文案:
堂堂的白剑山庄少庄主,风流倜傥年少有为,只要他往那里一站,哪个美人不是自动贴上来? 偏偏这个俊俏的店小二却性子野得紧,不但从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算落到了他的手上竟还要千方百计地想着跑出去。 不过叫他瞧上了眼的人,就算跑,又能跑得出多远? 好言情的文案QAQ就是有一天听到了一个梗灵感一发开始敲字, 算是借梗写文吧,为避免抱大腿嫌疑,借谁的梗就不说了=v=正文的武侠情节几乎木有, 我们的宗旨是一切以处对象为主。最后,对所有看文的姑娘表个白。=3=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漠,白云天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柳州城有一家小酒楼特别受欢迎,即便是路上行人最少的阴雨天,这家酒楼常常也是人满为患。男人爱来是因为这里的酒香不掺水,菜里的肉分量足,赶上老板心情好,还可以免费吃顿白食。而女人嘛,则是因为这家店雇了个十分讨喜的店小二。 那店小二模样生的俊俏不说,那张嘴更是能说会道,常常逗的几个妇人掩嘴而乐,一顿饭下来被哄得欢欢喜喜。 “小二啊,你看我今天身上可有何不同。” 小二眼珠一转,目光落到那妇人耳垂上戴的绿翡翠上。 “咦,我看看,姐姐好别致的首饰!” 妇人被这声姐姐哄得喜笑颜开,一只手还不忘伸到耳边摸一摸,“还真是什么都难不住你!” 不过这店小二当然不光只会这些油嘴滑舌的功夫,干起活来那也叫一个麻溜,即便是最忙的时候,也从不叫一声苦。 “客官,您要的银针茶来嘞!” 一个白发老头捋着胡须无奈地摇头,“小二啊,我要的不是银针茶啊!” “诶?那您要的是……” “我要的是白牡丹……” “啊,那这茶就是白牡丹!” 未待那可怜的老头再说什么,那小二早已蹦蹦跳跳的跑去伺候下一桌了。 城东的春婶家小儿子大病初愈,春婶揣着攒下的银两,带着孩子来这家著名的酒楼点几个好菜解解馋。 “小二啊,我家豆子对辣椒过敏,你记得让厨子别放辣椒啊!” “得嘞!” 过一会儿,菜端了上来…… 春婶皱起了眉头,“小二啊,这青椒……” 小二低头一瞅,几根绿青椒赫然混在一盘肉丝里,衬得颜色格外漂亮。 黑亮的眼珠转了几圈儿,“客官宽心,我帮您吃!” 小二伸出细白的手指挑挑拣拣,几下把菜里的青椒都捻起放进自己嘴里,然后在春婶错愕的目光里,辣的吐着舌头走了。 这家酒楼的口碑可不是虚得来的,厨房去市场采办时从来都是买最新鲜最好的菜,配菜时也用的最好的酱料,小二没想到这几根青椒竟辣的这么狠,实在受不住了刚喝了几口水,那边刚上了菜的一桌人又开始叫起了店小二。 “我说小二啊!你家这菜里怎么有只蛐蛐儿啊!” 店小二辣的泪眼盈盈地走过去一看,脸顿时皱的比桌边坐着的大汉还要紧。 “呀!我的将军!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二抓起了蛐蛐儿,哭丧着脸把小虫吊在空中晃了晃,等着它蹬腿,“将军你不是死了吧,你死了我拿什么赢胖柱子的铜钱啊。” 小二小心翼翼地带着他心爱的将军抢救去了,只留下了一屋子急得干瞪眼的客人。酒楼老板却在这时笑盈盈地站了出来,“客官们稍安勿躁,今儿个是我夫人的生辰,为了图个好彩头,今天各位所有人的饭钱都算我的!” 底下坐着的人一听饭钱有了着落,既然是吃白食当然就不好意思再挑三拣四,和老板道了谢祝了寿后便开始忙着各自推杯换盏起来。 老板转过身,笑容一收,顿时变得愁眉苦脸起来。望着店小二消失的方向长长叹了口气,他的夫人总这么隔三差五地“过过生辰”,这酒楼可怎么赚钱啊! 不过我们的店小二可不担心这些,他现在心里最要紧的便是他的将军。这只蛐蛐儿跟了他可有段日子了,当初为了抓它可费了不少时间,还害得他因此被他的老爹好一顿训。 店小二想起自家老爹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悻悻地哼了一声,反正自己就是没有能让他高兴的时候,要是那老头也像那些来这里吃菜的那些女人一样好哄就好了。 可怜的蛐蛐儿被店小二一会儿拽一拽腿,一会儿拉一拉胡须,一会儿再敲一敲背上的金壳,这么抢救了大半天,还是咽了气。于是店小二的好心情,也就这么跟着他的宝贝将军消失了。 沉着脸从后院回到酒楼前厅,正好赶上酒楼门口又新进来了好几个客人。 这几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只除了为首的一个长相极为出众的人是一身白衣外,其他的都是一袭黑衣,看着也不像是本地人,骑来的马匹正被老板叫来的下人往酒楼后的马厩里牵,几个人围在空着的桌子边坐下,刚好坐了两桌。 小二垂着眼睛,兴致缺缺地走了过去,“请问几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一个黑衣人开口,“先上几个好菜来。” 要是平时小二必定会笑眼盈盈地高声应着,“得嘞!”可是偏偏今天我家小二心情不好,于是干脆眉眼不抬,“好菜是什么菜,咱们这里可没有叫这名字的菜。” 这话明显就是找事儿了,连那个一直没开口的白衣人听了也不禁抬头瞅了他一眼,大概是没想到进个酒楼,竟能遇到这般不识好歹的店小二。 没想到这一看,又是一怔。早就听说柳州城风水极好,人杰地灵的,只是没想到连一个店小二也能长的这般……嗯,看惯了美人的白衣人突然词穷了,长得怎么样呢,倒也不是说多么惊艳,反正就是叫你看了第一眼,就想再看第二眼。那眉那眼那鼻子,自然蕴含着一股子灵气,形状也怎么看怎么讨喜,拼凑在一起,叫人看了不由的眼前一亮。 明明是丝毫不染脂粉气的一张少年的脸蛋,竟生的比那浓妆淡抹的女人还好看。 既然是美人,倒不舍得为难了。 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那就把你这里有的,都给我端一份上来。” 小二把那银票拿了起来,却看也不看上面的数字,懒得再多话,转身就去厨房了。心里却哼了一声,就怕你吃不下,吃完了撑死你! “庄主,这店小二好生无礼,要不属下去教训教训他,替你出口气?” 白衣人斜眼看了一下那说话的黑衣人,只是一眼,不用再多言,那黑衣人就明白了他家庄主的意思,立刻老实地低下头,在桌子底下悄悄地将那出鞘了几寸的剑推了进去。 “柳州城不比白剑山庄,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给莫伯父拜寿,如非必要,少惹是非。” 这话说的声音竟是极低,唇形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原来是加了内力进去,任普通老百姓凑得再近也是听不出什么的。 两桌的黑衣人却都立刻低声地回了声是。 过了大约半柱香功夫,店小二已经开始端着托盘上菜了,盘子小,菜色多,要来来回回走几趟才能端完。白衣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动作,越看越是移不开眼睛。 也不知道这店小二在这里做工每年工钱多少,等拜完了寿,不如把他赎回府里做小厮。 正想得出神,小二已经端来了最后的几道菜,正上着呢,突然手里的托盘竟没有拿稳,眼看往旁边一斜,盘上还没来得及摆到桌子上的那盘菜就要掉到地上,白衣人不觉地快速出手,往托盘底下扶去。 那店小二站得离他极近,他本是担心那菜汤洒下来溅到自己的白衣上,所以才出手去扶,没想到这一伸手,竟把另一只细嫩光滑的手握到了手里。手感还不错,白衣人扬了扬眉毛,托盘已经扶稳却没有立刻松开,食指尖微微翘起,又在那手背上轻轻点了点。如此调戏完人才不紧不慢地松开手,然后得意地抬头看去,心里打量想必这店小二害羞的样子一定十分耐看。 我们的小二打翻托盘的情况遇到的太多了,早已经习惯了,只是没想到这次能有人帮他扶稳。将盘上被救下的那道菜摆到桌子上,小二伸出刚被占了便宜的那只手,对着桌上摆得满满的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一指,衣袖从菜色上方掠过,宠辱不惊,彬彬有礼。 白衣人看在眼里,竟觉得连这小动作都好看的紧。 “谢谢客官相助,这里便是我们酒楼最好的菜了,请慢慢品尝。” 白衣人微微一怔,随即有点悻悻地皱了皱眉。该死,那张好看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一点破绽。 不过这小小的调戏竟没得手,白衣人倒对这店小二的兴趣更大了,心想等拜完寿,一定要把这个小东西带回家去,狠狠欺负。 那边厢小二已经哼着小调蹦蹦跳跳地又跑去后院了,宝贝将军死了的郁闷全都烟消云散了。酒楼老板看见了,也不觉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小孩啊,高兴也快,不高兴也快,心思都摆在了脸上。 两桌人吃了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衣人暗想,这么晚到人家府上拜访不免有些失礼,不如就在酒楼住下,明天一早再去,反正莫府离这里也隔不了几条街。 眼睛眯了眯,顺便再调戏一下那有趣的小二。 一个眼神递过去,旁边自然有机灵的黑衣人来揣摩他的脸色,“老板,收拾几间上好的客房,住店!” 只是白衣人没想到,他这一晚竟再也没在这酒楼里见到那让他心痒的店小二。 第二章 万籁俱寂,月色正浓,本该是安静宁和的深夜,街上的那家酒楼里却似乎传来了一缕缕若有似无的呻吟叫苦声,再仔细立耳一听,那声音竟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了。 二楼的一间客房里,突然几个黑衣人执剑破门而出,响声在已经打烊的小酒楼里格外清晰明显。睡得正香的老板被这声音吵醒,披着衣服想出来一探究竟,没想到一推开门,一柄雪白锋利的剑身就已抵到了脖颈。 执剑的黑衣人声音不稳,眼神却格外凌厉凶狠,“你在饭菜里下了什么毒?快把解药拿出来!” 酒店老板只是微微一怔,便反应了过来,“是各位客官搞错了吧?在下这酒楼已开了不少年,饭菜从未出过差池,这一点周围邻里皆知。更何况在下上有老下有小,开酒楼只为谋个生计,平日里向来安分守己,又从何下毒?”心里却在叫苦,这小祖宗呦,又给他这老头子惹事。 “少废话,拿出解药,否则我要你这贱命赔葬。” “住手。”白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一间客房门口,皱着眉毛,脸色微白,形象也不复白日时的潇洒,隐隐有抹病色,“我吃饭时吩咐你们的话,都就着吃了?” 轻轻浅浅的语气,几个黑衣人听了却不寒而栗,立刻放下了剑,捂着肚子退到旁边垂首而立。 这家酒楼老板被人把剑逼在脖子上,不但没有吓得跪地求饶,反而淡定自如,说话有理有据,若是一般人大概早要吓得尿裤子了。哼,就凭这一点,这人就不可轻易小看。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伸手朝楼下大堂里一挥,掌风掠过,摆好的桌椅竟生生被劈成两半。 “下毒的事我自会查明,如若被我握住了把柄,我定会回来。”白衣人目光仍盯着酒楼老板一动不动,下句话却是对他的手下们说的了,“整理行李,上莫府。” 不到半盏茶功夫,小楼里已恢复了平静。一行病人匆匆而去,因此他们便没有注意到,见到桌子碎裂仍淡定如常的老板,在听到莫府两字时却微微变了脸色。 我的小少爷啊,这下老头我可护不了你喽! 莫正羽是著名的神医圣手,是天下公认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一生中救治过的人不计其数,不论何人听到他的名号都会在脸上露出几分真心的敬佩。尤其莫白两家更是素来交情甚好,这次白云天来柳州城就是为了向老神医祝贺他六十大寿。一行人赶了一个月的路才到了地方,本是想着天色太晚贸然上府有失礼节,不如在外先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上门拜访。没想到这一番折腾下来,竟弄巧成拙,反倒被逼的半夜上门。 “莫伯父,晚辈失礼了。” “无妨,贤侄不要客气,先解毒要紧。” 莫正羽的觉睡到一半,蓦地接到下人传来的消息,仍毫不含糊地立刻起床整好衣冠并到正厅亲自把脉,只不过食指和中指刚往脉搏上一搭,见多了怪病的老神医脸色却突然变得不好了起来。 “伯父,这毒很难解吗?” “额”老前辈转过脸看到皱着眉的白云天,这才回过神来,恢复常态安抚到,“贤侄放心,你的脉象并不是中毒,怕是酒楼的菜色不净,吃坏了肚子。我这就令下人去熬点汤药过来,贤侄喝下后明早即可恢复。” 白云天一听,更羞愧了,“原来不过是这点小事,晚辈还……” “诶,凭我和你父亲的交情,贤侄莫要说那见外话。而且说来惭愧,那家酒楼老板本是昔日莫某的管家,在莫府任了半辈子差,近些年我便给他寻了个买卖供他安身养老,没想到……” “如此说来,原是误会一场。那晚辈就放心了,汤药还要有劳莫伯父了。”原来那酒楼老板竟是这个来头,幸亏当时在酒楼没有动手,不然,这事可就真真难办了。 半个时辰后,一老一小终于寒碜完了,白云天和几个手下服下汤药,自有仆人带到客房安顿,莫正羽这才捋着胡子,气汹汹地进了自家后院。 其实老神医刚才说了谎,白云天等人并不是普通腹泻,而确实是被下了毒。那毒无色无味,对人体并没有什么大害,中毒之人会腹部绞痛三天三夜,然后自可不治自愈。 至于他为什么会隐瞒真相,那是因为……那是因为这毒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只有一人会下,而这个人,他是熟悉的很啊! 一进门莫夫人就迎了上来,“事情处理……” 莫正羽未待她说完,就气呼呼地走到桌边坐下,喊来门外一小厮,“把那孽障给我叫过来,注意莫要惊动东厢的客人。” 莫夫人大惊失色,忙上前劝道,“三更半夜的,你喊漠儿来做什么,他每天早起去酒楼做小二就已够辛苦了,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说?” 正在气头上的莫正羽根本听不进劝,“哼,都是你平时太过溺爱他,这小子才净给我惹麻烦!” 莫正羽和莫夫人老来得子,偏偏小少爷又生得样貌及其惹人怜爱,平时府里上上下下老老小小自然就都多宠爱了他一些。等到襁褓里的可爱婴孩慢慢长成了难以管教的少年,老神医才追悔莫及起来。 莫家几代都是医者出身,谁想到了这小孽子这里,却偏偏对那些下毒的把戏更感兴趣,一叫他念医书就偷懒耍皮,相反那些毒草毒虫的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真是气煞老头喽。 莫家小少爷名为莫漠,乃是因为他出生时是在暮色十分,莫夫人看见窗外的小片竹林,突然就想起了一首诗句,平林漠漠烟如织,这么低声反复念叨了几句,于是小婴儿的名字就这么被定了下来,不如就叫莫漠吧,叠声词,叫起来也好听一些。 等了一盏茶功夫,莫小少爷终于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进门来了。 莫夫人一看,就立马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迎了过去,“哎呀,小祖宗,深更半夜的,怎么穿着中衣就出来了,若是着了凉可如何好啊。” 莫漠把衣服脱下又给他娘披上,笑道,“反正爹是神医,儿子怕什么。” 莫夫人正要再说什么,突然那边的莫老头狠狠地哼了一声,莫夫人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丈夫,再看看儿子,最后只得折衷地去喊小厮,“把门窗关上,当心小少爷着凉。” “爹,您找我啊?” 莫正羽沉着脸,“你还知道你爹我是神医?你巴不得我是天下人唾弃的毒医才好吧!” 莫漠耸了耸肩,老头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啊,无奈地开口道,“爹,儿子又哪里惹你生气了,你罚我,别气着自己呀。” 莫夫人适时地插话,“老爷,漠儿他知道错……” “哼,你看他像知道的样子吗!我问你,你不好好读医书,我罚你每天去老张的酒楼里打下手,你在那里做得怎么样啊?” 莫漠的眼睛亮了亮,“我很努力的呀,儿子真的认真在反省了,不信你问张伯伯。” “问了有什么用,老张还不是一样会帮你糊弄我,若不是今天人家找上门来,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在客人的饭菜里偷偷下毒!” 没错,那个唯一会下此毒的人就是他莫正羽的儿子,理由很简单,这毒是这小崽子自己研制出来的,自然只有他一人会下。 莫漠一怔,然后便想起了那个白衣人,脸拉了下来,“哼,他活该!” “你还不知悔改!我莫正羽给世人医病,亲儿子却跑出去给人下毒,这记耳光打得我好响啊!” “爹,你不讲理,你是医好人,可是我却是在毒坏人啊。那混蛋是他活该,他欺负我!” 白云天的父亲也算是老来得子,他过世那时白云天还未满十八岁。可是人家儿子争气,年纪轻轻,硬是挑起了一庄之主的重担,近些年来,外面几个有名的无恶不作的贼人也都是被他所铲除,现如今天下人提起白剑山庄的年轻庄主,哪个不是一脸敬佩? 果然,莫正羽听了儿子这话立刻一瞪眼睛,“胡闹!云天是坏人?若换了他是我的儿子,我就省了心了!” 莫夫人急得直给儿子使脸色,“漠儿啊,快跟你爹认个错,再怎么说,你也不该……” 莫漠一梗脖子,“就不,那色魔就是活该!” 他心里知道此话一出,大概又少不了一顿打了。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他气,他气他爹老顽固,不分青红皂白,他气连他娘都不帮着他,他更气,那毒啊,下轻了! 第三章 当天晚上,莫小少爷被气极的老神医找来细竹条照着屁股抽了好几下才解气,而且老神医发话了,从明天开始,莫小少爷不用再去酒楼当店小二了,就在自家府里当下人。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这个孽子还怎么胡来。 第二天清早白云天醒来时,果然腹痛已经完全消退了下去。习武之人都有清晨练功的习惯,即便出门在外,多少年锻炼下来的身体,仍使得他天一亮便自动自觉地从睡梦中醒来。 白云天并不是第一次来莫府,十年前老庄主还在世时,曾带他来过一次。虽然过去了这么久时间,莫府的样子倒是没有改变多少,他很快便凭着自己的记忆寻到了一处清静的地方,调息了一下后,开始专心练起剑来。 几套剑法练下来便已过去了一个时辰,白云天估摸着这时候府里的人应该都已起来了,便收起佩剑,往他住的东厢走去。 途经府里的东厨,却忽然听闻柴房里传来一阵杂乱的怪声,循声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蓦然眼前一亮。 柴房里一只肥胖的母鸡正扑闪着翅膀上窜下跳,后面追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抓鸡抓不到,急得瞪着咕咕直叫的母鸡,嘴里直嘀咕。 “臭鸡死鸡烂鸡,我就不信……” 这可不就是我们酒楼里那个机灵讨喜的店小二。 白云天暗暗思量,既然那酒楼算是莫府的产业,那这店小二出现在府里做帮工自然就不足为奇了。 俯身捡起脚边一个拇指大小的石块,夹在指尖,找准时机对着鸡头轻轻一弹,那只刚刚还神神气气的老母鸡立时便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 莫漠吃了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走过去蹲下身,伸指捅了捅老母鸡肉肉的身子。 死了? 老头一早就命人把他叫了起来,让他去柴房帮忙准备一众人的早饭,被宠大的小少爷哪里干过杀鸡的活儿,下人们又都碍于老爷的吩咐不赶过来帮忙,只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糟着活罪。 莫漠怎么也想不通,他还没出手,这鸡怎么就死了呢?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不用怀疑,确是死了。” 莫漠闻声抬头,便看到了一张令人厌恶的脸。 这话说的便有失公允了,其实白云天长得不但不差,还极为俊逸潇洒。再加上现在脸上的一抹得意和眼里隐隐的一丝调笑,整个人更是神采飞扬,帅气的叫人挪不开眼睛。 不过,那只是在他人眼里,并不包括我们前日刚被调戏完的店小二。 不光如此,就连昨晚老爹的那顿竹条,还有现在受的这份罪,这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莫漠忍下心中厌恶,站起了身,挑眉道,“是你帮我?” 白云天笑道,“举手之劳。” 他山庄里的那些美人们就是爱惨了他的这份风度。 果然店小二那双看着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既然如此,就请公子帮人帮到底,帮我宰了这只母鸡如何,这对公子来说,应该不难吧?” “……” 明明是求人办事,偏偏那眼角一挑,嘴角含笑,语气说不出的轻巧,态度不卑也不亢,竟一点也没有因自己是府里贵客的身份而畏缩,或是为自己的魅力而倾倒,那姿态倒仿佛自己也不过跟他一样,是个身份相当的下人而已,尤其那对黑亮有神的眼珠,似乎还有一丝挑衅的味道。 白云天默念,风度。 微微一笑,“美人相求,有何不可。” 说完便将目光投降向了那只可怜的母鸡,而没有看见店小二在听到美人二字时愤怒的脸色。 于是白庄主那饮过无数高手的鲜血的宝剑,今天第一次尝到了鸡血的味道。 莫漠虽然生性调皮,爱使毒整人,倒还从没有过亲手杀生的时候,此时眼见那母鸡的头颅被一剑割掉,心里不免一顿,又见那白云天却像习以为常一样,反倒是抽回剑后看了看被弄脏的剑身才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对他的反感又添加了一分。 眼珠一转,端过来旁边早就准备好的木盆,微微皱眉,然后恢复神色,淡定如常地拾起母鸡往盆里放血。 而这短短一会儿功夫,白云天那柄长剑上沾到的血迹已经自己顺着剑身流到地上,长剑又明亮冷冽如初,不愧是白剑山庄第一宝剑。 白云天收好剑,不动声色地看着店小二的动作,这手法看着倒生疏的很。 “你是第一次杀鸡?” 店小二眉眼不抬,动作不停。 “酒楼里的老厨子没教过你?” 店小二放完了血,端着木盆站起来,转过身,“啊呀!” 木盆咣当扣地,白云天豁然变了脸色。 “公子怎站得这般近,可惜了这身白衣。不过公子莫要担心,我听说鸡血可以辟邪,想必是公子身上的邪气太重了,用这鸡血洗一洗,兴许倒是一桩好事。” 白云天脸色铁青,看着一脸真诚的小二却偏偏说不出一句话。 心里暗暗哼了一声,看来这小人儿,性子野的紧呢。 等白云天回到卧房换好衣服,正好莫正羽便遣人请他来去用早膳了。 “怎么不见漠贤弟?”白云天还记得他十年前来时,莫府有一个小他六岁的小少爷来着。 莫正羽动作一顿,这才想起他还未向白云天解释那酒楼小二的身份,可是现下老神医又舍不下老脸说他的劣子因肆意使毒被他罚在东厨做工,只好低头含糊道,“小儿近日刚好有事出门在外,不在府里。” 白云天点点头不再多问,正好有伺候的丫环端上来一碗白粥,晶莹的米里搀着些稀碎的鸡肉块,白云天眉毛一扬,又想起了那张让人又爱又恨的脸蛋。 “早就听闻柳州城风景如画,晚辈难得一来,想趁今日四处走走,只是人生地不熟,不知伯父可不可以派一个小厮为我领路。”因为莫白两家交情深厚,白云天特意从庄里提早动身,因此早到了莫府三日,是前来拜寿的人里最早的一个。 “那是自然”莫正羽扬手去叫站在一边的家仆,“莫福啊,你……” “诶,晚辈怎敢劳烦伯父的贴身管事,这两日想必府上也琐事不少,晚辈只是随便逛逛,任意派给我一个人就好。晚辈记得那酒楼里的店小二倒挺机灵讨喜,言语也风趣,伯父若是方便,可否将他借我几日?” 莫漠一进门就看见自家老爹正坐在桌边,板着张脸,皱眉瞪他,不过仍是欢欢喜喜地走上前去,“爹,我真的不用再去东厨打下手了吗,那儿的活真的好累啊……” 其实老神医心眼儿里对这个老来子也是疼爱的紧,如果不是实在气得狠了,也不舍得让他去做那些粗活,这会儿一听,心里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叹气道,“不必了,我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今日,你先负责带着云天到城里四处逛……” 莫漠皱眉,“等等,爹是说谁?可是昨天被我下毒的那个,什么云天?” “是白云天,他……” 莫漠转身往外走,“爹,我回东厨了。” “站住!”莫正羽气得直瞪眼睛,“你这是什么态度?” 莫漠回头,语气坚定,“爹,我讨厌他!” “当真不肯?那就去书房,上次叫你背的那本佰草集,每日抄写十遍给我!” “……好吧,也不是那么讨厌。”如果和那些枯燥乏味的医书相比的话。 老神医要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气死了。 白云天在房里悠然地品完了两盏茶,店小二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了。 看着店小二面有不忿又不能言的样子,白少庄主突然心情很好,“走吧。” 过来之前,他爹特意向他嘱咐:不要让云天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既然他已经误会了你的身份,就再瞒他两日吧,不然他反倒要处处谦让着你,定不能玩儿的痛快,你就再做几日小厮,权当是为你昨日向他下毒的赔罪了。 因此现下便和早上不同了,今天若是白云天在他身边出了什么差池,他爹定会拿他问罪。 莫漠看着白云天神气的样子又不敢发作,只能在他转身后才不忿地挥拳比划比划。 第四章 白云天这次出门没再带他的那些黑衣手下,只携了一把从不离身的宝剑,和一个眉清目秀的酒楼小二。 “白庄主想去哪里逛?” 白云天挑眉看他,“知道我是谁了?” “先前是我寡闻陋识了。”店小二对答如流,面上却丝毫未见愧色。 “那倒未必,例如我便从未听过,鸡血还有辟邪之用。”既然对方已经知晓自己身份,白云天便有意提起早上之事,等着看这人慌张认错的样子。 谁想这店小二却只是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是我怕您责罚随口诌的,白庄主还真信了。” “……”白云天嘴角抽了抽,“那你就不怕我现在再责罚你?” “当然不怕,我听老爷说了,白剑山庄的年轻庄主是天下新一辈里少有的宽宏大气之人,想必定不会跟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 哼,这张小嘴还真是伶牙俐齿。 白云天盯着那双气人的唇,恨不得立刻含进嘴里狠狠咬噬,直到罚得里面吐出求饶的话来才好。 不过那也是要等到回庄之后,现在他不急,该是他的东西怎么也跑不掉。 白云天一边想着,一边更加坚定了等莫神医寿宴结束后,自己向他将这小二要回庄里的决心。 从莫府到小城最繁华的中心要经过一座小拱桥,桥下的河水十分清澈,里面游着不少鱼儿,来往的人,尤其是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姐,路过这里时总爱站在桥上向河里投一些小吃食,看着鱼儿聚到一起争食,倒别有一番风趣。 只是今天,河里的鱼儿却寂寞了,拱桥上人的注意力都被其他的事吸引了过去。原来,适才一个小贩推着一车新鲜水果打算过桥去集市卖,没想到正推车上坡时,却被迎面晃晃荡荡而来的王良实和他的几个小厮撞翻在地,车上的水果滚落了满桥。 王良实的爹是个做布匹生意的商人,在城里算得上是大富人家,他给王良实起这个名字,是意在盼望他长大后善良诚实。 只是可惜,这又是个爱和自己老爹做对的儿子。 王良实挺着胸脯,鼻孔朝天,“我就不陪,你能拿我怎么着?” 小贩急得脸都红了,他的这车果子碎的碎脏的脏,显然是不能再卖了,若这个人不赔钱,他拿什么买米回家? “大家都看到了是你撞上了我的车,王家又不差小人这几两小钱,您又何必要为难小人……” “就算我王家银票多的填茅房少爷我也不给你,你这车果子一看就是下等货,本来也卖不了几个钱,”哼了一声,凶恶的目光在四周的人群扫了一圈,“再说,谁看见了,谁看见是我撞上了你的车?明明是你推着车子撞到了我的身上,哎呦我的腰,你才要付我汤药钱呢,拿钱!” “你!” 城里人都知道王布商的儿子是出了名的无赖泼皮,围观的百姓虽都对这个恶棍恨的牙痒痒,但却也没有一人敢站出来作证,一时间四周一片安静。王良实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样,脸上的笑更嚣张了,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了一个秀气的少年,朗声道,“我看到了!” 白云天眼神一闪,这才发现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竟已不见了。 莫漠刚过十一二岁,便显示出了对制毒的浓厚兴趣,之后这股子兴趣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还愈演愈烈。莫正羽管教劣子不成,担心这混小子将来有一天在外面胡乱使毒,莫家几代医圣的名声被他毁于一旦,因此从好多年前开始,莫正羽便不再让府外的人看见到莫家小少爷的样貌了,莫漠出门也从不向外人提自己的姓氏名字。因此,外面竟无一人知道莫神医的老来子究竟长得何样,而这桥上自然也就无人知晓,眼前这陌生少年,就是莫府的小少爷。 王良实瞪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少年,“呦,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是你冲了上来,然后撞了他的车。” 王良实脸色一变,对着身后站着待命的几个强壮小厮招招手,一边带人向少年围了过来,一边恨恨磨牙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你眼花看错了?” 白云天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幕,不但脸色丝毫未变,反而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十分悠闲地等着看热闹。因为他突然倒在心里生出几分期待,想看看这一回,这个连自己都不怕的店小二,又要打算如何应付这个场面。 眼看王良实等人越逼越近,我们的店小二眼珠转了两圈儿,突然张口坦言道,“你说的极是,的确有可能是我眼花了。” 四周人俱是一愣,小二却神色不变,泰然自若地后退几步,站回到了刚才他走出去的那个地方,伸出食指指了指身边站着的白衣人,言辞肯定,“但是我家公子一定看见了。” 白云天:“……” 最后,王良实不但衣袖里的银票被搜了去,还被那小少年家的公子掰着手指扔到了桥下的河里去。 人群散去,两个人继续向城中心走去。 白云天看了身边俊俏的店小二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张口道,“小二,我问你,刚才那情景,若是我不在,你又打算怎么办?” 店小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他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他又不会武功,爹又不让他使毒,他不过就是个身份低微的“店小二”,还能怎么办? “当然仍是说,是我眼花看错了啊。” 白云天微微皱眉。 “然后待那恶棍走后,将小贩的水果出钱买下。” 至于那王良实,小二心里想的是:医者志在救人,武功却能伤人,莫家人虽从不习武,可是府里上到管家下到最不起眼的小厮却个个都是高手,回府之后,瞒着爹随便派几个蒙着面出去,还不是小事一桩。 白云天这回眼神一动,忘了去深想一个店小二怎会有那么多银两,只是深深看了小二几眼,不再答话。 接下来的一路,小二便只是白云天问他一句他才回答一句,从不主动说话,就算是这样,每句话的字数也是能省即省,那副样子哪里还是酒楼里那个活蹦乱跳的少年。 “你好像很不愿意跟在我身边?” 小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这话不是明知故问吗。 张嘴随口胡诌,“能为白庄主指路,是小人莫大的荣幸。只是,小人一早便在柴房做工,到现在还未吃过一顿正经饭,饿得紧了,没力气了。” 白云天一笑,“怎么不早说,别人知道,倒以为是我白云天虐待下人了。说吧,这附近哪家酒楼的饭菜好吃。” 白云天坐在包子铺里,忍着嘴角的抽搐,时刻注意着不让桌子上的油渍沾到他的白衣上。 “若要小人说,哪里的酒楼也不如这里的包子好吃。” 店小二看着眼前这人面目扭曲的样子心里几乎要乐开了花。 “是吗,那我倒要尝尝看了。” 白庄主对待被他看上眼之人的忍耐力,向来很好。 店小二确是故意想看白云天为难,不过他来这里还有另一个原因:除了制毒,这世上他最爱的便是包子了。 那松软多馅儿的肉包自不用提,那晶莹剔透的蟹肉水晶包更是人间美味,尤其是这灌汤包,先咬开一口筋道的面皮,再啜一小口鲜美的汤汁,香滑爽口,再坏的心情也都随风而去了。 白云天本是压着一腔的怒气再加上浑身的不自在,不过见那店小二捧着包子眯着眼睛满足的样子,心里倒突然觉得,眼前这双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木筷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因熏染了包子的热气,变得像被蒙了一层薄雾一样,更显得眼珠黑亮有神。 “你们莫家人是不是都那么爱吃包子?” 见小二终于舍得从包子上挪开目光来看他,眉毛一挑,接着道,“十年前我曾随家父到过莫府一趟,我还记得那天,我不小心撞掉了你家小少爷手里的包子,踩了一脚,没想到那小狼崽竟突然扑了上来,抓住我的手腕啊呜就是一口。”伸出左手,指给小二看,“六岁小儿竟使了那么大的力气,这牙印,怕是要跟我一辈子了。” 店小二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白云天左手手腕上那一排小牙印,没说什么,又缩回去继续吃他的包子。 白云天自觉无趣,收回了手,自己接着总结道,“那时我就在想,难道世间美食就只剩下包子了?如今看见你的样子,这个疑问才又重新被想了起来。” 本已做好了再次自言自语的准备,没想到那小二却突然抬眼朝他看了过来,语气竟说不出的认真,“最饿的时候,就是粗粮稀粥也是人间美味,更何况是又香又软的包子?” 白云天哑口无言。 怎的怨气这般的大,难道诺大的莫府竟克扣下人伙食。 第五章 莫正羽六十大寿,拜寿的贺礼,白云天可费了不少心思。 怎样可哄得老神医开心,怎样圆得堂堂白剑山庄的脸面,怎样又最能显得,莫白两家无比深厚的交情? 最后,白云天吩咐属下去深山中找了近半个月,竟真有幸寻得一条珍贵的白花蛇,这白花蛇具有极强的入药价值,极其难寻。把它带回庄里后,又每隔一日,便把天下几种最珍贵难求的草药熬成汤汁,再将新鲜的嫩牛肉切成小块,放在汤药里浸过,然后喂给那白花蛇吃。 白云天足足喂够了那白花蛇九九八十一日,如此一来,这蛇必会是一剂药效千金难求独一无二的药引,拿它来送给那神医圣手莫正羽,自是再匹配不过了。 白云天从外面一回房,一个黑衣属下便上前提醒,那白花蛇已两三日没有好好喂过东西了。明天便是莫正羽寿宴,这蛇到时就要送出去,白云天想着可别在最后一天出了差池,刚要打发属下去府里的东厨要点肉来,突然转念一想,自己出门去了。 到了那里,果然又看见了那熟悉的店小二。 今日家里前来拜寿的人越来越多,作为样貌神秘的莫家小少爷,自然是不能再在府里随意走动,好被别人看见长了什么样子去。 老神医叹声气,伸手一挥,不如你就再去东厨装一日伙计吧,谁让你自己不学无术不争气。 莫漠杵着下巴坐在柴房门口,他今天不是受罚,所以可以不用干活,只要不让府外人知道他是神医圣手莫正羽的儿子就好。 忘了从几岁起,他就开始过着这样的生活,每天不是受罚就是被骂,他爹从来没有夸过他一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连对他笑的时候也很少了,每次见到他,不是一脸愁容就是一脸怒容。就连莫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小少爷的日子,过得恐怕还不如他们自在呢。 谁让他是个不学无术,只会给自己老爹丢脸的不孝儿子。 “小二,给我一只肉多的母鸡。” 店小二心情不好,懒得起身,只把眼睛向上抬了抬,看了眼来人,在心里暗哼一声,张口懒懒答道,“点菜请去酒楼啊客官。” “你!” 店小二眼神又往白云天的身上转了转,嗤笑道,“不过没想到白庄主胃口竟这么大,刚用过午膳,就又来后厨寻吃的来了。” 白云天再次默念,风度。 莫府里那么多下人,他却偏爱故意来招惹最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这个,碰得一鼻子灰,气得要命,可是一想起那张长得格外顺他心意的脸蛋,下一次还是忍不住,这可不就是犯贱。 “我不是自己吃,我是要喂……我养的一条蛇,无聊时拿来玩赏的。”白云天想了一下,贺礼还是要在拜寿时当面献上才好,提前走露了,倒无趣了,因此便临时改了说法。 店小二心中恶寒,竟把蛇当做玩物来养,这人果然有够恶心,那蛇怎不一口咬死他呢。 眼珠转了一转,“那蛇无毒?” “养作玩物的,当然无毒。” 店小二突然站起身,笑道,“我还第一次听说蛇也可以如小猫小狗一样当做玩物养,有意思,既然白庄主这么宝贝着,我便去寻只老母鸡给你。” 白云天没有回答,他被小二那神采飞扬的样子闪着了眼睛。 四月十五,整个柳州城都洋溢着一片喜气,原来今日,正是住在城中那名誉天下的神医圣手莫正羽老前辈六十大寿的大日子。 莫府门前,来往的拜寿人士更是络绎不绝,有本城的达官显贵,更有人特意千里而来,几十桌酒宴直摆到了大门前,各式各样的贺礼收得莫府的下人们应接不暇。 莫正羽穿着一身红边金衣,携夫人坐在正堂的主座上,满脸喜气。 堂下有宾客高喊,“莫神医,怎么不见您的小少爷啊?” 老神医笑意盈盈,“小儿自幼喜读医书,前些日子我命他去山中钻研药草,要闭关修习七七四十九日,因此今日不在府上。”言语间掩不住那自豪之情。 莫夫人的神色闪了闪,面色稍有不快,不过只是几秒就被掩饰了过去,又恢复一脸得体的笑容。 堂下人纷纷举杯祝贺,“恭喜老神医,得此佳子,莫家的医术得以继承,新一代的小神医也有望喽!” 白云天对什么新一代的小神医并可不关心,他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了一下,今日莫家大宴,下人小厮们都在这里堂里院外的伺候着,可是怎么偏偏没见到他那俊俏的店小二? 面前突然走来一位浓眉汉子,恭敬道,“白庄主,去年度云山上,李某一家遭遇抢匪,还要多谢白剑山庄出手搭救,我敬您一杯!” 白云天已记不清这人说的是何时之事,更不认识这人是谁,不过面上却丝毫不露,笑道,“小事一桩,李大哥莫要放在心上。” 举杯一饮而尽,姿态面容,举止气度,端的是风流倜傥。 白云天把人应付走,又细细四处看了一圈才终于放弃,叹口气,低头细细斟酒,这酒宴,真是吃的毫无生趣。 两个时辰后,午宴终于结束。 一些家近的都已告辞回家,喝醉了的便命下人带到待客的厢房去睡觉,两三百人只剩下不到二十真正有见识的人,留下等着观看老神医收到的各式贺礼,想想也定是奇珍异宝,可以大饱眼福。 莫正羽招呼大家来到正厅,老神医坐在正位,莫夫人已经回房休息,白云天坐在他左手边第一位,其他人也依次坐下,府里下人端上来刚沏好的茶水,众人说笑寒碜几句之后,终于开始进入了正题。 老神医捋着胡子,笑呵呵地看着下人呈来的各式各样的贺礼。 第一份,打开锦盒,里面躺着的竟是一副壮丽的四季山水图,笔法大气,用色巧妙,乍看一下不禁眼前一亮,众人皆不住地称赞起来。 一人起身拱手拜道,“这是张某机缘巧合下求来的著名大师元玉隐的亲笔真作 《山河日月图》,恭祝莫神医福如东海!” “多谢多谢!” 第二份呈上来,四座又是一番惊叹。 “这是王某家传的一株千年人参,望莫神医笑纳!” “世人皆知我莫正羽爱药如命,能得如此珍宝,真乃人生快事啊!” 如此往来,一件件贺礼呈上呈下,看的满堂之人皆赞叹不止,眼花缭乱,老神医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 很快,便到了这最后一份。 只见一个下人搬来一个朱红木箱,大概十四寸长,七寸宽,四周打了许多细细的小孔,堂中人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过去。 嘎的一声,箱锁打开,周开盖子,里面竟然赫然躺着一条青白相间的细蛇! 所有人俱是一震,只有老神医眼睛蓦地一亮,一时激动地竟说不出话来。 这竟是条极其珍贵难求的白花蛇! 白云天得意地观察着老神医的神色,适时地捡好时机,然后站起身来笑道,“这是晚辈去深林中寻来的白花蛇,谨祝莫伯父福乐绵绵,寿与天齐!” “白贤侄有心了,莫某这一辈子,也仅仅是在二十年前才有幸见过一条白花蛇!简直,简直是不敢相信……” 白云天继续笑道,“伯父,这条蛇,晚辈用千年灵芝,并人参、鹿茸、蛤蚧、枸杞、山药,各类珍贵药材熬成汤药,喂养了它整整九九八十一天,想必这白花蛇的蛇胆,必是一剂上好的药材了。” 莫正羽足足愣了十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此一来,何止是蛇胆,这白花蛇,必是浑身是宝啊!” 众人一听,也接连感叹不已,皆不由得走上前来,想仔细看一看,这条被神医夸得天花烂缀的蛇,到底有何稀奇。 众人围在箱边,走近一看,这条蛇的蛇目果然不同寻常得明亮,蛇皮也亮泽光滑,一个人忍不住伸手指向蛇身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不过是一秒功夫,岂料那一直缓缓蠕动的蛇,竟突然迅速跃起,照着那手指就狠咬一口。 那人看着手指大惊失色,白云天一边用掌风把那条白花蛇重新打回箱中,一边笑着安抚道,“不必惊慌,此蛇不但无毒,口中汁液反倒……” 话未说完,莫正羽突然脸色剧变,大喝一声,“胡闹!莫福,快拿我的药箱!” 原来转眼再看,不过几秒功夫,那被咬之人的一只手已经开始渐渐变得青紫,口里也开始吐起白沫来! 第六章 莫漠正躲在花园里无聊地抓蛐蛐,却突然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声。 立耳一听,然后开心地站起身来,招来一个小厮,“莫里莫里,前院的寿宴是不是结束啦?娘说会嘱咐厨房给我留些好吃的,我快要饿死了,又不敢四处乱走,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一个……” 莫里脸色不好地匆匆走来,焦急道,“少爷,前院出事了,有人被蛇咬了,老爷正诊脉救人呢!” 莫漠一怔,然后却不怕反笑,扬眉道,“呦,咱家院里哪来的蛇啊?” “是白庄主送给老爷祝寿的。” “祝寿?”送给爹爹一条拿来玩赏的臭蛇当作贺礼?想了想,又皱眉道,“那那条蛇呢?” “已经被白庄主杀死了,现在大概是正被带去山上去埋……” “等等!白庄主,你是说被咬的那人不是白云天?” 莫里疑惑地看着他家小少爷突然白了的一张脸,“少爷放心,那白庄主武功高强,怎么会被蛇咬到,被咬的另有其人,据说那人好像是从徐州来的,被咬后当场口吐白沫,老爷正……” 后面的话,失神落魄的莫漠已经全然再听不见了。 怔忡片刻,突然拔起腿,飞快地向莫正羽平时医人的那个房间跑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门边站定,犹豫了一会儿,手抬起落下来回了几次,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推开了房门。 莫正羽正坐在床边给床上之人诊脉,老神医看病之时,身边除了莫福从不许有外人在,以免扰他心神,这时突然看到莫漠推门进来,皱眉斥道,“莫漠?你进来做什么,不知分寸!” 谁知莫漠却再不复往日骂不怕的嬉皮笑脸,白着脸,怯怯地走上前来,一双水淋淋的眼睛竟似要哭出来一样。 父亲生平最恨他使毒,此话一出,从此,爹该对他更加失望了吧。 看着莫正羽那愤怒的脸色,有一瞬间莫漠甚至想落荒而逃,可是眼光扫到那躺在床上的无辜的人,还是咬唇道,“爹,毒是我下的……” 原来,莫漠这次下毒时,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既可把毒素渡到蛇的身体里,又不至于让那蛇中毒死掉,但若是谁被蛇咬了……他有信心,若自己不说出那配方,就连他爹也要花上至少七个时辰才能配出解药。费这么大力,就是为了想让那白云天多吃一点苦头。而且,为了怕莫正羽发现,他还特意避开了自己平日使毒的路子,另辟新径,本来一切都是万无一失,只是没想到,竟连累了无辜的人…… 可是莫漠哪里知道,那白花蛇本已是治病良药,虽然吃了有毒的鸡肉,但是药毒相抵,发毒时虽看着吓人,但其实毒性已经被抵消的差不多,倒一点也不难医治了。 莫漠看着震惊得说不出话的莫正羽,干脆豁了出去,“白云天的蛇是我给下了毒,爹,我这就告诉您我制毒的方子,您快配药救人吧。” 名扬天下的老神医在他六十大寿的当天差点被自己的亲儿气死。 这一次,莫正羽是真的气得不轻,莫漠被他用竹条狠狠抽了半个时辰,最后是被下人抬着回房的。莫正羽还下令不许任何人去给他送药,到了晚膳时间,甚至连饭也不让人去送,铁下心要给那小畜生一点教训。 莫夫人劝他不成,抹了一夜的眼泪。 第二天早晨,莫正羽本来还不想去管他那孽子,只是下人却匆匆来报,小少爷发了一夜的高烧,天亮终于停不住,晕过去了。 莫正羽当下也不免失色,带着药箱急匆匆赶了过去。一诊脉,确是烧得不轻,急忙下了一帖药,用了最好的药材,硬是给昏迷中的莫漠灌了进去,即便是这样,莫漠也直到天色见黑时才再次醒过来。 莫夫人哭得眼睛红肿,见儿子终于醒来,才敢稍稍安心,刚回了自己的卧房,没想到下人却又匆匆来报,小少爷一直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无论如何也不肯吃饭喝药。 莫正羽皱着眉,却还是狠心道,“哼,惹了这么大的祸还敢耍脾气,不吃就让他饿着。” 莫夫人终于忍不住了,指着莫正羽怒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还是漠儿的亲爹吗!” “如果我不是他爹,就凭他每天研究毒物,我早就打死他了!” “漠儿虽爱制毒,可是他可曾真正地用毒害过什么人?你嘴上说是气他下毒,其实你心里不过是心疼他毁了你的那条白花蛇!漠儿不过是不爱学医,他才六岁,那么小,你就忍心因他记不住医书罚他两天不许吃饭,长大了,更是要么被你罚到酒楼去当店小二,要么就在府里做佣人。为了你自己的脸面,你就不肯对外人承认他是你的儿子,你在宴请宾客大摆酒席时,漠儿却躲在柴房吃不上饱饭!你可曾心疼过他?你这做爹的这般狠心,漠儿他又可曾对你有过一分怨言?今日,若是漠儿有什么差错,我也不活了,我倒要看看,到时号称悬壶济世的神医,却亲手逼死了他自己的妻儿,他羞不羞耻!” 莫夫人说的这番话字字都戳在了莫正羽心窝里,老神医想起不论他对莫漠是打是骂,那孩子对着他时却永远都是一张讨好的笑脸,莫漠从小长到大,他对他好像真的是责骂多于疼爱,心中一痛,眼眶也酸涩了起来,“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我那么对漠儿也是不得已,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你真当我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莫夫人哭道,“你哪里心疼,哪里看得出你心疼……” 莫正羽正待说话,却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一袭白衣出现在敞开的门边,“伯父伯母放心,晚辈愿去漠漠的房间试一试,定会想办法让他把饭和药吃下去。” 莫漠一个人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不想动,听见又传来嘎吱一声推门声,无奈道,“莫里,我都说了我没胃口吃不下,你怎么又端来了。” “刚出锅的蟹肉水晶包,我们的店小二也没有胃口?” 好熟悉的声音,莫漠睁眼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白云天把端进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当作看不见莫漠不悦的眼神,自己走到床边坐下,“不对,现在不该再叫店小二了,该叫漠贤弟才对。” “如果你是专门来恶心我的,那你的目的达到了。” 莫漠好歹是病人,虽使了十分力气,声音还是软软弱弱的,白云天听了也不恼,反而挑眉笑道,“你不喜欢?好吧,那就叫漠小二。” “……” “漠小二,我问你,你为何要下毒害我?” “哼,我喜欢,我手痒,我乐意,哪有什么为什么。” “既然这样,那又为何主动跑去承认,讨来这一顿打?你若不说,没人会知道是你。” 莫漠一把掀起被子把头蒙了起来,“我都说了我乐意没有为什么你还问烦不烦!” 白云天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莫漠却忍不住自己先放下了被子,露出了一颗脑袋来。 果然,一个水晶包赫然出现在眼前,白云天笑着看他,“如何,很香吧。” 可恶! 莫漠闭眼扭头,“我不想吃。” “你不是最爱包子吗,为了这个还咬过我,真的不吃?” 白云天一提起那事,莫漠却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又把头转了过来,一双眼眶里竟含了泪水。 莫漠看着白云天的眼睛,认真道,“白云天,你快走,离我远点吧,一遇到你,我就没什么好事。” 白云天一愣神的功夫,莫漠的眼泪已经顺着眼眶流了出来,“那年我被我爹责罚,两天没有吃饭,我娘偷着给了我一个包子,我还未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被你撞到地上了,所以我才一气之下咬了你。你只知道我在你手腕留下了牙印,却不知你走后,我爹罚的我好惨,我连抄了七天七夜的医书,手抖的连筷子都握不住,这也算是为你报了仇。” 那眼泪看得白云天心中一沉,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所以你才记恨在心,对我下毒?” 莫漠自嘲地笑了一下,眼泪却仍然不停,“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怨不得你,你也是无辜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骗自己,我那时才六岁,我爹舍得那样对我,一定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因为我不想,我不想承认,我爹竟忍心对我那么狠……不过现在,我都想通了。而且如今我下毒害你不成,反倒自己躺在床上,这都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谁,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算是一笔勾销了,你走吧。” 白云天又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一秒钟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无赖的模样。 “你把饭吃了,把药喝了,我就走。” 莫漠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气恼道,“你这人怎么说不通……” 那肆意的泪水看得白云天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疼,鬼使神差地就俯下了身去。 “唔!”莫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便开始用力挣扎。 白云天轻轻咬着他的唇,品尝着那两瓣柔软舍不得松开,但到底怕他挣扎的太剧烈扯到身上的伤,于是起身点了他的穴道,“不听话的人,是你才对,这是惩罚。”然后又俯下身吻了过去。 第七章 等白云天终于松开他,莫漠已经憋的小脸通红,早都忘记了哭,喘过气来后先气得狠狠连呸三声,“好恶心,你竟然还把舌头伸进来,我要吐了,你这个色魔!” 白云天却一点也不生气,好心情地欣赏着莫漠炸毛的样子,带他骂够了才悠悠问一句,“肯不肯吃饭?” “我吃不吃饭与你何干!”眼见那白云天又要俯下身来,急忙改口道,“我吃,我吃……” 白云天解了莫漠的穴道,不慌不忙地喂了他半碗粥,又喂他吃了两个小水晶包,莫漠一边吃着一边狠狠瞪他,白云天却毫不在乎,终于喂完了饭,又神色自如地端来了药碗,吐出两个字,“喝药。” 莫漠瞪大了眼睛往后躲,“白云天,你别太过分!” 白云天也不说话,只是嘴角含笑,挑眉看着他。 “我要去告诉我爹!” “你爹见我让你吃了饭,不知道要怎样谢我呢。” “那我现在就先使毒杀了你!” 白云天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在莫漠反应过来之前,又点了他的穴道,俯下身去,“不罚你你就是学不乖。” 一盏茶功夫过后,莫漠呼呼地喘着气,眼睛都气红了,瞪着他道,“我喝,我喝完你快点滚开,越远越好……” 药里面特意加了安神的成分,白云天扶莫漠躺回了床上,刚进了温暖的被窝,折腾了半天的病人,终于招架不住困意,眼皮打起了架来。 “快滚吧你,白云天……”都快要撑不住了,还不忘记赶人,只是声音已渐渐低了下去,气势全无,变成了吐在唇边的低喃。 白云天看了看他可爱的迷糊样子,不觉笑了。 最初,只是觉得这个俊俏的店小二有趣得紧,总忍不住想逗他,甚至想把他带回庄里。虽然现在也还是想带他离开,尤其是当站在门外听到莫夫人的那段话之后。可是心里却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好像,有点真的喜欢了呢。 俯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股蛊惑心神的魔力,“睡吧,睡吧……” 莫漠在汹涌的睡意袭来时,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握着他的手往他手臂涂着什么东西,凉凉的,涂在被打的火辣辣的肌肤上,舒服得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昨晚后半夜,他疼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高烧烧得他神志不清的时候,他都忍着没有哭。今天却竟然在这个混蛋面前落泪,好丢脸。 快滚吧你,白云天…… 大补三日后,莫漠终于病好下床后,可能是由于内心愧疚,莫正羽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漠小二既不用再做工,又不用再背讨厌的医书,小日子本应该过得很快活才是,可是这一切都要有个前提:如果没有一个可恶的苍蝇每天跟在他的身边的话。 “小少爷,该喝药了。” “我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喝药,不喝不喝。”漠小二摇头。 “漠儿,你的身子底弱,多喝几天药总是好的,快听话,别让娘和爹再担心你,啊?” “娘,可是那药好苦啊,难喝死了。”漠小二撅嘴。 “哼,良药苦口,你都多大了,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爹,您是神医,定会再了解不过了,我的病已经全好了,我不想再喝药了。”漠小二讨好地笑。 “漠漠,真的不想喝吗?” “……也不是。”漠小二端起了药碗…… 在爹娘面前白云天当然不敢把他怎么样,可是爹娘一不在的时候,他又会……呸,什么狗屁惩罚,好恶心! 他就姑且再忍几日,爹的大寿已经过完,反正这混蛋也再待不了几日就该滚蛋了。 莫漠恨恨地喝光了药,抹抹嘴,瞪了白云天一眼,转身走了。 却不知身后,惊讶的老神医看得眼睛都直了。 想了想,心中生出一个念头,试探着开口,“云天啊,漠儿总是喜欢去花园里抓蛐蛐儿,屡教不改,你可能替我说一说他?” 白云天微笑答应,“伯父放心。” 那天起,莫府的花园里再没出现过小少爷的身影。 老神医在书房里捋着胡子,沉思片刻,又把白云天唤了过来,“云天啊,这篇《脾胃论》只有短短几百字,漠儿却怎么也背不下来。你看……” 白云天接过那本薄册,“伯父放心,晚辈去试一试。” 第二天早膳,老神医随便问了几个问题,他那以前连脾在哪胃在哪都分不清的儿子竟然对答如流。 老神医浑然不觉手里拿反的勺子,看着白云天的目光已经近乎崇拜了。 又过了几日,就在莫漠就快要沉不住气了的时候,白云天终于正式向莫正羽提出告辞了。 老神医这两天却仿佛一直都有心事,乍听到白云天请辞,竟是一惊。 “贤侄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柳州城还有好多地方你没去过,不如再多待几日,叫漠儿带你……” 漠小二坐在凳子上,悠闲地晃着腿,“爹,白大哥是一庄之主,急着回去情有可原,您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伯父,晚辈已经出来近两个月了,庄内事宜的确颇多,心中实有不舍,却不得已匆匆请辞……还望伯父见谅。” 莫正羽无话可说,低头沉吟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漠小二从凳子上跳下来,主动道,“爹,我去帮白大哥收拾行李了。” 莫正羽突然长叹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点头道,“去吧,顺便把你的也收一收。”然后转过头去看白云天,面有一抹难色,却仍开口郑重道,“云天,伯父有个不情之请,你可否带着漠儿一起走?” 白云天挑眉,“伯父这话是……” “伯父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可是你有所不知……唉!我这劣子,实在玩劣不堪,连我都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可是这几日,我却见他倒十分听你的话,竟连医书都肯背了。所以这才望你能够带他回去,替我严加管教,把他带到正路上才好,伯父也就了了一桩大心事啊!” 老神医言辞恳切,看着白云天就像看着救星。 白云天爽快笑道,“既然伯父已经开口,晚辈自然不会推辞。况且这几日相处下来,晚辈也实觉与漠贤弟的性子十分投缘,所以伯父所言倒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晚辈自当尽力,伯父便尽管放心吧。” 莫漠傻傻立在当地,在他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他就这么被他的老爹亲手送到了魔窟里,连表达反对意见的机会都没有。 白云天看了眼呆若木鸡的漠小二,嘴角含着一抹自得的笑。他说过,该是他的东西,怎么也跑不掉。 尽管莫漠拼死挣扎,想了各种应对的方法,可是根本没用白云天出手,他老爹直接在他的晚饭里加了些迷药,等他一觉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身处一架马车上,而马车里。除了他,还堆了一摞摞的医书。 蓦地撩开马车的车帘,果然看到外面已经是他从未看见过的景色,而那个白云天,就带着他那几块黑炭头,骑马走在前面。 “停车!”踢了旁边驾车的黑衣人一脚,“停车停车!” 前面的白云天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看,然后掉马走了过来,对黑衣人招手道,“停。” 莫漠已经换下了店小二的衣服,脱下了粗布麻衣,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蚕丝绸衣,干净的颜色衬得一张脸蛋更加柔嫩白皙,平添了一分说不出的可爱。 白云天弯着嘴角坐在马上看着莫漠从车上跳了下来,调侃道“终于睡醒了?” “这是哪里?” 白云天得意道,“已经出了柳州城两个时辰了。” 莫漠狠狠瞪他半晌,才开口道,“我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车里的医书全部留给你当作纪念,我走了,再见。” 白云天策马拦住他,“你爹有没有跟你说过江湖险恶,一个人最好不要乱跑?” “那我有没有说过,我讨厌看见你,一遇到你,我就没有什么好事?” 白云天略一皱眉,不过很快就松了开,跳下马,悠然地走到莫漠面前,“漠小二,跟我一起走有什么不好?我答应你,不逼你背医书,不让你做粗活,最重要的是,我保证,不会干涉你制毒。这不是比你在你爹身前,要自在的多?”语调一转,“更何况,你根本不会武功,我若不放你,你走得了吗?你好好想想看,到底要是走是留。” 莫漠皱眉看着得意的白云天,沉默半晌,开口哼道,“你真有这么好,我凭什么信你?” 白云天笑道,“我从不扯谎。” “我可以任意使毒?” “当然。” “我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你也不会罚我?” “白剑山庄不缺你一个下人。” 莫漠双眼一亮,扬起嘴角露出个笑容,朗声道,“成交,白云天,我便跟你走,你也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第八章 莫漠果然安心地跟着白云天上了路,每天吃好睡好,不见半分不自在。 “白云天,我要吃灌汤包!” 半夜,一件客栈里的房门被敲得咚咚响。 白云天起床开门,果然看见只穿着中衣的莫漠站在门前。 “漠小二,深更半夜,我到哪里去给你找灌汤包?” 莫漠理直气壮,“我不管,白天赶路太累了,我肚子饿!” 白云天嘴角抽搐,所有人里,明明这人是唯一舒舒服服坐着马车的一个。 于是白剑山庄庄主武功高强的护卫们便又新添了一个任务——半夜起床出去,四处给莫漠找包子。 折腾几次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莫小少爷嘴刁得很,吃饭只认肉包子。 若是刚好赶在某个城里的客栈过夜还好,但是一到了迫不得已在野外过夜时,再厉害的高手便也都没有了办法了。 这一日,眼见天色就快黑了下来,白云天派出去探路的手下回报,前方几十里内都没有村落。于是这一行人就只得就在这山林里,凑合着睡一晚了。 白云天等人都不是第一次在野外过夜,不用白云天吩咐,黑衣人们便都自觉地开始四处去捡柴火找吃的,连稍有洁癖的白云天也不见不悦,只有莫小少爷却仿佛不高兴得很,一句话也不说,只蹲在地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野草,往刚生起的火堆上丢。 白云天走过去看着他撅嘴赌气的样子,好笑道,“漠小二,只一晚睡不到软床吃不到包子,就这么不开心?你不知道,等下用这火烤出的野兔和烤鱼,可比包子好吃多了。” 漠小二不理。 半个时辰后,整个空气里都飘着烤肉的香味。 白云天拿着一只被串起的兔腿,走到几米外的莫漠身边,故意在他的鼻子前晃了晃,“要不要尝尝?” 漠小二扭头,“不吃!我只要包子。” 白云天挥手让手下们任意去填肚子,然后在莫小二身边席地坐了下来,眼睛看着他,举起兔腿故意当着他的面吃了起来。 先咬一口,慢慢咀嚼,“嗯,不错,火候正正好好。” 又咬一口,赞叹道,“皮脆肉香,好吃。” 再咬一大口,“真是世间难得美味,不吃……”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莫漠。 莫漠终于肯扭头看他,挑眉笑道,“不吃怎样?” “你!”白云天一把扔了肉串,迅速盘起腿开始运功。 莫漠得意地眨着眼睛,“没用的,我告诉你吧,不吃,就不会中毒了!” 话音刚落,距两人几米远之外的黑衣人们也发现了不对劲,都扔了手里的东西,边盘起腿运功,边叫起来,“庄主,这肉里有毒!” 白云天很快便发现了运功根本毫无作用,反倒会越来越糟,浑身上下酸软无力,很快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漠、小、二!” 莫漠拍拍手站起身,笑道,“真是老天助我,这片山林里竟然能找到软筋草。你说得对极了,我不会武功,若跟你硬碰硬,肯定是走不了。” 白云天脸色阴沉,“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下毒害我。” 漠小二一脸无辜,“是你亲口许诺,我可以任意使毒的啊!” “你!” “不过你放心,这软筋草只能使你功力全失,浑身酸软,不会害你的命的,而且,三个时辰一过,毒性自消。嘿嘿,白大哥保重,莫漠在此就告辞了!” 莫漠说完,正待转身走向马车,没想到一直安静的树林里却突然传来一阵陌生的笑声,听得他和白云天俱是一愣。 “哈哈哈哈,好小儿!赵某辛苦跟了几日都没找到机会下手,没想到今日,倒是你帮了我的大忙!” 话音落,一个的面色黝黑,身材瘦小,手里握着一条长鞭的男人已经用轻功飞到了近前。 莫漠皱眉,“你又是谁?” 男人笑道,“我赵川是这天下第一大善人,小兄弟莫怕,你帮了我的忙,我不会杀你,我只是来取这姓白的的狗命!” 面黑如炭,轻功了得,手里又拿长鞭……白云天沉声问道,“杀人魔赵海是你什么人?” 赵川大声哼道,“霹雳鞭赵海是我大哥!一年前他惨死在你手里,今日,我终于找到机会,为我死去的大哥报仇了!” “那是赵海他为非作歹,杀人无数,死有余辜。”白云天眼里尽是不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杀他!” “哼!你死到临……” 话未说完,一个不满的声音却先插了进来。 “你们先等一下再叙旧!” 两人不由同时转头看去。 “再磨磨蹭蹭,天都要全黑了。”被二人忽略的莫小漠面有不悦地走上前,挑眉看着赵川道,“你当真是什么天下第一大善人,当真肯放我走?” 赵川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那是当然!” 莫漠眼睛一亮,又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帮人帮到底,我身无分文,又饿着肚子,可否给我点银两当路上的盘缠?” 这赵川向来是走到哪抢到哪,身上哪里有什么银两,不觉面有窘色,转眼正好看到几米外的火堆,指过去道,“那边不是有烤好的野兔,你吃了不就饱了?” 莫漠摆手,“不行不行,那兔肉被我下了毒的。” 赵川道,“那不是还有几条还未烤的鱼,那个总没毒吧?” 莫漠朝那边看了一眼,“那鱼倒没毒……可是我没烤过这种东西,你能不能帮帮我?”见那赵川面有难色,似要拒绝,赶紧道,“你放心,他们中了毒武功全失,三个时辰都动不了,据说那烤鱼美味的很,你不如先填饱肚子再杀他们也不迟!” 赵川听莫漠这么说,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走到几米外的火堆添起柴来。 莫漠看了看白云天,嘿嘿笑道,“对不住了白大哥,看来还得跟你借点银子。”说完便蹲下去搜白云天的身上。 白云天沉声道,“莫漠,不要胡闹了,快把解药给我。” “我爹就是现成的神医,所以我制毒时从没有制解药的习惯。”莫漠从白云天怀里搜出一叠银票,抽出一张叠好揣进自己怀里,“再说,明明是你先杀了别人兄弟,那人来找你索命也是情有可原。” 那边的赵川听到这话,哈哈乐了几声,“小兄弟果然明白事理!”说着,手上煽火的力度更大了,“这烤鱼啊,要把火煽起烟来烤着才好吃,小兄弟放心,赵某一定会喂饱你的小肚子,哈哈哈!” 白云天看着莫漠,一字一句道,“漠小二,你当真要帮他杀我?” 莫漠还未回答,那边的赵川却突然叫了一声,“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刚喊完,便瘫倒在了地上。 莫漠摇摇头,叹声道,“唉,又是一个大蠢蛋。”说完便站起身朝赵川走了过去。 赵川瞪着眼睛,怒吼道,“你!你对我下毒!” “其实真正有毒的不是那兔肉,是这烟,他们也是因为吃了熏到烟的肉才会中毒。这火堆被我投了那么多的软筋草,你还拼命地煽,真是嫌毒发得不够快啊。” 赵川气得说不出话,“我,我杀了你!” “你也要先有力气啊!”莫漠毫不费力地把赵川瘫软的双手扭到身后,然后捡起地上的鞭子,边捆边笑道,“你爹有没有跟你说过江湖险恶,一个人最好不要出来乱跑?” 终于捆得结实了,才满意地拍拍手,站起身来,回头看着白云天,弯眼笑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你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你比他先中毒,自然也会比他先解毒,而且我又将他绑了起来,所以你就放心地躺着好好歇歇吧,我先走一步啦,后会无期!” 第九章 莫漠走到马车前,牵着马转了个方向,然后爬了上去,举起赶马的皮鞭试探地对着马屁股抽了两下,“架!架!马儿,我们走啦!” 白马真的呼哧着鼻子,迈步走了起来。 第一次驾马车的莫漠笑道一双眼睛亮亮的,“嘿嘿,好玩儿。” 只是他还没玩多久,身后似乎有什么响了一声,白马竟自己掉头又往回头,急得莫漠用鞭子抽他,“马儿马儿,诶诶,走反啦走反啦!” 白马却丝毫不听他的,等马儿自己走够了终于停下,莫漠一抬头,竟见白云天正站在面前笑着看他。 一愣后,大惊道,“你没中毒?!” “你再走啊。” 莫漠哼了声,也不管白云天到底是什么意思,跳下马车,拉着马掉了头,然后又上车去赶它,“马儿快走快走,我们离那个坏人远一点。” 白马走了几十米,等听到后面一声响,又像刚才一样,不管莫漠怎么挥鞭子,都又自己回到了白云天面前。 这次莫漠听清楚了,那分明是一声口哨声。 莫漠怒道,“白云天,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放我走!” “咦,我记得刚才不是叫白大哥的吗?”白云天调侃地看他,笑道,“漠小二,你以为你能牵得走我白剑山庄的马?” 莫漠瞪他一眼,干脆扔了马车,气呼呼地一个人转身走了。 谁道才刚走几步,便突然感觉到身上的几个地方好像是被几股强烈的气流冲撞了一下一样,然后他的身体便突然定住,再也动不了了。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白云天已经从身后走到了他的面前,单手捏住他的下巴,嘴角带着一抹坏笑,双眼俯视着他,“漠小二,你还真是欠操的很啊。”说完,便低头朝那双唇上印了下去。 本顾念着他是莫伯父的亲子,又想着这一路上先对他好一点,一切等把人骗回庄上再说,这才不管他怎样自己都万般忍耐,一次也没有动过他。没想到……小狼崽还是十年前那只小狼崽,早知如此,又何必忍了那么久。 用力咬噬着那双唇瓣,捏着下巴的手再往上一移,迫他张口,然后毫不客气地迅速把舌头伸了进去,一番霸道地翻搅,卷起那口中的小舌一阵吮吸,直到他开始渐渐喘不上气,才狠狠作罢。 这一回,漠小二才终于知道了,原来之前在家时的那几次,白云天对他做的根本就不叫做罚。 “呜,疼!”嘴里竟有一股血腥的味道,嘴唇一定是被咬破了! “不疼不长记性。” 莫漠气道,“你!你不是明明已经中了软筋草的毒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也会失手。 “我确是中了毒,不过,那毒已经解了。” “不可能!明明要三个时辰才……” “你爹知你爱使毒,而且顽劣不堪屡教不改,心怕你哪日用毒伤了他人性命,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临走时他便给了我一颗可治百毒的药丸……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那颗药就派上了用场,而且还是用在了我自己身上……” 莫漠的双眼都疼出了泪花,不甘心地指控道,“你许诺过,不管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都不罚我!” “我只记得我许诺的是不会罚你当下人。” “你,你无赖……” 白云天看着委屈得不行的小二,眼睛里带了笑意,低头吻了吻他唇上破掉的地方,“你应该庆幸,当时你没有眼看着赵川要杀我却置之不理,否则,就不只是这个罚法儿了……” 说完,又忍不住将舌滑入了那张小口中,只是这一回,却是一番温柔缱绻,唇齿厮磨。 接下来的日子,莫漠果然收敛了不少。黑衣人们不用再半夜起来去满城的找包子,本以为苦尽甘来,哪里想到,那漠小二拿他们的主子没办法,有气出不得,便转而变着法儿去戏弄他们出气。 客栈里。 莫漠手里捏着一只黑蜘蛛,在几个黑衣人眼前晃了一一晃,“这可是有名的毒蜘蛛,若是被他咬了,立刻浑身青紫,五脏溃烂,你们要不要试试啊。” 黑衣人们纷纷摇着垂下的头,吓得后退几步。 莫漠却不放过他们,伸手一扬,那只毒蜘蛛就落到了一个黑衣人的脖颈上。 漠小二立刻大叫,“别动!千万别动,否则它受到惊吓,定会开口咬你!” 黑衣人们急得脸都青了,莫漠下毒的本事他们那晚便领教过了。只是他们的主子却只是一直坐在桌边喝着茶,悠悠地看着,主子不发话,他们几个下人哪敢拿莫漠怎么样,更何况这又是莫神医的儿子。只是苦了脖子上趴了个蜘蛛的那个,僵着上身,求饶地看向莫漠。 莫漠转头朝着白云天扬下巴,“喂,你的手下快要被毒蜘蛛要死啦。” 白云天扬眉,“所以呢?” “我爹给你的药你还剩不剩,快拿出来救人啊!” “……”白云天放下茶杯,“我不是告诉过你,那药只有一颗。” “那也肯定还有些别的什么药?” 白云天笑着看他,摇头。 “……没劲,不拿算了。”莫漠顿时失了兴致,不开心地转身回房。 后面的黑衣人急得快哭了,“莫,莫公子……” 莫漠已出了门,那嗤笑的声音却仍是传了进来,“呵,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手下啊,那蜘蛛没毒……” “……” 不管这一路莫漠使出什么办法,都一直没有将白云天手里剩下的药骗出来,莫漠也拿不准他手里到底还有没有药,自然就一直不敢再对白云天随意使毒,也不敢再找时机跑路,否则,被罚……不对,被恶心的还是他自己。 而对于白云天,一路上有个有趣又俊俏的小二陪着他,表面上平静地和小二斗智斗勇,其实心里面,受用得紧。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地流过去,而他们距离白剑山庄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这一日,几个人又进了一座城,这城名为永乐,进了这座城,就离白剑山庄不过百里之遥了。 几人昨夜刚在野外睡了一晚,因此白云天便打算先去找家酒楼,好好填饱肚子再说。只是才刚走几步,便见城中人皆呼朋引伴地急着往一个地方赶去,似乎是有什么热闹要看。 白云天命手下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那城里的茶商苏家的女儿今日要抛绣球招亲。 抛绣球招亲其实是很普遍的事,那些眼见高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到了谈及婚嫁的年龄还未挑到喜欢的如意郎君,就干脆办个绣球招亲,全交给老天爷来替她决定。莫漠在柳州城的时候也遇见过几次,可是就像小孩子遇到嫁娶的花轿总会好奇那新娘长的什么样子一样,热闹总是看不够的。 白云天还未到酒楼反倒先被拉到了绣球招亲的现场,一家用红绸和大红牌匾装饰的二层茶楼前的街道上站满了围观的人,莫漠仗着身形灵巧一股气挤到了人群最前面,抬眼看向二楼站着的那抱着绣球的红衣小姐,也忍不住张嘴惊叹道,“这苏家小姐可真是漂亮!” 四周到处是闹哄哄的人群挤来挤去,白云天心中已有不耐,皱眉道,“那么喜欢你干脆娶回去啊。” 没想到莫漠倒真的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现在可不行,我爹说君子应先立业再安家,我现在还没什么能耐……不过等到以后我娶亲那一天,我定会……呜呜!” 白云天狠狠地亲了几口那张小嘴才解气,“哼,你想娶,只怕人家愿不愿意嫁。” 四周皆是人,他们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这人竟…… “白云天!”莫漠急得左右看了看,好在这时大家都顾着看楼上漂亮的苏小姐,没几个人看到他俩,这才稍放下心,瞪着白云天气道,“白云天,我跟你打个商量,你以后可不可以换一个方式罚我,不许再亲我了!” 莫漠已经做好了一被拒绝就慷慨陈词一番誓死要达成目的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白云天竟轻轻松松地就点头答应了,“好啊。” 第十章 一堆准备好的话被噎了回去,莫漠愣愣地张着口,就在这时,身后的人群却突然轰动了起来,身体被推挤得不由往前跨了几步,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是万众期盼绣球招亲终于开始了。 二楼苏小姐身边又站出了一个穿着打扮喜气洋洋的四五十岁的男子,站定后,拱手向楼下的群众笑道,“各位乡亲,小女苏沁水年方十九,今日在此抛绣球招亲,只要是还未婚配的男子,年龄……” 莫漠正仰头听得认真,突然右手竟被一把拉起,向人群外拖了起来。 “你干吗啊,快点放开我,我还没看完呢!” “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喜欢你自己走啊,拉我干吗!” 白云天停住脚步,沉着脸回头瞪他,“你不走,难道还真想留下抢绣球?” 莫漠扬起下巴,“我爹都不管我用你管我!” 白云天冷哼道,“我不是管你,我是替那苏家小姐担心,若是谁嫁了你这种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白痴,还不如拿条三尺白绫去自尽。“ “你!”莫漠气得直喘气,恍惚中感觉有什么东西朝着耳边飞了过来,伸手一挡,顺手朝着白云天狠狠打了过去,“你去死吧!” 白云天,“……” 四周的人群突然激动地喊了起来,“新郎官儿出现啦!新郎官儿出现啦!” 莫漠,“……” 漠小二张口结舌地看着刚才自己掷出去的凶器——一个大红色绣球赫然躺在白云天脚边。 本该是喜气洋洋的苏府,现在却乱成了一团。 漂亮的苏小姐坐在椅子上梨花带雨地哭成了泪人,胞弟苏沁风站在身边安慰她,苏老爷也急得满地乱转。 “白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你接到了小女的绣球,是全城的人都有目共睹的,你若悔婚,要叫沁水如何自处,更叫我苏某从今以后在这永乐城以何颜面立足?” 白云天不急不忙,“苏老爷,你当时说的条件是凡是未婚男子……” 苏老爷惊道,“白公子已有家室?” 莫漠晃着腿坐在凳子上,笑嘻嘻道,“苏老爷,您放心,他还没有呢。”被白云天一记眼刀射来,闭了口接着边啃苹果边看热闹。 苏小姐一双盈盈泪眼望了过来,“公子,可是沁水哪里不合你心意?” “不,苏小姐很好,是白某自己还不想娶亲。” 苏沁风忍不住皱眉道,“男婚女嫁乃是天常伦理,白公子既对家姐无何不满,又为何对娶妻之事如此排斥?” 白云天心中已有不耐,不娶就是不娶,哪有那么多原因道理。转眼间正好看见坐在一边的罪魁祸首漠小二幸灾乐祸的样子,心中一气,突然脑中想到了什么,计上心来,几秒后,嘴角已微扬了起来。 “苏公子有所不知,只因白某的兴趣和常人不同……”转眼去看那漠小二,眼中满是深情宠溺,“白某只喜欢与自己相同的男子。” 此话一出,果然一屋子的人都惊掉了下巴。只有一人的反应最直接,手里的苹果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白云天得意地打量着莫漠的表情,然后转脸像苏老爷道,“晚辈言尽于此,还请苏老爷明日再重新招一次亲吧。” 苏老爷凝眉思考了半天,只得重重叹了一口气,“既如此,苏某便不再强求……不知可否请白公子今日先在府上住下一晚,明天帮忙一同跟邻里乡亲解释出个说法,好还给小女名声?” 白云天点头道,“那是自然。” 吃过晚饭,跟着苏府的小厮进了客房,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莫漠终于忍不住围着坐在椅子上的白云天走了两圈,用着看毒蛇的目光看着他,“看不出来啊白云天,你竟然这么禽兽,怪不得你会有那种奇怪的罚人方法,我老爹到底把我交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手上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白云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哼道,“你不用担心,我虽喜欢男人,但也不是那么不挑的。” 莫漠红了一张脸,挺胸磕巴道,“那,那是最好!”突然想起了什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这么大的苏府难道就只有这一间客房?为什么把我们两个都带了来,我才不要跟你这种人睡在一起。” 白云天挑眉看他,幽幽道,“住在别人家还挑三拣四,果然是小少爷脾气。” 心里却道,那些人在我的故意误导下都把你当成了我的小情人,当然会把你和我安排在一个房间。只有你一个人缺了根筋,看不出来。 想到这,看着漠小二郁闷的样子,又不由扬起了嘴角。 深夜,苏府。 苏沁风激动地从椅子站了起来,“爹!难道我们明天真的再抛一次绣球?那我们会成为全城的笑柄的,招亲竟然找了个有龙阳之癖的,这若是传了出去,以后我们苏家要怎么做人啊!” 苏老爷也紧皱着眉,捏紧的拳头不由地敲着桌子道,“那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真的叫你姐嫁给这种人?那不是毁了她的一辈子!” 苏沁风突然走上前,低声郑重道,“爹,白云天这人除了喜好男色,未必真的有那么不堪。你看他身上穿的衣裳,手中拿的佩剑,言谈举止间都显示着他不是一般的人,姐若是能嫁给他,想必以后对我们苏家的生意,大有裨益啊。” 苏老爷皱眉认真想了想,不禁也认同地点了点头,但是几秒后,却又愁眉苦脸地摇起了手来,“可是你没看到他看向那身边少年时的脸色?人家铁了心就是不肯娶,我们能又拿他怎么办!” 听了这话,苏沁风却突然变得目光凶狠起来。 他越爱越好,就怕他不够爱呢。 咬牙哼道,“爹,您放心,这一点儿子自有办法。” 莫漠正在房间里为了谁睡床谁睡地的问题和白云天争论不休,房门却突然间被敲响了。 走过去打开门,竟看到笑容满面的苏家公子苏沁风。 苏沁风身后跟着几个端着盘子的丫鬟,见到房门打开,对着莫漠拱手笑道,“深夜叨扰,失礼了。” 莫漠摆摆手刚要说话,白云天却已走到了他的身边,张口问苏沁风道,“这么晚了,苏公子有事吗?” 苏沁风朝身后端着盘子的侍女指了指,笑道,“是这样的,晚膳时我见这位莫小兄弟似乎十分喜欢家里厨房做的包子,便特意命下人去集市上买了几屉号称永乐城内味道一绝的鸡汁小笼包,送来给白兄和莫小兄弟当做宵夜。” 无事献殷勤。 白云天继续不露痕迹地和苏沁风笑脸相对,心里却在打量着如何回绝,谁料身后的漠小二却先一步钻了出来。 “苏大哥,你可真客气,快进来坐吧。” 哼,这么快就成苏大哥了。 白云天沉着脸看着莫漠把苏沁风招呼进门,然后自己也跟着走到了桌边坐下。 换了张笑脸,“那就谢过苏公子了。” “白兄不必客气。” 莫漠迫不及待地看着几个丫鬟把三个碟子依次端到他们三人身边,上面扣着的盖子被揭开,每张碟子上赫然摆着三个晶莹剔透的小笼包,看着十分小巧可爱,盖子才一掀,香气就飘了过来。 情不自禁道,“好香啊。” 苏沁风笑道,“莫小兄弟请尝一尝吧。” 白云天却道,“等一下,苏公子,这三碟中的包子可有什么不同?” 苏沁风一顿,答道,“并无不同。” “那又为何要分三个碟子装,这么麻烦?” 苏沁风还没开口,莫漠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个放在鼻尖闻了闻,“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唔,真的……” 苏沁风道,“怎样?” 莫漠对着他笑弯了眼睛,接着把刚才说到一半的话说了下去,“真的好香啊,谢谢苏大哥!”说完便张口要咬。 第十一章 “莫漠!” 白云天一急,直接喊了莫漠大名。 可却还是晚了一步,莫漠咬下了一口包子,咀嚼之下之后更是连连点头,“肉鲜皮软,果真好吃!”转眼间吞掉了一个包子,却看见白云天在瞪他,便伸手把他的那碟也拿了过来,“怎么,你若不爱吃,那就都给我。” 白云天沉着脸,不过见莫漠没事,知是自己虚惊一场,便慢慢地放下了心。 心里骂着,吃死你。 嘴上温柔笑道,“都给你,慢点吃,别噎着。” 苏沁风哈哈笑道,“莫小兄弟当真是爱吃包子。”拿起自己面前的那碟也递了过去,“我的这份也给你。” 莫漠已经吃掉了两个,正拿起第三个,对着苏沁风嘿嘿笑道,“谢谢苏大哥,吃这包子有点口干,苏大哥可否命人端点茶水过来?” 苏沁风应道,“这点倒是苏某疏忽了。”转身去吩咐身后婢女,“去,给白公子和莫公子沏壶茶来,要记得拿府里最好的茶叶,莫要马虎。” “谢谢苏大哥!”莫漠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这包子可真是好吃,苏大哥不吃可惜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苏大哥不要客气,也尝一个吧。” 苏沁风看了看莫漠身前已空的盘子,伸手从刚才自己递过去的那碟里拿了距自己最近的那个,笑道,“好,那我便陪莫小兄弟吃一个。” 三人的夜宵终于吃完,苏沁风带着丫鬟收好碟子之后便拱手告退,带退到屋外房门关上后,嘴角突然露出一抹得意的阴笑。 哼,白云天,我就等着明日一早你来求我。 房内,吃饱喝足了的莫漠走到床边躺下,眯着眼睛满足地晾着鼓鼓的小肚皮。 白云天站在地上看了他半晌,然后突然走了过去,翻身上床压到了他的身上,捏着他的下巴就狠狠吻了下去。 “呜呜!” 白云天按住他不让他挣扎,吻住那张嘴狠狠教训了一番,等他终于松开时,身下的人已经只能红着脸不停喘气。 “白云天!你!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再,不再这么罚我了!” “我没也说是在罚你啊。” “那你干嘛,亲我!” 白云天挑眉,吐出气死人的四个字,“想亲就亲。” 莫漠瞪着白云天气呼呼地喘气,他的身子被压着,下巴被捏着,手腕被握着,反抗成功的可能性为零。半晌后终于放弃似地犯了个白眼儿,哼道,“算了,我现在心情好,就当被狗咬了一下,不跟你计较了。”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白云天的吻已经渐渐不像第一次时那样排斥了。 甚至偶尔白云天没有咬破他的嘴唇,对他温柔一次,他还会在心里小小地感激庆幸一下,呃…… 只是没想到,白云天听了这话却仿佛更生气了。 “是啊,是应该心情好,你的苏大哥深夜特意来给你送包子吃呢。” 莫漠瞪他一眼,自豪地道,“你知道什么,那包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呢。告诉你吓死你,那包子啊,有毒!” 白云天一愣,当真吓得一急,“知道有毒你还吃!快吐出来!” “你急什么急什么,我又不傻,有个神医当老爹就是这点好,我一出生他就不知道给我喂了什么稀奇的东西,所以自小我百毒不侵。”说完想到了什么,赶紧开口加上道,“这可是秘密哦,你可不要告诉外人。” 白云天听了,沉默几秒,突然又迅速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扬起嘴角道,“漠小二,这么说,我是内人?” 可惜莫漠已经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变得兴奋得很,不但对白云天这个调戏浑然味觉,就连自己又被狗咬了一下都没想起气得嚷嚷,反而咧嘴笑嘻嘻道,“那包子里被下了冰菊银针,虽然这毒几近无色无味,哼哼,但我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还有什么脸面出来混?我只在《毒物志》上看到过这种毒,书上只记载了一句说,毒发时中毒者的后、穴会像被针扎一样又疼又痒,最后菊痒整整七七四十九个时辰而死,别的就再并未多写了。刚才我趁那苏沁风不注意,把我碟子里最后一个有毒的包子换给了他,明天一早,我就终于能亲眼见识到冰菊神针毒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嘿嘿嘿。” 莫漠说了这么长一段话,白云天却抓错了重点。 “你看出了那包子里有冰菊银针所以才把我的那碟也端了过去,漠小二,你怕我中毒?你为了我不惜把毒全吃进自己的肚子里,我对你有那么重要?” 就算莫漠的神经再迟钝,对上白云天那双带着调侃的眼睛也反应过来了。 红脸道,“你少自作多情,你当然不能中毒,进苏家前你的手下都被你打发去客栈住了,你若中毒死了,我又不会武功,不也是死路一条?”说完又皱眉郁闷道,“不过,其实你那碟的包子里根本就没毒,那苏沁风只想害我一个人而已,奇怪,又不是我接了绣球又不娶亲,凭什……” 话未说完,又被白云天低头狠狠亲了半晌。 “你倒说说,我接了那绣球是因为谁,嗯?” 漠小二理亏,转转眼珠,识相地转移话题,“那个,我要睡觉了,你可以去地上了。”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刚刚救了你一命。” “你说过了我的那碟包子里没毒。” “……因为我吃了一肚子的冰菊银针,你就算可怜可怜我行不行?” 白云天却话锋一转,突然坏笑道,“我说漠小二,你爹靠谱吗,你真的百毒不侵吗,要是你的后、穴也痒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解解毒……” 漠小二疑惑道,“那个地方?那要怎么解?” 不可能不可能,冰菊银针没有解药。 “真的想知道?” 漠小二顿时化身好奇宝宝。 “快说快说。” 白云天邪魅一笑,扯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卖关子道,“先让我今晚在床上睡个舒服觉再说,等我哪天高兴了就告诉你。” 这解毒的方法嘛,自是早晚有一天要好好教一教他。不过不是在现在,更不是在这个地方。 第二天一早。 白云天和莫漠跟着来请的小厮到前厅去用早膳。 “白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白云天拱手道,“很好,多谢苏老爷。” 苏老爷面有难色,还是试探开口道,“小女的婚事,白公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在下心意已决,还请苏老爷另觅良婿吧。” “唉,罢了罢了……”转头去唤身边小厮,“去看看,少爷怎么还不来用早膳。” “是,老爷。” 这边小厮还未退下,厅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老爷老爷,不好了!少爷出事了!” 白云天不动声色地低头饮茶,莫漠的一双眼睛却已亮了起来。 苏老爷深色大变,腾地站了起来,“少爷怎么了!” “老爷,”小厮脸上皆是惧色,磕巴道,“少,少爷他,我早上进去伺候时,发现他正,正躺在床上,下、体暴露,后、穴还,还插、进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流了一床的血,现在已,已经……” 对于苏老爷老说,这番话已不啻于同天打雷劈。整个人瞬间脸色煞白,张着嘴说不出来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瘫坐回了椅子上。 莫漠也吓白了一张脸,“苏沁风死了?!我,我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并好奇那冰菊银针毒发起来是什么样,没想真的害他啊……”说完赶紧急得去拉身边白云天的衣袖,“明明说要菊痒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怎么这么快,我爹到底还给没给你药,你快拿出来救人,快啊……” 白云天本来在神色淡然地喝茶,听到莫漠这番话,不由气得皱了眉。 怪不得昨晚竟心性大变狠心放任那苏沁风中毒,原来竟是还在惦记着骗出自己手中的药。 冰冷道,“我说过那药你爹只给我一颗,况且就算我有,那药也只能治病,又不能起死回生。” 从震惊与悲痛中稍稍恢复过来的苏老爷听了白云天和莫漠这番对话,一愣之后,竟立刻红着眼睛指着二人怒吼道,“是你们!原来是你们杀害了我儿!来人啊,给我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第十二章 立时,七八个下人从外面涌进了前厅,朝着白云天和莫漠扑了过来。 白云天神色不变,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又捡起桌上摆好的筷子,竟连侧头看也不看,伸出右手往门口方向一射,便立刻有两个小厮痛呼倒下。 剩下的几个人,一见这情形,不由得同时愣在当地,再不敢贸然上前。 苏老爷气得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一帮废物!还不快上前抓住这两个贼人,替我儿报仇!” 几人踌躇了两下,终是仍狠下心向前冲了过去。只是这次,却改变了方向,几人的矛头皆改成了针对丝毫不会武功的莫漠。 白云天站起身,把莫漠一把从身边拉到了身后,劈腿将刚才坐着的凳子朝冲过来的那几人踢了出去。 这一下,竟从刚才的五分力气改为使了八分力气。 仅仅十几秒钟功夫,厅内的那些下人便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痛叫着倒在了地上。白云天转过身,对着苏老爷冷声道,“我早已向你全家言明,我白云天只爱莫漠一人,不会娶苏沁水为妻。苏沁风却仍对我的爱人下毒,以逼迫我答应娶亲来换取解药。谁知他自己下毒害人不成,阴差阳错,反自己因不堪剧毒折磨而死,若是他下毒时心中尚有一丝良知,把冰菊银针改为有药可解的毒,也不致最终惨死。哼,苏沁风丧尽天良,死有余辜,我念你老来丧子,饶你全家性命,若心中仍有不服,大可上白剑山庄找我,我白云天随时奉陪!” 一席话说完,拉着还在愣着的莫漠,转身从正门阔步而出。 两个人沉默着走出了几十米,莫漠才记起突然停下脚步,一把甩开白云天拉着他的手。 “白云天!我问你,你刚才和那苏老爷说什么?” “苏沁风丧尽天良,死有余辜?” “不是!前面一句!” “苏沁风想逼迫我答应成亲来换取解药?” 莫漠急了,“不是,第一句!” 白云天不说话,只弯着嘴角看他。 莫漠脸一红,急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我也当我从来没听……” 白云天却突然恍然大悟地打断了他,“啊,我想起来了,第一句啊,我说的是……” “闭嘴,不许说!白云天,你要是敢说,我就给你下冰菊银针,让你也菊痒七七……” 白云天低头在漠小二喋喋不休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弯着眼睛看着他,偏开口重复道,“我白云天只爱莫漠一人。” …… 白云天好心情地看着漠小二落荒而逃的背影,连小腿上刚被踢了一脚也丝毫觉不到疼。原来我们俊俏的店小二不止是脸红了,竟可怜得连两个精巧的耳朵尖上也染了一层绯红。 看来,这次真是害羞得不轻啊。 其实刚才那句话冲口而出时,他心中也是微微一震。 在苏家时,那话自然只是编来说给他们听。可是,刚才只有他们二人时……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向一个人说起爱这个字,竟说的这般自然。 说的,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白云天顾念着莫漠是第一次出远门,故意放慢了速度,几个人不慌不忙地赶路,又在路上耽搁了好些时日。 自从有了在苏家的第一晚,第二晚第三晚便是顺水推舟,从那以后白云天每次再住客栈都只给他自己和漠小二开一个房间,两个人同睡在一张床上。莫漠虽老大不乐意,可是掏银子的又不是他,也只能忿忿地忍下了。 突然被告白了的漠小二其实心里很苦恼。 白云天竟然说爱他,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是想逗他玩呢还是说的真心话,他又到底该不该相信呢?不对不对,他在乱想什么,管他是不是真的,重点是那色魔是个男人啊! 偏偏白云天说完那句话后又变得一脸云淡风轻,对他的态度也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不同。漠小二纠结来纠结去,干脆把心一横。 哼,反正自己又如何也不会喜欢男人,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很快,莫漠就验证了他的这个做法是正确的。 四日后,白剑山庄。 白云天挥手命手下把马牵去马厩,向迎上来的男人问道,“云清,这些日子庄里可有什么麻烦?” “大哥放心,庄里一切安好。” 白云天点头道,“辛苦了。” 走到正位上坐下,正好看见身后的莫漠正在身后张着嘴四处张望,不觉有点好笑。 “看什么呢?” “白云天,你有不少钱吧,一个住的地方打扮得这么奢侈。” 白云天挑眉不答,算是默认。 “啧,果然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抠门儿。”漠小二还记着白云天住客栈只肯给他开一间房的事。 白云清也注意到了新来的这个少年,“大哥,这位是?” 白云天看了白云清一眼,张口却道,“路上遇见的一个店小二,看见好玩就带了回来。” 莫漠听了,撇了撇嘴,懒得反驳。无所谓,反正爹也嘱咐了他在外面不要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 白云清点点头,心下明了。 白云天爱美人,庄里的人都知道。白剑山庄里便养着不少长相标致的人,不过白庄主又和一般的风流纨绔不同,他这里,那些男男女女都是自己心甘情愿巴巴地贴了过来的。 “大哥,那这位公子是住在……” 白云清刚想问是住在风景比较好的东苑呢还是住在你比较常爱去的西苑呢,不料白云天却打断他道,“把我房间旁边的那间整理干净吧。” 白云清一顿,“是。” 看来这一个,又有一点不一样。 “那个是你弟弟?”待白云清退出去后,莫漠看着他的背影对白云天道,“看着比你顺眼多了。” 白云天突在心里默道,所以说你脑袋缺弦。 门外突然走进来了一个少年,走到白云天面前乖乖低头行礼道,“庄主,听说您回庄了,我忍不住来看看。” 白云天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手,那少年看到脸上立时绽开一笑,伸出手搭在了白云天的手掌上,顺势走上前坐到了白云天身边。 “庄主,你终于回来了。” 白云天捏住少年的下巴,朝他俯下身去,“想我了?” 耳边突然一声巨响,嘴唇快要挨到一起的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去,原来是莫漠把立在柱子旁的花瓶撞倒在了地上。 白云天调侃地看着他道,“漠小二,你又怎么?” 莫漠慌张地把花瓶扶起,然后红脸看着白云天,“还不是,还不是你太恶心!” 白云天挑眉,把少年搂到怀里道,“我和他你情我愿的事,哪里招到你?” …… 白云天看着莫漠气得大步出门的背影,眼里突然露出一丝笑意。 “庄主?” 白云天回过神,看见怀里的少年正仰头期待地看着他,明明是一张清秀动人的脸蛋,不知怎么突然就没了兴致,放开人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莫漠气得加快脚步,恨不能离那个房间越远越好。呸,说什么只爱我一个,还不是……哼,竟然公众之下就那么亲一个男人,好不要脸! 骂来骂去,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气的是什么。 走了一阵,才想起这里是在白剑山庄,他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走了出来,现在停下脚步,都搞不清楚自己是身处何处。可是他又不想回去再见那个烂人,想起白剑山庄是建在山上的,不如趁现在天色还早,去山上玩一玩,散散心,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碰上什么稀奇的毒虫毒草。 一想到他最爱的东西,不禁眼睛一亮,心中生出些期待,加快脚步上山了。 随着他越往山林里面走越是欣喜,这座山中果然有不少好东西。树木粗壮,野草丛生,仔细找了半天,还真的让他挖到了一些宝贝,就这么兴致勃勃地玩了一会儿,等终于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天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暗了下去。 好在漠小二在柳州城时便常常偷偷背着酒楼老板上山寻宝,野外的经验攒了不少,虽然是第一次来,不过七拐八拐的,终于是出了山林。饶是这样,等他终于进了白剑山庄的大门时,天色也已经全部黑了下来。 刚走了几步,前方就突然迎面奔过来了一个人。 莫漠看清是谁时,竟有点开心,得意地展开衣襟,给他展示这一路上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里面的花花草草,“白云天,你这山上可真是个好地方,你看看,我找到了好多剧毒无……” 白云天使了轻功快速地赶到莫漠面前,沉声道,“你到哪里去了?” 第十三章 莫漠兴奋地低头挑挑拣拣他的宝贝,“去山上了啊!不过可真是没白去,你看,这棵草,每棵上只有一片叶子,还有这朵紫花,据说一个花瓣就可以毒死一匹马,我以前从来都没见……” 白云天一把打翻了他的衣襟,兜在里面的花和草洒了满地。 “谁让你到处乱跑的!” 地上的毒草跟着微风慢慢地向四周飘散了开,莫漠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得狠狠瞪着白云天,怒道,“白云天,你干什么!” 白云清也已赶了过来,站在白云天身边道,“大哥,人找到了吗?” “嗯。”白云天冷冷地应了一声,“把外面的人手都叫回来吧。” 这一会儿功夫,莫漠已经连下午出庄前的那一幕也想了起来,他为什么跑了出去?还不是被这人气的!如今新火旧火凑到一起,烧得更旺了,“我爱去哪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把你做庄主的那一套收起来,我又不是你白剑山庄的人,用不着你管我!” 果然白云天的脸色更难看了,眼神冰冷地看着莫漠道,“我管不着你?” “哼,不然你凭什么管我,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白云天的眼里都快蹦出了火来,狠狠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莫漠瞪了白云天的背影一会儿,直等到人走的看不见了,才低下头去心疼地看已经被风吹散的到处都是的花草,这是他找了一个下午的啊……看来看去不禁又气起来,低声狠狠道,“哼,等哪天我一定会制出最毒的毒,毒死你个大烂人!” “莫公子,这些花草后山多得很,以后有机会,再去采些回来就好了。” 莫漠一愣,抬起头,这才发现白云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就站在他的面前。 “大哥要我来带你回房。” 莫漠只得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最后看了那花草几眼,终于舍得跟在白云清身后走了,“白云天那人可真讨厌,你是不是也忍他很久了?” 白云清淡淡一笑,“大哥只是为人严厉了一些。”转头看向莫漠,不经意问道,“莫公子喜欢研究毒物?” 莫漠点头承认,“我只是觉得那些东西比较有趣。” 一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就走到了莫漠住的房间。 “就是这里了。” 莫漠站在门口看了看,沉脸道,“白云天就住在旁边。” 白云清点点头,又加上道,“不过公子放心,大哥很少回他的房间住,他大多都是去东苑和西苑。” 莫漠点头,“不用看见他最好。” “莫公子先暂时休息一下,大哥已让厨房做好了饭,我这就去叫人给你端过来。” “谢谢了。” 待白云清转身离开,莫漠推了门进到房间里,走了一下午山路难免乏困,什么也不想做先扑到了床上。 刚朦胧地有了点睡意,门又被敲响了,原来是送饭的下人们到了,等他们摆好饭出去,莫漠摸着瘪瘪的肚子走到了桌边,一下子又愣住了。 是一屉还冒着热气的包子,还有几道小菜,都是他爱吃的。 想到白云清的话,不免心中一动,不过再想起下午前厅的那一幕和那些浪费掉的花草,又赌气地哼了一声,才坐下捡起了筷子吃饭。 白云天怒气冲冲地走了一会,心中的闷气还是一分不少。从来都是那些人贴上来求他等他挑拣的份,哪曾有人这般嚣张地对他说话过?枉他还替他担心了一下午,简直不识好歹! 不要自己管?还问自己是他的谁? 哼!他又以为他是谁! 突然转了方向大步地向西苑走去,到了地方看也不看的低头随便捡了一个房间就推门而入,把里面正照着铜镜的一个少年吓了一跳。 “庄主?” 这个少年又不同下午时的那个了,那一个是清秀单纯,而这个顾盼流转间却有一股子邪魅气。这少年也机灵得很,丹凤眼一转,就立刻惊喜地露出笑脸迎了上来。 “庄主,您可终于回来了,路上辛苦了吧,今晚就让玉怡好好伺候伺候您。” 那少年跟无骨一样柔软的身子贴到了白云天身上,白云天也不推开,由着那人把他带到了床边,只是脸上却仍不见丝毫笑意。 哼,他这一庄子里的人,哪一个不比他乖! 那少年拉他坐在床上,嘴唇一边在他耳边缓缓流连,一边伸出一双手动作娴熟地去扯他的衣带。待那只白嫩细长的手终于探进衣襟抚在了那厚实紧绷的胸膛上,柔软的唇齿也渐渐滑到了喉结处,正要伸出粉舌舔上去,身子却突然被猛地一推,不觉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啊!庄主?” 白云天腾得站起了身,脸上全是怒气。 他的脑海里全是莫漠那张冷漠的脸和装着厌恶的眼神。 竟然敢用那种语气问自己是他的谁? 欠、调、教! 白云天走到了莫漠住的房间,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皱眉走了进去,心想等下一定要他好看。 不料转过一道弯,待那床铺映进眼里,竟是一愣。 只见那气人的小东西正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睡得正熟。 当真是没心没肺! 白云天气得站在那狠狠地瞪了他半晌,后来转念一想,那人现在又看不见,自己这气真是生得不值,只好作罢。心里恨恨的,却仍是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朝着床边走了过去。 漠小二大概是下午累坏了,睡得小脸红扑扑的,连屋子里进来了人也丝毫不知道。白云天在他床边坐下,默默地打量着他那张脸。这张脸蛋虽说确实是生的比常人好看,但也肯定不是他这庄里面最漂亮的,怎么就叫他忘不了了呢。 尤其是……白云天无奈一笑,右颊上还不知是在哪蹭上了一小块灰,这头懒猪,不是连脸也没洗洗就上床睡觉了吧。 白云天好笑地伸出右手,弯起食指凑到他的脸颊边,想要给他擦干净。 不料刚擦了两下,那睡熟的人竟突然咕哝了两声然后睁开了眼睛。 被那双迷蒙的眼睛直直看来,白云天动作一顿,连脸上宠溺的笑容都还未来得及收起就愣住了。 不过还未待他想起做出什么反应,漠小二倒先开了口,“白云天?你坐在那里做什么,怎么还不睡觉……”咕哝完自己揉揉眼睛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了。 原来是根本没睡醒。 白云天暗道,这些日子两个人一直睡在一起,大概是小二睡得迷迷糊糊,以为还是在哪间客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近日已经到了白剑山庄。 白云天眼里的笑意更浓,干脆也脱了鞋翻身上床躺下,像往日一样,把人揽了过来抱在怀里,手指点了点漂亮的鼻尖,“漠小二,本庄主今日就暂且先放过你。” 等过了这几日的非常时期,这笔帐看自己不好好地跟他算上一算。 第二天早上,白云天却是被漠小二一嗓子喊醒的。 “白云天!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谁让你睡在这里的!” 白云天不慌不忙地坐起身,掀被起床,然后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的家,我爱睡在哪间房,就睡在哪间房。” “可是这是我的房间!” 白云天朝外面喊,“来人。” 立刻有一个黑衣人推门而进,恭敬道,“庄主。” “把莫公子的东西收一收,全搬到我的房间里去。” “是。” “你!”莫漠急得下床绕到他的面前,“白云天,我不要搬到你房间里,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白云天欣赏着他的怒色,挑眉道,“我说过,这里是我的地方,我说的算。” 第十四章 莫漠又惦记着回家了。 自从来到白剑山庄,他就没有过得一刻自在过! 这几日他慢慢才知道,原来那天的少年在白剑山庄里可不止一个,整整的两大庭苑住着的全是这样长相好看的少年,都不知道到底装了多少。那么多人,就算一天换一个他应付得来吗? 莫漠恨恨地得出结论:白云天不光是个色魔,还是个万恶的衣冠禽兽。 而且,他这几日被下了禁出令。 只要他稍稍一靠近山庄大门,就会被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黑衣人拦回来,说是什么奉了庄主之命。白日里白云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天到晚见不到面,晚上想趁睡觉时想跟他说道理又说不通,漠小二简直要抓狂了。 当初明明说好不限制他制毒的,他还惦记着那后山上有好多宝贝呢啊! 莫漠闷闷地蹲在花园里找蛐蛐儿,现在他能用来消遣时间的只剩下这个了。 “莫公子?” 莫漠一愣,应声抬头,竟看到了白云清。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莫公子怎么在这里?” 莫漠拍拍手,瘪着嘴站起身,“没事情做啊,全山庄只有我最闲。” 白云清看他委屈的样子也不禁一笑,“我都听说了,莫公子其实是想上山采那些毒草吧。” 莫漠随手扯了根草,叼在嘴里,狠狠道,“白云天不让我出去。” “莫公子不知道,但是我和大哥从小一起长大,对他再了解不过了。其实大哥这人很好哄的,而且吃软不吃硬,莫公子若是软声细语地多跟他说说好话,也许他就答应了。” 莫漠皱着眉,将信将疑,“真的?” 白云清点头,笑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大哥现在就在书房,忙了一天中午都没有好好吃饭,莫公子不如趁机端点小吃过去,再说几句好话,没准儿,一个时辰后就可以上山了。” 莫漠被白云清的最后一句话哄亮了眼睛,扔掉了草,笑道,“那好,就这么办!” 都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莫漠想来想去,为了成功的机率能够大一点,没有随便找些什么小糕点来,而是特意在厨房多等了一会儿,然后端出了一碗厨子刚熬好的热腾腾的鸡汤。 可是等到跟白云清二人走到书房门口,莫漠却又扭捏了。让他去开口求那个烂人,哼,他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一想到山上那些花草,还是没出息地抬起手敲了敲门。 白云天正坐在一张桌子前看着什么,见到莫漠时不禁一愣。 “漠小二,你来做什么?” 语气略带责怪,眼神里却丝毫不见不悦之情,仔细看看,脸上似乎还有笑意。 莫漠道,“我听说你没用午膳?” 白云天看着他不语,算是默认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上端着的碗向前一伸,“喏,我特意去厨房给你熬的鸡汤。” 白云天显然有点惊讶,一时竟没有说话,只坐在椅子上看着莫漠,也不见动作。 莫漠见白云天没有过来接的意思,手臂伸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起来,心里又在想也许白云天根本就不稀罕什么鸡汤,更不会领他的情,反而心里其实还在恼他打扰到了他。这么一想,不觉羞恼起来,脸上装出来的那别扭讨好的笑容就快要撑不住了。 白云清站在身边看得清清楚楚,无奈地笑笑,上前从他的手里接过了汤,走到白云天的桌子前,伸手给他递了过去。 “大哥,这是莫公子怕你饿着,特意给你做的鸡汤。” 白云天一直看着莫漠,这会儿听到白云清的话,终于回过神低头看了看被递过来的汤碗,伸手接了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竟毫不掩藏了。 “我还当是我听错了,漠小二竟会亲自下厨,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就是不知道,这鸡肉到底有没有熬烂,调料有没有放错。” 莫漠见他这反应,终于松了口气,心知看来自己这马屁算是拍对了。况且那碗鸡汤本也不是他亲自下厨做的,虽然听出来自己被挖苦了,也就权当没听见了。 “你要是不喝就还给我。” 白云天却只是笑看着莫漠,没有再答话,端起手中冒着热气的汤碗,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喝了下去。 莫漠的眼珠跟随着白云天的动作转,那鸡汤喝剩得越少,他便越高兴。 白云天没有再说话,一勺接着一勺,一会儿功夫,竟将一碗鸡汤一点不剩地全喝了进去。 一碗汤终于喝完,白云天放下了汤碗,这才抬起眼向莫漠看去,调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是什么事?”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 莫漠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抬起下巴朗声道,“我要出庄!” 白云天做出标志性的挑眉动作,“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 不过还未待莫漠回答,很快白云天就自己知道是为什么了。 五脏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被一记铁锤重击了一样,完全没有任何预兆,他才刚来得及把手捂上胸口,口里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站在身边的白云清立时变了脸色,“大哥!” 莫漠也是一惊,反应过来后也立马走上了前去,“白云天?” 白云清焦急地伸出右手覆在白云天的胸上,轻轻替他顺着气,“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哪道白云天一张口竟又是一口鲜血。 “漠、小、二……” 莫漠回过神来,神态反倒变得极其镇定了,神色凝重地看着白云天道,“你这是中了朱砂泪,没有解药半个时辰内就会五脏六腑俱碎而死,我爹给你的药呢,快点拿……” 白云天却突然冷笑一声,打断了他,忍着剧痛冰冷道,“呵,你竟,还惦记着,从我这里骗出你爹的药……” 莫漠被白云天愤怒的眼神看的一怔,还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白云天已经又接着说道,“我说过,你爹只给过,我一颗药,你却不信,总是千方百计下毒试探……” 站在一边的白云清这时却听出了大概来,再回想起那日山庄门口莫漠说过的话,不觉大怒,一把抽出配剑来抵在了莫漠的胸口,“快把解药拿出来!” 莫漠却看也不看那剑,一双眼睛直视着白云天,见他并无反应,竟是默许着白云清的动作。眼神终于黯了下去,开口诺诺道,“你认为,是我下的毒?” 白云天半晌不答,却是默认了。 “罢了……”莫漠突然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自嘲,但是随即又收敛神情,直视着白云天的眼睛道,“我说过我制毒从不配解药,你打算怎么办,杀了我吗?” 白云天见莫漠没有反驳,失望更甚,眼睛里竟带了恨意,“我从未想过要防你,这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我真正放下了戒心,你竟然……你就这么想离开,这么想回……”话说到一半,竟张开口又吐了一口血。 莫漠看着那鲜红的血,不知是因那颜色太刺眼,还是因那话太刺耳,袖子下的手不由紧紧地攥了起来,指甲掐进了手心里。 原来,心痛的滋味竟是这般磨人。 “白云天,不管你信不信,毒不是我下的。你说我害你吐血,我便用血还你,若你今日因此丧了命,我也拿命赔你,也不负你对我从不设防的一番信任。但若是我们都有幸活命,老天还能还我清白,那么便只盼从此,相忘江湖,再不相见。” 莫漠收敛神色,朗声一字一句地吐出了上面一段话,话里听不出有任何情绪,说到后来,语气也是一直平稳如常,丝毫不觉有异,所以等他突然伸出左手,将手腕对准那指在胸前的剑狠狠划下去时,白云天和白云清二人俱是狠狠一惊。 白云清惊诧地看着剑上的鲜血愣在一边,莫漠却在白云天还未反应过来时,竟迅速把割破了血管的手腕放在了他的嘴边,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两腮逼他张开嘴,看着那如水流一样涌出的鲜血全都流进他的嘴里,脸色渐渐变得煞白,一行泪水从眼眶中滑了下来,语气也虚弱了下去,“都还给你……” 第十五章 等到白云天终于想起使尽力气推开莫漠,没想到眼前的人竟已变得那么虚弱,根本没用他花多少力气,那个身体就自己瘫软下去,倒在了地上。 “莫漠!” 白云天感觉自己好像比刚才能使出力气了一些,赶紧把晕在地上的莫漠扶到了怀里,转眼间看见那手腕还在往出汨汨地流着血,急忙从自己袖子上用牙狠狠咬下了一块布条,一边绑在莫漠的手腕上,一边抖着嘴唇念着,“漠漠,漠漠……” “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别费力气了。”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更何况你自己也活不过今日了。” 几乎那个声音一想起的同时,白云天的心里就明白了。动作只微微一顿,仍继续迅速地给莫漠绑好手腕,做好这一切才抬起头,冰冷地看着站在那里的白云清,几秒后,竟突然自嘲地笑出声,“呵,我只一心记得漠漠想要离开的事情,竟一时把你给忘了……这几天日防夜防,没想到竟输在了今日。”说完,看向莫漠的眼神又多了一层厚厚的悔恨和痛苦。 “你早就在防着我?” “哼,你也算沉得住气,这么多年一直没动手。这一次我去柳州时故意把白剑山庄交给你代管,就是为了勾的你心痒难耐,逼你忍不住出手。我猜你会选在这几日趁我刚外出回来还没稳住脚时动手,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你会去利用漠漠。” 白云清看了一眼晕了过去的莫漠,无所谓道,“我本没想杀他,我知他会使毒,只是想先试探一下他是否有解药救你,谁想到……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多一个人陪你上路。”说完又突然仰天笑了起来,看着白云清得意道,“你的手下已经都被我支开了,现在门外没有人,到时我只要和他们说你是被莫漠下毒害死,我又杀了莫漠替你报仇……哈哈,就算当年你父亲从我爹手里抢去了白剑山庄又怎样,现在,还不是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白云天冷哼一声,“我要赶着救人,就少跟你啰嗦。你爹继承了白剑山庄后却利用白家势力为非作歹,我爹屡次相劝,他却仍不悔改,我爹这才出手夺了白剑山庄,以保全白家名声。我爹在世时一直把你当亲子相待,我白云天也自问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今日你既已不义在先,就不要怨我与你断绝兄弟情谊。” 话音落,右手霎时抬起一甩,衣袖中竟直直飞出三枚银针,快速地向那正开始面有疑色的白云清刺了去。 白云清连躲还没来得及躲,就中针倒在了地上,哗地吐出一口血,捂着胸口,瞪着眼睛看着白云天抱着莫漠站起身走到门边,不可置信道,“你,你没有中毒……” 白云天停住脚,“我便叫你死得明白。”说完转头看向怀里的人,温柔地喃喃道,“是他,救了我……” …… 莫漠在昏睡中只觉得头晕脑胀,脑袋像被一个千斤重的大铁锤压着一样,太阳穴也一股一股地跳,皱着眉轻轻晃一晃,却发现根本使不出力气,只得郁闷地慢慢睁开双眼。 眼皮刚一动,手便突然被一个人握了起来,一个急切又惊喜的声音紧接着也在耳边响起了来。 “漠漠,漠漠,你醒了吗,漠漠……” 莫漠终于忍着头疼慢慢地张开眼,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遍布血丝的双眼,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一身白衣也皱巴巴的,整体有点邋遢,不过还可以认得出来,在心里慢慢松了一口气,“唔,你没死……”不待白云天回答,又问道,“那死的就是白云清了?” “你怎么会知道?” 莫漠感觉到握着他的右手的那双手听到他的话时明显顿了一下,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来,“嘿嘿,我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还有什么脸面出来混……白云清用手帮你顺气时,我看见了他指甲里残留的红色粉末,那鸡汤我端了一路都没发现有毒,想必是在他接过去之后才下的了,还好我百毒不侵,我的血也可以……” 话未说完就咳了两下,白云天急忙帮他顺顺气,起身去端来桌上的一杯水喂他小口小口地喝进去,然后又坐回来,重新把他的手握在了手里。 “就算你要用血救我,怎么可以下手那么没分寸,你知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睡了多少天,差点,差点就……” 不但没有被夸奖,反而还被教训了一通,莫漠撅嘴反驳道,“那不是,我当时,我当时生你的气,一时忘了吗……” 没想到白云天真的一顿,然后看着莫漠的眼睛突然开口道,“漠漠,对不起……” 莫漠被他认真无比的语气听得一怔,这个人竟然也会道歉……打架打习惯了,突然换了一种相处模式,莫漠心里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安慰他道,“你别内疚,虽然我当时说的话有点重,但一半是在跟你赌气,一半是有心说给那白云清听的。其实你也够可怜,我说你做人怎么这么失败啊,连自己弟弟都想着要杀你……” 白云天小心翼翼地握起莫漠绑着纱布的左手,在那手腕上心疼地轻轻吻了一下,“我的这个地方,有你十年前留下的牙印,没想到现在,你手上同样的地方,也会因我而生出一条疤痕……” 莫漠没有再说话,垂眼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突然向白云天的双眼里直直看了过去,平静地开口道,“白云天,但是我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却是认真的……我想回家了,你看,我真的是遇见你就没有好事,才来了白剑山庄没几天,就差点丢了小命。你让我回柳州城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最后这句话一出口,白云天的双眼里立时便染上了一层痛苦,握住莫漠右手的双手不觉地更加使上了力,急道,“你心里其实还是在怨我。” 莫漠闭上眼睛,“我愿意原谅你,但不代表我就会不生你的气。” “你刚和我说你要出庄,我就突然……我很生气,我当时急糊涂了,我怕你会真的离开,我……” “可是我早晚都会离开,这里又不是我的家……” “难道你就没有丝毫留恋……” “也有……山上的毒草……” “……” 莫漠已经又重新睡着了,呼吸渐渐平稳了起来。白云天将他的手小心地收进被子里,然后俯下身,在那张还无什血色的双唇上,轻柔地吻了吻。 这个人,你说他无情,可他又几次地舍命救你。可若说有情,本以为这些日子以来他至少也对自己有一点动心……却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竟还不如山上的几棵野草。 白云天的嘴角突然又露出一抹苦笑,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那颗心其实已经试探地对着自己打开了一个小口,如今却又阖了回去,可这一切又怨谁呢。 第十六章 白云清终于被除掉了,白云天也算是少了多少年来心头上的一块心病,整个人和刚回庄时比起来,每天清闲了不少。 莫漠不知道是不是一个诺大的白剑山庄每天的事情真的就那么少,白庄主每天都跟在他的身边转,像多了条尾巴一样,即便是没话说的时候也要杵在身边,他不觉得别扭自己还觉得不自在呢。 “白云天,你总看着我做什么,你一个庄主,都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我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看着你,等你消气。”明明是一句示弱的话,却偏有能力将他说得蛮不讲理。 “你烦不烦,我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原谅你了。再说我气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你到底指的是你踩了我的包子,在酒楼里轻佻地握住我的手,把我当做店小二呼来使去,还是总点我的穴用讨厌的方式罚我?” 白云天淡定地一挑眉,“所有事。” “……”莫漠无语道,“那唯一的方法就只能是让我不用再看见你了。” 说完也不管白云天的脸色如何难看,扭开头伸了个懒腰道,“白云天,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山采采药啊,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都快发霉了。” 白云天看了一眼他左手腕上缠的纱布,“等你的身体好一些再说。” 莫漠无趣地瘪了瘪嘴,“每次都这么说……”不过就是失血过多,这阵子各种奇奇怪怪的汤药补下来,都快心血过旺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早都好了。” 白云天心里也清楚,这些日子莫漠的身体确实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可是他能承认吗?那日莫漠醒来后又提起要回家,最后他没办法才暂且许诺他等他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再说。不过答应了是一回事,真的要去做又是另一回事,难道还真的要他去送他回柳州城? 即便是他气他怨他不理他,他也不许他离开他! “我说的算,再养一些时日。” 第二日中午,莫漠正眯着眼睛坐在庭院里的摇椅上,翘着嘴角晒太阳。 老爹说,生病的时候要多见见阳光,病会好的快一点。于是每天中午把摇椅搬到庭院里,晒晒太阳,睡个午觉,便成了最近这些日子他做得最多的事。 刚要睡着,耳边却传来了一些恍恍惚惚的吵闹声,睁开眼睛仔细听了听,果然那声音又稍微大了点。 白云天正好拿着一件衣服朝他走了过来,待看见他是睁着眼睛的时候不由一愣,不过仍是走上前,把那件衣服展开给他盖在了身上。 “吵醒你了?”语气微有责怪,“在外面睡觉,小心着凉。” “这是什么声音啊?” 白云天摇摇头,语气淡淡地一句带过,“我给了东西苑住的那些人一些银子,让他们收拾东西出庄自谋生路去……晚饭想吃什么……”说到一半,顿了一下又改成了,“什么馅儿的包子?” 不料这次确是莫漠摆了摆手,“总吃包子我也腻了,你们庄里有什么特别的好吃的啊?在回家之前我要努力每样都尝过一遍,嘿嘿。” 果然白云天听了这话后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抬头笑道,“继续睡吧,我去吩咐他们小声一点。” 莫漠只当没看见那笑容的勉强,笑着应了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待身边的那人终于有了声响,耳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了,那双阖上的眼皮才又轻轻掀了开来,黑亮的眼珠里竟无一丝睡意。 莫漠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发呆,微微皱着眉,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却突然鼓着腮包子摇摇头,“不行不行,不能心软……”咕哝了一句,闭上了眼睛,这次是真的睡了。 白剑山庄来了刺客。 那刺客竟来得那般突然,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当时白云天和莫漠正用完晚膳,莫漠嫌总待在房间里憋闷,便想去花园里走一走,吹吹夜风,白云天作为新任小尾巴,自然是甩也甩不开地跟在后面。 只是没想到变故来的那样突然,他们二人刚走到长廊,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竟突然从房顶跳了出来,手里抓的一把粉末朝他们二人面上一撒,动作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躲闪,白云天还没来得及出手那刺客就已迅速地跳上墙头,逃走了。 莫漠皱起眉,急道,“这粉末有毒,白云天,你没事吧。” 白云天面色有些难看,却仍是忍耐道,“没事。” 这下花园也逛不成了,莫漠扶着白云天回到房间,把他放到床上。白云天才刚一沾到床,就猛地推开了莫漠,在床上滚了一圈,再抬起头时,就流出了两行鼻血。 白云天的指尖用力扣进被褥里,双目憋得通红,看着震惊的莫漠沉声道,“你明知那是什么毒药,还不快走!” 莫漠当然知道,那刺客把药粉迎面挥洒过来时,他就闻了出来——那竟是最烈的淫药,是合欢散! 合欢散并不是什么骇人的毒,只是中毒之人会情难自抑,欲、火焚烧。若是中毒后立刻找到人行云雨之事那毒便可不解自消,但倘若是一柱香之内欲望仍得不到疏解,便会七窍流血而毙。 莫漠哪知道去哪里来找这合欢散的解药,看着白云天痛苦的样子,又急又气道,“是不是你平日做的恶事太多了,这山庄怎么这般不太平,动不动就有生命之忧,此事过后,我一定要立刻回家,离你远远的……” 白云天听了狠狠朝莫漠看来,眼神里全是痛苦和伤心,“都这时候了,你还一心惦念着要走?” “我当然不会扔下你不管,要走也是等你解毒之后……这毒其实也不难解,你应该才出来了吧,只要找人……” “我去哪里找人!”白云天低吼一声,伸手紧紧抠在床栏上,面目已痛苦得充血,“东西苑的人已都让我赶出去了……” 莫漠皱眉低头想了一下,慌乱地抬脚急急向门口走去,“我去告诉你的手下,让他们下山到城里的妓馆……” 话刚说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吼,回头看去,白云天竟已不堪折磨从床上滚到了地上,不禁大惊,赶紧走了回去想要将人扶起,不料他的手才刚要触到他的身上,白云天却突然一把甩开了他来,大吼出声,“不要碰我,滚出去!”低喘了几声,又看着莫漠赌气道,“下山上山一来一回,最少要两个时辰,到时只怕我早已没命了……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吗,这下没人拦你了,走啊!” 莫漠看着他痛苦的脸色,脸上鲜艳的鼻血,听着他说的那赌气的话,心中也是跟着一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快速地动手去解起左手上缠的布条来,对着白云天笑道,,“白云天,你别怕,你不会死的,我立刻就放血救你……” 不料白云天却突然撑着身体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瞪着他咬牙道,“莫漠,你若再敢割腕放血救我,我就立刻咬舌自尽,我白云天,说、到、做、到!” “……”莫漠被白云天的神色震住,一时说不出话,白云天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再去割腕,甩开了他的手又滚到了地上,痛苦地低吼道,“你快走吧,别管我……” 莫漠这次是真的慌了,一炷香的工夫很快就要过去,白云天流出的血也越来越多,他到底要怎么办,难道真的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在他面前痛苦地死去吗。 “你不要死……”莫漠失神地喃喃道,“我不想你死……” 咬了咬唇,突然走上前蹲到白云天身边看着他,脸色微红,坚定的眼神里带着一抹羞涩,“那种事,我不怎么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我帮你解毒……” 第十七章 白云天俯身吻了吻身下人的眼睛,目光里全是疼惜,“你不后悔?” 莫漠咬着唇,将头扭到一边,闭眼恨恨道,“你再不快点,我就后悔了。” 白云天扬了扬嘴角,终于低头含住了那双嘴唇,动情地轻吻厮磨着,“我会轻一点,尽量不要伤到你……” 莫漠一边伸舌青涩地回应,一边在心里憋屈地想,哼,说得好听,中了那合欢散,你能忍得住吗,“白云天,你的鼻血滴到我的脸上了……” “……” 白云天不再多话,专心地教训起那张小嘴来。 莫漠从未尝过情、事的滋味,前半段被哄得晕晕乎乎,心中竟还生出一丝甜蜜,直到身体真正被撑、开的那一刻,才惊觉竟是那么的疼! 眼里流下的泪似乎被温柔地吻了去,耳边传来一句温柔的喃喃。 “漠漠,漠漠……我白云天,今生今世,只爱莫漠一人……” 莫漠迷迷糊糊地想,好吧,虽然很痛,原谅你了…… 不过第二天醒来时,漠小二扶着腰坐起身,拉开被子一看,就立刻将这个决定忘到脑后了。 “白云天!你去死!说什么不要我放血救你,到头来不还是害我流了血!” …… 漠小二在床上躺了大半天,直到晚上用了晚膳后才能下床,白云天便在他的床前前前后后伺候了一天。 莫漠躺在床上动不了,看见白云天一副反变得神清气爽的样子就来气。 “白云天我要吃包子!肉三鲜,香菇猪肉,灌汤鸡汁,五香牛肉,韭菜鸡蛋,还有虾贝肉,鲤鱼肉,黄鱼肉,草鱼肉这些馅儿的各一个!” “白云天我要看斗蛐蛐儿!我看看身大体长,叫声清脆,翅硬颚大,战斗力强的那种公蛐蛐儿母蛐蛐儿各一只!” “白云天……” 直到晚膳后,白云天命人端进来了一筐刚采下的各色毒药毒草放到他的床前,这气才算消了下去。 入夜,累了一天的莫漠终于闭眼睡着了。白云天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放轻脚步走出屋外关上房门。 吹了一声口哨,昨夜那个刺客竟已经摘除了蒙面的黑布另换了一身衣服立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白云天朝他点点头,淡淡道,“事成,领赏去吧。” …… 合欢散一事之后,莫漠还获得了一个他没想到的意外收获——他又更近一步地领教了白云天的厚颜无耻和蛮不讲理。 “白云天,我的身体完全养好了。” “嗯。” “我可以回家了吧。” “不行。” “为什么?!”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有权把你时刻留在身边,有义务每天照顾你。” “……” 恰谈未果,协商不成,莫漠气得整整两天不理白云天,横下心忍住了硬是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第一日,白云天提议道,“漠小二,你不是想上山采你那些毒草吗,走吧,我陪你去。” 莫漠忍住不上当,心道和你一起去,还不如在房间里睡大觉。 第二日,白云天诱惑道,“漠小二,你不是嫌每日在山庄里待着闷得慌吗,走,我带你下山入城玩一圈?” 哼,主子高兴了就把养的小狗带出去放放风,这混蛋把自己当他养的玩物吗! 第三日,白云天使出了杀手锏,“漠小二,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冰菊银针的毒到底怎么解吗?” 漠小二嘴快没忍住,“不可能!你骗人,冰菊银针根本无药可解。” 白云天扬扬嘴角,正色自信道,“就算不可解,也可以让中毒者在毒发的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内少受一点苦。” 漠小二仍然不信,挑眉问道,“真的?” 白云天看着他笑道,“你过来,我教你。” 漠小二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却被白云天给一把抱起放到了床上。 “白云天,你又骗人,你不是要教我解毒的方法吗!” 那一日莫漠初尝情、事,身体难免青涩,再加上白云天中了合欢散,动作难免急躁了点,可怜的漠小二除了最开始的几下轻吻和爱抚,后来几乎一点甜头都没尝到,反而被痛得一天都下不了床。 不过今晚,白云天却故意地对身下之人使出了各种伺候人的手段,直到把他逗弄得眼神迷离,满脸通红,情难自已地从口中露出一声细吟,才挺身慢慢地进了去,动了几下后咬着他的耳垂低声坏笑道,“怎样,漠小二,我没有骗你吧……” “你……你混蛋,唔……” 白云天低头吻他的眼睛,“漠漠,不要离开我,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才,才不要……” 白云天也不说话,只挺起腰一阵用力,打量着身下人的表情,然后对着那处最敏感的地方狠狠用力,惹得身下人泪花闪闪,身体不断轻颤,“漠小二,你还敢不敢走?” …… 一个时辰后,房间里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里早已经带上了哭腔。 “白,白云天,不要做了,我不走,我不走了,呜呜……” 漠小二从小到大就只学会那么一项看家本领,那便是用毒,可是谁让他又不舍得把毒用在白云天身上,也活该他被人家欺负。 一个庄主,一个小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于是,白剑山庄上,终于迎来了多年来它最快乐最和谐的一段日子。 三个月后,柳州城千里迢迢传来书信一封。 小儿已在山庄叨扰几月,想必性子已经改进了不少,家内夫人也思子心切,已多次向莫某催促,这才特此修书一封,还要劳烦白贤侄,遣人把那小子送回来吧。 之前一直想回家的莫漠真正到了看到这封信的这一刻,心里却又打鼓了,皱着一张包子脸。 “爹的医术那么厉害,眼睛又尖的很,一个人是不是童子想必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若是被他知道我和你混在了一起,还不要……被气死。” 白云天抚着他的头发安慰道,“没关系,我送你回去。” 莫漠故意吓他,得意道,“别看我爹平时对你客气,但若是知道了你对我做的事,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白云天脸色不变,淡定道,“岳父大人教训教训小婿,是应该的。” “……白云天,你现在就去死吧!” 不过还未待莫白二人离庄,白剑山庄里倒是先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小女苏沁水,见过白庄主。” 莫漠心道怪不得觉得这女子这般眼熟,转过头向白云天轻声调侃道,“白云天,你的妻子上山找你来啦!”结果却被白云天狠狠射了一记眼刀过来,吐吐舌头转身出门了。 白云天看着莫漠的背影,口气不禁略有不耐道,“永乐城离这里百里之遥,不知苏小姐辛苦赶来是所谓何事?” 苏沁水抬起头来,还未言语,一双大眼里先沾上了一层水汽,盈盈泪目配上一张漂亮脸蛋,看着竟是怜人的很。 原来,竟还是那已死之人苏沁风惹得祸。那苏沁风活着时,就仗着家中财力雄厚,在永乐城里横行霸道,他这一死,苏家便彻底没了顶梁柱,城中不少记恨他的人皆纷纷上门讨债。若是这样,苏家便也认了,偏偏那里面有些泼皮见苏老爷年迈,苏沁水又是一介女流,趁机集结一些市井无赖把苏家抢劫一空不说,竟还向苏家逼婚。 “小女子听说白庄主最是正义,这才前来相求,白庄主若是肯出手相助,沁水这辈子愿为您做牛做马……” 白云天走上前将伏身欲行大礼的苏沁水扶起,又从袖中扯出一张手帕递给她,“苏小姐放心,白某……” 在门外趴墙角的莫漠看到白云天的动作气呼呼地撇了撇嘴,哼,色魔,美人亲自上门,来给你做牛做马做妻子呢。 白云天将苏沁水安置好,又招来手下吩咐下去,命他们去永乐城苏家走一趟。一切处理完毕,这才沉着一张脸往莫漠的房间走,刚才竟然把他一个人和那苏沁水留下转身就走,等下见到人得好好跟他算算刚才的账,定要给他点教训。 却不料等他回到房间,却只在桌子上看见了一张纸。 白云天,苏小姐既已以身相许,你便去苏家求亲吧,可别辜负人家一番好意,我自己先出庄回家了,告辞! …… 这几月那人不再吵着回家,他也答应让他经常进山去采些花草,所以那不许出庄的禁令早就不做数了。庄门口的手下拦不住他,这会儿,估计人已经下了山了。 白云天气得一把扔了手中的纸,又将桌子用力掀了还是丝毫不解气,听着那些瓷器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脑海里闪过了无数抓到那人时要狠狠教训的方法。站在地上怒喘了一会儿,突然又面色阴沉地走过去把那张纸捡了回来,反反复复将纸上的那一行字看了几遍,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来。 漠、小、二!!! 尾声 一个年轻妇人一边摸着头上插着的珍珠簪子,一边迈进了街上那家闹哄哄的酒楼大门。 长相俊俏清秀的店小二笑眼盈盈地走了过来,“姐姐,今日可还是要菊花茶?” “你记性倒好。”妇人抿嘴乐道,“小二啊,这半年来你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见到你啊,我还以为你算了工钱回乡了呢。” 店小二嘿嘿一乐,“确是回家省了趟亲,姐姐稍等,我这就去给你端茶来!” 这家酒楼的生意仍是那么好,刮风下雨都丝毫影响不到,点菜声此起彼伏,简直羡煞柳州城的其他一干商家。 “小二,一壶烧酒!” “得嘞,客官稍等!” “小二,一屉小笼包。” “好嘞,给给客官上一屉小笼包!” “小二,切一斤熟牛肉!” …… 店小二一一给各桌的客人上了菜,最后端着一屉小笼包给坐在窗边的一桌客人送了过去。 刚放到桌子上,那客人还未伸手,店小二自己先拿起了个香喷喷的包子咬了起来,边吃边挑眉去看桌边坐着的白衣人,笑着道,“呦,白庄主不去娶亲,怎么跑到我这酒楼里来了?” 白云天瞪他,慢慢道,“我打这路过,进来看看,没想到你还真的在这里。” 店小二无所谓道,“被带走管教了好几个月,回来后还是死性不改,我爹说眼不见心不烦,我自然就还在这里了呗。” “走吧,回家。欠你爹的账,先去结一结。” 说完突然脸色一变,扬起了嘴角,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来,展开放在桌上,欣赏着店小二的表情。 “我和你的账,也要好好算一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