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有一种爱叫做隐忍,即使明知亲情变质,仍旧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只为了能够继续相伴在他身旁。 有一种爱叫做勇敢,纵然知晓前途满是荆棘,一步踏错终将万劫不复,只为了心底的渴望,也甘之如饴。 有一种爱叫做嫉妒,当属于你的那道视线不再为你停留,则会业火焚身,忘却理智,伤人伤己。 有一种爱叫做明了,当掩埋在心底的悸动发酵成为甘甜的美酒,一切都不再是阻隔。 自出生起,那第一句糯糯地“哥哥”起,他们两人之间,便有了再也无法剪断的纠葛。 时光飞逝,当一切已经成为习惯,他是否还能认清这重重迷雾下的真心?当他终于舍弃了一切,再度去追寻那记忆中的温暖,一切,是否依旧,如斯…… 上卷 第一章:辰王 顺和十九年,顺和帝便传位于皇太子第五氏靳羽,新帝即位改年号为景瑞。同年同月,顺和帝之手足辰王第五玄夜带着其妻苏浅霜离开帝都外出远游,诺大个辰王府交给了刚过双十生辰的辰王长子第五茕歌。 因祖辈的恩怨纠葛,从茕歌的祖父开始,辰王爵位虽位列尊一品,但是却也可算是闲职,但是随着时日渐久,儿孙的感情也越发的亲厚起来,辰王此位才慢慢的开始牵扯朝中之事,然凡事继承爵位者,都会保证除非必要,绝不干涉朝中派别之斗。 “王爷,时辰到了,该上朝了。”冷苑内的主屋门外两名少女恭敬的站在门口,清脆的嗓音穿透门扉传入屋中。话音落下片刻,却不见屋中人有任何的回应,过了许久屋中才亮起了烛火。 残霜与如霜双目微垂看着地面,眸子余光看到眼前原本漆黑的屋中露出了光亮,两人这才推开门踏入屋中,撩起帷幔踏入里屋,随后陆陆续续踏入几名手中端着水盆,衣物的婢女踏入。 “此刻是何时辰了?”茕歌自榻上站起身子,伸开了双臂,任由她们为他穿上衣衫,看了看身上肃穆的朝服,眸中闪过了一抹无奈,看了看外面还未亮透的天,随口问道。 “回主子,寅时三刻了。”残霜认真的给茕歌整理着发上顶冠,听到主子的问题浅笑着答道。茕歌看了看觉得身上差不多了,略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弄了,一名端着水盆的婢女上前两步身子略低了低,方便他洗漱。 待一切整理完毕,时辰也差不多了,茕歌吩咐他们备了马车,带着自幼追随的两名小厮离了王府。坐在马车之中,他的心中却转了千百个念头,本以为他的父亲还会在承担几年,谁知道借着新帝即位的时候,他自己也把担子丢给了他出去游山玩水。 虽然心中有些不愿,但是却也甘心承担了下来,谁让他第五茕歌的存在便是为了继承辰王爵位呢,现在只不过是提早了罢了。自马车之上下来,小厮拉着马车在一边歇着,茕歌看着眼前巍峨的地方,暗自叹息,这样一个地方,圈禁了多少帝王,却也造就了多少帝王。 前往朝堂的路上碰到不少官员,那些人都笑着与其寒暄两句,虽然对于这些人茕歌是不想多搭理的,但是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故此也少不得陪个笑脸随意说两句。 茕歌与新帝第五靳羽自幼关系便不错,加上辰王爵位乃是尊位,谁不想巴结巴结,虽然以往的辰王都不明确插手朝中大事,但是如今的茕歌与靳羽关系匪浅,少不得要插手一二,故此自从茕歌继任辰王的圣旨下来之后,辰王府便陆陆续续有人送拜帖,只是都被推掉了,而今日好容易等到他上朝,那些一心想要巴结的官员,岂有不去搭讪之理。 “这不是新任的辰王殿下么,好大的派头,连续几日未来上朝,今日舍得挪尊步前来上朝了。”一抹略带笑意的声音从茕歌左后方传来,听到这道声音茕歌微侧了侧身子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人,浅浅的勾勒出了一抹笑容,道:“苏王殿下,少见。” 茕歌对于来人那冷嘲热讽的话语并没有回应,反而是扬起了一抹疏离的笑容说了那么一句,第五沧华看着茕歌那副淡然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唇边的笑容虽然灿烂但是却冰冷异常,他上前走了两步与他面对面站着。 一个看上去阴冷,看着人的眸子好似每时每刻都在思量着如何抓你的错处,一个看上去淡然温雅,对上的眸子却也是冰冷不含笑意,两人就如此对视着,良久第五沧华朗笑了一声,状似无意的开口道:“如今新帝即位,不知辰王殿下对这朝中之事如何看法?” “苏王久居潜州,莫不是忘了,辰王一位乃是闲职,这朝中之事本王不参与。”随着眼前的人一声朗笑,茕歌唇边的笑容弧度也扩大了些,那一字一句说的果真是事不关己。数日前,第五沧华已经将一心帮着第五靳羽的雍王第五容倾调离了帝都,却不曾想这个时候第五茕歌回来了,他少不得要试探一下。 “呵呵……辰王此言差矣,先不说父皇与皇叔乃是亲兄弟,就是我们与当朝陛下可也是兄弟情深呐,辰王如此狠心,不帮帮自己的堂弟?” “苏王也说,陛下与我不过是堂兄弟,可你与陛下可是亲兄弟呢,若是亲兄弟都不帮了,我这空有名头的堂兄又有何用。” 茕歌的话一字一句之中都带着无情以及冷漠,但是那心底的难受却是不能流露出来的,他该明白的,眼前的人不是当初的那人了,如今面对他,茕歌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其斗。 “辰王这话倒是在理,可本王也只是个套着这王爷名分混饭吃的罢了,可惜了,可惜了。”第五沧华听到茕歌的话,对茕歌只是保留了那最原始的戒备之心,先前的杀意已经退去了不少,两句可惜了落地,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抬起眼睑,看着茕歌道:“本王若是没记错,辰王你应该还有一个弟弟吧,许久未见了,也不知长安如何了,何时约出来聊聊?” “苏王高抬了,长安如今也不过纨绔子弟一个,这些月,连面都见不着,还不知要何时才能定性,倒是劳苏王记挂了。”茕歌听到沧华提到重熙的名字,淡然的神色不变,但是话语之中却带上了三分戒备。 “好说,好说,好歹都是堂兄弟不是。”第五沧华也听出了那话语之中的戒备之意,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随便打着哈哈转身踏入朝堂,茕歌双手背负身后,双眸微微眯起看着那背影远去,心中暗道:第五沧华,你若敢碰长安,可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苏王辰王两人你来我往,站在周围的官员都只敢看看却不敢说话,毕竟得罪了这两人日子可不好过,第五沧华的率先离去让周围的人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茕歌收回视线,淡淡的看了这些人一眼,也提步踏入朝堂。 之前得到的消息,看来不得不正视了,沧华以前与茕歌兄弟两,已经是陛下的靳羽,以及远在龙潜寺代替陛下为天下祈福的雍王第五容倾关系很不错,但是却在册封太子之后发生了变故。 顺和十四年,靳羽册封太子之后,沧华却突然与他们四人敌视了起来,不顾所有人的劝阻离开帝都前往封地居住,而如今,靳羽即位,他却突然归来,先是想方设法的调走了第五容倾,后是用尽手段只要皇族之中不论旁系嫡系,只要有人帮助陛下,就一定会受到阻挠。 而他辰王府,却因为祖辈第五萧辰的关系,让沧华动不得,萧辰当年乃是江湖朔凛门的门主,后回归帝都便将朔凛门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后为了让自己的子孙能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论是第五玄夜还是第五茕歌兄弟,都会定期到朔凛门接受训练。 故此茕歌虽然才双十,但是论武功若是丢在江湖之中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第五沧华原本打着不惜一切都要废掉第五茕歌的主意,但是今日试探下来,想必他不会帮助靳羽,这个念头算是暂且压了下去。 早朝时刻,第五靳羽看到茕歌的出现,眸中闪过了一抹欣喜,先前他还担心容倾的安危,但是既然茕歌回来了,那么他也就不必担心了,茕歌虽然不管朝中事,但是却是重情重义之人,他是一定会竭尽所能护好兄弟的,并且暗中保护的天子的暗爵乃是朔凛门所培育,为了与朔凛门的六暗爵区分开来,在门中称皇室暗爵。 而如今的朔凛门门主则是与茕歌同一个祖父的堂弟第五青淼,而暗爵的调令则是如数掌握在门主的手中,第五靳羽相信,只要茕歌开口,第五青淼必定帮到底,而在此之前他也将那人派了出去,如此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儿。想到此,靳羽眉目之间略带了一分笑意。 因着前几日第五沧华已经找过茬,而茕歌又是摆着看的位子,故此今日的早朝并没有如前几日一样硝烟弥漫,大致处理了一下紧急的奏折,便平安无事的退了朝,退朝时分,很多人都忍不住暗道了句幸好。 然第五沧华踏出宫门侧头一望,不由的一怔,辰王府的马车已经不在了,按照道理说,他与第五茕歌两人站在百官之首,最前端的位子出来的时候也就算不是最后一个,也不该比那第一个出来的官员走得快吧。 而第五沧华看了看那才刚刚起步离去的官员马车,心中便有了猜测,然而这份猜测也可说为认定,他出来的时候不比茕歌慢多少,而在宫中,若非必要,茕歌不会动用武功,第五沧华没有继续猜测下去,双唇亲启,无声道:第五茕歌,你最好保持中立,若不然…… 第二章:拒绝 诺大个御书房之中,不见一个伺候的人,第五靳羽坐在龙案之前,想到近几日的事情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他知晓这个位子是要勾心斗角的,但是他却没想到,现在与他斗的人竟然是第五沧华。 自古以来,为了这个位子兄弟相残的例子不在少数,但是……怎么都不该轮到沧华与他敌对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快五年了,第五沧华与他和容倾已经断了五年了,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靳羽毫无头绪,但是无论如何,纵然他在怎么不愿,这也要继续下去,他不想在被动了。茕歌从暗道踏入御书房便看到第五靳羽闭着双眸坐着,眉目之间露出了疲累之色,暗叹了口气,道:“陛下。” 听到声音,第五靳羽睁开双眸,侧头看着站在一边的茕歌,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露出了一抹无奈神色,唇边勾勒出一抹苦笑,轻声道:“兰卿也如此唤我了,茕歌你也如此。” “君臣有别,免得落人口舌。”茕歌往外走了两步,与他面对面,幼年他们几个一同学习,关系亲厚,而靳羽登了地位之后,一句君臣便隔开了他与众兄弟,皇位是尊贵的,但是同时也是孤独的,在亲厚的兄弟见了面,都要行礼,都要自称微臣,都要唤其一句陛下。 “茕歌,你可曾后悔过?”御书房中静默一片,靳羽靠着龙椅,缓缓的吐出了那么一句话。听到这话的茕歌不解的看向那龙椅之上的人,后悔什么?后悔继承爵位?还是其他? “当年,邓太傅一番话让长安变得沉默,你得知之后,杖责太傅,纵然告到了父皇的面前,你却一步不让,此番所为你后悔么?”第五靳羽说着直起身子,看向茕歌,略微顿了顿才再度开口道:“当年,长安被安侯欧阳阕之子欺负,一怒之下,你下令让人打断了他全身的骨头,此番如今的你可曾后悔?” “有什么可悔的,做都做了。”茕歌双眸定定的看着靳羽,良久才浅笑着说着,“长安是我弟弟,一切罪责恩怨,我来承担便是。” 一句我来承担便是,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吐出,其中暗含了多少责任,多少担当,也只有身在其位的人才能明白,靳羽看着茕歌,垂眸轻笑了两声,点了点头道:“如今你也继承了爵位封了王,长安也该封王独自搬出去居住了吧。” “不用了,辰王府还是有长安的一席之地的,更何况,让他搬出去,让我如何放心。” “长安不是孩子了,他早晚要独立,你总不能护他一生。” “有何不可。” 看着茕歌那模样,靳羽微的皱了皱眉,与他们兄弟两人相识的人都知晓,茕歌疼宠第五重熙是出了名了,不许任何人欺负,就连他双亲说两句,茕歌肯定也要帮着的,兄弟两人的感情好的让人嫉妒。但是此刻,第五靳羽却忍不住叹息般的开口,道:“茕歌……” “靳羽,我说了,我是长安的哥哥,长安不想要爵位,不想要虚名,他要的,如今的我给不了,同时,我也不会让任何事情去圈禁他,如今长安只是一郡王虚名,有功无功都没什么大碍,他想做什么,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承担着。” 茕歌明白靳羽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想让重熙独立,将来好有所作为,但是他却不想,他很清楚他的弟弟想要的是什么,若是封了王,有了府邸,有了功过,无疑是将他圈禁在帝都这一片小小的地方,让他如何愿意? 看着茕歌那坚定的神情,靳羽原本想直接下圣旨的,但是不知他看着茕歌想到了什么,最终只是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下了朝不回去,来这里有事与我谈?” “没什么大事,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查了。”茕歌双手背负身后,微微垂着眼睑,俊眉微皱,面上露出了难得的不知从何言起的表情。听到茕歌此话的靳羽,立刻抬起了头看着他,但是在看到他的表情的时候,双眸微眯,一字一顿的开口道:“如何?” “查不到。”茕歌抬起头,毫不畏惧的对上第五靳羽的眸子,轻轻的三个字落地,却让靳羽有了希望的心再度沉寂了下去,他阴沉着脸坐在龙椅之上,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良久才缓缓的开口道:“朔凛门查不到?” “不。”茕歌说着面上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色,按照他所熟知的朔凛门,自从他的祖父回归朝廷之后,朔凛门便有专门的人记录第五皇族的一切事宜,任何事情都不会缺失,但是唯独这一次…… 眼看着靳羽眸中慢慢拢聚起来的怒气,茕歌这才缓缓的开口道:“朔凛门的皇族卷宗之中,如数记载了,自我祖父那一代至今的所有事情,但是……唯独顺和十三年至十四年之间,记录的相对简单了些,并且所有的记录,从顺和十年开始,只要涉及沧华的,都只有一句概不详述记载。” “如何记载的?” “记录之上,只写了一句话。”茕歌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沉声道:“顺和十四年,皇三子封皇太子,自此皇二子与其水火不容,自请归潜州。” “这么说,那段记录是有人故意抹去了?”靳羽一直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坐在那边,低垂着的眼睑遮掩了他眸中的震惊以及不可置信,第五茕歌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说,朔凛门记录皇族卷轴之人,没有缺失少记的胆子,而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可以……” “够了,第五茕歌,你先退下罢。”这是第一次,靳羽沉声唤茕歌,话语之中带着一抹警告意味,茕歌明白为何他会如此生气,想必靳羽也明白他想要说的是什么,现在还是让他独自一人静静比较好,茕歌双手抱拳,低头,道:“臣,遵旨。” 因着茕歌是自暗道入的御书房,也原路返回,回到辰王府他便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前来打搅,而他自己则踏入了王府安置的静室之中,香案之上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摞白纸,而上方则挂着一幅空白的卷轴。 茕歌撩袍跪在蒲团之上,如墨沉静双眸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空白卷轴,当年他一怒之下派人废了安侯之子之后,他的父亲便让他来此跪着,不想明白便不准起来。此后他只要心烦的时候,都会来此跪上片刻。 第一次跪在这里的时候,茕歌明白了自己不能任性妄为,他的父亲乃是辰王,他若是想要逍遥的过日子,那么他父亲肩上的责任,终有一日会落到年幼的重熙身上,可他自幼便疼宠重熙,如何舍得让他被圈禁住。 而他若是将来定要继承爵位,那么他就不能任性妄为,若不然他谁都护不住,那个时候他便知道,朝廷不若江湖,在朝中若是你没有广泛的人脉,只怕到时候出了事情落井下石的人会多,他曾经说他要护着重熙,他要让重熙重新开心起来,可若是他做不到撑起辰王府,又谈何保护重熙? 而这一次,他心烦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来自自幼与他关系不错的两位堂兄。在年幼之时,沧华虽然表面上便与他不对盘,两人见面不是互相怒骂就是打架,而面对别人沧华与茕歌都是一副有礼的模样,从而也反应出,他们两人虽然互相打骂,其实感情还是不错的。 而第五沧华与他一样都是一个好哥哥,在立太子前两个月,他们几个人则一同凑在一起,聊过这个事情,第五沧华那个时候明确的表示过他不想被这个位子所束缚,他不喜欢那孤独的地方,他只想挂着这个名头,安安心心的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而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坐在那个位子。 那么封太子之后,他又怎么会因为太子一位与靳羽水火不容,若是只有一个靳羽便也就罢了,可为何连带着他连带着第五容倾都被仇视了?一心想从朔凛门记录的皇室卷宗之中找寻答案,岂料那卷宗却缺失记录,如此想来,莫不是当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可就算有,那么沧华的转变到底是为何,做皇帝就要无情,但是很可惜,第五皇族这一代的孩子,很多都是重情重义重感情之人,这事反而变的棘手了些,沧华好似忘却了一切,下了狠手对付他们,然而他们却对沧华下不了重手。 “到底出了什么事……”茕歌看着眼前空白的卷轴,呢喃了那么一句,他可以面对不相识的人算计的很,但是面对自幼感情不错的兄弟,如何能算计。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顺和帝不惜命令记录卷宗的人少记? 察觉自己心烦气躁,茕歌立刻闭上了双眸,微微扬起下颚,真是的,那么多年了,还是不行,只要真正在意了,在怎么平静了都没用,唇边扬起一抹苦笑。既然无法知晓当年的事情,那么他将用他自己的方法去保护兄弟。 第三章:第五重熙 王府门口一阵马蹄声响起,马匹在王府门前缓缓停下,一名小厮立刻上前牵住了马,端坐马背的少年利落的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随手交给一边的小厮。 随手拍了拍归来途中蹭到的灰,随后才敛袍入内,只见他一袭华服显示了他的尊贵身份,精致的面容之上带着一丝傲气,淡淡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跟随伺候,而他所到之处奴仆皆恭敬的唤其一句郡王。 这些年来,改变最多的不仅有茕歌,还有小郡王第五重熙,年幼乖巧的他,在往后的日子慢慢的懂事,他也慢慢的变了很多,他依旧是当年那个看上去对人无害的重熙,只是他那双乌黑的眸子之中有着的是疏离。 然而第五重熙走出去,帝都城中很多人都知晓辰王府的小郡王,吃喝玩乐样样行,加上他面容俊美,但是性子却孤傲的紧,除了那几个固定的狐朋狗友,其他的人想要入他的眼也难。 “小郡王,您回来了。”自幼便伺候重熙的残荷看到他回来,浅笑着迎了出去,重熙淡淡的应答了一声踏入屋中换了一身衣衫,低头拢了拢衣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微微侧首看向残荷道:“残荷,哥哥呢?” “王爷在静室呢,主子要……”残荷的话才说了一半,重熙就不管她自顾自的走了出去,残荷叹了口气继续收拾着。重熙离了风华轩直奔静室,果然门口残秋飒秋两人守着,这么说茕歌的确是在里面,重熙往他们面前一站,一言不发,但是那意思却明确,只是两人对视了一眼,残秋微微垂眸道:“见过小郡王。” “我要见哥哥。”重熙微微扬了扬下颚淡淡的说着,他提步便要上前,残秋飒秋两人伸出了手拦住了他,眼前突然多了两只手臂,重熙原本看上去还算柔和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冰冷的眸子随意的扫视了他们一眼。飒秋垂了垂眸子道:“这……王爷进去之时吩咐不论何事都不要打扰他。” “连我也不见?让开!”这么多年了,在王府之中最惯着他的便是茕歌,如今却让这两人告诉他,茕歌不见他,不见便不见,他知晓每次茕歌来这里便是有烦心之事了。 但是此话却是由残秋飒秋两人说出来,他就是不高兴。重熙的语气之中也带着一丝不悦,而茕歌的命令残秋二人也不敢违抗,故此硬着头皮道:“属下冒犯,不能让。还请小郡王莫要为难我们兄弟。” 闻言,重熙眸子微微沉了沉,上前一步手下一动准备对残秋他们二人动手,就在此时紧闭的门扉缓缓打开,入眼的便是那熟悉的身影,重熙收了手上的动作上前一步往茕歌的身边一站,方才那副冰冷的模样消失不见,此刻他就如幼年一样浅笑着看着茕歌道:“哥哥……” 方才在屋内他便听到了重熙的声音,一开门就看到他那小动作,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只怕他若晚一会出来残秋飒秋就要卧床休息了,茕歌看着重熙,听着他那句哥哥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怎了?就连这一会都等不得?” “哥,你做什么有事没事就来这里跪着啊。你今儿不是去上朝了么,不累么还来这儿跪着。”重熙撇了撇嘴不答,往茕歌的面前一站微微仰着头看着他,茕歌闻言唇角微微扬起侧身看了一眼屋中简单的摆设,低下头笑道:“既然回来了,陪我走走吧。” 有些事情他是不准备告诉重熙的,毕竟这些事情他一个人烦恼就够了,没必要扯着重熙一同陪他。他现在不能给重熙他想要的日子,那么好歹将来有朝一日能够做到的时候,可以让重熙干干净净安然无恙的抽身而出,而不是被一些有的没的牵制住。 “哦。”重熙顺着茕歌的眼神看了过去,那里面他曾经在茕歌受罚的时候进去过一回,不过他那时并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够安静罢了,茕歌冲他笑了下与他一同慢慢的走在府中的花园小道之上,残秋飒秋关好了静室的门远远的跟着。 茕歌与重熙除了样貌有些许相似,会让人说他们两人肯定是亲兄弟以外,他们两人的行事作风,待人接物,若是只是听说过绝对不会认为他们是亲兄弟,他们两人的作风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转移话题的能力倒是一模一样。 重熙走在茕歌的身边,这么多年他们两个都变了,唯一没有变的只有茕歌对他的宠爱,以及他对茕歌的依赖,重熙至今都不明白为何那一日之后茕歌会变的那么多,自从那一日之后茕歌想事情想的便多了。 有些事情以前的他会去做,但是有些事情他是不会做的,每次问他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这件事情做不得。或许有的人会觉得茕歌瞻前顾后做事不够果断,但是同样想的一样多的重熙明白。只是这份明白也让他们无奈,因为很多事情他们不能做。 做了或许会违背当年第五玄夜定下来的规矩,可有的时候不做,却好似没了仁义道德一般,当年的辰王爵位的位子好坐,只是随着后代的情义,这个位子反而难坐了些。 重熙走在茕歌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温和的侧脸,这张脸他看了十几年了,自他有记忆开始,这张脸就在他面前晃,至今不曾变过,纵然长大了,面容张开了,那笑容,那神态依旧没变。这样的一个人是属于他的,重熙想着心中不自觉的泛起了一股波澜,随后他便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泛起了波澜,现在这个还不能让茕歌看出来。 “今日出去做什么了?没给我惹事吧。”茕歌看重熙一直看着他不说话,率先开口说着,那话之中带着浓浓的戏谑味道,重熙看了一眼茕歌,微微嘟了嘟嘴,站定脚步一仰头看着茕歌道:“有啊,我今天在郊外打了几个高官子弟,不行啊。” 重熙说着哼了一声转过头不搭理他,茕歌听着他赌气的话,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行啊,打死了,一切罪责哥哥给你承担。” 知晓重熙说的是气话,茕歌也丝毫不含糊的回答着他的问题,一句话轻飘飘的出去,但是却有千斤重,重熙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这个人是他的哥哥,比他年长不了几岁,但是自幼就疼宠着他。 那么多年如一日,他也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只要是不好的,茕歌都会为他承担下来,所以他是绝对不会给茕歌惹麻烦的,而茕歌也是深知这一点的,故此对于重熙那赌气的话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好了,长安,我知道你懂事,把你放在外面我也放心,这几日没事,陪我出去玩玩吧。”自从第五玄夜慢慢的将事情交到茕歌的手上的时候,茕歌就很少与重熙一同出去游玩了,这一次他提出这个很明显让重熙的心情好了很多。 只见重熙上前一步伸手搂住茕歌的手臂,他的眸中闪出的是兴奋,但是那抹兴奋不一会便消散了去,抿了抿唇,眉目之间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看到他如此,茕歌轻笑了下,道:“怎么了?出去玩儿,你还不高兴?” “没有,可哥哥你不是也才刚从朔凛回来么?总要上朝的。”重熙虽然有意远离朝堂,但是毕竟是皇族子嗣,消息自然是比别人要灵通的多,更何况是涉及了自己哥哥,自然是越发的上了心。 茕歌闻言,随走了几步,道:“闲职一个,上不上都无大碍,反正最近没事。” “当真无事?”对于茕歌说的,重熙很明显的不信,微扬了语调反问了一句,茕歌拍了拍他的额,无奈道:“你又听到了什么?” “二堂兄是不是……”重熙下意识的冒出了那么几个字,但是他的话还没,茕歌便淡淡的开口打断道:“长安,陛下说要给你封王建府邸?你可愿?” 乍一听那话,重熙不由的愣了一下,随即皱眉道:“我不要!哥哥,你去替我回绝了罢。” “我还不知道你么,自是替你回绝了。告知你一声,你若哪一日想了,我便去替你与陛下说。”重熙的回答在茕歌的意料之中,茕歌转过身与重熙面对面站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话语缓缓吐出。 听到那前面半句话,重熙心中窃喜,他知晓,在整个家中最了解他的除了他自己就是茕歌了,当茕歌最后一句吐出,重熙不悦的皱起眉,压低了声音,唤道:“哥!” “好了,出不出去玩?”眼看着重熙眉目之间透露出不悦,茕歌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性的开口询问。 重熙微微抬眸看向茕歌,他并非愚笨之人,他一直都很清楚,他的哥哥这是在将他与朝廷之事隔离,不让他卷入朝廷纷争,让他可以安稳的过他的逍遥日子,看着眼前的人依旧那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重熙点了点头不语,茕歌看着他这个样子唇边泛起一抹温和的笑容。 第四章:暗爵头领 既然决定要出去玩,他们兄弟便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茕歌微微侧头吩咐了下去,着人准备,才刚吩咐下去,一名小厮弓着腰冲残秋说了两句,残秋眉目一皱,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小厮,走到茕歌的面前,恭敬的开口说道:“王爷,相见欢送新茶来了。” 听到残秋的话,茕歌的脚步停了下来,看了看站在他身边沉默的重熙,想了想,询问道:“何人送来的?” “是相见欢的店主亲自送来的。”残秋恭敬的回答着,方才便是听到那相见欢店主几个字,残秋才伸手拦下了那小厮。听到这句话,茕歌的神情略微凝重了些,那人没事是不会来他这里的,既然此刻他亲自来了,那么便是有事了。 “请他书房稍坐,本王随后便来。”茕歌微微的抬了抬手,冲残秋道,说完便转身看着重熙,抬起一手拍了拍他的面颊,笑道:“小长安,你也刚回来,去休息休息,待哥哥去看看是什么事情。” “嗯。”都定好的事情被这样打断,重熙心中虽有不悦,但是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自从茕歌慢慢的接手王府之后,这样的事情便经常发生。重熙不悦,却也心疼,茕歌知晓他不爱功名利禄,不愿被束缚,可茕歌又何尝爱这虚名呢。 重熙点了头,茕歌唇边扬起一抹笑容,拍了拍重熙的肩膀,随后转身离去,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原本面上那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一副冰冷的面容。而重熙在茕歌转身之后,原本面上的笑容也随之变成了面无表情,他的一切都被隐藏在了眼神之下,只是这样站着,淡漠的看着那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 离了王府花园,茕歌快步来到书房,残秋守在门口看到他过来,立刻推开了门,茕歌踏入,略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二人守在门外,在其踏入之后,门再度关起,整个屋中只留下他与另外一名悠闲喝茶的男子。 “属下见过辰王殿下。”那端坐桌前的男子,一手执盏,见到他进来,只是微的低了低头,语气恭敬的说着,却是不曾站起身来。 而茕歌见到他如此好似也不在意,只是轻皱俊眉,在一边坐下,似笑非笑的开口道:“是什么事情,劳烦陆大头领亲自来一趟?” 在帝都生活的人,都知晓帝都城中有一家有名的茶馆,唤名相见欢,而此店闻名的原因不仅是因为此茶馆的档次高,还是因为此茶馆的店主陆少熙,乃是帝都城中不可招惹的人物之一,曾有人因招惹他而导致一无所有,一次两次可是巧合,次数多了自然是没人敢招惹。 而外人所不知道的便是,此人表面上是普通的商人,而他真实的身份乃是皇室暗爵第三任头领。若无重要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出现王府之中的,免得惹人怀疑,但是现在他亲自出现了,茕歌也不得不多个心眼。 对于陆少熙的无礼,茕歌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这个人从有能力那一日开始便没大没小,还指望他现在有多少礼数么?作为一个徒弟,他竟然敢与自己的师父大眼瞪小眼,作为一个属下,他竟然敢威胁主上,做出交易,只为他想要的那个人。 这样一个人,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尊卑?茕歌随手拿起了桌边的茶盏喝了口,淡然道:“陆头领是特意来本王这儿喝茶的?” “当然不是,若无要事,属下怎敢冒登辰王府?”陆少熙听到茕歌的问题,浅笑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侧头对上茕歌的视线,扬起了一抹悠闲的笑容,但是眸底透露出来的却是怒火。 茕歌看到他这个样子,挑了挑眉不曾言语,陆少熙转过头,唇边闲散的笑容瞬间变了味道,他冷笑了一声,缓缓开口道:“兰卿受伤了。” “哦?”听到这个消息,不惊讶是不可能的,要知道第五容倾离开帝都之时,陆少熙一直在暗中守护着,并且还带了数名皇室暗爵的高手,这样竟然也能受伤?这是让茕歌惊讶的原因之一。 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第五靳羽竟然连容倾也利用上了么?他还是当年那个靳羽么,虽然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心寒,明白是一回事,自己感受又是另外一回事,茕歌慢慢的转着手中的茶盏,道:“在你的保护之下也能受伤?” “主上未曾告知,这一次的诱饵是兰卿。”说到这个,陆少熙才叫真的火大,那一日若非他及时看到,他所放在心里的人可就要去见阎王了,奈何,这个命令还是他的主上下的,他与靳羽吵过,但是却被噎了回来,现在想想,真的让他恼怒。 “哦,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听了陆少熙的话,茕歌仔细想了想好似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放下茶盏,一手食指轻轻的敲着桌面,挑眉说着。 “不是。”陆少熙摆了摆手,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的不悦,平复了情绪道:“这一次的人马乃是苏王手下,属下知晓,陛下不会对苏王下杀手,但是那些人伤了兰卿,那我绝不放过。” “暗爵传回消息,那些人不是都被你杀了么?你还待如何?” “那些人不过是傀儡而已,属下此番前来,是想让王爷为属下求证一件事。” 说到此处,总算是说到了正题之上,茕歌正了神色,看向他反问道:“何事?” “苏王一批一批的杀手派出,那些人的招式,路数属下曾细心看过,那些人很显然是那人培育出来的,所以属下怀疑……”说到此处,陆少熙没有在说下去,这件人是谁,就算他不明说,茕歌也是知晓的。 而听了此话的茕歌,却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怀疑那人在沧华身边?” “是!既然敢伤兰卿,那么我便要剪断他的羽翼。” 说着此话的陆少熙,浑身散发出一阵凛冽的杀气,若是常人在此指不定会出什么情况,但是茕歌却依旧如方才异样坐着,好似陆少熙周身的感觉对他造成不了一丝一毫的伤害。无异在接下去这个话题,茕歌笑着转移话题道:“如今你一口一个兰卿,到底靳羽是你的主上,还是兰卿是你的主上?” “陛下是我的主上,我将遵循他的命令,但是兰卿是我的爱人,将在主上之上。” 陆少熙转过身子,正了神色严肃的回答着。这个回答显然是在茕歌的意料之中,茕歌深吸了口气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抚了抚额际,他怎么忘了,这个男人可是在数年前就跟朔凛门的诸位师父以及靳羽表明了。 他愿意协助靳羽,但是却也要求,待一切事情结束之后,在第五容倾自愿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得阻止他们在一起。明明两个男人相恋,如此光明正大提出来的事情应该遭人唾弃,但是在陆少熙的那神情下,众人竟然真的思考了这件事。 而率先答应的人竟然是第五靳羽,而他提出来的唯一条件,便是陆少熙不得逼迫容倾,一切都要让他随自己的心走。没想到今年刚刚回来的陆少熙,短短一个月跟容倾的关系好成这样,连小字都告知了。 “行了,没事儿了你就回吧。”茕歌坐在那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着,陆少熙这一次冲茕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离去,门扉再度开启又在他的示意下再度关上。 茕歌面上的神情如数退去,闭了闭双眸,若是那人在沧华的身边,这事儿可就难办了些,那人在江湖之上可是数一数二的杀手,为杀而杀,由他护着,真要调查什么也不容易,毕竟那人是从朔凛门之中出去的。 对于一个了解朔凛门,并且还是朔凛门之中一等一的杀手来说,逃过朔凛门的调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他训练出来的杀手也不会很弱,只要有他在,死了一批杀手,还有一批,如今的他们要求的不是长久,而是一招必杀。 而朔凛门的众人却是长久培训出来的,也不是那些人可匹敌的,只是这相当于人海战术,对他们并无多少有利之处。茕歌想着站起身走到书桌之前,拿起了桌上的一张薄薄的纸,这里面记载了这两个月来第五沧华所做的一切。 他真的是下足了功夫,今日早朝之前的一番试探,虽然暂时将辰王府撇开了那争斗,但是终究有一日这火会烧到他们的身上,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沧华又会如何对付他。茕歌叹了口气,拿出火折子,将手中的纸张如数化去。 那微弱的光芒落入他的眼中,黑瞳之中一点亮光,随后消失不见,当那最后一点火光消失,茕歌的心中也下了一个决定,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他也要查清楚,而在此之前,他要先护得重熙周全。 “残秋,去通知郡王,让他随我去城外别庄小住。” 第五章:城外别庄 “嗒……” 棋子落在棋盘之上清脆的声音自略微摇晃的马车之中传来,在马车之中还能安然下棋的除了茕歌兄弟两,只怕也不会有别人了。陆少熙走后,茕歌的吩咐一下,重熙便也吩咐了他们带上棋盘棋盒,他要与茕歌下一盘。 自马车缓缓行动,执黑落下第一子,至今不过半个时辰,大半个棋盘已经落满棋子,黑白分明,重熙笑着在一处空位上落下一子,那一子落下,无疑是将自己的一片棋子白白的葬送了,但是同时却也几乎封锁住了茕歌的棋路。 无论他下在哪里,都会吃了重熙的那一片棋子,从而会露出不少破绽。不论茕歌下一子落在哪里,重熙都能有地方可落。茕歌看着眼前的棋盘,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向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弟弟。 心中不由的暗道,其实在某些方面,或许重熙比他更适合这个爵位,心思缜密便是重熙的优点,不得不说幼年的事情或许对重熙而言不仅是个伤害,也有一部分让他懂事的意味在里面。 想到幼年之事,茕歌不自觉的走了神,重熙见他久不落子,伸出手在其眼睑晃了晃,道:“哥,该你落子了。” 眼前突然出现的手,让茕歌回了神,冲对面的弟弟笑了下,垂眸看了看棋盘,将手中的棋子放下,笑道:“哥哥输了。” “那么容易就认输了?这不像哥哥你。”话语之中虽然带着怀疑,但是面上笑容却灿烂的很,口是心非或许讲的就是他吧。重熙的话语落下,茕歌却不多言,只是挑眉问道:“怎么?你不是说,只要我输了,就要答应你一件事么?怎么不说?” 在下棋之前,重熙便与茕歌说好了,若是茕歌输了,那么他就要答应重熙一件事,至于这棋输的到底是真是假,也只有他们二人心中明白了。重熙伸出手抓了一把棋子慢慢的把玩着,眸子咕噜噜的转了转,倏地在棋盘之上拍了一下,惊得正在收拾棋子的茕歌以为出什么事,立刻抬眸看向他。 “哥,在来之前,可是你下令让我随你到别庄小住的,我没别的要求,三天,三天无论是王府还是朔凛门所有事情一概不论,哥哥你陪我玩三天吧。” 重熙说着慢慢的凑到了他的面前,茕歌依旧是那副浅笑的模样,垂眸看了看眼前的俊脸,那面容之上笑嘻嘻的好似毫不在意,那黑瞳之间也是盛满笑意,但是茕歌就是在那笑意之下看到了一丝不可言喻的紧张。 “好,就依你。”茕歌笑着点了点头应答着。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重熙唇边的弧度越发的扩大,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猛的伸出手抱住茕歌,在其面颊之上印下了一个及其轻柔的吻,当他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时候,立刻接了一句道:“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说完,重熙收回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伸手撩起身边的窗子之上的竹帘,假装无意的往外看去,但是他的心中却是不可平静。只能依靠现在的动作遮掩。茕歌被他的动作弄的也是一愣,但是随后重熙的一句话,让其再度扯唇露出了一抹浅笑,呢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 虽说是呢喃,但是对于同在一个马车之中,又武功也不弱的重熙来说,却是可以听得很清楚,原本因为方才那一吻心中的激动随着茕歌的这话,如数消散了去,有些闷闷的坐着。耳边传来茕歌收拾棋盘的声音,随着那棋子相互碰触发出的清脆之声,重熙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收拾好了棋盘的茕歌看到重熙闭着眼眸,以为他累了想要休息,但是那呼吸仔细一听便知晓他还醒着,暗叹了口气,挪了挪自己的位子,伸出手让重熙躺下来,让他的头枕在了自己的双腿之上。 重熙感觉到身边传来熟悉的气息,在躺下的时候便侧了身子,一手搂着茕歌的腰身,而茕歌则立刻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脑袋底下,好让他睡的舒服些。在茕歌的怀中,原本毫无睡意的重熙慢慢的睡了过去。看着怀中依旧如幼年一般的弟弟,茕歌唇边扬起了一抹宠溺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之下却好似也隐藏了一抹谁都看不懂的意思。 “主子,到了。”马车缓缓的停下,残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茕歌垂眸看向依旧赖在他怀里不肯睁眼的重熙,一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道:“长安,到了,去房间睡。” “哥,你在这么拍下去,我又要睡着了。”重熙慢慢的睁开眼睛,茕歌拍着他背部的动作轻柔且有节奏,这哪是叫人起床,根本就是哄人睡觉。茕歌闻言笑着收了手,捏了捏他的鼻子。重熙侧头躲过他的手,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身子却发现茕歌不曾动过。 原本想要开口询问,却立刻咽了下去,他睡在茕歌的身上差不多一个时辰,按照幼年习惯,只要他不醒,茕歌便不会动,此刻双腿定是麻木了。想到此,重熙转了身子面对茕歌,伸出手轻轻的给他捏着双腿,对于重熙这体贴的行为,茕歌没有拒绝,只是微眯着眸享受。 “好了,不麻了。”按了没一会,茕歌便伸出手握住了重熙的手,重熙停了手,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站在别庄门前,重熙不自觉的轻轻的皱了皱眉道:“为何不去流风响泉?” 流风响泉是当年茕歌出钱建造,年幼的他拿出了自己这些年过年过节以及自己生辰收到的东西典当了,将钱交给自己的父王第五玄夜请他帮忙着手办理的,故此属于辰王府的别院之中,重熙最喜那一处。 “过些时日再去,这座别庄附近有一处湖及美,这些年,你除了流风响泉,哪儿都不去,趁着这次机会,哥哥带你四处玩,流风响泉跑不掉的。”茕歌知晓重熙在想什么,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那动作熟练异常,却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宠溺及其疼爱在其中。 茕歌温和的话语传入耳中,重熙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随后不由的暗骂自己,为何只要茕歌一开口,他就没了拒绝的意思,无论什么,只要茕歌开口与他说了,他便是点头答应,这些年来一直不曾变过。 “好吧,那哥哥这几天你跟我睡。”重熙随着茕歌踏入别庄,慢慢悠悠的吐出了那么一句话,听到这话,茕歌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弟弟,只见他眨了眨眼眸定定的看着他,抿着双唇一副倔强模样。 茕歌想到重熙自幼认床,并且就算是自己家里的床,他有的时候也睡不多长,经常半夜醒来,故此偶尔他也会与重熙一同睡,在他怀中睡着的重熙却好似能睡的极好,想到这些,茕歌毫不含糊的点了点头,反正兄弟两人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到别庄之时天色渐晚,随便的用罢了晚膳,兄弟两人一前一后梳洗过了,茕歌只着一袭单衣坐在桌前看着手中朔凛门送上的消息,重熙踏入屋中便看到他又在看那些东西,不由的重重的落下了步子,听到那加重的步子,茕歌笑着将手中的东西收起来,放在桌上,看着重熙笑道:“怎么?” “哥,你食言。”重熙往榻上一坐,眉梢微挑,一字一顿的说着,听到这话,茕歌站起身,走到重熙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随后伸出一只手,五指微微动了动,笑道:“长安,你刚才说什么?” “你食言,说好不管那些的。”重熙也不站起来,只是仰着头看着他说着,茕歌唇边扬起一抹可以称之为邪恶的笑容,道:“三日,自是从明日开始算,若是要从现在开始算,我也不介意。” 重熙没想到茕歌竟然会这样说,忍不住站起身伸出手指着他的道:“你耍赖!” “谁耍赖?”听到重熙的话,茕歌伸出双手在重熙的身上挠痒痒,直挠的重熙哈哈大笑,笑的眼泪也流出来,肚子也痛,只是那在他身上作怪的手却一直不曾有要停歇的意思,重熙整个人缩在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想要逃避那手,那手却一直追随着不曾放松。 “哎呦……哥……我错了……你……你……住手。”重熙笑的话语都说不连,听到他求饶的声音,茕歌这才收了手,却往他身上一压,一手弹了他的脑袋一下,好不恶劣的道:“还说不说哥哥耍赖了?” “不……不说了……”重熙躺在茕歌的身下,因为方才的行为让其双颊染上绯红,茕歌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下身下的弟弟,自幼他便知晓自己的弟弟长得极好,那么多年也看的熟悉了,然而今日打量,却让他的心中生出了一抹异样的感觉。 含笑的眉目,绯红的双颊,不点而红的双唇,有一瞬间让茕歌失了神,缓缓的抬起一手轻轻的抚过那柔嫩的面颊,感觉还是跟幼年一般好,拇指轻轻的抚过那嫣红的双唇,有那么一瞬间茕歌想要低下头去品尝一下,然而他也正准备这么做了。 “主子,一切安排下去了,主子可还有吩咐?” 第六章:泛舟 重熙躺在茕歌的身下,感觉到他的动作也不挣扎,只是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他并没有伸手搂住茕歌,因为他不确定,茕歌的这份失神会不会因为他的动作而惊醒,他不想破坏,故此乖乖的躺着,任由他为所欲为。 四片唇不过半指不到,眼看着那心仪的人越来越靠近,门外却在此刻响起了残秋的声音。茕歌立刻回了神,看了看重熙,浅笑了下坐起身子,冲门外道:“没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明日安排下,出去游湖。” “是。”残秋应答了下来便消失在了门口,重熙坐起身子,曲起一腿,撇了撇嘴心中暗骂残秋这个煞风景的,想到方才的一幕幕,重熙都要忍不住怀疑茕歌是不是知晓他对他的感情了,可按照茕歌的性子,若是真的知晓了,不会不说才对,他不是会容许自己的爱人只能偷偷摸摸的人。 “若不是方才仔细打量,都没发觉,我家长安竟然长的如此俊俏。”茕歌双手怀胸,调侃了那么一句,重熙闻言挑眉斜睨了一眼茕歌,弯了弯唇角道:“那是你不关心我。” “小没良心的,睡觉。”这样的对话对他们二人来说,近两年发生了不少,故此茕歌也不恼,只是敲了他一下,放下了床帏躺下,在来的路上重熙已经睡了好一会,现下不困,面对着茕歌躺着,在黑暗之中睁着眼睛不睡觉。不知过了多久茕歌微微侧了侧身子,如幼时一般,一手横过重熙的身子,一句类似叹息般的话语出口,“睡吧。” 重熙动了动身子,往茕歌怀里靠,他贪恋茕歌带给他的一切,自他懂事以来,他就知道茕歌很疼他也很宠他,以前也只是将他当哥哥,但是不知何时起,他的目光再也离不了茕歌,纵然知晓只要他想追求他想要的生活,茕歌也可以满足他,但是他不想离开他,一点都不想。 在茕歌的气息围绕下,重熙再度有了睡意,而在他睡着之后,茕歌的手微微紧了紧,身子微微动了动,好让重熙睡的舒服一些。 因着茕歌现在不上朝,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残秋来报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兄弟两人收拾了一番便来到距别庄不远的望月湖边,说它是湖其实并不切实,这一带经常有人前来游玩泛舟,不知何时这不是湖的湖得了个望月湖的名字。 初春的季节还是泛舟来得舒服些,带着水汽的凉风吹过能吹走一身的疲惫,而且湖边两岸的景色着实不错,的确是个好地方,重熙站在湖边仔细的看了看周遭的景色,扬起一抹亮丽的笑容,茕歌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重熙便毫不客气的率先踏上船只。 眼前朴素的船只,对重熙而言并没有什么,只要与茕歌一同出来,对于别的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踏入船舱之时他的身子顿了顿,随后才慢慢的踏入站在那边看着眼前与外观完全相反舱室。 虽然外面看上去很是普通,但是船舱之中却是舒适的很,两边的窗户边都设有长塌方便休息,而正中央放着的桌子椅子都是上好的,那帘子后面的软榻只需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丝毫不比他们王府里的差分毫。 重熙踏入船舱之后便立刻走到一边,将放着的食盒拎到了桌上,看到茕歌站在那边笑着看着他,疑惑的开口道:“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茕歌说着眼睛放在了那食盒之上,重熙才不会告诉他,今天一大早残秋飒秋他们出来准备的时候,他就无声的吩咐他们准备这些,而茕歌那时睡意正浓自然是不晓得的。 重熙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茕歌上前在一边坐下,一手撑着下颚看着桌上摆出来的东西,轻笑了下只是伸手拿酒,重熙一手按住茕歌,道:“哥哥,空腹不要喝酒对身体不好,先吃点东西吧。” “好。”茕歌答应了一声,两人说话间船慢慢的往外浮动,直到现在都不见其他人进来,此刻茕歌才知晓重熙屏退了所有的人,只留了个划船的,不过既然是重熙的安排,茕歌也不会多说什么。 “哥哥,我们出去站会吧,外面好像有什么好事情呢。”重熙坐在靠窗近的位子看到外面岸上围着不少人,笑着征求着茕歌的意见,而茕歌则是连问都不问的就点头答应了。 兄弟两人往船头一站,两人长相本就俊美,加上离了辰王府两人不再是在王府之中那副严肃的模样,茕歌双手背负身后唇边带着慵懒的笑容,而重熙则是一手拿着扇子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唇边带着温和的笑容,两人这模样看的周围的岸上路过的人都不由的停下脚步看着他们,不少外出前来踏青的女子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红了脸蛋。 茕歌倒是不在意周围人的视线,依旧站在那边浅笑着看着周围的景色,而重熙注意到他们的视线,他也丝毫不在意,反正他人是什么样的都与他无关,重熙四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在看到岸上一处的时候笑着眯起了双眸,轻声道:“哥,你看那里。” 顺着重熙的视线看过去,茕歌打量了那些人一眼,随后眸中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缓缓开口道:“他们出现在这里,那就是说那人应该要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好戏可以看。” 有的时候,茕歌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还是会显露出来,重熙闻言眨了眨眼睛,茕歌与他对视了一眼,笑着不说话,而重熙自己也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睁大了眸子看着他道:“哥哥,你说的是……” “就是他,心里明白便可以了,他与陆少熙现在是明面上的对头,指不定有什么好戏可以看呢。”这话绝对不是那个一心为王府的茕歌说的,重熙听着他的话,微微眯起双眸看着茕歌的侧脸,他的第一感觉是,他的哥哥依旧是那么的恶劣,唯恐天下不乱,有好戏的地方绝对不会少了他。 就在茕歌那句话说完没多久,一只船只从远处行来,那站在船头的男子很显然他是看到了茕歌的,两人都没有多余的表示,一个浅笑着看着他离去,一个悠然自得的上了岸与他的人说着话离去,重熙看茕歌的视线一直追着那人,有些不悦的伸手扯了扯茕歌道:“哥哥……” “怎么了?”茕歌收回了视线放在重熙的身上,温和的开口询问着,重熙站在茕歌的面前看了一眼那离去的人,道:“没事,是哥哥自己说要出来玩的,现在倒好,哼……不看风景,看起人来了。” 重熙说完扭过头哼了一声表示不满,茕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的开口道:“你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毕竟是你青淼堂兄手下,心高气傲,我只是好奇他将来会是如何收场罢了。” 对于这话,重熙明显是不信的,别人不了解茕歌他还能不了解么,茕歌好奇的八成是这些年,朔凛门众人都好奇的事情。方才离去的人姓萧唤名云归,是这一任保护第五靳羽的暗爵头领之一。 原本暗爵只需要一位头领,但是他却是说服了诸位师父,成为了第二头领,只是此刻他的任务便是与陆少熙为敌。陆少熙因心系容倾的关系不能留在靳羽的身边,故此按照规矩他本应该留在靳羽的身边,奈何他却也不愿,非要与陆少熙一决高低。 而那时安侯苏王好似都有动静,不知靳羽是出于什么心态竟然答应了这两人的要求,重熙的眼睛再度看了看方才萧云归离去的方向,皱着眉道:“哥,既然他回来了,为何不直接去帝都,反而出现在郊外?” “这个么,就要问你青淼堂兄了,我可不知。或许是又有什么任务吧,怎么了?”茕歌将手中的酒盏之中的酒液如数撒入河中,淡淡的回答,末了还不忘反问一句,重熙摇了摇头,眯着眼睛笑眯眯的开口道:“若是今日一番话流传出去,只怕哥哥你这几年所给人的沉稳感觉可就如数破坏了。” “你口中的那些人,只会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茕歌说着,将手中的酒盏放在重熙的手中,重熙看了看酒盏,随手往身后一丢,扑通一声不用回头都知道,如此好的一个酒盏就这么喂了河神了。 “难得出来玩,不过这儿好似不清净。”不知为何重熙悠悠的吐出了那么一句话,茕歌颇为不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艘小船正在慢慢悠悠的摇晃着,船舱之上的帷幔并未放下,故此船舱内的景象一览无遗,虽然距离还有些远,但是对他们兄弟二人而言,将人大致的看清楚还是可以的。 “的确,不清净。”茕歌点了点头,煞有其事的附和着,随后笑道:“要不我们转头回别庄?” 闻言,重熙微微侧头睁大了眸子看着茕歌,随后突然笑道:“来不及了……” 第七章:刑部侍郎 一句来不及了出口,茕歌无奈的看了一眼重熙,冲其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微微转身看向一边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船只,面上挂着的依旧是当初那抹淡然浅笑。 新帝即位,万事皆忙,薛寂轩难得抽了个空出来游玩一番,他入朝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凭着自己的能力坐上了刑部侍郎一位,岂料他正准备大展手脚的时候换皇帝了。 而这段日子的早朝都是硝烟浓重,不是苏王与陛下,便是苏王与雍王,雍王走了,便是苏王与辰王,如今辰王不上朝了,便又是陛下与苏王,往那边站一会能少几年寿命,难得今日清闲,他便带着自家妹子出来游玩一番。 薛寂轩坐在船舱内唉声叹气,想他青年才俊,此刻却要在这里如老头一般,坐在一边赏景的薛芷心看着他如此,轻笑道:“哥哥,你好歹也是帝都城中不少女子想要嫁的人,怎么如今这般模样,有心上人了?这可是伤透那些女子的心了。” 听到自家妹子调侃的话语,薛寂轩看了她一眼,深吸了口气,往后一靠,笑道:“你就贫吧,早晚把你嫁出去。” “好啦,有着哥哥这个俊公子的称号撑着,你妹子我早晚能嫁出去,我们出去站会。”薛芷心笑着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把他拽了起来,两人往船头一站也能吸引不少人,不知是这湖真的太小还是如何,与薛寂轩迎面而来的便是茕歌他们的船只。 虽然说人不可只看样貌,不过喜欢看美人是人的天性,薛芷心率先看到迎面而来的茕歌以及重熙,不过她的视线定格在看上去成熟稳重的茕歌身上,她伸出手拉了拉薛寂轩道:“哥哥,那人好漂亮,你都要比他逊几分呢。” “哦?”薛寂轩疑惑的看了一眼薛芷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看到茕歌二人的时候,他暗叹了口气,没想到出来玩还能碰到个王爷,薛寂轩拖长了音调道:“那是,皇族的子嗣可是出了名的俊美,各个都漂亮的不像话。” “皇族?他是……”薛芷心抓住了那句话之中的重要的两个字,轻柔了语调问着,薛寂轩低下头敛去方才那副模样,在抬眸时唇边扬起一抹谦和的笑容,朗声道:“下官见过辰王。” 茕歌与重熙一开始虽然注意到他们兄妹二人,但是却打定主意,只要他不开口,茕歌也是决计不会搭理的,毕竟出来玩又碰到了朝中官员交情又不算好,这个事情着实不是什么让人舒坦的事情,但是人家都率先开口了,少不了虚情假意附和几声。 茕歌看了一眼重熙,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勾了勾唇角,道:“这既不是王府,又并非官场,薛侍郎何必如此客气,免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着,但是那高人一等的感觉还是免不了的,说完茕歌便微微侧过身子摆明了不想搭理他,薛寂轩原本想着打过招呼就算了,岂料他那妹子伸出手轻轻的扯了扯他,示意他在上前搭话。 薛寂轩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妹子,才发现薛芷心一双眼睛一直在茕歌身上转悠,那模样怎么看怎么都是春心动了的感觉。薛寂轩暗叹了口气,再度开口道:“王爷,难得遇到,一起喝一杯如何?” 茕歌好酒是众人皆知的,可他并不是什么人的酒都喝,站在一边不语的重熙往茕歌身边踏了一步,看了一眼茕歌眸中有些明显的不悦,连那好看的眉都皱了起来,茕歌冲重熙笑了下,随后看着薛寂轩道:“薛侍郎的好意,本王心领了,此等景色本王还不想醉眼朦胧的欣赏。” 如此明白的拒绝,薛寂轩真的很想来一句那不打扰王爷了在下告辞说完就走,可是无奈他的妹子薛芷心一直扯着他,美目之中露出了哀求神色,薛寂轩一时间犯了难,茕歌也不开口,重熙看薛芷心是非常的不爽,虽然也经常有人这么看着他们兄弟二人,但是却不曾有人如此大胆,用如此露骨的眼神瞧着。 反正他在外也不如茕歌一样是个人人都称赞的人。想着,重熙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不待薛寂轩开口,冷冽的眸子打量了下薛芷心,道:“薛侍郎身边的女子好生美艳,那眉目之间倒是有一丝媚意,莫不是薛侍郎也去花楼么?倒是不曾听说。” 这话一出薛芷心愣了一下,随即变了脸色,咬了咬下唇就要开口,薛寂轩很是了解自己这个妹妹若是让她开口只怕会得罪了第五重熙,故此他立刻伸手按住了薛芷心的手,深吸了口气道:“郡王到底是见识的少了,花楼女子怎会如此?这是下官的妹子,下官倒是不曾去过,只是城中花楼不少,偶尔路过还是可能的。” 方才第五重熙的话不仅说薛芷心是青楼女子,还说薛寂轩逛青楼,薛寂轩的回答虽然不是很好,不过也不至于得罪他,重熙冷哼了一声双手怀胸微微侧过身子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模样。 薛芷心看了一眼重熙眸中闪过一丝愤恨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了茕歌的身上,按照道理说若是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他不应该开口么?谁知她看到的只是茕歌无奈的看着重熙,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一时间双方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 “你啊,胡闹。”茕歌低下头轻轻的说了那么一句,重熙侧了侧头呢喃道:“我不理你。” 听到这话,茕歌笑了下,两人说话极轻,薛寂轩兄妹压根听不到,薛芷心只看到茕歌笑了,那笑容好生亮丽,让薛芷心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其实对于薛芷心的目光茕歌一早就有感觉,只道那女子是少见了世面罢了。 “长安快人快语,薛侍郎不会如此小气与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计较吧。”茕歌这话是摆明了护着重熙,今年重熙已经十七了,方才的无理被茕歌一句长不大的孩子带过,薛寂轩拱了拱手不在言语,茕歌冲其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划船,薛氏兄妹看着他们离去,薛寂轩摇了摇头道:“都说辰王二子不是什么好人,还以为是传说,今日一看倒是真的。” “辰王二子?可哥哥方才不是唤那人为辰王么?”薛芷心听到这话,有些疑惑的反问着,薛寂轩转身踏入船舱坐在一手执杯,慢慢的开口道:“你才到帝都不过一月,自然是不知晓,你方才见到的那人是第五茕歌老辰王的长子,在新帝即位之前一月继承爵位,封号不变依为辰王,而我方才说的辰王二子便是站在第五茕歌身边的人,他是第五茕歌的弟弟,第五重熙,因为没有什么作为故此一直不曾封王,依旧为郡王住在辰王府内。” 薛芷心听到这话,视线再度飘向外面,辰王,皇族,看上去好温柔的一个人,或许……她想到的是第五茕歌的尊贵身份,以及他那样貌,薛芷心微微低下头她的心中慢慢的有了一个想法。 薛寂轩的船只慢慢的行远,茕歌唇边的笑容慢慢退去,缓缓的开口道:“薛寂轩向来不与我多言,怎么今日那么多话。” 茕歌的话音未落,耳边传来一阵掌风,刚回头便看到重熙一掌冲其打来,身子往后仰了仰躲过了重熙的那一掌,茕歌皱眉正准备询问什么,但是重熙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狭小的船头之上,重熙抬起腿准备给他一脚。 那俊朗的眉目之间没有一丝嬉笑之意,茕歌知晓,重熙并不是与他打闹,故此正了神色,往后退了一步,足下轻点船头,整个人往后凌空跃起,见他如此,重熙往前两步,也立刻腾空而起,再度冲茕歌出了一招。 茕歌足下轻点水面,快速转身接下了重熙的那一招,与重熙打斗,他大多数将自己安置于指导与退让地步,但是这一次重熙却每一招都是下足了劲头,茕歌广袖微扬,简单的化去了一招。 水面之上,两个绝美少年打斗,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打斗间,两人皆回到地面之上,那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实打实的,丝毫没有放水之意。茕歌见重熙是认真的,故此也正了正心神,认真的与其打斗起来。 两人自水面之上打到地面之上,茕歌步步退让,重熙步步紧逼,明明两人武功看上去是不分高下,但是重熙却清楚的明白,他根本没出全力。打斗百招,重熙抿了抿唇,准备放手一搏。 只见他整个人腾空跃起,身子在空中快速旋转两圈,一招凌厉的招式打至茕歌眼前,而茕歌则站在那边微微仰头看着仰头而言的招式,右手往身侧一翻,随后往外打出一掌,那一掌打的重熙整个人往后飞去。 打出去的招式收不回来,眼看着就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茕歌率先反应过来,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重熙,在空中与重熙换了个位子,让重熙在他上方避免一会摔倒地上摔疼。虽说周围都是草地,但是摔下去还是很疼的,两人摔下去的地方却又是一个小坡,顺着那坡,两人如球一般往下滚去。 最后是被坡下的一棵大树阻挡了去路,茕歌的背部猛的撞在树干之上,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重熙从他怀中抬起头,焦急的开口道:“哥,你怎么样?” 第八章:偷来的吻 因着方才的一连串的滚动,茕歌与重熙两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上了草屑,本以为这一次铁定要受些皮外伤,却不料还是让茕歌代受了,待两人停了下来,他便立刻撑起身子,双手在茕歌的身上来回查看着。 背部传来的钝痛让茕歌有一瞬间的失神,感觉到身上游走的手,轻笑了下,一手抓住重熙的手,靠着大树坐好,笑道:“武功有长进啊。” “长进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输给你了。”重熙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发现茕歌身上并没有内伤,这才舒了口气在他的身边坐下。有些挫败的说着。茕歌听了他的话只是笑着拍了拍他,并没有道明是为何。 有些事情,他这一生都会瞒着,说出来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茕歌又坐了片刻,感觉身上的疼痛之感慢慢的落了下去,这才将一只手搭在重熙的身上,笑道:“扶我起来。” 重熙扶着茕歌站起身,身子一动站起身,让茕歌忍不住龇牙咧嘴,看了一眼身边担忧的重熙,茕歌笑了下,深吸了口气,感觉身上没什么大碍,也只有背部撞到的地方还有一阵阵的钝痛传来,看来铁定是要有淤血了。 茕歌抬了抬手臂,又动了动身子,随后才道:“好了,我们回去吧。回去给我擦点药酒。” “好。”重熙慢慢的跟在茕歌的身边,两人方才的打斗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残秋飒秋两人眼见着两位主子摔下去,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人出来,立刻带了人准备过来寻找,才刚走出一段便看到他们二人慢慢的往这边走。 看到残秋他们,茕歌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跟在远处,而他则与重熙两人慢慢的晃荡回别庄,回到房间里,重熙拿了药酒站在茕歌身边,看着茕歌道:“脱衣服,趴着。” 正在喝水的茕歌听到这话,忍不住一口水呛着了,但是看着重熙那认真的眼神,放下茶盏,擦了擦唇边水渍,笑道:“好。” 说着,他便站起身,解开外袍,将亵衣退下,精壮的背部之上有一些细小的擦痕以及一个大大的淤痕,不用想便知道这是方才摔下来的时候蹭到的,茕歌在软榻之上趴着,重熙坐在他身边,倒了些药酒在手上。 两手相互摩擦了好一会才小心的将药酒擦在茕歌的背部,掌下结实的肌理让重熙的眸子暗了暗,若是这一生他都无法说出自己的感情,那么这个人的怀抱终有一天会属于别人的,他不是没想过说出来,但是他却不能赌。 所有的人都说他第五重熙什么都不怕,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最怕的便是这个人对他不在依旧如斯。年幼之时,邓太傅一句不懂规矩,日后必定不能成大事。让他对待除茕歌以外所有的人都是谦和有礼。只是不想让外人抓住他的把柄。 幼年之时,小小的他为了让自己安心,在茕歌带他出去玩的时候,故意走丢,看着茕歌焦急的神色,他却有一种小小的满足感,当年幼的茕歌将他搂到怀里的时候,重熙便告诉自己,这个人是他的哥哥,才不会如他人所言那样对他。也许是从那时起,这份单纯的兄弟之情,才开始有了变化的趋势吧。 将药酒在茕歌的背部涂抹均匀,却意外的看到他的后腰有一处疤痕,重熙皱着眉轻轻的触碰了下那疤痕,虽然他们两个自幼便到朔凛门训练,但是因为祖父第五萧辰护短的很,所以他们的训练虽然严厉,但是却绝对不会让他们受伤,那么这个伤痕是怎么来的? 微的伸出手指,以指尖轻轻的碰触那疤痕,看那伤痕的颜色,是个旧伤,这些年,茕歌一直呆在帝都又不曾出去过,帝都之中谁敢对他动手,那么这个伤痕怎么来的? 背后一直没有什么感觉传来,茕歌动了动身子,也不回头只是打了个呵欠问道:“长安,药酒擦好了么?” “好了。”重熙收回手,拿过一边的毛巾擦了擦手,淡淡的说着,目光再度落在茕歌后腰的疤痕之上,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茕歌背对着他没看到他的神色,只是脑袋一歪,枕着自己的手臂闭上双眸,道:“我睡会。” 哥,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重熙想要如此询问,但是张了张唇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的坐着,床榻之上那悠远而绵长的呼吸传来,不用看都知道茕歌已经熟睡了,重熙站起身拉过锦被轻轻的盖在他的身上。 那个疤痕的来历,早晚有一天他是会弄清楚的,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因为他明白,纵然现在他问了,茕歌的回答一定是没有。若是茕歌真的有意要瞒着他,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告知呢。 想着,重熙微微弯下身子,凑到茕歌的身边,他知道茕歌对他是没有任何戒备心的,只要他在他身边,他则是放了千万个心,重熙一手撑在床边,定定的看着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面孔。 抿了抿双唇,空着的手慢慢的抬起,小心的拨开了茕歌的长发,露出了那修长的脖颈,低下头双唇碰触到那温热的肌肤,下一刻他便轻轻的张开唇细细的在其脖颈之上咬着,不一会一个红色的痕迹便出现在了,一个属于他的痕迹落下,只要将茕歌的头发依旧如之前放好,那么这个痕迹是不会让茕歌发现的。 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他却不愿意这么快就抽身而去,重熙像小时候一样趴在茕歌的背上,身子略微往上蹭了蹭,凑到茕歌的面前,那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温温热热的很舒服,重熙弯眸一笑,将自己的面颊凑到茕歌的脸前蹭了蹭,又光滑又舒服。 昨天在马车之上他下意识的凑上去亲了一下茕歌,不过那只是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好似没什么感觉。想着,重熙慢慢的再度凑近了一些,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凑过去,那温热的呼吸也离他越来越近,慢慢的,慢慢的靠近。 当两人双唇相触,重熙微的低了低身子,这样更让他与他越发的贴近了,重熙就这么贴着,什么都不干,只是他的心却不如面上那么平静。 而睡梦之中的茕歌不知是因为被堵的喘不过气还是因为什么,竟然动了动身子嘤咛了一声,并且方才一直紧闭的双唇也微微张开了,原本想抽身而退的重熙,在有了这个机会之后,再度冒险的加深了这个吻。 柔嫩舌尖轻轻的划过对方双唇,仔细的描绘了下其唇形,随后才小心翼翼的探入其口中,竭尽所能的将这个吻加深到不能在深,舌尖划过其整齐的牙齿,而后触碰到那乖乖的躺着的舌尖,轻轻的点了点,却因怕将他弄醒,这才依依不舍的放轻的自己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重熙微喘着气抽离了,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平复着心情,看着那只是皱了皱眉却依旧不曾醒过来的人,伸出手轻轻的点了点茕歌因他方才的动作而略显红润的双唇,无声道:“哥哥,你怎么就对我那么没戒心呢。” 重新说着话,没有发出声音,他可不想现在就把吵醒了,重熙看了看茕歌放在一边的手,伸出手,五指张开随后轻轻的覆了上去,他的手要比茕歌的略小一些,茕歌的手像他们的父亲,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但是握着他人的手却可以给他人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而他的手则像他们的母亲,虽然也是修长,但是却带着一丝秀气,他们的双亲,如此一双手,交缠在一起,走了一生。这个人,这只手,牵着他,也走了十几年了。看着两人交叠的双眸,重熙面上的笑容看上去亮丽的紧。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茕歌从睡梦之中醒来,却看到重熙睡在他身边,半边身子还微微的压在他的身上,看他这个模样应该是守着的时候睡着的,茕歌小心的将重熙放平在榻上,想着先前安排的事情这几日也该完成了,故此绕过重熙便下床穿衣。 待他将自己打理好,转过身看着原本躺平的重熙此刻却又恢复了方才的动作,不由的失笑。上前弯下腰在其额际落下一吻,其实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动作,只是以前小的时候很喜欢蹭蹭亲亲重熙稚嫩的小脸,后来长大了次数少了,不过偶尔还是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亲完他还不忘轻轻地的捏了捏他的脸颊,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吩咐他们将前几日安排的东西拿过来,而在其离开之后,重熙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眸,转过身子唇边的弧度慢慢的扩大,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之后,抬起手轻轻的抚了抚面颊。 但是没过一会,原本兴奋的心却立刻沉了下去,他要的不仅是这暧昧的行为,短暂的温柔,他要的是一生,他不要转瞬即逝的东西,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茕歌安然接受呢,毕竟他们同为男子,又是血脉至亲…… 重熙坐在软榻之上,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第九章:丹青 原本决定在别院就居住三日,但是看着眼前的景色,以及这难得的宁静,在残秋来询问是否要备车归帝都的时候,茕歌很懒散的反问了一句,可有人催,若是没有,就多住几日罢。 正是因为这话,他们归帝都的日子往后一挪在挪,在别院居住了数日,这几日茕歌就好似幼年一般与重熙玩耍着,这段日子他好似还是当初那个吊儿郎当的辰王府的大郡王,有很多时候重熙也有这个感觉。 不过就算茕歌的言语神情与平时沉稳的样子不一样,但他的举手投足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早就改不掉了,有几次重熙都是不去看茕歌的动作,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的双眸,那双眼眸之中,无论在面对何人之时是那么的疏离冰冷,但是在面对他的时候,一直都是那么的温和,带着一抹宠溺。 而那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东西是重熙想要逃避,那是这几年来再也改不掉的有礼,再也改不掉的习惯,而这个则是他所不熟悉的,但是那双眸子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是十几年都未曾变过,所以他更喜欢看茕歌的眼睛。 而茕歌好似懂重熙一般,故此他与重熙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懒懒的躺在一边只说话不动手,除非重熙自己腻过来,他才会有几个小动作,那些小动作对于重熙来说都是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了。 就好似年幼的他看到哥哥,迈着小腿跑过去,茕歌伸出手将弟弟抱在怀里的动作,就好似,只要小小的重熙靠近他,眉目之间略显疲惫之色,茕歌便扯过一边的薄被给其盖上,让其酣睡,这一切无论多少年过去了,对重熙与茕歌容颜都是那么的自然。 这一日午后,茕歌躺在别院内的凉亭内休憩的长塌之上慢慢的摇晃着扇子,虽然如今的日子不算很热,但是躺在太阳底下,还是会有些燥热之感。 重熙手中端着两碗酒酿圆子慢慢的晃进了凉亭,把碗往长塌旁边的小桌子上一放,他便侧身在茕歌身边坐下,扬唇浅笑了下,往他身上一趴,伸出手拍了拍茕歌的面颊,笑道:“哥,醒醒……” 茕歌本就没有睡意,在重熙的气息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不过反正是在自己的地盘之上他也就没有必要像在外面一样,故此便依旧闭着眼睛假寐,难得的休闲日子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 谁知他家这个小家伙竟然像小时候一样往他身上一压,然后拍拍他,在他的感觉之中,重熙还如幼年一般,就连那声音虽然依旧如幼年一样好听,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长胖了,压着他的时候他感觉胸口有一阵重物压着闷闷的感觉,以前的时候是没有的。 “长安,你是不是长胖了。”茕歌缓缓的睁开双眸,微微侧了侧身子让重熙趴的舒服些,浅笑着说着,听到这话的重熙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嘟囔道:“好像是的,这些天日子太舒坦了。” 听到重熙这话,茕歌忍不住轻笑了下,伸出手轻轻的抚过他的面颊,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捏了捏他的脸蛋道:“我还记得你学走路的时候,我蹲在一边看你,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心态,走路还走不稳呢,就往我这里扑过来,然后就压在我在身上不下去,母亲来把你抱起来你都不撒手,把我衣服都扯开了。” 茕歌说这个本就没别的意思,只是好似在感叹年华已去的感觉一般,然而听在重熙耳朵里则不是那么回事,他伸出手抓住茕歌的衣领,装作恶狠狠的模样,道:“哥哥你啥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现在趴在我身上的样子倒是与当年有几分相似。”茕歌轻轻的拍了拍重熙的后背安抚着他,重熙听了这话,凑到茕歌的面前微微眯起双眸,挑眉道:“哥哥,你在说我是孩子?说我幼稚么?” 听着重熙那略带委屈的声音,茕歌伸出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微微眯着双眸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没这个意思,不过其实也很对,你一直都是孩子,长不大的孩子。” 说着,茕歌还点了点头,那语气之中的宠溺只要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重熙才不管他,低下头趴在茕歌的胸膛上,双手抱着他就是不撒手。 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但是在茕歌面前,他却贪恋他的温柔,他也知道茕歌一直把他当孩子,但是他不想一直被当做孩子,而他想要的也不是这个。想到自己的一份感情,可能永无出头之日,重熙便闷闷的,一句话都不说。 然而茕歌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不寻常的沉默,只是如以往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抬起头对上茕歌的视线的时候,道:“长安,给哥哥画幅丹青吧。” 在别院的日子本来就无聊,无聊之下,他便想到了,他家这个弟弟写的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丹青,只是他却很少动手。反正现下没事干故此他便对重熙提出了这个要求,岂料重熙虽然画工很好可他就是懒的动手,他腻在茕歌的怀里不肯起身,撒娇道:“不嘛不嘛,长安不想起来,丹青改日在画吧。” 在茕歌的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撒着娇,反正茕歌也宠着他,那么多年了,也不曾觉得有何不妥,而茕歌听到这话,垂下眼睑想了下,随后叹了口气,略带落寞的开口道:“这个小要求长安也不答应么?” 说着,茕歌还长长的叹了口气,重熙见他如此随即便慌了神,忙安慰道:“哥,别这样,我画,我画。” 说完他便立刻站了起来,吩咐守在外面的人备了笔墨纸砚在一边的桌上,王府之中就算放在别院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很快一切都安排妥当,重熙在桌边坐下,拢了广袖专心的作画。 而依旧侧躺在长塌之上的茕歌看着他那模样,唇边扬起一抹嚣张的笑容,他就知道这一招对重熙有用。正在作画的重熙抽空抬眸看了一眼嚣张的茕歌,皱了皱鼻子,冲他哼了一声,每次都用这招对付他,都不会换点新鲜了,可恨的是他自己竟然次次都上当! 重熙下手极快,不消片刻一副惟妙惟肖的丹青就展现在他笔下的白纸之上,笑着看了一眼不远处依旧侧躺着的人,重熙放下笔等着画晾干,待到差不多了,他便站起身将画拎了起来,冲茕歌弯眸一笑道:“哥哥,如何?还满意么?” 听到声音,茕歌抬眸看去,除了看到重熙那双含笑的眸子也看到了那画卷,画中少年摇扇浅笑,眸中闪着灵动,面容俊逸出尘,虽说与茕歌有几分相似,不过终究看上去还是少了一份稳重,不过这样的一种感觉也是茕歌自己所想要的。 多少年前,他曾拉着重熙的手说:“长安,总有一日,哥哥带你离开帝都,走遍天下。” 然而这句话,却成了空话,也成了茕歌第一次食言的源头,辰王的爵位压下来,他不能毫无顾忌的走,原本行事鲁莽,完全凭着自己性子做事的茕歌被硬生生的掩埋了。 辰王爵位的责任让他硬生生的把那份稳重扣押在了自己的头上,看着那与自己看上去截然不同气质的少年,茕歌的眸底泛起一抹温柔笑意,只见他侧着身子躺着一手撑着脸颊,点了点头道:“非常好,不愧是长安。” 虽然对于茕歌每次用那一招装落寞来对付他,他的面上都会有一丝不满,但是茕歌的夸奖显然比任何人的任何一句好话都有用。 茕歌自榻上坐起,走到重熙的身边,将画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随后小心的将其卷起来,在手中转了转,冲凉亭外朗声道:“飒秋,将这幅画送去装裱了,挂到府里书房。” “是。”原本守在凉亭外的飒秋听到声音便转身踏入,恭敬的接过茕歌手中的画卷,双手托着慢慢的退了出去。重熙随意的理了理袖口,俊眉一挑,看着茕歌眸中带着一抹戏谑,笑道:“哥,你这是在变相的说我画工好呢?还是想说你自己长得好看,需要挂在书房里供人瞻仰?” “这个问题么……”闻言,茕歌微微扬起下颚,一只手摸着下巴,良久才道:“自然是后者啦,怎的?你哥哥长的不好看么?” “哪里是你好看,是双亲的容貌好,让哥你撞了狗屎运。” “哦?那如此说,长安你也是那撞了狗屎运的一人了。” “我可没如哥你一样,在书房里挂自个儿的画像。我记得双亲都没这个爱好,看来哥你呀,着实与双亲不同。” “自然,若是与双亲相同,那又有何意思……” “既然与双亲不同,那哥你是捡来的?” …… 守在凉亭外的残霜,残秋等人,皆肃穆而立,为避免忍不住笑出来,一个个都忍得的很辛苦,茕歌重熙兄弟两人似乎从未如此过,你一句我一句,如平常兄弟一样,身上不再有那压的人喘不过气的责任,以及头衔。 而凉亭之中,重熙唇边泛起的笑容是笑到了眸底,笑到了心底,两人是有多少年未曾有过如此逍遥的日子了…… 第十章:青霜 “启禀主子,雍王殿下,归帝都了。”残秋垂手站在书桌前,恭敬的禀报着。茕歌仔细的看着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书信,听到残秋的话,微的抬了抬眼睑,道:“嗯?半月过的如此之快。” “主子可要归?”飒秋与残秋并肩站立,自来到别院,茕歌便一直没有提过要回去的事情,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茕歌放下手中的书信,一手轻轻的敲了敲桌面,视线瞄到屋外回廊处坐着的人,摇了摇头道:“现在不。” 逍遥自由,无拘无束的日子重熙向往了多久,连他自己都快要记不得了,他只记得幼年去宫里,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看书,看书里描绘的一切,那个时候他年幼,不能离去,长大了,他有能力了,却不想离去。看着眼前四四方方的一块天,他想他的心里还是有不甘的吧。 只不过他很好的掩藏了自己,掩藏了自己对外面的向往。虽然辰王一爵位向来有名无实,但是其实辰王一位还关系着皇室暗爵与朔凛门的事情,朝廷江湖两方的事情都与辰王有关,让茕歌如何能闲的下来。 而这次,茕歌陪他在别庄住了半个月了,指不定堆下了多少事情呢,午后趁着暖暖的阳光坐在回廊下的重熙转过头看向书房的窗口,兄弟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随后他便看到了茕歌摇了摇头,唇动了,他没有听到声音,但是看懂了他说的什么。 这几日的闲散日子也让重熙心里舒坦了很多,最起码他不用走在外面时时刻刻想着他的身份,虽然他不知道为何茕歌会突然放下一切与他一同来别院暂住,不过这个对于重熙来说还是能让他心情很好的理由。 可是这样的日子很快便被打破了,这日一大早残秋飒秋便早早的前来,并且手中还拿着厚厚的一叠书信,重熙并没有进去打扰只是在外面的长廊背对着书房门口坐下,看着脚下池中的鱼儿游来游去,兀自发着呆,只是唇角却微微扬起,他知道暂时这样的日子还不会消散。 而在屋中的茕歌再度垂眸看向手中那厚厚的一叠信,眉头忍不住抖了抖,除了几封朔凛门的书信其他的都是薛寂轩的信,每一封的意思都差不多,就是要与他一聚,而这些书信看的茕歌忍不住叹气,要知道他本就与朝中诸位大臣没什么大的交情,如今这刑部侍郎一个劲的写来书信要与他一聚,真真叫茕歌心中有了疑惑。 “主子,这薛侍郎的书信怎么回复?”残秋一封一封书信看着,越看越觉得这人没趣,茕歌抬了抬手道:“放着吧,不用搭理。” 茕歌将这些书信毫不客气的一把火烧光,吩咐他们打开窗子透透气,只消一眼他便再度看到了重熙那背对着他的身影,此刻茕歌才想起来前些日子吩咐的事情,微微侧首道:“让你们去拿的东西拿来了么?” “拿来了,要给小郡王送去么?”残霜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站在旁边问道,茕歌无声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她送出去,残霜踏出书房走到重熙的面前行了一礼并未多言,重熙转过头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眸子一亮,随后又转了头正巧对上茕歌的视线。 重熙的眸底有着满满的欢喜。茕歌派人送来的便是重熙的妲己,妲己乃是一把唐刀,剑鞘莹白,透露一抹清雅之色,但是名字却妖艳的很,唤妲己。这是在重熙六岁的时候由他亲自选定的武器,他第一眼看到妲己的时候便曾言:“不,红色粗俗,银色高雅,却透露出妖娆之色。” 自那之后,重熙的武器便是妲己,只是奈何因着两人的身份从不随身携带武器,故此他们的兵器都一直放在府中,此番两人来到别院,前几日诗情画意的日子过腻歪了,这几日闲的无事他们也有许久未曾练武,故此便让人将重熙的妲己取了来。 重熙本就没事可干岂料残霜往他身边一站盒子打开竟然是妲己,不用想都知道是何人吩咐的,一转头就对上了屋中茕歌的视线,重熙笑了下转了身子站起来拿过妲己,把玩了一会,一脚踩上长廊借力跳了出去,手腕快速翻转,妲己顺着他的动作舞出了阵阵剑花。 此刻在院中舞剑的重熙哪里还有外人所传纨绔子弟的模样,整个一俊俏公子,那透露出来的气质并非普通人所能匹敌的。 重熙本就如此只是这些年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将他本身的感觉隐藏了起来,也只有他习武的时候那股子感觉倒是从未消失过。茕歌坐在书桌前侧着头从窗口看着他,许久重熙才收了唐刀。 而此时茕歌则伸手一掌将手边茶盏打飞如数往重熙那边扑去,重熙站在那边微微侧首笑了一下一转身打出一掌将那茶盏如数打了回去,只是他用力不若茕歌巧,眼见着茕歌就要被泼了一身的水,重熙变了变脸色正准备扑过来,茕歌倒是不急不忙的站起身脚下一动他便站在了另外一边,只留那一盏茶水湿了他方才坐的地方。 “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茕歌踏出书房站在廊下看着站在院中的少年浅笑着说着,重熙闻言,微微侧了侧头扬了扬唇角,手执唐刀便要刺向茕歌,而茕歌见状暗叹了口气,在唐刀刀尖就要触碰到他的时候,只见他伸出两指,轻轻的弹了一下就让重熙手下的力道失了精准。 整个人往前一冲,茕歌往前踏了一步,一手抓住了重熙握着唐刀的手,手下一个用力,便让重熙顺着他的动作舞了一圈。 一招就这样被化解了,本来重熙就没有多少意思想要与茕歌动手,只不过自己的一招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他总是有些不满,收了唐刀重熙往他面前一站,皱了皱鼻子道:“哥,你让我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长安,你是想与哥哥切磋一下?还是玩闹?”茕歌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笑着问道,重熙闻言微扬了下颚道:“自是切磋。” “那就等等吧。等他们将青霜送到了,哥哥便与你打一场。” “青霜?祖父肯放手了?” 茕歌轻轻的一句话,落入重熙的耳中倒是起了不小的波澜,青霜乃是难得的名剑,一直被第五萧辰握在手中,虽然第五萧辰当年曾要求朔凛门为他们兄弟二人找寻兵器,但是年幼的茕歌一切都看不上唯独看上了青霜,可是第五萧辰却一直不肯放手。 而茕歌也倔的很,那么多年了愣是没有寻兵器,也不知第五萧辰在想什么前些日子通知茕歌,青霜已在送来的路上。这个消息倒是让茕歌心中一阵欢喜,想到当年的执着,他深吸了口气道:“是啊,十二三年了,祖父总算是肯放了。” “祖父终究还是疼着哥哥的。”当年茕歌要青霜的决心所有人都觉得那只是一个孩子的玩笑话,只有重熙知道有一次晚上茕歌与他说话的时候,聊的都是青霜,如今总算是夙愿得偿了,故此也笑着说道,而茕歌则是哼了一声笑道:“这事儿八成还是祖母办成的,就祖父那性子怎么可能愿意将青霜给我。” “我也好想看看青霜是何模样,竟然让我哥哥惦念了那么多年。”重熙对茕歌的那份依赖已成习惯,在外面他在怎么样在茕歌面前他的模样也不曾变过,现下看茕歌心情不错他便也与茕歌打趣起来。听了这话的茕歌也不恼,只是往旁边一坐,深吸了口气道:“应该到了。” 果然他的话音一落,一名黑衣男子手中捧着一个檀木盒子出现在他们兄弟二人面前,恭恭敬敬的呈上了盒子,茕歌打开盒子。 幼年只见过几次的物件再度映入眼帘,白色的剑鞘在阳光之下好似泛着不一样的光芒,茕歌伸手轻轻的抚过长剑,精致的花纹在掌下并没有硌手的感觉,倒是有另外一种舒服的感觉。 长剑经由人力慢慢出鞘,因由阳光照耀,长剑反射出一抹亮丽的光影,剑柄之下挂着一抹穗子,仔细一瞧那穗子上面的玉饰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茕歌一手握着剑柄,手下转动长剑在他手中翻转出剑花。 方才重熙舞出的一段剑法,经由茕歌再度舞出,却给人不一样的感觉,方才重熙给人的感觉只是单纯的练剑,而茕歌此刻给人的感觉,却是为了习武而练剑,那双温和的眸中虽然带着欢喜,却也带着凌厉。 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杀意,重熙看着茕歌的样子,不由得想到了他后腰上的疤痕,会不会与他的转变有关系?他明明记得,以前的茕歌是与他一样的,单纯的练剑而已,但是为何,现在的他,却带了杀意? “嗡……”长剑因被灌注内力猛的往空中一划,划到一半手却又立刻停了下来,发出了一阵声音,重熙回了神,站在那儿看着手执长剑的哥哥,一瞬间好似看到了一幅画似的,只是这幅画并非由他所创,而是多年来的生活造就了茕歌如斯。 第十一章:第五青淼 “主子,这是萧侍郎这个月的第十五封书信了。” 残秋将新到的一封封书信仔细看过而后分类放好,看了看这个月来看到的最多的名字,不由的对此人有了些许的佩服,这些年来还没人敢连续半个月给辰王写信,这个薛寂轩可谓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哒……” 随着一颗棋子落下,茕歌也随之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重熙抬眸看了看残秋,笑道:“残秋,将那信拿来我看看。” 话音落下,那残秋便将书信双手奉上,重熙抽出那一章薄薄的纸,将那上面寥寥数语看过,不由的轻笑了下,轻轻的晃了晃手中的纸张,笑道:“哥,这半年来的书信不会都是一个样子的吧。” “你还真说对了,无非就是在开头加一句,下官再度打扰,还望王爷略施薄面。他不烦,我都烦了。”茕歌伸手将那纸张捞到自己的手中,看了看很没形象的撇了撇嘴,也只有在重熙面前他会露出这番样子了。 “看在这薛侍郎如此盛情之下,哥,你何不见他一次,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重熙抓了一把棋子随意的洒在棋盘之上,黑白分明的棋盘瞬间被打乱,一手随意的拨弄着棋子,淡淡的说着。 哗啦一声,好好的一局棋就这么毁了,茕歌随手将手边棋盒放在重熙的面前,示意他将棋子收好,一手端过一边的茶盏轻抿了抿了口气道:“嗯?要见他就要回帝都,怎的?想回帝都了?” 话音方落,重熙的眸中快速的闪过了一抹难受的光彩,但是那抹光芒来得快去得也快,而重熙的面上却扬起了一抹浅笑,语气轻松,将手中的棋子抛到空中随后握在手中,道:“虽然辰王爵位在朝中有名无实,可你如今毕竟是王爷啊,这离开帝都太久也不好。” 听着重熙的话,茕歌略微愣了一下,随后垂眸浅笑了下,抬手曲起两根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你啊……” 茕歌的话语之中带着浓浓的宠溺之意,他自己可能感觉不到,但是听在外人的耳中可是分外明显,茕歌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正了正神色看向重熙,道:“长安……哥哥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哥哥答应你,幼年曾答应你的,决不食言。” “等你能做到,我才信。”虽然话是这么说着,但是重熙看着茕歌眸中却带着笑意,唇角微微扬起也显露了他的心情。茕歌也知道他不过就是嘴硬而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轻轻的开口道:“长安,你独自一人在此呆着,我去找下你青淼堂兄。” “嗯。”以前茕歌去找青淼都会带着他一起去,去了也无非就是兄弟三人喝喝酒,切磋切磋武功而已,而这次既然茕歌让他留在此处,他也很聪明的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知晓重熙聪慧且贴心,茕歌下意识的抬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起身走到一边换了一身藏青色的衣衫,衣衫之上简简单单没有一丝一毫多余装饰,乍一看与普通人并无二样,但是那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来的气势却是普通人所没有的。 重熙一只手捏着一颗棋子快速的在五根手指之间来回的翻转,那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样,看到茕歌整理着衣衫走出来,扬起一抹张扬的笑容,身子往后一靠,如一般的纨绔子弟一般的笑容道:“哟,多俊俏的一个美人啊,给小爷我笑一个。” “哎?我这撞了狗屎运的面容也入得了郡王的眼?”看着重熙那懒洋洋的模样,茕歌也好心情的与他调侃着,走到他身边,微的弯了弯身子轻轻的摸了一把他的脸颊说着。 重熙跪坐起身子,正好与茕歌一般高,伸出双手放在了他的双肩之上,微微侧头,道:“那是,只要是美人,小爷我都喜欢。” 这个动作,是情人之间很亲密的动作,最起码在别的兄弟之间,只要长大了便不会有如此亲密的动作,茕歌却很自然的一手放在了重熙的腰上,一手轻轻的推了推他的脑袋,道:“好了,闹够了,自个儿呆着。” “哎呀,美人儿你这样,真伤小爷的心……” 重熙耍宝似的说着,茕歌笑着看了他一眼随后打开了房中的暗道,在其身影消失在暗道口的时候,重熙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他仰头在软榻之上躺下,深吸了口气,闭上了双眸,摆了摆手,示意屋中伺候的人如数退下。 当屋中再度恢复一室宁静的时候,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声从他口中溢出,什么时候茕歌才能明白他的心,什么时候他才可以不这样压抑着自己。 暗道之中一路上都有夜明珠照明,暗道弯弯曲曲的很是长,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还没到出口,并且暗道之中丝毫没有难以忍受的味道,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可想而知,这个暗道当初修建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越临近朔凛门的暗道口,分岔也越多,这些分岔口都是从不同的地方分过来的,只要那个地方不用了,连带着暗道也会被封掉。走过那一连串的分岔口,眼前出现的是一块厚重的青石。 走到那青石面前,茕歌伸出一手在一个地方一拍,青石慢慢的往上,发出石头与墙壁摩擦的声音,朔凛门的暗道出口在门中大厅的一个角落,刚踏出暗道,便听到了一段对话,茕歌并没有立刻走出去,只是静静的站在那边,透过眼前的屏风,看着他们,等他们说完。 “找到了么?”厅中传出的声音略显疲惫,那站在下首的人,头微微低下询问道:“未曾,门主,为何不下杀令?” “有人能杀了他?你是想让本座出手,还是想让本座的堂兄辰王出手?”说话间,那坐在首位之上的人话语之中带着一抹愤怒,他的愤怒震慑了厅中的人,那人立刻跪下,道:“属下不敢。” “不敢就好,先找人,找到了再说。” “是。” “都退下吧。” 随着一句退下落下,厅中传出阵阵脚步声,随后便陷入了一阵寂静之中,一道叹息入耳,茕歌微微扯了扯嘴角,往外走了两步,看着那面露疲惫之色的堂弟,笑道:“怎的,这个位子坐的很累?” “哥……”第五青淼看到茕歌前来,便立刻站起身下了主位走到茕歌的面前,自小他便对茕歌很是崇拜,纵然长大之后他们各自接掌了辰王爵位以及朔凛门,在茕歌的面前,他从来不会坐在主位之上与之说话。听到茕歌的问题,青淼看了看那位子,撇了撇嘴道:“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这个位子自然累。” “是么?既然如此,要不咱两换换?”青淼的话音落下,茕歌伸手轻轻的拢了拢衣袖,挑眉说着。然而他的话刚出口,青淼的神色便变得很是怪异,摆了摆手,道:“得了吧,我可不干,在这儿好歹有自由,到了你那位子,还不被困死。” 茕歌垂眸轻笑了下,好似要费尽心思说服青淼一般,诱惑道:“呵……是么?可在那儿可就没人能拦着你做你想做的事情了啊。” “是没有,不过整天要跟朝中的老狐狸们斗,一方面要维护陛下,一方面还要告知天下本王中立,太累了,不干。” 在茕歌的面前,青淼不过是个可以依靠兄长的弟弟罢了,他与茕歌一样,成熟稳重是面对外人的,而这般样子也只有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表现出来。 “可这个位子,你做的好似也不是很开心啊。怎么样?跟哥哥换换?” “不要,我可不想把脑子都用在那些上面,那个尊贵的位子,哥哥你自己享受吧。” “恩哼……” 茕歌有意思逗逗这个弟弟,而青淼却好似说真的一般,头一歪手一扬,大气的拒绝了,还不忘加上了风凉话,茕歌双手怀胸往后身子往后微微倾斜,挑眉发出了鼻音,那副样子看上去慵懒的很,但是看在青淼的眼中却是有种危险的感觉,故此立刻转移话题。 “哥,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青淼站在茕歌的面前,微微抬着头看着他,那一副样子跟小时候丝毫没差,茕歌唇角微微扬了扬,道:“方才听你们的谈话,还是没消息?” “没有,他自离开了,朔凛便没了他的踪迹,也控制不了。” “他好歹是比陆少熙还要高一等的杀手,又是门中费心栽培的,他很熟悉门中的一切事物,要躲过朔凛门的追查,可是简单的很。” 说到这个话题,两人的面色便变得凝重了起来,茕歌说的便是大家心里都明白的,有多少门中的师父都愤恨的道过,要是早知道此人是如此人,当初何必选他。但是这些话都没用了,都已经是事实了。 “正是如此才难以追查。”青淼皱着眉沉重的叹了口气说着,一抬眸对上茕歌的视线,便立刻上前一步,道:“哥,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我怎么可能有?江湖的事情,我可不管,不过……”茕歌前半句话一落下,青淼便立刻失望的垂下了眼睑,他一直认为他这个堂兄可是无所不能的,原来也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但是当那句不过出口,青淼的双眸便立刻冒出了光彩,眼巴巴的看着他。 茕歌看着他好似看着一条可爱的狗狗,忍住笑撇过头,道:“我有一条消息,现在还不知真假。” 第十二章:薛氏之心 “是什么?” “沧华的身边有一名谋士,为其培养杀手,陆少熙怀疑他在沧华的身边。派人探查一番吧。” “可……谁去最合适?以他的武功,门中除了你我,还有谁能……” 茕歌带来的消息无疑是给了青淼一个希望,但是想到那人的武功,又不由得皱起了双眉,茕歌看着他,摇了摇头,直接给了他的脑袋一巴掌,道:“谁让你靠近他了?不会从他周围的人下手么?既然培育杀手,那么他接触的人……” “多谢哥哥……”被茕歌如此一点拨,他便立刻想明白了,那人培育杀手,那些人的武功定然不如他,门中有幻香,也有可以会利用幻香从人口中套话的人,这样的话,事情便好办了。 “我让你找的人,有线索了么?” 看着青淼的面上有了惊喜之色,他着实不想在打击他,但是他今日来的第二件事便是这事。果然他的话音一落,青淼的神色便瞬间变得比方才还要凝重,皱着眉道:“哥,一点线索都没有,门中的师父没有人肯说,而门中的记载也丝毫没有。” “真是麻烦呢,尽量找吧。”茕歌闻言,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也知道此事或许已然成了定局,但是却还是奢望有一丝希望,安抚性的拍了拍青淼的肩膀,茕歌便立刻离了朔凛门。 回到别庄书房之中,重熙侧身躺在软榻之上安然的睡着,茕歌放轻了脚步轻轻的在软榻边上侧身坐下,静静的看着重熙的睡颜,曾有人问过他,为何如此疼宠他。他记得,那个时候他回答,因为长安是他的弟弟。 但是又有人问,不过是你弟弟而已,你疼宠于他是没错,可是不是太过了些? 过了么?茕歌不知,只是这或许是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的,他的确有很多机会可以改掉,或许是他自己不愿意吧,每次看着重熙扒拉着他,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便会想到幼年重熙软糯糯的叫他哥哥的样子。改不掉便改不掉,反正他也未曾想过要改变现在的状况。 得到青霜,让茕歌的心情更加的愉悦,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只有每日晨起的时候耍一段,但是对他而言也够了。 多年来习惯性的隐藏自己,让他在外面表面看上去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是执剑而练,剑止而收,只有重熙看得出来,茕歌那隐藏起来的欢喜的痕迹。 兄弟两人又待了两日,又接到薛寂轩的一纸书信,不仅如此还接到了帝都之中的的一些消息,故此他便带着重熙连夜回了辰王府,吩咐了重熙早些去休息,他便带着残秋等人踏入书房。 重熙站在那边看着茕歌离去的背影,他知道他的哥哥一直在把他推离这里,他不想让他亲自领略那些皇族的黑暗,这些其实他心里一直清楚,待到茕歌的身影消失了,他这才慢慢的回到院中休息。 躺在榻上他却没有丝毫睡意,侧过身子便看到摆放在一边的莹白妲己,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一直想要远离王府,有多少次他曾想若是当初茕歌选的是继承朔凛门那该多好,可是一切都是定局了。 虽说心里曾怨过,后来却也放开了怀,不在多想,只是偶尔看着天空那流露出来的就不仅是神往,还有渴望,若不是这里还有他在意的人否则他早就丢下一切远离了。 他在此彻夜难眠,而茕歌则也是一夜不得休息,在沧华回来之后,暗爵所报上的种种的动作,茕歌便担心他是否会对他身边的人下手,这才带着重熙离开了王府去别院暂住,如今回来,送上来的消息之中除了有第五容倾受伤的事情,还有一连串他勾结城中富贾,从那些人手中流出的钱财流入沧华的名下。 光是这些便能看得出沧华的决定有多坚定,如今半月之期已过,容倾也早已回来,虽说之前就决定不去拜访,但是却还是有意与其联系一下。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他还是不能确定沧华是否会对重熙动手。 不得不承认,王府与重熙的安危两者茕歌毫不犹豫选择的重熙的安危的,不为别的,只因为若是他搞砸了,那么最坏的便是第五玄夜回来,但是若是重熙出事了,那么就可能会是他一生的错。 “爷,天亮了,可要准备上朝?”飒秋看了看外面轻声问道,茕歌头也不抬的开口道:“不,还是如以前一样随便找个借口推了。” 本以为这么吩咐了他就能安静的待着了,岂料等到早朝时辰过了之后,残秋便来通报说,薛侍郎与其妹前来拜访。 听到这话,茕歌手下的动作一顿,随后抬起头暗叹了口气,这个薛寂轩到底在想什么?这边茕歌正在想要不要见他,他着实不喜这个刑部侍郎,而那边薛氏兄妹则被准备出门的重熙碰了个正着。 “哥,这次辰王好不容易见一次,你一定要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好。” “辰王有什么好的,你怎么就那么稀罕他呢?” “辰王身份尊贵,而且他看上去好温柔,纵然嫁给他不能做王妃,做妾我也不怕,我有的是本事,只要拉拢了辰王,哥,你还怕没有出头之日么?” “这话是没错,可大半个月,他都没答应要见我。” “话是如此,可如今都入了辰王府了,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原本重熙准备出去找那群狐朋狗友玩耍,刚走到前厅便听到管家的声音,他便靠在门上听着厅内的话语,他们兄妹二人的话传入重熙的耳中,让他心生不悦,原来他们的目的竟然是拉拢辰王,想要爬的更高,拉拢辰王,他的哥哥么? 想着重熙身子一动神色慵懒的踏入,笑道:“哟,我道府里来了什么人呢,竟然还让残秋兄弟两亲自去请示哥哥,原来是刑部侍郎啊。” 踏入厅内,薛寂轩站起身冲其行了一礼,薛芷心对重熙没有什么好的看法,虽然见到重熙的时候她行了礼,不过那心中可是打定了主意,只要爬上辰王的床,让辰王宠她,那么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个碍眼的郡王给赶出去。而她眸中闪过的不悦,算计都没有逃过重熙的眼睛。 “薛侍郎突然造访所为何事?”重熙往主位上一座,婢女立刻奉上了茶水,只见重熙伸出手将那茶盏握在手中,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的问着。 而听到这话之中傲慢的语气,薛寂轩眉目之间闪过一丝不悦,强自忍下,看了看四周道:“郡王,下官此番有事要与王爷商讨,不知王爷何时前来?” “有事?若是公事,据本郡所知,辰王自本郡祖父开始便是有名无实的爵位,公事的话理当找雍王或者苏王才是,如今薛侍郎如此说,莫不是要坏了我辰王府的规矩?可若是私事,本郡虽然不清楚哥哥的交友,却还是知晓哥哥与薛侍郎貌似并未有多少交情,倒不知是什么事情。可否与本郡说说?” 重熙浅笑着说着,那双乌黑的眸中露出的确实透骨的寒冷,唇边笑容带着点点讽刺。被一个比自己年岁要小,看上去要稚嫩许多的人如此看着,薛寂轩心中有着浓浓的不悦,可对方毕竟身份比他尊贵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对他有着一股尊重,薛芷心看着重熙那副趾高气昂高人一等的模样,心中很是不悦。 这段日子她已经打听清楚了重熙的为人,先不说他待人不若茕歌谦和,在不说他有一帮狐朋狗友,只说他说话处事在城中可是颇有恶名的,料想这样的人在府中也不会怎么得宠,既然不得宠,只要她能得到茕歌,再吹吹枕边风,不用多久她就可以不用见到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她讨厌重熙的原因无非就是重熙的那双眸子每次看她都好似带着一股怜悯,一股施舍一般,这种眼神,理应是她给别人的,而不是别人给她的。 想着她上前一步微微扬了扬下颚道:“既然公事没什么好说的,那就说私事儿,谁的交情是生下来就有的,更何况以前没有,并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啊,莫不是辰王爷娶妻纳妾还要与郡王报备不成?” “哎……”重熙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抬起头看着她,良久才缓缓的道:“你还真谁对了,我哥哥可是答应过我,日后他若要娶妻纳妾,第一关便是我,我若不同意他也不会娶。” 听到这话,薛芷心漂亮的脸蛋便立刻扭曲了些许,谁曾想到她不过是故意挑衅的话语,竟然会说中,不用旁人说,她也能看得出来,此人很是厌恶于她,她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摆平此人,让其接受他,不过这个看上去可能性及其的小。 二她还有一丝希望在第五茕歌的身上,她就不相信了,莫不会真有人如此傻,会要一个一无是处的弟弟,而不要如花美眷。 厅中,重熙虽坐着,但是他看薛芷心的眼神却依旧如先前一般高高在上,薛芷心咬牙,下定了决心,只要茕歌那边有突破,她就要此人滚出辰王府。 第十三章:拒绝 两人在辰王府内的大厅说着,在一边伺候的一干奴仆都是训练过的,虽然明知道自家主子不会被欺负,但是还是在第一时间通知了茕歌,不过让众人好奇的是茕歌怎么到现在都没来。 而薛寂轩有意阻止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谁能想到重熙会这么接,一时间厅内陷入了沉默,薛芷心瞪大了双眸恶狠狠的看着重熙,而后者则是神态悠闲的喝着茶,唇边那抹如小痞子一般的笑容一直没有消散过。 殊不知他们所有的谈话内容都落入了茕歌的耳中,站在外面敛了气息的他听到重熙那话不由的觉得好笑,也许是因为这一笑让重熙发现了他的存在。或许他人看不出,但是茕歌清楚的看到,重熙的目光一直似有似无的落在他所站的窗子之上。 “本王来迟,长安未曾怠慢了薛侍郎吧。”眼看着重熙看着他的时间变久了,估计若是他在不出去他就要亲自开口唤他了,茕歌敛去眸中那戏谑的笑意,换上一抹温和的笑容提步踏入屋中,冲两人说着。 重熙看到他进来哼了一声依旧懒懒的窝在主位之上丝毫没有准备让位的意思,茕歌也不在意就站着与他们说话。 “不曾,郡王年纪不大,心思倒是很重。”薛寂轩看到茕歌出来明显的舒了口气,意味不明的说着,薛芷心看到茕歌出来离开收敛了方才与重熙对峙的凶狠模样,换上一副小女儿娇羞的神态上前,微微低着头含笑行礼道:“民女薛氏芷心问王爷安。” 茕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便在一边坐下,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浅笑着冲薛寂轩道:“薛侍郎这个时辰来的,怕是下了早朝没多久吧,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哥哥,你傻了,陛下有吩咐要么是雍王来告知的,要么陛下就是直接告知你的,何时让一个外人来传话了?” 茕歌的话音刚落,薛寂轩刚想开口重熙便立刻接口,那语气之中有着不悦,对于他的无理,薛芷心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便双眸满含爱慕的看着茕歌,茕歌侧首看了看重熙,拍了下手,道:“哎,本王还真是老了,从来不曾注意过,都是我家长安心细,竟然察觉了。” 那话语之中带着笑意带着宠溺,而此刻薛寂轩看了看重熙又看了看茕歌,看来朝中所传的辰王及其疼宠其弟之言并非是假的。仔细想想上次游湖也是重熙出言不逊却被茕歌一句小孩子带过,如今他安坐主位,茕歌却甘愿在下首之位坐着,方才那话说的若是搁在他人那里早就恼了,可茕歌却…… 薛寂轩想着看了看自家妹子,他突然觉得他家妹子的算盘可能打错了,可是既然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说,薛芷心伸手扯了扯他,薛寂轩暗叹了口气,笑道:“听朝中同僚话语,王爷如今该有双十了吧,平常人家这个年纪的男子膝下可都有儿女了,不知王爷如今府中可有人操持着?” “怎么?薛侍郎要给本王做媒?”茕歌微微侧着身子一手撑着脸颊,并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是眯着双眸笑着说着。 这幅温和的样子,平白让薛寂轩看出了一抹不悦之意,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妹妹,暗叹了口气,咬了咬牙,大着胆子道:“不敢,只是下官这个妹妹自从上次见了王爷之后便茶饭不思,一颗心思都在王爷身上了,只是不知王爷可愿与下官牵扯那么一点半点的,还望王爷莫要嫌弃下官官卑职小。” 听了薛寂轩的话,茕歌这才将视线放在了薛芷心的身上,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的确不错可惜他对这个女子丝毫没有兴趣,而且他辰王府也不需要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势力。 茕歌的打量丝毫不带温度,但是看在薛芷心的眼中却依旧能让她心神晃荡,她感觉到茕歌一直盯着她便娇羞的低下了头,她以为茕歌不会拒绝,岂料下一刻茕歌的话让她原本因娇羞浮上红晕的脸颊立刻变得惨白。 “薛侍郎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可是奈何,数年前本王便曾说过,本王的妻妾都要经过长安那一关,若是长安不喜,下了聘,本王也能退。” 茕歌笑着说着,直接把方才重熙说过的给搬了出来,果然闭着双眸的重熙唇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反正对茕歌来说府中多个女子少个女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方才重熙的表现很明确的告诉他,他不喜欢薛氏芷兰那么拒绝了又何妨? 对他第五茕歌而言,他缺女人么?就算他一天一个去花楼里包,恐怕也无人敢说他半句。 薛芷心没料到茕歌会拒绝,认定了茕歌不会拒绝她的薛芷心顾不得女子矜持上前一步抓住茕歌的手臂道:“王爷,为何,是民女不够好么?再说了,王爷娶妻纳妾为何要郡王同意?这王府之中做主的不是王爷么?” 她的话语之中带着焦急,带着不可思议,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哀求之意。 “薛姑娘,你逾越了。”茕歌说着甩开了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冰冷的看着她,唇边却依旧是那抹笑容,道:“先不说你方才对长安的态度,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的妹妹,无品无阶,你有何资格对本王的弟弟,辰王府的郡王如此藐视?藐视皇族的罪过,可要本王与你细说?再说,本王的事情你有何资格多来过问?” 虽说茕歌这话是笑着说的,可是他眸底的冰冷,那语气之中的指责还是让薛芷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薛寂轩见到这个状况,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王爷息怒,下官这个妹妹自幼被宠坏了,有的时候小女儿心态未免重了些,还望王爷不要计较。” “没别的意思,薛侍郎大可放心,本王不会对一个女子出手,若是没事,薛侍郎还是让令妹好好学学吧,今日是碰到了长安,在长安未来之前,你们在这里的一番话,足以让你丢官职了。薛侍郎好自为之,残秋,送客。” 茕歌在来之前便有灵巧的奴仆将之前的事情如数告知,他依旧是外人眼里那个待人有礼温和的辰王,只是这一次薛寂轩见识到了他骨子里的冷,不过茕歌丝毫不担心,反正这人出去说也不会有人信的。 残秋闻言上前一步冲薛寂轩做了个请的手势,薛寂轩叹了口气行了一礼带着眼眶红红的薛芷心离去,此刻他只希望他这个妹妹能够想通,在他们离去之后,茕歌站在重熙的面前看着他,重熙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眸,嘻嘻一笑站起身往茕歌的面前一站。 双眸之中亮晶晶的,看上去很是吸引人,他方才那番话是胡诌的,谁知道茕歌竟然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让他怎能不欢喜。 茕歌看着他的眼睛,眸中的冷意也如数退了下去,笑道:“可还满意?” “勉勉强强吧。”重熙双手背负身后,身子一歪便侧身对着他,茕歌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你就嘴硬吧你。” “嘴硬?多少钱一斤?本郡可不稀罕。”重熙斜睨了他一眼,手中折扇在指尖快速旋转了几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我与人约了出去玩耍,哥,我先出去了啊。” 说完,他便不等茕歌回应离了王府,茕歌双手背负身后站在厅中,看着他的背影,浅浅的扯了扯嘴角,怎么幼年之时不曾发现他家重熙那么的嘴硬,真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日后哪家姑娘敢嫁给他。 想到这个,茕歌慢慢的皱起了眉,嫁给长安……怎么想怎么怪异,但是怪异在哪儿他却有抓不着头脑,反正他从来没想过要给长安娶个妻子回来。反正这件事情现在也没可能,那么他又何必为难自己,现在就去想呢。 本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便没了下文,茕歌也安安分分的做着他的悠闲辰王,但是没三日后的一封书信却让茕歌主动的踏入了帝都最大的妓院,古岸楼。 说起这个古岸楼,不得不让多了几分好奇,以及给帝都茶馆多了一些谈资罢了,古岸楼的老板不是城中哪个好色的老板,而是上官家族的现任族长,上官氏清宛。 上官清宛自幼随其父管理家族产业,她不仅将其父做生意的手段如数学了过来,而且还青出于蓝,比其父更甚。而在其十四岁那边便接手了家中一半的产业,如今年方十八的她,不仅将家族产业如数接到手中,还给上官氏的产业扩充了出去。帝都多少人想要与其做生意分一杯羹,但是奈何上官清宛比其父还要精明。 凡是想要在其手中赚得大批银钱的,最后都会被其压下去,她曾言语过,做生意双方盈利皆是好事,但是想要从她手中赚些不属于盈利范围内的银钱,就别怪她狠心。她不喜赶尽杀绝,但是却也不喜被人当傻子一样坑。 第十四章:屈辱 青楼妓院夜夜笙歌,入夜之后,其余店铺到了时辰便打样,唯有胭脂街一入夜便成了全帝都最热闹的地方。 不少青楼二楼的阳台之上都有女子搔首弄姿,唯有那古岸楼的二楼没有,谁都知道,进入古岸楼的花费及大,普通人家根本去不起,而古岸楼之中一共八位花魁,四男四女,女子皆美艳娇柔,男子皆俊逸清秀的有,楚楚可怜的有,迎合了各种客人。 然,最吸引人的便是那数月出现一次的头牌,据说此人自古岸楼建成之日便出现过一次,往后便是每两个月出现一次,但是却不曾见过她与谁一夜春宵,曾有人传,月澜早有心上人,因为欠了上官清宛,故此才每两月出现一次。 也曾有人说,月澜根本不存在,就是上官清宛亲自上阵撑台,正是因为月澜的这份神秘,故此让所有的人对其充满了好奇心,她每次出现的方式不一,也许有人会好运的看到其面貌,但是也有人守了数次,却都不见其样貌,只见其妖娆身段,魅惑眼神。好不让人心痒。 而今日却也凑巧,正是两月之期,茕歌站在古岸楼外,抬眸看了看招牌,果然不同凡响,也不愧是上官清宛,招牌用的是上好的红木,但是却也是最简单的装饰,上面大大方方的写了古岸两个字,其余的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装饰。不若其他青楼还在招牌之上弄些花纹啥的。 踏入古岸楼迎面而来的并非是浓郁的脂粉气,也并非是一屋子不堪入目的场景,不堪入耳的话语,大厅之中桌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每个客人身边或有男子伺候,或有女子陪着,虽说这儿是青楼,但是却也是你情我愿的买卖生意,卖身与否取决于楼中众人,而非上官。 茕歌四处望了望,一名清秀的女子手中握着上好的玉扇,浅笑的迎了上来,大大方方略施一礼,笑道:“辰王殿下来了,一切已在二楼雅间备好,还请王爷稍坐片刻,一会便有人前去伺候王爷。” “多谢上官姑娘了。”茕歌浅笑着回答,随着小厮慢慢的榻上二楼,目光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场中舞台,随后落在那笑颜如花的女子,也真亏的她,竟然能说服那人每两月出现一次,不过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那么她也妄为上官清宛了。 看着茕歌踏入二楼雅间,上官清宛转身看向那舞台之上的一干人等,握着玉扇的手缓缓扬起,随着她的手落下,那原本束起的帷幔缓缓落下,不消片刻,那略显透明的帷幔后面好似沾染一片墨色,不用说,在场的众人也知晓那帷幔后面的是什么人。 随着帷幔缓缓的撩起,那原本随侍的男男女女都站起了身退到后面,整个大厅之中只留下了出钱的大爷。帷幔如数退去,那舞台之中放着一台琴,而那端坐琴后的人,白纱拂面,一袭淡粉色长裙,修长十指悬空放于琴弦之上,露出的双眸略带笑意扫视了一眼全场,右手大拇指在琴弦之上一划而过,寂静的大厅之中琴音回荡。 待琴音慢慢消失,月澜手下才慢慢的动了起来,泠泠之音传入耳中,忽高忽低,琴音悠远,好似能将人带入那琴音所塑造的世界之中去一般,在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那舞台之上的女子以及其演奏出来的琴音之时,二楼雅间,一抹青色身影却悄悄的推开了二楼某一雅间的房间…… 坐在靠窗位子的茕歌本在欣赏那泠泠之音,然而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便不悦的皱起了俊眉,其实女子的脚步声不算沉重,但是相比习武的人来说,却是沉重了些许。 这个时辰,那人还在台中央,而上官清宛这个时辰是不会出现在这儿的,那么那靠近此处的人,便是不请自来。他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摸到他的房间来。想着,双眉慢慢的舒展开来,唇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吱呀……”门扉打开又快速的关上,薛芷心踏入雅间,看到他如此模样,不由的一愣,而茕歌看到薛芷心出现在这儿,微微眯起双眸,凌厉的视线扫向她。那一刻,薛芷心突然感觉很冷,想了想心中已经坚定的想法,她是怎么都不会放弃的。 想着,她便好似不曾察觉茕歌那凌厉的视线,上前一步,略作娇羞的行礼道:“民女薛芷心,问王爷安。” “嗯。”茕歌收回视线,淡淡的嗯了一声,并不开口多言,冷淡神情不若上两次见到的那般,薛芷心的心中冒出了退步之意,虽说上次他厉声拒绝,难保不是做戏给其弟弟看的,这几日她都找不到机会与其独处,现下如此好的机会她怎能放过,虽说这里是青楼,可好在是城中最好的,也不委屈。 “难得在此处见到王爷,王爷此番……”薛芷心再度上前一步,浅笑着说着,希望可以从其口中套出些什么,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茕歌便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她,道:“薛姑娘……” 茕歌的目光此刻看上去冰冷刺骨,只是对望便让人不由的心生胆怯,薛芷心也是个不认输的人,她自认自己的美貌不输任何人,她自认她有这个能力可以驾驭这个男人,但是现在她却觉得万分委屈。 哪个人见了她不是称赞一句,那目光看的她让她自己都不由的脸红,唯独这个人……不管,如此权利的人,就算不能握在手中,她也要呆在他的身边,想着薛芷心轻咬贝齿,目露哀戚之色,道:“王爷宁可来此找不干不净的女子,也不肯接受我么?” 一边说着,她缓缓抬起手,慢慢的解开了自己的衣衫,两手一抖,衣衫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挂在其双肘之间,只见其双目微红,透露可怜之色,青色衣衫称着白粉色肚兜,那模样任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咽口水。 但是这一切,却不能给茕歌带来一丝一毫另类的感觉,想第五皇族一脉,不论男女,样貌皆是上等,在这里看这个薛芷心,他还不如回家看重熙。 “薛姑娘,你这是何意?”茕歌不该先前模样语气,淡淡的开口询问着,在茕歌那清朗的目光之下,薛芷心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但是她已经做了,那么就不能半途而废。 她慢慢的移动脚步在茕歌脚边蹲下,柔若无骨的双手轻轻的搭在其大腿之上,慢慢扬起头看着他,双唇微微颤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茕歌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温和了面容,低下头一手轻轻的抚上她的面容,慢慢的弯下身子,在其耳边轻声道:“薛姑娘……” 茕歌的嗓音在压低了的情况下,极具魅惑人心的感觉,薛芷心以为自己成功了,颤抖着唇,柔声唤道:“王爷……民女……愿一生伺候王爷,还望王爷,莫要在推开芷心了……” “薛侍郎如此穷?竟然让亲妹妹来青楼卖身卖笑?”茕歌的语调未变,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寒冷刺骨,眼前的女子在娇媚,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小丑罢了,难看的很。 他微微侧头,唇越发的靠近的薛芷心的耳朵,再度开口道:“这里的人不干净么?最起码他们不会自己脱了衣服,去求一个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的人,而薛姑娘此番作为,比他们更下贱。” 轻柔的话语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一般,薛芷心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这一刻她是多么后悔,她怎么就认为这个男人温柔呢,她怎么就认为这个男人温和无害呢?到底还是她太单纯了。 “砰……”门扉突然被推开,茕歌抬起头便看到门口重熙冷着脸,满目怒火的瞪着薛芷心,他今日本是与朋友来玩的,他可是从未找过任何人伺候,今日他听到有朋友说看到茕歌来了,草草的敷衍了那帮人,便询问了茕歌所在的雅间而来。 岂料,他一推开门便看到了一副暧昧的场景,原本平静的眸中瞬间蕴起了怒火,他踏入屋中,一把把薛芷心拉起来便要扔到门外去,茕歌立刻反应过来伸出手拉住了重熙,皱着眉道:“长安,不可以。” 被重熙吓得花容失色的薛芷心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看了茕歌一眼,重熙冷哼了一声,道:“怎么,你心疼这个女人?” “不是,她毕竟是薛寂轩的妹妹,如此丢出去不打雅观,而且若是这样,这个伤害只是言语罢了……”茕歌说着,微微侧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扬起,道:“一会派人告诉上官,有人说她楼中的人都不干净。” 说完,他手下用力让重熙松开了手,茕歌的话语入了耳,薛芷心软软的倒了下去,她听她哥哥说过,帝都城中除了皇族之外,还有两个人不能惹,而那上官便是其中一个,莫不是她…… “好了,长安,随哥哥回去,在这儿呆着浑身不舒服。”茕歌说完,拉着重熙便走,丝毫没有给重熙反应的时间,临走之前,重熙转过头看了一眼薛芷心,那一眼让薛芷心浑身颤抖,那不是人的眼神,那是狼的,一匹凶狠无人性的狼的…… 第十五章:承诺 自那日从古岸楼归来之后,重熙便一直找着借口不见茕歌,而他也知道重熙是在耍脾气,也顺着他让他独自一人安静几日也并无不可,借着这几日的空闲时候,他便找到了陆少熙将最近的消息组合了一下,便将先前那条消息的真实性完全确定了下来。 然而这个消息却不是让人轻松的,而是让人想要狠狠叹气的,他的身份不方便出手,青淼也……如此看来,整个朔凛门竟然无人能阻止那人,盼只盼,那人能记得陆少熙与他的兄弟情分,不要做的那么的过…… 重熙安安分分的在家中呆了数日,整日里他都是呆在自己的屋中想事情,他的怒火还没降下去,但是却无法,因为他知道若是这份感情不公开,那么这个场景他早晚要见到的。 在他的眼中,这个世上最好的人便是他的哥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发觉自己的视线一直离不开茕歌,慢慢的他发现他对茕歌的感情不在是兄弟之情那么简单。 他看到茕歌对谁都那么好会生气,看到茕歌一心一意的哄着他他会开心,直到那一日陆少熙大胆的当着众人的面告知他爱上了第五容倾,后来重熙便仔细想了想,自幼聪慧的他很快便明白了这股感情来自哪里,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第五茕歌。 明知道这份感情是如此的惊世骇俗,年幼之时他也曾试过离茕歌远远的,但是他发现他做不到,他那样做,茕歌会不明,会难受,而他自己更是心痛不已。他并非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做不到,他又何必勉强自己,既然做不到,那么承认了又有何妨? 这些年,纵然知晓茕歌对他的宠都是出于兄弟之情,可他也愿意就这样享受着,那一日薛寂轩兄妹闹的那么一出,才让重熙不得不想想日后怎么办,茕歌这样的条件想要嫁给他的人肯定不少。 就算不是王妃,做个妾,做个侧室,只要将来能生下子嗣那么那女子日后的生活能差到哪里去?而且茕歌看上去是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有多少人想着要攀附上去?重熙躺在自己屋中的软榻上想着。 他不确定将来若是茕歌当着他的面与那些女子成亲,他们洞房花烛之夜他不会去杀了那个女人,在重熙的心里,茕歌一直是他一个人的,茕歌的温柔也只能对他一个人展现,凭什么要多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出来? 而那一日,薛家兄妹的一场闹剧,茕歌顺着他的话语说下去的话,便让他定了定心,但是那一日他看到了什么,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就这样半裸着跪在他的哥哥脚边,而更让他气愤是,还是他看到的那副场景。 女子微微抬起下颚,虽然背对着他,但是不难想象那人的神情是如何,而正好面对着大门的茕歌,唇角微微扬起,那是他标志性的笑容,那么的温和,那么的诱惑人心。 重熙没有看到茕歌的眼神,故此也不知道那日他的眼神如寒冰一般,他气薛芷心的不要脸,也气茕歌的那番动作,但是他更气,气自己不敢言明,气自己胆小…… “主子,王爷在外面凉亭内,让主子前去呢。”残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去,重熙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虽然心中还是有些许不满,但是却还是摇着扇子起身走到外面凉亭,找了处石板懒懒的躺下,道:“哥,你找我什么事啊?” 按照道理说,这个时候的天不是很热,可是这几日的天气总是很闷热,加之方才重熙一阵胡思乱想更是燥热的很,一处来便找个地方躺下,茕歌见他出来伸手倒了杯凉茶递给他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突然意识到,我家长安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纳妾的年纪了。” 茕歌这话只是随口说来,那一日的事情他压根没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多聊,今日来找重熙,想了想没什么好聊的话题,这才扯了如此一个话题。 那话本没什么别的意思,但是听在重熙的耳朵里,顿时就让他呛着了,重熙一边一咳嗽一边道:“咳咳……哥,你想吓死我啊,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边说着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再度懒懒的往石板上一躺不肯起身,茕歌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和又伸手探了探其额际发现他身上有些热,故此展开折扇慢慢的扇着,茕歌则是脸都未变浅笑道:“这是必须的,那么大的反应做什么?虽然说辰王府不需要我们联姻来巩固,不过娶妻纳妾是迟早的,我也该让母亲放心了,她前几日来的书信之中说的都是这个事情。” “你想听从母亲的吩咐纳妾?”前两年重熙就从苏浅霜的口中听到过这类的话,重熙拧了身子窝到茕歌的怀里,听到茕歌的话让他阴了脸,微微皱眉反问着,茕歌一手搂住重熙,低下头一手轻轻的抚过重熙的眉头,道:“嗯,若是有合适的,也并无不可。” “哥,你不要我了?!”重熙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变的难看异常,他猛的坐起来瞪着他不悦的说着,茕歌没有料到重熙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便敲了下重熙的脑袋,笑道:“瞎说什么呢,你是我弟弟,怎么会不要你呢?这事儿只是早晚而已,怎么了?” 重熙定定的与茕歌对视,好一会他才再度窝到茕歌的怀中,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神色依旧阴沉的渗人,此刻他的心中一点也不舒服。 对于重熙这如幼年撒娇般动作,茕歌倒是很自然的伸出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在他以为重熙不会说话的时候,一阵声音闷闷的传了出来,“你纳了妾,娶了妻就不疼我了,你们都是这样!有了别人就不喜欢我了!我就知道你迟早也会不要我的!” 说着,重熙想到了幼年那邓太傅说的,真的要成为现实了么?在想到现在的话,重熙眼眶之中有了水雾,他转过头靠在茕歌的肩膀上,一句话都不说。 茕歌毕竟与他朝夕相处十七年,对于重熙的情绪变化他还是有感觉的,虽然不知道为何重熙会突然这样,他还是伸出手扶着重熙一手把他的脑袋转过来,在看到那眼眶中的水雾的时候,诧异的开口道:“怎么了?你是我弟弟,是我最亲的人,哥哥不会不要你的,别瞎想了。” 说着,茕歌伸出手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微微侧了侧头道:“小长安,你早晚也是要纳妾娶妻的。” 茕歌说这话原本是想要安慰重熙,岂料他听到这话不满的反驳道:“我才不要娶妻纳妾呢!女人什么的最麻烦了……” 重熙没有在说下去就是死死的瞪着茕歌,他不过是想让他哥哥不娶妻不纳妾,只想让他哥哥宠他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这个要求他都不能答应,以前他不是无论什么事情都答应的么?为什么现在就不能答应?是薛芷心那个女人么?都是她不要脸的主动勾引他的哥哥,才让茕歌现在有了这样的想法!一定是的! 重熙的脑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问题,他把一切问题都归结到了薛芷心的身边,因为在薛芷心没有出现的时候,他的哥哥是绝对不会说要纳妾这样的话的,此刻的重熙完全已经被抢了心爱的人这个念头给弄的不理智了。 茕歌敏感的发现他的弟弟那双淡然的眸中竟然有了杀气,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有这样的反应,茕歌还是笑着亲昵的拍了拍他,道:“好,不娶。” 这话准确的传入重熙的耳朵里,他呆了一下,随后便收敛了浑身的杀气,方才所有的念头都远离了脑海,眨了眨眼睛,道:“真的?不骗我?” “嗯。”茕歌笑着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弟弟,只道是他的心底还有幼年邓太傅的阴影,想到邓太傅,茕歌的眸底又有了悲哀,不过却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若非他当年太过贪玩,不够稳重,又如何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纵然事后他做了很多,可是他做的再多,再好也没有办法弥补重熙幼年受到的伤害,重熙弯眸一笑,露出了一个极为亮丽的笑容,道:“那哥哥,这是你对我的承诺,不娶妻不纳妾。” “好。”对于重熙的要求,茕歌总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得到茕歌这类似于承诺的话语,重熙开心的抱住了他,而茕歌则是深深呼了口气伸手搂住重熙。 他也只道是这孩子对他的依赖还是太过浓重,浓就浓了吧,宠着他也并无不可,茕歌如是想着,靠在那边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怀中的重熙,那双如墨般的双瞳之中被隐藏的很好的深情。 茕歌的一句承诺,比他人的万句宽慰言语都要来的有效的多,重熙安心的窝在茕歌的怀中小憩,茕歌也只是顺着他,毕竟那么多年,他也只有那么一个弟弟,他能疼爱的也只有他了…… 第十六章:初见青菡 帝都两大风采楼,一是上官清宛的古岸楼,另一便是城中最大的戏楼,万事和合楼。城中近几年有句话说:寻欢要上古岸楼,听戏要望万事和合。 万事和合楼在帝都之中开出来不过短短几年,从一开张,这里从早上到晚上来来往往多少人从不间断,虽说这戏楼是万民皆能进入,不过有权有势的人才能点戏,无权无势的人只能听。 近日帝都最惹人谈话的便是万事和合楼的台柱数月前消失了,却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很多人都在猜测没有了台柱的万事和合楼能撑多久,有些人关注无非就是想看万事和合的笑话罢了,不过也有人却是真心叹息。每次有人路过万事和合楼都会忍不住说两句。 自薛氏芷心那日在古岸楼勾引茕歌失败之后,她便消失匿迹了一段时间,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一月后她便匆匆出嫁。 这件事让重熙的心情不错,再想到那一日茕歌亲口答应他不娶妻不纳妾,有了这个承诺,重熙的心情可谓是好的不行,这一日看天气不错便带了风影与残荷出来走走,途经万事和合楼想这些日子反正没事可干便转了脚步踏入,岂料刚进去便看到了一场好戏。 万事和合楼毕竟是戏楼,少不得要有台柱撑台,先前的台柱一言不留就这么离去了,虽是如此万事和合楼倒是也没出什么大事儿。 倒是这几日隐约有话语传出,说万事和合楼的镇楼之人会于这几日出现压台,可这话出来也有几日了,那所谓的压台之人却一直未曾出现,这也少不了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却未曾有人闹事,岂料总有那么几人按耐不住了。 重熙踏入之时正巧是一出霸王别姬开唱,听着那戏台之上的人字正腔圆,便寻了个安静的位子坐下,看戏台之上那人身段妖娆,眼中泛柔,那唱虞姬唱段的人,无论话语,眉目,神情,都好似将虞姬重生一般,重熙坐做二楼雅座看着那人的一言一行,在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微微侧首轻声道:“风影,赏那唱虞姬之人。” 重熙的话刚落下,风影还没动呢,底下看戏的人便闹了起来,风影一时间不知是否要动,便站在那边与重熙一齐看着。 “慢着,如此急着下台做什么。”一名华服少年邪笑着看着站在戏台之上的人,在城中的人都认得他,他是前朝邓太傅的独子邓千两,乍一听这名字都会想那邓太傅是有多爱钱,连儿子的名字之中都带着千两二字。 邓千两是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他被人厌恶的程度可谓是他认第二就没人认第一,重熙虽然也是纨绔子弟,但是却不会让人厌恶,只会说句这孩子怎的如此不长进罢了。 虽说城中的人都讨厌邓千两,可他的父亲毕竟是前朝太傅,而他自己又是当朝郎中令,又不好真的对他怎么样,只能在背后对他不屑,而他方才的那一句话,导致万事和合楼内瞬间鸦雀无声,看客或许不知晓今日唱虞姬的人是谁,可楼内的人都知晓此人便是前几日被人谈论的神秘镇台之人,而他另外一个身份便是万事和合楼的楼主,青菡。 这个世道本就戏子下贱,人人都看不起,邓千两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让人作呕,只要看他的眼神便能猜到他唤住青菡的目的绝对不单纯,奈何此人是客,在怎么厌恶也只能压下去,“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 青菡站在那边俯视着邓千两,虽然被妆遮住了容颜,可是他那气质却依旧不减,男子特有的嗓音传出,听在耳中虽然不若女子的轻柔,但是却也很是好听。 邓千两轻笑了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的目光更加是放肆,青菡心中不悦,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见他良久不语,便道:“既然公子无事,那么,重新开戏罢。” 说着,他扫视了全场一眼,语调清浅,却是传遍楼中上下,吩咐完了他转身便要去后台卸妆,若非那台柱走了,他才不亲自上台,这些人看的他心生厌恶,不过面对他们之时,他却总是嬉笑示人,只是那份悲凉无人能懂罢了。 “慢着,本公子何时让你走了?”邓千两看他要走,便沉下声道了那么一句,青菡停了脚步,扬起一抹冷冷的浅笑道:“公子,此处乃是戏楼并非花楼,若是公子觉得不尽兴,何不除了这门走过两个街道自然就到了花楼了,何必在此处扰了各位看客的看戏之心,暂且不说这里多少人是熟客,只说这二楼雅座之上的人,在下可得罪不起。” 听了青菡这话,邓千两的脸立刻就阴沉了下来,说话也难听了些许,“怎么,你不过一介戏子,与那花楼之中的花娘又有何区别,本公子还碰不得么?!” 他的话说的难听,青菡倒也不在意,反正这些话听过就算,嘴长在别人身上,管不住,那便管着自己的耳朵与心性便也是好事,青菡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下台便要往后台走去,邓千两见他如此忽视自己,他的面子一下子挂不住便上前抓住了青菡的手,咬牙道:“不过一介下贱之人,竟敢如此忽视本公子?” “这是谁啊,好好的戏不看,纠缠一介戏子,说人家下贱,自诩清高,可现下做的事情,可真是连一介下贱戏子都不如。” 重熙原本看着他们的好戏无意插嘴,虽说那人的眉目被妆遮去,但是他还是在那人的眸中看到拒人千里的意思,不过那人倒是遮掩的极好,若非是邓千两纠缠的紧了,或许他也不会如此说话,想着重熙便开口为他解围。 一道慵懒的声音从二楼雅间传出,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众人再度一愣,邓千两在城中肆无忌惮惯了,有谁敢如此说他,气急便甩开青菡的手转身冷声道:“是谁?竟敢如此羞辱本公子?” “呵呵……”重熙摇着折扇慢慢的从二楼下来,逍遥公子便是他这番样子,“邓公子做得,还让人说不得了?这里是天子脚下,本郡倒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跋扈之人,前朝太傅之子而已,本郡还说不得?” 最后一句是彻底把邓千两被贬下去了,邓千两看到重熙的身影愣了一下,他是知晓重熙的,在城中也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唯一与他不同的便是第五重熙从来不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而且当年邓太傅就因为多说了两句就被第五茕歌打了。 如今他们兄弟二人皆以长大身手又不弱,当朝新帝与他们又是兄弟,这样一个人邓千两可没把握可以惹火了他还能全身而退,故此他便冷哼了一声,伸出手指了指青菡,冷笑道:“听说,小郡王可是很少管闲事的啊,怎的?今日也是想尝尝这人的滋味么?” 话音落下,楼中之人脸色皆变了变,竟然说的如此露骨,当真是叫人厌恶,重熙将手中折扇收了起来,敲了敲肩膀不说话,低垂着的眼睑遮住了眸中透骨的寒意,邓千两一心要重熙丢面子,继续开口道:“不过,此人区区一介戏子,郡王也不怕脏了自己的身子……” 他看重熙一直不说话,神色便不如方才尊敬了,不就是一个郡王么,他还是朝中官员,他还能把他怎么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重熙手中的折扇刷的甩了出去,准确无误的打在了邓千两的脚弯处,让邓千两跪了下来,折扇借力再度回到重熙的手中,重熙往他面前走了两步,笑道:“郎中令好大的礼,起来吧,本郡受了。” 重熙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对他先前言语丝毫没有回应,让其自讨没趣,而他那一跪,可谓是让他丢尽了脸。邓千两站反应过来眉目之间便蕴起了怒气,站起身扬起手便要打重熙,对于他的这个样子,重熙丝毫不放在眼里,只要邓千两敢动,那么今日便是他的死忌。 一直站在后面的残荷却在此刻轻轻柔柔的开口道:“郡王,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不若王爷可是要寻的。” 残荷的话听上去好似是在解围,但是其实是在警告,整个帝都谁不知道辰王最疼的便是他的弟弟,不准任何人动一根指头,而辰王的手段有些人虽然没见过,但是却还是有所耳闻,邓千两瞪了一眼残荷,又伸出手指指了指重熙,咬着牙点了点头,甩袖转身走了。 看着邓千两离去,不少人都舒了口气,重熙转头看了一眼站在戏台之上的青菡,微微扬了扬下颚,便带着人离去。 青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彩,那孩子……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唇角微微扬起转身,微微扬了扬手,示意他们继续,这才踏入后台卸妆,既然有人愿意管闲事,那么便管着吧。或许他们还会再见的。 他这边卸着妆,一名小厮端着方才重熙赏的东西踏入放在桌上,青菡随手捻起一张银票看了看,轻笑道:“好大方啊……” 第十七章:丢失 “主子,何苦管这档子闲事,因着两位主子幼年之事,那邓太傅以前在朝中这些年少不得找主子的错处,如今这事儿,万一传出去……” 出了万事和合楼,风影皱着眉担忧的说着,听到她的话,重熙撇过头冷哼了一声,道:“本郡还没理了不成,纵然传出去,本郡只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子弟罢了,可不像他还承皇恩。” 风影毕竟是稳重之人,方才的事情虽然不曾开口说话,不过还是要多想想才是,重熙对这个倒是没什么在意的,他想邓千两应该没那么傻,出去说他为了个戏子与他纠缠吧。 反倒是方才那唱虞姬的男子让重熙上了心,虽然只是匆匆一眼,重熙在他身上倒是看到了熟悉的感觉,想必是与他一样的人罢。 “小郡王,您回来了,主子等您好一会儿了。” 刚踏入王府,残霜便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听到残霜的话,重熙将视线放在了那坐在厅中的人身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莫要跟着,独自一人踏入厅内,笑道:“哥……你找我?” “回来了。”听到重熙的脚步声,茕歌将手中的纸条不着痕迹的收了起来,站起身走到重熙的身边,浅笑着问着,重熙点了点头,眸子转了转,方才在戏楼的事,要不要告诉茕歌?可就算不说,他也早晚会知道的,还是先说了为妙。 “哥,方才我在万事和合楼碰到邓千两了。”重熙抬起眼睑与茕歌对视着,平静的说了那么一句,他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最差不过是被茕歌说一顿罢了。 而听到这话的茕歌,只是挑了挑眉,道:“哦?他做什么了?” “没什么,他纠缠一名戏子,我看不过去,所以……”重熙的话语有些迟疑,他自认他是没错,只是不知道茕歌如何认为,茕歌笑着拢了拢衣袖,道:“没事儿,那畜生也是个少爹娘教的东西。” “哥,你不怪我?”重熙没想到茕歌会这么说,一下子傻呆呆的问了那么一句话,看着重熙那可爱摸样,茕歌心情很好的捏了捏他的脸颊道:“怪你做什么?你又没惹事儿。” 说完,他便不等重熙反应,捏着他脸颊的手转到他的肩膀之上,看着重熙笑道:“乖,长安,哥哥要出去几天,这几日你一人待在府中,可行?” “出什么事了?”重熙眸子转了转,总算是回了神,皱着眉问着,茕歌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青淼堂兄让我去一趟。” “嗯。”闻言,重熙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第五青淼一般没事不会让茕歌去一趟的,既然现在发展到要让他亲自去,那么估计是出了什么事儿。 “长安,若是有人前来拜访,能推的则推,若是有人执意要见我,你……”茕歌的话还没说完,重熙便立刻接口道:“我会说哥哥在书房之中,曾交代不许任何人打扰,或者说哥哥武功到了瓶颈,在静室之中闭关数日,可以么?” “真聪明。”茕歌像小时候那样夸着重熙,虽然对于重熙将他当孩子,有些不满,但是这亲昵的动作却让他心情大好,重熙微挑起眼角,眼含笑意的瞪了他一眼,侧了侧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拿哄孩子的那一招来哄我。” “哪儿啊,自长安你长大了,哥哥何时把你当孩子了?”在茕歌的心里,这个弟弟还是当年那个看到他的时候会跑过来揪着他的袖子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的弟弟,至于长大什么的,估计短时间内他的想法是变不了了。 “好了,我先走了,王府暂时交给你了啊。”说完,茕歌便提步往书房走去,利用暗道离去,重熙悠闲自在的坐在主位之上,一手食指敲了敲桌面,茕歌不在,这日子他得一个人过了啊。 茕歌来到朔凛门中,却没如往常一样看到青淼,虽然青淼不怎么喜欢被束缚,但是对于这个位子上的责任他还是尽量做到最好的,现在既然不在书房,不在正厅,莫不是又在药炉,然而当他往药炉寻找了一番之后却依旧没看到人。 “门主呢?”茕歌实在没有多少心力去漫无目的的找,故此随手抓了一个下仆询问,那人看到茕歌便恭敬的行礼道:“回王爷,门主与众位师父皆在书阁。” 书阁乃是朔凛门存储典籍以及这些年门中记录事件簿子的地方,有些东西都会放在书阁的暗格之中,而青淼去书阁每次都是去看医术,怎么这一次与那些师父一同进去了?心中虽有疑惑,但是他却也还记得数个时辰之前收到的飞鸽传书,莫不是这次的事情与书阁有关? “这事儿能怎么办?!朔凛门竟然让人来去自如!传出去岂不丢人!” 茕歌才刚走到门口,屋中便传出了一阵怒吼,那声音他很熟悉,正是青淼,听他的语气不难感觉出他动了怒,要知道青淼也不是那种很容易动怒的人,这次竟然如此大的火气,看来这事儿不小啊。茕歌微垂了眼睑,准备先听一会再说。 “门主,此事不能怪门中守卫,来者武功极高,拦不住也是可能的。” “滚!拦不住!一句拦不住就够了!东西不见了,怎么交代?!” 听着眼前几个师父的话,青淼心中怒火大胜,哪里还管得着这些人也曾是他的授业之师,他们联手培育出来的人,如今倒好了,他们一句来者武功高,挡不住也是有可能的,一句话将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看着桌上那空空的地方,青淼的脸色很是难看,他已经派人飞鸽传书给茕歌了,按照时辰算也该到了,可茕歌到了,他要怎么解释?他要怎么说?他要怎么交代?! 当年他们堂兄弟二人各自选择了爵位以及朔凛门,但是青淼却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故此有一段时间,茕歌不仅要学习如何掌管好辰王府,还要学习如何管理好朔凛门,如今虽然茕歌正在计划着将一切朔凛门的权利如数交给青淼。 但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情,青淼站在一边看着桌面之上那空空的一块,静静的皱着眉,茕歌在外站了那么一会,往旁边走了两步,抬手推开了书阁的门。门扉缓缓的敞开,屋中的人看到,身子皆一怔,随后都往旁边踏了一步。 “见过辰王殿下。”在场的诸位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茕歌提步踏入书阁,双眸看了一眼眼前的众人,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倔强的抿着双唇的青淼,微微扬了扬下颚,道:“诸位师父都先回去休息吧,折腾够了。” 众人称是之后慢慢的离去,最后一个人离去之时还给他们带上了书阁的门,茕歌双手背负身后,慢慢的走到了桌前,紫檀木的书桌之上,左边堆放着一叠书,右边一块砚台很明显被移了地方,砚台旁边凹下去的地方,空空如也。 那是门中存放门中毒药的地方,那里面的地方不大,也只存放一种毒药,与君共倾杯。因为此毒没有解药,故此也很少用,但是现在这整整一瓶的药都不见了,先不说偷这药的人是谁,单光说被人偷了竟然现在才发现这一事,昨儿值夜的人都该死了。 “丢了啊。”茕歌心中震怒,面上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绕过书桌在桌前坐下,随手拿了一本书慢慢的看着,一句话都不语青淼说。 他的这幅样子,让青淼心中越发的不安,其实茕歌很少真的生气,若是他会冲你发脾气,那么也只代表他的气过了就算了,发过就好了,但是若是他反而是不训你,一句话都不说了,那么也就说明他是真的生气了,而这个样子的茕歌也正是青淼最害怕的。 “青淼护药不力,请兄长责罚。”青淼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一转身单膝跪下语调沉重的说着,茕歌微微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说要责罚你了么?” “兄长……”青淼与其亲昵的时候是唤哥哥的,也就只有认错的时候会唤其一句兄长,茕歌虽然疼爱青淼不若疼爱重熙那么多,但是对于这个弟弟他还是疼的,他也不想如此对他,只是这朔凛门有朝一日会如数交给他,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学好如何当好一个门主。 “这药是谁偷走的?”茕歌放下手中的书,转移了视线放在青淼的身上,第五青淼身子立刻僵直,一字一顿的开口道:“是那叛徒。” 听了回答,茕歌俊眉一挑,能在朔凛门不留痕迹不惊动任何人偷走东西的人也就只有那人了,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不准备在计较,但是今日他所看到的,却很不满。 “第五青淼,我且问你,如今这朔凛,是谁当家作主?” “是……” “如今这朔凛,谁是门主?” “是……” “是谁教你要用这样的姿态来告罪的?是当哥哥的我?还是祖父?还是叔父?”、 “兄长……” 青淼被茕歌这几个问题一问,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茕歌幽黑深邃的眼眸定定的与其对视着,那一瞬间,青淼明白了,他的兄长不是为了药被盗而气,他是为了他就这样屈膝跪下请罪而气。 第十八章:再识长安 茕歌离了王府之后,第一日倒是有几人前来拜访,都被重熙给打发回去了,第二日重熙在府中待了半日都不见有人上门,料想应该不会有人前来了吧,用过午膳之后他便换了一身衣衫离了王府,准备出去转悠一圈再说。 他不喜欢被束缚在王府之中,有茕歌在的时候或许他还会在府中待着,但是茕歌出去了,而上门的人也不多,他又何必在府中守着?还不若出去玩。 帝都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热闹,在帝都能玩的,那么多年他早就玩了个遍,在街道之上转了片刻,越发的觉得无趣,反正无事,府中也无人相伴,不如去喝茶好了,打定了主意,重熙便往城中最好的茶馆相见欢行去。 相见欢虽然暗地里是为皇室暗爵以及朔凛门做事,但是却也是一家好茶馆,来这儿的人几乎都是行家,也多事有钱有权之人,重熙踏入店中,小二立刻便引着他上了二楼雅间,重熙坐在二楼慢慢的品着茶,本以为,这儿应该如以往一样安静,然而今日却好似并不平静。 万事和合楼中这几日捧起了一个新人,青菡也放松了些许,踏入相见欢,准备如以往一样买些茶叶便回去,因着淡然的性子,虽然城中那些权贵之人大多瞧不起他,却也未曾有过任何摩擦。 “楼主您拿好了。”相见欢掌柜浮生亲自给其包好了茶叶,笑着接过了银钱,青菡难得的扬起了一抹浅笑,冲其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准备离去,但他才刚转身,相见欢便踏入了一老一少两人,青菡原本温和的面容便冷了下去,并不准备搭理,提步欲走。 “站住……”慢慢悠悠的二字出口,邓太傅腆着发福的身躯站在靠门的位子,邓千两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他,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样子,青菡停下脚步,这才将视线放在了邓太傅那张老脸之上,淡淡的开口道:“不知邓老先生,有何事?” 他并未称呼他邓太傅,摆明了不把他放在眼里,邓太傅细小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一手撵着胡子,冷哼了一声道:“嗯?怎的?老夫还担当不起你一句太傅不成?” “若在下没有记错,邓老先生为太傅之时乃是顺和帝在位之时,如今新帝乃是景瑞帝,在下若是唤了您一句太傅,您是舒服了,在下可不愿背上一个不满新帝的罪名。”对于邓太傅此人,青菡对于他丝毫不惧,不过是言语不逊罢了,又没指名道姓的侮辱他,想治罪只怕也没把柄。 “你!”被青菡的一句话一噎,邓太傅心中一口气立刻上了来,睁大了眼眸冷冷的道了一句你,随后便深吸了口气,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容,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戏子……” “老先生说的对,在下不过区区一介戏子,不与您多聊了,告辞。”虽然话语之中并没有抬高自己的身价,但是看他那样子却丝毫没有所谓的一介区区戏子之意,话音落下便准备离去,邓太傅往旁边踏了一步,道:“站住,老夫可有让你走?” “老夫记得,你叫什么来着……”邓太傅并没有给青菡说话的机会,话语虽然好似是长辈对晚辈说话一般,但是眸中却透露出了鄙夷之色,他好似叫不上来青菡的名讳,邓千两在其耳边轻轻的道了一句,他便一副了然神色,道:“哦,你现在叫青菡是吧。” 说话之间,他慢慢的上前一步,细小的眸中透露出阴冷之意,一字一句的道:“既然身为戏子那么便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 “在下不明老先生何意,请邓老先生明说。”青菡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拢了拢衣袖,好似在嫌弃什么一般,神色淡然的说着。 “别人不知道你青菡是何底细,老夫可是清楚的很,你倒好给脸不要脸,老夫儿子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竟然还敢联合第五重熙!” 邓太傅的前半句话落下,青菡的脸色并未变,只是那双眸中的神色立刻变的凌厉的些,垂着的手藏在袖中紧紧的握着拳头,底细二字清楚的告知着他当年所遭受的一切,青菡反常的扬起了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眸子一转,道:“第五好似是皇族之姓,重熙二字好似是辰小郡王的名讳吧,邓老先生就不怕辰王殿下杖责?” 杖责二字说的极慢,也略微加重了音调,谁不知道,当年邓太傅被年仅七岁的第五茕歌杖责,狼狈逃出了辰王府,这件事还闹到了那时候的顺和帝耳中,但是茕歌却丝毫惩罚未受,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在邓太傅的心中却是耻辱,而青菡则是直接踩在了他的痛处之上。 “你!戏子就是下贱!”邓太傅被气的脸色发起,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着青菡,咬牙道:“我告诉你,别说你现在只是一介戏子,就是没有当年的事,老夫的儿子看得上你,你也应该感恩才是!” 邓太傅也知晓青菡的痛处是什么,短短一句话不仅狠狠的戳在了青菡的心上,也清清楚楚的告知青菡如今的身份如何,青菡一直温和的面容,总算是有了怒意,站在那边紧紧的抿着唇站着。 重熙一直站在二楼看着门口的那一场闹剧,万事和合楼在城中开了数年,对这个青菡的了解他倒是不是很熟悉,不过偶尔听得楼中小厮所言,他好似脾气很好,从不发脾气,但是今日他却好似看到了不一样的青菡。 抿着的双唇,显露了他的倔强,眸中一闪而过的阴狠,显露了他的心狠,手紧紧的握拳不让自己发怒,显露了他的能忍,这样的一个人看来只是一个区区楼主当真是埋没了。那邓太傅的样子看上去着实让人厌恶,既然青菡镇不住他,那么便让他来好了…… 重熙低笑了一声,朗声开口道:“当年什么事儿啊,是太傅被本郡哥哥杖责的事么?” 话音落下,原本坐在茶馆之中看戏的人都将视线移到了二楼,重熙双手撑在栏杆之上,笑着看着堂下的人,青菡也慢慢的转身,微微扬起头看着那第二次见面的少年,心中的怒气也慢慢的降了下去,只是脸色却依旧冰冷的很。 “老夫见过郡王。”邓太傅看到重熙,脸色变了数变,这才不甘不愿的行了礼,那话语好似从嗓子眼里憋出来的一样,邓千两看到父亲这样也不言语的行了礼。 重熙不说起来,不说免礼,他就要这样维持着这么累的姿势,重熙慢慢悠悠的从楼上晃荡下来,双手背负身后,折扇一敲一敲的,慢慢的开口道:“方才有人直唤本郡名讳,可是?” “殿下……”邓太傅心中憋着一股气,本料想这个小霸王不会来此地方,谁知道竟然被他了个完全,他才说了两个字,重熙便扬了扬手道:“罢了,当年邓老先生也算是当了我兄长几年名义上的师父,唤了便唤了吧,也并无不可。” 听到这话,邓太傅的心中并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是提起了一颗心,不知道这个小魔王到底在想什么,果然下一刻,重熙往旁边走了两步,道:“只是……本郡倒是不知晓,当年那个只会欺负孩童的邓老先生,竟然也会如此作践他人呀。” “郡王说笑了。” “说笑?本郡方才看到的,可是邓老先生你像楼主挑衅呐,一口一个当年的事,当年的事,要不要本郡也帮你列几件出来?嗯?” 重熙说着,微微扬起下颚,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样,不等邓太傅回应,他便慢慢的数列,道:“就例如,在背后嚼舌根,例如欺负一个四岁孩童,例如被七岁孩童杖责一状告到陛下那边,却理亏不了了之?还是例如,教育我兄长几年,竟然一点有用的都没有教授!邓老先生,如今的你与楼主有何区别?不过你有个表面风光的过去罢了,有何好傲的!” “论尊贵,本郡与你如何?论傲,本郡可比你傲的数百倍!你有何资本瞧不起任何人?!” “郡王殿下……当年……” “当年如何,又能代表什么?一口一个当年,一个一口底细,没想到邓老先生越老越不知羞,以长者之辈欺负晚辈啊。” 重熙本不是如此轻易能生气之人,但是不知为何,今日他就是不想压抑自己,一个小小的太傅而已,凭什么瞧不起任何人,重熙越说,话音越低沉,双目微扫,越发的显露了王者霸气,逼迫的邓太傅往后退了好几步若不是邓千两扶着,只怕他早就倒了下去。 厌恶的看了一眼邓太傅,重熙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浮生道:“掌柜的,据本郡所知,相见欢本是清静之地,何时也如此肮脏了。” “小人定会清理一下,今日郡王的茶钱算小店请了。”浮生微微侧首看了一眼躲在二楼看戏的陆少熙,点了点头上前道了那么一句,重熙点了点头,扬起一抹笑容往青菡的面前一站,道:“楼主可愿请我喝一杯?” 邓太傅站在一边,他本以为青菡不过还是如往常一般的下贱之人而已,谁知道他竟然勾搭上了第五重熙,不由的眸中冒起了一阵阵的怒气,他自认自己一生不曾给任何人看过笑话,但是他仅有的两次笑话都与重熙兄弟有关,让他怎么能不恨!可却只能咬牙咽下。 “千两,离他们兄弟有关的任何人都远远的!”邓太傅抓住邓千两的手,怒吼出了那么一句话。 第十九章:友人 青菡与重熙二人面对面的坐在万事和合楼的二楼雅间之中,重熙悠闲的品着茶,丝毫不看坐在他对面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青菡。 其实青菡看着他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原本对重熙这类的人并无多少好感,上一次见到他也无非是觉得此人也是带着面具活着的人罢了,但是这一次,重熙却好似打动了他,不论他方才开口说那番话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只论他不问前尘之事,就站出来为他反驳。 那么多年,他见惯了人性的冷漠,真正会站出来为他多言一句的人,重熙是第二个,那第一个人……青菡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眼睑,暗骂自己怎么此刻又想到了那人。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握住了桌上的茶盏。 “楼主唤名什么?在下为楼主出头可是连姓名还未知。” 重熙笑着抬起眼睑看着他缓缓的开口说着,青菡听了他这话,拿杯子的手顿了下,随后浅笑了下,果然,他自称在下,却唤他一句楼主,身份高低又如何,尊卑贵贱又如何,他们是一样的人,戴着他人所认为的面具在人群之中行走,掩藏了自己罢了。 “青菡。”青菡原本就是直率性子的人,若不是经历过那些事情他也不会戴着面具过生活,从他第一次见重熙他便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相同的感觉,若是可以,以心相交也并无不可。重熙听到他的话,笑了下,道:“第五重熙。” “你不说我也知道,城中有名的纨绔郡王。”青菡知晓此人的身份名字,毕竟他可是名人儿呢,故此忍不住打趣起来,重熙也并无尴尬神色,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道:“看来这也有好处,可以让青菡美人如此记得本郡。” “是有好处,谁不想与郡王一夜春宵,听说郡王可是大方的很呢。”或许是看不惯重熙这个样子,青菡说起话来忍不住带着讽刺意味,听到他这么说,重熙愣了一下,随后才笑道:“你是第一个敢用这个语气与我说话的外人。我方才可是帮你了哎……” 两人方才的话语都不曾主动提到在相见欢的事情,重熙此番率先提到,青菡不由的多了几个心眼,虽然对重熙开口为他一事有一丝好感,可不代表其他。 “若是郡王看不惯,大可以走,门在那边。”青菡认定了重熙不会走,却依旧素手往门口一指,说着风凉话,重熙稳坐原位,仰头饮下一杯酒水,道:“我今日目的还未达到,怎么可以走。” “哦?目的?郡王帮我是有目的的?”青菡闻言,不由的微微眯起了双眸,他看错了,这个少年也如其他人一样?然而细想,却不能想到到底是为何,浅笑着反问着,重熙身子微微往前倾,看着他道:“我对你有意思,想要与你交个朋友。” 闻言,青菡愣了一下,唇边的笑容都愣住了,他的眸子微微闪动着,对于重熙这话,说没有感觉却是假的,可……青菡立刻找回了自己原有的面具,轻笑了几声,恢复了以往的样子道:“郡王竟然想要与一介戏子结交,不怕丢了王府的脸么?” 听到青菡如此说自己,重熙唇边的笑容便消失不见,他侧过身子冷笑了一声,道:“戏子?都说戏子下贱,不过是看人无权无势罢了,在本郡眼里,那些自认清高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他们口中的下贱之人,看上去也要比他们的清高的多,最起码他们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害了人还装无辜。” 人人都说辰小郡王纨绔,却无人知晓他才是那个心灵剔透之人,什么都看清了什么都想明白了,只是将这些隐藏了起来,只是想安安分分的过着,青菡深吸了口气道:“真真是看的透了,心也凉了,郡王……” 他的话还没说完,重熙便一手敲着桌子,笑道:“长安。” 他突然说出的话语让青菡再度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那应是他的小字,青菡笑着低下头,点了点头道:“好,长安,若你有意结交与我,那我倒也愿意多个朋友,还望郡王莫要嫌弃。” “若嫌弃我就不在这里了。直接把你拖到床上蹂躏一番。”重熙微微扬了扬下颚,眯起眸子装作不怀好意的说着,青菡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生出了一份欺负他的想法,伸出手就往他脑袋上招呼,敲完了还一脸正经的开口道:“小孩子家家的,可爱些好,这样看着让人想要破坏。” 自小重熙便从未被人敲过脑袋,纵然是年幼的时候,茕歌也只是捏捏他的脸蛋,却从不曾敲他的头,这般亲昵的动作神态,除了茕歌之外还不曾有人与他如此亲近,青菡见他露出了一副迷茫的神色,伸出手轻轻的抚过重熙的面颊,笑道:“好俊俏的小爷,此番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呢。” 被青菡那么一弄,重熙立刻回了神,瞪了他一眼侧过脸,随后便笑道:“倒是不知青菡竟也是好男风之人,可要让小爷伺候一番?” “好啊,可不知我可有如此好的福分,只怕事后会被辰王给宰了,我可想多活些年头。”青菡摇了摇手说着,在帝都长年生活的人岂能不知,第五茕歌甚是疼爱其弟第五重熙,更是一些委屈都舍不得他受,青菡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招惹他的。倒是重熙听到辰王二字瞬间变了脸,冷哼了一声,眉目之间却带着笑意道:“哼,我们两人说话,提我哥哥做什么?这都两日了,都不见他有时间与我多说几句。” 听到重熙这话,青菡忍不住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下午了,日头的确是在往西方走,并未往东啊,倒是难得看他这般愤恨的模样,青菡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原来,小郡王这是在怨恨着呢?来我这儿寻开心了?” “去你的。”重熙瞪了他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仰头饮下酒水,一手撑着下颚,他本来是决定来调戏青菡一番的,谁知在青菡的面前倒是促成了他之前的想法,虽说两人今日也才是第一次交谈。 然而重熙对他却是并没有疏离感,青菡很喜欢笑,他的笑很轻很浅,却带着一股清丽的味道,一个男子竟然能给人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少。青菡坐在那边看着眼前这个被人保护的很好的少年,终究还是个孩子,虽然能隐藏好自己,可是那股烦闷怕是会一直在他心中吧。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美人儿,明儿等着小爷来啊。”重熙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手撑着桌子身子横跨了整个桌子凑到他面前,伸出食指挑起青菡的下巴说着,青菡见他如此,缓缓抬起眼睑,轻柔一笑道:“好啊。” 重熙收回手,摇着折扇出了万事和合楼,青菡站在窗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子转了转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关上窗回去睡觉。 因着与青菡交友,重熙的心情很是不错,想着日后又可以有个地方让他不用辛苦,自然是心情舒爽,可刚回到府中便有残秋便一脸凝重的过来,道:“小郡王,您可算回来了。” “怎的了?跟了哥哥数年,也不见你如此模样,出什么事儿了?”重熙见到残秋这个样子,挑起眉看着他,跟着茕歌的人都有几分茕歌的影子在,何时见他如此模样,残秋看了一眼府中,轻声道:“小郡王,苏王殿下前来拜访。” 听到这话,重熙手下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慢慢的转过头看向残秋,脑中却有千百个念头在转着,他一直猜测,最近数月的异常与第五沧华有关,只是一直被隔离在外,具体的也不清楚,今日既然沧华自己送上门来,他怎么能放过呢。 “怕什么,还怕本郡应付不了他么?”重熙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摆了摆手,大步往厅内行去,还未踏入厅内,便看到一名与其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年,正悠闲的喝着茶,重熙笑着踏入厅内,朗声道:“沧华堂兄前来,怎的不派人前去通知弟弟,免得堂兄空等这时候。” “长安回来了啊,无妨,你嘛还小,孩子心性,爱玩正常的,做哥哥的多等些时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沧华放下手中的茶盏,唇边带着浅笑淡淡的说着,说话间不曾看重熙一眼,虽然那言辞之间好似透露了一个兄长的慈爱,但是那语音语调以及神情,却是让人厌恶的紧。 “堂兄此番可是寻我哥哥的,我哥哥还在闭关,恐堂兄白走一趟了。”重熙也并非是会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冷脸的人,既然沧华如此,他又何必客气,重熙在主位之上落座,有礼的说着。 “哦?早就听说茕歌这几日在闭关,没想到还不曾出来啊……”沧华说着,别有意味的拖长了音调,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很显然是不信的。 听到那句茕歌,重熙低垂着的眼睑不经意间颤了颤,看来他倒是真的变了呢……怪不得如今陛下,容倾与自家哥哥那么防着他…… 第二十章:苏王拜访 他们堂兄弟几人自幼关系便不错,特别是茕歌与沧华,虽然幼年之时两人一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但是两人的感情却也是很不错的,在没有人的时候,沧华更是直接唤茕歌一声兔子。 重熙知晓,当年茕歌出生之前,他们的父王便想要个女儿,故此想好了名字唤名茕兔,岂料闺女变了儿子,第五玄夜抱着茕歌便来了句:“既然是儿子那便叫茕歌吧,茕兔给其做小名儿,好养活。” 说的好听是好养活,但是却是偿了他没有女儿的可惜,也真是因为那小名的原因,茕歌多了个外号,兔子。而随着其长大,长辈们觉得这个名字太过女儿气,故此也不唤了,只有沧华依旧固执的唤着其兔子,而今日,他却改口的如此自然,看来当初的兄弟之情早不在了吧, “哥哥武功这些年也进步的很多,自然闭关的时日也长了些,若是堂兄有意要与哥哥叙旧,不若过几日再来?”重熙虽然甚少接触朝中之事,但是每次提到沧华他们的凝重表情,也让重熙上了心,他无意多接触这样的沧华。 “无妨,我们兄弟也好久未见了,随便聊聊?”温和的话语说着,沧华的眸子一直在重熙身上来回移动着,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个小堂弟可是温和的很,与第五容倾有的一拼,但是很显然,这种记忆是错的,方才短短几句话的接触便让他对重熙有所上心了。 人家并无起身告辞之意,他现下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重熙微微扬了扬下颚,笑道:“好啊。” “长安,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可曾想过为你靳羽堂兄做些事情啊?”沧华有意无意的将重熙往朝中之事上引,而重熙却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道:“做些事情?长安不过纨绔子弟一个,能做什么事?不过是众位哥哥疼宠着,让我逍遥过日子罢了。” 那神态,那语气,怎么看怎么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乍一听好似是个不思进取的,但是仔细想想,他的话语之中既不得罪他,也表明了他的立场,这份心思岂是一个纨绔自己该有的? “你自己倒也清楚,就不曾想过离开你哥哥的羽翼?”沧华放下手中的茶盏,浅笑着缓缓的说着。 而听到这话,重熙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色,挑眉道:“为何要离开?我哥哥也说了,他愿意养着我,我天生懒人一个,那些烦恼的事情,我可不愿做。还是如今的逍遥日子过的舒服。” 看他那样子好似很是享受眼前的一切,就算如此,沧华也不曾对他放松,茶盏哒的一声放在桌上,沧华微微挑眉,道:“那照如此之说,你不打算曾插手朝中的事,帮帮你哥哥?” “堂兄莫不是忘了,辰王一位向来空有其为,并无实权,哥哥都置身事外,我又何必插手?” 重熙话音落下,沧华做出了一副了然神色,拍了拍额际道:“哦……呵呵……倒是堂兄疏忽了,你哥哥可曾与你聊聊朝中之事?” “朝中能有什么事?我哥哥也无非就是每日上朝站着,听着,回来依旧是他的逍遥辰王啊。”重熙将茕歌的事情说的格外的简单,沧华听着,但是相信多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只见他点了点头,站起身看着外面的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啊……” 对方都站起来了,重熙也随之站了起来,现在的沧华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与他们调笑嬉戏的堂兄,如今的他只是一个为了帝位而不断算计兄弟的人。作为主人,他理应送送,故此便与沧华站在一起,笑道:“堂兄可要留下用过晚膳再走?” 本是客套话,一般人都会笑着拒绝而后告辞离去,但是沧华的眸子转了转,却点了点头,笑道:“哦,好啊。” 看着那看不出虚假的笑容,重熙心中不由的暗骂自己一句多嘴,但是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笑容,微微扬起下颚,吩咐了几声,沧华看向他,双掌摩擦了两下,笑道:“还有些时候,为兄记得你的棋下的极好,可愿陪我下两局?” “嗯。”重熙点了点头,与其一同踏入院中凉亭,残秋亲自上前摆放棋局,沧华看到他,扬了扬眉道:“怎么?茕歌并未让你随身伺候?” “小郡王也是奴才的主子。”残秋淡淡的说着,手下的动作并未停下,将棋盘棋盒摆好,他推到了重熙的左后方,静默的站着。重熙执黑先行,在棋盘之上放下一枚棋子,笑道:“堂兄请。” “好。”沧华看了一眼重熙,也随后落下一子,原本他是不准备招惹茕歌的,但是最近一段时日他不少计划被人阻挠,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前思后想之下,若是能得到茕歌的帮助,对他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而他也知道,茕歌此人倔的很,也正的很,若要他背叛第五靳羽,可能性太小了,可他也是人,他也该有弱点,奈何,按照他所得到的消息,他并无在意的女人,也并无任何可以抓住的弱点,而在那资料之中,出现名字最多的,便是重熙。 故此他今日前来的目的,名为拜访,实则打探一番,虽然他不想对这个小堂弟动手,但是为了他的大业,牺牲一两个人又有何妨。沧华一边看着棋盘,一边无意的开口道:“长安,你哥哥今年也该双十了吧。” “嗯。”重熙有些诧异沧华的问题,但是他并没有准备去多问,沧华点了点头,一手抓着一把棋子,一手慢慢的玩着,缓缓的开口道:“你哥哥这个年纪也该娶个妾回来管管王府内务了吧。” 听到这话,重熙落子的动作微乎其微的顿了顿,他不自觉的皱了皱俊眉,每次只要扯到这件事,他就会好似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似的,对于自己的这个反应,重熙低垂着的眸中闪过一抹寒意,他也对自己甚为不满,但是却依旧笑道:“这是哥哥自己的事儿,重熙不清楚。” 沧华一直看着重熙,对于他手下那及其微小的停顿他并未忽视,对于重熙这个反应,沧华的眸中闪过了一抹异色,唇角缓缓扬起,笑道:“长安,你输了。” 棋盘之上黑白二色分明,随着沧华的手落下,重熙的路被完全封死,重熙毫不在意的笑笑,对于这盘棋他本就是没有用多少心思在上面,会输完全在其意料之中。重熙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之中,浅笑了下并未多言。 “你倒是变的沉稳多了。”沧华看着重熙那沉默的样子,淡淡的吐出了那么一句话,重熙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垂眸笑道:“沉稳二字担待不起,只是今日出去耍了一日,乏了。” “主子,晚膳已备好。”残霜出现在凉亭外面,行了礼柔声说着,重熙与沧华对视了一眼,随后笑道:“堂兄,请吧。” “好,让我尝尝辰王府厨子的手艺有没有退步。”沧华朗笑了一声提步往屋内行去,重熙暗叹了口气,心中暗骂茕歌到现在还不回来。慢慢悠悠的随着沧华回屋用膳。 屋中圆桌之前,茕歌手执酒盏端坐桌前,看到他们进来,放下酒盏,扬起一抹疏离的笑容道:“不知堂兄今日前来,有失远迎。” “哥……”重熙看到茕歌立刻蹦出了一个字,原本有些倦怠的神色也略微变了变,沧华并未放过重熙这个变化,别有深意的笑了笑,道:“不是在闭关么?怎的?那么快就出来了?” “堂兄前来,我就是有千万重要的事,也要放一放才是。”茕歌放下酒盏,站起身走到沧华的面前,沧华看了看他,这一次他并没有如以往一样死死的盯着他,好似要挑他错处一般,而是将视线放在了重熙的身上,那看着茕歌与重熙暧昧的神色却让茕歌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堂兄,时候不早了,堂弟就不留你了,请,改日我们在聚。”茕歌是摆明了要请他走人,一副我们兄弟有要事相商的模样,按照沧华以前的打算肯定是要留下的,但是现在他却好似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冲其双手抱拳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沧华踏出了辰王府,茕歌这才露出了疲惫之色,抬手轻轻的捏了捏眉心,慢慢的坐着,闭着双眸不语,重熙看出茕歌累的很,上前两步站在他的身后抬起手轻轻的给其揉着太阳穴。 “长安,离沧华远远的。”一直不言语的茕歌突然开口,重熙手下的动作顿了下,随后笑道:“哥,担心什么,我不过是个没用的家伙,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他的几次行动都被陆少熙所阻,现在的他缺少盟友,朝中,只有我了,长安,你懂么?” 茕歌抬手拍了拍重熙的手,示意他停下,茕歌慢慢的转过身,睁开双眸与低着头的重熙对视,一字一句说着。重熙本就聪慧之人,这么一说他也明白了,如今的沧华心狠手辣,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指不定为了拉拢茕歌,他会对他做什么呢。 反正不管前路如何,他离他远远的就是了,他不是怕,只是不想眼前的这个人为他担心罢了,重熙想着,点了点头。看到重熙点头,茕歌这才松了口气,越发的觉得脑仁疼的很,这事儿什么时候才能安分点? 第二十一章:嗜睡 茕歌回来了,对于重熙而言,他可是轻松了不少,他如以往一般在外面闲逛了许久,最后他还是决定回王府。 在外面的这些他都玩腻了,还是回去比较好,想着他便立刻转了脚步回去,在途径酒馆的时候,买了一壶上好的竹叶青准备回去与茕歌小酌两杯,虽然府中也有好酒,不过喝多了也就不稀罕了。 重熙拎着一壶竹叶青喜滋滋的回了王府,踏入自己居住的风华轩,将手中的酒放下,重熙看着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不过仔细想想,有几年踏入这里都能看到属于茕歌的物件。 可后来慢慢的就变少了,因为他们长大了,所以不能在住在一起了,重熙叹了口气走到窗边休息的软榻上躺下,右手无意识的摸着左手的残霜铃珠,这颗是茕歌的,他的那颗当初因为被安侯之子沾染过了,便被茕歌丢到了一个酒葫芦里,那个酒葫芦后来貌似被埋了,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这颗残霜珠原本就是挂在茕歌手腕上的,大夫把脉的位置,也是离心最近的地方,想着重熙抬起了手横在脸的上方悬空着,透过光仔细看看就能发现那颗珠子之上刻着一个字,辰。 其实很多时候,重熙倒是希望那上面刻个茕歌或者长安,可是他很清楚,这个珠子上的字是他的祖父第五萧辰刻上去然后做成铃铛送给他的祖母的,所以那个想法也只能想想了,是不可能变成现实的。 “唉……”重熙重重的叹了口气,把手放了下来,侧躺着慢慢的睡过去,熟睡的重熙看上去比他醒着的时候要讨人喜的多,不为别的,只因为重熙醒着的时候他那样子绝对是一副爱理不理的,而他睡着的样子则要看上去柔和很多,就如他幼年一般。 茕歌处理完事情踏入风华轩看到的便是一幅美人图,重熙的样子的确是要比一般女子还要好看,他醒着的时候或许感觉不出来,但是他睡着的时候可是很明显的。那无邪的模样与小孩子无异,茕歌看着他上前一步拿过一边的薄毯给他盖上,这才在一边坐了下来,随手拿过一边的书卷慢慢的看着,等着重熙醒过来。 风华轩有的书卷是茕歌带来的,虽然大多数是重熙自己的,不过他带来的也不少,仔细想想他也有很多东西留在了风华轩,幼年疼宠着弟弟,一时一刻都不想分开,晚上也陪着他睡觉,慢慢的他的东西也如数搬到了这里。 可是随着慢慢的成长,他也慢慢的将自己的东西搬离了风华轩,现在他做的最多的便是在风华轩坐坐,所以他的东西在这里也不算少,看着手中的书卷,那上面有重熙随手写下的小注,那字体便如重熙一样,看上去让人感觉很是舒服,若是将这个丢出去,只怕也不会有人想到这是辰王府的二郡王的书。 因为重熙给人的感觉绝对不是爱看书的,只有他们兄弟几人知晓重熙可是与当朝雍王第五容倾一样,将皇族藏书阁的书基本都看过来了,茕歌一手轻轻的抚过那书卷之上的字,有的时候他也看不懂重熙,不明白为何长大之后的他将之前那个他完全藏起来了。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醒?” 残霜等人看着天慢慢的黑了下来,便进屋将蜡烛点燃,淡淡的朦胧烛火亮起,照亮了这个被黑暗笼罩的屋子,因着残霜她们三人的脚步,茕歌也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了神,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渐渐亮堂起来的屋子,他侧头看了看窗外,呢喃道:“天黑了?” 说着茕歌便将视线移到了依旧在熟睡的重熙身上,如此算来重熙睡了也有好几个时辰了,以往重熙白日里睡觉最多一个时辰而已,怎么今日那么久?茕歌虽然心中疑惑却并未多想,吩咐了残秋他们将窗关起来,便起身走到软榻前坐下,伸出手轻轻的覆上重熙的额际,并没有发热很正常,那么是累着了么? “主子,天色已晚,可要传膳?”如霜走到茕歌的身边,微微弯着身子轻声问道,闻言茕歌微微侧了侧头,点头道:“传吧。” “是。”如霜残霜两人应了下来便转身出去准备,茕歌微微弯下身子凑近了看重熙,看着重熙熟睡的样子,他幼年欺负重熙的想法又出来了,故此茕歌便伸出手捏着重熙的脸颊往两侧轻轻的拉着。 重熙向来浅眠,以往这样的逗弄他早该醒了,而这次他却只是不耐的动了动便继续睡了过去,茕歌无奈,摇了摇头道:“长安……长安,起来吃了东西再睡。” 被吵着的重熙不耐的转了个身缩进茕歌的怀中继续睡,见到他这般动作,茕歌冲自己翻了个白眼,反正此刻只有他与重熙两人,应该没关系吧,想着他便把重熙扶着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握着他的肩膀一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脸颊,一边拍一边道:“长安,醒醒。” 在茕歌的不懈努力下,重熙终于睁开了爱睡的眸子,刚刚睡醒的他睁着迷蒙的眼睛环视了下四周。感觉到靠着的熟悉的人他才动了动身子在茕歌的肩胛处蹭了蹭道:“哥哥,我饿了。” “就是叫醒你用晚膳的。”茕歌抬手轻轻的敲了下他的脑袋笑着答道,重熙越过茕歌拿过一边的一杯冷水喝了下去,这才显得清醒了些,看到周围都点燃了蜡烛,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轻声道:“我竟睡了那么久,不过出去走了走,怎么就睡了那么久?” 他这话虽然轻,但是却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茕歌的耳中,为此茕歌便放在了心上,虽然心中有着疑惑,却依旧笑着把他拉起来,此时如霜他们进屋前来布膳,茕歌看了他们一眼便拉着重熙在桌边坐下,笑道:“睡了那么久吃点东西吧。” “哥哥陪我小酌两杯吧。”重熙看了看放在一边的酒壶,伸手拿过来在茕歌的面前晃了晃笑着开口道。茕歌向来爱酒,这股熟悉的味道一闻便知什么,茕歌准备拿筷子的手顿了下,转了放下拿了酒杯往重熙面前一放,道:“还不倒酒?” 透明的酒水倒入杯中,竹叶青的味道弥漫在屋中,茕歌微微扬了扬下颚道:“闻着还可以,我尝尝。” 说完他便仰头饮下酒水,酒水在口中停顿了片刻他才咽了下去,酒水顺着咽喉滑下,茕歌才再度开口道:“可惜不够纯正。” “哥,这本来就是城中酒馆买的,自然比不得你以前喝的那些,又不是叫你尝酒,喝着玩的嘛。”重熙也仰头饮下一杯,听到茕歌的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真是的,走到哪里喝酒都是一副我是行家我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的样子,纵然在爱酒,重熙也不喜茕歌这个样子,故此忍不住冲茕歌抱怨了两句。 闻得此言,茕歌愣了一下随后便轻笑了几声,将手中酒杯放下,道:“好,是哥哥错了。” 认个错没什么大不了的,面对他人茕歌总是据理力争不让自己吃亏,可眼前的人是他最疼爱的弟弟,这般的认错又有何妨?兄弟两人鲜少坐在一起喝酒,因为重熙不喜,而茕歌现在也只是偶尔才小酌一些,喝了些酒,吃了些东西,重熙再度打起了呵欠,茕歌看了看外面的树影,微微眯了眯眸子,随后笑道:“长安,今日哥哥与你一同睡,如何?” 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着,但是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思,听到茕歌这话的重熙略显的不自在,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道:“哥哥要跟我睡?” “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幼年与你睡的还少么?”茕歌这话说的没什么大的意思,只是觉得重熙的反应有些怪怪的,便打趣着他,重熙抿了抿唇,扬声道:“风影,备水,本郡要沐浴。” 说完,重熙便起身往外走去,他并没有回答茕歌今晚茕歌是否可以留下与他同睡,不过一般他不回答都是暗含着答应的意思,重熙想不明白为什么数年不曾与他同榻而眠的茕歌今夜会这么说。 虽然疑惑对于这个他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有了哥哥在身边他也能安心些,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茕歌,因着自幼便与茕歌一同睡,而后缺少了那熟悉的怀抱,很多时候重熙都睡的不安稳。 当重熙沐浴完回到房间的时候,茕歌正坐在他的床上看着书卷,他的长发微湿,而且衣衫也是换过的,显然方才他去沐浴的时候茕歌也去打理了自己,重熙站在那边看着茕歌一时间失了神,倒是茕歌率先开口道:“长安,怎么了?不习惯看到哥哥在这里?” “才没有。”重熙回了神随意的答道,从残霜手中拿过干的布巾上了榻跪在茕歌的身后为他擦着长发,感觉到他的动作,茕歌无奈的笑了下道:“怎么说都应该我给你擦吧。” “我可没有哥哥那么勤快,洗个澡还要连着头发一起洗了。”茕歌知晓重熙这话是在讽刺他懒,重熙洗澡的时候会用束发的簪子把长发弄起来,而茕歌却是从来不,宁可等到半夜或者用内力把长发弄干,他也不乐意在沐浴之前把长发束好,故此每次沐浴完他的长发都是湿的。 第二十二章:察觉 风华轩的卧房之中,重熙跪坐在茕歌的身后为他擦拭着长发,时不时的催动内力烘干长发,虽然重熙很想这个时间久些,可是若是太久了,日后只怕会头疼,故此他便加快了手中的速度,茕歌专心的看着手中的书卷,任由他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反正不是第一次了,随他去。 “哥哥,好了。”不知过了多久,茕歌手中的书卷见了底,重熙也随之道了那么一句,把手中的布巾丢给一边的残霜,懒懒的往后一倒,茕歌将手中的书卷合起放在一边,摆了摆手道:“熄了烛火,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应答了一声,便开始忙碌,将屋内烛火如数熄去,一瞬间屋中陷入了黑暗,茕歌伸手放下帷幔面朝里面躺下,而重熙却已经睡着了。 茕歌却一直睁着眸子不曾睡去,要知晓重熙方才睡了那么久现在还睡得着,而且睡的那么死,这与重熙一点都不像,想着茕歌的眸子沉了下去,微微侧首,轻声道:“若是明日白日郡王还是如此贪睡,你们就来告知本王,明白了么?” “是。”一阵细小的应答声传来,随后便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茕歌方才吩咐的便是第五玄夜安排在他们身边的暗爵,吩咐完了,茕歌这才闭上了双眸睡去,不过下意识的他便如幼年一般伸手把重熙搂到怀中,好似非要抱着,他才能安心一般。 夜的长,熟睡的人又岂能知晓,所能知晓的便是一夜无梦到天亮,熟睡的人便觉得这一夜是如此的短,可在睡不着的人感觉之中,这夜好长,长到寂寞,茕歌心中有心事便是睡的不多。 三更时分不到便醒了过来,看着睡在他身边的重熙,茕歌的心中有了不安,以前他们一起睡的时候,茕歌喜欢先醒过来就喜欢看着重熙,那个时候他的心中的感觉是欢喜,因为他有一个弟弟可以让他疼宠,可是现在却是不安,这份不安来自哪里他却不知晓。 茕歌的作息时间很有规律,时辰一到他便要起身,茕歌小心的把重熙抱着他的手移开,起身自己穿好了衣衫,站在床边看着依旧熟睡的重熙,狠狠的皱了皱眉,昨夜他下的命令还在耳边,就在这一刻他改了主意,转过身冷声道:“去把柳颜霜请来。” “是。”冰冷无温度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之中,茕歌原本准备出去一趟,最终还是决定在床边坐下,重熙虽然熟睡却好似能感觉到一般,不自觉的往茕歌这边凑过来,茕歌见他如此一手轻轻的握着他的手,头微微往后仰着,冷声道:“出来,本王问你,昨儿白日里郡王都做了些什么?” 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茕歌的身边,低垂着的眸子淡漠的定定的看着一个地方,缓缓开口道:“昨儿郡王只是在外闲逛了片刻,后来去了酒馆买了酒便回来了。” “路上可有碰到什么人?” “不曾。” 话语简单的告知了昨儿重熙所做的一切,就这么听着什么问题的都没有,那么为什么重熙会睡的那么多?越想越心烦,茕歌伸手轻轻的摆了摆示意他离去,一时间屋中又只剩下了他与熟睡的重熙,看着熟睡的重熙,茕歌怎么都感觉那不像熟睡,反而像是昏睡,明明不累却一直睡着。 “我说王爷啊,这天儿还没亮明堂呢,您这么急着把奴家唤来,莫不是想念奴家了?”一道柔媚的声音传入茕歌的耳中,乍一听这声音,不少人会想到花楼之中的花娘,但是仔细听着便能发现这声音虽柔媚但是却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在里面,茕歌依旧看着重熙,淡淡的开口道:“是想你了,不过本王想的是你的医术,不是你本人。” “真伤奴家的心。”柳颜霜笑着出现在茕歌的身后,弯下身子看了看重熙,温热的呼吸吹在茕歌的脖颈处,不过却未见他有任何闪躲,只是微微侧首道:“如何?” “让我为郡王把脉。”柳颜霜在来的路上便大致问了下缘由,说完她便往旁边踏了一步,伸出手搭在重熙的脉搏之上,只见她的脸色瞬间冰冷了下去,不待茕歌开口问,她便道:“郡王这是中了安息的毒。” “安息?何意?”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茕歌握着重熙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虽然双眸依旧看着重熙,但是脸色却阴沉的渗人。 柳颜霜往旁边懒懒的一靠,道:“顾名思义,最终结果便是死,中毒之初只会嗜睡罢了,因为身子并无任何不适,故此一般人很难察觉,若是饮了酒,睡的会更沉更久,或许连醒过来的机会都没有了。并且这毒的香味如花香一般,只当是欣赏,更是无人能察觉了,只当自己是闻了一股很好闻的花香罢了。” “可有解法?”茕歌没有去问重熙中毒的可能性,毒都中了,那么便是解毒才是最重要的。柳颜霜摆弄着手中的瓶子,道:“给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便可解了郡王的毒。” “你先救治。”茕歌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重熙的房间,只留下柳颜霜一个人在那边忙碌着,茕歌回到书房一手无意识的轻抚着腰间玉佩,淡淡的开口道:“残秋,飒秋你们如何看?” “不知王爷问的是何事?”残秋看了一眼飒秋,那天只有残秋在前院伺候,飒秋不明所以开口询问,茕歌背对着他们,看着书桌后方悬挂着的空白画卷,皱眉道:“我离开的那两日,沧华来了几回?” 话音落下,便知晓他问的是什么事情,残秋上前一步恭敬的答道:“就那一回。” 茕歌顿了顿,再度开口问道:“他来了多久?” “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够长了,茕歌微微侧头,语气便的略微急切了些,道:“重熙都陪着?” “不曾,只有一个时辰左右。” 残秋的话再度让茕歌皱起了眉,一个时辰,周围又都有暗爵护着,应该没机会才是,茕歌微微扬了扬下颚道:“他们都干了什么?” “一开始只是聊天,后来不知怎的,苏王要留下用晚膳,而后小郡王便与苏王下了一盘棋。” 听到这话,茕歌略微沉思了会,随后双眸睁大,转身道:“去把那棋盒棋盘拿来。” “是。”残秋虽然不明白为何茕歌突然变了脸色,但是想必不是小事,残秋用最快的速度棋盘棋盒拿了来,小心的在桌上放好,茕歌打开盒盖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开口道:“这东西,自那一日之后可有人碰过。” “不曾。” “去请柳颜霜来。”茕歌淡淡的开口吩咐,他只是看着桌上的棋盘和棋盒一句话都不说,柳颜霜踏入屋中,看到茕歌的神色,不由的暗叹了口气,上前两步也不行礼,只是打量着桌上的棋盒,两手各抓起一把,凑到鼻尖闻了闻,冷笑了声。 “胆子真是够大的。”柳颜霜笑着说完,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之中,双手拍了拍靠着桌子,茕歌对于她的态度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淡淡的开口道:“如何?” “毒是下在棋子上的,分量不大,不过下棋之时那距离近的很,这点分量也足以让小郡王中毒了。”柳颜霜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那话语之中还带着一抹讽刺意味,茕歌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呼出,随后才道:“劳烦你,为长安开几帖药。” “嗯。”柳颜霜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见茕歌并没有话要说了,她便转身离去了。 门扉关上,茕歌抬手捏了捏眉心,想到这段日子以来帝都发生的一切,想到现在重熙中毒躺在榻上,放在桌上的手略显苍白,茕歌皱着眉道:“残秋,飒秋,你们说本王是不是太优柔寡断了?” “属下不敢妄言。”残秋飒秋两人对视了一眼,恭恭敬敬的道了那么一句话,茕歌深吸了口气道:“没事,你们说吧。” 闻言,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由飒秋上前道:“并非主子优柔寡断,而是如今苏王归来,一直在对付与陛下与雍王关系好的人,下手极狠,丝毫余地不留。主子重情,自然略处下风。” “你们都看出来了,我还在奢望什么呢?他……等不急了,已经决定开始对重熙下手了?”茕歌靠在椅背上,闭了闭双眸,良久才道:“等郡王醒了,让他不准出去,就说是本王的命令,从即日起他被禁足了。” 听到茕歌这个命令,残秋两人惊讶的不行,这些年,不论重熙做什么,他都不曾被禁足过,这一次却……在想想,重熙那性子,若是要被禁足,指不定要怎么闹呢,想到那小郡王闹腾的法子,残秋两人就觉得脑袋疼。 他们二人想到的,茕歌自然也想到了,整个府中能制得住他的,只有茕歌自己了,如今他下了这个命令,重熙肯定不服,也肯定会闹,到时候府中被毁是小事,重熙身子调理不好。在两人准备离去的时候,茕歌突然开口道:“慢着,先不要如此与长安说,本王亲自去。” 第二十三章:禁足 在茕歌的记忆之中,重熙自会说话起便时常会唤茕歌,有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事,却依旧唤着哥哥,面对重熙,他也极有耐性,只要重熙唤了,他必定应允。 当年,重熙学说话之时,教了其数遍不曾清楚的说出哥哥二字,那一日茕歌如往常一样坐在榻上抱着重熙玩耍,重熙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小手放在茕歌的肩膀之上,低着头与茕歌对视,红嫩的双唇动了动,清楚的唤出了哥哥二字。 那个时候是什么心情,茕歌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个时候他很开心,开心到把重熙抱在怀里在其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而重熙也安安静静的任由茕歌抱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茕歌喜欢重熙唤他哥哥的时候的声音,所以时不时的会诱惑他叫哥哥,而重熙也不知道是真的被诱惑还是别的,总会乖乖的叫一句哥哥,每次这个时候,茕歌都会很开心的笑,抱着重熙说:“长安,哥哥喜欢你。” 但是这样的日子,随着他们的成长也一去不复返了,茕歌坐在重熙的床边,看着那还在昏睡之中的弟弟,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自认那么多年,他护着重熙够好了,却不曾想到,重熙还是被人伤了。 看着重熙的面容,茕歌双眉紧紧的皱着,此刻他竟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若是他晚发现几日,若不是直接要给重熙收尸? 想到这个,茕歌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重熙的手,还好还有温度,不是冰凉的。茕歌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知道今天这个后果,估计也是因为他而造成的。 如今第五沧华的计划屡次受阻,而在如今的王爷之中,只有他可以与靳羽匹敌了,而他长那么大,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情,或者非常在意的人,除了现在这个还在昏睡的重熙。他要保护重熙不仅要不让他出去,还要…… 茕歌眸子暗了暗,起身走出了重熙的房间,他向来疼爱重熙,也几乎从不拒绝他的要求,他知道他往外面跑不是因为外面有什么吸引着他,而是他想证明自己不是被圈禁在王府这一小片天空之下。 可现在他要亲口对他说出禁足二字,只怕他一说出来,重熙冲他撒娇的话,他就会收回这话了,可是他不能拿重熙的性命冒险,就算狠点也无所谓。 “残秋,你去照顾郡王,待他醒了,告诉他,他被禁足了。” 茕歌深吸了口气,淡淡的交代了那么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残秋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直到屋中响起了声音,他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为什么?”重熙没想到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下午,他也没想到他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并非是茕歌说的,而是残秋前来说的,一句禁足直接告知重熙,他被禁足了,他被限制了自由,可他连缘由都不知晓。 “郡王莫要多问了,这是王爷的意思,王爷还说了,这几日王爷不会见郡王,还请郡王乖乖的待在府中,没有王爷的命令,郡王不得离开王府半步。”残秋站在重熙的面前低垂着眼睑一字一句的说着,那话虽然语气很平淡,不过这话还是让重熙听的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见他,限制他的行动,这是何意?虽然心中不解,但是重熙却并没有多想,可能是出事了,不过倔强的他还是开口道:“理由,本郡要理由,纵然要说,本郡也要听哥哥亲自说。” “还请郡王莫要为难属下。”残秋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的说着,重熙冷笑了一声道:“本郡就为难你了,去把哥哥请来!” “长安……”茕歌好似知晓重熙会为难残秋一般,在重熙怒瞪残秋的时候他便出现在了一边,重熙看到他出现便立刻上前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拉住他的手道:“哥哥,为什么要禁足?我做错什么了?” 虽然话音柔和,却是带着一抹质问的感觉,禁足可以,但是重熙必须知晓自己错在哪里,若真是他的错,禁足便是罚他认,若不是他的错,那么他也不会接受,重熙是倔强的,茕歌知晓,不过这一次茕歌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开口道:“别问为什么,听我的话就对了,你给我在这儿待着。” 说完,茕歌便转身离去了,那模样丝毫不像昨晚还对重熙那样,见到茕歌这样重熙心中一阵委屈,他做错什么了,昨晚还好好的,一夜过去,怎么变成了这样?重熙看着茕歌远去,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是长安要出去,莫要拦着,你们打不过他,让那些人暗中护好了,长安在出事儿,我就扒了他们的皮。”离了风华轩之后,茕歌微微侧头对残秋他们几个吩咐着,据他对重熙的了解,受了委屈他可是不会乖乖的在府中待着的,肯定要出去找事情发泄一下的,拦不住只好让他去了,只希望不要再出事儿了。 正如茕歌所料,重熙心中委屈万分,在他们都走了之后便翻墙离了王府,丝毫不管他此刻可还是在受罚之中,他也知晓他的离去暗中那些人会如数报给茕歌,此刻他才不管茕歌知晓后会有什么反应,在他的脑海中,反正都罚了,不干出点什么事情,怎么对得起这个禁足的惩罚呢。 重熙出了王府就在城中四处转悠着,为什么他的哥哥要这么对他,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以前他做的比这过分的事情多了去了,偏偏这次要禁足,这是什么意思!想着,重熙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罚他是不是,那么他就闹出点事情来。 打定主意的重熙,转了转眸子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转身往万事和合楼走去,因着昨儿的事情,万事和合楼的小厮都认识他,一名大胆的小厮上前道:“爷可是来听戏的?” “二楼雅间,唤昨日唱虞姬的人前来伺候。”重熙看了看戏台之上并没有昨日那人,一边往二楼雅间走去一边吩咐道,听到这话那小厮愣了一下,原来昨儿这人开口为他家楼主解围,竟也是有别的心思的,一时间那小厮看重熙的目光都不是那么友好了, “这……”那小厮停下了脚步,重熙站在比他高几阶的楼梯上转过身微微眯着眼,缓缓的开口道:“怎么?本郡的话你听不明白?” 那语音语调带着一抹压迫之感,那小厮愣了一下转身便往青菡那边跑去,青菡正在看这个月的账册,见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微微皱眉不悦道:“何事如此慌张?” “楼主,昨儿那个郡王来了,要楼主去伺候。”小厮说着眉目之间满是不悦,青菡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唇角扬起一抹浅笑,起身道:“你去忙吧。” “楼主……”那小厮还要说什么,被青菡一抬手就打断了,青菡踏入二楼雅间便见一俊俏男子坐在那边含笑的望着他,此人便是第五重熙,闲散的模样看上去倒有些俏公子的意思,重熙见他进来含笑望着他一句话都不说,放下手中的酒杯冲他招了招手。 青菡明确的看到这个含笑看着他的人眸中有着浓浓的戏谑,既然他爱玩那就陪他玩玩吧,想着他便慢慢的上前,他刚走到重熙的身边,便被重熙一把拉着坐在了他的腿上,青菡也不恼,顺着他的动作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笑道:“郡王这是做什么?” “本郡爱看美人,你倒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本郡自然要好好疼惜一番了。”重熙说着,伸手轻轻的抚过青菡的面颊,虽然话语说的轻佻了些,但是眸中却没有丝毫欲望,青菡抬手拍掉了他的手,侧过头凉凉的开口道:“郡王倒真是好兴致,女子玩不够,玩到男人身上来了。” “男女无关,只要是美人,本郡都喜欢,而你就是美人,本郡现在喜欢你。”重熙也不恼他打了自己,依旧搂着他,笑着回答,那模样怎么看怎么都是在调笑一般,青菡就着这样的姿势,侧头看着他,随后慢慢的凑到他面前,扬起一抹明艳的笑容,道:“哦?是么?如此倒真叫在下好奇了,若是辰王知晓郡王竟然好男风,会如何?” 说着,青菡伸出手轻轻的滑过重熙的面颊,最后停顿在他的唇上面,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眸中那戏谑的笑意皆慢慢的退去,两人的动作倒是不曾有什么变化,只是两人的笑容慢慢的变了味道,方才是戏谑,现下则是单纯的笑容罢了,青菡收回手,站起身往重熙的对面一坐,轻轻的开口道:“如此面目示人,长安你不累么?” “此话青菡你说的有点不叫人信服,你不也一样么?”重熙丝毫不示弱,微微侧头浅笑着说着。 “我是为了活下去啊……”青菡双目直视重熙,悠悠的吐出了那么一句话。 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第一次是为青菡解围,第二次是重熙在不清楚缘由的情况下帮了青菡,这是第三次,也是两人未带面具的一次。 第二十四章:初显武功 这一次,青菡露出的不是先前那副了个冰冰的样子,而他的眸中流露出的却是让重熙觉得心悸的神色,那是有怎么样经历的人才能露露出这番神色的。 他的年岁不过与他兄长差不多,但是那神情,那眼神,分明是看头了世间百态的眼神啊,重熙愣愣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青菡看着重熙的神情,浅笑了下,道:“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儿?单纯来调戏我的?” “没什么,呆在家中无聊,来找你聊天的。”青菡的话音落下,重熙便回了神,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口,撇了撇嘴说道。 青菡看着他略带稚气的样子,抿唇笑了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那你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好啊。”说着,重熙便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与青菡一同踏出雅间,一踏出雅间,青菡唇边的笑容便变了味道,而重熙也依旧是那纨绔子弟一般的人物。两人并肩出现在二楼,万事和合楼中,原本喝彩的客人都停了下来。 看着两人离开了万事和合楼,他们的眸中都露出了一抹他们认为的了然神色,那青菡长相可也是美人一个啊,若非他待人太过冷淡,只怕早就被人染指了。 走出万事和合楼,重熙凑到青菡的耳边,轻声道:“方才你那楼中的客人,那神情,真是好笑死了。” 说着,青菡也抿唇一笑,重熙说话声音小,没人敢接近他们两人,自然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两人那暧昧的动作却让人都忍不住摇头,一边是叹息重熙如此好的样貌竟然也是那种人,一边是叹息原本他们以为青菡不过是孤傲些,却没想到他也是攀附权贵之人。 两人在街上闲逛了片刻,踏入了一家铺子,这家铺子除了卖些给富贵人家把玩的古玩之外,也有一些上好的陶瓷。 重熙站在一个放满茶具的架子前,看中了一套青瓷的茶具,看向正在那边看玉佩的青菡,道:“青菡,你看这套茶具如何?” “嗯,不错,你要用?”青菡将视线从一块玉佩之上移开,走到重熙的身边,细看了下那套茶具,点了点头说着。重熙看着他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掌柜的,道:“把这个包起来,送到辰王府,银钱辰王府自会结。” “你送给你哥哥的?”既然送到辰王府,那么应该只有那一个人了,重熙别扭的别过头,想到他被禁足就一阵火大,冷冷的开口道:“谁送给他,他好东西多着呢,要我送?” 看他这幅样子,青菡笑笑不说话,只是忍不住再度将视线放在那一块玉佩之上,重熙注意到青菡的视线,也顺着看了过去,那块玉佩乍一看好似没什么起眼之处,但是细看之下便知是珍品。 重熙走到架子前,将玉佩拿起来,玉佩是由一块上好的血白玉制成的,此玉如白玉一般,但是在此玉之中,却有一抹划过的血色,只要这玉佩雕的好,一块血白玉玉佩,千金难求。玉佩上面的穗子上面挽着一个平安结,那结做工不是很好,也勉强称得上是精致。 “青菡,你喜欢这个?”重熙轻轻的晃了晃玉佩,看向青菡询问道,那站在一边的掌柜的,笑着弓着腰走到重熙的面前,道:“这玉佩本就是青菡楼主之物。” “那怎么会在你这儿?”重熙微微侧首,看向掌柜的慢慢的说着,掌柜的还没开口,青菡往旁边走了两步,缓缓的开口道“当年我初到帝都,将玉佩死当给他的。” “死当啊?没事儿……”重熙听到了死当两个,转过身面对掌柜的,笑道:“掌柜的,此物本郡要了,可行?” “行行,那银钱是否……”掌柜的看到重熙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本就是将这块玉佩拿出来卖的,既然卖掉了,对他而言也是个好事。 重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走到青菡的身边在他眼前晃了晃玉佩,青菡看了看玉佩,道:“你买这个做什么?” “卖给你啊。”重熙弯起眸子一笑,那模样跟撒娇无异,青菡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门外走去,道:“我可没钱。” “唉……”重熙走到外面伸手拉住他,重熙往他面前一站,亲手给他将玉佩挂在了腰间,一边挂一边道:“没事儿,你慢慢还,我不急的。” 青菡微微垂眸看着重熙认真的神色,又垂眸看了看腰间玉佩,不由的想到了那个说他心狠手辣的人,待到他自己意识到脑海之中又出现了那人的时候,他抬起手轻轻的捏了捏重熙的脸颊,道:“好,我慢慢还。” 他告诉自己,他接受这块玉佩不是因为那个人,是因为这块玉佩是重熙送的。 重熙抬手拍掉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两人在街上慢慢的走着,重熙突然开口道:“那玉佩上的诗句真的不错。” 听到这话,青菡的脚下顿了顿,随后又慢慢的溜达着,笑道:“不过是一首诗罢了,有什么不错的。” “若无文采,怎么可能做得出那样的诗,做出那诗的人,也是个才子,只是不知道是谁。”重熙想着方才在玉佩上看到的诗,忍不住觉得心痒痒,除了他的师父顾晟延,他还没遇到一个文采如此好的人,说到最后一句,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直在想那首诗的重熙并未发现,青菡在听到那话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他便恢复了一直以来的淡然神色,看了看天色,道:“长安,你看过日落么?” “日落?看过,在王府里。” 重熙回答的时候,眉目之间带着一抹不屑,他一直都知道外面广阔的景色之中的日落很美,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机会好好去看一下,青菡的视线看向远处的城楼,轻轻的开口道:“陪我去城楼看日落吧。” “好啊,走。”听到青菡的提议,重熙显得兴趣十足,冲他点了点头,拉着他就往城楼那边跑。 当两人站在城楼上的时候,两人都忍不住大喘气,重熙深吸了口气,慢慢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看了看在头上的屋顶,眨了眨眼睛道:“这里还太矮,青菡,我们到上面去。” 青菡没有拒绝重熙的提议,说真的,他也觉得这里不够高,两人爬上顶端,慢慢的站起来,看着底下慢慢蠕动着的人,这才是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啊。 “很久没人陪我看日落了。”青菡张开双臂,微微扬起头深吸了口气,红唇轻轻的动着,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听到这话的重熙,好似在这句话之中听到疲累,以及怀念的感觉,他聪明的没有去接话,在这个时候,想必青菡需要的是安静的时刻,多问也只会破坏而已。 过了许久,青菡才慢慢的放下的手臂,但是却依旧维持着抬眸看向天空的姿势,天空已经不若白日里蔚蓝,已经开始慢慢的带上一层橘黄色,一抹温和的光彩。 “长安,你说日落代表的是黑暗还是希望?”青菡不在看着天空,而是看向重熙,浅笑着开口问着,重熙听到这个问题,看着青菡的笑容,那笑容依旧没变,但是为什么那笑容却带着别的感觉? 重熙移开视线,看向已经慢慢的开始落下去的日头,淡淡的开口道:“希望,因为第二天它依旧会升起,带来的依旧是希望。” 听到这话,其他人或许会笑着点头,但是青菡却摇了摇头,缓缓的启唇,道:“你错了,日落带来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不论它亮了多少次,依旧会回归黑暗,所以日落很美,却是离别的凄美。” “青菡。”青菡的话语落下,重熙再也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他,伸出手抓着他,眉目之中带着一抹担忧之色,青菡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并肩站在城楼顶端,看着眼前的凄美的日落。 站在城楼顶端的青菡突然感觉到一抹熟悉的视线,下意识的转过头,随后便想起来这里城楼顶端,怎么会有人呢,想着他垂眸自嘲一笑,却在看向地面的时候,立刻睁大了双眸,他看到了…… 是那人么?他怎么会在这里?青菡原本清亮的眸子略微显得有些失神,他呆呆的看着那一个地方,突然他好似忘却了自己站在城楼之上,脚下一动往前走了一步,身子失去平衡,他整个人便往下坠去。 重熙听到一句短暂的惊呼声,立刻转过头,却只看到了青菡掉下去的身影,城楼不算矮,摔下去不死也要残废,重熙来不及细细思考,立刻运气内力,脚下一动快速的跟了下去。 在空中,他抓住青菡的手,手下用力将青菡抱在怀中,脚下一个用力踢在城墙之上,借着反力,安稳的落地,一落地他便抓住青菡的手,焦急的开口道:“怎么会掉下来,青菡你没事儿吧。” “没事。”青菡的心口依旧快速的跳着,他深吸了口气看向眼前担忧的看着他的重熙,摇了摇头,视线却忍不住去搜寻方才那抹熟悉的身影,只是很可惜他没看到,那人消失了。 重熙看到他的视线这样,疑惑的开口道:“青菡,你在找什么人么?” “没,我们回去吧。”青菡的样子很明显不想谈论这事儿,重熙也不逼他,只是点了点头,与其一同慢慢的回去,谁都没有发现,城门口,一抹青色的人影如风一般跑了出去,也没人注意到,另外一边,一双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重熙的背影。 他竟然……会武功……而且还不弱。 第二十五章:坊间传言 自茕歌对重熙下了禁足令之后,没多久便有暗卫前来报说他翻墙离了王府,去了万事和合楼,对于重熙出去,茕歌不会多去想些有的没的,对于重熙他还是明白的,这孩子虽然在外看上去跋扈的很,可其实做事极有分寸,故此也不必担心,茕歌也只是吩咐他们若是他回来了,便让他来膳厅与他一同用膳罢了。 这么一等便是到晚膳时分,重熙踏入第一句话便是重熙见过兄长,这话之中还带着一丝气,茕歌放下手中的东西,微微抬眸看着他,轻声道:“去哪里了?” “嫖妓。”重熙站在茕歌的面前,听着他那语气清淡的语调,心中就是有一股火,冷哼了一声丢出了两个字,听到他这话,在一旁伺候的人都低下了头,看他们家小郡王那模样也不像出去嫖妓的样子,茕歌倒是脸色变都没有变,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凑到他脖子处闻了闻,随后直起身子笑道:“看来这城中有了别的花楼啊,这香倒是清爽,哪家花楼的?我有空也去玩玩。” “哼。”重熙看着他那不在意的模样,转过身子打定主意不搭理他,茕歌看着他耍小性子,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示意他们前来布膳。 “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就嫖妓?”茕歌率先开口,随手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重熙看着碗,拨了拨菜,慢慢吞吞的吃着,道:“食不言寝不语。” 听到这话,茕歌轻笑了下,点了点头,便不在说话,一顿晚膳吃的格外沉寂,虽说茕歌看上去丝毫没有气的样子,可重熙那双乌黑的眸子却是含着怒火。虽然茕歌有向以前一样给他夹菜,但是在那是他在讨好罢了,他才不会心软呢。 用完了茕歌也只是丢下一句,“用完了晚膳就给我在府中待着,莫要出去瞎逛。”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重熙看他走了,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以前他们兄弟是不会如此的,到底是为什么,重熙想不透丢下了碗筷便往风华轩走去,一整晚他都没有怎么睡,他本就浅眠而觉少,心中有了烦心事更是睡不着,睡了一两个时辰他便醒了再也睡不过去。 “主子,小郡王睡下了。”残秋站在飒秋的身边说着,两人都看着侧躺在榻上的茕歌,刚刚沐浴过后的茕歌,少了一分严谨,多了一份慵懒,听了残秋的话,茕歌缓缓睁开双眸,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才道:“最近沧华可有动静。” “苏王一直费心准备除去雍王,陆少熙基本寸步不离护着,苏王现在没多余的心思对付其他人。”残秋飒秋两人对视了一眼,残秋上前一步说着,茕歌闻言食指轻轻的敲了下,道:“长安不听话非要往外跑,让那些人好生护着。下去吧。” 残秋与飒秋两人对视了一眼,眸中皆是挣扎,好似在思考着这件事情要不要说,两人毕竟是跟着茕歌长大的,茕歌对他们也了解的很,见他们神色如此,便眯起双眸道:“有什么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残秋上前一步,略微组织了下语句道:“主子,今日小郡王出去之后,与万事和合楼楼一同出来,两人去了一家古玩铺子,郡王与那楼主的感情好似很不错,而在城楼之上,小郡王……显露了自己的武功。” “可有人看到?”听到前半段,茕歌没什么反应,只有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坐起身子睁开双眸厉声道。飒秋闻言上前一步,皱着眉道:“据暗爵回报,那个时候暗处好似有一抹身影,他们也不确定那人是谁。” “那么多人,护一个长安都护不好!”茕歌冷冷的说着,随后想了想,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众人皆退,屋中瞬间暗了下去,茕歌睁着眸子在暗中看着,良久他才起身随手拿过一件外袍披上出了如故轩,站在重熙的房门外,眼看着重熙睁着眸子丝毫没有要睡过去的意思,茕歌从怀中拿出一颗小珠子夹在指间,刷的一声打入屋中准确的打在重熙的睡穴之上让他睡了过去。 看着重熙闭上了双眸,茕歌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踏入屋中在床边坐下,看着熟睡的重熙,茕歌忍不住抬手敲着自己的面颊想着心事,天慢慢的亮起来,茕歌起身离开了风华轩,却在他离开之后重熙睁开了眸子。 那双眸很是清明,虽说睡穴对他有效,但是效用也不是很大,更何况茕歌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不是因为茕歌没有隐藏好自己,而是他就是知道,没有任何缘由的,重熙坐起身子看着关闭着的门扉,心情甚好,倒在床上滚来滚去,随后便躺在榻上傻笑,晨起用完早膳,重熙便出门去找青菡玩去了,茕歌知晓了,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多言什么。 自从那日之后的往后几日重熙都去找青菡玩闹,因为某日的玩耍过了头,在加上两人时有时无的暧昧动作,以及那第一日重熙救人,和为其戴上玉佩的事情,坊间便传出了谣言,残秋等人听着那谣言脸色变得铁青,却还要如数告知茕歌,无奈他们实在不知道如何说,看他们说的磕磕巴巴的,茕歌素手一扬,丢下手中的东西带着他们去了帝都最大的茶楼,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听说,万事和合楼的一个戏子与辰小郡王亲的很啊。” “真不知道该说是那戏子有本事,还是辰小郡王够没本事的。” “他们交好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最起码快十多日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一日我去看戏,听到戏楼的小厮们凑在一起说话,你们知道内容是什么么?” “是什么?别卖关子了,说啊。” “他们说,辰小郡王好男风,而那戏子就是辰小郡王养在外面的小情人,他哪有胆子把人光明正大的领回去,不怕被辰王打断双腿么?” “哈哈……你们说若是让辰王知晓他弟弟竟然好男风,是不是有好戏看了。” “都说辰王疼宠郡王,不会是辰王也有这般兴趣吧,要不然哪个哥哥愿意养着自己的弟弟到现在都不让他出府?” …… 那边的人越说越过分,茕歌倒是没变脸色,反而是残霜如霜两人听着很是气愤,若不是残秋飒秋两人拉着,只怕她们姐妹二人都要上前去把那些人的嘴给打烂了,茕歌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侧了侧首,残秋等人了然。 与茕歌一同离开了茶楼。或许没有多少人真正认识第五茕歌,不过他身边的两个小厮认识的人肯定多,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的时候,不少人的心中都咯噔了一下,方才的人若真是第五茕歌,那么他们哪里还有好日子过?特别是方才说的兴起的人,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反倒是茕歌觉得那番话有意思的很,残秋等人都觉得那话太过难听,可他们却不知为何茕歌好似心情很不错似的,茕歌双手背负身后,道:“今日这些倒是传的还不算过分,除掉些嚼舌根的人,莫要扰了人家的好梦。” 外面传言如何,对茕歌而言,并没有多少影响,有些人偏爱嚼舌根,你若信了,无非就是让自己添堵罢了。只是暗爵传回来的消息,却不得不让他正视。茕歌面上是笑着,唇边笑意的确柔和,但是眸底却有着寒冰,那笑容很是冷冽,只是这份冰冷却是无人能懂。 只怕就连他自己,也未必真的明确,此刻他想到的便是这两日传来的消息,重熙与青菡的关系越发的好了,而他与重熙却好似越发的远了。 他的长安真的与他人亲近了么?那么多年,重熙只亲近他,莫不是有人可以取代了他的位置?茕歌坐在书房之中,一手撑着额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重熙与青菡在一起嬉戏调笑的画面会这么的生气,他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辰王殿下。”陆少熙从密道之中走出来,有些疑惑的看着茕歌,按照以前,只要他一出现,这个人就会冷冷的开口道一句,你又来做什么。但是今日他都到他身边了,还不见他的反应,让陆少熙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茕歌收敛了方才神色,淡淡的开口,陆少熙不在意他冷淡的语气,只是站在书桌前,道:“小郡王会武功的事情,泄露了?” “嗯,怎了?”那一日城楼之上的事情不少人看到,他会知晓也不是不可能的,故此他也不在意,陆少熙慢慢的弯下身子,道:“苏王知道了。” “那又如……”茕歌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定定的与陆少熙对视了一眼,重熙的武功有人多少分量他是清楚的很,若是沧华退而求其次把重熙弄走也不是不可能,茕歌眸子转了转,低下头道:“本王知道了。” 第二十六章:怒斥 在茕歌一句本王知道了落下的时候,陆少熙从密道中走了回去,以前茕歌觉得自己已经很行了,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行,既然他保护不了长安,那么就换一个人来,他不行,总有人行! 想着,茕歌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吩咐他们立刻送了出去,而接下来,就是重熙的安全问题,虽然他很清楚重熙的武功并不弱,第五沧华的那些手下肯定不是重熙的对手,但是这些年,重熙被保护的太好,他接触的事情也太少,他未必斗得过那如狐狸一般的沧华。 细想之下,他决定将重熙送到流风响泉去,不仅因为流风响泉距离帝都远,而且在流风响泉周围布置了五行八卦阵,他已经决定,只要将重熙送到流风响泉,他便吩咐他们将周围的阵法启动,就算第五沧华再有本事也决计无法在五日之内破阵,而五日也足够那人回来了。 茕歌下了决定之后,也并未告知重熙一声,只是计划着自己的事情,而这几日坊间的传言不会因有人哑了而减少,反而会因谈论的主角出现的次数而变的多了起来,这几日坊间的传言全都是第五重熙与青菡的,然而两个角儿却丝毫不避讳,依旧是该玩闹玩闹,该如何如何。 关于这些的谣言的书信一封一封呈上来,茕歌看着那上面的一字一句,面色依旧如常,只是微微低垂着的眼睑遮住了眸中情绪,但是残秋几人站在那边却也感觉到了一股压迫之感。 茕歌伸出手挥了挥,他们便犹如有人赶着一般立刻走了出去,在他们离去之后,茕歌才缓缓的抬起了眼睑,手中依旧捏着那份书信,此刻原本温和的眸子却露出了阴狠的神色,随着他的手掌用力,那张薄薄的纸张便成了粉末消散在空中。 茕歌有些不能理解为何自己会如此,不过他就是不舒服,就好似有人从他手里抢东西一般,而且抢的那个东西还是他最心爱的,最不想放手的,可是现在那东西就好像是被人毫不犹豫的拿走了。 无法忽视心中的那份不悦,茕歌站起身前往风华轩,准备告知重熙一身,让他前往流风响泉居住一段时日,正在整理屋内书籍的风影被茕歌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却依旧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见过王爷。” “长安呢?”利眸扫视了眼前不算小的地方一眼,语气冰冷的说着,风影见到茕歌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故此说起话来有些迟疑,“主子……主子去了万事和合楼。” 这话一落下,周围好似冷下来了一般,风影站在那边不敢多言,却是忍不住抬眸小心的看看以前从未对自家主子有过冷脸的茕歌一眼,茕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去把他叫回来,半个时辰不回来,本王就亲自去,到时候莫怪本王不给他面子。” 这几日因着有青菡相伴,重熙的心情明显不错,想着已经有数日不曾见过茕歌,便早些归来正巧听到茕歌那话,摇着折扇晃进屋内,笑道:“这是怎么了?哥哥找我有什么急事么?” 此刻的重熙好似已经忘记了前几日禁足的闹出来的不愉快,喜悦之意还留在眉梢之上,茕歌转过身对上重熙如墨双瞳,定定的与其对视着。脑中数个念头转了百转。 “都出去。”茕歌看着面上依旧还为褪去的笑意,心中更是不悦,双眸看着重熙,却是对伺候在周围的人下着命令,风影残荷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直觉不对,转念一想他们兄弟感情自幼便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故此带着众人行了一礼之后离去,不消片刻,屋中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茕歌上前一步站在重熙的面前,阴着脸道:“去哪里了?” 乍一听到茕歌这冰冷无温度的声音,重熙忍不住皱了皱眉,入门之后,此刻他才看清了茕歌的神色,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收敛了先前快乐的笑意,淡淡的开口道:“去了戏楼听戏,怎么?我不能去?” “能去,怎么不能去。不过你真的只是单纯的听戏?”茕歌上前一步低着头看着重熙说着,先前的那些消息只能让茕歌越发的烦躁罢了。重熙闻言扬起头看着茕歌,眸中有着不解,随后想到这几日他与青菡走的极近,坊间的传言早就传了出来,如今看自家哥哥这个样子,想必也是相信了吧。 重熙幽黑双眸与茕歌对视,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去听戏,顺便看看青菡,哥哥就这么生气?” “青菡?”茕歌抓住了他话语之中的名字,那名字也是这几日的消息之中出现最多的。茕歌轻声的重复了一句,扬起一抹冷笑道:“我记住了。你若什么都没做,坊间传言又是怎么回事,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你若不给人抓住了话柄的机会,怎么会有那些传言?!” 茕歌说完,率先移开了视线,看着重熙的那双眼睛他怕他会忍不住,故此他便看向远方道:“从今日起你给我呆在府中,不得外出,我会让他们好好的看着你,连翻墙的机会都不会给你,你若执意要出去,那我会亲自对你下软筋散。” 原本重熙看茕歌如此恼怒,虽然明知茕歌对他是兄弟情谊,却还是忍不住想些别的,可茕歌接下来的话语让他寒了心,他的哥哥,他自幼与他亲厚的哥哥,竟然宁愿相信坊间的传言也不肯相信他,难道他就如此那么不得他的信任么?!只是留言他便要如此,若是将来有一日传出他杀了人,他的哥哥是不是要亲手了结了他?! 重熙本就倔强,被茕歌如此一逼,他的不服输也显现了出来,重熙侧过头,也冷下了语音道:“不!你没有资格限制我!” “是么?我没资格?那你是要我请陛下下旨,还是让我将父王请回来?他们总有资格了吧!” 茕歌的态度强硬不留一丝余地,若是重熙乖乖听话,他也不会如此,可重熙一味的与他唱反调,茕歌便是觉得,纵然是与他翻脸,重熙竟也要在与那人见面。茕歌的话音落下,重熙猛的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双眸微微眯起深不见底,突然扬起一抹毫无感情的笑道:“你拿陛下与父王来压我?我第五重熙是谁啊,一个纨绔子弟罢了,哪需王爷你大动干戈?!” “哪里值得?你不明白是么?那我告诉你,就凭你是辰王府的二郡王,就凭你是我的弟弟,就算你要当纨绔子弟,那么表面的事情你也得给我做好!” 茕歌怎么都没想到他与重熙的相处竟然会变成如此,他们两人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任何的矛盾,今日算是第一次,若要真问茕歌为何要如此,恐是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他只是很单纯的要让重熙远离那个唤名青菡的人罢了。 现在的茕歌却好似忘记了他一开始的念头,一开始只是想让重熙先离开帝都,为了保他安全,但是现在,茕歌的念头,只在让重熙远离青菡,不让他们见面之上。 岂料重熙闻言怒极反笑,张狂的笑声回荡在屋内,茕歌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原本开心的弟弟笑的让人感觉悲哀,忽而重熙停下了那渗人的笑声,慢慢的移动了步子,站在茕歌的面前,微微扬起下颚,与其对视,双唇缓缓开合。 “郡王?!你以为我稀罕这个身份?!我告诉你,我此生最恨的便是这个身份,因为这个身份,我不敢肆意亲近父母怕被人说没规矩,因为这个身份,我不敢随意交友怕给王府带来不妥,更因为这个身份我不能游历大好河山,只能被困帝都。” 说着,重熙停顿了下,他的眸中有着不甘,忽然,他扬起唇角诡异温柔的一笑,低声开口道:“你说,我能逃离么?” 重熙的话不是用声音在说,是在用怨,是在用怒,在用无奈,自懂事之后兄弟两人的聊天之中,茕歌便知晓重熙不喜这个身份,因为有几次他无意的话语,虽然无意却是让茕歌记在了心里。 今日他本无意逼得重熙如此,可谁料到还是变成了这样,重熙的怒声,让茕歌的理智再度回了脑海。 茕歌藏在袖中的手紧握着双拳,只有掌心之中的痛才能阻止他继续说出那些伤害重熙的话语,茕歌对上重熙的双眸良久才缓缓的开口道:“残秋,为郡王收拾下,让他去别院流风响泉静养。” 这一次茕歌的话好似抽掉了力气一般,暗叹了口气,往外走了两步道:“出府吧,别让人知晓你不在别庄内就成,别的我不管了。” 说完,茕歌便提步离去,隐隐约约的听到他对身边的飒秋交代着什么,飒秋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守在了重熙的房门口。 看到茕歌离去,重熙颓然倒在榻上,眼中有些酸涩,迷蒙的视线之中,还残留着茕歌离去的背影…… 第五重熙,你何时才能不任性?方才茕歌那模样,看在重熙的眼中很是不好受,那是茕歌服软的样子,他不想让他的哥哥这样的,可是……他控制不住。 第二十七章:玄夜归 离了风华轩的茕歌回到书房内坐下,待其看到书房之中那幅由重熙亲手所画的画卷,才慢慢的回了神,掌心之中刺痛的感觉传来,小心的张开手,掌心之中四个半月牙的指甲印清晰可见,茕歌叹了口气,往后一靠,轻轻的开口道:“我从来不知道长安竟有那么深的怨,那么深的恨。” 说着茕歌发出了一声笑声,但是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残秋站在那边,看着茕歌这个模样,不由的难受,他和飒秋都是与他们兄弟两人一同长大的,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茕歌这个模样,自小他便是自信的很,小的时候一股霸气则已经显露了出来。 长大了之后多了一份成熟稳重,哪一个人见了他不是开口称赞,是什么让这样一个人竟然有这样的神情和笑声,既然说到了重熙,那么便是与他有关,不过他不敢问,只得静静的站在那边不语。 良久,屋中一丝声响都没有,茕歌缓缓的闭上双眸,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看上去疲累异常,残秋虽然心中担忧,却是说不得,问不得,只能等。 “残秋,你明日比长安先一步去流风响泉,安排好了再回来,莫要让他不舒心了。”茕歌闭着双眸缓缓的说着,残秋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而在此时,原本守在重熙门口的飒秋,却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飒秋看了残秋一眼,暗叹了口气,提步踏入屋中,小心的拿出放在他怀中的书信,上前一步小心的开口道:“爷,老王爷派人送了书信来。” “拿来吧。”听到这话茕歌睁开了双眸,坐直身子,眸中也有了一些疑惑,按照道理说,他的书信没那么快送到,那么这封书信是…… 飒秋上前一步点燃了烛火,将书信交给了他,茕歌打开书信,大致浏览了一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不知是谁那么多嘴竟然将这段时间的流言传出来的事情告诉了第五玄夜。这下倒好,不用他思量着话语写信了。 这个老头竟然准备带着苏浅霜回来,而后转念一想,将这些流言告诉第五玄夜的人,大概是每个月向他禀报一次的暗卫告知的吧,这一刻茕歌真心觉得他们很讨厌,什么都说。 茕歌并不知晓回来之后要怎么告知第五玄夜事情的经过,而且他也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说,方才重熙那犹如泣血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回响,这一夜他一直睁着眸子,只感觉眼睛干涩的很,但是却丝毫睡意都没有。 是他做的还不够好么?他知道,重熙向往的不是被圈在帝都,而是游历河山,重熙不是不能去,在他们的父王还是辰王的时候他或许真的不能去,可是如今重熙可以去了,只是茕歌舍不得,明明知晓他向往的是什么,重熙不提,他也不说,就这样一直压了下来。 这一次他算是给重熙机会,明着是让重熙在别院静养,暗地里,若是他真的离开了别院出去游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要重熙莫在有怨恨就好,想着茕歌深吸了口气往后一靠,一手扬起,烛火瞬间熄灭,再度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茕歌一夜未睡,重熙也一夜未眠,清晨重熙乖乖的离了王府,站在门口,看着奴仆们忙忙碌碌的准备着,他的视线却忍不住往王府之中看去。 可是他没有看到茕歌的身影,他的眸中有着难掩的失望,他昨儿的话伤到了哥哥了么?他很明白这一次茕歌让他去别院的意思,可是他不会走,因为若他走了,他的哥哥就是一个人了,偌大的王府就只有他哥哥一个人了,只要想到那副场面,他也就觉得自己的心很难受。 先去别院冷静冷静倒也好,昨晚他已经写了书信吩咐他们给青菡送去,大致的说了下理由与时间,想必不会有事。 重熙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茕歌,他不死心的多等了一会,直到飒秋催促,他还是不理会,可是他在门口站了快一个时辰,最终他只是失望的上了马车离去,马车的轱辘声缓缓的传来。 马车远去,重熙只是一味的看王府内,却不曾抬头看下,他只需抬头一眼就能看到他一心想要见的人。他不舍得茕歌,茕歌又何尝舍得他离去,一大早茕歌便纵身上了屋顶站在那边,他所站的位子可以看到重熙的院落,也可以看到大门,故此从重熙出了房门一直到他离去,茕歌都看在眼里,载着重熙的马车慢慢的离去,茕歌扬起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唇边扬起了一抹浅笑,重熙可以夙愿得偿了吧。 重熙走后的日子,王府显得格外的沉寂,茕歌对待外人本就不亲,重熙的离去很显然影响了他的心情,不过他却从未想过要把重熙找回来,虽然只要他下一个命令,暗卫就算被伤到也会完成,不过放重熙走的人是他,他自然也不会把重熙就这样弄回来。 “长安离开了,有五日了吧,如今他在哪了?”一日午后,茕歌坐在风华轩的屋内,一手轻轻的敲着桌子,无意的开口问道,残秋站在一旁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后道:“爷,小郡王一直在别院内,不曾离去。” 听到这话,茕歌手下的动作一顿,慢慢的转过头看着残秋,皱着眉道:“你说长安一直在别院内,不曾离去?” “是的,小郡王一直很安分的呆在别院内,一丝一毫要离去的意思都没有。”残秋点了点头把这五日来别院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告知了茕歌,听到这话的茕歌正要问什么却被进来的飒秋打断了话语。 “爷,老王爷回来了,此刻正与王妃在正厅等着您。” 对于残秋带回来的重熙一直在别院之中的消息,茕歌的心中有一部分是吃惊,不过大部分是欢喜,他竟然没有离开,他一直向往的日子只要他离开就能得到,可是为何他却不曾离去?茕歌正想多问两声,飒秋突然走进来道了那么一句,听到这话的茕歌很是无奈,一手抚着额际,心道这两人速度倒是快。 原本今日他是决定要去看看那个青菡的,他很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可以让他家长安如此,他很了解重熙,能够让重熙那么上心的外人,至今不曾出现过,重熙虽然看上去好相处,但是其实难处的很,若非他认定的朋友,不然决计不会让他如此放在心上。 不过他家父王回来了,那么这个念头只能往后压一压了,想着他便起身走到正厅,入内便看到已经消失了数月的两人正在悠哉的品茶,苏浅霜放下茶盏看到茕歌进来,笑道:“阿茕来了?” “娘,父王。”茕歌踏入正厅唤了一句便在一边坐下,对于二人的称呼,是小时候便定了下来的,第五玄夜听到声音,微微抬起眼睑看了他一眼,慢慢的放下茶盏之后,淡淡的开口道:“长安呢?” “在流风响泉。”茕歌看了他一眼一手撑着下颚淡淡的说着,第五玄夜听到这话忍不住微微皱眉,道:“你打发了去的?你相信了那些流言蜚语?” 再次说到这个,茕歌的脸色立刻变的难看,侧过头有些僵硬的开口道:“没有,这次流言的事情,父王别管了,孩儿知道该怎么处理,孩儿送去的书信,父王可有收到?” “收到了,你的意思,我也了解了,将你弟弟丢到江湖之中吧,那样也安全些。”第五玄夜自从接到那书信的第一日起,心中便有了这个想法,若是丢到江湖之中,以第五萧辰夫妇威望,无人敢动,想必危险会减小些。 “父王与母亲若是有时间便去别院看看长安,别让他与你们越发的生疏了。”听到沧华的提议,其实茕歌曾也想过,只是他一直舍不得,所以便将这个想法放弃了,如今第五沧华再度提起,让他沉下了脸,立刻转移话题道。 “哦,你这意思还是在制造机会让长安与我们亲近些?”第五玄夜抓住了那最后一句话,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家的儿子,笑着反问,岂料茕歌毫不客气的转过头,下颚微扬,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嗯,那是自然的,孩儿可是日日为双亲与长安的事情着想,父王与母亲休息两日便去吧,如何?” “阿茕,你不去么?”苏浅霜坐在一边看着茕歌,察觉到他的话语之中并没有意思要去看重熙,不由的疑惑的开口,茕歌暗叹了口气,低垂下眼睑道:“不了,我与长安吵架,双亲去正好安慰安慰。” 茕歌说着话,眉目之间却不是这个意思,第五玄夜看着他心中暗笑,却也无可奈何,这两孩子都是倔强之人,若是没人推一把他们只怕会一直这样下去。 “只怕我们的安慰都不若你的一句话。”此话倒是实话,茕歌也深知,可是现在他还是没想好如何与重熙相处,只是他还是放心不下,纵然有消息传回来,但是比不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啊,想着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会去看长安的。” 第二十八章:流风响泉 那么多年了,倒是第一次见这两孩子有如此的样子,第五玄夜也不想多问,只是吩咐了他们去准备准备,重熙那里还是要去看看的,虽说已经长大,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虽然看上去不亲厚,却是的的确确将其放在心中的,他也知晓,苏浅霜疼爱重熙要比茕歌多那么一些,想她应该也等不了许久。 残秋踏入厅内,行了一礼之后便走到茕歌的面前,在他耳边道:“爷,已经查到了,青菡是万事和合楼的楼主,不过知晓此事的人只有他们楼中的一些小厮罢了,并且他们几乎从不对任何外人道这个事情。” 茕歌并没有意思要瞒着第五玄夜,纵然残秋压低了声音,第五玄夜却还是能听得到的,听了这话的茕歌想了一会,站起身道:“随本王去万事和合楼。” “父王,母亲,孩儿有事要离去,若是双亲要去看长安,直接吩咐人准备了去便是。”茕歌说完,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第五玄夜夫妇,便带着残秋飒秋四人离去。苏浅霜看了一眼第五玄夜,而他则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他们兄弟二人不会有什么大的矛盾的,早晚会化解的。 茕歌带着四人出门这是从未有过的,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府中没什么事,就带他们出去走走,也没什么坏处。万事和合楼位于帝都最繁华的街道之处,这里的建筑装饰也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站在楼外,茕歌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带着人踏入,示意了他们来到二楼雅间,从二楼看下去,正巧面对着戏台,那台上的戏婉转动听,而茕歌的心思却不在那戏之上。 “听闻辰王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从茕歌入楼,青菡便知晓了他的到来,直到这出戏结,他才上了二楼,扬起一抹看上去温和却疏离的笑容,往他身边一站,有礼的说着,茕歌听到声音,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清秀的男子,给人的感觉倒是很舒服,不过茕歌不喜欢他,原因很简单,因为重熙很亲近他。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开口多言,茕歌的视线依旧放在戏台之上,直接把他给忽视了个彻底,青菡也不恼,只是站在那边,唇边的笑意也丝毫没有变化,残秋四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曾开口多言,良久,当他们以为茕歌不会开口的时候,茕歌终于开口。 “免了,楼主贵人事忙,何须来本王这里打招呼?”茕歌正眼都未曾瞧他一眼,话语也淡淡的,虽然不喜他,可毕竟此人与重熙亲厚,暗卫来报两人还是好友,虽然冷淡却并无嘲讽之意。 “王爷毕竟是王爷,在下虽是一介戏子,不过规矩还是懂的,更何况王爷鲜少出现,在下自然是要来瞻仰瞻仰王爷风采了。”青菡笑着回答,其实来了个客人,他也没必要真的上前问候。 只是他与重熙相交近半月,一开始他们聊相同爱好之事,慢慢的熟稔了,青菡便发现,重熙经常说到他的哥哥,虽然青菡从未对重熙说过他提到自己哥哥的次数太多了,但是他的心中总是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辰王有了好奇之心。 他看得出来,重熙并非极易亲近之人,并且他说到自己的双亲也只有两句话,但是说到茕歌话却是多的很,如此怎能不叫青菡好奇。虽是好友,不过重熙不多言他也并不多问,前几日重熙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便离开了,没想到这还没过几日他便看到了他一直好奇着的人,第五茕歌。 他本以为按照茕歌那么疼宠重熙的样子,如今传言他将重熙带坏了,今日茕歌前来,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岂料茕歌虽然冷言冷语,神情之间也有些许不悦之色,但是却并未给他脸色看。 他大大方方的打量了一下茕歌,不得不说,他与重熙并不像,只有一双眼眸却相似的紧,只是茕歌的眼睛在有些时候还是太过凌厉了。 茕歌感觉到他的打量,也不看他,只是依旧看着戏,青菡按照规矩还是冲其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茕歌今日前来,只是来看下青菡是什么样的人罢了。 虽然对于自己的弟弟被人抢走很是不悦,但是他还没失去理智,纵然不悦,可这人是重熙的好友啊,只要有关于重熙的一切,他还是狠不下心啊。看完了两出戏,他便付过银钱,带着他们离去,而在他离去之后,青菡难得的站在了门口,看的方向却是另外一边…… 帝都城外一直往西,一座美轮美奂的别院建造于此,每当夕阳西下,纵然是站在别院内也能看到绝美的夕阳落下的景象,众人只知此别院乃是当年第五玄夜为其两个儿子所建,却无人知晓,提议建此别院的人并非第五玄夜,而是其长子第五茕歌。 别院建成当日,兄弟二人来此居住,兄弟两人皆喜爱别院之中的流风亭,而重熙喜音律,曾在亭中抚琴,此琴名为响泉,别院因此得名,流风响泉。 红木雕兰,飞檐画栋,整座别院不带一丝金玉,王府其他的别院则是建在繁华之地,清静之地的别院只有两处,而这流风响泉则是他们兄弟二人最喜欢的一处别院,整座别院黯然沉浸于山水之间,得一身的温润气,如此幽静之地,怎叫人不喜。 来此五六日了,虽说依旧有人守着,但是重熙知晓,只要他离开,这里又会出现一个第五重熙,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他已经离开了流风响泉,可他不能离开,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怎么能舍得留下他的哥哥一人。 别院之中凡是重熙待的地方皆燃有檀香,那是重熙最爱的,从他踏入别院那一日,别院之中便围绕着淡淡的檀香,在屋中待得闷了,别院之中的书籍大多都看了好几遍了,看了看外面天气甚好,重熙便吩咐了他们去流风亭部署一下,良久他才慢慢的起身随着风影前往流风亭。 现下时节正是百花绽放之时,别院之中的花园内景象甚是好看,重熙一手扬起,广袖拂过长廊外的树枝,在他经过的地方,点点碎花飘落地上,虽是不经意间,却又是恰到好处,别院内虽无其他多余的人,倒也显得清静。 踏入流风亭,石桌之上响泉静静的放着,重熙伸出手轻轻的抚过琴弦,随后两手悬空垂于响泉琴之上,随后一手轻轻压在琴弦之上,一手五指波动,一阵泠泠之音自他手中响起。 那琴声好似能穿透一般,那琴声纵然是刚刚踏入别院的茕歌与苏浅霜也好似听的真切,原本茕歌要晚些来,让第五玄夜与苏浅霜一同前来,岂料第五玄夜与老旧友聊天喝茶去了,故此便拖到了今日,让茕歌与苏浅霜先行。 他也知晓自己父亲的意思,他是想让他们兄弟有事情尽快解决,因为不论是朝中还是江湖,兄弟二人能相互扶持都是有好处的,而他们两人现在这样闹着别扭,也容易给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有可趁之机。 “长安的琴,倒是越发的好了,只是这曲调之中倒是带着一丝不悦之意,阿茕,你可听出来了。”苏浅霜浅笑着望着走在他身边的大儿子,语调轻柔的说着,茕歌闻言只是叹了口气不曾言语,这里的一切都是当初他亲自下令安排的,苏浅霜看在眼里,倒也是不得不感叹她这儿子的细心。 在他们踏入内院,便有小厮前去通报,茕歌想了下,冲苏浅霜道:“娘,您自己进去吧,孩儿就不进去了。” 说完,茕歌便冲苏浅霜行了一礼转身离去,苏浅霜开口唤住茕歌,问道:“阿茕,你不去看看长安么?” “不了,母亲去看看便可以了。”茕歌并未转身,只是微微侧着头说着,长那么大那么多年他都不曾与重熙有过矛盾,类似于吵架的更是没有,这一次是最严重的,故此茕歌此刻还并未想好如何面对重熙,苏浅霜见其如此,无奈的开口道:“阿茕,娘亲不为难你,只是逃避终究不能解决问题。” “娘,孩儿知晓,孩儿只是需要时间调整。”说完他便提步走了,苏浅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的摇头轻叹,在外看上去再怎么沉稳,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或许已年满双十的茕歌早已不能被称为孩子了,可在她的眼中,她这两个孩子从未长大过,还是那个闹了别扭却不知道如何和好的孩子罢了。 正在流风亭内抚琴的重熙听到风影来报母亲与哥哥来了,他便立刻起身沿着湖面唯一的通往亭外的青石小路走去,来到内院门口,便见到苏浅霜含笑站在那边看着他,重熙上前一步,行礼道:“重熙见过母亲。” 见自家孩子行礼,苏浅霜上前伸手扶起自家孩子,果然,重熙站直身子微微抬眸便下意识的看了看别的地方,方才风影来报,明明有说哥哥也来,可此番却并未见到,心下不由的一阵失望,面上却是没有丝毫变化。 苏浅霜细细的打量着自家孩子,一袭青衫,温润如玉,真真是吾家有子初长成,细看之下倒有几分王爷的影子,只是略显青涩了些,苏浅霜见其似在找寻着什么,心下了然,伸出手轻轻的握着他的手,拍了拍道:“你兄长有事,先离开了。” 第二十九章:琴弦断 重熙闻言,吩咐风影前去将响泉琴搬回去,而他则是上前一步站在苏浅霜的身边,请了她入屋内休息,随后才道:“兄长自有他的要事要办,孩儿失礼,母亲近来可好?” “娘亲安好,只是长安可是与你兄长有了别扭。”踏入屋内,幽幽檀香沁入鼻尖,倒是叫人感觉清爽,这些年来重熙倒是丝毫未变,侍女上前奉上茶具,重熙闻言一时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的等着水沸,挽了广袖,伸手执壶泡了茶入茶盏奉上后,才淡淡的开口,道:“兄友弟恭向来是自古的规矩,哪里有什么别扭。” 看着手中的茶盏,苏浅霜伸手轻轻的以杯盖拂过茶面,而后才送至唇边,轻抿了小口,随后放下茶盏,微微抬首,缓缓的开口,道:“你这孩子自小便与你兄长亲厚,兄友弟恭自是应当,只是这般太过规矩……便是庸人自扰,你何时如此唤过你兄长?” 重熙明白,苏浅霜所言便是以前重熙纵然是在他们面前,何曾一口一个兄长的唤过,如今这般生疏的称呼,怎能不叫人多想。手中折扇展开,那模样并非以往在外纨绔子弟的轻佻做派,优雅如他,总是小小的一个动作,看上去也甚是赏心悦目,只是话语却不若动作如此温润。 “年少时少不更事,如今孩儿以长大,哪里还能如幼时一般,再说兄长有要事在身,孩儿更是不便打扰。” 少不更事,一句少不更事好似打消了他们以往所有的亲厚,这孩子好似短短数日便成长了不少,苏浅霜看着他,移开视线,淡淡的开口道:“再大你们都是兄弟,如何伪装在这里你也应该放下。” 苏浅霜的话让重熙想到了那日与青菡聊天之时,他所说的,“我说长安,你这般伪装可是也在你哥哥面前有的?” 他的这般伪装,当真是人人能看的懂么?那么为何他的哥哥便是看不懂?流言四起,他便如此对他,谁都看得懂,唯独与他最亲厚的哥哥看不懂么?心中如斯想着,重熙却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浅霜,双眸微微挑起,道:“伪装?母亲可真是冤枉孩儿了,孩儿的话可是句句肺腑之言。” 幼年纯真的黑瞳之中,此刻却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那如墨双眸黑的望不见底,这一刻,苏浅霜不由的感叹,这个孩子虽然模样像极了他们夫妻,而是这个性子,却……转念一想也不能怪他,怪只怪那个时候他们夫妻给予的关注终究还是太少了。 “也罢,你要这般说,我也无法,只是你应该明白虽然对外是王府,可是对你们而言这只是一个家。” 那么多年,这样的话重熙很少从苏浅霜的口中听到,便是这话,让重熙握着茶盏的手不经意的一颤,随即恢复了正常,敛了衣袍淡然回道:“孩儿谨遵母亲教诲,还请母亲与父王保重身体,双亲在外游历,孩儿未能尽孝,还请原谅。” 很显然苏浅霜不在想在这个问题之上多言,她料想茕歌不会告诉重熙他的打算,也料想重熙也不知道他们回来也是茕歌的意思,他也不想破坏茕歌这份温柔,伸手从一边的食盒之中取出糕点放在桌上,笑道:“来尝尝,这都是你幼年喜爱的点心。” “母亲好意,孩儿心领,有劳母亲。”重熙伸手捻了一块糕点静静的吃着,苏浅霜看着眼前俊俏的儿子不由的心下安慰,虽说这孩子与他们不亲厚,好歹还有茕歌护着,想来也并无不妥,只是自己的孩子与自己不亲厚,难免心中有些失望,想着苏浅霜抬眸四处扫视了一下,正巧看到站在门口笑看着他们的第五玄夜,站起身,笑道:“来了。” 第五玄夜来到别院,便阻了下仆的通报,却没想到能看到自家小儿子与妻子如此坐在一起,就如此静静的站在那边看着,却不料这才站了一会就被苏浅霜见着了,因着她那一句来了,重熙便放下了手中的糕点,站起身看着第五玄夜行礼道:“孩儿见过父王。” “这里并非在王府,此等虚礼便免了吧,长安在别院可还习惯?”第五玄夜踏入屋中在苏浅霜身边一位坐下,苏浅霜随即为其倒上清茶两杯,笑看着眼前的夫君与儿子,重熙见其落座,这才转身坐下,此刻风影从亭中将响泉抱了回来放在重熙面前的桌上,便垂手站在一边,重熙伸手轻轻的抚过琴弦,精致的面容之上隐约藏了笑意,抬眸看向第五玄夜,道:“孩儿很喜欢别院,有劳父王与母亲还劳累赶回来,父王可愿听一曲?” 闻言,第五玄夜只是微微扬了扬下颚,面上含着隐隐笑意,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转移了视线细看那认真抚琴的重熙,好一副相貌,温和了的重熙倒有几分苏浅霜的样子,平时那寒冷模样倒是有几分像他。 孩子认真的模样,虽说没什么多余的话语,看着倒也叫人舒心,他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俊俏,这性子也是一个比一个倔强,虽是赏心悦目,奈何一开口说话,行事可真是叫人大叫失望,那么多年了,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着实很少。 当年两个孩子还是郡王的时候,她的夫君便是忙的很,在府中的日子少的可怜,纵然是他闲了,两个孩子却又耐不住寂寞外出游玩,而后茕歌继任辰王,他们夫妻也准备实践当年的心愿,外出游历大好河山,只是如此便要将两个孩子圈禁王府,困于帝都了。如今他们都得了空,此番天伦之乐,原是欢喜之事,却在此刻两兄弟倒是有了矛盾,原以为别扭的会是重熙,岂料别扭的竟是自幼便懂事的茕歌,想着苏浅霜不禁摇了摇头。 第五玄夜夫妇二人恩爱,重熙手下拨动琴弦,时而抬眸看向双亲,眸光微瞟,看到苏浅霜突然摇头,便知她是想到了自己的兄长,原本平静无波澜的心此刻便乱了,心一乱琴弦骤然紧绷应声而断,琴弦随并非能伤人之物,奈何琴弦纤细还是将重熙之间划出一道伤口,看着之间血珠滑落,面上并无太大波动,只是淡淡启唇,道:“孩儿失礼了,还请父王,母亲见谅。” 原是听得入神,耳畔传来的琴声悠扬,却骤然变了音调,苏浅霜即刻抬首询问,还未开口便见重熙的手悬空置于琴弦之上,鲜血滚滚滑落,渲染了琴,也渲染了她的眸,见孩子如此,苏浅霜心下难受,站起身快步至其身前,拿出随身素帕为重熙包扎,片刻后一手轻轻的抚过他的手背,哑声问道:“你这孩子怎的这般不小心?” 重熙茫然的看着自己母亲为自己包扎伤口,好似受伤的并非是他一般,略微摇头示意并没什么大事无须担心,第五玄夜并没有阻止苏浅霜的行为动作,在他眼中孩子受伤纯属正常,无需如此大的反应,随后便放下手中的茶盏,轻笑道:“在想什么呢长安。” 淡淡的话语入耳,重熙此刻才回了神,恢复了淡然笑容,道:“不过是心思乱了而已,扰了父王听琴的雅兴。” 心思乱了,第五玄夜听得这四个字不由的浅笑了下,若不是知晓他们兄弟感情自幼便好,单是这话,想着重熙的年纪,只怕会想到这孩子是否有了心上人,竟然在别院静养也能扰了心思,前些日子兄弟二人这才有了隔阂,想必现下还未曾解决。 苏浅霜怜他不爱惜自己,眼眶之间都有了些许涩意,第五玄夜看了她一眼,暗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太过仁慈舍不得孩子难受伤心,不过茕歌与他若是无人推一把,还是会一直如此的,故此他便开口道:“无此一说,歌儿可曾来过了?” “兄长有要事在身,孩儿自然不便麻烦,这别院内处处妥贴,更务必要让兄长亲至。”重熙扬起广袖在桌边坐下,淡淡的说着。玄夜的一手拿着茶盏抵着下唇,皱起双眉,怒道:“这个茕歌,也太不懂事了,他难道不知道,兄弟齐心,才是最好的么?他如今却依旧如此任性妄为,看来为父终究是看错了。” “不是这样的,哥哥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人了,父亲……”重熙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他抬起双目,对上玄夜那双略微带笑的眸子,他便知道自己落入了父亲的圈套,重熙移开视线,看着自己的之间,暗骂自己竟然那么笨。 这些年,茕歌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当初第五玄夜还亲口称赞过茕歌的变化,怎么会在现在说他任性妄为?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不好,竟然如此沉不住气。玄夜放下手中茶盏,唇边带着微微的笑意,道:“什么?怎的不继续说了?” “没什么,孩儿没什么要说的了,兄长如何,父亲应该是最明白的,不需要孩儿多言。”重熙又恢复了方才那副疏离有礼的模样。玄夜看着他如此,摇了摇头,不在言语。 “王爷,王妃,主子让属下送来此物给予小郡王。” 第三十章:上药 屋外的话音落下,便见残秋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踏入,托盘之上放着一个小巧的玉饰,虽未说什么,不过看呈送之人,在看玉饰,稍下思虑赠物之人呼之欲出,既然茕歌已经先送礼物示好,那么想必他们兄弟二人之间那层隔阂也早晚会化去。 说话间,重熙接过小巧玉琴有一瞬间的怔忪,他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见到此物想到是何人所赠,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浅笑,道:“行了,把响泉抱下去吧,改日我在想办法修复。” 风影应了一声将响泉抱了下来,重熙小心的将玉饰放入随身锦囊,道:“今日让父王母亲见笑了,等琴修好一定让双亲完整的听一曲。” 残秋奉上了玉琴却并不离去,第五玄夜见其皱着眉头,疑道:“残秋,你不去伺候歌儿,在此做什么?” “回老王爷,主子说……主子说王爷与王妃一心想要游览大好河山,如今归来数日,只怕好风景都要过了……” 虽说那是茕歌吩咐,但是残秋终究是一名小厮而已,此等话岂是他敢擅自说的,故此一向沉稳的他说起话来竟然也结巴了,第五玄夜只听了那么几句便明白了大致意思,这是在赶人了,不由的暗骂一句臭小子。 不过他也清楚,这话并不是真得要他们立刻去游山玩水,而是为了不穿帮所用的借口罢了,想着他轻笑道:“明白了,歌儿这是在赶人了,还有什么吗?” 他也不想为难残秋,故此率先转移了话题,果然听了第五玄夜的话,残秋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面上也变得轻松了些许,说起话来决计不会结巴了。 “主子说,若是无事了,便让郡王去趟书房,主子在书房候着。” “罢了罢了,让他们兄弟好好聚聚,我们便先离去吧,这大好河山的风景,何苦浪费在这两小子身上。”第五玄夜说着,冲苏浅霜伸出一手,两手相握,相视一笑,站起身再度交代了两句这才起身离去,重熙看着他们离去,一句话都不说,看到残秋还站在那边便想到茕歌还等着他,故此提步往书房行去。 话说先前,茕歌让苏浅霜去见长安,而他自己则是拐到了书房之中。 虽说别院不若辰王府那般,不过府中一切也是最好,别院的书房在别院之中也是多有用处,书房之中多有书籍,纵然多年未曾踏入,这里也不曾弥漫着霉味,依旧如以前,茕歌踏入书房在书桌前坐下,随手翻了翻手边的书卷。 书的面皮旧了,但是里面的字迹却是有新有旧,旧的已经慢慢褪色,新的确实才写上去还未有几日,茕歌的手轻轻的抚过那书上的字迹,那字迹如写字的人一般,煞是好看,却是带着一丝倔强之意。 残秋手中捧着一个盒子踏入,因着他的脚步声,茕歌收回了手,抬眸看着他,把那盒子拿在手中打开,里面是一对做工精致的玉琴饰物,将玉饰拿起,横在眼前,细看之下发觉玉饰之上纤细的琴弦与琴身之间竟是空的,这玉琴虽是小巧,不过凡是琴有的特色,这玉饰可是丝毫未差的展现了出来。待看过之后便让人给重熙送去。 顺带告知第五玄夜夫妇可以离去了,他们在这里留的时日够久了,明里暗里就是让他们离去而已,不过料想残秋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把他的话如数复说,门扉吱呀一声打开,站在门口的少年微微垂着眼睑,微风拂过,衣衫微微摆动,更显飘逸公子之色,茕歌看着在阳光下的重熙,薄薄的一层金色光芒洒在重熙的身上,衬得他看上去多了一份柔和,一时间叫人看的转移不了了视线。 “重熙见过兄长。”重熙在门口站了一会低垂着眼睑并未抬眸,许久未曾听得茕歌的言语,故此便率先开口,受了伤的手敛在袖中,低垂着的眼睑遮住了眸中情绪,俊秀的脸上也并无多余表情。 “嗯。”重熙的声音入耳,茕歌回了神,转移了视线淡淡的嗯了一声,看着手中的书卷便不在抬头,缓缓的开口道:“先坐会吧。” 虽不明为何今日茕歌与他见面是何意,不过重熙的心中终究还是在意这因着流言茕歌不信任他的疙瘩,听了茕歌的话也只是撩袍坐下却依旧静默。茕歌看书重熙静坐一旁,以前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不过那个时候他们依旧是有说有笑的,一言不发倒是头一次。 茕歌虽然有意与重熙解开隔阂,不过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他,竟然也怯了场,只好用沉默掩饰自己。 “残霜,去拿金疮药来。”茕歌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书卷,淡淡的开口,话音一落一直守在外面的残霜应了一声随后便传来了细细的脚步声,重熙闻言心下一凛,哥哥是如何知晓的?眸子扫过风影她便无声退下,转念一想伺候他的残荷当年便是由茕歌那边讨来的,想必是她说的。 “主子,药拿来了。”残霜手中拿着药踏入,虽未曾吩咐如霜,她也乖巧的打了水送上,茕歌看了她们姐妹二人一眼示意他们先下去,随后他便从书桌前站起身走到重熙身边坐下,拿过一边沾了水的布巾,冲他伸出了一只手。 “劳烦兄长,只是方才母亲已经为重熙包扎过了。”想明白是何人说的,重熙面上也没有丝毫变化,并不伸出手去,垂下眼睑淡淡的开口说着,茕歌对其所言充耳不闻,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道:“你是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伸手?” 虽说是关心的话语,但是却带着一丝强硬,重熙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微微咬了咬唇,听着茕歌的话语便之下拗不过他,只好伸手将手上的手覆于茕歌受伤,白皙的手指之上染着血迹的棉布异常刺眼,虽说动作是屈服了,心中却忍不住腹诽,道:哼,只知道欺负我。 茕歌感觉到属于重熙的温度,手指弯曲轻握住那比他自己略小的手,轻轻的解开棉布,重新拿了干净的布沾了水轻柔的为其擦拭着,上了药重新包好,唤了残霜等人进来将东西如数撤了下去,这才开口道:“怎么受伤的?” 虽说在此之前茕歌已经从残荷的口中知晓了一切,不过他还是想听重熙自己说,然而,听到这个问题的重熙却有些不悦,方才看着茕歌为他包扎,久违的温暖感觉涌上心头,这股感觉还未来得及回味,却被茕歌一句话如数打散,重熙赌气扭过头,没好气的开口道:“不知道!” 这孩子依旧如此倔强,茕歌看着他,一手轻轻的敲着桌面,不说么?想着阴冷了眸子,道:“残霜,把别院内伺候郡王的人拉下去杖责二十,护主不力,理当受罚。” 虽然是这么吩咐着,但是那双眼眸却是一直盯着重熙,而重熙听到伺候他的一干仆众都要受罚,明明知晓茕歌是在威胁他,但是那些仆从并没有错,重熙再也忍不住怒气,皱着眉语气不善的开口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在弹琴时弦断划伤了自己,不关任何人的事!这样告诉你行了吧!” 茕歌何尝想用这样的方法让他说,承受着他的怒气,却并未放在眼中,一手拿着茶盏抵着下唇,心中有些悲凉,为何非要用这样的方法告知?见其说完,微微抬起眼睑,放下手中茶盏,启唇道:“说完了?第五重熙,你的怒气是在对谁发?!” 示好就那么难么?见重熙如此,茕歌又忍不住想到他对待青菡又是如何如何的好,虽然重熙小心的避开了暗卫,但是却还是有疏忽的时候,暗卫的回报,反而让茕歌想起来就一阵怒火,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了重熙,语气也不由的加重,重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敛了广袖坐回椅子,恢复了方才进屋时不温不火的态度,道:“重熙越矩,请兄长责罚。” 话音落下,茕歌并不答话,重熙也不在开口,呼吸之间好似闻到了因长年焚紫檀香的重熙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飘散,屋中无人开口,徒留一室静默。 虽说主动认错是好事,不过重熙这番样子,看的叫茕歌心中一阵窝火,但是却又不能对他动手,只能自己心中生着闷气,茕歌就怕自己一个恼怒做出些什么事情,故此移开了视线不在看他,良久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们兄弟两人真的要变了么?往昔的那份亲昵回不来了么?这样的沉默在他们两人之间围绕,最终还是茕歌率先开口道:“你可曾想过回府?” “在别院住的很好,我还没有回府的打算。”重熙随便表面说的很淡然,心中的想法却是与面上截然相反,不想见他了就把他遣往别院,现在又要把他弄回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他又不是什么物品,想要就要不要就可以丢在一边的。 茕歌并不知晓他心中的想法,既然他不愿回去,那么他与那个叫青菡的见面的机会也就不多了,想到这个茕歌的心情很是不错,想了下道:“不归就不归吧,我会让飒秋留下来伺候你的。” 第三十一章:飒秋语 茕歌将飒秋留下并没有别的想法,只因为暗卫终究是离得远,知晓的也不多,故此将飒秋留下或许知晓的还能多些,只能算是变相在重熙的身边安插了个眼线罢了。 然而听在重熙的耳中则是另外一个意思了,重熙听到茕歌的话身子不经意的一凛,深吸了口气,道:“如果兄长执意要留下飒秋,重熙无话可说,只是发生什么意外,伤了谁,就不要责怪重熙。” “你是主子,不管出任何事都不怪你,出了事只责罚伺候你的那一院子的奴仆。”重熙的话入耳让茕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误会了那便误会下去吧,茕歌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淡淡的说着。听了茕歌的话,重熙不由的暗叹,不愧是自家父王的长子,这么会算计人,他才不会傻到折腾自己呢,想着垂眸抿了口茶不着痕迹的开口道:“哦?兄长的意思是主子怎么做也不为过?那兄长可舍得飒秋?” 闻言,茕歌手下的动作明显顿了下,想来重熙虽然任性,但是还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反正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算在他第五茕歌身上便是,想到此,茕歌缓缓的开口道:“随你。” 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好似方才那一瞬间的沉默也只是让重熙想明白一样,重熙没想到茕歌会那么干脆,淡淡的应答道:“那就让他留下吧。” 现下时节正是变换之际,风影进屋为其披上外袍,重熙站起身冲茕歌行了一礼就回到自己在别院之中的居所,从头至尾他都不曾搭理飒秋。看着他离去,茕歌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走到门口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飒秋。 他与残秋,残霜,如霜都是一同到来的,算下来他们跟随着茕歌也有十数年了,茕歌知晓飒秋心中有不满不解,但是他却从不开口多问一句,他也知晓他会怨,但是却无可奈何,茕歌看了飒秋良久,才道:“长安虽任性,但是还不至于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情,你……” “主子,属下明白的。”茕歌还未说完,飒秋便浅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若是茕歌下了这个命令却是多说一句的意思都没有,那么飒秋肯定会对茕歌失望,但是茕歌没有,茕歌的解释,让飒秋明白,在茕歌的眼中,飒秋并非是可有可无的一人。茕歌深吸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是长安真的过分了,派人来找我。” 说完,茕歌便带着残霜等人离去,飒秋一直随着茕歌走到别院门口才停下了脚步,站在那边看着茕歌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周围再度安静了下来,他这才转身重新踏入,或许他们自出生便注定了这一生都比不得皇族的孩子,所少人都期望自己能寻个好主子,希望莫要受苦。 飒秋他们四人私底下的时候也多次感叹遇到茕歌兄弟二人对他们而言都是好的,最起码不用日日承受主子的怒气,茕歌与重熙都是很能控制自己脾气的人,冲奴仆发火的次数并不多,虽说重熙任性,但是飒秋相信他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熟门熟路的来到重熙居住的院落,踏入屋中看着那与茕歌神似的男子,飒秋垂眸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属下见过小郡王。” 手中执笔时不时的在书卷之上写着什么,屋中紫檀香气清浅淡雅,屋中身着天水碧色衣衫的少年俊美的很,乍一看真叫人舍不得打扰于他,可飒秋可谓是清楚的很这个看上去温和的男子绝对不是好惹的。 重熙听到飒秋的声音便知晓茕歌已经走了,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着站在他眼前垂手伺立的人,重熙心中生出一股不悦之感,下意识的便将手中书卷往飒秋身上扔去,冷冷的开口道:“离开哥哥来服侍我,很不甘心吧。” 因着幼年习武,反应自是快了些许,在书卷扔来的时候,飒秋已经伸手握住了书卷,听到重熙的话,语气依旧恭恭敬敬的开口道:“回郡王,属下并无不甘,跟着主子之时属下就下决心一切听从主子的,保护主子想保护之人。” 重熙明亮的双眸盯着飒秋,听听这回答,倒真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重熙盯着他的眸子一动不动,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他面前,细细的看了他片刻,才缓缓的开口道:“真是个滴水不漏的回答,让你跟着我倒是委屈你了,我要是对你不利怎么办?” “郡王是主子,何来委屈一说?主子说了,郡王虽任性,但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俗话说打狗尚且要看主人,郡王打属下这条狗也该看着主子的面子。”飒秋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虽然那话语好似有些冒犯,但是语气的确是恭恭敬敬的。 或许真是跟着茕歌的日子久了,而茕歌对他们四兄妹也算是非常不错,别的倒是没学会多少,茕歌那份对待外人的傲他们几人倒是学了不少。然而这话听在重熙的耳中,倒是让他很是不爽,只见他扬手打落了身边的茶盏,深吸了口气道:“真没想到你这么有恃无恐!本郡不想给哥哥面子,也过分给你看,去外面跪着,没有本郡的命令不许起来!” “是。”对于重熙的命令,飒秋毫不犹豫的应答了下来,微微弯了弯腰身便倒退了几步之后方才转身走到外面,此刻正是最热的时候,飒秋便也只是直挺挺的跪在外面,被午日的太阳晒得火热的地面,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他都能感觉到那来自地面的火热灼伤之感。 重熙坐在屋中,一手拿着书卷靠在软榻之上,拿着书卷的手无意识的轻点着,自他有记忆以来,飒秋等四兄妹便一直跟随着哥哥,并且当年他们兄弟二人习武的时候,也是茕歌去求了第五玄夜让飒秋四人习武。 一眨眼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四人虽是奴仆,却也是心腹,这些重熙都知道,不过他就是心里不舒服,凭什么要安排人在他身边监视他,纵然他对飒秋并无任何别的不好的心思,此刻因为留下他的这个举动,也让他心中很是不悦,飒秋本就是习武之人,跪着不会有事的,想着重熙靠在榻上安安静静的看起书来。 而一直跪着的飒秋额际已经隐隐约约有了汗珠,幼年便跟随茕歌的他,那么多年下来性子也沉稳了不少,他也不怎么明白为何要将他留下,想来应该是不放心别院内的奴仆照料,毕竟这别院之中的人远远不若王府之中的人机灵乖巧,这才将他留下的吧,飒秋微微抬眸看着那紧闭的门扉,心中暗叹。 只是不知道屋中的人是如何想的,幼年他的沉静,长大之后他在外人面前的有礼,在自家主子面前的任性,在那帮狐朋狗友面前的不羁样子,这些让他们这些自认是主子心腹的人却是一点都猜不透,这个幼年粉雕玉琢看上去极为可爱的郡王。 在长大之后,却是一个让人摸不清的多面美男子,不过他也只是一个下属罢了,纵然主子看中于他,那么他又怎么能不把任务做好呢?想着,飒秋微微扬了扬下颚,眼睑缓缓垂下,犹如一座石雕一般静静的跪在那边。 向来爱看书的重熙在认真看书之后便再无分心之意,当他感觉眼睛酸涩抬起眼睑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禁愕然,竟然已经两个时辰了,此刻他才想到院中还有一个人跪着,四处看了看才发觉风影准备晚膳去了。 方才要他出去罚跪本就是气话而已,此刻气消了,倒也不好叫他继续跪下去,在这样下去,估计就要出事了,重熙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走到外面,轻轻的咳了一声道:“一身的味道,还不去洗漱一番。让自己精神点再来伺候。” 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的飒秋听到这话,心下不由的一阵暖流,果然这个小郡王还是幼年那个,丝毫未变,虽然他的话语之中并没有多少关怀的意思,只需细细一想便能明白属于他的温柔,飒秋微微低头应了一声,道:“是。” 应答了之后,飒秋转身离去,重熙独自一人站在院中,微微仰头眯着双眸看着那已经转为柔和光芒的太阳,往年这个时日,他总有多数时日与茕歌在一起,这般的闷热在他的记忆之中不曾有过,今年倒是第一次。 “小郡王,主子如今所做的只是想给郡王自由的日子。”飒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不远处不知出于什么想法,轻轻的开口道,听到这话的重熙原本柔和的神色一凛,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茕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是这也不用一个外人来说明,这几日变天,加上入夏了之后的闷热,让重熙有些不舒服,故此他并未搭理飒秋话,只是冲飒秋伸出手道:“闭嘴,还不过来扶着本郡。” 一向聪明想得通的飒秋,这一刻却泛起了傻,他都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惹毛了这个小主子,虽说有些无奈,但是面上却并无不耐神色,上前扶着重熙,想了下,飒秋还是开口道:“郡王,主子曾书信交与老王爷,主上,以及陛下,有意从暗爵之中挑选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机冒充主子守在王府,此事郡王可知?” 第三十二章:自请 “那又如何?主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重熙听得飒秋言语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面上丝毫未变,但是心中却起了波澜,一字一顿的说着,他从未想过茕歌竟然会这么做,要知道若是一个不当心,很有可能辰王会被他人控制,或者是钻了空子,到时候所闹出来的事情,并非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别院之中最为静雅之地便是小郡王第五重熙所居之处,然而此刻院中两人对视,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传来,飒秋感觉到那股与自家主子很像的压迫感,心中有些不安,小郡王说的对,主子的事情他们做奴才的的确不该多言,可是他们兄弟如今这个样子也是个麻烦,更何况那事也是茕歌瞒着所有人进行的,知晓的也不过是他们四兄妹罢了。 “郡王,并非属下要嚼舌根,对于主子而言,他的弱点只有两个人,而最让他担心的却只有一人,主子虽让郡王留在此处,但是却也经常去郡王的住处,一坐便是一夜……” “够了。”飒秋的话还没说完,一道不大却是很是坚定的声音传来,重熙微微眯起黑瞳紧紧的盯着他,上前一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良心?是不是觉得我对不起他?!是不是觉得我是他的累赘?!那我告诉,我就是这样的人,看不惯就滚回去,告诉哥哥说我任性,大吵大闹就行了!” 看着眼前鲜少失控的人,飒秋抿了抿唇,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到底他们兄弟之间还要如何便是要他们兄弟二人自己来处理了,他所说的够多了,飒秋微微垂了眼睑往后退了一步已示不在言语,重熙见他如此挥袖示意他退下,这几日他的情绪波动极大,让他略微感觉有些不适,晚膳也只是略微用了些许便让他们退了下去。 不知何时起,一直挂在他手腕之上的残霜珠拿了下来,所放之地,绝对是重熙伸手可及之地,此刻他便坐在床榻之上看着手中的玉珠不言不语,手指轻轻的摩擦着光滑的珠子,脑中却依旧想着方才飒秋所言。 为何哥哥要想要培育一个人在府中冒充他?为何他的哥哥在他离去之后要去他的别院坐着?想着这些,重熙的心中很是迷茫,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浮现出来,莫不是他哥哥已经感觉到来自他的那份感情?但若是知晓了那份感情,又何必唤飒秋前来监视他?许多念头在他脑中穿梭而过,让他感觉头疼不已,烦躁之下他便不愿在想,转了个身子就躺在榻上盖着被子闭着双眸,纵然睡不着他也要睡。 虽说让重熙暂居别院远离了王府,但是府中不少事情都会有人挑着重要的报上来,原本之前是没有的,只因重熙一直在别院内不曾离去,这才上报了这些,虽说有些监视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却也是为了保护重熙的安危,未免别院之中出了什么事情从而来不及发现。 除了平常事情,茕歌也交代了,其他的事情不必上报。然而近日,除了暗卫交上来的东西以外,还有一份附带的,那是飒秋亲笔所书派人送来,看着里面的一字一句,茕歌的唇边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虽然浅却是含着浓浓的苦涩。 对不起?累赘?这个傻孩子怎么会这么想?茕歌深吸了口气,将书信与其他的一同收好,起身走到窗前站着,如此一站便又是一整晚,当天际露出一点点的亮色的时候,他就站在原地闭上了双眸,安静的站着。 这个模样乍一看还以为他站着就睡着了,当笼罩着天空的黑布揭开,当大地再度现身于光亮之中,茕歌缓缓的睁开了双眸,此刻的他一改之前那疲累的模样,看上去精神奕奕的。 “爷,万事和合楼楼主前来拜访,爷可见?”残秋皱着眉踏入禀报,听闻此言的茕歌不自觉的皱了皱,猛然间他有一股头疼的感觉,对于茕歌来说,他是绝对不想见这个人的,但是他却还是下了令让他们把他带进来。 青菡日前接到重熙的信,信中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长串,明里暗里说自己的日子无趣的紧,原本青菡也不会多管,可奈何,这人可是他看上的有趣的小家伙,怎么可能放过? 故此他今日才来到王府,他晓得茕歌并不会立刻见他,甚至有想法把他赶出去,不过最出乎他意料的是茕歌见他竟然在一处院落的书房,并不是府中其他地方的书房,而是在如故轩的书房。 “在下见过王爷。”青菡随着引着他的小婢踏入,虽说是行了礼,但是那神态却依旧是那副慵懒神色,茕歌见了他,一手撑着下颚,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上次去那楼里并未细细的打量他,这一次总算是看清楚了,青菡任由他看着,良久也不见茕歌开口,只见他死死的盯着自己。这一刻青菡总觉得他看到了个孩子,一个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生气所以盯着他的孩子。 想着,青菡有些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因着他眨眼的动作,茕歌撇了撇嘴,收了方才的神色,淡淡的开口道:“楼主倒真是清闲的很,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要说他来找茕歌却没事可说,别说茕歌不信,就连一边伺候的人也没一个会相信,听到茕歌的话,青菡垂眸轻笑了下,道:“在下要见长安。” 许是没料到他会如此开门见山的说出这话,茕歌久久不语,但是却只有他自己知晓,他不是呆愣,而是生气,这个人有什么资格来跟他说这话,要见长安,还要看他心情与否,哼,茕歌不自觉的白了他一眼,看的站在一边的残秋忍不住低下了头,他家主子可是多年不曾有过这个动作了。 “理由。”好在茕歌虽然在生气,但是理智并没有因为生气而丢失,他还知道要问理由。青菡听到那简单的两个字,微微侧首状似苦恼的想了下,道:“没别的理由,只是觉得长安既然喜爱往我那边跑,那么想来应是不甘寂寞的人,怕他闷坏了,所以特来请王爷同意让在下前去。” 听着那根本不是理由的理由,茕歌只觉得头疼,要不是因为他是重熙这段时间看重的人,保不准现在茕歌已经把他打出去了,青菡的话音落下之后便在没有人说话,残秋看自家主子长久不语,上前一步走到青菡面前轻声道:“楼主还是先回去吧。” 青菡抬眸看了一眼走到他身边的人,看上去倒是敦厚多了,又将视线在茕歌的身上扫了扫,转身便要走,茕歌见其离去也不阻拦,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东西,道:“你为什么要见长安?” 茕歌这话,与先前的理由二字毫无区别,都是要见重熙的理由而已,青菡看着他的双眸,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道:“见朋友需要理由么?” 朋友,他家长安也有自己的朋友了,可是真的是单纯的朋友么?想着,茕歌垂下眼睑,道:“残秋,送楼主前往流风响泉。” 谁能料到茕歌也有松口的一次,前后一个时辰都没有,明明青菡什么重要的都没说,但是却愣是在他要踏出门口的时候,茕歌那句话就吐了出来,青菡脚下停住,慢慢的转过头看着那坐在书桌后面面无表情的人,良久才笑道:“多谢。” 坐在马车之中,青菡一手撑着下颚,透过马车的窗子看着外面的景色,出了帝都之后的景色看上去要顺眼的多,不知为何,青菡总觉得这对兄弟的相处有些奇怪,但是怪在何处却又想不出来,自王府至流风响泉几近一日的路程,当天色渐暗,隐约能在空中看到月牙的时候,这才到了流风响泉的门口。 门口站着一名少年,青菡记得他,他便是与残秋一同跟着茕歌的飒秋,怪不得白日里在府中没有看到他,原来到这儿来了,飒秋见到青菡下了马车上前一步,道:“郡王在别院内的书房等着楼主,踏入别院自有仆役带楼主前去。” 青菡冲他点了点头,既然他在门口守着那么便是重熙的命令,但是此刻他却如此说,看来是与这名唤残秋的人有话要说,如此他便提步,刚踏入门口便有一名青衫小婢上前冲其行了一礼带着他往重熙此刻所在的地方行去。 直到青菡的身影消失了,残秋才看着飒秋道:“小郡王最近如何?” “无事,不过主子何时接小郡王回去?”飒秋摇了摇头,明明知晓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是却还是忍不住问了,果然他的话音落下,残秋就立刻变了脸色,语调虽轻,但是却带着一丝责怪之意,“飒秋,离了主子不过几日,你便把规矩都忘了么?” “不曾,只是如今主子与小郡王如此……”飒秋微微皱着眉说着,他还未说完,残秋就立刻开口打断了他道:“飒秋,你放肆了,主子之间的事情并非我们所能多说的,主子自有他自己的想法,你只要安心伺候着小郡王便可以了。” “是。”飒秋,张了张唇,最后只是低着头吐出了那么一个字。 第三十三章:告知 听着这话,飒秋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得抿着双唇点了点头。方才茕歌的吩咐是让残秋送青菡到流风响泉,残秋算是确认了青菡安全达到故此他与飒秋说了两句便准备离去,飒秋看着他离去,暗叹了口气转身踏入别院,刚走了没多久,便有小婢上前道小郡王不要他前去伺候了,听了这话他便转了脚步往自己休息的地方行去。 重熙在此快一月,这一个月他算是很是安分的呆着,虽然他人都认为他按耐不住寂寞,但是只有他自己知晓这样的日子其实对他而言也能过的下去,只不过能遇到一个与他相同的人很少,故此他虽然不觉寂寞但是却还是想要见见青菡,故此传了书信给他。 他是让青菡自己想办法来流风响泉,倒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去找了茕歌,找了还不算,还让残秋亲自送了来,这倒是让重熙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菡踏入屋中便看到重熙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虽说他侧着脸,但是却还能看清楚那嘴角上扬的,让人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青菡放轻了脚步上前往他身上一靠,笑道:“小美人儿,这是想什么呢?那么入神?都没看到我来了么?” 其实自他踏入屋中,重熙便早已知晓,只因他是自己的友人,故此重熙才没有抬起头来,身上多了个重物,重熙侧着的头再度侧了侧让自己舒服些,笑道:“没想什么啊,眼前如斯美人,我还能想什么?自然是在想你啊。” “这话说的真好听,你消失都一月了,这才给了我一封书信,这叫想我啊。”青菡伸出手轻轻的抚着重熙的面颊,轻笑着说着,语含娇嗔,但是眸中却很是清明,重熙动了动身子,青菡便坐直了,看着重熙笑着转过身子搂住了他,压着声音道:“小别胜新婚嘛,这一月我心烦的紧,实在受不了了,便让你前来,你本就聪慧,自然有法子。” 重熙说着凑过去靠在青菡的肩头,这段日子重熙虽然依旧如以往一样看书抚琴,但是每次都看不了多久他便会想到茕歌,想到这段日子茕歌对他的态度,想到这暧昧不明的关系,让他心中烦躁的很。 此刻见了青菡才有了些许的轻松之感。自青菡认识这个少年开始,便从未见过这个少年如此模样,愣了片刻,伸出手轻轻的抚着少年的背部,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用着这个方法安慰着怀中的少年。 青菡的手在重熙的背部缓缓滑过,那种感觉很是舒服,重熙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这种感觉自从那一日与茕歌吵了架之后便再也没有了,重熙缓缓的睁开眼睛,坐直身子,笑道:“多谢了,美人儿。” “你方才在想什么?”青菡再度问出了这个问题,很显然内心敏感的他感觉到了重熙的不一样,故此才有此一问,重熙启唇准备回答什么,但是他还没开口,青菡便再度开口道:“不要说什么都没想,也不要跟我打哈哈,长安,你心里有事,纵然我来了,若你心里的事情不解开,你也是不会开心的。” 重熙看着他,抿了抿唇,将视线放在了窗外,连外人都看出了他有事,为什么他的哥哥就是看不出来?连青菡都感觉到他不开心,为什么他的哥哥感觉不到?纵然现在茕歌很少踏入这里,但是在外暗中守护的人报告的会不详细? 想到这段日子的种种,重熙就感觉好似被狠狠的伤害了一般,而且那伤口还在流血,就被他最爱的人撒了一把盐在上面,看着青菡的眼神,重熙动了动唇,他不知道若是他将他心里的事情说出来,是否会失去这个朋友,毕竟这件事情如此的令世人所不齿,他可以忍受外人的冷眼嘲讽,因为那些对他而言丝毫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好友家人的冷眼嘲讽,对他而言却是伤人的利刃,心中想着,重熙启唇艰难的开口道:“青菡,你有爱人么?” “爱人?为何这么问?”爱人两个字虽然没什么不妥之处,但是青菡就是觉得重熙口中吐出的爱人二字绝对没那么简单,他并没有回答重熙的问题,反而是笑着挑眉反问,重熙被他问的愣了一下,好一会才苦涩一笑,道:“我爱上了一个人。” 青菡坐在一边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在他面前都是笑脸迎人的少年,此刻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忧愁之感,此刻的他看上去及其需要人呵护,但是青菡知晓这个人要的呵护不是他的,而是他口中的那个人的,重熙说完那话便一直沉默,而青菡也不催他,等着他再度开口。 “青菡,你说爱一个人有错么?为什么我却不敢说呢?”重熙笑着转过头看着青菡,而青菡则是往后一靠道:“别婆婆妈妈的,说说,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出主意。” 闻言,重熙把视线放在屋中不远处的桌子上面的香炉,那里面焚烧的便是他最爱的檀香,深吸了口气,重熙缓缓开口道:“我与他一同长大,自我有记忆开始他便一直在我身边不曾离开,小的时候他经常在我面前念叨要欺负我,但是其实最疼我的就是他,为了我,年仅七岁他杖打了当朝太傅。因为我不喜他娶妻纳妾,他便对我许下诺言,不会娶任何女子回来,但是现在他却亲口下令把我软禁在这里。” 说着,重熙抬起眼睑眼珠转了转看着眼前精致的屋子,他并没有去看青菡,重熙虽然开口以来并没有说到那两个字,但是青菡明白了,七岁杖打太傅的人,只有一人,当朝辰王第五茕歌。 虽然对重熙爱上了自己哥哥这个事情有些吃惊,但是青菡却没有任何别的神色,只有淡淡的怜惜,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明明那么爱他,却不能老实告知,还要害怕被他知晓,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青菡抬起手轻轻的抚着重熙的长发道:“长安,爱一个人没有错,爱他就去追,怕什么。” “可是……”重熙迟疑的开口说着,话才说了两个字就被青菡打断,“有什么可是的,你哥哥可曾提议让你回去?” “有,但我拒绝了。”听到青菡的话,重熙靠在一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有气无力的说着青菡伸出手一把勾住重熙的脖子,笑道:“何必拒绝,跟他回去,日日在他面前晃悠,光明正大追。” “不要,万一弄不好,他就不要我了。”开头几个字重熙说的斩钉截铁,但是最后一句不要我了说的格外的心酸,青菡转了转眸子,凑过去柔声道:“不会的,相信我。” 重熙侧过头盯着眼前的人,相信他,青菡的确是个值得相信的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自己都没把握,如何去相信青菡?想着重熙再度转过头,斩钉截铁的开口道:“就是不要。” 听到这话的青菡被气的不轻,抬手就往重熙的脑袋上招呼,但是压根没用多少力气,只是打的重熙的脑袋往前冲了冲,但是却没有丝毫疼痛感,“你个倔孩子,你就不怕你哥哥背着你娶十个八个妻妾回来的?” “哥哥从不食言。”对于青菡说的,重熙压根不担心,侧过头毫不在意的说着,青菡微微眯了眯双眸,道:“你……你若是不主动,你哥哥被人抢走了,可就别来我哭诉。” 被人抢走?他的哥哥会被人抢走么?他的哥哥对他有多温柔他很清楚,对他的这份温柔会在有照一日用到别人的身上么? 想到这些,重熙皱着眉站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就是不说话,青菡见他如此,轻笑了下道:“长安,随着心去做,怕什么,如今城中雍王与相见欢店主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也不见他们有什么不好的,只要你们自己好,他人的闲话,早晚会过去,只是你能否撑得下去。” 重熙知晓,青菡说的能否撑得下去不是现在,而是考虑到了将来,暂且先不论茕歌到底是否能接受,只要这事儿传出去,重熙所要承受的便是天下人的舆论,若是茕歌接受了,那么还有人陪着他,若是茕歌拒绝了,那么重熙便是独自承受,谁知道到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青菡想到这些就不免的为他担心。 但是仔细想想他与茕歌两次见面,总觉得怪怪的,他能感觉到茕歌对他的那股敌意,很浓,但是却没有由来,他鼓励重熙大胆去追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他所遵循的道理便是他感觉到的那些。而重熙仔细想了下他的话,微微皱眉看着他道:“青菡,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怎么这么问?”青菡抬手拿起杯盏轻轻抿了口,浅笑着抬眸反问着,重熙的双眸盯着青菡,疑惑的开口道:“不然你怎么还支持我去追?” 知晓这个孩子聪慧,不是那种粗心的人,人世间向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来他感觉不到那份奇怪,也是在怀疑自己,青菡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我凭感觉做事,感觉可能对也可能错,我鼓励你去追,但是同时你也要做好被伤害的准备,明白么?” 第三十四章:归王府 青菡放柔了语调劝着,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抬手轻轻的抚着他的长发,口中说着话,脑海之中却勾勒出了那人的面容,依旧是那么的清晰,只是那人现在不属于他了。 “我知道,可是我还没想过要与哥哥说清楚。”重熙再度趴在身边的桌子上,侧着脸看着屋中熟悉的一切,呼出一口类似于叹息的声音,轻轻的说着,青菡伸出一手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道:“若你哪一日决定了,你可以来找我,我若是能帮你便帮。” “好。”重熙维持着动作并不动,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一个好字出口,就在那一日青菡就在流风响泉陪着重熙,两人每日交谈的时辰长短会告知茕歌,但是他们的内容却是无人敢偷听,这是规矩。 过了炎热的夏季,便是凉爽却不冷,温热却不腻人的秋季,入秋的天气早晚皆凉,唯有午后有一段时间照在身上很是舒服,原本辰王爵位便是挂着虚名,维持朔凛与皇室的关系而已,如今一切都已经稳定了,茕歌的日子也越发的清闲了起来。 已经有三四个月未曾见到重熙了,说不想念是假的,他们兄弟还从未分离超过两个月的,没想到这一次一下子就是四个月,不过上一次重熙拒绝了回府的提议,茕歌也不好再提,而这段日子重熙也并未有任何意思要回来,倒是那一日青菡去了之后便不曾回来过。 暗卫报告回来的便是两句话,郡王与楼主如何如何,青菡去了之后重熙也好似开怀了许多,不在入前几个月报回来的说小郡王闷闷不乐的,想到此,茕歌唇角轻轻扬起,他开心就好了。 “主子,小郡王派人传话回来,小郡王要回府。” 茕歌正在纠结重熙面对他一直苦着脸,但是以面对青菡心情就大好,对他而言,重熙开心是好事儿,但是他家长安不在把他当做不一样的存在就又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残秋接到飒秋的飞鸽传书便立刻告知了茕歌,听到这话的茕歌,立刻睁大了双眸,站起身看着他,道:“长安要回来?真的?” “是,飒秋传回了书信。”残秋有点不了解茕歌现在的神色意思,便只是依旧回答着,残秋点了点头重复了下,茕歌深吸了口气,往旁边走了两步,道:“吩咐下去,将长安的风华轩好好整理一下。” “是。”残秋点了点头,应答了下来便转身离去,在其离去之后,茕歌坐在书桌前,唇边扬起了一抹笑容,一抹很灿烂的笑容。 在别院之中住了差不多三个月,入了秋重熙才派飒秋回去告知一声,青菡也在那一日之后先回了万事和合楼,而重熙则是还在别院住了几日才慢慢悠悠的花了一天的时间,直到月上树梢这才到了王府。 随着奴仆踏入王府,正厅之中烛火通明,一踏入便看到茕歌闭着双眸坐在首位之上,一手撑着下颚,头微微低着,呼吸绵长,只消这一眼重熙便知晓他睡着了,而能让他在这里还如此睡的丝毫不管任何事情,那么便说明,周围除了残秋兄弟,便是还有其他暗卫存在,并且绝对不比茕歌差,否则他不会如此放松自己。 重熙放轻了脚步慢慢的上前,站在离茕歌一步不到的位子,低着头看着这个对他而言,已经刻入心底的男人,重熙微微抿着双唇,袖中双手紧握,良久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微微侧头轻声道:“哥哥为何睡在这儿?” “昨儿个有些事情要主子亲自去处理了一下,待归来便是天亮了,按照禀报今日应该能到,故此主子便在此等候了。”残秋上前一步轻轻的回答,不知道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吵到了茕歌,还是如何,在残秋的话音落下的时候,茕歌的声音也随之传了出来,“多嘴,退下。” 再度将视线放在刚刚睁开眼的茕歌身上,重熙看着他一言不发,自他们吵架来,只有一次比一次严重,重熙想与他和好,但是茕歌对他的态度,让他望而却步,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尴尬了下来,茕歌睁开眼睛,伸出手捏着眉心,语气之中有着劳累的感觉。 “回来了就先用晚膳吧。”说着,茕歌抬起眼睑看着重熙,两人视线对上,皆是平平淡淡的丝毫没有别的情绪,重熙率先移开视线,往后退了一步,道:“重熙归来晚了,劳烦兄长在此等候,是重熙的不是,只是晚膳在来的路上已经用过了。” 听着重熙拒绝的话语,茕歌脸色丝毫未变,只是挥了挥手道:“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重熙告退。”重熙冲茕歌行了一礼转身离去,离开大厅站在门口,重熙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看着门口的方向,屋中没有脚步声,那就说明,茕歌并没有站起身,他们兄弟两人为何会如此,连最起码的都做不到了么? 见面了也只有这般生疏么?暗叹了口气,重熙提步慢慢的往风华轩行去,而一直在正厅之中坐着的茕歌,如此一坐便又是一个时辰,残秋飒秋两人对视了一眼,示意残霜上前询问,残霜皱了皱眉,上前轻声道:“爷,时候不早了,可要先用晚膳?” “不了,本王累了。”茕歌轻轻的道了那么一句,站起身拢了拢衣袖道:“你们伺候着,不要让任何人跟着。” 说完,茕歌便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他微微扬起下颚看了漆黑的夜空一眼,双唇动了动,却并非发出任何声音,周围一阵微风吹过,仔细听便能感觉这个风一点都不自然,好似是有人不小心弄出来的一样,听了这个声音,茕歌便知晓,方才守在外面的人已经如数退去,茕歌深吸了一口气,悠悠的开口道:“你们去风华轩候着。” 众人低头一个是字还未出口,茕歌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他们几人相互看了看,叹了口气,慢慢的往风华轩走去,既然茕歌下了命令,那么就代表今晚茕歌怕是不会回来了。 重熙的屋中并没有烛火,他们只道是他已经睡下,故此都在外面候着,然而漆黑的屋中重熙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之上,看着屋外的人影,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的哥哥又走了么?他刚回来他就要走么?有那么讨厌见到他么? 茕歌离了王府,趁着天黑摸进了御书房,刚踏入御书房便看到第五靳羽面前站着一名黑衣少年,只需一眼,茕歌便看到此人的面目,正是第五靳羽的暗爵首领,陆少熙。见到此人,茕歌忍不住打趣道:“这不是陆头领么?不在雍王府好好的陪着兰卿,怎么有空来这里?” “属下见过辰王。”陆少熙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子冲其行了一礼,道:“兰卿睡下了,我才来的,这几日换季,兰卿身子不好,休息的早。” 陆少熙说到这个,眉目之间都柔和了些许,茕歌毫不客气的在一边找了个位子坐下,摆了摆手道:“你得了,在这里炫耀个什么劲儿啊。” “属下可不曾炫耀,是辰王殿下没有心爱之人陪伴,孤寂了吧。”陆少熙挑眉笑着说着,那模样怎么看都是在炫耀,第五靳羽勾了勾唇角,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哀愁,随后消失不见,随后才道:“茕歌,你今日怎么有空来宫里?” “只是来看看,如今沧华回来了,很多事情我都帮不上忙。”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歉意,对他人他可以毫无顾忌的下手,但是这一次是沧华,是靳羽,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啊,让他如何能下得了手,故此一向敢于面对一切的茕歌在沧华回来之后选择了避开朝堂,对于这些,第五靳羽也是明白的,听了他的话,笑着点了点头道:“朕明白的。” 他又何尝下得了手,只是不下手他会被杀,若是他先动手,那么沧华还有一线生机,只要沧华活着,那么他们之间的一切都会有机会解决,但是若是他们其中一人死了,一切都将成为他心中的谜团。 “堂兄,你准备怎么做?”向来不过问这些事情的茕歌,想了片刻还是轻轻的开口,听到这个问题,第五靳羽垂下眼睑,抿了抿唇道:“除掉苏王羽翼,其他事情日后再说。” “对了,王爷,属下怀疑苏王身边的那个人与安侯的……还请王爷前去查查。”一直在旁边的陆少熙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上前一步站在茕歌的身边,严肃的说着,而听到他的声音,茕歌转过头看着他,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良久才缓缓的开口道:“你在怀疑什么?” “请王爷先去查,只要查出来了,王爷就会明了一切。”陆少熙摆明了不肯说出实情,只是强硬的要求第五茕歌前去查,茕歌皱着眉盯着他,良久才道:“本王知道了。” 茕歌说完便向第五靳羽行了礼转身离去,陆少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有着些许担忧,希望一切不若他想的那么糟糕。 第三十五章:记忆 陆少熙的话一直在茕歌的耳边回响,苏王的那人与欧阳阕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陆少熙此人露出那样的神情,那人肯定不简单,茕歌回到王府,却并未进屋,而是坐在了屋顶之上,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一件他压下去的事情。 那是顺和十四年的时候,茕歌与重熙偶尔会留宿宫中,那一夜因着重熙与容倾有话要说,故此他们兄弟便在宫中住下。 茕歌坐在房内,面前摆着一局棋,而他一手拿着棋谱,手边放着黑白两棋,看着手中的棋谱时不时的拿起棋子落下一子,不一会棋盘之上便摆出了棋局,茕歌放下手中的棋谱,撑着下颚,手中玩着棋子看着眼前的棋局,他想试试看在不看棋谱的情况下,他是否有能解开这个棋局。 不知过了多久,门边传来一阵敲门声,茕歌看着门口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敲门的人绝对不会是重熙,每次他跟容倾凑在一起,两人交谈绝对不会一会就结束,那么会是谁? “臭兔子,开门!”在茕歌细想之际,敲门声越来越响还伴随着一声骂声,只需一句臭兔子,茕歌便知晓正在敲门的人是谁,整个皇宫也只有第五沧华会那么叫他,茕歌丢下棋子,黑着脸站起身道:“别吼了,来了。” 茕歌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房门,刚打开门,一个软趴趴的身子就倒在了他的怀中,茕歌手忙脚乱的扶住第五沧华,在他一靠近他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茕歌忍不住皱眉拍了拍他的脸颊道:“沧华,你怎么了?” “兔子,我跟你……聊聊……”沧华勉强站直身子,伸出食指指着茕歌口齿不清的说着,说完他就推开茕歌自己踏入屋中,晃了晃脑袋道:“兔子,你什么时候搬到船上了?晃成这样?” 在沧华做这些的时候,茕歌只是皱着眉看着他,这人是彻底喝醉了吧,对于他喝醉之后的样子,茕歌更好奇他为什么要喝酒,而且还喝成了这样,眼看着沧华往里面走身子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去,茕歌上前扶住了他道:“你这样不行,我让人给你熬醒酒汤,在通知靳羽过来,可好?” “不要……”沧华一手抓住茕歌的手,低着头低低的拒绝着,没有料到他会拒绝这个提议,茕歌愣了一下,扶着他走到床边让他躺下,亲自去打了一盆水进来,将干净的布巾沾了水给他擦拭着,一边擦一边道:“之前靳羽还说我是酒鬼,真该让他来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才是标准的酒鬼呢。” 若是搁在以前,沧华听到这话肯定会跳起来反驳,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他只是静静的躺着,睁着眸子看着床顶,一言不发,看着他这么安静,茕歌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收敛了调笑的模样,丢下手中的布巾,凑上去担忧的开口道:“沧华,你怎么了?” “茕歌……”在茕歌的话音落下之后很久,当茕歌以为第五沧华不会回答他的时候,沧华才轻轻的开口唤了他的名字一下,而这句茕歌听到茕歌的耳中很是别扭,他们两人自从有记忆开始,沧华便是唤他臭兔子或者兔子的,从来没有唤过他名字,然而就是这一句,让茕歌越发的不安,他皱着眉道:“怎么了?” “你说……我是不是禽兽?”沧华的双眸无神的看着床顶,缓缓的说着,他的话说出来,让茕歌越发的摸不着头脑,虽然在外人眼里沧华未必是个好人,但是在他们几个兄弟眼中,沧华绝对是个好哥哥,怎么想到问这个?是谁在他面前瞎说了什么么?茕歌正想着,沧华再度开口道:“不,我不是禽兽,我是禽兽不如的家伙,我……” 一个我字落下,他便不在言语,茕歌坐在床榻边看着他,看他久久不语,虽然一身的酒味,但是仔细看他的双眸便能知晓他的神智都是清醒的,听着他的话可能觉得是醉言醉语,但是那话语之中却带着一股茕歌并不明白的感情在里面。 “出什么事情了?有谁在你面前乱说了么?”沉默了良久,茕歌还是开口询问,然而沧华好似没有听到这声音一般,只是缓缓的闭上双眸,坐在旁边的茕歌很清楚的看到,在沧华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只听得他颤抖着唇缓缓的开口道:“冤孽……都是我的错。”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不要一副死人样,好不好!”沧华这个反常的样子激怒了他,茕歌伸手抓住他的领子冲其咬牙道,沧华抬起手打掉茕歌的手,侧过身子躺下,依旧闭着双眸道:“兔子,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那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无奈,悲哀,无可奈何,是什么让爽朗的沧华有了如此样子?茕歌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不说,我如何会懂?” 或许是因为与茕歌自幼交好,虽然两人经常打打闹闹,但是两人却还是很是亲厚的,沧华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颤抖着唇轻轻的开口道:“若是有一日,你最亲的人告诉你,他爱上你了,你会如何处理?” 听到这话的茕歌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子往后靠了靠,他的这个反应让沧华露出了一抹苦笑,随后茕歌便看到他再度闭上了双眸,苦笑道:“连你都是如此反应,更何况是他人。” 茕歌知晓他的这个反应伤到了沧华,却又是毫无办法,他们毕竟都还不是很成熟,那么多年被长辈们护着宠着,这个问题一出口便应该能料到他们会有此反应,茕歌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眸道:“沧华,你爱上了谁?” “茕歌,算我求你,今晚的事情不要与任何人说,无论何人问起,只说我与你把酒言欢,喝多了在你这儿睡下了。”沧华看了看低垂着眼睑的茕歌,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慢慢的说着,随后便缓缓的闭上双眸,轻声道:“现在也只有你这儿能让我安静的休息片刻了。” 那一夜天亮之后,沧华便有好几日不曾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当他再度出现的时候,便是靳羽封太子的时候,而那个时候沧华看着他们几个兄弟的眼神,很冷,好似他们是仇人一般,也是那一日茕歌发现沧华变了,后来沧华离了帝都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岂料数年之后他回来了。 而这件事情,他早就已经忘怀,今日却突然想了起来,想到今年的种种事情,他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那一晚的事情与现在的事情有关么? 他曾想过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但是他却也答应过沧华不说出去,所以他不会说。 想到当年的事情,茕歌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那一日的事情就好似他的记忆一般被他放在了最深处,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向任何人告知,原本以为那件事情他早已忘记,但是去了一趟宫中,他才意识到原来还是那么的深刻。 那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曾明白,沧华口中的那人到底是谁,到底是为何沧华会如此,不过茕歌心中有个想法,那便是沧华的突然改变或许与这件事情有关系,只是他曾套过话,却是没有丝毫头绪,这件事情只能就此搁置下来,最让他难受的还是为什么他们几个那么好的兄弟现在却走到了这么个地步。 东方慢慢的显露出鱼肚白,茕歌仰躺在屋顶之上,良久直到天大亮,他这才缓缓的坐起身,看了一眼风华轩的方向,想起来昨晚重熙回来之后他们两人还未曾好好的聊过,想到此,他站起身纵身一跃站在院中,回到屋中换了身衣衫,梳洗了下便往风华轩走去。 来到风华轩院中众人见到茕歌便要上前行礼,茕歌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动,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待到院中再无他人之后,他才慢慢的上前抬手轻叩房门,叩门速度缓却很有节奏,这是茕歌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是因为他心中有着些许犹豫。 起来还未有多久的重熙坐在房中敛了衣袖拨弄着香炉,随侍的书童听到门声前来请示,重熙只是淡淡的回了句请进来便不在言语,书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见到是茕歌便要行礼,茕歌伸出手示意他先下去,那书童无声的行了一礼离去,茕歌提步踏入屋中,眸子四处扫视了一番,找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从茕歌踏入屋中开始,重熙手下的动作便停了下来,纵然不看来人,重熙也能感觉到是何人,微微侧了侧头看着茕歌,在他站在重熙面前的时候,重熙站起身行礼道:“重熙见过兄长。” 见到他如此,茕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与重熙之间不复当年了么?每次他见到他都会上前行礼,一句兄长,一句重熙,虽是有礼,却是疏离,茕歌微微垂眸遮掩了眸中的情绪,如今重熙这样,他真的不知作何感想,最终也只是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道:“在你这里,何时也多了这些虚礼,起来吧。” 第三十六章:解发 这是他们兄弟两人自从吵架之后唯一一次看上去平和的谈话,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因着太阳刚刚升起,那一层薄薄的光芒从窗户之中照进来,洒在眼前含着浅笑着的锦衣少年身上,一言一行格外风雅。 茕歌收了视线在一边坐下,桌上正烹着水,托盘里放着茶,水已经滚,一丝丝的白雾从壶嘴与壶盖的边缘溢出,重熙在茕歌的对面坐下,伸手执壶烫杯,泡茶,浅笑道:“兄长若不嫌弃不若共饮?” 听着那一句兄长,茕歌忍不住皱了眉,但是却并无任何不悦,看了看摆在他面前的茶盏,只是看却不曾伸手拿,良久移开视线轻声道:“在别院数月,重新归来,府中可还曾习惯?” 这话虽是无意,但是听在耳中却是刺耳的很,重熙苍白的手指顿时顿住,紧紧的捏着手中的茶盏,手中虽是在用力,身子却缓缓的靠在软榻边,半晌才抬首,微微勾了勾唇,好似有些许笑意一般,“并无不习惯的,毕竟是重熙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离开再久回来也不会有不习惯之说。” 听着重熙的话,茕歌缓缓抬眸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弟弟,虽说那话是无意出口,纵然方才不曾反应过来,但是现下重熙的回答,让茕歌的心中咯噔了一下,看来他面对外人的那份冷静沉着。 在重熙这里,丝毫不曾出现过,是因为太过在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茕歌从来不去想,只是盯着重熙良久,直到重熙低下头,他才站起身走到重熙的面前,如幼年一般将手放在他的头上,掌心下的长发很是柔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茕歌伸出手将其发带扯掉,如墨般的长发在发带解下的瞬间披散下来,重熙未曾料到茕歌会如此真真切切的愣住了。 “下次用玉簪吧,好拿些。”茕歌看着他愣住的样子,浅笑了下,一手轻轻的抚着重熙的长发,笑着说着,良久才听得重熙长长的叹了口气,握着瓷杯的手轻轻的敲着,低低的唤道:“哥……” 重熙那一句轻轻的哥唤出,茕歌的手顿了下,却不曾说话,残霜在外轻轻的唤了一声,随后踏入屋中呈上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随后便退了下去,茕歌打开盒子拿出了里面一只玉簪走到重熙的身后,伸手轻轻的掬起重熙的长发,修长十指在其发间穿梭,最后与玉簪固定,笑道:“怎么了?又不是没这么干过,只是以前只帮你散掉而已。” 盈润玉簪在三千乌丝之中更显温润,重熙缓缓抬起眼睑,挽了垂落鬓边的碎发低笑着开口道:“莫不要以为我不认识,这玉簪可是贡品,整个皇宫内都未必能找出第二根,值么?” “整个是从你靳羽堂兄那边坑来的,反正他不用,也用不着,藏着做什么,拿出来更好。”茕歌双手搭在重熙的肩膀上,许久才放下了手转身在一边坐下,轻轻的开口道:“没什么值不值得的。” 说了一半的话不曾说下去,那句话茕歌从未说过,但是却一直在他的心中,愿你无忧,愿你安康,愿你安乐,其余的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值不值,只论愿不愿。 亲兄弟那么多年,重熙哪里会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变化,温凉手指覆上茕歌的,同时身体倚在茕歌的身上,轻声道:“其实我也用不着,陛下愿意藏着便让他藏,我……只要有哥哥就够了。” 两人自从吵架之后,就不在有如此亲热的动作,重熙主动依偎上来,茕歌垂下眼睑看了一眼重熙,伸手搂住他。 温和平静的语言如水般柔和,再也没有以往的寒凉,手上的触感让茕歌回神,看了看靠着他的重熙,唇边勾勒出一抹浅笑,道:“他留着也是浪费,我问他要的时候他也没说不舍得,那就当他舍得了,你留着便是。” 说着,茕歌再度伸手轻轻的抚着重熙的长发道:“乖孩子,很多事情都快要尘埃落定,很多事情也将要结束了,很快的。” “嗯,流风响泉一直都会在的。”重熙靠在茕歌的怀中,轻轻的应答着,缓缓的紫檀香气氤氲出一截清绝的手腕,抬腕扣住额头,有些倦态,重熙如儿时一般窝在茕歌的怀中阖上双眸浅浅如眠,茕歌一直抱着重熙,良久都不见怀中人有动静,低头一看才知晓他已经睡着了,伸出手轻轻的抚过他的面颊,轻声道:“我家长安真真是个美人呢。” 茕歌的手停在了重熙的唇上,许久都不曾拿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动作,只是他的脑子告诉自己,他要这么做,所以他也这么做了。 想着,他便缓缓的收回双手,放轻了手下的动作将其放在软榻之上,伸手为其重熙点燃了檀香,这才转身离去,有些事情,他还是要好好的去调查一番才是。 自从那一日之后茕歌便处于忙碌之中,手中得到的消息及其有限,只在数日之后得到宫内的消息,苏王的羽翼再度被剪除一干人,听到这个消息茕歌决定在数日之后夜探一下苏王府,但是他还没决定。 第五靳羽那边便传来了消息说,陆少熙传回消息说苏王有意拉拢于他,已经找他谈过了,得到这个消息的茕歌忍不住觉得头疼,不想在呆在屋中,他便换了衣衫之后不带一人的在外游荡着,途径苏王府,茕歌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就这样远远的看着苏王府,他们原本那么好的兄弟,最终还是变了,变得那么彻底,他们的心眼都用来对付自己的兄弟了。 犹记得,幼年的他们如何如何的好,容倾在他们三兄弟之中最小,沧华靳羽也疼他,但是却没想到现在一心要除掉容倾的人,竟然是沧华,而他们的那些计谋都用来对付了沧华,茕歌可以随便找个借口远离这些事情,但是靳羽与容倾却是不得不面对。 想着,茕歌深深的叹了口气,低垂着眼睑站在那边,苏王除了那一次派人对重熙下了手之后便不在有任何动作对付他们兄弟二人,沧华做了那么多让人寒心的事情,也就只有这件事情,还能让茕歌依旧告诉自己,那个人还是他们的哥哥,与他们一同长大的沧华。 茕歌在远处站了许久,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却看到从王府之中走了一名其貌不扬的少年,此人身着灰衣,那模样丢到人群之中绝对不会第一时间找到,虽然他看上去丝毫没有任何能吸引人视线的地方,但是茕歌细细的看了一会便感觉到这名少年不简单。 茕歌想了下,决定远远的跟着他,看那少年从王府之中出来的时候,那些守门之人都恭恭敬敬的样子,想必此人在府中的有一定的地位,想着茕歌便提步跟了上去。 他距离那名少年并不近,但是却也在他能反应的范围之内,那名少年好似一直没有发现一般,径直踏入了一个客栈,茕歌并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等了许久他好似想到了别的事情。 那名少年并非不是没有发现他,方才那名少年曾微微侧了下头,恐怕方才就已经发现了他,想着,茕歌踏入客栈之中抓了个小二询问了下客栈的后门在哪儿,询问清楚了之后便快速的往后门走去,后门出去了之后便是一条小巷子,一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茕歌快速跟上,刚走到拐角处,一柄长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茕歌停下脚步,低垂着眼睑,缓缓的抬起眼睑看向拿着长剑的人,而那少年的神情也很是严肃,在他看清楚眼前的茕歌的时候,两人神色出乎意料的相似,都是惊讶。 “王……王爷……”少年看着茕歌,顿了顿轻轻的唤了一句,茕歌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墨羽瞳,你好大的胆子!” 此人是朔凛门的杀手,唤名墨羽瞳,茕歌方才追的是那名灰衣少年,如今却变成了墨羽瞳,只需一想便知晓了墨羽瞳便是方才那人,茕歌看着眼前对他而言并不陌生的少年,心中有一股怒气。 他是朔凛门的人,他是与陆少熙他们一同长大一同训练的墨大哥,但是现在他却用着朔凛门学来的一切,对付着他本该效忠的主子,对付着那些敬重他为兄长的弟弟! 茕歌皱着眉与其对视,因着茕歌那句话,墨羽瞳慢慢的把手中的长剑放下,长剑反手握在身后,低垂着眼睑一言不发。 眼前的少年长相俊秀,但是他手中的长剑却是沾染鲜血的,他下手又狠又快,并且狠辣不留余地,只他一人训练出来的杀手只要时间够长,那人绝非等闲,虽然未必能成为一等一的高手,但是作为杀手却是绰绰有余了。 “你在帮沧华培育杀手?”茕歌看着眼前的少年,想了下有些迟疑的开口,墨羽瞳身子怔了下,缓缓抬起双眸看着他,抿着双唇不说话,就因为他的沉默已经可以确定。 茕歌的话并没有错,茕歌多希望他能开口拒绝,虽然他在朔凛门只是偶尔才去一回,但是他们在朔凛门训练出来,最后活下来的人,有些人感情的确不深,但是陆少熙这一批,他们这些人的感情绝对不浅,茕歌想不明白,为何他会帮第五沧华。 第三十七章:重熙的决定 “为什么?”见眼前的人不说话,茕歌皱着眉再度开口询问,墨羽瞳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茕歌,良久才缓缓的开口道:“各为其主。” 听到这句各为其主,茕歌侧过头冷笑了下,这话谁说都可以,唯独墨羽瞳说出来便好似是天大的笑话一般,“墨羽瞳,你凭什么说各为其主,别忘了,你隶属朔凛门,本王的堂弟好似并没有给你下达什么要帮沧华的命令吧。” 因着这大半年的事情,加上今日所发现的事情,让茕歌着实难受,他最亲近的哥哥回来了竟然是对付他们这帮兄弟,他们这些兄弟自幼认识的墨大哥竟然也与他一同,还在为其培育杀手,这事情对谁而言都是会难受的,茕歌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开口道:“青淼知道么?” “属下叛了。”墨羽瞳站在那边,有些困难的说着,朔凛门是他的家,但是为了某些事情,他必须离开,帮助苏王,即使那并非他心甘情愿,他也必须要这么做,背叛朔凛他要承受的事情他自己也很清楚,可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而茕歌听到那句背板,心中更是气愤,强忍下心中怒气,双手背负身后,冷冷的开口道:“陆少熙他们知道么?” “少熙已经猜到了,一直还未有动静。”墨羽瞳低垂着眼睑轻轻的答道,他曾于陆少熙动手,只怕那一次之后陆少熙便已经猜到了,现在迟迟没有动静,还是在顾忌他们多年的兄弟情分么。 “墨羽瞳,你会后悔的。”茕歌上前一步,与其面对面,怒瞪着他,咬牙说着,墨羽瞳低下头,轻轻的开口道:“王爷,对不起。” “我只要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茕歌想到先前陆少熙所言,再度上前一步,开口问着,墨羽瞳对于自己最近所做的事情也有些许后悔,对于他现在说的,他便点了点头,道:“王爷请说。” “你跟欧阳阕有什么关系?” 茕歌的话音一落,墨羽瞳的脸色便立刻变得苍白如纸,他低下头,过了许久才慢慢的开口道:“他是我父亲。” “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茕歌对于这个回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了那么一句之后便转身离去,墨羽瞳站在那边,缓缓抬起眼睑,无声道了一句对不起,随后也慢慢的离去了。 这几日虽然重熙不曾见到茕歌,但是他知晓茕歌正在忙别的事情,发上的玉簪早已收起来,虽说那玉簪是茕歌寻来送他的,但是重熙终究还是不习惯用玉簪,依旧如以往一样用着发带,看着天气好,便吩咐他们不用跟着,独自一人出了王府,熟门熟路的来到万事和合楼,楼中小厮见到他来也只是笑着告知他青菡所在,谁让他已经是万事和合楼的常客了呢。 来到青菡的屋中,重熙懒懒的靠着门框,笑着看着那屋中正在休息的美人儿,看了好一会见他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样子,便提步踏入屋中,在一边靠窗的位子坐下,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把玩着折扇,伸手打开窗子看着下面繁华的街道来来往往,看着这些人忙忙碌碌,为了自己想要的奔波,仔细想来,那么多年了,他倒是不曾追过什么,他要的府中都有,除了他想要的自由,这个是追不来的。 那一日茕歌去到他屋中的事情,让重熙这段日子以来的心情大好,最起码他还是知晓他的哥哥不曾放弃他,他依旧能感觉到那份熟悉的关心,也正是因为那一日的事情,重熙的心中下了个决定,他决定赌一赌,若是输了那么他就可以有理由离开辰王府离开帝都,虽然没有那人相陪会比较遗憾,但是好歹不会让他一样都捞不到,若是赢了,那么他便放弃了那份向往的自由,只要心爱之人。 想着,重熙的面上露出了点点笑意,手中折扇快速旋转随后随手将折扇丢到一边,重熙就这样趴在窗框之上看着街道之上,以前他从来不这样看,因为这些对他而言没有丝毫意义,只是现下心境不同,看着这些也有别的感觉,只需仔细观察一下,便能看出,在街上的人有有权有势的,也有乔装出来玩耍的,还有一些便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境一般,温饱无碍,毕竟多数有权有势之人是不屑在街上乱逛的,故此真正有权的人倒是没见到几个,重熙正准备关上窗户,视线却被走来的一脸怒气的人吸引了过去。 一袭青衫的茕歌满面怒气的走在街上,重熙很少见到茕歌那来自心底的怒气,虽然数月前茕歌对他生气,但是那生气只在表面,而这次,纵然不是站在他面前,重熙只看他的眼睛就能感觉那份怒气还牵连了他那极为浅薄的杀意,重熙再度趴在窗框之上看着,他倒是很好奇谁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能把茕歌气到如此地步。 正看着,一名白衣俊美的少年从不远处追了上来,伸出手搭在茕歌的肩膀上,茕歌停下了脚步扬起手一把打掉他的手,转过身,快速的上前一步,冷冷一笑,启唇道:“你够了没?” 原本那么远的距离重熙是听不到声音的,但是在茕歌转身的那一瞬间,重熙调动内息,专心的看着那个方向听着他们的声音,对他们而言那个距离不算远,能听到也不足为奇,重熙好奇的便是那句话虽然冷,虽然暗含着警告之意,但是那好似只有对熟悉之人才会有语调。 那少年的面容重熙总是觉得眼熟,但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何人,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依旧专心的看着那在街道之上的两人,只见那少年微微垂下眼睑,启唇道:“属下只是想要告诉王爷,王爷说了他不会对辰王殿下动手,也不会对郡王动手。” “呵……那是沧华的仁慈么?你何来如此大的胆子告知这些?想必是他让你告诉我的吧,多谢了。”茕歌冷笑了下,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语含讽刺的说了那么一句话,双眸凌厉的看着他,那少年明显不敢继续与其对视,冲其微微施了一礼转身离去,在其离去的时候,重熙明显感觉到那人的视线与他对上了,在两人对视的时候重熙想起来了,他是墨羽瞳,是被这一任暗爵头领几人称为墨大哥的人,只是他为何会在此出现,又为何话语之中牵涉到了苏王第五沧华? 真想着,墨羽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当重熙转回视线便对上了刚好转身的茕歌的视线,兄弟两人的视线对上,方才的盛怒如数消失,茕歌的眸中显出点点温和,重熙静静的与其对视,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浮现,茕歌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两人一个微微仰头,一个低着头对视,好似周遭的喧闹如数不见了一般。 但是当一抹人影出现在重熙的背后的时候,茕歌的脸色瞬间变了一变,移开视线便走,重熙被他突然的变脸弄的不知所措,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反应过来,他此刻若是唤了,只怕过两日坊间又有难听的传言出来了,略感委屈的重熙有些黯然的看着茕歌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哎呀,美人儿啊,你这哥哥好小气啊。”青菡的声音从重熙的身后传来,重熙转过头疑惑的开口道:“嗯?为何这么说?” “你哥哥,方才看到我出现在你身后,我才做了个要搂你的手势,他就变了脸走了,你说他是不是小气的很?”青菡笑着转身在重熙的身边坐下,笑眯眯的说着,重熙听到这话,方才的黯然情绪如数消失,心中有着别样的情绪,再度将视线投向远方,浅笑着不言语,青菡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轻笑道:“小美人儿,我之前的提议你真的不决定赌一把么?” 重熙看着眼前的人,低垂着眼睑咬了咬下唇,想到方才的事情,想到最近几日的事情,他深吸了口气,缓缓的扬起嘴角,眸中闪现着坚定的光芒,只见他缓缓的启唇,道:“我赌一把,不论输赢,我认了。我不想将来后悔。” 看着眼前笑的明艳的重熙,青菡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人原来如此亮眼,这样的人该是幸福的,而那个至今还不明自己感情的人早晚会明白,这样的人是应该让人疼宠的,青菡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他的面颊,道:“好,有勇气,从明儿开始你来我这里,我告诉你如何做,不过不可告诉你哥哥,他会忍不住宰了我的。” “当然不,这是我们的秘密。”重熙冲其伸出了一只手两只手相握,算是达成了一种协议,而在回王府路上的茕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但是其实,只有重熙自己,他的心跳的有多快,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了不颤抖,要说紧张,现在的他比做决定的时候还要紧张,要说不安,他也有,他怕真的到了那天他会落荒而唐,为了现在表面的兄弟感情,而逃避…… 第三十八章:古岸花魁 回了王府,茕歌有些疲累的靠在椅背上,多少人羡慕他们皇亲贵族的生活,然而却不知,最累的也是他们,他们的一切都在算计之中过着,还好当年他们的祖父本就是空有一个爵位而已,好在他们的日子还不若那么的难过,只是他们与如今这一代的兄弟感情实在不错,故此卷入这朝堂纷争是避免不了了。 “残秋,长安呢?”书房门外只要他不在府中,残秋兄弟自会在外面守着,指不定他就什么时候回来了,茕歌闭着双眸缓缓的开口道,残秋听到声音,踏入屋中行了一礼,迟疑了下道:“郡王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里了?”听到重熙出去了,茕歌也并未多想,只是拿起桌边送上来的最新消息看着,淡淡的问着,残秋沉默了半晌,依旧在思考是否要说,因为按照前几次他们的观察看来,他们的主子好似不喜欢那青菡楼主,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如数告知,毕竟他们的主子是眼前的人,“回主子,小郡王去了万事和合楼。” 说完,残秋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虽然习武,但是他的能力还是没有强到可以承受茕歌的怒气的地步,果然在他的那话落下之后,茕歌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怎么忘了,今天他还看到了重熙了呢,良久才道:“下去吧。” 残秋如释重负一般转身退了出去,茕歌坐在那边强忍下心中怒气,他本以为那日他的示好做的够明确了,但是为何重熙还是与那男子走的及近?想到这些茕歌心中的怒气就越发不能忍受,就好似他自幼便一直疼宠的人被抢走了一般。 那种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那么多年来在他的意识之中,重熙所依赖的人应该只有他一人才对,但是为何,现在重熙与他不亲,倒是与那相识一年还未满的男人亲的很,一有时间就往他那边跑,莫不是重熙再也受不了被圈禁在这帝都之中了么?他想离开了? 但是重熙,若是你要走,只需说一声便是,哥哥何曾拒绝过你的任何要求?茕歌深吸了口气倒在椅背之上,缓缓的闭上了双眸,一抹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边,隐藏在暗处让人看不清面容,茕歌微微皱眉道:“来这里做什么。” “萧头领打乱了苏王的计划,但是雍王受了伤,至今不明,还望主上能够查探一番,陆头领也数日不曾有消息了。” 听到这话,茕歌将手边的茶盏一掌打了出去,皱着眉厉声道:“这般无用,要你们何用?!还不去暗中护着。” “是。”来人被茕歌一掌打的内息不稳,好在没有任何内伤如此他便才能全身而退,此刻茕歌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方才知晓的事情之上,容倾受伤了? 料想若是有陆少熙在应该无事,故此他便也安心的坐在那边一手撑着下颚继续想着他的弟弟重熙与那青菡的关系,越想他的脸色就越冷,到后来更甚至差点把眼前的书桌给一掌拍碎了,那么多年了,他倒是从未想过有一日重熙会远离于他,就连那个时候重熙要求他不得娶妻纳妾他都答应了,但是为何现在什么都变了? “主子,古岸楼的楼主给主子送来请柬一封,望主子数日之后新花魁的首次能去捧场。”飒秋站在外面扬声说着,但是其实他的双手在袖中已经握紧了拳头,那个残秋自己不愿意来承受主子还未退去的怒气就把他给诓来了,真可恶。 “知道了,退下。”茕歌听了那话只是淡淡的说了那么一句,古岸楼的楼主他并未有多少交集,怎么会给他发请柬?虽是应承了下来,却不曾准备去,想了半晌微微侧头轻声道:“去查下这收到请柬之人都有哪些。” 一阵不自然的风拂过,茕歌叹了口气,闭上双眸趴在桌上休息,那么多年了,他也只有偶尔能露出这般模样,不过现在他要做的便是等着重熙,但是这一日他等到天黑了,才有人来禀报说是小郡王回来了。 往后的几日都是这样,不到晚上重熙压根不回家,而他也接到了暗卫传回的消息,那受邀人之中还有第五沧华和容倾,原本担忧容倾茕歌准备唤了重熙一齐去,但是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这一日一入夜,茕歌提早了半个时辰潜入古岸楼,来到古岸楼的后院,那单独的一座小阁楼,倒是让他有了兴趣,他便如此站在那边一动不动,一名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出现在他的身后,那阴沉的眸子与她现在的样子丝毫不匹配,茕歌感觉到站在身后的人,缓缓的转过身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倒是眼前的人看到他不自觉的愣了一下,随后皱眉笑道:“辰王殿下倒是来了,可惜这时辰早了吧。” 这名少女开口竟然是一口男声,而且这个声音,茕歌并不陌生,眉头忍不住的抽了抽,微微眯起双眸道:“陆少熙,你又搞什么?” “诱拐我家兰卿啊,他都不肯见我,我能不想点法子么,那可是事关幸福的大事。”陆少熙一身女装,连容颜也易了容,一张绝色容颜配上他此刻的样子倒真是叫人怜爱,但是说话的那声音让人听了很想揍他。 茕歌看着站在他面前一副绝色美女的模样,动作之间带着一抹娇媚的感觉,但是那声音却是真真切切的男声,茕歌转过身子不去看他,皱着眉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又是如何说服这里的楼主的?” “王爷,这儿的楼主是在下好友。”陆少熙微微扯了扯嘴角说着,茕歌斜睨了他一眼再度转了转身子,摇头道:“听说兰卿受伤了,此刻你还如此算计他,爱上你真不知道是兰卿的福分还是祸水。” “自然是福分了,在下有什么不好的。”陆少熙对于自己可以很有自信的,忍不住自豪的扬起了下颚,两人站在这边说着,看到他那份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茕歌真的很想把此人揍一顿算了,据他所知,这年初春他们自从见面之后,陆少熙就花了不少心思把容倾给骗到手了,而且还什么都没有,茕歌正在想着是否要让陆少熙好好的出点血的时候陆少熙却凑到了他的面前。 “你做什么?”茕歌有些受不了他摆着一副绝世美女的样子声音却是浑厚的男音,故此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问他,陆少熙往旁边走了两步,微微扬起下颚道:“不做什么,就是问下王爷,那一日请王爷查的事情如何了?” “墨羽瞳说,他是他的父亲。”茕歌转过头,往旁边走了两步淡淡的说着,陆少熙皱着眉往那边一戳,皱着眉思考着,就是不说话,茕歌看了一眼沉思的他,想了想,缓缓开口道:“陆少熙,你日后行事要当心,与君共倾杯被墨羽瞳拿走了,虽然这么久一直没什么动静,不过现在沧华被逼的快走到尽头了,难保他不会用。” “属下知道了,多谢王爷。”陆少熙回神,将视线放在了茕歌的脸上,点了点头,笑道。 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就在这时,两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传了进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这儿是花楼,我不去,哥哥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的。”重熙也不知道青菡要带他去哪里,等到他到了这里便立刻知晓了,挣扎着便要回去。 青菡却拉着他死活不让他走,无奈的开口道:“哎呀,没事儿,就只是来看看而已,有些东西还是要事先学好才成。” “不行,真的不行。”重熙看着眼前的小门,摇了摇头,就要往回走,他可没想过要来这儿学习,若是让茕歌知道了,非把他弄死不可,他可还记得,几年前有人带他上花楼,那人最后好惨的。 “有什么不行的,快,跟我进去。”青菡丝毫不把重熙的拒绝放在眼里,他拉着重熙就要往里里面走,重熙不能对青菡动粗,重熙伸出手拉住他,很郑重的开口道:“青菡,算了,我们换个方法吧,你也可以教我。” 重熙一直拒绝,青菡恼了,双手叉腰,怒道:“没男人我怎么教你啊?再说了,我不会,不管了,你必须跟我进去。” 没想到青菡一怒起来说话口无遮拦,重熙有些无奈,看着他,缓缓的开口道:“青菡……” “第五重熙,你是不是男人啊,说要表明心意的是你,现在怎么退缩了。”青菡也料到自己这话吓到这孩子,上前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轻柔的说着,重熙听到这话僵了一下。 “长安,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好不好。”青菡使出了哄小孩的一招,他决定了就算哄不透,他也要把这个家伙拽进去,真是的,到了门口却开始害怕。 “青菡……”重熙想了想,看向青菡皱着眉开口想要说什么,青菡再也不给他机会,一把拉着他就往小门走去,他抬起一脚踹开门扉,一下子,门口门内,四个人如数呆愣…… 第三十九章:故意的误会 重熙这几日一直去找青菡商量着某些事情,青菡告诉他的很多都是他不曾想到的,虽说无非都是要重熙多表示表示什么的,可重熙终究还是没想好要如何表示,两人这段日子一直在商量着如何慢慢的让茕歌明白重熙的心意,原本有些雏形出来了。 岂料这一日当天慢慢的黑了下来,青菡拉着重熙来到了古岸楼,古岸楼虽然是花楼但是当中却也有小倌的,一开始重熙并不知道只是被动的被拉着走,来到侧门的时候,只需一眼他便明白了,便挣扎要离开,青菡一把拉住了他,两人的声音也毫无顾忌的传入了院内。 听了青菡的话,重熙还是有些迟疑,他自是知晓青菡的意思的,大概是怕他心意成了之后受伤,可是现在说这个还是太早了,故此他看了看眼前的门扉,迟疑的道:“可是……” “别可是了,我可是与这儿的楼主说好了,花了我上百两银子呢,你不能浪费了。”听着重熙那迟疑的话语,青菡都快跳脚了,一把抓住重熙的手,装作恶狠狠的开口说着,重熙再度开口却依旧是两个字,眉目之间的迟疑也有了些许动容,“可是……” “你在可是,我就亲自教你,如何?!”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字,青菡上前一步,瞪大了双眸看着他,咬牙说着,听到他这么说,重熙倒抽了口冷气,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好吧。” 大不了一会闭目封耳便是了,总不好再驳了青菡的好意,得到他的许可,青菡明显心情好了许多,伸出手把茕歌拉进了院落,两人还未说话,就被站在院中的人给惊呆了,茕歌看着青菡拉着重熙的手,眸中有着无边的怒火,他们竟然还来这里,还要亲身教导,此刻的茕歌很明显听他们说话只听了他认为重要的,压根没把前后话语联系起来。 而重熙在这里看到茕歌也有些疑惑,虽然初见面是欢喜,但是看到茕歌那眸中冰冷的眼神的时候,心底的欢喜慢慢的退了下去,在看到站在他面前的那娇小的绝美女子的时候,重熙的眼神也变了味道,他的哥哥一向洁身自好,如今竟然在此处…… “我道你这几日怎么夜夜晚归,原来是寻欢作乐来了。”茕歌一开口的话便很是难听,重熙的脸色变了一变,微微侧过身子道:“兄长自己不也是如此么?此番话语太没信服力了。” 重熙本就是不愿吃亏的主儿,两人互相误解,开口的话语自然不会很好,茕歌听到这话,气的差点一掌废了他,冷笑了下道:“好啊,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第五重熙,本王告诉你,你若要离开,大可以说一声,何必每日还归来?何必如此惺惺作态让你自己也难受?!” 今日的一切让茕歌认定了重熙有了离去之意,满心怒气的说着,重熙听到这话,离开?怕不是他要离开,而是他的哥哥想要他离开吧,既然不想要他了,何必把这个责任推给他?只要他说一声,他就立刻走,怎么会自己赖在这里不走?! 重熙瞪大了双目毫不畏惧的与茕歌对视着,两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时间后院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青菡在一边虽然没有明白他们的话,但是想想还是要解释,只是如何解释却又说不出口,只能轻轻的伸手扯了扯重熙。 感觉到青菡的手,重熙率先移开了视线微微低垂着眼睑与他说着,两人站的又极近,重熙一低头两人之间就好似情人间的低语一般,那般样子看在茕歌的眼中很是刺眼,双手紧握拳头,青筋暴起,陆少熙摸了摸鼻子看着他们,忍不住想要笑出来,真是一对迟钝的家伙。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吃醋啊,虽然对于他们兄弟之间有这样的反应有些吃惊,但是转念一想,他们与他和容倾又有何分别,只是多了一份血缘关系罢了,而且或许这个将来还是化解他们矛盾的钥匙呢。 “重熙不打扰辰王殿下了,哪里是重熙难受,是如今兄长看到我难受了吧!”两人皆是倔强之人,如今又是如此说话,怎么能不将误会加深,茕歌所有的冷静和沉稳好似都不曾存在过一样,微微侧了侧身子道:“是,能不难受么?你如此模样又是做给谁看的!” “好了,长安,我们先进去吧,其他的日后再说。”青菡眼看着他们要越吵越凶,适时的拉住了他,重熙转头看了他一眼,青菡冲其点了点头,两人便往另外一边走去,若是此刻那边只有茕歌一人或许还好些,但是茕歌的身边却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陆少熙,那么事情肯定要复杂了。 陆少熙突然转了语调,一道柔柔的女声出口,身子柔若无骨的靠在茕歌的身上,柔声道:“王爷,奴家心口疼,王爷为奴家揉揉吧。” 他的话音一落,明显的重熙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抱着那陆少熙的茕歌,而茕歌虽然皱着眉但是却不曾推开他,那么多年了,茕歌不曾踏入过这些地方一步,并且也不曾招惹过这些风尘女子,如今这个样子不是做给他看的,还能是为何,重熙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一把甩开青菡,提步出了古岸楼,青菡愣了一下,也随即追了上去。 “陆少熙,你闹够了没有?”茕歌冷冷的说着,陆少熙站直身子,一手娇媚的抚着身前长发,再度用女声开口道:“哎呦,王爷,您何必动怒呢?有些事情,可是要在怒气之中才能想到最好的,奴家还有表演,不伺候王爷了,王爷自便。” 说完,陆少熙便转身离了后院,茕歌在那边站了许久,胸腔之中的怒气缓缓的退去,想到方才他对重熙说的那些话,忍不住暗骂自己,那是他的弟弟,他疼了数十年的弟弟,他怎么能如此伤害他? 纵然他喜欢青菡,那么成全便是了,断袖之癖又如何?只要有他第五茕歌在,这些怕什么?自己又何必如此?重熙日后的恋人无论是谁,他与重熙一直都是最亲厚的,那份血亲永远都断不了。茕歌抬手抚了抚额际,慢慢的提步踏出了古岸楼,他也下定了决心,回到王府之后他要与重熙好好谈谈,他们之间不能如此下去了。 重熙被茕歌那句话一说,心中难受的很,跑出了古岸楼也不回王府,回到了万事和合楼坐在青菡的房中生着气,青菡虽然方才也被茕歌那些话气的不轻,他没想到的是茕歌竟然如此说重熙,并且丝毫的信任都没有,青菡随之踏入屋中,皱着眉坐下道:“他如此不信你,长安,这赌,你还是不要赌了,不若你会伤的更厉害的。” 青菡语重心长的说着,他当初鼓励重熙去追是看到了茕歌对他的疼宠,对他的信任,但是今日晚上的所见让他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感觉,但是他也不敢赌了,他不想看到这个赌过后,重熙那无神的双眸,如此少年不该经历那些。 两人坐在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若不是那一日的错感,重熙也不会决定要赌一把,可如今今夜这算什么?离开?他何曾想过离开,若是要走,又何必等到今日?早在数年前青淼不愿担任门主一位的时候他大可以答应下来,为什么他的哥哥如今会变成这样? 他也从未想过他哥哥的这般模样会在用在与他之间的相处,他们之间不是一直都是最好的么?到底出了什么差错?看来他的哥哥是真的不要他了,重熙微微扬起头,心中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良久才轻声道:“青菡,我要回去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长安你放宽心,没事儿的。”青菡一手搭在重熙的肩膀上轻轻的说着,闻言重熙只是苦笑了下,拍了拍他的手起身慢慢的离开了万事和合楼,青菡站在窗口看着重熙那孤寂的背影离去,不知为何在他的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只是希望是他多想了,现在让重熙独自一人静一静也是好事。 离了万事和合楼,屋外被黑夜笼罩,唯有空中一轮明月挂着,或许是因为周围的漆黑越发的衬托出了那月的明亮,重熙微微扬起头看着那轮明月,眸中神色不明,晚风吹过,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住晚风的寒意,但是此刻重熙却好似没有感觉一般,现在他的寒是从心底浮上来的。 既然不要,那么就要记住一回,不论结果。重熙微微地垂下眼睑,慢慢的往王府之中走去,每走一步,他心中的念头便坚定一分。 走到门口,守候在门口的残荷风影便立刻上前,风影皱眉道:“主子怎的这个时候才回来?手都冰凉了,快进去,残荷快速吩咐他们备水,快。” 风影给重熙披上披风,扶着他踏入府中,从一开始重熙都不曾开口说话,只是好似娃娃一般被他们鼓捣来鼓捣去,从他一入府早已回府的茕歌便知晓了,只是吩咐了他们好生伺候照顾着。 温热的水围绕周身,冰凉的四肢慢慢的回温,但是重熙却还是觉得冷,泡了一会重熙便踏出浴桶,吩咐他们都退下,屋中烛火如数泯灭之后,重熙闭着双眸躺在榻上,不多时在门外出现了一道人影,不过那道人影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便转身离去,就在那身影消失的时候,重熙睁开了眸子。 第四十章:魅惑 屋中,重熙微微侧头看着方才那抹身影站的地方,慢慢的坐起身,伸手拿过一边的衣衫穿上,起身走到床后边,一手在墙上仔细的摸着,一块不明显的凸起被他按了下去,一道隐蔽的门缓缓的打开,重熙踏入密道,那门再度阖上,整个屋子之中再无一点声响。 重熙的决定必须要用到某些药物,他的堂兄青淼肯定有,但是他不能光明正大的要,不然很快就会传到茕歌的耳中,那么一切都是惘然了,从密道之中来到朔凛门,重熙凭着记忆在四周找寻着药炉,好容易找到了药炉,踏入屋中看着眼前一大堆的药瓶,他便感觉头疼的很,他不怎么懂药物,又怎么会知晓应该偷哪种? 好在现在时辰还早,大不了让他仔细看看便是,纵然被人发现了,只说是来拿药的,也是可以的,重熙想着便大大方方的在药炉之中四下查看着,随手拿起一个白色的药瓶,打开看了看,闻了闻,上面倒是写上了金疮药,以后估计会用得着,想着重熙便把药收了起来。 解毒丹,重熙看着手中的药瓶,想了想也收到了怀里,他想要找的药倒是没找到,一大堆疗伤的药倒是拿了不少,看着眼前已经空了一小半的桌子,重熙深吸了口气,暗道:好你个青淼,炼那么药做什么! 心中是如此想着,不过重熙还是耐着性子找寻,毕竟若是没有这味药,只怕会更糟,重熙站在屋中,烛火也未点,好在习武之人有夜视也丝毫不足为奇,纵然是黑暗之中他也可以看清眼前的东西。 重熙无聊的把玩着手中的药瓶,一会放下一会拿起,当他拿到一个赤色药瓶的时候,忍不住打开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若不是晃起来有声音,重熙都要以为这是个空瓶,本想放下眸子不经意间扫到那瓶子上面写的纸条,重熙的神色微愣了下,抿了抿唇,轻声道:“找到了。” 将顺手牵来的药物放好,沿着暗道回到房中,天已经亮了,但是看看时辰应该还不曾有人进来过,重熙将东西收好,坐在桌边喝着茶,看着手中的赤色瓷瓶,重熙的手紧了紧,不知过了多久,风影的声音传入,重熙沉默了半晌,随后才道:“风影,你去告诉哥哥,今晚让哥哥来我这里,就说我们兄弟许久未聚了。” “是。”站在门外的风影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便应了下来,重熙再度打开手中的药瓶闻了闻,拿过一边的一个杯子小心的倒了一点出来,无色无味,哥哥应该不会发觉吧。 这一日对重熙而言是漫长的,他从未觉得这一日的时辰怎的如此难熬,今日算是明白了度日如年了,夕阳西落,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重熙便吩咐了他们弄些酒菜,而他自己则是来到王府的酒窖,茕歌好酒,府中的好酒自然是不会少的,混入酒中更不易察觉的。 想着,重熙伸手拿起一壶上好纯正的竹叶青,一手轻轻的抚着酒壶,抿了抿唇,眸底丝毫没有惧怕之色,只有坚定,只要喝了,就可以了,重熙双唇动了动慢慢的走回屋中,他想他的要求哥哥不会拒绝的,因为他是他的哥哥啊。 回到房中,桌上一切都已经摆放好了,重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在风影离去之间,重熙淡淡的开口道:“风影,一会哥哥来了,你便带着众人退下去,都守在院口,不要呆在院中。” 这样的命令重熙不曾下过,并且他的语音语调好似有些怪怪的,风影的眸中显露出一丝担忧,但是在对上重熙的眼眸的时候她只是恭敬的垂眸称是,带人退了出去,屋中只留重熙一人。 他拿出怀中的赤色瓷瓶,一手打开酒壶的盖子,然后深吸了口气把瓷瓶中的无色液体倒了进去,倒了一点又倒了一点,然后思考了下又稍微倒了一点,想了下想要在倒一点又怕出事儿,还是慢慢悠悠的收了手,将瓷瓶收了起来,拿起酒壶晃了晃。 白日里风影来到茕歌的面前说小郡王要与他聚一聚,听到这话的茕歌很明显的身子怔了怔,沉默了半晌还是答应了下来,他还是拒绝不了重熙,因为那是他的弟弟啊,在书房之中坐了一日,茕歌才起身往风华轩行去,来到院中便见到风影带着一干奴仆冲其行了礼离去,想来是重熙的吩咐。 在门口静默半晌,这才提步无声踏入屋中,重熙趴在桌上靠着虽然那模样看上去倒好似睡过去了,但是茕歌在那边站了许久才缓缓踏入屋中,轻声道:“长安……” 他确定重熙并没有睡过去,果然他只是轻轻的一声重熙便动了动慢慢坐直身子,扬起一抹明艳的笑容,道:“哥……坐啊。” 依旧是那熟悉的笑容,就连他对待茕歌的态度好似他们回到了数月之前,好似那数月的冷战,争吵都是不曾存在过的,面对这样的重熙,茕歌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便上前在重熙的对面坐下。 “哥哥,前几日是重熙的不懂事惹哥哥生气了。”重熙说着伸手给茕歌倒了一杯酒,茕歌看着他,伸手拿起酒盏仰头饮下,摇摇头道:“长安,不是你的错,是哥哥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责任。” 纵然当初吵的在怎么凶,他怎么舍得责怪他的弟弟,重熙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悲戚之色,垂下的眼睑遮住了他眸中的神色,当他再度抬眸之时依旧是那副笑颜,眼见着茕歌的酒杯空了,他便再度给他斟了酒,笑道:“既然哥哥都说是自己的错了,重熙不争了,哥哥可愿再喝一杯。” “好。”茕歌仰头再度饮下一杯,放下杯子感觉双颊有些热度,闭了闭双眸再度睁开感觉眼前有些迷蒙,道:“长安,你若真的喜欢青菡,那就与哥哥说,无论如何,哥哥也不会让任何人嚼舌根,只要你幸福开心就好。” 听到这话的重熙一手瞬间握拳,从桌上拿下放在膝上,到现在他都认为他喜欢的是青菡,还说什么幸福快乐,没有了他,何来幸福,何来快乐?哥哥,这是你逼我的。想着重熙压下心口冒上的悲哀,扬起一抹明艳笑容,站起身走到茕歌的身后,一手轻轻的搭在茕歌的肩膀上,弯下身子在其耳边道:“哥哥,你怎么了?这凳子上有钉子不成,哥哥坐的都不安稳。” 浑身涌上的感觉让茕歌有些难受,闭着双眸一手握拳微微扬起下颚,耳边一阵温热的呼吸吹在耳后,让茕歌的后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重熙睁着清明的眸子看着眼前脸色微红的茕歌,看他这个样子想来药效已经上来了,重熙伸手拿过茕歌的杯子仰头饮下一杯酒液,双手搂住茕歌的脖子,轻轻的开口道:“哥哥,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我。” 茕歌只感觉小腹一股无名火涌上,但那并非怒气,他很清楚,重熙搂着他的手臂碰触脖子之上的肌肤,感觉很是舒服,茕歌忍不住微微扬了扬下颚,脑中却依旧还保留着一丝清明,道:“长安……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重熙便就着这样的姿势微微直了直身子将自己的双唇印上那开合的唇,他不想听他说了,他说的话会伤人,重熙微微睁了睁眸子看着眼前睁大双目的茕歌,伸出舌尖探入他来不及闭合的双唇之中,舌尖轻轻的擦过唇齿,感觉到那份柔软,探出舌尖小心翼翼的碰触,双手紧紧的搂着茕歌的脖子,不让他退却。 茕歌怎么都没料到重熙会来如此一出,看着眼前精致的面容,口中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传来,他的眸中有着不可置信,他竟然不想推开眼前的身躯,他竟然……当重熙准备继续下去的时候,茕歌手紧了紧一把推开重熙,一手搭在桌上,微喘着气看着他,道:“长安,你到底在做什么?!” 虽然话语严厉,但是那眸中染上的色彩,嫣红的双唇丝毫没有任何威慑力,倒是带着一丝邀请之意,重熙往后退了两步在不远处站定,微微张着唇喘着气,方才他喝下去的那杯酒也发挥了药效,重熙苦笑了下,道:“做什么?哥哥感觉不到么?没关系……没关系……” 连着说了两个没关系,重熙的眸子越发的迷蒙,就连白皙的脸颊之上好似染上了胭脂一般,看上去格外可人,重熙伸出手颤抖着解开了腰带,腰带落地,衣衫半敞,白皙如玉的身躯若隐若现,茕歌看着眼前的人眸子暗了暗。 那眸中的色彩越发的明显,重熙慢慢的上前,弯下腰一手轻轻的抚着茕歌的面容,因着他弯腰的动作胸膛大半都落入茕歌的眼中,看着眼前的美人儿,茕歌猛的抬眸看着双颊绯红的重熙,努力想要让自己维持着清醒,他方才竟然有了想把眼前的少年压在身下好好欺负一番的念头,这怎么可以。 眼看着茕歌的理智快要奔溃,重熙好似还嫌他的挣扎不够多,双腿分开跨坐在茕歌的身上,方才他喝得不多,理智还算清明,但是茕歌此刻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抵制那如洪水般的感觉之上,故此并没有推开坐在他身上的重熙。 “哥哥……”重熙轻轻的唤了一句哥哥,伸出手握住他握紧双拳的手,在重熙的柔抚之下,茕歌的手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五指微微弯曲,重熙深吸了口气将那手轻轻的放在自己半裸的身躯之上,如火般的肌肤相触,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之感传来。 此刻茕歌还有一分理智,手往旁边动了动便要挣脱,岂料重熙并不放手,茕歌的小拇指划过重熙身前一颗红豆,染上色彩的身子,敏感至极,加上重熙本就没有意思要隐忍,一道诱人的低吟声传出,正是这一道低吟声将茕歌最后一丝理智也化为了乌有。 身前的少年迷人,一切都按照本能而来,茕歌将重熙抱到床榻之上,一掌挥出烛火熄灭,帷幔慢慢的放下,从帷幔之中一件一件衣衫丢出,床幔之间的声音带着魅惑,带着愉悦,带着痛苦,还带着浓浓的愁,浓浓的悲。 窗外的月的光芒淡淡的洒进屋中,照亮了屋中一地的衣衫,却是照不到那混乱的一幕,不知过了多久,帷幔之中的声音小了下去,许久床榻之上都不见有人行动,直到天亮,双眸充血的茕歌才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满目怒气,一言不发的离去。床榻之上,重熙面朝上躺着,扬起一抹笑意,但是却带着泪。 “这样就够了,第五茕歌,这一生你都忘不了了。” ——上卷·完—— 下卷 第一章:不解 “哥哥……”那一夜,重熙那一句哥还在茕歌的耳边,那一句不似平时那样的语气,那一句哥哥带着无边无尽的眷恋,带着无穷无尽的无奈与辛酸。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早已学会面对困难的茕歌,这一次逃避了,如今的辰王府之中只有他了…… “吱呀……”门扉因着被人一推缓缓打开,屋中的装饰清雅简单,一边的书桌后面的书架之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书卷,如此一间屋子看上去便知晓这屋主人的风雅,眼前的装饰数十年未曾变过,屋中的东西也只有越来越多,越来越整齐,这里放着的都是他喜欢的,只是他走的时候一件都没有带走,除了妲己。 茕歌站在门口,双手背负身后,双眸淡淡的扫视着眼前的一切,两个月了,重熙离开了两个月了,那一夜的痕迹早已消失,只有那一夜残留的记忆在茕歌的脑中,他竟然对自己的亲弟弟有了那样的感觉,他竟然真的将重熙压在了身下欺辱了一番,那一夜虽然被药物控制,但是他还是有些记忆的,如此那般,指不定重熙要如何恨他呢。 原本他还在疑惑为何那一夜他会如此失控,在重熙离开之后风影残荷在他的命令之下好好的收拾了一下他的房间,当然茕歌是一直坐在那边看着的,待到收拾出来那赤色瓷瓶的时候,茕歌吩咐他们什么都不准泄露,那个时候他才明白了为何会如此。 偌大个辰王府,以前有父亲,母亲,他和重熙,但是后来王府之中只有他和重熙,没想到一年不到,只有他了,连重熙也走了,茕歌垂眸苦笑了下,抬手示意他们在外面候着,独自踏入屋中,在一边靠窗的软榻之上坐下。十七年,十七年来他们不曾分开过,除了这一年,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很多都脱离了他们熟悉的轨道。 记得幼年他欺负重熙,记得小小的重熙眸中显露出来的是对他满满的信任,记得重熙第一次开口叫他哥哥,记得这些年重熙对他的依赖,他们一起习武,一起做任何事情,除非是朔凛门中的训练必须分开,他们也不曾有过争吵,有过冷战。可是这一次他真的伤到重熙,这段日子他时不时的就会想到重熙对他展露的笑,重熙的任性,可是却也会想到那混乱的一夜,更可恨的是他竟然想一直这样下去。 但是理智告诉他,那是他的弟弟,他们是亲兄弟,是有血缘的亲兄弟,他怎么能如此禽兽?第五茕歌的眸中有着浓浓的自责,一手轻抚着额际不语,闭上双眸慢慢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主子……”飒秋皱着眉有些迟疑的站在门口轻声唤道,茕歌听到声音不悦的皱起眉,缓缓睁开双眸依旧看着窗口的景色,道:“怎么?” “小郡王……甩了暗中的暗卫。”话音一落,飒秋就感觉到一道凌厉带着杀气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种感觉让飒秋忍不住紧握了双拳,不得不说,当那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心颤了下,那是一种害怕的感觉。 这两个月他们都不敢惹恼茕歌,因为现在茕歌给他们的感觉很是害怕。若是茕歌开口说话了,生气了,暴怒了,那还好说,但是最可怕的是他竟然不说话,就这样死死的盯着,良久茕歌才缓缓的开口道:“还来禀报做什么?还不去找!” 茕歌的话并无任何音调,听来很是平静,但是那其中的压迫之感以及杀意却是让人忽视不了,飒秋微微躬身应了下来,立刻转身离去,在这里多留一会儿,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下一刻他就要因为太过紧张忘了喘气而亡。 甩了暗卫,代表着重熙的行踪再也得不到消息了,就代表着,无论重熙做任何事情他都不会知道,虽然对重熙的身手从不怀疑的他,但是在此刻他还是担心了。此刻茕歌在心中把那些暗卫骂了个遍,都是干的什么事儿,那么多人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茕歌有些烦躁的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去,站在门口,残秋小心的抬眼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眼睑往后退了一步。 “随本王去万事和合楼。”茕歌深吸了口气,淡淡的开口说了那么一句,飒秋出去了,只剩残秋跟着,岂料刚走到门口,茕歌就停下脚步,道:“谁都别跟着,本王自己去。” 方才还说随他去,现在又说谁也别跟着,这才两个月,这人就难以捉摸了,谁都不知道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所知晓的便是他们的主子越发的难伺候了,不过既然是命令,他们也只好停下了脚步,眼看着那抹身影独自离去。 临近过年,周围都已经有了过年的感觉,周围都热热闹闹的,看着这些,茕歌反而是越发的想重熙了,但是想到最近的一切,茕歌的心口一阵酸酸的,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那酸酸的感觉,停在了万事和合楼的门口。 或许是因为临近年关,戏院的生意也有些冷清,眼前的一切还如他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丝毫未变,只是再次踏入这里,他的心境却是很不同,一开始来这里满心怒气,只是想看看这是怎样一个人,能让他家长安与他那么亲厚,而现在心中竟然有了怯意,他与重熙如此好,想必很喜欢重熙吧,若是让他知晓了他对重熙的所作所为,会怎么样? 青菡站在二楼看着清冷的楼中,要过年了,数月前那个少年还跟他说要如何如何过年,要如何如何在过年的时候让他最爱的人明白他的感情,但是没想到,年关还没到,他自己倒是先走了,这两个月来,那个人倒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当真对重熙丝毫没有感觉么?青菡想到那一日脸色苍白的重熙就恨不得宰了那个如今在王府之中的人。 一手握拳敲了下手边的栏杆,正想转身离去,双眸被踏入门口的一抹修长的身影吸引了,方才他正想宰了的人此刻竟然出现在了他的楼中,真不知应该说是他自投罗网,还是上天眷顾,看着那人站在门口,俊俏的脸上有着落寞之意,不过青菡压根没有同情他,反而恨不得把他剁吧剁吧给重熙解气。 “来,把他请入二楼雅间。”青菡伸手招来了一个小厮,伸出手指着茕歌对那小厮说着,那小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跑下二楼,站在茕歌的身边说了什么,青菡很清楚的看到茕歌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青菡撇了撇嘴转身率先踏入了雅间。 站在门口,茕歌准备转身离去,但是没想到他还没动,便有一名小厮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的开口道:“爷,我们楼主请爷上二楼雅间。” 看了看眼前传话的小厮,茕歌微微抬眸看向站在二楼俯视着他的青菡,他感觉到了青菡眸中的怒火,那怒火好似要把他燃烧了一般,茕歌垂下眼睑,扬起嘴角苦笑了下,提步往二楼雅间走去,伸手推开眼前薄薄的门。 方才站在二楼怒视他的男人,此刻正坐在那边一手拿着茶盏抵着下唇,狭长的眸子盯着他,眸中不仅有怒火,还有一丝的不屑。 茕歌上前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率先开口,青菡从茕歌的眸中看到了歉意,也看到了落寞,也有不舍,但是这些完全不够,青菡冷笑了下道:“临近年关,王爷好兴致啊,还有时间来在下这里听戏?” “嗯。”茕歌淡淡的应了一声,一手握着茶盏拇指轻轻的抚着杯沿,面对这个人他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青菡也懒得搭理他,坐在那边不言不语,良久茕歌才缓缓的开口道:“青菡,你与长安认识多久了?” “多久了?我与长安是知己,相识多久重要么?”青菡听到他的话,勾了勾嘴角浅笑了下说着,那闲散的模样压根没把这个问题放在眼里,茕歌闻言深吸了口气,微微扬起下颚,道:“是啊,知己,相识多久不重要。” 话音落下,青菡越发的觉得眼前的人不正常,从他一开始踏入楼中到现在他都是一副蔫蔫的样子,哪里有他第一次踏入这里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青菡对他可没有丝毫的同情,依旧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感觉眼前这个人好似不一样了,茕歌放下手,两手交叠放在膝上,轻声道:“长安……” 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字,让青菡有一瞬间的愣神,他微微侧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这幅样子明显是有话要说,那么他便等着,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也看看重熙所做的是否有意义。 “你喜欢长安么?”想了良久,茕歌这才缓缓的开口问道,虽说语音语调他尽量装的与平常一样,但是青菡还是听出了一丝犹豫,眨了眨眸子,道:“喜欢啊,那么可人儿的一人儿,谁不喜欢?” “是么?我也喜欢。”茕歌将视线放到了外面,浅笑了下说着,不过那语气之中却还是落寞,听到这话,青菡的眸中有了一丝光彩,微微睁大眸子看着茕歌,一副继续说的样子,茕歌并没有看他,只是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 第二章:巴掌 茕歌坐在椅子上,视线看向窗外,唇边的笑容温和且温柔,连眉目之间也露出了点点笑意,只听得他缓缓的开口,道:“我第一次见到长安的时候他刚满月,躺在母亲的怀里粉嘟嘟的,很讨人喜欢,以前没有他的时候,我觉得日子每一天都很难过,但是有了长安之后,我觉得日子好过多了,我每天的乐趣就是看长安哭,看着长安乌黑的眸子泛着水光,很是吸引人,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是一股脑儿的在欺负长安。” 说着,茕歌的唇边扬起一抹极为宠溺的笑容,那笑容是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青菡也是第一次知晓原来这个男人在提到重熙的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茕歌收回视线,深吸了口气,继续开口道:“所有的人都说我很疼长安,我以为我不疼他,但是那一年,我带着长安出去,长安不见了,我才发觉我是那么的焦急,小的时候事情很多都记不得了,唯独那件事情的感觉我一直都记得,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把长安弄丢。” 话音落下,茕歌与青菡对视,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茕歌的眸中满满的露出了悲愁之色,原本听着开心的青菡在看清楚他眸中神色的时候,心下一凛,但是他依旧不开口,他倒是想要听听看这个人要说什么。 “我又把长安弄丢了,而且这一次很彻底,他再也不会原谅我这个哥哥了。”落寞的话语落下,青菡不由的微微眯起双眸,眯起的眸子遮住了他眸中的疑惑之色,而就在他眯起双眸的时候,茕歌的面上却出现了懊恼以及尴尬的神色,看到他这个样子,青菡心中更是不悦,茕歌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道:“青菡,若是长安回来了,我不会在阻拦他,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帮他,毕竟……他爱你,而我……” “啪!” 第五茕歌的脸微微侧在一边,脸颊之上的胀痛感让他知晓眼前这个看上去瘦弱的男人用了多大的力气来打他,被青菡这么一打,茕歌愣在了那边,一时间并没有转过头,就这么维持着侧着头的姿势坐在那边,青菡垂下的手微微颤抖,不易动怒的他这一次动了真怒。 他站在那边,狭长的眸子恶狠狠的瞪着这个说着不负责任的话的人,良久青菡才喘着气抬起手,伸出一指指着第五茕歌,气急的开口道:“第五茕歌,你就是个混蛋,长安怎么会爱上你,怎么会爱上你那么个没良心的混蛋?” 听到这话,茕歌这才有了反应,立刻转过头看着他,那呆愣的模样看的青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往旁边走了两步,手依旧指着他,就差指到他脑门上了。 “你的心被狗吃了么?还是拿去喂猪了?不对,丢给猪,猪都不吃!你都不用脑子想想么?你不是辰王么?你不是被所有人称赞聪慧的第五茕歌么?你现在说的这叫什么话?长安什么都给你了,你却在这里说什么他爱我?!你对不对得起他?!” 茕歌被青菡的话弄的一时间没有回神,等青菡说完了,他还是那幅呆呆的模样,青菡忍住了揍他的冲动,冲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长安的心就当喂狗了,等他回来了,我就让他跟你断了关系,你不要他,我要他!” “我没说不要他!”那句不要彻底唤回了茕歌的思绪,在青菡说完之后他便立刻站起身反驳,那一副模样着急的模样不是假的,青菡死死的盯着他,好似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叫手足无措的感觉,奈何青菡并不准备放过他,双手怀胸扭过头道:“是你说他爱我的,既然如此,我就把他接到身边好好的疼着。” 青菡这话明显是用来气茕歌的,但是茕歌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只是皱着眉呢喃着开口道:“可是……我们是兄弟。” 爱,青菡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如数落入茕歌的耳中,听到重熙爱的人是他,他的心中竟然有一丝欣喜,一丝欢愉,甚至多日烦闷的心情好似也得到了舒缓,但是在这份舒缓过了之后,又一份压抑涌上心头。 他们是兄弟,他们是血缘至亲,他们怎么可以?这个念头在脑中冒了出来之后,茕歌便轻轻的呢喃了那么一句,而青菡听到这话,心中的火气也降了下去,他没想到茕歌听到他的话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既然如此转念想想,他或许对重熙也是有感情的,只不过还没人告诉他罢了。 “第五茕歌,我问你,对长安,你到底是什么感情?”青菡正了脸色,站在茕歌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茕歌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良久动了动唇想要开口说什么,青菡却转身往旁边走了两步,道:“这个答案你不需要告诉我,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这个答案是要告诉你,告诉长安的。” 说完,青菡便转身往外走去,顺带关上了雅间的门,只留下茕歌一人,茕歌独自一人坐在那边,从午时坐到黄昏,直到外面的街道转入夜市他才回了神,数个时辰他好似什么都没有想,又好似什么都想了,但是他用了心去想想,却还是什么念头都没有。 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空,茕歌站起身离了万事和合楼,青菡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的叹气摇头,这种事情还是要他自己想通才行,只有真的爱的,真的有胆子的人才敢继续下去,毕竟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流言蜚语,还有可能是他们双亲的不谅解,以及谩骂。 离了万事和合楼,茕歌转了脚步来到相见欢,虽然已经入夜,相见欢却还并未关门,茕歌往门口一站,正在店中对账的明面掌柜浮生看到他便走到他面前行礼道:“王爷……” “陆少熙呢?本王要见他。”茕歌看了看他,暗叹了口气,淡淡的说着,浮生想了想看了看如今这个天色,想必他家主子还并未去雍王府,应该还在店中,便做了主伸手引着茕歌往后院住所行去。 刚踏入后院,一名青衫男子便笑着从一个房间内走出来,浮生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想开口说什么,茕歌抬手示意他下去,便独自一人靠在那边看着那青衫男子看了看天空准备翻墙,当他准备走的时候,茕歌向他打出一掌,将他硬生生的留了下来。那青衫男子被人打断也不恼,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茕歌道:“我说辰王殿下,您这是……” “晚些去吧,兰卿那边不会有事的,毕竟他手下的人你不是都回炉过了么?”茕歌浅笑着看着他双手背负身后浅笑着说着,慢慢的走到陆少熙的身边,手状似无意的拿到身前拢了拢袖子。 看到这个姿势陆少熙却是很明白,只怕若是他还准备走,这个人就准备将他强行留下来了,谁让眼前的人也算是他的主上之一呢,他总不可能真的与他动手,想着,陆少熙便叹了口气道:“王爷,打扰人家的好事,不是君子所为吧。” “你每日入了夜翻墙入雍王府,也并非君子所为。”茕歌依旧温和的回应着,只是那眉目之间并没有往日的飞扬神色,陆少熙站在他的身边叹了口气,转身便走,茕歌也并不拦他,只是在一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反正陆少熙现在是不会走的,果然,过了一会陆少熙拿了两坛子酒回来,丢给茕歌一坛,仰头喝下一口在离他不愿的地方坐下,仰头看着天空道:“王爷,这是遇到烦心事了么?” “少熙,为什么你会爱上兰卿,还那么大胆子问靳羽要他?”茕歌并不看陆少熙,只是仰着头看着天空,他依稀记得以前他也曾于重熙一同坐在王府的院中看夜空,只是现在没有那份心情去欣赏夜晚的静。 陆少熙听了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耸了耸肩,道:“为什么?哪有为什么?那一年他走入了我心里,自然的,我看上的人不会随意让他跑了的。怎么?王爷准备撺掇陛下反悔么?” “没有的事……今日有人与我说,长安与我……”茕歌笑着摇头,想了一会有些迟疑的说着自己想要说的事情,但是停顿了良久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良久的沉默陆少熙有些不解的转头看着他,“王爷?” “你说兄弟之间会有那样的感情么?”茕歌想了好一会还是换了一句话问,听到这个问题的陆少熙眸子转了转,好似抓到了什么重点似地,他并不准备直接说,笑着挑眉反问道:“哪样?” “你与兰卿那样的。”此刻他并没有心思与陆少熙去耍闹,一本正经的转过头看着他,很认真的说着,陆少熙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明了几分,也换了认真的语气道:“有啊。” 此话一落,茕歌再度呆愣,今日一日他楞的时辰次数已经很多了,但是今日与他说话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他要呆愣,陆少熙头一次看到茕歌这个模样,笑着点了点头道:“真的有,而且离你不远。” 陆少熙挑眉的样子,让茕歌忍不住呆在了原地,真的有,而且离他不远?莫不是人人都看出来了,只有他没看懂长安的心? 第三章:明了 听了这话,茕歌依旧有些迷蒙的看着他,陆少熙点了点头喝了一大口酒,道:“王爷您不知道么?苏王殿下与陛下就是。” 话音一落,茕歌就忍不住皱眉,也好似舒了口气一般,陆少熙见他皱眉的样子料想他是想到了如今的情况便再度开口道:“不要问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没人知晓,不过他们的确有这个感情在。” 闻言,茕歌扬起了一抹浅笑,他想到了并不是现在的状况,而是当年,当年靳羽封太子前的事情,沧华喝醉了来找他,莫不是与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关系?茕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陆少熙丝毫不给他多想的机会,再度开口道:“其实王爷,您与小郡王也是啊,而且你们的感情很深很深。” 此话由陆少熙的口中道出,茕歌猛的转头与其对视,心中咯噔了一下,原本扬起的笑容也消失不见,皱着眉,迟疑的开口道:“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啊,小郡王如此依赖你,而你也可以因为小郡王一句话保证不娶妻不纳妾,而且你没发现么?只要你们一起出去,小郡王就一直粘着你,而你对他所做的都是占有性极强的动作。你都没发现?” 看出来的?如何看出来的?陆少熙所说的那些对茕歌而言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为何从他的口中就觉得很是暧昧呢?想着,茕歌微微低着头,淡淡的开口道:“兄弟不该如此么?” “兄弟?辰王殿下,您看哪家亲兄弟有哥哥走到哪里都把弟弟抱在怀里的?”陆少熙往茕歌的面前一蹲,好笑的开口说着。 此刻他算是明白了,这个辰王对感情之事也是迟钝的很呐。茕歌抬起眼睑皱着眉看着他,好一会才道:“那照你的意思,我与长安的感情并非亲情。” “并非亲情,而是爱,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王爷您有没有仔细看过小郡王看你的眼神?” “没有。” “怪不得,那眼神之中有迷恋,有依赖,有占有欲,而你看小郡王的眼神之中含着的,是宠溺,深深的宠溺,那种宠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茕歌的一句没有,陆少熙露出来的便是我就知道的眼神,或许是喝了些酒,他就好似有些兴奋的把他之前所知晓的如数告知着,殊不知他的这些话说出来,茕歌更加迷茫,他越发的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故此有些头疼的轻抚着额际,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只想知道,我如何才能知晓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了长安。” 被陆少熙那么一闹,茕歌彻底没了耐心,也不管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让人觉得震惊,他站起身皱着眉看着我陆少熙,反正陆少熙爱的人是第五容倾,也是男人,此刻他说出来最多是被陆少熙笑话两句就没事儿了。 或许是茕歌语气问题,陆少熙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抱着酒坛子在那边笑,笑到周围泛起一股杀气,笑到站在他面前的人微微眯起了双眸,一手慢慢的翻转,陆少熙便知晓他要是在笑下去,恐怕眼前的人就要动手了,故此他便往后退了两步,深吸了口气道:“王爷,容在下问你几个问题,第一,看到小郡王与他人亲近您会火冒三丈会想把他带回去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么?第二,有的时候你们独处,你看着小郡王依赖你的模样,你会觉得心里舒坦么?第三,当小郡王要求你不娶妻不纳妾的时候,你作何感想?” 三个问题落下,陆少熙再度走到一边坐下喝着酒,茕歌站在那边,微微低着头,方才他喝了不少,但是脑子却清醒的很,听了陆少熙的问题,他仔细的想着,脑中慢慢有了答案。 看到重熙与青菡亲近,他就会有股无名火冒上来,恨不得宰了青菡,把重熙带回家锁起来关好,不让别人看。以前重熙靠在他怀里毫无防备的睡着,想到那个样子,茕歌就觉得心里舒坦,先前重熙要求他不准娶妻不准纳妾,一开始是想的眼前的人还是孩子,宠着吧,现在仔细想想,他记得他当初脑中还有一个念头…… 那个念头是,不娶妻不纳妾就他们兄弟二人,就这样下去,不需要任何外人踏入他们之间,有了重熙便够了。 “那便是爱么?”茕歌站在院中,微微低着头,呢喃着,陆少熙武功不弱自然能听到他的呢喃,他便笑着嗯了一声,茕歌皱着眉抬起头眯起双眸看着陆少熙,道:“可是……我们是兄弟。” “那又如何?这样还好呢,无论如何,你们之间都有牵连,你们有血缘关系,是血缘至亲,再加上爱人关系,你们之间可真的是亲密无间了,血肉相连,怎么都分不开的。”陆少熙醉言醉语,但是却条理清晰,这番话说的好似很没有道理,但是又好像很有道理,茕歌头疼的捏了捏眉心道:“这跟我爱上长安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就是说明你们之间亲厚嘛,若是王爷您还是想不明白,您就试着想想,给小郡王纳妾娶妻,您作何感想。”陆少熙前半句话脱口而出,茕歌瞬间想要抬手一掌劈死这个人,好在他还记得这个人是他堂弟第五容倾的爱人,故此便忍了下来,就是因为忍了下来,他便听到了更让他火大的半句话,不过静下心来想想,茕歌一手摸着下巴,小声嘀咕道:“纳妾?娶妻?” 他连重熙与青菡亲近都受不了,更不要说,塞个女子到重熙的怀中,他家重熙只能在他怀里,那便是占有欲么?或许是因为有了陆少熙跟第五容倾的先例,接受男子之间的恋情,茕歌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反而是那兄弟血缘关系让他烦恼的很。 微微抬起眼睑看着在喝酒的陆少熙,想到了先前的坊间传言,若是他们是兄弟,传出去最多是兄友弟恭,还不会闹嫌话,也不用经受那些流言蜚语,光明正大,有何不可? 想着,茕歌扬起嘴角轻笑了下,属于他的东西谁都抢不走,就连人也一样,跑了没关系,抓回来就是了,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抢也要到手,更何况他家重熙不用多言肯定是他的。 “今日本王与你所言,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让靳羽反悔,顺道去兰卿那边吹吹风,说你在外面偷吃。”茕歌说完转身便走,方才喝的那些对他而言丝毫没有作用,此刻他清醒的离去,而陆少熙似醒非醒似醉非醉的躺在院中,对于茕歌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中,他家兰卿要是会受如此孩子气的挑拨,他才是傻了呢。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茕歌的心思都在让那些家伙把重熙的行踪先找到,然后他去把重熙找回来,另外一个念头便是要告诉一声青菡,毕竟他也是真心对待重熙的,想着,茕歌连王府也不回,来到万事和合楼。 看准了青菡的屋子翻窗踏入屋中,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熟睡的青菡,不知道是不是茕歌一身的酒味把青菡熏着了,反正茕歌站了没多久,青菡便醒了,他不悦的开口道:“第五茕歌,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神经?” “青菡,多谢,待手边的事情解决,我便去将长安带回来,此生他便是我唯一的爱人。”茕歌说完便原路来原路走,青菡揉着眉心,呢喃道:“怪胎,大半夜的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说完这话,青菡被手遮住的面容,扬起了一抹舒心的笑容,“长安,你没有输,你赢得很彻底。” 茕歌走了之后,青菡在没了睡意,他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青色帐子,想到了两个月前,一大早,他刚起来没多久,小厮便来禀报说辰小郡王来了,一听到这话,青菡本不在意,只是让他们将重熙带进来。 但是当重熙踏入他的房间,他看到重熙那惨败的脸色,还有那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眸,立刻走上去拉着他在一边坐下,焦急的询问出什么事儿了。 一开始重熙什么都没说,只是靠在青菡的身上,睁着眼睛不知在看哪里,就好似失去了灵魂一般,青菡看着他这个样子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安,当他低头正准备询问的时候,重熙开口了,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却让青菡现在想到都会觉得心疼。 “青菡,我输了,我什么都没了,现在我终于可以死心去追求我想要的了,终于可以不用被困在这个小天地里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开心呢。” 重熙惨败的神情,好似还在他的眼前,他从没想过,张扬如重熙,他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他的话,青菡似懂非懂,不过大致意思是明白了,他跟茕歌之间完了。青菡沉默着,只是伸手轻轻的抚着少年的背脊。 “青菡,好疼……”重熙靠着青菡,轻轻的说了那么一句,听到这话的青菡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想必他是心很疼吧,毕竟是失去了最爱的人啊,就好似从心头挖掉了一块似地,怎么可能会不疼呢。 那一日之后他便收到了重熙的一封简短书信,他走了。那个时候,青菡真的恨,但是却又无可奈何,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是强迫不来的,那便是爱。 对于一个伤了重熙的人来说,青菡一点都不想搭理他,但是方才那一句话,青菡笑了,他仰面躺着,轻声呢喃道:“还好,还好……” 第四章:聊 毕竟是接掌了爵位有数年的人了,他不在是当年那个说到风就是雨的性子了,纵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要去把重熙追回来,茕歌还是要把很多事情安排好,第一件事便是不能让别人知晓第五茕歌已经不在帝都了,所以这个替身,还是要找好的。 解决了心中烦闷的事情,茕歌在府中睡了两日,睡到第五靳羽都快派御医前来诊治的时候,他便突然在某个黑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御书房内,茕歌站在那边看着正在处理着国事的靳羽,一言不发,靳羽也知晓他面前站着个人,直到他手中的奏折看的差不多了,他这才抬起头看着茕歌,道:“舍得醒了?”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几个人还是与幼年一般,虽然这些年变化很多,但是好歹他们的兄弟情谊还在,茕歌轻笑了下,道:“堂兄,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过完年再走。”靳羽闻言想了下轻飘飘的丢下了这么一句话,茕歌第一反应便是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故此话语之中带着一分疑惑,“为什么?有什么事么?” “没有,别多想,还有一个月要过年了,过完年再走。”靳羽听着茕歌的语气便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浅笑着安抚着他,有些落寞的说着,“哥哥不会来,兰卿肯定要回去与陆少熙过年,毕竟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 “我明白了,其实我也不确定何时走,待到朔凛将那人培养出来我便走。”茕歌将自己的计划如数告知,听到这话的靳羽挑眉看着他道:“你当真安排了替身?不怕将来他窜了你的位子么?” “呵呵……”闻言,茕歌只是笑了几声并没有多说什么,靳羽看着眼前的茕歌不由得想到当年他们五个在一起玩耍学习的事情,想到这些,靳羽的心情就不是很好,故此他深吸了口气道:“茕歌,陪我喝两杯。” 在兄弟面前,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靳羽也很少用我来自称,毕竟都已经习惯了,他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但是此刻他不希望他是当朝帝王,他只愿他还是当年的第五靳羽,这样他与沧华的矛盾就不存在了,可是这些都是奢望。 茕歌看着靳羽慢慢的点了点头,转身在一边坐下,靳羽踏入内室换下了帝王服饰,换上了一身常服,慢慢的走出来在茕歌的面前坐下,茕歌看着眼前眉目之间已经有了深邃痕迹的兄长,浅笑了下。 在怎么样,他也不是当年的第五靳羽了,如今的他终究还是要玩弄心计权术的。一边想着,茕歌抬手拿起酒壶在两个酒杯之中倒入酒液,几杯酒下去,靳羽浑身落寞的感觉越发的明显,茕歌看着这样的靳羽暗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茕歌,你是要去找长安么?”靳羽手中拿着酒盏微微侧首看着茕歌,浅笑着问着,茕歌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道:“嗯,不放心他,还是要留在身边才最放心。” “真好,若是当年,我不曾……或许我与哥哥也与你与长安一样。”这话换在平时,靳羽是绝对不会说的,茕歌知晓靳羽并没有喝醉,这只怕是借着可就吐出心中的事情罢了,别的意思可是一点都没有,看着靳羽落寞的模样,茕歌再度想到了当年的事情,想了许久,他抿了抿唇道:“当年,你封太子之前,沧华来找过我。” 听到这话,靳羽手中的酒盏落地,只见他喉头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想到当年的事情,靳羽就觉得心中一阵酸涩,如今的他真的无话可说,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一日之后他换来的是竟然是这些年第五沧华对付他这样的局面。茕歌看着他,暗叹了口气,轻声道:“堂兄,你对沧华,是不是兰卿对陆少熙那样的感情?” “没有,你想多了。”茕歌的声音响起,靳羽回了神,低垂下眼睑,看着那地面之上碎成几片的酒杯,快速的反驳道,或许是他的反驳出乎了茕歌的意料,茕歌愣了一下,随后才轻声道:“当年沧华喝醉了来我那边,他问我,若是有一日我最亲的人告诉我,他爱上我了,我会作何反应,那个时候我是吃惊并没有回答,不过沧华看了我的反应,说,连你都如此反应更何况是他人,都是冤孽。” 说完,殿中安静了片刻,沧华才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轻轻的开口道:“长安与你说了么?” “嗯?”乍一听这个,茕歌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些吃惊的开口道:“你知道?” “知道,长安表现的很明显,就跟当年我对沧华一样的,不过你够疼他,现在还想着把他找回来,不像我,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此刻靳羽的眸子是完全清醒的,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茕歌面前说这番话,不过可以说明的事情,面对茕歌他可以轻松很多。 从陆少熙口中听到了沧华与靳羽也是那样的感情,此刻茕歌并没有吃惊,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他才开口道:“哥哥……” “我们已经这样了,改变不了了,茕歌若你对长安有那样的感情,就好好守着他,别将来后悔。”靳羽是聪慧的,或许以前他看不出来,但是最近两年他是完全看明白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作为过来人,他是很清楚的看到重熙对茕歌的依赖,看到茕歌对重熙的宠溺,只是没有人说破罢了,两个月前收到消息重熙离了辰王府,而且那一夜王府之中好似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两个月,府中的人都不管多言,而如今茕歌又是如此样子,想必是想通了,他是不能得到他爱的人了,只希望他的弟弟能比他好。 “我会的。”茕歌看着靳羽浅笑着说着三个字,第五靳羽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眸中有了些许欣慰,慢慢的站起身,双手背负身后,背对着茕歌,微微扬起头道:“你回去吧,准备准备,过完年你不是要走么?” 闻言,茕歌站起身冲其行了一礼,慢慢的转身离去,在离去的时候,他站在门口看着那屋中独自一人站着的靳羽,此刻他才真切的感觉到站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才是最孤独的。 朔凛门的办事速度向来很快,数月前茕歌便吩咐了他们培养两名替身,在他与重熙外出的时候分别代替他们兄弟二人生活在王府之中,原本为了逼真,这个差不多要一年半才能完全完成,从说话语气,到平时习惯,眼神动作,一样都不可以少,但是茕歌却突然吩咐下去加快,只要别让人认出来就可以了,虽说朔凛门的人都有些疑惑却还是遵守了这个命令。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除夕前夜,茕歌不想去应承朝廷百官,便提前告了假,在除夕夜的时候从暗道去了朔凛门,还未踏出密道,他便听到了那屋中的人声,茕歌并没有偷听的习惯,不过却听到了重熙的名字让他停下了脚步,放轻了呼吸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偷听。 “门主,还并未找到重熙郡王的消息。” “眼瞧着过年了,长安却丝毫没有下落,到时候莫不是要哥哥毫无目的的四处找么?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郡王毕竟也是经过朔凛门训练的,对于朔凛暗卫暗爵的特点也非常熟悉,躲得过不足为奇。” “罢了罢了,继续找吧,哥哥吩咐的替身如何了?” “门主,时间虽紧迫,好在在年前已经开始培养了,到如今已经差不多了。” “哥哥今日会来验收成果,下去准备吧。” 第五青淼话音落下,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慢慢减少,直到最后不见,茕歌站在密道之中清楚的听到青淼叹气的声音,不由的无奈,悄无声息的打开暗道的门出现在青淼的身后,笑道:“小小年纪一天到晚唉声叹气,这是怎么了?” “哥哥你来了?”青淼听到茕歌的声音立刻站起身有些欣喜的看着他说道,茕歌点了点头,随意的翻了翻放在桌上的东西,状似无意的开口道:“长安的消息让他们不用查了,过完年,我自己找。” “可……这样便犹如大海捞针啊。”青淼听到这话有些惊讶的说着,天下如此之大,找个人如何容易?茕歌却是丝毫不担心,只是笑着抬起眼睑看着他道:“我自有法子,担心什么?” 茕歌一直都是这样,做什么都胜券在握,好似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到他一般,青淼点了点头也不去反驳,茕歌看了看青淼,勾起唇角笑道:“我吩咐的事情如何了?如今可方便让我去看看?” “差不多了,哥哥若是要看,现在就可以去。”闻言,青淼立刻答道,茕歌点了点头,微微扬了扬下颚,示意青淼与他一同出去,两人走到门外,便看到空中放着烟花,虽然还未到除夕,不过这个气氛却是早就出来了,好好的过个年,谁都想,只是今年没有重熙陪他过年了。 第五章:过年 两人来到一处院中,推开院门,两名少年站在那边面对着院门口,茕歌看了看左手边的少年,那眉目神情与重熙无异,只是那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差别,而右手边的少年看上去则要好些,只是茕歌看着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有些别扭,良久才转头看向青淼道:“这便是他们一年的成果?” “嗯。”青淼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看着两名少年,却是对茕歌开口道:“哥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茕歌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两步围着两个少年转了两圈,笑道:“没有,很好,走出去应该不会被拆穿。” “话虽如此,不过兵器不好弄,长安的是唐刀妲己,虽然可以弄到形似的,但是只要是行家一看就能拆穿,哥哥你的青霜就更不用说了,形似却无神,更是容易拆穿。”说到这个青淼的眉目之间则是带了忧愁之色。 青淼的话句句在理,这个一开始茕歌也并未想到,不论是青霜还是妲己,在江湖上都是有排名的兵器,更何况他的青霜当年由他的祖父第五萧辰在江湖之上行走之时使用,只要拿出来,只怕便有人能看得出真假,如此一来岂不是穿帮了?想着茕歌看着两人,微微眯起双眸道:“让他们二人少动手,就算要动手,见过的人通通灭口,明白了么?” “是!”站在茕歌对面的两名少年双手抱拳,用了自己的声音低着头恭敬的答道。看过两名替身,青淼便让他们下去了,他与茕歌二人慢慢的走在朔凛门之中,青淼的神色之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好似在担心什么事情一般,茕歌看着他这样,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率先开口,直到两人走了好一会,青淼这才受不了的开口道:“哥哥,我担心一件事情。” “说。”茕歌停下脚步看着青淼利索的吐出了一个字,青淼皱着眉往旁边踏了一步道:“如今哥哥为了不让朝中的人认为辰王已经离开了帝都,便让我们培育出了这两人,万一日后他们有了异心,怎么办?到时候很难收拾。” “给他们喂下血玉丸,将来若是长安不愿回王府,便让他们待着,若是长安愿意回来,在我与长安回来的时候,便毁了他们的记忆,没什么大不了的。”茕歌毫不在意的说着,对他而言有些事情根本不用担心,关于那两人是否会背叛,若是真的如此只怕他们还没行动,那两人就已经死在了第五萧辰亲自派给茕歌与重熙的暗卫手中了。 听了茕歌的话,青淼暗叹了口气,心道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他的想法不若茕歌,他想的多担心的自然也多,不过如今临近过年,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先放着的,想着青淼扬起一抹浅笑道:“哥哥,留下过年么?” 闻言,茕歌愣了一下,往年过年都是他与重熙两人一起守岁,这还是第一个没有重熙的年呢,想了半晌,茕歌摇了摇头道:“不,我回去,我要去找一个朋友。” 青淼对于茕歌的话有些疑惑,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茕歌性子倔强,他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说服他改变,既然他说要回去,自然是留不住了,该看的看过了,茕歌便由暗道回转辰王府,躺下了不多时,天便亮了起来,残秋等人守在门口,茕歌的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 “残秋,派人去请万事和合楼的楼主,什么都别说,只说本王要请他吃饭。” 除夕夜,对于所有的人来讲都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万事和合楼的生意也早在几日前停掉了,让那些伙计回家过个年,不回家的就留在楼中,大家一起过个年,过了午时,冬日里的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很是舒服,青菡站在门口微微扬起头闭着双眸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见过楼主,我家王爷说要今夜要请楼主吃饭,还请楼主赏个脸。” 一道男声传入耳中,青菡慢慢的睁开双眸看向站在他面前恭敬的男子,是第五茕歌身边的人,他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了,看着他,青菡微微扬起唇角笑道:“哦?你家王爷要请我吃饭?” “是。”残秋站在那边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句,青菡笑看着他,许久不曾言语,良久才摆了摆手转身踏入屋中,一边走一边道:“我晓得了,会去的,你回去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残秋转过身子慢慢的往王府走去,虽然不明白为何他家主子要在除夕夜请这个人吃饭,不过他如此做肯定有原因的,作为奴仆他们只需要做就可以了,不需要多问。回到王府,飒秋残霜两人还守在门口,看那样子看来茕歌还并未起来,他们也只能等着,等着那屋中的人传唤他们。 虽然不知道为何第五茕歌为何会在今日请他吃饭,不过有人请吃饭总归是好的,免得自己花钱了,青菡慢慢悠悠的来到王府,王府门口站着白日里来传话的男子。残秋见到他来立刻上前道:“楼主里面请。” 青菡看了看他,轻笑了下并没有说什么,踏入王府之中,这才发现这王府虽然豪华的很,但是却也冷清的很,残秋领着青菡来到重华轩,数月不曾有人居住过的地方今日烛火通明,桌上年夜饭都摆好了,青菡站在那边四处看了看却没看到第五茕歌,微微侧头疑惑的开口道:“你家王爷呢?” “主子小憩还没醒,之前便吩咐了,若是楼主来了,便让我们领着楼主先来小郡王的居所。楼主稍坐片刻,即刻有人前去唤我家王爷。”残秋吩咐那些人将茶点摆放好,恭敬的说着。 青菡点了点头,在这屋中四处走着,屋中的东西不算多,但是目测一下便知晓若是将东西都搬了,这里可是很大的一个地方,书桌,书架,床,好似什么都在这里面,又好似这里什么都没摆放着一样,青菡往一边走了两步,站在书架之前,看了看眼前的书,一层一层的书,看得出来翻阅的痕迹,随手拿起一本,便能看到里面不属于那书本的字迹,如此看来重熙的认识倒是宽广。 随后转了脚步站在书桌前,那桌上还放着一卷未画完的卷轴,微微弯下腰仔细的看了看那卷轴,青菡好似看到了什么似的,扬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看来这人倒是对重熙真心上了心的了。 “楼主好兴致,一来便有兴趣要作画么?”茕歌站在门口并没有看到人,视线一瞟便看到那站在书桌前笑的很不怀好意的人,低垂下眼睑想了想调笑般的语气开口说道,听到人声,青菡维持着动作不变,只是抬起头看着进来的人,轻笑道:“这桌上的画儿我可不动,哪一日长安回来知晓了,我那戏楼还开不开。” “王爷也是好兴致啊,说是请我吃饭,主人出现的倒是比我这客人还晚。”青菡直起身子,往旁边走了两步,远离了那张书桌,毫不客气的在一边坐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着,茕歌随后也在桌边坐下,抬手倒了酒,笑道:“是我的不是。” 此刻,青菡才注意到茕歌的自称,他以前是自称本王的,好似就是一个月前他出现的时候不曾自称本王,想着青菡微微挑起眉,看着他,上下打量着他道:“我说王爷,如今您倒是不摆您那王爷架子了?” “呵呵……以前不是误会你与长安么?既然说通了,你是长安的挚友,我又何必拿出那番虚礼?”茕歌毫不避讳的承认,青菡点了点头,仰头喝下一杯酒,放下酒盏看着门外道:“王爷今日为何要请我吃饭?” “今天除夕,过年了啊,长安不在,便请你,怎么了?”茕歌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请青菡吃饭其实他还有别的事情要问,不过总不好现在就说出来,故此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很显然,青菡压根不信,斜睨了他一眼道:“王爷,我们都是聪明人,您大可以直说,你会那么好心请我吃饭?” “的确,我没那么好心,只是有些事情要问问你。”被拆穿了茕歌没有丝毫尴尬神色,倒是很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坏心眼,青菡看着他,又看了看如今身在的这个屋子,眨了眨眼睛,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眯起双眸道:“王爷不会是要问如何讨好长安,让他原谅你吧。” “嗯。”茕歌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那么多年,我与长安亲密无间,争吵从未有过,虽然我很宠长安,但是如今他恐怕也是真的生气了,死心了,毕竟那一夜之后我对他不闻不问,就连他离开王府我也不曾多言一句。” “那是你活该。”青菡听着茕歌的话,看着茕歌的面上有着歉疚与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毫不客气的丢给了他几个字,一手食指轻轻点着桌面,想了想道:“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只可以告诉你,你在长安心里很重要,他曾想过一辈子将这份感情压下去,只为了与你维持以前那表面的兄友弟恭。如何讨好长安,你若不知晓,还有何人知晓?” 第六章:救人 青菡压根没准备给茕歌出主意,只是轻飘飘的丢了一句话给他,但是这句轻飘飘的话飘到茕歌的耳中却是有些道理,若是他还不知晓如何讨好,那么还有何人知晓? 这个世上,与重熙最亲,最了解他的人不是他么?何必要求助于他人。茕歌便是这样,想不通的时候很是烦恼,若是想通了,便是另外一副感觉,这顿饭倒是吃的和谐,吃完了年夜饭,茕歌亲自送青菡出王府,刚走到门口漆黑的夜空便被照亮了,照亮了漆黑了夜,同时此刻也着凉了茕歌的心。 过完年,茕歌便吩咐朔凛门将那两个替身送过来,这几日让他们生活在王府之中,有些东西还是要提前熟悉的,而茕歌则是要先将府中的事务处理好才可以离去,若是丢下这一摊子事情,只怕那替身不能完全做得来,免得日后出事,他现在还是多花点时间。 待到手中的事情如数处理完。茕歌揉着眉心,这才慢慢的看着这几日送上来的情报,第五沧华从封地潜州起兵,大将军殷树受命出征,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战败,看着手中最新的情报,茕歌的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想了良久他才吩咐暗中守护他的人去仔细调查一番。 殷树战败,雍王请缨离开帝都,前往双开。最新的一张纸落入手中,茕歌看到这些忍不住皱了眉,既然容倾离了帝都,那么陆少熙决计不会留下了,看着这些,若是想想要担忧容倾,转念一想陆少熙在他的身边自然不会有事,可为何他的心中却还是不稳定? 苏王决定先除陆少熙。一张白纸之上就写了短短的九个字,拿到这张纸已经是容倾他们离去的数日之后,这纸上熟悉的字迹告知着这个消息是何人传回来,若是陆少熙只是个普通的暗爵头领那便罢了,死了就死了,还有人顶替,可是他还是第五容倾的爱人,若是死了,可就没有第二个了。 想了半日,茕歌吩咐了那两个替身顶替他,而他则在当夜拿着青霜剑立刻帝都。 因着想着救人心切,用马是来不及的了,故此一路上有一半的路程他是用轻功的,全程用轻功他也吃不消,虽然这样的速度不如全程用轻功来得快,不过他也算是及时赶到了双开城。 无意通知容倾的他在城中悄无声息的查看着,城楼之上奄奄一息的人他没心思去管,在城中并没有看到陆少熙的人影,故此他便往第五沧华那边行去,一身白衣的他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很是显眼,但是他的身形极快,一眨眼便消失不见,故此看到的人都以为自己见了鬼。 来到苏王营地,茕歌正准备行动,一只手从后面出现拉住了他,循着本能,茕歌伸手拔剑就要架在那人的脖颈之上,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之后,茕歌收了剑,淡淡的开口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就知道王爷你会来救人。”萧云归手执折扇浅笑着说着,他的这话让茕歌挑起了双眉,既然他如此说了,看来是料到他今日会出现,双手怀胸抱着剑,茕歌慵懒的往身后的大树上一靠,看着他并不说话,萧云归摸了摸鼻子道:“王爷,是这样的,梧桐对陆少熙下了与君共倾杯,所以我与羽瞳决定今夜救陆少熙出来,还需王爷的帮忙。” 听到陆少熙已经中了与君共倾杯的毒,茕歌的脸色变的有些凝重,他微微垂下眼睑,皱着眉道:“中了几次。” “一次,还有救,请王爷看在雍王殿下的份上,救人。”萧云归单膝跪下看着茕歌说道,见他如此茕歌定定的看着他,弯下腰靠近他道:“若不是看在兰卿的份上,今日我就不会出现,起来吧,我知道了,陆少熙本王救定了。” “还请王爷在我与羽瞳救人的时候能吸引那些人的注意。”萧云归毫不客气的说着这话,这是完全将整个军营的人都交给了茕歌,但是他却丝毫没有任何担忧之色,以第五茕歌的武功逃脱这些人还是没问题的,而且他的身后还有那些来无影去无影的暗卫。 茕歌淡淡的看了一眼萧云归点了点头,既然茕歌答应了,萧云归便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冲茕歌双手抱拳道了一声谢便转身离去,茕歌站在那边,他清楚的看到萧云归与墨羽瞳两人出现在视野里,又进了一个帐篷,看到他们进去,茕歌运气内力,手中长剑出鞘,带着内力的剑气挥出去一下子毁了营地门口的一切。 因为被突然袭击,原本在巡逻的众人立刻拿起了手中的长矛对准了营地门口,茕歌拿出怀中的银质半面面具戴上,一脚踢向身边的大树,借着力道出现在营地之中,足下轻点停在了断裂了旗杆之上,反手拿着长剑背在身后,微微低垂着的眼睑,缓缓的扬起唇角,冷笑着看着那些想靠近他却又一脸害怕神色的士兵。 虽然心中冷笑,不过他并没有轻敌,在这些人里面他看到了一些弱杀,而且能力还不弱。 被惊动的第五沧华从营帐之中走出来,他看着那一声白衣的人,虽然在夜晚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第五沧华觉得此人很是眼熟,不过现在出现,只怕是来救人的,第五沧华一个眼神示意,在他周围的弱杀立刻就拿出手中的长剑扑向茕歌。 看着那些扑向他的人,茕歌冷哼了一声,手中的长剑并未出鞘,从旗杆之上跃下,一手捏着外袍的边缘,快速的转身,外袍随着他的动作扬起,那柔软的衣衫愣是将那些人的咽喉给割断了,而且他那白衣之上一滴鲜血也未染上。 “你是来救人的?”第五沧华上前一步看着第五茕歌冷冷的开口说着,茕歌抬起眼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哥哥,冷笑了一下道:“我是来看你无情无义的模样的。” 这个以前将他们四个弟弟当宝的哥哥,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的,但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已经伤害了他们,茕歌在怎么成熟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那心中的不悦不感,将心中的不悦如数说了出来。 算了下时辰,按照那两人的速度要救人应该也是很容易,他拖了那么久的时间,他们应该将陆少熙救了出来,茕歌想着转身便要走,两边的士兵立刻上前阻拦他,茕歌看着他们微微沉了沉眸子,手中长剑出鞘,手腕翻转剑花凌厉,长剑再度归鞘,周围一圈的尸体,第五沧华看的心惊,他竟然如此轻松就杀了他手下的弱杀。 弱杀乃是培训杀手的时候,失败的一些人,而这些人被称为弱杀,他们不若杀手那么狠戾但是却比这些士兵要狠。 茕歌运气内力纵身一跃,借着脚下的力快速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离了营地,茕歌按照先前与萧云归的约定,一路上寻找着他们的记号,不消半个时辰,他便找到了萧云归他们一行人,马车外萧云归驾车,看到他来,立刻双手抱拳道:“多谢王爷。” “陆少熙呢?” “在里面,墨大哥也在……” 萧云归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而加了后面一句,听到这话,茕歌的眸子沉了沉,撩起帷幔踏入,陆少熙脸色苍白的双腿盘膝坐在那边,墨羽瞳坐在他身后,正在给他运功,不知过了多久,墨羽瞳收了手,还在昏迷之中的陆少熙身子往后倒去,他便立刻接住了他。 “王爷……”墨羽瞳看了一眼茕歌便低下头不语,茕歌看着墨羽瞳慢慢的开口道:“你可后悔?” 墨羽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保持着沉默,茕歌冷冷的看着他,再度开口道:“如何?看着这个把你当哥哥的家伙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你怀里,有何感觉?” “王爷,属下……”墨羽瞳被这句话哽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得不承认,在知道苏王对陆少熙下了与君共倾杯之后,他是很自责的,但是陆少熙出现在双开城墙之上,看着他倒下去,他是很难受的。 毕竟这个少年,当初曾对他如此信任,纵然现在各为其主,但是他也从未对他有过任何意见,可现在……他却亲手毁了他。 “沧华不会善罢甘休,你培养出来的那些弱杀能力都不弱,还不知道这一路,你们是否能安然到达朔凛门。”茕歌坐在马车之中,垂了垂眸子,淡淡的说着,墨羽瞳听到这话,立刻正了神色道:“就算死,属下也会护得少熙周全。” 茕歌交代了几句,留下了他吩咐人弄的药物食物之后便离去了,而就在那一夜之后。 双开便爆发了战争,那一夜的事情没有人多言,因为那件事情象征着第五沧华的失败,他竟然没有能力留住他自己所认为的手下的猛将,正因为如此他被迫退回潜州,明里他依旧是苏王,潜州之主,暗里他早就被当朝帝王给控制了,动弹不得。 第七章:缨泠谷 束缚于朝堂之事,离了那些烦心的事情,出了帝都,远离朝堂,步入那无处不在的江湖,一定会有人提到缨泠之谷,缨泠之谷在江湖之上算是禁地,无人会随意踏足。 虽说缨泠之谷名字之中有个谷字,但是其实那边根本不算谷,入口的参天树木之中摆着五行八卦的阵法,没有方法的人自然是走不出去,过了树林,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清澈见底的湖,周围绿草如茵,湖水清凉,这里景色宜人,有幸踏入的人都会忍不住呢喃一句人间天堂,偏偏这种美是任何人拿言语无法说出来的。 而此刻,那湖边站立着一名少年,略微苍白的脸色却依旧不减他的气势,他原本在数日前就该到了,只是在半路上他遇到了些许事情耽搁了,更让他无奈的便是陆少熙,墨羽瞳与萧云归终究还是没护好他。 原本路途都走了一般了,茕歌也转了方向,去了趟朔凛门,因为陆少熙不救,对第五容倾来说,是何等的痛苦,那是他最爱的人啊。 茕歌看着眼前数十年不曾变过的景色,摇了摇头,暗道:祖父倒是会找地方,在这里隐居倒真是享受。想着,他踏上湖边的竹筏,想了想丢下了手中的竹竿,运气一掌打在水面,连续打了两掌,竹筏快速的行进着,而他双手背负身后站在那边看着眼前的一切,倒没有以前来的那轻松模样,微微皱着的双眉,抿着的双唇,都显示着他此刻心情很沉重,最不可思议的竟然是他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连方才仅有的血色也退了下去。 在院中晒太阳的第五萧辰在竹筏靠近的时候便睁开了双眸,一手撑着下颚看着那慢慢走近的人,眸中有着欣喜之色,毕竟这个孙子是他最疼爱的,那么久未见了,自然是想念的。 不过在看到茕歌的脸色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眉,这孩子是怎么了?数月不见,脸色怎的如此苍白。茕歌站在第五萧辰的面前,良久才低头恭敬的开口道:“孙儿见过祖父。” “免了,这里又不是王府。”第五萧辰看着茕歌微微眯起了双眸,脸色一变再度恢复了方才那慵懒的神色,躺在躺椅上慢慢的摇晃着。 茕歌深吸了口气上前在他身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离了朝廷,他不在是那个处处要防着的第五茕歌了,此刻的他才有了一丝不属于他的神色。第五萧辰伸出一手搭在茕歌的脉搏之上,淡淡的开口道:“怎么回事?” 听到第五萧辰的问题,茕歌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坐在那边,看着眼前宜人的景色,第五萧辰也不催他,等着他自己开口,过了好一会,茕歌才缓缓的开口道:“没怎么回事。” 听着茕歌那有气无力的声音,第五萧辰有些吃惊的转过头看着他,他的这个孙儿自幼便不曾出现过这个样子,当初他派出的人传回来消息说茕歌有一次去朔凛门不准让他们跟着,不过他还是大致能猜到的,抬起一手轻轻的抚着茕歌的后背道:“你们这些孩子大了,我与你祖母老了,管不动你们了,做事自己注意点。” “祖父,孙儿明白。”茕歌笑着转过头看着他轻轻的说着,第五萧辰暗叹了口气,坐起身子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笑道:“这一年是不是很累。” 虽然好似在询问,但是语气之中却是满满的肯定,虽说在几年前茕歌便已经开始管理王府的事情,但是好歹那个时候第五玄夜还在,可以为他挡掉一部分,这一年可谓是真真切切一切都是茕歌自己亲手来的,一切都是经过他的手,他的口的。 若是平时茕歌定然会摇头坚定的道一句不累,但是现在是在他最亲的人身边,很多伪装都可以卸下去,他便诚实的点了点头道:“是,很累,最累的,还是与自己的兄弟斗。” “呵呵……累就休息吧,那是他们兄弟的事情,你不便掺和,既然离了朝堂,便在江湖中走走,也长长见识,长安那孩子比你聪明,在外行走几月,已经小有成就了。”看着茕歌这个样子说不心疼是假的,当初他将王位交给第五玄夜的时候,朝中平坦,这些年第五玄夜的日子也好过。 但是当茕歌继承爵位的时候,谁知道朝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累怎么可能呢,好在他当年培养出来的人一批一批倒还算尽职,他所想知道的,都能知道。想到前些日子得到的消息,第五萧辰的语气又忍不住骄傲了起来。 茕歌听到重熙的消息身子一怔,他出来也有两个月了,但是却还是丝毫消息都没有,现乍一听,不由的愣了一下,随后垂下眼睑,勉强的笑了下道:“是么?” 离了他的重熙一样可以过的很好,现在的日子才是重熙想要的吧,陪着他锁在帝都那一片小小的天地之中,重熙的心中还是委屈的,他知道,经过了数月的逍遥日子,茕歌心中有些没底,毕竟他有多倔,他是知晓的。 重熙也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人,这些年虽然重熙很少做决定,但是他只要做了决定,任你是谁也别想更改。想到这些,茕歌忍不住叹了口气,眉目之间露出了疲累的神色,这几个月的奔波说不累是假的,若是他的功力并未受损那还好说,可如今他…… 看到茕歌这个样子,第五萧辰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却什么都没说,既然分开了也好,免得在出事儿,丹洛舞站在屋檐下,看着茕歌那落寞的神情,终究还是不忍,上前弯腰一手轻轻的搭在茕歌的肩膀上,柔声道:“歌儿,劳累了一路,先去休息吧,累了便来祖父祖母这儿休息,朝中的事情丢给你父王便是。” “是,祖母。”茕歌抬起头看着丹洛舞,依旧是那浅浅的笑容,说完他便起身冲两人行了一礼往屋中走去,他们兄弟在这里也是有房间的,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是却还是收拾干净的,现在要用也只要打开房门便可。 看着茕歌的身影消失,丹洛舞有些不悦的看着这个与她走了快一辈子的男人,皱眉道:“你做什么试探他,这孩子如今这样你看着倒也不心疼。” “他也是我孙儿,能不心疼么?洛舞,他们两人这样断了才好,免得日后都不开心,闹得尴尬。”第五萧辰的话语虽然带着严厉,但是在丹洛舞面前他说话还算温和,丹洛舞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叹了口气,看着茕歌离去的方向,呢喃道:“孽缘,有空你与歌儿聊聊吧,有些事情还是要放在明面上来说,将来成了隐患,一发不可收拾。” 幼年的茕歌被家中众人戏称为小兔子,当年那活泼开朗的孩子,一年一年长大,从幼年只会闯祸,到长大独当一面,说实话他并没有让长辈为他费多少心,因为是他自己要学,而不是长辈逼着他,但是却没想到如今他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那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游荡的人,虽然表面有礼,但是心思深沉,许多事情放在心中不肯说出来,他们二人如此将来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 丹洛舞想茕歌应该还未用过饭,便下厨给他弄了点简单的饭食,端到他的房中去。屋中茕歌坐在桌前,双眸略显迷茫,不知道在想什么,丹洛舞暗叹了口气道:“歌儿。” “祖母。”听到声音,茕歌回了神,站起身看着丹洛舞轻轻的唤了一句,丹洛舞上前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柔声道:“吃点东西,休息吧。” “嗯。”茕歌低着头默默的吃着,有好几次他想问问,重熙最近怎么样了,但是他却不敢问,只好一直这样沉默着。 丹洛舞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是正如萧辰所言,或许他们兄弟两人分开是件好事呢,但是又或许不是呢?丹洛舞过了那么多年,也经历了很多,此刻的她却不想多管儿孙事。 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相信,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好的。想着,丹洛舞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茕歌,道:“歌儿,不用担心,你想做什么,便去吧,背后有祖母呢。” “多谢祖母,孙儿记得了。”茕歌抬起头,看着丹洛舞轻轻的道了那么一句,紧紧的抿着双唇,丹洛舞这话,他总觉他们好似知晓些什么,只是长辈不说他也不好意思问。 茕歌用完饭食便休息了,丹洛舞收拾了一番回到萧辰身边,暗叹了口气,站在他身边不语,萧辰叹了口气,方才他一直在屋外看着,看到茕歌右手的动作,在想到收到的消息,不由的难过。 “洛舞,我们的歌儿,只怕不能用剑了。” 此话一落,丹洛舞只是缓缓的闭上了双眸,却不曾多言什么,第五萧辰伸手搂住爱妻,他们夫妻两人的心中都有些不好受,毕竟这个孩子的剑术当初是他们手把手教出来的,可现在…… 第八章:冰封 内息不稳的茕歌也并没有多花时间去调息,他现在只想好好的偷一次懒,对于重熙,他也不是很担心,他的人找不到,那么他祖父的人肯定能找到,更何况从第五萧辰的口中得知重熙如今在江湖上小有成就,他的武功又不弱,自然无需多担心。 虽然青菡曾说过,若是他也不知道如何讨好重熙,那么便真的无人知晓的。但是其实只有茕歌自己知道,重熙面上看上去极好相处,但是他若是真的狠下心肠要冷着你,管你使什么手段都是惘然。认清这个的茕歌更是想要逃避,这个是从未有过的,不能说他懦弱,只能说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真心不知道如何处理。 这一觉他睡到日上三竿,睡到第五萧辰手中拿着鞭子闯入屋中一鞭子抽下来,中气十足的开口道:“臭小子,给我起来,让你来这里休息,不是让你来偷懒的。” 背对着第五萧辰躺着的茕歌听到这个声音,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就这么坐起来,第五萧辰见他没有要躲的意思立刻收了手中的鞭子,但是鞭尾还是打到了茕歌背部,被打到的瞬间茕歌忍不住一声闷哼出了口。 第五萧辰瞪着眼睛看着他,将手中的鞭子收起来放在桌上,走到茕歌的床边坐下,抬手一掌就打在他的脑袋上,道:“你小子做什么呢?躲都不躲。” 背上火辣辣的疼着,茕歌勉强动了动身子转过来,看着眼前这个老当益壮的第五萧辰,咧嘴笑道:“内息不稳,不想动。” 听到这话,第五萧辰真的想给他一掌算了,不过也心疼孙子,故此还是没动,气恼的看了他一眼,从一边拿出药油,道:“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看看。” 茕歌一眼不发的抬手慢慢吞吞的解开亵衣的带子,衣衫往后滑下,一道泛着血痕的鞭痕映入眼帘,不过最吸引第五萧辰的不是那道鞭痕,而是在茕歌背部右肩上面的一道剑伤,虽然伤痕已经结痂,但是一看就是新伤,第五萧辰倒了药油在手中,两手摩擦了小心的给茕歌按着,一边开口明知故问的询问道:“那伤是怎么回事?” “啊?”听到第五萧辰的问题,茕歌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一道才好没多久的伤呢,苦笑了下,明知道祖父什么都知道,却还要从他口中说出来,他也不曾扭捏,大大方方的道:“碰到了个难缠的主儿,非要和我比试,不小心伤到的。” “你这次伤的不轻啊。”第五茕歌的武功丢出去在江湖上丢出去也是数一数二的,谁知道一到江湖,这才几个月就受了那么重的伤,昨儿他给茕歌把脉的时候便发现,茕歌的内息不稳,而且还似有似无,加上他后背右肩上的伤,便知晓他这是内息不稳就与人动手的后果。第五萧辰暗叹了口气,看着按的差不多了便收了手道:“你小子,就不能等伤好了在出门?这么一时半会还等不了。” “祖父,我那伤,没有十天半个月补得回来么?”茕歌很清楚那一日他给陆少熙运功疗伤损失的是什么,他也想等好点了在动身,但是他放心不下,而且他还没有重熙的行踪,这才动身来了这里,谁知晓在路上便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情。第五萧辰看了看那摆在桌上的青霜,皱着眉道:“歌儿,青霜可是见过血了?” “嗯,是的。”茕歌想了想,那一夜他的确有拔剑杀人,而与那人对招的时候他也的确是给了那人一剑,说是见血了丝毫不为过,第五萧辰丢给茕歌一件衣衫,手握青霜看着他道:“穿好衣衫,随我来。” 看着第五萧辰那略带严肃的面容,茕歌叹了口气,认命的穿好衣衫随着他离去,祖孙二人在谷中走着,绕过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慢慢的往深处行去,不多时,茕歌便感觉到了一股寒气。 若是以前他完全有能力阻挡,但是现在他却冷的手脚冰冷,第五萧辰全都知道,不过他并没有任何动作,依旧带着他往前走,最后两人在一处洞穴门口,茕歌冷的有些受不了,不过却并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萧辰看了他一眼提步踏入,茕歌叹了口气跟着他进去。 踏入洞穴之后,茕歌才发现这个洞穴很是眼熟,在这冰冻着不少的武器,什么都有,而在那中间一个源源不断冒着气的是寒潭,这个地方他们幼年的时候曾经来过,也就是在这里他看中了青霜,如今在来到这里,茕歌明白了第五萧辰的意思,这是要重新冰封青霜了。 “歌儿,如今的你没有能力驾驭青霜了,纵然日后你的伤都好了,你……”当年第五茕歌为了得到青霜做了不少工作,他喜欢青霜可谓是真心的,但是如今他是无论如何也驾驭不了青霜了,青霜只能在此冰封,毕竟如今的第五萧辰已经不需要武器了,而茕歌…… 茕歌闻言,感觉右肩后面的伤疼的很,却还是扬起一抹浅笑道:“孙儿明白。” 第五萧辰深深的看了一眼茕歌,一手握着青霜横在寒潭之上,五指一松,青霜落入寒潭,在他松手的时候,他明确的看到茕歌脚下动了动,却最终还是垂着眼睑站在那边一动不动,萧辰抬起一手搭在茕歌的肩上,拍了拍两下,轻声道:“你祖母的残霜铃世间难求,当年祖父曾为你祖母打造了一柄残霜玉萧,但是你祖母不喜,所以一直放在这里,你祖母说送给你,你在音攻方面还是很有造诣的。” 茕歌其实并不喜欢音攻,只是当年他觉得音攻对付人轻松所以才学了,谁知道当年的一时所谓的偷懒,如今却成了他日后极有可能的武器,第五萧辰的话语入耳,茕歌却觉得苦涩万分。 当年第一次见到青霜的时候,是第五萧辰向他献宝只是给他看看的,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那一眼,让他喜欢上了这柄名叫青霜的剑,他一心要得到这把剑,磨了数年,终于得到了,却短短不过一年,他就要再度放弃,茕歌想着看到站在他身边的人满目担忧的看着他,故此他扬起一抹轻松的笑容道:“祖父,我们回去吧,让我看看当年你为祖母打造的萧是何样的。” “歌儿,将来只要你的武学造诣能达到聚气成刃,你的剑法……”第五萧辰也知晓茕歌的剑法是极好的,这话安慰意思及浓,他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却在接触到茕歌的视线的时候便没有说下去,不能舞剑就代表他的剑法完全无用。 聚气成刃他也未必可以,就别说茕歌了,茕歌看着眼前一下子好似有了老态的第五萧辰,移开视线笑着摇了摇头,第五萧辰的用心他都知道,说起来容易,真实实现起来,只怕到那个时候他就把剑法如数忘了,罢了,丢了就丢了吧,他还有别的出路不是么? 祖孙两人离了寒潭,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按照道理说离了寒潭的范围应该能感觉到温暖,但是茕歌的心里却还是觉得很冷,他从未想到有一日竟然会如此,他竟然要因为这样的事情放弃青霜,放弃剑,但是他却无可奈何,他只能放弃。 丹洛舞手中拿着一支玉箫站在那边看着他们两人慢慢的走近,第五萧辰看了一眼丹洛舞,而她则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走向茕歌,手中的玉箫在掌心之中转了转便递到茕歌的面前。 残霜玉本就世间难求,做成的萧一看便是极品,光滑的萧身没有多余的装饰,就是这样一柄玉箫也足以吸引人的视线,但是茕歌看着眼前的玉箫,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慢慢的抬手拿起玉箫,浅笑了下一言不发。 丹洛舞抬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轻柔的开口道:“歌儿,祖母知晓你不喜爱音攻一类的东西,或许没有人告诉过你,在音攻上面你的悟性并不低,祖母可以告诉你往后除了剑,你什么都可以学,但是剑你不能在碰了,你懂我的意思的。” “祖母您直接说凡事要长时间要右手用力的我都不能碰就对了。”茕歌虽然难受要舍弃剑,但是他却还是一个聪明的人,既然不得已舍弃剑,他也犯不着与自己过不去,丹洛舞听着茕歌略带着调笑的语调,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他,也松了口气道:“在这儿多留几日,祖母指点你一番,待你内息恢复,在外行走不是问题。” 那一日午后,茕歌并没有开始加强音攻的学习,反而是站在了离住所不愿的一处山头之上,双手背负身后,手中握着玉箫,闭着双眸微微仰着头,那淡然的神情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但是站在远处的第五萧辰看着他,却不由的想到了数月前出现在他面前重熙,有一段日子重熙也是如茕歌一样,站在那边一动不动,闭着眼睛想自己的心事。 第九章:决定 不得不说,他们兄弟两人出奇的相似,重熙也曾这样站在那边,一站数个时辰,就跟现在的茕歌是一样的,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重熙周身散发出来的是顾忌,是绝望,而茕歌周身的感觉则是纠结,不知所措。 或许是那一日的静默让茕歌彻底放开了,他好似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一般,练习音攻,丹洛舞在一旁指点,偶尔练习暗器,但是由于他内息不稳,还看不出什么大的成效,不过在数日后他内息略微稳定的时候已经能看得出威力了。 丹洛舞看着第五茕歌,其实要论给人的感觉,重熙适合萧,而茕歌却适合剑,不过如今舍弃剑拿起萧的茕歌虽然硬生生的改变的周身的感觉,不过看上去倒也没有任何违和之感,只是如今的他少了一分霸气,多了一分温润气质罢了。 在这儿住了近半个月,茕歌的内息略微稳定了些,不过内力却还是没有完全补回来,当初他来的时候一身内力只余下一成不到,看来那个时候他是拼尽了全力,半个月能补回五成已经很不错了。 而这半个月,陆陆续续有重熙的消息传来,第五萧辰却总来没有说过一句,纵然他知晓茕歌很想知晓,茕歌不问,他也不说。 “祖父。”踏出书房的第五萧辰便看到茕歌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第五萧辰很清楚他想知道什么,却还是装作不解的开口道:“怎了?不舒服?” 闻言,第五茕歌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睑,轻轻的开口道:“祖父,孙儿想知晓长安的消息。” “歌儿,祖父想知晓你与长安出了什么事情。”第五萧辰看着茕歌良久,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开口说着,茕歌手下虽然有人,但是只要第五萧辰从中阻挠,他便能让茕歌知晓他让他知晓的东西,而非茕歌自己想知晓的东西。 然而第五萧辰的这个问题换来的竟然是茕歌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萧辰不悦的眯起双眸,这个笑容数月前也出现在了重熙的面上,他正准备开口,茕歌缓缓的抬起眼睑,一字一句轻柔却坚定的开口道:“祖父您不是都从暗卫那边知晓了么。” 安排在茕歌和重熙身边的暗卫到底有多少人,其实他们兄弟并不知道,他们知道的只有第五萧辰让他们知道的,茕歌也确信无论王府之中出了什么事情,或大或小早晚会传到第五萧辰的耳中,而那一夜的错误肯定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如今他却来装作不知道的问他,让茕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故此他的笑带的多的是便是自嘲,并没有别的意思,他自嘲,他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与重熙之间的事情,也无法好好的隐瞒。 “他是你弟弟。”第五萧辰看着茕歌唇边那抹自嘲的笑容,暗叹了口气,最终说了那么一句话。闻言,茕歌抬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孙儿知晓。” 话音落下,在第五萧辰要再度开口的时候,第五茕歌撩起袍子跪下,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第五萧辰想要说什么动了动唇却不知道如何说起,茕歌深吸了口气,郑重的开口。 “祖父,男子相恋本就骇人听闻,孙儿明白,这个您尚且能接受,因为第五皇族当年的渊王爷为了爱人放弃了爵位,而他的爱人也放弃了朝中大好的前尘,而朔凛门中这一代又出了陆少熙与兰卿,您若真的不能接受,当年在陆少熙说的时候您就已经动手了。而如今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您的孙儿您的血脉之上,您若不接受孙儿也绝无怨言,数年前孙儿便明白,孙儿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当时虽然不知晓原因,只当自己是冷血薄情,但是那一夜之后孙儿明白了,孙儿不是不会爱人,而是早在数年前这颗心便被人占据了。” “歌儿,这是你们的事情,祖父不管,只要你们好就可以了,但是你要答应我,若是长安有意放弃这段感情,你便不可以强求,明白么?”听着茕歌的话语,第五萧辰觉得真心疲惫,当初他在问重熙的时候,得到的答案竟然与茕歌所言的大同小异。 只是那个时候重熙还言了一句,便是“等孙儿能放开了,孙儿便回去,安安分分的当哥哥的弟弟。”这两人都如此倔强,吃苦是免不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个入黄土半截的人多管什么。 想着,第五萧辰弯腰拉起茕歌,想了想道:“下个月孤绝山庄的二少爷要娶妻了,你代替你双亲以及我与你祖母,前去走一遭,顺道见见幼年好友。” 听到这话,茕歌并无迟疑的答应了下来,既然是第五萧辰说的,那么自然有他的道理,走一遭便是,权当走亲戚了。当日茕歌便略微收拾了下东西离开了缨泠之谷,在他离去之后,丹洛舞站在第五萧辰的身边,浅笑道:“不知道你那宝贝儿子若是知晓了这两个小子的事情,会不会气死。” “管他呢。”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他们有如此肚量有如此胆魄能接受兄弟断袖,其他人呢?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么…… 缨泠谷的安静祥和,更加的反应出了江湖的腥风血雨,虽然现在江湖看上去平安无事,但是偶尔的惹人厌恶的事情还是会出现。 江湖门派大多建在远离城镇之地,周围大多数是风景良好之地,往往每个门派距最近的城镇都要一个时辰的路程。而这些门派周围方圆几里也极少有人踏足,或许是因为那些人只念着练武,周围的景色也露出几分恬静之意。 而对于这样的景色,重熙每次路过都会停下休息片刻,林中郁郁葱葱,从树叶的缝隙之中,温和的阳光照耀下来,那星星点点的极为好看,重熙在林中停下脚步,纵身一跃跃上离他最近的一棵大树,坐在树上,身子往后靠着树干,微微仰着头,看着那树叶之中的点点光芒。 一眨眼,离开王府都快半年了,那一夜的痕迹早已消失殆尽,唯一留下的便是那磨灭不掉的记忆,想到那一日清晨茕歌离去之时的眼神,重熙便觉得心口一阵烦闷,故此这半年来他极少想到那一日的事情,一方面是不想在感受心收缩的疼痛,另一方便他曾对他的祖父说过,放下这段感情,既然如此要做到就要先做到忘怀那一切。 第五茕歌,这个自他有记忆开始便一直在他身边的名字,没想到有一日他再也无法拥有,除了那一日的事情,重熙偶尔还会想到茕歌对他的宠,想到那些,他的心情便会好许多,不过很多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到那混乱的一夜。 虽然让他心酸心疼,但是这却是他这一生再也无法拥有的,他曾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感觉得到痛也好,最起码这样他还能记住。 这一次的年重熙是与第五萧辰夫妻两人过的,虽然没有了那一年不差的陪在他身边的人,但是在第五萧辰的身边他也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亲情。他记得他刚到缨泠之谷的时候,第五萧辰看到他的第一眼是欣喜,第二眼便成了惊讶和心疼。 重熙不记得那个时候他是什么样子了,他唯一还有点印象的便是在缨泠之谷他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站在那山头之上,只着一身单薄的衣衫,每每都是他的祖母丹洛舞拿着披风给他披上,劝他回去休息,重熙印象最深的便是他的身体每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热。 他知道他感染了风寒,但是他不想乖乖的听话,直到那一日第五萧辰与他深谈,那一日重熙哭了,也是在那一次之后重熙决定养好身子外出走走,那么多年他困在帝都,再大的心也变小了,他不该如此,真的不该。 “啊呸!要我就这么回去,我不服!一本破秘笈而已,这样就要受罚?!这算什么公平公正!” 如此美景,静默不语才是最好,却突然冒出了那么大的一个嗓门,重熙忍不住皱了眉,那声音听上去粗声粗气,说话也粗俗的很,的确不是一个会看地方说话的人。 想着,重熙缓缓睁开双眸,敛了周身气息,放慢了呼吸,眼睑抬起便看到在离他不远处,几名少年围着一名看上去比他们略微年长一些的人,为首的少年微微眯了眯双眸,不悦的开口道:“够了,孙二,把秘笈交出来,师父们会从轻处理的!” “从轻处理?我不需要!我拜在师父门下数年,却一直被师父当成可有可无的,还说什么一视同仁,根本狗屁!既然师父不愿教,我自学成才便是!”那被唤作孙二的人话语之中带着一抹狂妄,重熙坐在那边看了好一会,看着他们因一言不合打起来。 只需简单的几招,重熙便看出了那孙二的武功来路,而那指责孙二的人他们的武功套路与孙二的很像,只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地方,若非他知晓那其中的不同只怕还真的不能看得出来。 重熙没有要管闲事的意思,身形一动,借助着脚下踹树干的力道,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林子里,与那些人计较太没意思,离了林子他又懒懒的不想多动弹,故此他便在清澈的溪边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被太阳照的发光的水面,时不时的拿起一颗石头丢下去。 从那石头丢下去碰触到水面的时候,一圈圈的波纹慢慢的往外散开,慢慢的越来越小,好似将那石头落水的地方紧紧的束缚了起来。 这样的景色,让重熙的心安静的了下来…… 第十章:偷 “唔……”一声痛苦的闷哼清晰的传入耳中,重熙放下了刚刚举起的手,叹了口气,真是的,眼前景色如此之好,为何每次都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搅呢。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这些人却一次又一次的打搅他欣赏美景,那么这件事情就不是单纯的清理门户了。 想着,重熙站起身转过身慢慢的沿着溪边走着,方才那声闷哼太明显了,显然就是在离他不远处,慢慢的一阵清晰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入耳,重熙走到一边的大石头处,猛的转身便看到方才被人围攻的孙二竟然躺在这里,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看到他这个样子,重熙心中是有些不信的,毕竟他才离开了一小会,而且方才那些围攻他的人根本没有这个人厉害,重熙皱着眉站在那边看着他,好一会他才蹲下身,一手撑着下颚,皱着眉头不说话。 而那孙二听到脚步声慢慢的睁开双眸,有些气若游丝的喘着气,好一会才慢慢的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本红色封皮的不算厚的簿子,一手撑着地面猛的身子往前拿着簿子的手抓住了重熙的手,一字一顿的开口道:“少侠,这簿子还请少侠帮忙收好,若在下还有命归来,定当来问少侠要回此簿子。” “不帮。”重熙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那副死人样子倒是装的很像,不过他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淡淡的两个字吐出,孙二的眸子立刻黯淡了下去,重熙看着他这样,想了想,蹲下身扬起一抹浅笑道:“我不帮你,不过……” 重熙说着慢慢的拖长了最后一个字的语调,孙二看着眼前俊美少年的笑容,不知为何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直觉告诉他整个人的笑太过渗人,虽然亮眼,但是却带着一股邪恶的感觉。 重熙蹲在他身边伸出手在他身边鼓捣着,良久他才拍了拍胸口站起身边走,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孙二低头看了看胸前被包扎好的伤口,呢喃道:“以后记住,招惹谁也不要招惹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公子,谁知道他的心中打着什么不好的主意。” 入夜之后的尘世寂静无声,普通人家忙碌了一天早已歇下,只有那一阵阵不自然的风回荡在屋顶之上。几抹黑色人影快速的在屋顶上面移动,最终几人的身影停在了城中一家上好的客栈的屋顶之上,只见他们时不时的翻开瓦片查看着。 翻到一处瓦片的时候,其中一人做了个手势他们几人凑到一起,看了看那屋中的人,几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身形比其他人要看上去要小的人双脚勾住屋檐,倒挂在窗户前,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细小的竹筒,伸出一手轻轻的在窗户之上戳了个窟窿,轻轻的将竹筒伸了进去,深吸了口气,轻轻的吹着,一道淡淡的烟雾慢慢的从房中弥漫开来。 周围几人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方才吹迷烟的人快速的身子一动将窗户打开,身子轻巧的在地上翻了个跟头,悄无声息的单膝跪地跪在那边,一双大大的眸子动了动看了看屋中的一切,最后视线定在了那床上背对着的身影。 入了夜重熙便早早的躺下,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本来就认床,这半年来不断的换地方,有的时候舒心了自然就睡了,但是睡不着的时候比较多。每次睡不着独自一人躺着的时候,他就会想到以前在府中的时候,茕歌会温柔的抱着他,每次在他的怀抱中他总能睡过去,虽然时辰不长,但是好歹还是会有安心的感觉。 以前的记忆一幕一幕涌上来,正想着屋顶上面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侧着身子眸子一扫便看到一抹不明显的光亮被遮挡住,重熙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侧了侧身子面朝墙壁,调整了下呼吸让人以为他已经熟睡。 果然不多时一阵迷香传入鼻间,那味道对于重熙而言丝毫不陌生,当初在朔凛门中的时候,就曾训练过这类的,故此只是吸入一点对重熙而言没有丝毫的作用。 果然,不多时一道人影潜入屋中,闭着双眸的重熙还是感觉到了那道轻的不能在轻的身形在踏入屋中的时候所带出来的声响,听着那人在屋中小心翼翼的翻找着什么,却最终没有任何收获,那人站在床边,半探着身子仔细的看着床榻之上是否有他们所要找的东西。 最终那道探寻的视线在重熙的手边定了下来,看到自己要找的东西那人立刻伸出手便要去拿,重熙却在此刻睁开了双眸,冲其笑了一下,一手快速的抬起伸出食中二指准确无误的点在了那人的手腕之上,那人捏着手腕往后退了两步,重熙慵懒的靠在床柱之上浅笑着看着那人,上下打量了下一身夜行衣的人,看身形应该是女子。 “阁下夜半不休息,来在下的屋中作甚。”重熙只着一身单薄的亵衣,却依旧是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浅笑着开口那温和的语调让来人愣了一下,那人看了看床榻之上的袋子,又看了看重熙,皱着眉道:“阁下床榻之上的东西是我们的。” “哦?”笑着挑眉扬起了语调说了那么一个字,微微侧首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袋子,一开始他还不确定是否是这些人,但是此刻他是彻底确定了。在他与那叫孙二的人交换了这个袋子之后,刚踏入城中,重熙便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他,而当他有意无意的将袋子中的东西拿出来检查的时候,那些跟踪他的人的呼吸很明显的有了变化。 其实按照重熙的本事完全可以甩掉这些不知天高地厚跟踪他的人,他连朔凛门精心培养的暗爵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这些人了,但是他就是想与那些人纠缠纠缠,这半年来的日子有趣的事情太少了。既然有人送上门,何必要推开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今日夜里重熙总算是等到这些太过小心的人。 “这东西是在下捡到的,有何证据说是你们的?”重熙随手披上一件外袍,起身走到一边点燃了蜡烛,倒了杯茶水说着,一手拿起茶盏抵着下唇,他清楚的看到那女子的眸中闪过的一抹不可思议和惊艳。 对于这些他丝毫不在意,反正这些年这样的目光他也不是没看到过,不过被一个陌生人如此盯着他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故此放下茶盏,在桌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最起码可以唤回眼前人的思绪。 那女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懊恼的别过头,深吸了口气,皱着眉道:“公子,那东西的确是我们师门之物,还望公子还回。” “若是我不给,那又如何?”重熙的面上丝毫没有变化,依旧笑着说着,虽说那话语之中有着挑衅的意思,但是那眸中却是平平淡淡的,别无它意,或许是被重熙那双眸子给吸引了眼前的女子看着他的双眸,愣了一会并未说话。 倒是一直在外面着急的人此刻再也沉不住气破窗而入,两人上前与重熙纠缠,另外一人拿了那袋子便走,其余两人见东西到手便没有要与重熙纠缠的意思,毕竟从他们一交手,他们便感觉到了眼前的少年虽然看上去年少但是武功绝对在他们之上。 因为从他们与他动手开始,重熙面上的表情便一直没有变过,他一直坐着,就伸出一手与他们几人纠缠,单是这一分淡然便让这些人心中不由的咂舌。 当他们拉着那女子走的时候,重熙清楚的感觉到那女子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察觉到她的视线,重熙笑着扬了扬手中茶盏,那笑容看上去令人一时间移不开视线,却也带着一抹看不懂的意味。 “后会有期。”重熙放下手中的茶盏,站在床榻之前看着那空空的床榻,轻笑着说着,那双令人着迷的眸子之中闪出的便是一阵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只是不知晓那些人是否会真的乖乖的将东西拿出来检查检查,料想应该是会的,毕竟是他们师门的东西,只要打开,他们就会收到他送给他们的大礼的。 这一刻重熙的心情很好,想到那些人拿到那东西之后的样子就忍不住再度轻笑了下,转身在一边坐下,一手撑着下颚,眸中都是满满的笑意,但是他的思绪转的太快,那一个瞬间那思绪便转到了茕歌的身上,若是他在他的身边知道他这么做,他会笑着敲下他的脑袋,然后语气宠溺的开口,言:“那么大的人了,怎的还是如此?” 想到这些,重熙收敛了笑容,深深的叹了口气,低垂着眸子,这声叹息怕是传不到他的耳中,因为他已经失去了他。想到他的夜,对重熙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已经有多久不曾好好休息过了?外出半年,他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多少次?何时他才能忘却?何时他们才能如以往一样,维持那份假意的兄弟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