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校园文的练笔,he,每晚8点,日更。 很天朝很单纯的校园故事。简单归纳文案其实就是四个字——同桌的你。 ps:大年三十更到正月十五 算是节庆贺文傻白甜么? 这篇文……从头到尾我自己的感觉就是不好说…… 1.这篇真的是流水账,感情线一如既往的弱…… 2.不过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和民国那篇文是有前后联系的……可以理解为是来生,但因为没有明确讲,所以呢,独立成文也完全木有问题,大概因为前世有缺憾,所以本文的宗旨就是傻白甜。 3.最近心情比较怀旧 所以难免这文有那么点无病呻吟的气息 而且写得也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4.大家如果不喜欢就不要留评 让我静静地贴完好了 算是给自己的校园印象校园情结一个交代 5.虽然时代背景校园生活以我本人的经历为参考 但是里面的人物以及他们的故事和我本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皆为杜撰 若有雷同…… 纯属巧合…… 拜谢! 竹下寺中一老翁 癸巳年除夕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青梅竹马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邱明,江晚 ┃ 配角:董侠范建等 ┃ 其它: 楔子 那些年淋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 在很多人的心里,“那些年”这三个字与“那个人”、“那些事”一样,都是特指。 那些年里与那个人一起分享的那些事。 那些时光,那些回忆,多么好。 第一章 B师大附中是B市最好的高中,没有之一。 查完中考分数的时候,邱明他爸很满足地挂了电话靠在沙发上,指着邱明说道:“臭小子这次考得不错,我们老邱家光宗耀祖可就靠你了啊。” 邱明腆着脸凑过去:“爸,光宗耀祖的事儿咱再说,不如先把你之前答应我的事给了了?” 他爸装傻:“什么事?” 邱明急了:“你答应过我的,我要是考上附中给我买PSP啊!!!” “唷,爸爸忘了,正好家里最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如这样,等爸爸下个月发工资了再给你买?” 邱明眼珠转了转:“真的啊……那我前天是不是眼花了,怎么就在某人的床肚底下发现了……” 他爸赶紧把他嘴巴捂上:“我的祖宗,让你妈听见,你爸可就完了。何况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食言而肥?” 邱明戳了戳他的啤酒肚,含糊不清地嘟囔:“那你以前一定没说几句真话。” 他爸揉揉他的脑袋,快步走进主卧,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盒子。 邱明一阵狂喜,冲过去就要拿,却被他爸避开。 “等等,先和你约法三章。”他爸表情严肃起来。 邱明背着手站在那里,乖乖地听着。 “第一,PPS买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玩不玩是你的自由,但是不能影响学习。” 邱明忍不住纠正:“PSP。” 他爸轻咳一声:“所以,能做到么?” 邱明赶紧点头:“必须的。” “第二,这次你考的很好,所以爸爸才奖励你。但是你千万不能有那种思想,好像你学习是为了奖励一样。” “我知道,是为了我自己。” 邱明站得笔直,像是高速公路两边的小白杨。 他爸爸很满意:“第三,任何事情都要有度,无论是看书还是玩游戏,都要注意保护视力,千万不能把眼睛看坏了。” “没问题。”邱明大声回答,“所以……能把PSP给我了不?” 一阵欢呼里,邱明抱着PSP回房间了,他爸笑眯眯地看着他欢腾的背影,对厨房里的老婆感慨道:“我儿子是越来越像我了。” 太座冷哼一声:“会往床肚底下藏东西了是么?” 邱明按键如飞,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意外地听到河东狮吼的现场直播,他本就狭长的眼睛干脆笑眯了起来,凉凉地吐出几个字:“气管炎,真没用。” 城市的另外一端,江家却是一片沉默。 “妈……”江晚犹豫着开口。 “不要和我说借口!”江母掐灭了烟头,冷冷地看自己的儿子,“没有进强化班就是没有进强化班,不管你有什么用的理由,在我眼里统统都是借口!” 江晚低头,脸埋在阴影里:“对不起。” 江母皱眉头:“这下好了,你不知道夏淑华今天看到我的表情,整一个小人得志。” 听到夏阿姨的名字,江晚心立刻沉了进去。 女人是全世界最爱比较的生物,年轻的时候比衣服鞋子,老了之后就比老公孩子。夏阿姨和妈妈是以前的同事,一直互相不对付,用江母的话说,夏淑华就是个废物。江母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比她能赚钱,比她能持家,当年谈对象也嫁了个绩优股,一直风风光光活在别人的艳羡里。 偏偏天有不测风云,绩优股也是会长了翅膀飞走的,江晚十岁的时候,他爸舍弃了房子车子净身出户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去了,剩下他们母子两个人在惨淡命运里熬煎。 江母柳眉一横:“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过的不要太好。”婚姻失意的女强人忙于事业,可背后依然会有人指指点点:“那个母老虎,难怪留不住男人。” 夏阿姨嫁人之后生了两个孩子,从此便安安心心辞了工作相夫教子,又过了几年,大家才恍然发现当年不被看好的穷小子竟然是个潜力股,风生水起位高权重。夏淑华在别人褒赞自家丈夫孩子的时候都很低调,只淡淡地笑笑不以为意,好像就应该如此。 江晚抿着唇,想起前几天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话,“夫唯不争方能与之争”,顿时觉得古人的智慧当真有道理。 果不其然,江母又开始发泄自己的情绪:“你看他们家的齐宁,平时不做声不多话,天天在家认真读书,就进了强化班了吧?和人家的孩子比,你简直就一无是处!” 江晚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地板上微微摇晃着,像极了冰天雪地里颤抖的败兵。 “我能去学习了么?”他终于忍不住提出来。 他妈恨铁不成钢:“去吧,笨鸟先飞,勤能补拙,我能怪谁?怪只怪我生了个蠢材,去吧。” 江晚如获大赦,赶紧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里,心里苦涩得像是生吞了一罐没伴侣的黑咖啡。 “糟透了。”他在心里呐喊,惯性地翻开了《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第二章 报道的那天早上6:50,高一五班的班主任曹林伟在门口背着手站着,目光森冷地看着远处一个个没精打采游荡来的学生。 第一个到的学生个字小小的,满脸机灵样儿,一见他就赶紧鞠躬:“老师好!” 曹林伟点点头,拿出点名册:“姓名。” “我……我叫范建。” 曹林伟瞥了他一眼:“犯贱是吧?提前到这点很好,以后继续保持,你先进去吧。” 范建同学抖抖霍霍地进了空荡的教室,忐忑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之后到的同学情况都和范建差不多,看到门口站着个冷面书生都有种本能的恐惧,即使教室里坐满了大半,也没一个人敢先开口吱声。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少敢于抗争开创奇迹的少年! 邱明一路小跑到了教室门口,笑眯眯地冲孟林伟打招呼:“老师好!我叫邱明。” 孟林伟打量他,在名册旁打了个勾不说话。 邱明低头看了眼手表:“老师我没迟到吧?7:20到校,现在才一刻啊。” “挺有时间观念啊?”孟林伟冷冷道。 邱明竟然点头:“那是,新时期的好青年,必须啊。” “你先进去,待会再说。”孟林伟摆摆手,把他直接赶紧去了。 邱明一头雾水地进去,就发现班上所有同学都正襟危坐,毫无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生气。 他想了想,在教授后面几排坐下,他旁边是个高高壮壮的男生,看着很是憨厚。 “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老师不让?”他压低声音问。 那男孩子估计也是憋坏了,一看有人先开腔立刻搭起话来:“谁知道啊,一大早就看见班主任站在门口,还那么凶,大家都不说话我也不敢说话啊。” 邱明了然:“其实也没什么嘛,现在还没正式上课,难道学校纪律就是进了大门就不能说话了?扯淡!” “我叫董侠,什么都懂的大侠的意思,阁下大名?” 邱明没想到这人看着挺老实,其实也是个油嘴滑舌的,顿时觉得很对胃口,抱拳道:“见过少侠,我叫邱明,姓邱的聪明人的意思。” 他们两个这一聊天可不要紧,一见有人带头,男生女生纷纷自我介绍地自我介绍,开始八卦地开始八卦,整个教室嘈杂得像是菜市场一般。 孟林伟依然站在门口,直到7:20铃响了才走进来。 “同学们。”他把名册扣在讲台上,发出很轻的一声响声。 全班立刻安静下来,只剩下董侠谈性正好,没来得及收嘴。 “我和你说……其实吧,星际争霸它有个……” 邱明赶紧拉他,但无奈为时已晚,孟林伟的目光毒蛇一样跟过来。 “董侠同学。”董侠一个激灵站起来。 “你初中就是本校的,应该知道本校的校规校纪吧?” 董侠点头哈腰:“今天刚刚开学见到新同学,我一时兴奋,请老师原谅我,我以后一定改正。” “哦,看起来还是个惯犯。”孟林伟笑了,董侠却一抖,“既然这么有诚意,以后本班的纪律委员就是你了。” 全班的气氛一阵凝滞,虽然都是十四五岁的未成年孩子,但还不至于天真到不认识“别有用心”这四个字。 董侠颤颤巍巍地问道:“老师,本班的纪律委员主要负责什么啊?” 孟林伟镜片白光一闪:“也没什么,每天6:45到校在门口记录同学们的出勤迟到情况,负责收检讨,打电话联系同学们的家长。” “联系同学的家长?”董侠有极其不详的预感。 “孩子犯了错误,家长是拥有知情权的,很多时候老师未必有空一个个联系,于是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孟林伟笑的慈祥。 阴险!邱明在心里默默想道,紧接着开始为作为同犯的自己默哀起来。 “至于邱明同学,我看你今天穿了白衣服,一定很爱干净吧?以后你就是我们班的卫生委员了,希望你尽职尽责,为大家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 邱明挤出一个微笑:“谢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长了这么大我终于当上干部了!” 孟林伟点头,拿起名册。 于是全班同学都围观了他们班主任奇葩的逻辑,入学成绩倒数第一的当学习委,看起来最文静的当宣传委,最瘦小的当体育委,一阵乱点兵下来,全班同学都是无语问苍天。 “江晚。”到了最后,孟林伟斟酌着开口了,这个学生他有印象,本身就是初中部快班的尖子生,不知为什么中考失利了来了这个普通班。 一阵沉默,直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缓缓站起来。 “到。” “你来当我们班的班长?”孟林伟只看了他一眼,就有些不确定自己的选择了。 果然江晚摇了摇头:“我拒绝。” 孟林伟皱眉:“你的理由呢?” 江晚低着头:“我没什么班级荣誉感,对集体活动也不关心,我认为老师你应该选择更加优秀和热心的同学。” 孟林伟沉默了一会:“你先坐下吧,专心学习是必要的,但是也要注意参与集体生活,毕竟人类是社会性动物,任何人都不能脱离群体而生活。这样,本班的班长先由范建同学担任,等到军训结束之后,我们再进行民主选举。” “老师!”邱明举手。 “请讲。” 邱明起立,充满期冀地看他:“老师,那班长既然改选了,按照惯例,应该让班长来组阁吧?是不是班委会成员也要改选?” 已经有一些人在闷笑了,孟林伟也笑起来:“组阁么?恩,我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除去纪律委和卫生委不能换,其他随便选。” 无视邱明的惨叫,他看了眼教室最后一排的钟表:“现在范建,你组织全班的男生去把校服领来,我们分发完校服之后就开始排座位,然后我会交代一些军训的事宜。” 全班人规规矩矩地领了校服,又全部站到走廊上,按照身高站队,孟老师看来完全不相信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真理,全班48人,硬是凑出了11对女生,13对男生。 邱明看向身边的男孩,心里一阵发憷。刚才江晚拒绝班主任的事情,全班人都看在眼里,早已把他定位成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子,和他当同桌毫无疑问是个苦差事。 注意到他的盯视,江晚转头看他,皱着眉也不说话。 教学楼呈目字型,横二纵四的格局,五班的外面就是一个天井,有着修剪整齐的草坪还有四方形的天空。 江晚穿着白衬衫站在一棵香樟树旁边,瘦削的脸上满是愁容。 邱明有种预感,未来的三年这个男生会在本班女性社会掀起腥风血雨无数,毕竟这个年代早已不属于活泼开朗的小虎队,而是长着晚娘脸的花泽类。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孟老师的声音凉凉地传过来:“两位当真喜欢那走廊,包干区的打扫就交给你们了。” 他们互看一眼,一前一后地走进教室。 第三章 还没来得及互相熟稔,五班的群侠就被送进了集中营。 “等等,辛德勒名单和笑傲江湖它不是一个片子。”爱犯贱的班长在和董少侠较真。 董少侠长叹一声:“反正吧,甭管你是少爷还是少侠,根据前人经验,只要进了圆山多半就是九死一生,离纳粹的集中营也差不去哪里。” 邱明闭着眼睛靠着椅背,PSP刚刚被老师收走,此刻正生无可恋,而身旁新鲜出炉的亲密战友正听着MP3,满脸漠然地看着窗外。 “我说……”邱明拽拽他的衣袖。 江晚侧过头看他,拿下一只耳机。 邱明有些忐忑:“我坐着也挺无聊的,你考虑借我一个耳机不?” 江晚犹豫了下,还是把右耳的耳机递给他。 邱明一戴上就差点晕死过去,标准的伦敦腔震得耳膜有些疼痛。 “你在听英语?”邱明看江晚的表情像看哥斯拉。 江晚神色不变:“你不想听就还我。” “我以为你在听歌,不过英语也好。”邱明笑笑,拍拍他的肩膀。 江晚避开他的爪子,继续听着耳机里的剑桥英语,一课又一课…… 等到大巴缓缓停下的时候,他转头一看,发现邱明早已睡得死沉。 他拿下耳机,推推他:“到了。” 邱明揉揉眼睛,精神百倍地跳起来:“多谢你哈,英语治失眠,效果挺好的,你下回可以试试!” 江晚:“……” 军训的条件不算很好,每班分四间宿舍,每间宿舍住十二个人。 孟林伟打量了下全班男生:“住宿的条件是差一点,但是我想我们班应该没有那种一定要睡席梦思的大少爷吧?” 大家把满腹牢骚都咽下去,默默地瞪着他。 “二班正好多两个女生,我们班多两个男生,所以你们中的两个要去二班借宿,但每天的训练依然跟着五班的团队。” 二班是强化班,还是初中本部保送上去的那批人,号称附中嫡系中的精锐,精锐中的嫡系。 全班一阵沉默,本身被孤零零地抛下就已经够凄惨,何况作为杂牌军非要编进黄埔军里不是纯粹去找不痛快么? “没人自告奋勇么?”孟林伟有点不耐烦。 范建班长开口了:“老师,这个事情不如让我们商量商量。” 孟林伟觉得这次带的班有点新奇,还挺有民主作风:“哦?要多久?” 范建伸出一只手:“五分钟。” 全班男生围成一团,范建开始嚓嚓撕纸:“谁也不得罪,咱们抓阄吧。十二个钩,十二个叉,还有两个圈,抽到什么,就是什么。” 董侠第一个表态:“同意。” 孟林伟冷眼旁观,隐隐有种未来几年不会太平的预感。 邱明脸色纠结地看着手里的纸条,指着董侠:“少侠,你好……” 董侠笑得很贱:“明妹妹,天命如此,你一路好走。” 邱明叹气,拎起自己的背包:“不知哪位好汉与我同行?” 一片死寂中,他的同座上前一步,直接走出去了。 董侠搭上邱明的肩膀:“你这个同桌,可是个难伺候的主,小明你日后要悲剧啊。” 邱明耸肩也朝着二班的方向走:“又不是我妈,用不着伺候。能当兄弟就当兄弟,当不了兄弟当同学呗,哪有那么复杂。” 他走进二班宿舍的时候,发现满屋子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邱明打招呼:“大家好,我班铺位不够打发我们来寄宿,请多担待哈。” “没事儿,都是同学嘛。”有人友好地打招呼。 江晚站在那里,目光扫过所有床铺,二班还算厚道,给他们留了个双人床。 “上铺还是下铺?”邱明乐呵呵地问他。 还没到就寝时间,大男孩们都挤在下铺上,分着零食聊着天,江晚毫不犹豫道:“我睡上铺。” 邱明大概猜到他可能有点洁癖,也没说什么便把自己的背包扔在下铺:“你爬的时候小心。” 江晚脱了鞋,小心翼翼地爬上去,他可能真的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棉袜依然保留着雪白的本色。 邱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背包里抽出一本《环球军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在五班过的还好吧?”突然有人开口了。 邱明看过去,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生,眼睛却是看着江晚。 上铺的江晚并未搭腔,似乎在做自己的事情。 那个男生嗤笑道:“还真是没想到,我们老师的宠儿江晚同学竟然没考上本校的强化班,说出去谁信哪。” 他话音刚落,其他男生也都哧哧地笑起来,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邱明总算意识过来,看来江晚原先就是本校的,但是中考失利没进快班,看江晚这样子也不像是个人缘好的,这不,逮到机会原先的同学肯定要往死里奚落他。 江晚依旧沉默,邱明突然很想看看他的表情,是强装坚强还是难堪窘迫。 “不过我说江大才子,有空还是回来看看,毕竟老同学都在这里,有什么不懂的,平行班老师教不到的可以来问我们嘛!”又有谁补充了一句,又是一阵哄笑。 除了靠窗的一个男生在看书之外,几乎人人都在嗤笑,邱明有些犹豫,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贸然出头可能会结仇,毕竟剩下的七天都是要在这里过的。 “齐宁,你不说点什么?”窗边那男生眼睛都没抬:“不感兴趣,你们自便。” 看来他挺有威信,那人虽然不悦,倒也没逼他。 冷嘲热讽还在继续,直到有人说道:“不过听说你弟弟也上本校初中了,你说过三年他能不能考强化班?反正不是一个妈生的嘛。” 邱明皱眉听着,突然感到床微微抖了一下。 毕竟是同桌,又是一个班的同学,没理由让外人欺负了去…… 想到这里,邱明猛然站起来:“我说你们够了吧?!” 第四章 “恩?”打头的那个人顿住看他,“想不到五班还挺团结。” 邱明勾勾嘴角:“谈不上团结,稍微有点教养而已。” “说谁没教养呢你?”有人上前一步。 邱明伸个懒腰:“冷嘲热讽这么半天了,你看人家江晚搭理你们半声没有啊?但凡识相点的,有点自尊的就不会这么自作多情自找没趣了,一群大男人女人一样 唧唧歪歪半天,嫌不嫌丢人啊?我算是明白江晚为什么进不了快班了,因为他脑子正常有教养不多话!” 几个男生当场就火了,围上来把邱明困在床边。 邱明冷笑:“敢情快班的意思不是读书快脑子快,而是舌头快动手快啊。行啊,我在三中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候,你们估计还在上补习班呢吧” 年轻的男生总是一点就着,带头的那个人的拳头已经举了起来,邱明耳聪目明,已经挑好了对方的要害,只等对方先动手。 床晃动了下,方才一直沉默的江晚跳了下来,伸手把邱明拉到自己身后:“没你的事情,冲着我来的,我自己处理。” 邱明看他的侧脸,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苍白的皮肤渗出点血色,倒比平时看起来像个活人。 寝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关上,搞出一副瓮中捉鳖的架势,除了四五个男生围住他们之外,其他人全是副看好戏的神情。 “打过架么?”邱明低声问江晚。 江晚摇摇头:“那是野蛮人的行径。” 邱明哀叹:“元人灭宋,满清灭明,列强辱华,那可都是野蛮人的逆袭啊。” 江晚似乎是笑了下:“那我还说朱明灭元,孙文共和,太祖开国都是邪不压正呢。” 别人虎视眈眈,他们两个还有闲情煮酒论史,不知不觉紧张的心情也消融了不少,大有准备以少敌寡,求仁得仁的意思。 正一触即发的时候,齐宁慢悠悠地晃过来,一个个把那帮人拉开。 “知道的以为是二班,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三合会斧头帮呢。”齐宁脸上不带什么表情,目光却挺凌厉,“行了,远来是客,还是对他们客气一点。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真打起来,找老师汇报情况的肯定是我,不用猜谁打小报告了。” “齐宁你!”起头的男生有点怒。 齐宁转头看他,似笑非笑:“哦看来冯锋你想连我一起打?” 众人正僵持着,江晚开口了:“这边空气太污浊,我不太想在这边住,邱明你呢?” 邱明拎过背包:“我之前听范建说老师他们是住四人间的,孟老师他们房间好像就两个人,不如我们去挤挤?” 两人对视一眼,一道往门口走,二班的人也没拦着他们,快出门的时候,邱明听到齐宁不轻不重地来了句:“好走不送。” 邱明回头,皮笑肉不笑:“多谢款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会。” 孟林伟并没有问他们原因,但这个年龄的男生宁愿和老师同住七天都不愿意和同学相处,本身就可以说明很多问题。每每与他眼神接触,邱明都觉得他似乎对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 天朝的军训算的上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数以千万计的大学生高中生初中生不分男女顶着大太阳在各种编制的军营里挥汗如雨,景象壮观、场面动人,难怪米国CIA常常监测到九月初全国各地那庞大的兵力调动,然后大惊失色。 同样的军服,兵哥哥们穿上就是英气逼人,他们这群小屁孩穿上就是匪气骇人,难怪同班的女孩子们都围着教官问长问短,而无视全班26个如花少年。 眼睛厚度堪比啤酒瓶盖的纪小轩已经摇摇欲坠,他就坐在邱明他们前面,之前因为太过瘦小被孟老师钦点为体育委。 “还好吧?”邱明回头关心。 纪小轩叹息:“还剩一口气。” 邱明向左看:“班长,你呢?” “还没就义……”范建嘴唇微动。 向右看,江晚脸色惨白地站在旁边,抿着嘴唇。 “喂,兄弟,你没事吧?”邱明趁教官没注意,扯了扯他的袖子。 江晚没回话,微微晃了晃。 邱明立刻举手:“教官!江晚同学可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晚踹了一脚,江晚扬起头回道:“教官,我没事!” 教官走过来:“真的没事?” 江晚咬牙:“没事。” “那就大声点!” 江晚皱着眉头:“我没事!” 气冲云霄,就是口气有点瘆人。 唱完《打靶归来》,囫囵吃完了饭洗完了澡,躺回到床上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的事情了。 邱明靠着铁栏杆,看着江晚眉头紧蹙地趴在床上。 “那么逞强做什么,到最后还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江晚不理他,邱明无奈地倒了杯温水给他:“行了,我知道我多话,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 过了一会,似乎老师们牌打完了,孟林伟推开门进来。 邱明起立打招呼:“孟老师。” 孟林伟笑笑:“一天训下来,感觉如何?” 邱明下意识地回答:“生不如死……”注意到孟林伟不善的目光,他堪堪改口,“生龙活虎。” 江晚勉强坐起来:“孟老师。” “恩,能够坚持就坚持,如果实在坚持不下来就好好休息,不要勉强。”孟林伟对尖子生看来是一贯的和颜悦色。 江晚却不领情:“我能坚持。” 邱明讪笑道:“老师,我去隔壁串个门。” 关上门,他吁了口气,推开范建他们的门:“同志们,你们苦命的弟兄回来啦!” 他受到了班长为首男生集体的热烈欢迎,董侠咋咋呼呼道:“怎样?跟阎王和高岭之花一间寝室,感觉是不是非常美妙?” 邱明故作天真:“能告诉我这两个昵称分别是谁的么?我不懂诶。” 董侠一把把他拖进去:“再装你也当不了乙醇,来,高一五班一届一中全会正式开幕啦!” 第五章 最终江晚还是在军训的第三天病倒了,孟林伟已经同意他回家休息,但执拗如他,依然坚持留在基地度过剩下的四天。 汇报演出的那天,全班同学的家长都坐在主席台上,心情复杂地看着短短几天内就已经变了人种的孩子们耍猴戏。江晚也坐在主席台上,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母亲缺席了。 “下面由高一五班的同学们为大家展示军训成果——擒敌拳!” 一听这名字,很多家长发出了极其克制的笑声,江晚也忍不住笑了笑,抬头看天,万里无云,正是好天气。 在一个盛夏的喧嚣后,高中正式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碾压过了他们的青春。 “我姓李,现在打开课本目录。”语文李老师很务实。 “同学们好!非常荣幸能和大家一起度过剩下的三年时光。”数学赵老师很客气。 “英语是一种交流的工具,也是考场上的杀手。不管你们是留在国内还是日后出国,四六级考研、托福雅思GRE,只要你们还要读一天书,英语就会像噩梦一样缠着你们,至死方休!”英语孙老师……有点恐怖。 其他副科老师多半都比较和气,大概是高二还要分班的关系,每个人都似乎留有余地,尽量展示了最为和善的一面。 邱明在班上人缘极好,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去,俨然已经成了男生中的领军人物,和班长范建、纪律委董侠极其不要脸地自号五班三杰。江晚则天天坐在座位上看着他的书,写着他的习题。 运动会的时候,江晚请假了。 他坐在书房里想象着普陀山体育场上可能会有的情景,那些飞扬的友谊和汗水,那些躁动的渴望与冲劲,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他可以描摹出那些场景,可偏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立体几何从来都机械而又单一,直尺还是初中时买下的,保存得再好,刻度也已经有些磨损,他几乎是麻木画着辅助线找着二面角,计算,证明。 门开了,妈妈驻足看了几分钟,门又合上,脚步声压抑而又沉重。 江晚深呼了一口气,从抽屉里轻轻抽出一本穆旦诗选,翻到做了标记的那页,换了钢笔一笔一划地抄起来。 把天边的黑夜抛在身后, 一双脚步又走向幽暗的三更天, 期望日出如同期望无尽的路, 鸡鸣时他才能找寻着梦。 无病呻吟也好,庸人自扰也罢,更夫的梦在黑夜的尽头,而他江晚的梦又在哪里呢? “邱明,来一下。”远处阎王招手。 邱明有些不甘地放下手里的零食,警告地看董侠:“胖侠,你要是敢偷吃一口……” 董侠摆摆手:“去吧,老师找你必有委任,前途似锦哦。” “滚吧你。”邱明骂了声,小步跑去教师的观看席。 孟林伟感慨地看着本班的男子400接力在场上丢人现眼,把手里的桶装薯片递给他:“拿去吧,大家分分。” 邱明受宠若惊:“无功不受禄啊老师。” 孟林伟瞥了他一眼:“当然不会让你白吃白喝,找你来是有事要谈的。” 邱明心安理得地接过薯片,默默地看着他。 “我找你是为了江晚的事情,”孟林伟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女老师,“她是江晚初中的班主任刘老师。” 邱明站直身体:“老师好!” 刘老师叹口气:“你们军训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邱明皱眉,半天回道:“你碰见那个叫齐宁的了?” 刘老师笑:“老孟啊,你这班的孩子果然挺聪明的啊。” 她的表情严肃下来:“江晚这孩子情况很特殊,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对集体活动也好,文体活动也好,总之大多数课业之外的事情都不是很关心。” 邱明点头:“其实我虽然是他同座,但是真的不是很熟。” “他是单亲家庭,他母亲对他的教育非常严苛,让这个孩子心态一直不稳。有的时候,甚至是有些阴沉了,之前我还很担心他会不会心态失衡变成问题少年什么的,如今看来我虽然多虑,但是这个孩子的发展还是让人不能放心。” “您还真的挺关心他的,都毕业了还留意他的情况。”邱明真心实意道。 刘老师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班的男生对他那么有敌意么?” 邱明想了想:“无非就是他们怀疑他打小报告吧?” “对,也怪我不好,当时想先进带动后进,就让他和冯锋同座,结果后来他母亲来找我调座位,我才知道冯锋一直在欺负他,影响他的学习。调开之后,我就找冯锋谈过一次,结果……” “他怀恨在心?”邱明挑眉,“好幼稚啊。” 刘老师噗嗤一声:“好像你自己是个大人一样,那个冯锋是个人缘极好的,到后来除了齐宁以外,全班都在孤立江晚,那孩子的性格也就越来越阴沉了。” 邱明在心里腹诽,那个齐宁没有参与孤立,但是恐怕一开始就没搭理过江晚吧? “所以持续了多久呢?” “整整一年半。” 孟林伟看邱明:“刘老师的言下之意你听懂了吧?” 邱明点头:“无非就是让我和江晚多接触?” “你虽然成绩不错,但是偏科得太厉害,江晚是个很全面的学生,在学习上,尤其是你不擅长的文科,他可以帮助你。而你呢,就在生活和平时的交际上多帮助他,毕竟我们学校一贯的宗旨并不是分数至上,而是全面发展。” 邱明一路小跑回到班里,正好赶上班上的郑大同跳远夺魁,他一边欢呼一边把薯片扔给董侠。 “阎王找你做什么啊?”董侠含糊不清地问道。 邱明叹气:“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像居委会大妈知心姐姐什么的?” 一旁的范建打量他半天,下结论:“有点。” 邱明一腿踹过去:“行了,我问你们,你们觉得江晚这个人怎么样?” “阴森……”董侠说。 “难搞……”范建补充。 邱明望天:“你说我有可能用我的一腔热诚感动他,让他成为一个乐观开朗阳光向上人见人爱的大好青年么?” 另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做梦吧!” 第六章 邱明自认为当代好青年,所以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不管再难都一定要做到。 于是这天中午11:30,离下课还有一刻钟的时候,他偷偷写了个字条给江晚:“我没带饭卡,不如中午一起吃饭吧?\(^o^)/~” 江晚皱着眉头狐疑地看他,在那个纸条的后边接道:“难道董、范二杰都没空?”不知是有多欠缺幽默细胞,他随手还把那个得瑟到欠扁的笑脸杠掉了。 邱明死皮赖脸:“拜托!”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军训时期的照顾,江晚没接纸条,淡淡地点了点头。 两人打了饭对坐在食堂里,远处五班其余同学都在探头探脑。 江晚吃的很科学——鱼香肉丝、青菜炒香菇、白饭、排骨萝卜汤。 邱明吃的很豪放——红烧大排、红烧肉圆、白饭、排骨萝卜汤。 “真是多谢哈,明天我请你吃午饭!”邱明搭话。 江晚摇头:“无所谓,不用了。” “那怎么行,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邱明莫名有些无力,总觉得今天的谈话不会很顺利。 江晚慢条斯理地吃饭,咽下去才来一句:“随便。” 邱明心里那个纠结啊,江晚不是傻子,老这样无事献殷勤对方肯定能看出来,到时候牵扯出班主任交代的任务,他那种脑回路七弯八拐的人一定会想歪,觉得他非奸即盗,动机不诚恳。可如果直白的说,江晚这人又是个不会看脸色语境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肯定就把自己的善意拒之门外,孟林伟果然给他出了个难题。 恨恨地咬了口大排,却发现大排老的咬不动,邱明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食堂的大排不能点,鱼排也一样。”江晚突然说。 邱明茫然:“为什么?” “大排会很老,鱼排都是生物课解剖实验剩下的,当然,如果你不嫌弃也可以吃。” “果然是地头蛇,这么熟悉,”邱明由衷赞道,但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我……我没别的意思。” 江晚叹气:“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要猜测你到底有没有特定的意思了。” 邱明放下筷子,标准军姿坐相:“江晚同学,我们好好谈谈吧!” “谈什么?”江晚不感兴趣。 “谈恋爱么?”远处范建很犯贱地喊道。 邱明抓起一块骨头就往他那个方向砸过去:“死一边去!”转头又是笑容可掬地看江晚,“要不吃完饭我请你喝奶茶,咱们慢慢说?” 江晚好像是想拒绝,邱明赶紧补充:“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你看秋高气爽,风和日丽,闷在教室里写作业对身体多不好啊。” “我本来准备午睡的。” “教室里空气那么污浊,聊天的、玩游戏的、吃零食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就算睡着了也没有质量,大脑还缺氧不是?你看出去走走溜达溜达,既呼吸了新鲜空气,又锻炼了身体,接触了社会还顺便培养了伟大的友情,一举四得,何乐而不为呢?”邱明像推销员似的,噼噼啪啪说个不停,江晚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找到。 “所以,你答应了?”邱明眼巴巴地看他,像是被抛弃的大型犬。 江晚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附中的午休其实是不建议学生出校门的,江晚一开始心里还有些忐忑,但当他看见看门的大爷和邱明哥俩好般勾肩搭背的时候,竟然油然而生了一种不该存在的膜拜感。 “别愣着了,走吧!”邱明向他招招手。 江晚跟着他往小巷子里钻:“你确定卫生么?” “如假包换!” 江晚冷哼:“奶茶能换,人命over了就彻底换不了了。” 邱明很惊喜:“你也玩游戏?” “小时候玩过超级玛丽。” “……” 最终两人抱着奶茶,小女生似的在学校的天台看风景。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晚不耐烦了,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他的头发似乎有段时间没有修剪过了,整个人看起来才有几分阴沉。 他们迎着风站着,邱明猛然就有了点浩荡快哉的豪气:“大家都是男子汉,对吧?” 江晚点头:“不确定你,反正我是。” “好,那我们就敞开说吧,”邱明决定开门见山,“孟老师找过我。” 江晚的手指缩了下,塑料的奶茶杯被他捏出一道皱褶:“要你拯救问题少年么?” 邱明不理会他的讽刺:“我知道你可能会误解,但我觉得君子以诚为贵,他希望我们互相帮助。” “我不觉得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到你的。”江晚心里没来由有点愤懑。 邱明低头看着杯子里剩下的珍珠:“说实话,我觉得他们有点过虑了。他们的立场可能是出于长辈的角度,比较心疼你?你知道我文科不好,如果我措辞不当,我抱歉。他们的原话是,让你多接触集体,多接触社会,但是我认为症结并不在这个地方。” 江晚侧过头看他,眼睛藏在被风吹乱的发丝后面,看不清楚情绪。 “你又知道症结所在了?” “恩,我觉得你不是反社会人格,你只是有点迷惘,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不知道自己如何和别人正确的友善的相处,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相信别人,所以你才逃避,避免和人接触,避免被人抓到把柄。”邱明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特别傻。 但出于他意料之外的,江晚并未立时否认,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复杂。 邱明一鼓作气:“我承认,我今天找你孟老师的话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但是我想就算他不交代,通过慢慢了解,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和你站在这里。” “因为你是超人,想拯救世界?”江晚抱着双臂,姿态防卫。 邱明缓缓摇头:“不是,因为我和你一样。” 一样坐在一辆名叫“青春”的列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在不知所措中前往未知的远方。 他伸出手,微笑:“很多问题如果找不到答案,有个人一起找,会不会容易些?” 第七章 那天江晚并没有琼瑶地接过他友谊的双手,但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间还是拉近了许多。 随着11月的来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期中考试近了。 孟林伟站在讲台上,面带微笑:“下面我要说的是非常老套的开场白,有奖竞猜,猜对的人今天就不用默写了。”之前忘了交代,班主任是政治老师,深明太祖教义,于斗争颇有心得。 众人面面相觑,邱明举手:“孟老师,您不会想说您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让我们选先听哪一个吧?” 孟林伟频频点头:“小明小明,冰雪聪明。” 全班一阵哄笑,邱明厚着脸皮:“老师,冰雪聪明是形容女生的,不如咱们还是把口号改成‘小明小明,无比英明’吧?” 孟林伟摆摆手让他坐下:“大家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范建在全班的注视里站起来:“坏消息。” “好,期中考试要到了,这次本校不参与区统考,自主命题。” 话音未落,大家都是一阵骚动,如果参加区统考的话,班上再差的学生恐怕都能混个均分80,可如果自己出题,那么本班再好的学生恐怕都有挂科的危险。 “那好消息呢?”班长范建苦着脸。 孟林伟笑得无比慈祥:“好消息就是……如果这次大家考得好,我们就能去邻省春游。” 全班正欢腾着,往常从不发言的江晚突然举手:“请问老师,考得好的参照标准是?” “竞争机制不仅仅是人类,也是自然界普遍的法则,所以……想想当年,倘若先烈们没有知其不可而为之的革命浪漫主义精神,得过且过苟且偷安,就不会有如今的共和国。” 江晚点头:“我懂了,所以老师你潜意识里的反动派是谁?” 他这话不仅语带讽刺,甚至都有几分促狭,让孟林伟有些意外:“呃……我想,一班离我们比较远,不如就挑二班?” 江晚坐下,邱明拍拍他的肩膀:“问得好。” 江晚挑眉:“大快人心?” 邱明感慨:“我想能看到他目光如此呆滞的时候,应该不多啊,感谢你刚刚为我们提供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江晚嗤笑,打开习题。 考完试出来,董侠一把抓住邱明:“最后一题,你算出来等于几啊?” 邱明挠着脑袋,不太确定:“5又1/3?” “啊?”范建惨叫,“我算出来怎么是134啊?” 董侠茫然:“差这么多啊,我答案是18整。” 邱明绝望地看他:“这么整?那可能你对了。” 纪小轩弱弱地来了一句:“其实吧,我和邱明的答案是一样的。” 范建郁卒:“那可能就是你们对了?” 董侠拽他:“你去问问江晚?” 因为下午还有一门历史,所以江晚正靠着栏杆看笔记,邱明死皮赖脸地走过去:“江同学。” “小明同学。”江晚的视线并未离开笔记。 “靠,你也学坏了啊。”邱明皱眉头,“好吧,看在我们几月兄弟的份上,我特许你叫我小明。” 江晚讽刺道:“受宠若惊。” “你最后一题等于几啊?”邱明用胳膊肘蹭蹭他。 江晚退开一小步:“你以为你京巴啊?恩,两个答案,5又1/3和18。” 邱明叹口气:“好吧,随他去吧。” 江晚瞥他:“历史复习好了?” “恩。” “北京条约涉及领土的条款有哪些?” 邱明得意洋洋:“这段我感觉会考,所以特别看了,你听好啊,大清政府割让广东新安县的九龙半岛给英国,怎么样?” 江晚摇头:“不怎么样,如果考试的话,你起码得扣掉二分之一的分数。” “怎么可能?” “北京条约一共有三个,你回答的是中英北京条约,还有中法、中俄,中法不涉及领土问题,但是中俄北京条约里可是有一百万平方公里呢,九龙那点地方和这个比,什么都不算。” 邱明咬牙切齿:“实乃国耻!” 江晚讽刺道:“国耻都能忘了,你才是耻辱呢。” “诶,诶,人生攻击了啊。”邱明靠着栏杆,仰头看天井外那篇窄窄的天空,正是深秋,天高云淡,偶尔还有几只飞鸟从云间翱翔而过。 江晚见他看得投入,也放下书本一起抬头看去,不知不觉间也有些失神。 “你说……飞翔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邱明轻声道。 江晚抿唇:“自由自在吧?” “我倒不觉得,我觉得可能会很累,因为阻力会很大。”邱明眯起眼睛笑,“诶,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别告诉别人。” “恩。” “我想考哈工大,去学造飞机或者火箭什么的,给别人的梦想插上翅膀。”明明造作至极的话语,从邱明嘴里说出来却一点都不违和,让人忍不住去相信。 江晚犹豫了下:“哈工大挺难考的。” “你这人真没意思,好歹鼓励下啊!”邱明白他一眼,让江晚忍不住笑了:“虽然你有点偏科,但是只要好好努力,我觉得希望还是很大的,这么说行了吧,小明?” 邱明眼睛亮晶晶地看他:“那你帮我?” 江晚挑眉:“好处费?” “以身相许不行么?” “稀罕。”江晚点点头,“可以,有不会的随便问我。” 邱明揽住他的脖子:“兄弟!走,咱们一块吃饭去。” 前方不远处董侠范建两人等着,江晚的脚步顿了顿,邱明的手紧了紧,鼓励道:“饭这个东西啊,就是要一起吃才香。” 迟疑了下,江晚点点头:“走吧。” 第八章 期中成绩出来的那天,五班欢声雷动。 区区一个平行班均分竟然和入学第一的二班相差无几,而五班的江晚也打败了二班的王牌选手王怀晋登上年级第一的宝座。 孟阎王大喜之下不仅兑现了五班单溜去邻省春游的允诺,还特意利用自己的政治课时间开了场别开生面的表彰大会。 在班委会全体成员强势围观下,宣传委刘舒舒正苦着脸在黑板上写着艺术字——高一五班期中表彰大会、春游动员大会暨期末誓师大会。 “这名字也太长了,根本不够写啊!”她终于怒了,对着始作俑者犯贱班长怒吼。 范建摇头晃脑:“我看正好,不觉得充分体现了本班的班风么?” “哦?我班班风是什么?”纪小轩问道。 范建正色:“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邱明刚想夸奖,就听到后几排江晚冷冷揭发:“剽窃太祖,那是抗大校训。” 范建讪笑:“那就爱国民主进步科学?” 邱明抗议:“连我都知道,那是北大校训啊。” “不如这样,”董侠咬着铅笔,“咱们临时定一个呗。得,我先来,侠气正气豪气大气!” 众人一阵嘘声。 邱明想了想:“那也太古了,我看就高分高能全知全能?” 纪小轩懦懦地:“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大家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晚你作文将近满分,不如你来定一个?”自从江晚误入歧途和三杰“沆瀣一气”,范建俨然成了江晚的公开崇拜者。 江晚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笔记:“要实事求是还是自吹自擂?要古风古韵还是天朝特色?” “都好,都好。”班长没什么原则。 江晚想都没想:“最简单的,最通用的,最百搭的——天道酬勤。” 大家都有些犹豫,毕竟这个有些老套,此时就听董侠幽幽地来了一句:“唯我独尊……” 众人狂笑之余,邱明提议:“干脆再加两句,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马上开会班长你就公布这事儿吧。”他余光瞥见江晚,后者虽不动声色,但眼里也闪烁着明快的笑意,看起来正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事实证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班会上范建以玩笑的口味公布了所谓班训,竟然第二天孟阎王就派人在教室前后黑板上扯了两个横幅。 前面的是“千秋万载太久,何不只争朝夕”,后面的则是“一统江湖太难,称霸附中就行”。 “这不也是抄袭!”范建忿忿。 江晚有些烦躁地看着窗外前来围观的友班人士:“这下好了,丢人丢出国际水平了。” “五班一日游,该收费吧?”邱明比较有经济头脑。 纪小轩是悲观主义者:“我们要是不能称霸附中,估计要集体变成笑话,还是流传无数代的那种。” “这还不算最糟的,”邱明蔫蔫地开口,“今天眼保健操之后,我从隔壁班回来,正好撞见阎王在抽烟,他向我透露,你们猜我们去哪里春游?” “不是说邻省么?” “切,想得美吧,他说去怀柔!” 一排男生趴在城墙砖上,只露出几个脑袋,远远看去还真是挺惊悚。 “听说二班的春游取消了,真可怜。”董侠言不由衷地表达了同情。 江晚难得第一个发表意见,只嗤笑了一声:“活该。” 林梢的落日挣扎着在天际抹下紫红的颜色,古老城墙站在暮色里,苍凉着不甘,颓唐地不朽。 即使还是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此情此景也难得地有些沉重。 “你们说,人死了会去哪里呢?”邱明喃喃道。 董侠叹息:“会轮回吧,如果有下辈子,我就当个大王八,什么也不想,就在水里游来游去还活得长。” 江晚讽刺道:“帮哪个林妹妹驼碑么?” 邱明看看董侠庞大的身躯,又瞥了眼江晚:“第一,要是宝哥哥这么肥硕,他就没那么多好妹妹了;第二,小晚同学最近很活泼嘛。” 江晚白了他一眼:“刚刚还冒充文艺青年思索人生,现在又开始犯贱。” 范建茫然抬头:“谁叫我?” 一片哄笑中,邱明深沉开口:“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论者,我觉得人死了应该就剩一把灰,其他什么都没了。没有知觉,没有感知,什么都没有了。” 气氛又沉重起来,一阵风吹过来,落叶沙沙作响。 纪小轩低头捡起来片叶子:“也许前几年,前十几年还会有人祭扫,但是一百年后呢?恐怕谁都不会记得,在世上的痕迹也被抹得干干净净了吧?” 邱明突然大笑出声,一边一个搭上江晚和董侠的肩膀:“不想被人忘记,那就做些轰轰烈烈的大事嘛,新时代不能裂土封王,也能永垂青史的。” 纪小轩虚心求教:“譬如?” “我的偶像!”邱明满脸憧憬,“如果能像他那样,就是折寿二十年我都甘愿啊。” “他偶像是谁?”董侠茫然。 江晚很有些无奈:“他有俩偶像,一个是罗纳尔多,一个是钱学森钱老,看他这个语境,应该指的是后面那个。” 大家忍不住一起嘘他,邱明却一本正经:“做梦是少年人的特权,懂不?在我们这个年纪就应该不管不顾,想做什么就去做,如果连做梦的勇气都没有,谈什么成就抱负?” 很多很多年之后,不再年少的纪小轩却始终都记得这平平淡淡的几句话,甚至一度把它奉为自己的座右铭。 梦想确实慢慢会被现实取代,追逐梦想的道路也往往荆棘密布,可只要争取过努力过,为了它哭过笑过痛过,那个梦想就会永远活着,而追梦的人们也永远不会老,不会死。 他们会和梦想一起,永远阳光灿烂地活在一个个的过往里,充满欢声笑语,勃勃朝气。 在某个空间里,在逆流的岁月里,那些梦想,那些人们,他们会永远年轻。 第九章 江晚满脸唾弃地看着邱明,后者正抓耳挠腮,忙的不亦乐乎。 “就你这种破文采,捉刀写写检讨就算了,还敢帮人家写情书?” 邱明没抬头,正沉浸在文豪特有的情绪里:“你懂什么,情书和作文不一样,作文命题,情书是自由发挥,我自然而然写的出彩了。” 虽不想管闲事,但江晚还是耐不住澎湃的好奇心,凑过去看了眼。 “你的嘴角微微上翘,可爱地无可救药……诶,写的不错啊。”江晚很意外。 纪小轩回头,弱弱道:“那是周董的歌词,迷迭香。” “喂!”江晚皱眉头,“你帮谁写的,好歹负点责任啊。” 邱明耸肩:“还能有谁,本班班长给学妹的。” 此时已是高二下学期,因为本市奇葩的高考制度,3+2,语数外三门+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地理历史中的任意两门,所以年级并未分班,而采用了跑班制。 邱明、董侠和范建三杰选择了男生的最热门选项语数外物化。 纪小轩选了未来医学生的热门,化学+生物。 而出人意料的是江晚,他别具个性地选择了物理和历史。 “物理最理性,历史最感性。”他自己是这么解释的。 离高三只剩下半个学期,临上战场,同学们心里躁动不安的那点小情绪都如同笼里的小兽般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在黑暗来临前掀起点风浪。 在某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范建被众人撵出去买奶茶,在奶茶店里巧遇学妹,从此那婉约的倩影便再不能从心头隐去。 于是班长利用他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成功地战胜了青藏铁路同车和十六届六中全会,使他那少年维特的烦恼成为本班第一要闻,甚至惊动了孟阎王。 “不经历些挫折,怎么成长?”阎王只淡淡地扔下一句话,并未多加干涉。 在范建为了老师的理解和支持而沾沾自喜,全班同学为了班长的恋爱幸福而群策群力的时候,五班头脑最清醒的人保持了沉默。 江晚在心里默默想道:“注定会失败的事件,向来是引不起统治者太大兴趣的。” 班长人缘极好,甚至很多女生也加入进来,为他出谋划策揣摩对方的心理。 “我看,不是期中考之后要去学农么?那可是个好时机啊。”甄倩提出宝贵意见。 范建有些犹豫:“可是……高一不学农啊。” “你的脑袋真是……学农回来以后有文艺汇演,而且我打听过了,学农的项目里有采茶和陶艺,如果你带点茶叶或者手工艺品回来送她,她肯定很开心。”刘舒舒补充道。 范建恍然大悟:“对啊,哪怕我摘点油菜花给她,那也是一份心意啊。” 邱明已经写完了情书的大半,正深情并茂地朗读:“爱情是糖,甜到忧伤,而我们的爱情就像相遇时的那杯奶茶,茶之青涩,奶之醇厚,齿颊留香。” “噗,你在做广告啊?”董侠忍不住吐槽他。 纪小轩则一直在沉默地观察着,回过身来低声对江晚说:“你觉不觉得其实刘舒舒对范建挺好的?” 江晚抬头看了两眼:“太乱了,懒得关心。” 邱明又凑过来:“这就是青春啊!” “再这样青春下去,你可就造不了飞机了。”江晚把语文课本扔他脸上,“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下一句是什么?” 邱明惨叫:“要不要这样啊!恩……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不随以怠。” 江晚微微叹口气:“不能死背的,还是理解为主。有了意志也有能量,也不会跟着别人而懈怠,从逻辑角度下面一句应该是什么?” 纪小轩不无羡慕地看着他们一个循循善诱,一个抓耳挠腮,也默默打开课本。 期中考试依然没有什么悬念,五班依然在平行班里鹤立鸡群,江晚因为生病考的并不算好,虽比年级第一王怀晋少了十几分,但也进了年级前十。 学农是高二的一项实践活动,目的是为了让广大城市学生强身健体也更加贴近土地与农村,重要性比起高一的军训恐怕也是不遑多让。 与军训路上的沉闷相比,前往新山的这一路简直可以说的上欢腾,到了最后,在极不靠谱的班长带领下,全班都开始了大合唱。 “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一起爬到沙滩上,看那浪花一朵朵~~~” 江晚烦躁地把耳机扯下来:“救命啊。” 邱明狂笑着拍他肩膀:“怎么了,不是挺动听的。” 江晚头蹭着椅背:“千万不要告诉我,学农的这三天都要和你们像疯子一样地过。” “人不疯癫枉少年啊!”邱明伸手在虚空中画来画去,“不过我真的觉得挺奇怪的,为什么大家都忙着谈对象。” 江晚笑出声来:“你用的词汇还真的挺土的,人家叫做谈恋爱,不叫做谈对象。” “但我觉得这个事情还蛮严肃的,用对象比较合适。总觉得如果喜欢什么人就会想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结婚什么的,恋爱分手一类,感觉不太认真。” 江晚沉默了下:“结了婚还能离婚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对不起。”邱明这才意识过来刚刚触到雷点了。 江晚倒是淡然了很多:“兄弟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这么关键,大家还是好好看书吧,青春这个词虽然好,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消受得起的。” 邱明撇撇嘴角:“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快意恩仇广结善缘也是一种青春,咱们不庸俗。” 江晚打开窗,让微凉的气息透进来:“新山还真的挺漂亮的,虽然叫它山都有些抬举它。” 刚刚下过雨,山体青翠,正是秋季,大片的绿里偶有红黄点缀,十几辆大巴开过,惊起无数飞鸟,成群呼啸而过。 第十章 06年4月22号21:00,B市新山学农实践基地,五班男生一寝。 “九点熄灯,让不让人活了?”董侠抱怨。 江晚躺在床上,天花板上有白色的光晕,分不清是路灯还是月光。 学农的三天里,阎王明确规定大家就当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农民,谁都不准看书、玩游戏、打牌等等,于是一群荷尔蒙正分泌过剩的少年便只好像抽土烟的大爷们一样,整日胡侃唠嗑。 “我说,现在正好是卧谈会,不如我们大家随便说点什么吧?”范建提议。 邱明心里大叫不好,按照范建最近的态势,恐怕今晚谁都别想睡成觉。 就在他忐忑的关头,江晚突然开口了:“其实……” “其实什么?”范建紧张问道。 “我知道有几天了,但是一直在想怎么和你说。”江晚难得有些踌躇。 邱明和他都睡上铺,正好头对头,立马坐起来凑过去:“直接说,别吊人胃口啊。” “嗯,大家都知道以前我是初中本部的吧?”江晚还是慢吞吞地组织语言。 范建很着急:“我们都知道,您老快说行不?” “所以二班的人以前大多是我的同学,前几天我碰到他们中的一个,那人告诉我,林梦好像最近一直追求他们班的什么人。” 众人都在惊愕中,于是一时间也没人搭话,江晚硬着头皮继续:“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人没答应。” 范建不做声,董侠低声问:“江晚,那人是谁啊?” “我不能说。” “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猜可能是王怀晋。”纪小轩声音低低的。 邱明狐疑:“你怎么知道?” “我和他一起上化学生物课吧,见过那女孩子去找过他几次,”纪小轩极具罪恶感,“不过范建你别担心,王怀晋对她挺冷淡的,明确表示过没空。” 范建没说话,突然下床穿上鞋就出去了。 董侠揉揉纪小轩的脑袋:“你啊,老是搞不清楚重点。范建他在乎的根本不是王怀晋喜不喜欢她,而是她喜不喜欢王怀晋!” “而且,就算最后那学妹答应他了,很多东西也不那么纯粹了。”邱明补充。 江晚叹气:“小轩你不应该说出来,我怕班长会找王怀晋麻烦。” “啊?”纪小轩很紧张,也坐起来,“不会吧,其实王怀晋那人还不错的,虽然脾气差了点。” 邱明默默披上外套:“我去看看。” “我也去。”董侠和其他几个男生也跟上。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正当江晚越发不安的时候,和他们一块去的某个男生跌跌撞撞地跑回来。 “不好了!” “怎样?” 那男生脸色有点白:“刚刚范建直接冲到二班,然后就打了王怀晋一耳光,二班的人怒了,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 江晚觉得头有点疼,这几个都是能惹事的主,何况邱明原先和二班就有过节。 “再然后?怎么就你回来了,其他人呢?” “除了邱明一直在劝架,情节比较轻微意外,其他人都被扣住了,阎王正在那儿骂呢。” 江晚想了想:“我过去一趟,你们先休息。” 他打着手电找到邱明的时候,后者正入神地发呆。 “知道连坐是什么感觉了吧?”江晚在他身边站定。 邱明转头看他,笑得像个傻子:“你听,有青蛙和知了在叫呢。” 江晚勾起嘴角:“蛙鼓蝉鸣,文盲的用词就是不够精准。班长他们呢?” “还在办公室里呢,那王怀晋也是怪倒霉的。”邱明心有余悸。 “那为什么单罚你一个?” “阎王说他特别偏爱我,所以对我要求要高些,没在第一时间拦住他们,就是我的不对。”邱明耸肩,“不过我看,这次范建班长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 月明星稀,夜色正好,江晚干脆关了电筒和他一起抬头看天:“如果我是个农夫,看这样的景致肯定不会觉得有多稀奇,反而看到高楼大厦才会大吃一惊吧。” 邱明点头:“人嘛,就是喜新厌旧永不知足的生物,还不懂珍惜。” “恩。” “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真的挺开心的,”邱明这个神经大条的人难得今晚有这么多感慨,“和好朋友们在一起,虽然也要为学习的事情烦心,但其实痛的过程也很快乐。爸妈总会告诉我,年纪慢慢大了之后,人心就会复杂起来,就再也交不到像如今这么要好的朋友了。” 江晚低头笑:“也是缘分吧,还得看时机,你看我原先在二班就没交到什么朋友,只能说我们班的人特别投缘。” 两人都没说话,邱明拽拽他的袖子:“我刚刚看到那边有个果园,里面的枇杷好像熟了,我估计范建他们起码要再过一小时才能放出来,不如?” 江晚瞪大眼睛:“有点出息行不?你要拉着我陪你做贼?” “嘘……”邱明笑眯眯的,“我会留钱在那儿,不会真偷了人家的,你放心吧。” 不管怎么说,当两个人怀揣着若干枇杷满载而归的时候,江晚还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一定在做梦。 邱明倒是心情好的很,嘴里还哼着小曲:“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让远方的星全都听得见,它一定实现。” 江晚低头看着用外套扎成的简易包裹:“我以前去福建旅游的时候也吃过枇杷,好像不长这样啊,比这个大,比这个白。” “这你就不知道了,枇杷分三种,上等的是白蜜枇杷,中等的红皮儿,最次等的才是黄色的。这个嘛,算是我们这边的本枇杷,长得比较扁,有那么点野生的意思,但味道也是不错的。” “是么?”江晚拈起一个小心地把皮扒了,“嗯,是挺甜的。” “你说我们像不像还珠格格里的永琪和小燕子,偷柿子什么的。” 江晚摇头:“不知道,没看过。” 邱明下结论:“没童年。” 江晚自嘲:“是啊,连爹都没有,去哪里找童年?” 邱明看他:“暑假去我家玩儿吧,我把我爹借你!” 江晚愣了下:“一言为定。” 第十一章 如果说军训是去受罪的,学农就是来旅游的。 邱明站在茶园里,手都有些颤抖了:“老师,这个茶叶真的6000一斤么?” “是人民币,不是日元?”董侠也犹豫着不敢下手。 范建失恋,阴沉着脸站着发呆。 江晚低头看着不再新嫩的枝桠,动手开始采茶。 “勇士!”邱明凑到他身后,“你不怕采坏了要你赔钱?” 江晚把他的头从肩膀上都下去:“刚刚茶业讲座你一定没听,老师都说了,明前茶最好,雨前茶次之,这个茶叶一看就已经采过一茬了,别说市价6000一斤,我看600一斤都卖不到。你就安心吧。” 邱明小心翼翼地掐了点芽尖放到竹篓里,回头看去,一群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一排排地站在茶园里,矫揉造作地采着茶。 “广告上明明不是这样的……”难道不该是雾气蒙蒙,几个如花似玉穿着印染蓝布的妙龄女子用纤纤玉手掐去青翠欲滴的芽尖然后摇曳生姿地走出镜头么? 江晚冷笑:“难道你吃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和宣传画上都一样?” 采完了茶叶,大家又被组织去做陶艺。说是学农,其实吃住都在一个乡镇小学里,陶艺教室也像是人家平时上课用的教室。 “咱们这回学农,学校为每个人出了50块,这些乡镇小学周末的时候把校舍租出去,也算是捞点外快。”董侠一边捏着手中意识流的所谓艺术品,一边传播小道消息。 邱明小心翼翼地用刮刀雕刻着,大笑道:“我是新时代的罗素!” “罗丹,能不能有点文化。”江晚手劲没控制好,把好端端一个花瓶的胚子搞成了笔筒。 邱明注意到了:“你就做个笔筒呗,还实用。” “邱明,”甄倩走过来,她是班上的文艺委“明天下午就要回市里了,今晚好像年级要搞个烟花篝火晚会,但是我们班还没排出节目来。” 江晚淡淡看着,五班的绝大多数人都看得出来,甄倩对邱明绝对有意思。凭心而论,甄倩身材高挑,容貌秀丽,和邱明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 他转动托盘,揉捏手里的陶器,边留意着邱明的回应。 邱明挺惊讶:“我不知道啊,我没才艺。” “没,我只是想问问,”甄倩多少有点尴尬,“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邱明第一反应是看江晚:“我不知道,你说呢?” “我既不是班委会的,也没什么才艺,你问我做什么?”江晚冷笑。 邱明愣了愣,回头对甄倩道:“不好意思,我确实不太清楚,你去问问范建吧,他是班长。” 甄倩多少有点失望,点点头转身便走了。 “你不喜欢她?”邱明低声问江晚。 江晚没抬头:“我和她又不熟,而且我喜不喜欢她不是重点,你喜不喜欢她才是重点吧?” “啊?”邱明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蠢材。”江晚抬眼看他,眼里似乎有些讥诮,“人家一颗芳心都抛掷流水了?” 邱明表情空白地看他:“啊?” 江晚环顾四周,想了想:“跟我出来。” 两人洗了手,站在乡镇小学的走廊上,远山近水,一览无余。 “有的时候我真希望我们学校也能坐落在这种地方。”江晚感慨道。 邱明叹气:“你舍得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鸡蛋糕、麻辣烫和烤肉串么?” “好吧,我收回。”江晚从善如流。 “所以……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吞吞吐吐的。” 江晚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第一,不是我想和你说,而是你偏要问;第二,我并没有吞吞吐吐;第三,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保障了你的知情权,决定权在你。” “你真的应该学文科当个律师什么的。”邱明喃喃道。 “不用了,谢谢。”江晚没兴趣周旋下去,“甄倩喜欢你,刚刚在和你套近乎,你看不出来么?” 邱明愣了愣:“对不起。” 江晚瞪他:“你对我说对不起干吗?” “演练一下。”邱明摸摸鼻子,“我觉得吧,你应该是搞错了,她应该不喜欢我的。” 江晚双手交叠在胸前:“哦?小明同学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自信呢?” 邱明满脸无所谓:“我既不是我们班最帅的,也不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她干吗要喜欢我?理论上她应该喜欢你嘛,什么眼光。” 江晚傻傻地看着他:“神经病。” 邱明撑住栏杆:“不开玩笑了,其实之前刘舒舒找过我,告诉我这件事情,所以我早就知道了。” 江晚顿时觉得自己很蠢还很八卦,正要发作,就听见邱明继续说:“女生喜欢那些运动好、成绩好、人缘好还有长得好的男生,对吧?” 江晚点头。 邱明撇起嘴角,很难得地出现了些许讽刺的意味:“可这样的人,每个高中,每个大学都有,什么学生会主席、足球队队长,或者是那种男生领袖、老师眼里的叛逆者。我想他们喜欢的,只是这种身份,而不是这个人本身。” “这样讲也许不太公平,”江晚淡淡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又怎么知道她喜欢的不是真正的你?” 邱明挠挠头:“我们的对话看起来真是越来越蠢了,如果她知道我连篇像样的作文都写不出来,床肚底下堆满臭袜子,理想的生活就是买间90平米,楼底下有麻辣烫的小公寓。她还会那么喜欢我,说要永远在一起么?” “你……”江晚有些词穷。 邱明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咱们回去。” 那年学农的篝火晚会,五班出的节目非常别开生面,大合唱《义勇军进行曲》,让阎王颜面扫地。 范建穿过人流,艰难地走到林梦面前,对她说:“我曾经喜欢过你。”然后,像个男子汉一样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在阎王的默许下,五班的男生偷偷买了酒,陪他们的班长喝了一夜。 而当晚,范建甚至还收到一张来自王怀晋的字条,上面写着“对不起”。 第十二章 江晚正在复习解析几何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 “江晚,你的电话。” 江晚走出去,向他妈点了点头,拿起电话:“喂,你好。江晚。” 那边噗嗤一声笑起来:“话说江晚,刚刚你妈接电话的时候,让我想起‘喂,你好,这里是林公馆’。” “那是什么东西?” 邱明在那边很是惊诧:“不是吧?你连春晚都不看?” 江晚忍不住笑起来:“不行么?有话快说。” “恩,你知道我们学校喜欢搞竞赛班嘛,我刚刚听说因为马上高三,有全国竞赛,可能八月十几号就要开学了,于是我们暑假只剩一个月了。” “恩,然后呢?” “诶,谢谢妈,”邱明的声音听起来很雀跃,“我妈拿冰棍给我的,对了,我和董侠范建纪小轩几个人想趁着有空出去玩一趟,一起呗?” 江晚有些迟疑:“可是,马上就要高三了……” “别急着告诉我,我知道你家里管得严,但是尽量争取吧,我晚上九点再打给你,恩?我去看球了。” 江晚哭笑不得:“好,看得开心。” 挂了电话,就见他妈满脸深思地看着他:“好像你和班上同学处的不错。” 江晚的脊背僵了一下,淡淡道:“还可以。” 江母指指对面的沙发:“坐,妈妈和你谈谈。” “哦,难道我连朋友都不可能有了么?”江晚在她对面坐下,讽刺道。 江母扫他一眼:“在国内没有前途,你准备一下,今年就到美国去读高三。” 江晚从未像今天这般,对晴天霹雳这个成语如此感同身受。 江母见他呆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又说了遍:“今年就去美国,我帮你安排好了。” 江晚抿紧双唇,他大概知道他母亲的意思,中考他已经失败了一次,江母无法再忍受第二次的失败。而且江母向来觉得外国的月亮一定比中国的圆,出国移民,两个孩子一条狗,体面高尚的中产阶级生活……这就是她所爱的一切,另辟蹊径的,可以向周围的女人们炫耀的生活。 “我是不是不可以拒绝。”江晚抬起头,与江母对视,目光很稳。 向来逆来顺受的儿子突然发难,江母多少有些错愕,“显然不可以。” 江晚沉默了一会:“如果我在国内考了托福和SAT,我可以高中毕业再去美国的,不是么?” 江母没说话,在心里琢磨儿子的意图。 “那样更省钱。”江晚补充道,“我也不需要去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富二代挤在一起,他们很可怕,吸毒滥交赌博等等。” 江母瑟缩了下:“也不全是那样的,你偏见了。” 江晚微笑,但笑容里不带多少温度:“有风险的,我毕竟还没有成年。” “可是,高三是很苦的,”江母似乎在叹息,“还是你准备在家复习一年?” 江晚摇头:“我应付得来,我可以一边上课,一边准备SAT什么的。” 江母狐疑地打量他:“你很少有自己的主见,我比较想了解你的动机。” 江晚起身,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绿茶。 “我不想让我自己和我的同龄人分割开来,”江晚伸出一根手指,“不要打断我,你们那一代人,共同的经历是群众运动、上山下乡、计划经济,而我们这代人呢?最值得回忆的群体性记忆就是——题海和高考。” 江母冷笑:“和你母亲说话也要这么学术性么?另外,送你出国是为了让你更加有创造力,你偏偏还要留在国内应付这种僵化的应试教育!” “那请问SAT和GRE是什么同样是考试,在国内就是讲话的应试教育,到了国外就成了创造力的代表?不要告诉我美国人不用考试,也不要告诉我,美国人凭着创造力都可以上大学!” 江母愣了愣:“好,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坚持要在国内参加两场高考,中国的和美国的?” 江晚低头笑了:“我想是的。” “你让我很担心。” “因为我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江晚讽刺道,“而且听说齐宁不准备出国,他要高考,如果我现在就走了,夏阿姨很可能会说我成绩太差考不上大学只好出国,你知道,现在出国的人泛滥,大多数人都觉得学位是买来的。” 江母揉揉太阳穴,江晚知道她已经动摇了,在心里倒数一分钟之后,江母缓缓开口了:“我是你的母亲,从来不是你的敌人。” “我知道,我很感激你,我也会顺从你。”江晚淡淡道。 江母扬起头:“好,我同意,这里是中介整理的材料,你选个学校选个专业。”她顿了顿,“再选个考试的时间。” 半小时之后,江晚抬头:“8月托福,10月去香港考SAT,11月前申请。” 江母看他:“不会太仓促么?” “我会努力。” 江母突然问:“你同座位,那个姓邱的孩子,准备怎么办?” 江晚笑笑:“他想上哈工大。” “那不错啊。”江母难得表现出一点赞许。 江晚拿起电话:“邱明。” “恩?决定了?” “我考虑了下,还是不去了。” 那边是短暂的沉默,邱明显而易见有些失望:“这样啊……”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江晚还是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你们多拍点照片给我?” “恩,好吧,你放心,我们会把你的那份一起玩掉的!” 江晚还不忘了叮嘱几句:“记得看点书,英语语文这个时候都可以开始补了。” 那边打着哈哈挂了电话,江晚深吸一口气,准备去拿钱包。 “想不到你还能交到好朋友。”江母若有所思。 江晚点点头:“我出去买SAT的参考书。” “不准备报个新东方么?” 江晚耸肩:“烹饪学校我考虑下。” 门带上,江母突然低低笑了:“有长进,都学会开玩笑了。” 第十三章 之后的一个多月即使对江晚这样的学习狂来说,都有些不堪负荷。 英语,英语,英语,从早到晚,紧绷的肌肉、干涩的双眼、乃至于跳动的心脏都进入了全英语模式,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邱明他们从贵州回来后立刻就约江晚出来,江晚迟疑了下还是赴约了。 几个大男生在八牌巷一家名为“海鲜、烧烤、大盆菜”的大排档坐定,邱明就迫不及待地从背包里掏礼物。 “也没啥好买的,我们路过侗族自治县嘛,我看到那里有手工艺人刻笛子的,就给你带了个。” 江晚打开盒子,发现是用水竹做的,雕工细致,看得出是手工打磨而成。 董之侠一边龇牙咧嘴地挑着爆炒香螺,一边大肆嘲笑:“你看看上面刻的字,那是邱明要求人家刻上去的。我还真想不到,我们小明同学竟然是如此温柔细腻诗情画意的一个人。” “就是,娘们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女朋友挑的。”范建在旁边犯贱。 “滚蛋!我那是对兄弟美好祝福,你们懂什么!”邱明炸毛,脸颊上微微有些红晕。 “Blushing,”江晚下意识道,却发现其他人傻傻地看着他,“咳咳,我看看啊。” 笛身上用小楷刻着两行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我就说小明这人没有大是大非,胡兰成是什么人,汉奸哪。”烧烤上来了,董侠忙着抢肉串,嘴巴还不饶人。 “吃什么都堵不上你的嘴!”邱明把一串鸡翅塞进他嘴里,略尴尬地解释,“那啥江晚,我可不没什么讽刺你的意思啊,单纯呢就是希望你……” 江晚摆摆手:“我知道你没有,就你的文学素养,可能连胡兰成是谁都不知道。” 邱明翻了个白眼,随即几人就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桂林的风景是多么多么的一般,但是啤酒鱼是多么多么的好吃。 “所以,你们骑单车游月亮山,然后晒伤了最终在阳朔的宾馆住了三天?”江晚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表情面对这几个白痴。 “对啊,”纪小轩挺委屈,“其实我觉得我还能坚持的,但是他们非要玩广西的牙牌,什么胡子的。” “歪胡子。”邱明提醒。 范建叹息:“不然咱们能怎么办啊,都没成年,不能去酒吧,在阳朔也只能随便玩玩了,其实不怎么好玩,全是小情侣在约会,几个大老爷们实在没意思。” “触景伤情呗。”邱明啃着鸡翅坏笑。 范建幽幽叹口气:“不过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情种,学妹的一颦一笑至今还回荡在我的心间,如同那清澈的流水,滋润着我干涸的灵魂。” “呕。”忍不住,几个人吐了。 很多年以后,有首歌红遍大江南北,范建在KTV撕心裂肺地哼着“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邱明突然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林梦么?” 范建只是茫然问道:“她是谁?” 再次回到学校,孟阎王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扫除,作为卫生委的邱明痛不欲生。 江晚倚在窗边看一本包着书皮的册子,充满娱乐精神地看着邱明站在课桌上擦电风扇的风叶。 “这就是海拔高的好处,看看我们的小明同学,今天他既然可以站在全班的制高点为人民服务,明天他就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俯瞰芸芸众生。” 因为灰尘大,邱明顶着董侠的棒球帽,“江晚同志盛赞,我愧不敢当。” “江晚,你怎么什么事都不做?”范建挥汗如雨地拖地。 江晚微笑:“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你分到了什么任务?”范建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邱明叹气:“我让他洗抹布,他直接带了一打新的过来。” “腐败!” 甄倩在扫地,时不时偷偷抬眼看看邱明,像公园里怯生生的梅花鹿。 江晚瞥见,晃到邱明旁边,随手用书敲了敲。 “怎么了?”邱明蹲下来与他对视。 江晚不语,下巴向甄倩那个方向扬了扬:“快高三了,别耽误人家姑娘。” “我感觉你像我妈……”话还没说完,江晚手里的书就敲到他头上,邱明高举双手投降,“好吧,可是人家从来没表示过,我怎么拒绝她?” “白痴,”江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有无数种办法,比如委婉地表示匈奴未灭不言家,比如编造个假想的梦中情人,比如告诉全班你要去哈工大不留B市……” 董侠凑过来:“说真的邱明,我觉得那姑娘挺好的,多漂亮啊,干吗非要让人家伤心呢,人不轻狂枉少年,一场轰轰烈烈的雨季恋爱会让你铭记一辈子的。” 邱明耸肩:“再说吧。” 江晚笑笑,走回窗边,却发现甄倩的视线定在自己的身上,便礼貌地一笑。 果不其然,快放学的时候,甄倩在校外喊住他:“江晚同学!” 江晚顿住脚步:“有事么?” 甄倩脸颊通红:“是这样,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和邱明有关系?”江晚漫不经心地理理袖子。 甄倩显而易见有些尴尬:“他和你说了?” 江晚皱眉:“什么?” “虽然我知道高三很紧张,你也会很努力,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做好朋友,在学习上互相帮助,”甄倩有些结巴,“等以后进了大学,也……也许你会愿意考虑我一下。” 江晚愣住,顿时觉得这个情况很是乌龙,远处传来嬉笑的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五班三杰躲在小卖部朝这里张望,明显是在看好戏。 江晚注意了下邱明的表情,对方眨了眨眼,手里拿着两根冰棍。 有些漠然地回头看甄倩,江晚笑笑:“有件事情,目前我只和孟老师说过,现在我告诉你,但是希望你保密,好么?” 甄倩咬唇点头。 “我明年就要出国。”一句话足以斩断所有的可能性。 “我们可以在网上联系的。”甄倩似乎还想尝试一下。 江晚叹息:“我还是要参加高考的,所以希望你不要告诉其他同学。”他顿了顿,“尤其是邱明。” 甄倩眼圈都红了:“你一定要出国么?” 江晚低头看着水泥地:“如果不是想和邱明一起高考,可能我现在已经走了。总之很对不起,希望你学业顺利。”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们能保持联系么?”甄倩充满希冀地看他。 江晚无动于衷地点点头:“给我发邮件吧。” 他快步走向小卖部,重重地踩了邱明一脚,后者把冰棍递给他:“来,我请你。” 江晚尝了尝:“太甜了。” 第十四章 高三的学业紧张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以下是附中高三五班的日程。 周一至周五。 7:15 到校并早读,课代表在门口收作业,凭作业进门。 从7:45开始,除去眼保健操和跑操,五门主课轮番轰炸直到5:45晚饭时间。 6点开始晚自习一直到8点,然后从8点开始,一周五天每天考一门主课,直到10点回家。 到了周六,上午7点到12点,每门主课讲之前考试的卷子,然后周六下午及周日上午,为竞赛班辅导时间。 “简直要疯了。”邱明绝望地看着天花板,累得完全说不出一句话。 江晚从他手里把卷子抽出来:“邱明,你不能这么偏科的。” 邱明叹息:“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知道每个人的天赋都有限,面面俱到的不是人,是神!” “达芬奇就是全才。”江晚忍不住纠正,“不过我在想一件事情。” “嗯?” 江晚笑笑:“下周是国庆,我有点事情就不来补课了,国庆之后吧,周日我们要不要一起看书?” 邱明睁开眼睛,有些忧虑地看他:“我发现你最近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用功了?” 江晚揉揉眉心:“是么?或许吧,不过很快就好了,会很快。” 邱明忍不住搭上他的肩膀:“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我又不选举,要你支持干吗?你先把兰亭集序背完再说吧。” 实际上江晚的托福考的挺不错,下周的SAT再考完就可以直接申请了,中介看了他的材料,帮他选了三所大学,江晚私心上比较偏向Yale和Brown,但为了保险,也选了排名较后的一些。 在他准备去香港考试的前一晚,江母敲门了:“江晚。” “请进。”江晚正在收拾东西,检查准考证。 出乎他的意料,江母竟然端进来一碗鸡汤,显然是她亲自熬的。 “昨天家长会,我见了你同桌的母亲。” 江晚笑笑:“阿姨人挺健谈的。” 江母瞥他一眼:“趁热喝。” “她说什么了?” 江母有些感伤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们家离学校很近,她说你可以住到他们家去,可以睡好些,而且她是家庭主妇,也可以照料你们的生活起居。” 江晚顿住了:“妈,我没有和邱明说……”江母工作繁忙,家里又住的比较远,江晚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搭地铁,也没人准备早饭,往往只能在路上买点包子豆浆,想来是邱明注意到了…… 江母打断他:“我知道你没有,但我想或许我真的不是个好母亲。” “妈……”江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昨天邱明那孩子也在,好像是班干部留下来帮忙的对吧?挺阳光的,看得出来也挺聪明。”江母沉吟了下,“既然你想参加高考,你就认真地考,不过你毕竟不在国内念大学,也不要压力太大。我想,或许他母亲的提议还是不错的,一日三餐有人照应,你也可以在学习上帮帮那孩子。” 听起来太好不像真的,江晚忍不住愣怔了半天。江母抬眼看他,似乎可以一眼看穿人心:“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你今年留下来么?” 江晚摇头。 “其实我很高兴,你有了自己的主见和想法,而且比以前更开朗了。”江母笑了笑,“也许有机会,我要对那孩子当面道谢。” 江晚沉默许久,最终轻轻说:“谢谢妈妈!” 邱明皱眉看着身边的空位,无意识地揉着手里的卷子:“要是江晚在不知道能考多少分,喂,董侠,你怎样?” 董侠痛不欲生:“40!” 邱明吓了一跳:“What” “I beg your pardon礼貌些。”江晚的声音冷冷地从门口传过来。 见到亲人解放军的情绪顿时涌上邱明心头,他一把抓住江晚的袖子哭诉:“赵老师不是人啊!!!” 江晚接过卷子,沉默半晌:“我估计只能考110.” 董侠感慨:“灭绝人性。” 邱明挠挠头:“对了江晚,你十一去哪儿玩了?” “香港。”江晚坐下来,翻翻抽屉,把之前发的卷子整理好。 “你在东方明珠乐不思蜀的时候可有想到大明湖畔生不如死的我们?”董侠悲切状。 江晚笑笑,从书包里拿出几盒糖果:“随便带的。” 邱明看着他们哄抢一空,嬉皮笑脸地伸手。 江晚瞥他一眼:“你没有。” 邱明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打劫,江晚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喏。” 邱明打开盒子:“这是……” 黑银色的钢笔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我会舍不得用的,太贵重了。”邱明把盒子盖好,眼睛里似乎映着一整条银河。 江晚耸肩:“我又没让你做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时候用。” 邱明笑眯眯地:“却之不恭……对了,你妈妈和你说了没?到我家住的事情。” 江晚指指他手里的盒子:“伙食费。” 在邱明漫长的人生里,有无数个或喜或悲或起或伏的重要时刻。而这支少年时代收到的礼物,几乎在他人生的每个阶段里刻下了斑驳却不可磨灭的印迹。 高考志愿、入党申请、考研志愿、考博志愿、工作简历、房屋两证…… 他总会认真地擦拭这支钢笔,加足墨水,然后用近乎虔诚的神情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看着流畅的线条微笑。 第十五章 一个平凡的冬夜,11点半。 邱明瘫在床上:“我不行了……” 一块冰毛巾落在他脸上,伴着比毛巾还冰冷的声音:“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邱明叹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 “然后呢?”江晚站在阴影里,像是从地狱里刚刚爬出来,很是瘆人。 “臣与先帝相谈甚欢,故以身相许……” 江晚一脚踹过去:“诸葛亮,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字孔明,不是字紫薇。” “谘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邱明好不容易又挤出一点来,“下面好像是什么做牛做马来的。” 江晚抬头看天:“遂许先帝以驱驰。” “好累。”邱明喃喃道。 江晚在他旁边坐下:“累就休息休息?” 邱明苦着脸:“大过年的,今天是大年初六,学校竟然就开学了,没人性!” 突然邱明爬起来,探头探脑地看看外面,低声道:“诶,江晚,我们偷偷看会电视吧?嗯?” 江晚冷笑:“以防你爸妈发现,我是不是还要拿着扇子帮少爷扇电视机散热口?” 邱明撇撇嘴角:“放心了,就算他们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拗不过他,江晚只好跟着他偷偷溜到客厅里,看着他熟练地插上插头,打开电视机。 电视里正在放新版聊斋,各色美人穿着不伦不类的古装与各种弱质书生爱得感天动地,痛得死去活来。两人默默地看了一会,邱明看江晚:“你觉得谁最漂亮?” 江晚正在走神,一时没听清:“什么?” “谁最漂亮!”邱明重复了遍。 正好在放片尾曲,江晚沉默地看了会:“你吧。” 邱明一脚踹过去:“说认真的,要是找媳妇你找哪样的?” 江晚撇撇嘴角:“要求不高,是人就行。” “男女都不要求啊?”邱明很是震撼,“那你要求是够低的。” “哦,还要是活的。”江晚补充。 邱明很陶醉地看电视屏幕:“其实我觉得那个秋容挺好看的。” “是么?”江晚淡淡地看着他帅气侧脸,摊开手掌平放在沙发上,感受着皮质特有的温度,冰凉的,让人冷静。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甚至以后会是他的伴郎,无论多大年纪大家境遇如何,在他得意或者失意的时候都可以陪在他身边,时不时出来喝杯酒。那样不是也很好么? 江晚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虽然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提醒着他,他就要走了,隔着一个大洋,什么都会改变。 但现在离他最近的位置是我的,那不就够了么? 突然有什么沉沉的东西压在他的肩膀上,转头一看,邱明竟然睡着了。 江晚苦笑,用遥控把电视关掉,然后嘴唇似是无意地掠过他的额头,轻轻说了声:“晚安。” 他僵直地坐在那里,默背着化学元素表,丝毫没有注意到肩上的人睫毛轻微的颤动。 秒针滑过,又是新的一天。 过完年后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孟阎王就向众人宣布了两个通知,一是二模即将在3月初进行,二是附中传统的夜行军也将在二模后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过的昏天黑地,连向来话多的三侠都开始埋头读书,课上课间全班都充斥着火药的气味,死寂一片。中午吃饭的时候,范建突然开口了:“你们听说没,保送名额定下来了,好像王怀晋是T大。” “无所谓吧?反正保送又轮不到咱们班。”董侠耸肩。 范建无奈地看他:“笨蛋,还有自主招生呢。” 江晚瞥向邱明,后者手里有一个全国数学二等奖和一个物理一等奖,倘若想参加自主招生的话,胜算不可谓不大。 邱明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回答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哈工大今年在我们学校没有自主招生。” “笨啊你,”董侠忍不住教育道,“凭你的竞赛成绩,拼一拼不提T大,很有可能理工大或者航天大可以进的,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不好,非要去东北那旮旯?” 江晚不赞同地低语:“人各有志,二班的齐宁还准备去当警察呢。” 话音未落,所有人一起看他:“什么?!” 江晚看众人惊恐的神情,忍不住笑出来了:“很奇怪么?难道非要每个人都去考金融会计国际贸易才叫做正常?还不兴别人有点追求?” 范建不可思议:“他的成绩,他的家世,当警察?脑子有病吧?” 邱明擦擦嘴站起来:“世界上有一种病,叫做理想主义。对吧,江晚?”他回头对着江晚眨眨眼,洗饭盒去了。 二模出来后,全班都吃了一惊,江晚一直保持第一的态势稳坐钓鱼台,而原先一直在十几二十名晃悠的邱明竟然也冲进了前十,让众人大跌眼镜。 未来真的触手可及了。 第十六章 夜行军,大家或多或少听之前的学长学姐们提起过,算是类似于誓师一样的存在,大家要从晚上9点开始沿着城墙绕内城步行一周,直到翌日凌晨各自回家。学校的用意美其名曰锻炼大家的体质,磨练大家的意志,而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快毕业了,学校也想找个机会名正言顺地修理修理大家,给大家一个终身难忘的心理阴影。 军训时晕倒的不良记录在前,江晚自然而然的被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靠近老师们的地方,如果他有什么不适,可以立刻跟着校医务室的汽车回市区。 董侠挪动着肥硕的身躯,生不如死。 范建走在前面,时不时趁机撞前面二班的王怀晋一下。 纪小轩喘着粗气,满脸憋得通红。 江晚……江晚脸色发白,跌跌撞撞,几乎是被邱明拖着在走。 “要不然我背你吧?”邱明最终无奈道。 江晚摇头,很有些嫉妒邱明的体能。高中入校的时候,大家明明都差不多高,结果快毕业了,邱明却已经长到184,甚至比自己还高了小半个头。 “所谓四肢发达,头脑必然简单。”江晚给自己找台阶下。 见他脚步踉跄,邱明干脆将他的手搭在肩上,架着他往前走。 江晚有些不自在:“还有多远?已经凌晨三点了。” 他们靠的很近,邱明甚至可以感到脖颈处他呼出的热气。 “还有多远?”江晚又问了一遍,邱明才发现自己在走神。 路灯昏暗,于是江晚错过了邱明发烫的脸颊,而沉浸在不止从何而起的忐忑里。 “快了,最多半小时吧。” 江晚点点头,相扶相携的半小时,对某些人来说胜过踽踽独行的一生。 二模之后的家长会上,江母再次见到了邱明。 一看见她,邱明便把分数条递给身边的董侠,径直向着江母走过来,开朗一笑:“阿姨好!” 江母也极为难得地赏了个笑脸:“邱明,听江晚说你这次考得不错,恭喜啊。” 邱明有点不好意思:“哪里,还要谢谢江晚帮我复习。”他四处看看,突然低声道:“阿姨,我能不能问你件事?” 江母诧异点头:“可以。” 他们站在走廊上,偶有几个行色匆匆的家长老师路过。 “阿姨,江晚是不是要出国?”虽然是问句,但邱明的语气却很笃定。 江母看着他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灯下,邱明的眼睛亮得出奇:“你猜到了?” 邱明点头:“他既然不想别人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 “其实我本来的计划是去年让他出去读高三,但他死活不肯,”江母点了根烟,“他坚持要留下来高考,我想和你们也不无关系吧?” 邱明皱眉:“我没有和他谈过这类的话题,我没劝过他。” “傻孩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母神情柔和,“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电视剧看多了,总觉得江湖义气为重,好像谁先走掉就不讲道义似的。” 邱明似乎想说什么,又都咽回了肚子里,最终缓缓问道:“阿姨,江晚哪天走?” “七月二十五,你要来送他么?” 邱明却只是耸耸肩:“不知道,对了阿姨别告诉他今晚我们谈过,可以么?” 江母掐灭了烟:“一言为定。” 邱明鞠了个躬,转身回教室张罗去了。 “青春少年是样样红,你是主人翁,要雨得雨要风得风,鲤跃龙门就不同~~~” 江晚靠着窗户,懒散地听着范建与董侠鬼哭狼嚎,一旁邱明趴在桌上睡的人事不省。看看表,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江晚伸手猛地拔下邱明一根头发。 “啊!”邱明一声惨叫。 江晚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修长的指尖还捏着战利品:“可怜未老头先白。” 邱明打开水壶,灌了口水:“托您所赐,不用到高考,我就变成秃子了。” 江晚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正是晚春初夏时节,暖风过处,花香袭人。 “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邱明抱怨道。 范建凑过来,贱兮兮道:“此言差矣,这种天气最适合恋爱……” 江晚正想讽刺,就见齐宁极为悠闲地从窗口路过,便打了个招呼:“齐宁。” 齐宁顿住脚步,看起来心情颇好,竟还回了个笑脸。 “录取了?”江晚问道。 齐宁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回答:“恩,不然呢?” 江晚点头:“恭喜。” “你也一样,珍重。”说完,齐宁便又悠哉悠哉地回班上课了。 范建嫉妒得眼睛发红:“人各一命,家世好成绩好长得好,难怪这个齐宁眼睛长在头顶上,偏偏还不走寻常路,跑去当警察,我们还在苦苦煎熬,他却已经解放了……” “你怎么不说已经报送T大的王怀晋呢,人家早就不来上课了。”董侠趴在桌上愁眉苦脸。 邱明哀叹:“我仇视社会。” 江晚盯着课桌那被油漆掩盖的木纹,漫不经心:“再过一周不就放假回去复习了,以后想再这样聚在一起抱怨社会恐怕都没机会了。” 众人都沉默下来,心情多少有些矛盾,既想早点解放脱离苦海奔向充满荷尔蒙和颓废放肆的大学时代,又不想和相处三年的至交好友分离。 大家还沉浸在酸甜苦辣的少年心事里,就听见孟阎王的声音冷冷地从窗口飘进来:“快考试了,诸位还有闲情为赋新词强说愁?看来学习强度还不够大啊。” 邱明一转头就看见孟阎王的大脸,不禁吓了一跳:“老老……” “我没你这样的孙子,行了,早操队形集合,马上下楼拍毕业照!” “啊!”全班一阵意义不明的大叫,于是就见众人整衣服的整衣服,理头发的理头发,擦脸的擦脸,揉眼睛的揉眼睛。 “怎么样,还行么?”邱明拉着江晚急吼吼地问道。 江晚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凑活。” “你说凑活那就是帅呆了,走吧。” 集体照里的大家意外地都很矜持,故作老成地微笑或是蹙眉。江晚算是一个例外,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加上身旁没心没肺的邱明,很好的映衬了当日的情景。 阳光灿烂。 第十七章 邱明放下电话,觉得耳朵微微发烫。 他妈正在卧室里打手机,通知各位亲朋好友,他爸则坐在沙发上乐呵呵的看着他。 “小子,干得不错!今晚我们大摆筵席,你也是大小伙子了,今晚你和老爸不醉不归!” 邱明坐下来,喝了口水,好像还有些恍惚。 “对了,你那几个同学考的怎么样?” 邱明掰着手指头:“纪小轩考了第二,应该是去p大;范建去隔壁的n大;董侠那家伙特立独行,非要当厨子,考了个什么烹饪与营养专业,去扬州。” 他爸点头:“扬州好啊,淮扬菜在天下那可是数一数二,国宴必不可缺啊。这孩子,有远见有前途!” 邱明翻了个白眼:“直接说您是吃货不就得了。” 他爹傻乎乎一笑:“那你那同座位呢?挺帅那小伙子。” 邱明低头,笑得有几分温暖:“他啊,他出国,据说是Y大,美帝国主义最好的学校。” “有出息!”他爹又问道,“那他还回来不?” 邱明摇头,轻声道:“不知道。” 7月25号那天,江晚几乎是木然地换登机牌,托运行李,然后和江母站在安检门外相顾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江母伸手抱住他,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江晚咬住嘴唇,揽住江母的肩膀,他这些年长高了不少,高到可以看到母亲发顶那苍白的印迹。 男子汉不哭泣,江晚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拍拍江母的肩膀:“我要赶紧进去了,还要安检,不然来不及。” 江母整理好仪态,突然道:“要不还是别走了,反正你现在填志愿也来得及。” “那我就不走了。”江晚玩笑道。 江母帮他整整衣服:“第一注意安全,第二劳逸结合,第三好好学习。” 江晚看看她,挥了挥手,拎着大包小包转身就走。 他没有回头,他不敢…… 独自前往海关的通道很漫长,长得让人恐慌。 安检之后,他精疲力竭地找到了闸口,在窗边的角落坐下来,给江母打了电话告知她一切顺利。 过了五分钟,当他准备关机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短信。 “我刚买了手机,这是我的号码,还有这是我的QQ号,到那边记得常联系。” 江晚感到胃里有一千只蝴蝶在飞,但还是故作冷淡地回短信:“那你总该告诉我你是谁吧?小明?” 过了一分钟,电话响了,江晚接起来,他们却谁都没有说话。 江晚想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书皮下面的SAT还是你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报志愿。 邱明想问你放假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你毕业以后是否还会回来。 江晚想说我们可以再联系你不要怪我也不要太难过。 邱明想说你还是回来吧生活里没有你会有点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话两端都是一片死寂,直到广播里略带口音的chinglish传来: “Dear passengers,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Filght CA5734 to LA is boarding now……” “我要走了。”江晚忍不住有点哽咽。 邱明深吸一口气:“记得联系。” “恩。”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邱明才挂了电话。 窗外碧空如洗,从那天起,每当有飞机飞过,邱明总会抬头看看。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了很多年。 尾声 邱明挂了电话,对正在交代工作的中心主任极其歉疚地笑笑,来不及说什么,抓起大衣就往外冲,留下愕然的众人。 这个城市的交通尽管一直在难产状态,但北五环到机场高速这段倒是出奇的通畅,邱明先回了个短信:“等我40分钟,马上就到。” 又斟酌语句发了封新信息:“主任,我有急事,不得不立即离开,今明两天想请两天假,望您批准!” 对方回复的很快,老头估计气得不轻:“什么事情比工作更重要?” 邱明手指飞快:“个人问题。” 中心里个个都是老大难,能推销出去一个是一个,因此老头也没再说什么,回了一个字:“哦。” 的哥留意着邱明脸上神情:“接女朋友?” 邱明满脸荡漾:“嗯,还没到手呢。” 司机挺健谈:“刚认识?” “没,我们是高中同学。” “呀,那你可要抓紧了,小伙子人看着挺精神的,怎么这么拖沓?”司机有些不可思议。 邱明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在国外待了好些年,刚回来。” “那你还挺长情,这么多年真不容易。” “可不是。” 邱明气喘吁吁地赶到三号航站楼时,飞机已经降落快一个小时了,international arrival那里人山人海,要么举着牌子,要么拿着纸片,要么捧着花束。 邱明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心想,要不再绕个弯买束花? 突然一声轻咳声传来,他回头一看。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江晚靠在两个硕大无比的旅行箱上,手里还拎着个笔记本。 “我没地方住了,工作的地方离市区好远,在海淀。”江晚抬头看他。 邱明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眼底黑眼圈,从他手里接过行李,一边漫不经心道:“好巧,我也在海淀工作。正好还有一半床空着……” 江晚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笑:“滚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