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与清洁工——慕雪初晴
慕雪初晴  发于:2014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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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四个短篇故事的集合,各种不同版本下的人生。 主人公一个是少爷(富二代,或者至少曾经有钱过) 另一个则是清洁工,各种意义上的环保卫士。 即使在不同的时空背景下,也可以相遇,然后相爱的故事。 甜蜜治愈系文~ 分别是植物大战僵尸版本,星际版,影卫版和创建精神文明城市版。 题记——假如平行世界真的存在,那不论哪个时空我们都要相爱。 内容标签:异能 遥远星空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植物大战僵尸 1、植物大战僵尸版 题记——假如平行世界真的存在,那不论哪个时空我们都要相爱。 命题一:植物大战僵尸 这是一场人类输不起的战役。 平静的城市变成了战场,硝烟弥漫,炮声隆隆。 “顶住,给我顶住!” “B2区玉米加农炮已被摧毁,重复一次,B2区加农炮已被摧毁。” “报告,G3区沦陷,第五小队正在撤离中,请求空中掩护!” 通信器中,各种不利的信息纷纷传来。 战火纷飞的城市,僵尸四处流动。 昔日祥和繁华的商业街早已变得破败不堪,一个形色匆匆的男人从小巷里穿了出来。 “萧少,G区已经悉数被僵尸占领,请您尽快撤离到安全地带!”耳麦中传来清晰的呼叫声,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还有哪里是安全的?”被称作萧少的萧夜拍了拍衣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蒜扔向巷道深处,暂时阻止了僵尸推进的步伐。 在商业街的另一头,一列身着统一制服的保镖从直升机上降落,前来接应他们的主人。 站在商业街道中央,萧夜手持格林机枪豌豆,扫射着从屋顶上探出头的僵尸。 “啧,追来了。” 几个手持去年娱乐周刊的僵尸慢悠悠向着萧夜移动,两个头顶着平底锅的僵尸挥舞着扫把和菜刀唱着歌儿向萧夜袭来,还有一个浑身缠绕着彩带的僵尸一路踩着音乐节拍扑过来。 你会看报,会唱歌,还会跳舞? 萧夜嘴角勾了勾,摸出墙果来。 这几个僵尸和之前那些会耍双截棍会开哈雷摩托会挖陷阱的差远了。 迎着风,墙果迅速长高,变粗变大。 远远望去,好一枚高大威猛的墙果壮士。 随后,萧夜抬脚一蹬。 墙果圆润滚过去,压平一路僵尸。 “萧少,我们看到您了!” 耳麦中传来保镖的呼喊声,萧夜还未回头就听到他们的呐喊声。 “天哪,他们居然出动了米格战斗机!” “我们的三叶草已经没有存货了!” 萧夜皱皱眉,沿路扔下土豆地雷,调头迅速向保镖们冲去。 遇袭的保镖们浴血奋战,各种惊险刺激镜头均可参照好莱坞爆米花大片1.1级周年庆版。 一个身残志坚的保镖从怀里摸出还热乎着的一封信,托付给身边的战友。 “一定,一定要交给萧少。” “放心,我一定做到。”接受重任的保镖泪流满面,“你就放心地去吧!” “等等。”口吐鲜血的保镖一把抱住对方的大腿,颤巍巍的手递来一枚太阳金币,“这,这是,我交给葵花党的党费。” “保证完成任务!” 当萧夜和保镖们相遇后,萧夜躲在南瓜掩体后拆开了信封。 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写到在一个地方有一个少年能够拯救这颗星球,拜托萧夜找到他。 “萧少,请立刻上飞机!” 萧夜抬头看了看在附近盘旋的直升飞机,点点头。 如果不能战胜僵尸,或许地球上的灭绝物种即将再增添一类。 人类的生存危机,已经迫在眉睫。 但就在萧夜登上直升飞机前,气球僵尸突袭了直升飞机。在仙人掌全面牺牲无法保驾护航的情况下,飞机坠落了。 “萧少,快走!”注意到小恶魔僵尸的出现,保镖们紧张地意识到跟着就会有巨型僵尸来临。 “萧少,只有这个了,坐上这个赶紧走!” 保镖眼含热泪,手里紧捏着热辣辣的胡椒和红彤彤的樱桃,视死如归地看向远方。 “拜托你们了。” 萧夜背过身去,忍住激荡的情绪。 在没有其他交通工具的情况下,萧夜骑上保镖们贡献的蜗牛,向着神秘信件指引的地方,前进,前进! 灿烂夕阳下,骑着蜗牛的萧夜大少爷,蠕动在伤痕累累的城市中。 “对了,植物学院的教授讲过,骏马无夜草不肥,蜗牛无燃料不跑。” 给蜗牛喂了块巧克力,萧夜立刻感受到了七十码的速度。 来到信件指向的神秘地点,萧夜拍了拍蜗牛的脑袋让它等候在外,独自走进了幽暗破烂的小院。 推开长满蘑菇的木门,萧夜看见一个少年正蹲在地上对着蓝盈盈的蘑菇自言自语。 “小蓝冰,晚上我要出去扫街,你一个人在家不要害怕哦。” 冰镇蘑菇害羞地抖了抖,少年温柔地笑起来,摸了摸蘑菇的脑袋瓜。 “滋,冰凉。”少年笑着哈了口气,被抚摸的蘑菇像一只理顺了毛的猫咪,呼噜着扭了扭。 “你好,请问你是,孙棠洲吗?”萧夜根据信件中提到的少年名字,礼貌开口。 少年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是。L3区特殊环卫署扫地人,员工编号MR910。你是,税务局的?” “咳,不是。” “城管?” “不……” “我不上网,也不买东西,你上别家看看。” “我不是推销员。”被当作业务员的萧家大少爷努力端着好气态,只是唇边微笑微微扭曲。 “喔。”孙棠洲背过身去,继续照顾心爱的蘑菇。 萧夜打量着孙棠洲,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平凡的少年拥有能够拯救世界的力量。 在人类与僵尸开战后,世界变得一片狼藉。特殊环卫署应运而生,他们负责清扫战斗后的街道,安葬死者,掩埋僵尸,照顾植物等。 “我要出去上班了,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孙棠洲扛着专用扫把拎起墓碑苔藓,背上咀嚼者不等萧夜再开口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院。 结束了工作后已是午夜,孙棠洲回到居住地,发现萧夜早已不请自入地坐在自己书桌前,翻看着他的笔记本。 “嗨,你这人!”孙棠洲慌张地收拾着大大小小的笔记。 “掉地上了,我刚捡起来。”萧夜笑着起身,让出房间内唯一的凳子给孙棠洲。 “你,你找我什么事?”孙棠洲挪到板凳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萧夜出示了那封信,看到信纸上熟悉的字迹,孙棠洲先是一惊,看过信后,脸色渐渐发白。 “老师,还是惦记着那个东西啊。”孙棠洲只觉双腿发软,坐在板凳上,叹息一声,抱头不语。 萧夜注视着孙棠洲,蹲下身,学着孙棠洲照顾蘑菇的样子,摸了摸少年软软的头发。 孙棠洲抬眼,看着萧夜漆黑的双眸,不可思议地镇定下来。 这个男人的眼睛比最可怕的夜还要幽深,但却并不会让他害怕。莫名的温暖给了孙棠洲勇气,少年开口说道: “毁灭蘑菇。” “什么?”萧夜愣住了。那个不是早就被PVZ公约禁止使用了吗?毁灭蘑菇杀伤力巨大,但却会对地球生态造成极大的不可逆转的破坏,在经历初期实验后,毁灭蘑菇即遭到全面销毁,禁止任何单位或个人研究同类蘑菇。 “我,我,当时舍不得毁灭蘑菇被消灭,偷偷,偷偷拿了一株带出来。学院的院长,也知道,答应过我,不告诉别人。” 萧夜等孙棠洲缓过来后,轻声问道,“那你现在,还在照顾它?” “嗯。”孙棠洲揉了揉眼睛,扬起脸庞,“要看吗?” 掀起地板,孙棠洲提着灯笼草,引领萧夜走下长长阶梯。 废弃的防空洞内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蘑菇,磁铁蘑菇甩着脑袋欢迎饲主光临,海蘑菇趴在水塘里懒洋洋,胆小蘑菇扑上来蹭了蹭孙棠洲的鞋子,瞄到陌生人萧夜后嗖地一下逃之夭夭。 绕过催眠蘑菇,孙棠洲带着萧夜拐了个弯,巨大的房间内全是漆黑的毁灭蘑菇。 它们睁开了眼,猩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者。 “有,这么多?”萧夜艰难地咽下口水。 “嗯。”威力足够把地球炸成扭扭薯条,孙棠洲在心里想着。 老师他是怎么想的,拯救不了世界就干脆毁灭它吗?萧夜退后一步,捂住额头。 “喂,你不觉得吗?”孙棠洲慢慢转身,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坚毅,眼神中饱含痛苦,“地球已经这么脏了,再怎么扫也扫不干净。” “与其最后看着它腐烂掉,不如一开始就没有过。” 从学校离开后进入特殊环卫署的孙棠洲,每一天每一天都看见城市腐朽,人心枯竭的惨象。悲剧随时随地都在发生,哪里都没有安宁与和平。 扫地人为这个星球清理了无数的尸骨与残骸,可最后谁又为他们收尸? 孙棠洲不想自己的身体被僵尸吃掉,每次出门都带上吞噬者的他,给环卫署的解释是保护自身安全。但只有他本人知道,携带别名为食人花的吞噬者,是为了方便它吞掉不幸死掉的自己。 孙棠洲的手伸进口袋里,浅褐色的咖啡豆在掌心来回翻滚。他想起老师的声音: 如果我的信送到这里,那就说明,地球没救了。 撒下咖啡豆,唤醒沉眠的恶魔,送这个世界入睡吧。 再没有战斗再没有争吵再没有喧嚣再没有疼痛。 让心得到永恒的宁静。 长着肉茧的手指抚过孙棠洲的脸颊,萧夜怜惜地看着他,“为什么不用呢?” “……你知道了?” “咖啡豆的味道,很香。” “你不怕死吗?” “怕,怎么不怕。”指尖摩挲着少年的眼角眉梢,“倒是你,怎么哭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眼眶,少年结巴地开合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像缺水的鱼,半张半合,一个字也蹦不出。 温暖的吻落在额头,像是蝴蝶扇动了翅膀,轻柔甜美。 舌尖随即卷走晶莹的泪滴,微微苦涩。 萧夜看着瞬间脸红得像番茄的少年,心情大好地拥他入怀。 这下子孙棠洲觉得自己都要爆炸了,热气直往头顶上冲,再不停下来他都快变成喷射蘑菇了。 “我,我没有哭。” “嗯。” “是,是烟雾蘑菇晃花了眼睛,你看错了。” “嗯嗯。” 躺着也中枪的烟雾蘑菇蹲在墙角,默默拔草。 最后,孙棠洲还是使用了毁灭蘑菇。 但经过改良的毁灭蘑菇虽然还是会对僵尸造成人道毁灭,但经历爆炸的大地却会慢慢自愈,不再像以前那样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 僵尸渐渐退却,人类逐一收复失地。 当地球上最后一个僵尸被确认消灭后,人类迎来了新生的曙光。 与植物和谐相处,共建绿色新社会成为人类下一个千年发展目标。 从战场上回来的萧夜与孙棠洲也终于重逢相聚。 “唔,僵尸解决了,我也失业了。”没有了僵尸但特殊环卫署依然健在,它们仍然肩负着培育和保护植物的重担,但扫地人这一行业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顺理成章地,孙棠洲下岗了。 “没关系,我养你。”家里不差钱的大少爷萧夜抬起少年的下巴,乘其不备啄了一口。 遭到偷袭的少年刷地扭过头去,吱吱唔唔,“那,那我的蘑菇怎么办?” “一起养呗。”萧夜从少年背后搂住他,笑着揉了揉孙棠洲的头发。 笼罩在男人气息中的孙棠洲顿时僵硬得不得了,一动不动任由对方上下其手。 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萧家大少爷乘胜追击:“我家有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山有水有花园。花园里有好几个温室,还有音乐给植物听。园丁也都很会照顾植物,每天给他们浇水施肥,还会讲晚安故事。” “你愿意做我的植物吗?” “那你一定,一定要准备很多很多很多很多花盆。” “当然。”萧夜抱着归属权划拨自己管辖范围的小植物,心满意足。 还不知道KingSize心形水床也被划拨到花盆定义的孙棠洲也幸福微笑起来。 世界和平,恋人相爱,真好。 2、命题二:星际版 上 按下按钮,阿尔法星究极华丽无双完美垃圾处理器开始运转。 再按下按钮,阿尔法星究极华丽无双完美垃圾处理器停止工作。 每天两次,每次动动手指来一下的运动就是阿尔法星垃圾处理站站长孙小六的日常工作。这也是他在三十年前就干起的工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在垃圾处理站服务至二百三十五年后,然后光荣退休,光荣地进入养老院。如果在整个工作期间内思想端正,爱岗敬业,表现突出,那么他还将获得一枚银叶勋章作为奖励。 啪嗒按下按钮开始一天的工作后,孙小六端着清水一本正经地坐在光屏前,戳戳点点翻看早间新闻。 一则醒目的时事快讯吸引了孙小六的注意。 必读:阿尔法星第七十六号舰队于近日在九十九号航线附近发现星际海盗并与之交火,海盗集团在我舰队炮火压制已撤离航线。受此影响,九十九号航线将关闭三日进行搜索和清理工作。八十四号、一百五十一号、三十七号航线将加开星际快车,保证广大群众的顺利出行。 航线安不安全,顺不顺畅这些对于那些需要上班出差和旅行的人都说都很重要,但这和他没有关系,反正他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里。孙小六想着,沉默地划过新闻页面,跳到滚动播出的星云动画台。 星云动画台正播放星际狗的冒险故事,听到熟悉的音乐,孙小六的机器宠物犬钻出狗窝,连滚带爬地扑到孙小六脚边,来回磨蹭。 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宠物,孙小六弯腰捞起机器宠物犬球球,轻轻地摸了摸球球光亮的脑门。 “看吧。” 把唯一的网络光屏让给宠物,孙小六穿上浮力拖鞋,走出处理站。 垃圾处理站建立在阿尔法星四十四号航线上,这是一条禁止通行的非公开星际航线。往来于此的只有大量的垃圾快车和能源飞车,除了这些,就只有半年才来一次的补给车。 走在浅咖啡色的仿生地膜上,隔着半透明的记忆玻璃天窗,孙小六看着那些银光闪闪的宇宙飞车自浩瀚的星海飞来。垃圾快车有规律地降落在垃圾处理站上,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将人类活动产生的垃圾送入处理核心器。处理中心将分类垃圾分批次处理后,转化为可利用的能量块,送入仓库,再由飞车将那些能量块运往阿尔法星。 人类二十七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垃圾处理站,前时代周刊现星蛋周刊曾这样评论道。 在新的纪元里,人类早已走出了太阳系,开始在银河系里寻找合适的行星。 阿尔法星就是人类在银河系中最早建立移民基地的六颗行星之一。 现在的阿尔法星早已今非昔比,曾经仿效古地球修建的高楼大厦早就变成了博物馆内的展品,现在最盛行的建筑美学是仿效巨叶海藻搭建的浮游房屋串。 先进的生命科学使得人类的寿命延长了数百年,十八岁成年的概念也早已落伍,一百来岁还嫩得可以卖萌的是大有人在。 智慧的人工智能辅佐人类管理城市,但人工智能在人类社会中得到广泛应用的同时也受到了严格的管制。 如果人工智能反过来控制人类,那么人类要如何抗衡这些高智慧的物体? 于是,在关键性的行业和岗位中,人类立法限制使用人工智能,禁止人工智能取代人类在某些行业的工作。 譬如,垃圾处理站站长这样关乎民生大计的特殊岗位就必须由人类来担任。 孙小六就是这样一个幸运儿。 前提是,这样的幸运儿一旦上岗必须承受数百年的孤独,唯一与真人交流的机会只有二十年一次的心理检查。出于安全和保密的要求,垃圾处理站的网络光屏只能实现单线通讯。除非有紧急情况发生,站长才能使用电子宠物进行星际通报。 但各大行星的垃圾处理站从建立起就没有一任站长拉响过传说中的警报。 孙小六揉了揉望天看得有些僵硬的脖子,回到自己房间。 他找出昨天没画完的水彩画,开始给纸上的小兔子上色。 淡蓝,粉红,还是青色? 嗯,兔子喜欢吃什么呢? 黄瓜好了。 孙小六画了一条弯弯扭扭的黄瓜,又给黄瓜染上了嫩嫩的鹅黄色。 在漫长的光阴中,孙小六开始用前任留下的画具打发时间。除了绘画工具,孙小六还在房间内发现了一些古乐器,一打光碟,一箱石子,一个封存在水晶中的植物叶片摆件和好些叫不出名字的杂货。 按照垃圾处理站的管理手册,这些都可以送进核心熔炉变成崭新的、漂亮的、白生生的能量块。 但孙小六舍不得。 这堆“垃圾”中,孙小六最喜欢的还是一本翻得破破烂烂的童话绘本。 绘本讲的是小红帽的故事,但最后几页缺失了,孙小六一直不知道小红帽最后有没有战胜大灰狼,大灰狼是不是吃掉了小红帽。 孙小六想,他要是小红帽的话,如果有大灰狼闯进他家企图吃掉他的宠物狗球球,他一定会勇敢地端起武器库里的贝塔号2.0版阳离子单兵火箭炮对抗入侵者。 只是孙小六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大灰狼长得很帅很帅很帅的话,他舍不舍得用火箭炮轰掉对方的脑袋呢? 下班时间快到了,孙小六走回控制室,按下按钮,垃圾处理器停止了工作。垃圾快车仍然三不五时地飞来,能源飞车也在将库存的能量块逐一搬走,但处理站的核心熔炉已经逐渐冷却下来。 孙小六喝了一杯清水,咬开装着压缩流质食物的口粮袋,一饮而尽。 “球球,走。” 吃过简单的晚饭,孙小六开始了下班后的遛狗散步行。 欢乐的机器犬旋转着尾巴跟在孙小六身后。 走在熟悉的半透明通道上,小跑在孙小六身前的机器犬忽然冲到了通道出口。 “球球,不要乱跑。”孙小六紧张地追过去,试图一把捞起球球。光亮的机器犬汪汪叫两声,又对着通道外咕噜噜呜咽着。 感应到人类的接近,通道自动开启了第一扇门。 球球蹭地一下扑了过去,啪地一声贴在第二道金属门上。 “球球,要乖。”孙小六被弄扁的机器犬逗乐了,弯下腰把球球从门上撕下来。抱着球球站起来的瞬间,孙小六隔着透明的门窗看见了外面。 在那里,有什么东西? 浅色的卫星表面上有一团深色阴影。 孙小六贴在门窗上使劲往外瞄,但始终看不清。 要不要出去看个究竟呢? 孙小六迟疑了。 处理站建造在一颗人工卫星上,平时孙小六基本不出站,天天蹲站里认真按时上下班。虽然站上配备了防宇宙射线的防护服,但孙小六也只是每月穿两三次出去检查设备,然后就老实回到站里继续蹲守。 防护服再美,也抵不住四十四航线常出现的小型陨石雨。论安全,还是由特种金属制造的垃圾处理站可靠得多。 孙小六曾经目睹过垃圾飞车被陨石雨袭击的情景,最后有一辆被砸得坑坑洼洼的飞车在宇宙中爆炸,分解,消失不见。 恢复原状的机器犬绕着孙小六来回打转,时不时对着外面汪汪叫两声。 看着球球,孙小六下定了决心。 换上防护服出去看看,如果是陨石块就拿给球球磨牙玩,如果是废弃物的话,就扔进炉子里烧掉。 只是当孙小六来到那“东西”面前,这才发现它既不是磨牙棒也不是不可燃垃圾。 那是人类。 从身材来判断,是公的应该错不了。他穿着特殊材质制成的深黑色贴身防护服,身旁散落着单人助力飞行器的零件。 孙小六蹲下来,戳了戳一动不动的他。 机器犬也蹲下来,有模有样地抬起金属爪子拍了拍躺地上的玩具。 根据站长守则,在这人工卫星上发生的事故,他具有优先处决权。那么,他是捡回去呢还是捡回去呢还是捡回去呢? 孙小六的眼睛闪闪发光,亮晶晶的。 掉到他地盘上,就是属于他的了! 把沉重的“垃圾”拖回处理站,经过清理消毒和医疗救治后,孙小六又回到控制室指挥卫星上的全自动清扫机器人将“垃圾”附近的碎片残骸清理干净,这才歇口气。 根据垃圾处理站管理手册上的说明,人工卫星表面必须随时保持整洁。 做完本职工作,孙小六抱着球球回到房间,惊讶地发现他捡回来的东西已经睁眼醒过来。 “你,你,饿了吗?要先喝水还是吃饭?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孙小六紧张地问了一堆问题,双手来回搓着。 他面无表情地观察四周,最后才将视线落在孙小六身上,没有说话。 好黑的眼珠子,就像没有星光的宇宙幽境,孙小六不由自主地想着,还是球球从他身上滚下来,对着那个男人汪汪叫了两声才唤回了孙小六游走天外的思路。 “你,还好吗?”孙小六担忧地看了看被他包裹得像雕花蛋糕的脑袋,小腹上的双层蝴蝶结绷带还有脚腕处的十字星止血绳。 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当初考医疗卫生科学的时候他的分数就不是特别高,又这么多年没有实践过,所以孙小六很是担心他的急救措施是不是哪里不到位引起病患的不满。 “水。” 男人单手撑床,借力半坐起来靠在墙上,孙小六忙不迭地从柜子里取出瓶装食用级清水递给伤员,然后乖乖坐在床边小凳上。 机器犬球球也乖乖蹲在主人脚边,伸个懒腰打个滚,嘴里白亮亮的金属尖牙银光闪闪。 他喝完了一整瓶水后,似乎有了力气,开口询问孙小六关于他现在身在何处这里是否还有其他人等一系列问题。 孙小六都有一说一,毫无戒心地坦诚相告。 他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反正是他捡回来的。再说,凡是进了垃圾处理站的人,这辈子除非工作到期,一辈子也别想离开这里。 3、命题二:星际版 下 听完孙小六的介绍,这个和全体联盟星系仇恨大大滴有的男人徐徐出了口气,缓缓躺下。 三天前,他率领着浮黎小队护送特级安保目标物在穿过九十九号航线时被阿尔法星正规军发现随之双方开始交火。 在签订护送合约时,对方就一再强调绝不可让目标物落入军方手中,必须安全送至目的地。本着签了契约就要负责到底的海盗精神,浮黎小队全力以对,硬是从对方舰队中杀出一道缺口,顺利逃之夭夭。 但在战略转移的过程中,星际海盗中那个被各路非官方颂歌包装成灵魂人物的“夜枭”却不幸与浮黎小队失去了联系。 最后的记忆是他驾驶着单人飞艇向目标地飞去,途中为了抄近路和避免军方追踪而走了非正式航线。随后就是飞艇被陨石雨击中,他被迫脱离飞艇,万幸的是他发现了途经的垃圾飞车。接着他操纵助力飞行器一路随行,在就要到达人工卫星前飞行器燃料耗尽,他拼命稳住平衡,勉强降落在卫星表面,失去知觉。 “喂,你有名字吗?”孙小六凑上前观察他,有点担心是不是撞到脑袋导致失忆,“我叫孙小六,奶奶说我排行第六,所以就叫的小六。你呢?” 沉默了一会,他回答道。 “肖。” 男人的嗓音低沉,好像古老的乐器弹奏出的重音。 孙小六的心噗通折腾了一下。 肖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也慢慢熟悉了这个头顶有两个旋的垃圾处理站站长孙小六。 思维单纯,身体健康,笑起来有酒窝,食量不算太大,很好养的样子,睡觉的时候很乖很安静。 这些天因为身为病员的肖占据了房间内唯一的床,原本的屋主就在地上打起了地铺。他每天按时上下班,虽然工作简单得令人发指,但他却认真得不得了。睡前还会说晚安,不仅对他说也对那条只会汪汪叫的机器犬。 不可思议的是,只是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只是看到他回头时灿烂的一笑,只是看见他在控制台前专注的神情,熔炼在血液中火与冰,都变得温顺平静。 这样许久不曾感受的祥和,肖只隐约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曾拥有过。 那时的他,还是M30星云集团的小少爷,无忧无虑,烂漫天真,直到一切被碾得粉碎。 从那以后,这个世界只有“夜枭”。 “肖。” 在控制室按下停止按钮回来的孙小六冲着肖笑着说到,那绽放的笑靥映在肖漆黑的双眸中,久久不散。 “嗯。”肖坐在床边翻阅着孙小六的画本,点点头回应道。如果浮黎小队的成员看见现在的肖一定会感到震惊,被当作星际海盗中头号危险人物的“夜枭”竟也有这样宁和服帖无害的一面。 或许谁都有隐藏的一面,但只有极少数的人,有缘看见。 “啊——!”孙小六注意到肖在看自己的画本,心急地扑上来就想抢回。 “怎么了?”肖好笑地看着脸都急红了的站长。 “唔,画得不好看。”孙小六喃喃道,坐在床沿,手指拨拉着画本的页脚。 “我觉得画得挺好。” 朴素的画作,但却表现出绘者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想象力。讽刺的是,画出这样作品的绘者却被牢笼囚禁。 垃圾处理站的工作期接近三百年,待在这里和外界的主动联系近乎为零。通讯光屏也只能接收经过筛选的新闻和少量滚动视频台。 这是建在宇宙中的孤岛卫星,一座活生生吃人生命的监狱。 一想到这个人在这里待了三十年并且还将继续待两百年多,就这样被可笑的法则束缚在这,不得动弹,肖就觉得心口有些胀。 在那么长的时间中,他还能不能保有现在的纯真与善良,他会不会被黑暗与孤单折磨至死。想到这里,肖忍不住抚额叹气,从未有过的怜惜情愫从心底涌出。 “肖,你不舒服吗?” 孙小六凑上前,跪在床上,伸手试了试肖额头的温度。 没有发烧,可还是有些不安。 虽然肖是他捡回来的,可是孙小六隐约知道,这个人并不像球球一样是只属于他。 也许有一天肖就会离开,就像他忽然出现一样。 肖看着忽然消沉的孙小六,视线落在他紧紧扣着床单的手指上。 “你上次,不是说要听小红帽的故事?”肖开了个话题,孙小六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不自觉地向肖靠过去,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肖挪了挪身体让他依偎在自己旁边,从床单下摸出压得平平整整的画本。 “从头讲起?” “好!” 肖好听的声音萦绕在孙小六耳边,孙小六被磁性的声音吸引住,全神贯注地听着。直到肖讲完了故事,孙小六也没有回过神来。 他一直渴望知道的故事结局,原来就这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孙小六却觉得有些悲伤。才三十年就知道了故事的结局,往后的岁月,他又要靠什么来坚持呢? “肖。”孙小六扯扯肖的衣角。 “嗯?”肖放下画本,揉了揉孙小六的脑袋。 “大灰狼就这样死了吗?” “也许吧。”肖继续揉着孙小六手感很好的头发。 孙小六沉默了好一会,抬头看着肖慢慢说到,“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难过。” “大家都只是想要活下去,小红帽也好,外婆也好,大灰狼也好,都只是想要活下去。” 我也只是想要活下去,寂寞可以忍,孤独可以熬,在浩瀚宇宙中的做一个垃圾处理站的小小站长,无声无息地活下去。 小红帽还可以回家,但我却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肖忽然拽过孙小六压倒在床,就像千万年前丛林中的野兽捕食一般迅猛又精准。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脸颊,肖轻轻地吻了吻困惑的他。 唇瓣接触的肌肤瞬间变得绯红,灯光映照着他不知所措的神情,那副模样在肖的眼里可爱得不得了。 肖禁不住低笑出声。 原来是这样,看见他伤心的表情会这样心痛,比最残酷的战斗中受过的伤还要疼痛一千倍一万倍。 有些事情一点就通,有种感情温柔缠绵。 “小红帽,你这种样子,大灰狼可是要吃掉你的。” 毫无自觉的小红帽瞪圆了眼睛,看着对他笑起来帅得不行了的大尾巴狼,小小声开口。 “大灰狼,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好看?” “这样你就只能看着我。” “大灰狼,你的手指头为什么这么长?” “这样就可以抓住你不放开。” “大灰狼,你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傻瓜,那是在说我爱你啊。” 涨红了脸的小红帽怯生生伸出手,握着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那,那我也一样。” 大灰狼肖搂住他刚刚确认捕获的猎物,脱掉小红帽碍事的外衣,拆骨入腹,餍足安睡。 后来,肖在保证会保留球球的智能芯片的情况下拆掉机器犬,重新组装发信器给浮黎小队发出信号。 浮黎小队很快收到了信号,并且派出飞艇前来迎接。 “小六,让我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玫瑰色星云就像蛋糕上的草莓,初生的恒星稚嫩如蛋黄,双子星不停旋转发光,螺旋星散落星屑尘埃。” 从不向任何人下跪的肖单膝跪地,拉住孙小六的手说到,“和我与风同去,畅游星空海洋。在此对星星起誓,一生相随,永不离去。” 孙小六点点头,抱住现行诱拐犯回应道,“带我走,肖。” 就此,大灰狼肖成功实现了拐卖小红帽并打包带走的邪恶计划。 前垃圾处理站站长则最后一次行使了职权,按下了垃圾处理器的停止按钮,带上球球的芯片,和肖还有他的朋友永远离开了这座孤星监狱。 而阿尔法星的人发现垃圾处理站所在的人工卫星变成垃圾之星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垃圾清扫工作就交给其他人好了,小红帽和大灰狼还是继续他们的星空Love·Love之旅吧。 4、命题三:影卫版 命题三:影卫版。 章叶是一个清洁工。 至少目前,表面上,在其他清洁工眼中,他只是一个清洁工。 但其实他是一个影卫。 虽然他仅仅是庞大家族系统里临时机动部中最底层最基层最最不起眼的一个影卫。 影卫嘛,顾名思义,除开业务技能熟练度,要的就是不打眼和路人脸。小螺丝钉有大志向,小影卫也有重担挑。 领导将他安排在这里,自然也是有他的考虑。 “章叶啊,好好工作。” “为少爷服务!” 章叶负责打扫的这个片区位于居民区和商业街之间,居民区是新开发的,入住率不高。商业街则是去年刚起步,在附近小有名气。 章叶的日常工作说难不算难,白班当值时早起扫扫树叶,间隔巡街维持市容整洁,晚班当值时洒洒水倒垃圾,偶尔看到地上有烟头就捡起来。哪里有垃圾哪里就有章叶,章叶带着扫把走过的地方,世界又变得干净起来。 这份表面上的工作听着简单又轻松,但做的时间长了,好些人又觉得有些枯燥,相继辞工离去。 于是章叶身边的同僚换了好几批,章叶却还坚守岗位。 除了他,还有好几个影卫也潜伏在清洁工的队伍中,但彼此都不知道谁是谁,也没有必要去了解。 像他这样的小影卫,没有选择工作的权利。 姚氏家族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章叶对自己的定位清晰又明确。他是影卫,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注定要为效命守护的人奉献出青春。 清洁工的工资虽然低了点但还能糊口,大头还是影卫的工资福利生活补助这块,如果能活到影卫退休年龄,这一堆堆加起来就够他下半辈子过得舒心了。 想到这里,章叶扫地的工作又麻利起来。 不知不觉间,太阳余晖渐隐。章叶夹着扫把,拎起簸箕,又从街头走向另一端。 章叶知道,虽然他只是一个清洁工,但清洁工却是构建少爷安全布防体系,维持日常安保系统正常运作的不可或缺的一环。 近一年来,姚氏家族未来的继承人,那位叫做姚越辉的少爷,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光顾这家名为“Lemon Lemon”的蛋糕店。 没有人知道那位少爷为什么钟情于这家蛋糕店。照常理推断,若他喜欢这家店,大可买下来,又或者动一动手指,自然就有人给他送上门。 可他没有做这些,只是每个星期总有一两天,到了晚上-八九点钟,他就会开车来这家店买蛋糕。 有时买提拉米苏,有时买花生拿破仑,有时买的是一整个法式乳酪蛋糕,有时还会买一袋杏仁松饼和两个甜甜圈。 他总是在街头停车,走一小段路,进门选货给钱走人。 食品安全部的人自然来此调查过,从原料源头到采购流通直到生产环节都没有任何问题,但要说到蛋糕的口味,不过是普普通通,能入口而已。 恋情处理部的人也出动过,从蛋糕店的原租户到开放商,从店员小妹到其左邻右舍能查都查了,包括蛋糕店前的那排梧桐树是由哪家公司哪个人移植的都摸清了底细。 经过多部门协商会议之后,确认没有可疑人物,解除橙色警报,维持绿色警备,为保障少爷人身安全和不干涉少爷正常生活,建议临时机动部安插影卫于外围。 就这样,章叶被安排在这里。 一蹲点,就快一年了。 数百天在这里走过来扫过去,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章叶也被商业街上几家小商铺的老板熟悉了。有时章叶的水瓶没水了,便来熟识的老板店里接上一瓶热水,又继续工作。 暮色四合,章叶依着梧桐树干,喝一口水,轻轻出一口气。 扫把和簸箕搁在脚边,像是停歇的大鸟。 街角亮起了车灯,划开了夜色的面纱。 章叶知道,那是少爷出现的信号。 这次少爷开的是一辆银色的奔驰,低调而内敛。 精准地停在街边,那个人走下车。今天他穿的是单排扣西装,照例是领带领夹袖扣齐全。 章叶像往常一样,拿着扫把又开始边扫边看四周,绕开路人的行进方向,就像其他清洁工一样,朴素、平凡。 章叶没有忘记他的职责。 他是一个影卫,在姚越辉少爷出现之后,他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貌似轻松实则警戒地注视四周,随时准备清除任何意图于危害少爷人身安全的危险物。 章叶扫到了蛋糕店附近,不经意地停下来,从挎包里掏出抹布擦拭着地砖上的污渍。 余光中,他看见少爷走进了Lemon Lemon。 不超过30秒,少爷就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盒迷你纸杯蛋糕。 啊,那是Lemon Lemon这个月刚出的新品。 章叶微微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又扫起地来。 沙沙沙。 待到少爷走了过去,他依然保持着勤奋工作的模样。 今天他有点累的样子,章叶回味着从玻璃橱窗中看到少爷一闪而过的模样。 少爷不愧是少爷,还是一如既往帅得可以喂饱人类。即使是买个蛋糕,也带着迷倒众生的英俊神采,只是他微微绷紧的身体和少了些许精神的眼神让章叶有些担心。 既而又化为难受蜷缩在胃里,让章叶的情绪变得低落。 既身为影卫,又因工作要求每个星期需认真盯梢看上这么一两次,章叶自认能发现少爷情绪的不同之处。 像是少爷最常买的虽然是Lemon Lemon的招牌蛋糕,但他知道少爷最喜欢的应该是柠檬卷心软蛋糕。 只有买这款蛋糕时,少爷才会在店内停留三分钟以上。 而且每次拎着蛋糕出来,少爷的脸上也会隐隐露出奇妙的神色,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笑,让章叶回想起来腿都要软掉。 柠檬卷心软蛋糕。 章叶也很喜欢这款蛋糕,它清甜爽口,回味悠长,只是因为工作缘故和安全考虑,外围安保人员不得擅入被列为“黄色警备区”的蛋糕店。所以自从少爷开始光顾这家店,章叶就再也没进去过。 少爷他,看上去有点难过的样子。 章叶努力回忆少爷的表情,把他的样子烙印在脑海中,存在收藏夹内,小心保护。 越是回想,越是心疼。 他身为这个家族的继承人,既享有常人得不到的东西,必然也背负着常人看不到的难处。 是工作上遇到了难事,还是家族内有人刻意为难他,抑或是商场上风云暗涌他遇到了难以抉择的大事? 章叶也知道,他只是一个影卫。 是整个家族影卫大军中,一个普通的影卫。 可章叶想要了解他,想要接近他,想要听他说话,说什么都可以,想要看见他的笑容,想要问问他是不是最喜欢柠檬卷心软蛋糕。 想到蛋糕,章叶抬着头茫然地注视远方。视线所及处,少爷已经撤离,章叶放纵自己进入脑补状态。 说起来,少爷每次买这些蛋糕,真的有吃掉吗?是怎样吃的呢?用刀子切开,用叉子插着,配红茶、绿茶、参茶、乌龙茶? 闲暇时候就会脑补的章叶,最近一年的脑补桥段全部和少爷有关。 脑补少爷牵着他的手一起散步,脑补他从一堆粘人金毛中把少爷拯救出来,脑补他和少爷一起分食冰激凌,脑补少爷对他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永远都不会放开你,他甚至还脑补少爷放下身段对他说出任性撒娇的话却又可爱得不得了,最后还进入没下限十八禁不打马赛克的色`情场面。 章叶觉得他快要死了。 要暗恋死了。 死因只有两个:要么脑补得颅内出血,要么撸管得精尽人亡。 夏天缓缓落幕,余热却还缠绕着秋天。 在这个秋阳高照的日子,章叶看到蛋糕店贴出了一张告示。 因店主要回老家结婚,Lemon Lemon将于月底关门停业。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章叶傻了。 围绕此事,各路相关人马迅速运作起来。 经有关部门调查,店主确实是要回家结婚,但似乎也没有转让蛋糕店的意思。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了这家蛋糕店,少爷也就减少了外出安全的不确定因素。诸多部门头头都乐于促成此事,也都没有派出人手将其收购并继续经营下去。 很快,章叶等潜伏在清洁工队伍中的影卫接到了通知。 待蛋糕店彻底关门后,影卫将陆续被召回本部,等待分配。 章叶默默地揉着内伤的心,静静地扫着他的地。 他知道,这份爱恋就像萤火虫一样,终有一天要消失,被秋风掩埋。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离开了这里,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少爷了。 可影卫只有服从命令的份,从没有选择的权利。 最后的这个月,也许是知道店家要关门,少爷每个星期都来上好几次,却一次脸色比一次难看。 如果少爷有心的话,拿下这家小小的蛋糕店根本不是问题。少爷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少爷是少爷,影卫是影卫吧。大人物想的东西,小人物根本猜不到。 不再去想更多,章叶在工作间隙牢牢把握机会抓住每一秒的时间用眼神抓拍下少爷的每个瞬间,然后再回忆脑补个千百次。 嗯,以后几十年说不定都得靠这几秒钟的回忆来过了。 章叶一脸惆怅地想着。 精神有些恍惚的他甚至没注意到姚越辉走了过来,他差点一扫把砸到了对方鞋上。 章叶顿时僵硬了。 影卫守则姚氏法规为少爷服务一百年条例临时机动部惩罚机制刑法部一百八十路刑具远山公墓价格优惠服务厚道买一送一等弹幕嗖嗖嗖在章叶脑内飞过。 姚越辉却只是停了一停,像是根本没留心似的迈步走了过去。 谢谢少爷,我还活着…… 他就知道,少爷那么大气的人,怎么可能在意这些芝麻小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因此责罚下来,章叶也是心甘情愿。 至少,他在少爷心中还有一席之地。 可现如今看来,他还是收拾好破碎的心,找点502粘起来,在这个从今往后再也无法看到心爱之人的世界上,顽强地活下去吧! 只是那天之后,姚越辉竟是一次都没再出现过。 章叶的心慢慢地被磨成了渣,到最后反而没有了感觉。 或许是痛到极致,就习惯了。 就好像一年都没有吃到柠檬卷心软蛋糕,也不觉得想念了。 Lemon Lemon关门的时候是在傍晚时分。 最后走出来的店员把一盒蛋糕递给章叶,“扫地哥,辛苦了。” “啊?”这一年来扫遍了这条街的章叶也和这位蛋糕店小哥见过几次面,算是眼熟却没说过话。 “送给你的。店主今天做了好多,尝尝吧。”店员小哥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示意自己还有。 “谢谢。”章叶慎重地接过盒子。 暖黄色的盒子里装着八个不同种类的小甜点。 章叶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角落里的柠檬卷心软蛋糕,眼角顿时热了。 闻到蛋糕香气的鼻子有些发酸,章叶就这样坐在台阶上,捧着这盒蛋糕,像是在等谁。 等到天黑,却终是无人前来。 第一个被吃掉的是黄油烤布丁。布丁已经凉透了,章叶慢慢咀嚼,努力吞下。 第二个被吃掉的是草莓芝士,接着是抹茶红豆甜心卷,焦糖葡萄土司,香蕉糖霜手指饼,蔓越莓奶酥,巧克力栗子蛋糕。 最后一块柠檬卷心软蛋糕,章叶却始终舍不得吃。 嘴巴好甜,心却好酸。 啊啊,真要命。眼泪还是苦的。 章叶抹了一把脸,恨恨地看着最后一块蛋糕,刚要张口咬下,就听到有人在身侧站着,不吭声。 影卫的直觉从食物堆里刨出来,章叶下意识地站起来退后两步,却只退了一步就待在原地动弹不得。 是少爷。 “关门了?”姚越辉看着全无灯光的Lemon Lemon,视线没有半分落在章叶身上。 章叶又是楞了楞,少爷在问他? 之前和这家蛋糕店一起停业的影卫素质又重新回归。章叶察觉到往日里这条还算热闹的商业街竟然空无一人!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是在我吃土司,还是吃奶酥的时候发生的?! 玩忽职守影卫之耻专业吃货家门不幸拖出去枪毙五分钟等弹幕又在章叶脑内刷了一遍。 “啊是的店主回老家结婚去了所以就关门了!”章叶屏蔽了弹幕,半响才反应过来回答了姚越辉的提问。 但姚越辉似乎根本就没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又或者那个问题本就是随兴所至,没话找话? 他转过身,眼神冷峻,面容浮现出章叶从未见过的奇特神情。 有几分焦灼,有几分隐忍,有几分专注,却还有一丝丝暴戾萦绕其间。 章叶不自觉抖了两抖,影卫的神经线忽然绷紧了,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这个男人危险到了极致,可偏偏他又是自己的保护对象怎么可能武力相向。 莫非,是,这个原因? 章叶竭力展现出最有客户亲和力的笑容,捧起了手中的盒子,那块甜甜酸酸的柠檬卷心软蛋糕躺在中央。 “要吃吗?” 不加掩饰流露出饥饿情绪的姚越辉走上前,抓过可怜兮兮的蛋糕死命嚼了嚼,一脚踢开章叶身边的扫把和簸箕。 章叶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气场全开的姚越辉摁在墙上,什么泰拳截拳柔道萌道(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都在姚越辉炽热的目光中忘得一干二净。 利用身高优势卡住地理位置的姚越辉只手把章叶的脸掰过来正对自己,磨了磨牙,“吃的就是你。” 话音未落,避之不可的深吻落了下来,席卷口腔扫过齿间。与其说是唇齿纠缠,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掠夺。 掠夺对方的气息,吞噬对方的反抗,似乎随时都会将猎物拆骨入腹,吃得渣都不剩。 这是,一个食肉动物的吻。 吻到章叶腿脚发软站立不住只能依靠着墙边喘气,姚越辉才搂过章叶的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安抚的动作唤回章叶的思绪,可已经被吓得手足无措的他,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清洁工的本能:糟糕,蛋糕渣掉了一地。 “你吃了什么,好甜。”姚越辉盯着章叶,不加掩饰地皱了皱眉,语气中却全无厌倦,反而带着少有的宠溺。 说起味道,章叶不自觉咂咂嘴。柠檬香糅合着难以言传的气息,让章叶整个人快要烧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少爷袭击了! 姚越辉却是死死盯着章叶,看着对方的脸烧成了粉红,才好整以暇地缓缓说道:“是不是我不开口,你就什么都不说,嗯?” 章叶瞪圆了眼睛,看着姚越辉。 身体里碎成灰灰的心房忽地浇上了暖暖的糖浆,伤口逐渐愈合。 “你不说我不说,这辈子就这样错过,你甘心吗?”姚越辉轻轻抚摸章叶的脸颊。 他的脸上还沾着灰尘和斑驳泪痕,难看得不行。 可他却喜欢得不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因为这个家伙潜伏在街边默默保护他的认真姿态,是他勤快扫地努力捡垃圾的专注吸引了他,还是他在阳光下绽放笑容的瞬间闪到了他。 又或者是更早,看见他将蛋糕撕成小块喂猫咪却被猫咪鄙视最后买来鱼干讨好幼崽的瞬间。 他只知道,他无法承受章叶眼中没有他的存在。 他想要这个人,从没有这样强烈地想要一个人。 只是他等啊等,章叶却只是看着,远远地,像只躲在草原上的小鹿,聪明又警惕。 于是少爷只有亲自出手,将猎物打包回家,慢慢享用。 “你喜欢我。”姚越辉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又低头亲了亲章叶的嘴唇,“快说,你喜欢我。” 章叶又羞又恼,张了张嘴,就是不说。 “快说,不说我就亲你。” “……你先说。”章叶心底又好笑又好气,果然,天底下没有哪个少爷没有别扭属性。不甘心的章叶头一次顶撞了他的守护对象。 “让我先说也可以。听好了。” 姚越辉眯了眯眼,搂紧章叶。他的下巴枕着章叶的肩窝,温暖的唇吐出温柔的气息,说着情人间最动听的三个字。 “让我做。” 5、命题四:创建精神文明城市版 上 命题四:创建精神文明城市版 放学后,希乐默默清扫着教室。 先将某个跑得快的人遗留下的工作搞定,例如将凳子倒扣在桌子上方便清扫,收拾好粉笔盒和黑板擦等。接着他开始扫地,每扫过一排,他就用脚轻轻推一下垃圾铲,大件的垃圾就扫进去,灰尘泥土等就跟着扫把一排排向后转移。 第四大组第七排,这排有他的座位,扫完这排还有最后一排,最后的工序就是拖完第三和第四大组的地,收工。 “希乐,拖把我洗好了,放这了。”负责清扫第一和第二大组是希乐的同桌董京,她冲希乐招呼一声。 “哎。谢谢。” 希乐抬头,抹了抹额头的汗。 “岳侯他又跑了?!”擦完玻璃洗干净抹布回来的王小可撇撇嘴,“明天找他算账!” “明天星期六。”董京提醒道。这个星期,身为高三的他们极其难得地在周五放假而不是周六才离校。 “那就星期天算总账。” “他就那个样子,理他做什么。等会去书店不?” “嗯,你要买什么?……” 两个女孩子嘀嘀咕咕着接下来的行程,希乐只是笑了笑,不吭声。 他知道,每到扫除之后,岳侯总会带一大包零食来讨好两位女生,甚至连每次吹捧的台词都都没变过,“数学语文,双剑合璧,千秋万载,一统江山。” 而他,每次收获的是什么呢? 好像除了几个苹果,几次汽水,几次哥俩好的勾肩搭背,连句谢谢都没有。 这周的大扫除,轮到了第四大组的七八排。董京,他的同桌兼数学科代表;王小可,他同桌的后桌兼语文科代表;以及,岳侯,他的后桌兼…… 就像之前一样,岳侯毫不在意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交给你了。” 他脚底抹油麻利地溜走,不带走一点灰尘,也从不倒扣好他的凳子。 自从希乐这个学年坐到了岳侯前面,就承接下了双人份的清洁工作。 闲言闲语不是没有传过,老师那的小报告也不是没有人打过,但岳侯本人成绩不错,虽然不是那种变态的年年第一考试学霸,但也总能名列前茅。他口才不错,篮球打得很好,讨得老师的认同和女生的欢心。还有,他有钱又大方,身边总不缺朋友。 更重要的是,这些小事在高考生面前显得那么不足为道。 但这些都不是希乐承担下扫地这事的原因。 只要岳侯还是他喜欢的人,他心甘情愿。 他愿意接受后排的调座意愿从占尽优势的第三排换到偏远的第七排,他愿意为他随时准备两套文具只是当他需要的时候拍一拍肩膀就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十七岁的他愿意为岳侯做他所能想象得到的一切事,但希乐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所能企及的极限。 他能为那个看上去无所不能的人所能做的事,又太少太少。 “希乐,我们先走了。” “记得关灯锁门。” “好的。”希乐点点头。 扫完最后一排,他开始拖地,从前排到后排,认认真真,仔仔细细。 水泥地抹去了灰尘,在日光灯下露出了微微发亮的斑驳图案。 希乐拖到最后一排,看着岳侯的座位,他的抽屉里,左边放着书本,右边堆着作业本,中间塞了一些草稿纸。 他忽然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在。 空寂的教学楼里,此刻安静得连脚步声也没有。 希乐伸手,小心翼翼地从纸堆中抽出一张草稿纸。 那上面有今天化学小考用过的分析式,还有一些英语单词和不着边际的涂鸦。 还有一行端正又潇洒的钢笔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希乐不由胸口一滞。 明明知道这不过他的随性誊写,却没由来地觉得心头一热。 就像上次他站在四楼过道,隔着水泥墙上的装饰花格,遥遥看见朦胧夜色笼罩下的操场,有一个人抄起篮球,投球命中。 那么远,根本看不清身影,更不要说相貌了。 但希乐知道那就是他。 因为只有那个人,才会让他心弦颤动。 “同学,还不走。”巡视楼道的保安敲了敲门,希乐慌慌张张把纸往抽屉里一塞,“马上马上。” “呲——”希乐捂住了右手,突如其来的痛苦折腾希乐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一条长长的血口子在小指腹出现。刚才太紧张,希乐没留意到岳侯课桌抽屉的铁边,结果被划了一道,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希乐舔了舔伤口,衣袖匆匆抹去抽屉边上的血迹。明明没做什么错事的他就像现行犯被逮住似的迅速收拾好书包冲向教室门,随即关灯落锁。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的位置。 坐在希乐身后的岳侯,他的眼中,有他的位置吗? “呵……”没可能的。 周末一晃而过,星期天来了。 晚上七点前,全班同学已经就座,等待考试开始。 按照惯例,星期天晚上不是数学考试就是英语测验。这周轮到数学,身为数学科代表的董京去办公室帮老师抱卷子和作业本,她的好友王小可也跟着一同去领语文的学习资料。 在考试开始前的一小段时间,不过两天没见的同学都在嘻嘻哈哈地聊天。希乐无目的地按压着准备好的草稿本,一遍又一遍。右手的伤口已经结疤,但写字的时候刚好把伤口部位压着,不习惯的隐痛让希乐不自觉地皱眉。 突然,一条白色弧线滑过,一个小东西出现在希乐课桌上。 希乐还没看清是什么,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拍。 希乐拿起一看,是创口贴。 他愣在当场,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吐不出。刚要回头,却又止住。 只因老师进来了,他敲了敲黑板,“好了,准备考试。” 跟着进来的董京和王小可抱着试卷,董京没什么表情,王小可在老师背后眨了眨眼睛。 早已知道暗号的全班同学有太半都俯倒在桌。这次的卷子又是超难的,完了完了完了。 刚安静下来的教室起哄声又有逆袭的趋势。但这些都影响不了希乐,因为他已沉浸在创口贴的谜团中,无解。 在试卷发下来前,希乐撕开创口贴,轻轻贴在创口处,肌肤上多了一重柔韧的阻隔,写字的时候,伤口好像也不会那么痛了。 总是让他痛苦的数学考试似乎也不再是一场煎熬,希乐抿了抿嘴角,微小得一碰就碎的笑意在唇边浮现。 捱过了数学考试时间,收卷的时候班里一片哀嚎声,就连数学科代表董京都皱了皱眉,擦了擦眼镜。 “董京,我死定了。”坐在董京身后的王小可哗啦一下趴在桌上,扯扯董京的衣服,“好难哦,最后三个题我只做了一半。” “有步骤分,没得事。我明天教你,和希乐一起。”董京转过身,向岳侯问道,“选择题那个几何你选的什么?” “哪道?”岳侯挑一挑眉,刚要起身,临桌几个同学也走过来,讨论起刚刚结束的考试,互相交流彼此的答案和思路。一时间,岳侯的座位边人满为患。 希乐曾经想过要加入他们的考后对答案研讨会,但每次数学都挣扎在及格线上的他实在鼓不起勇气参和进来。 于是他自动往前挪了一排,让出位置给热情讨论的同学,他自己坐到暂时无人的第六排,捧着英语单词本,有看没记纯发呆。 难友王小可也跟着转移过来,把位置让给董京。两人的数学成绩都不够理想,长期接受数学科代表董京单独指导。 “你手也遭了?”抱着生物辅导书的王小可忽然问了句。 “啊,哦,嗯。”希乐像是要躲藏似的捂住了手,又点了点头,然后又反应过来,那个也是怎么回事。 “小心点,paper cut。”王小可摊平了自己的左手晃了晃,“我遭过好多次了。今天抱卷子也是。这刚才岳侯给的创口贴。” 一张创口贴,包裹着她的手指头。她一边在辅导书上勾勾画画,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零食,分了一把牛肉粒给希乐,“对了,还有这个。吃吧,不吃白不吃。” 希乐看了看岳侯的同桌,王小可低着头还在琢磨辅导书上的题目。 希乐又回头看了看被同学包围起来的岳侯,看不见,也听不见。只知道他就在后桌,这么近,却那么远。 他默默地拿起一粒牛肉干,拨开糖纸,慢慢咀嚼。 想什么呢,不过就是同学间的情谊。 一张创口贴,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希乐和岳侯,始终是性别相同,却在两个世界。 后来,结疤掉了,伤口好了。 在此之前,希乐就撕掉创口贴,丢进垃圾桶。 在那之后,岳侯依然旷掉每一场清扫,希乐依然帮他做完每一次打扫。 但也仅此而已。 希乐偶尔会看着右手小指发呆,时间真是最神奇的魔术师。曾经的伤痛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爱情,似乎也不能避免。 时间如流水,一晃十年过去了。 考上省内大学的他毕业后,换了两份工作都不尽如人意。最后发奋努力了一把,通过了公务员考试,就此总算安稳下来,租了个小套间,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这些年间,他去过一次同学会。遇见了一些人,错过了很多事的他听着同学们的分享,关于过去和现在。他的同桌董京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日后准备读研。王小可去了她梦想中的西班牙读书。岳侯没来,但听说他在上海那过得不错,还有了女朋友。还有,直到这次同学会,希乐才知道当时岳侯在学校里能潇洒的资本之一正是他有一个当时教委一把手的父亲。 也好。 希乐想,知道他过得好,他也就能静了心。 念想、回忆,不过是尘埃,时间魔术师挥动法杖扫一扫,就消失不见。 再难清理的心结,总会扫干净的。 再难治的心病,总会好起来的。 6、命题四:创建精神文明城市版 下 这一年,恰逢本市再创精神文明城市。 上一年没评上让市里领导憋足了劲,一定要在半年度拿下这项和目标考核奖金挂钩的工作。 希乐不过是市里XX区文化局的小职员,但这回躺着中枪被分配到所属街道去承担执勤任务。 谁叫XX区的文化馆就落在该街道内,文化局里妹子又多,执勤大队还有其他的任务,分配下的名额就自动转给文化局办公室那块少有的几个汉子了。 希乐被分到街道的XX社区,社区的书记是个老好人,知道对方虽然不是直属领导但毕竟也是上级,希乐也就负责下午出来和社区工作人员一起在辖区走走看看,规劝临街商铺正规摆放,不要出摊占道,不要在树上晾晒衣物等等。 这回市里逼得紧,早在中央工作组来检查前,区里市里就紧张得要命,提前几个月就摆好了阵势准备迎接,但却着实坑苦了下面的人。 希乐和社区工作人员出来巡视时也从不摆架子,日子混熟了大家也聊得开,希乐也听了不少社区间家长里短的八卦。 “希乐。那家烧烤的味道不摆了,好吃得很。就是现在抓得紧,晚上不准摆出来,只能在里面吃。唉,忙的要死,好久没去了。” “晚上开门也不敢去吃啊,万一被领导逮到了,多的都遭了。” 希乐看了看那家不算大的烧烤店,X大爷烧烤店。 好像是挺有名的,电视里美食节目都播过。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中央工作组还没来,社区工作人员都要先累死了。 希乐这些天也跟着他们走街串巷,还旧业重温,帮忙打扫了无物业管理的小区,偶尔帮忙撕撕街边小广告。 这天下午下班前,一个和希乐谈得来的社区小伙找上了他。说家里实在有急事,让希乐帮忙晚上顶顶班,帮忙执个勤。希乐想了想自己孤家寡人,晚上除了看看电视上上网,有时观摩小电影撸撸管也没啥其他大事,就应了下来。对方千恩万谢,说希乐够哥们,下来一定请吃饭。 希乐只是笑笑,不吭声。 这天晚上,希乐拎着环卫工的特制竹夹,看见路边有个烟头就弯下腰夹起来,放进临近的垃圾桶中。 走着走着,希乐有点饿了。 正巧,一阵风送来烟尘味,还有肉香。 希乐吸吸鼻子。嗯,鉴定完毕,烤鸡翅膀。 执勤过程中当街啃翅膀似乎影响不好,但是过去瞅瞅应该无罪,顺便看看店主和食客有没有乱丢垃圾砸到花花草草。 悠哉悠哉的希乐移动到了烧烤店前,几个小工忙碌着,食客一半挤在店内,一半站在店外。 希乐左右看了看,还好还好。大家都很自觉地把废纸和竹签都丢进了门口的垃圾筐。 咦,那边有一团纸。希乐抬手,熟练地一夹,然后手腕一抖,目标投进框内。运气不错。不自觉笑起来的希乐,眼神微一漂移,看见烧烤架前挽起袖子的男人。那个人左手握着一串烤鱼,右手捏着油光光的刷子。 希乐刚要转身,脚下忽然生出千斤坠,不得动弹。喉咙一下子有东西噎住了,眼睛像是中了毒,锁定了对方就挪不开视线。 还是那个正在烤鱼的男人先开了口,“希乐,你是希乐。” “……岳侯。” 此情此景,希乐容量不大的脑袋里井喷了无数个小问号,却不知道该捡起哪个先提问。 岳侯却只是放下烤鱼,就着围腰抹了抹手,像他平时招揽食客一般笑着说,“要吃点什么不?” 希乐还没回答,挤过来几个食客,“老板,再烤两个翅膀。” “香肠,还有香肠。” “土豆,两串藕,再来个茄子。” “好的马上。”岳侯和几个小工麻利地工作起来。希乐退后两步,刚要退出第三步,眼帘中又出现岳侯的身影,“不好意思,现在有点忙。” “你忙。我。我也有事。你忙你的,我还要执勤,这文明城市检查。我,我还有事。”拖着不知道几斤几两的脚步,希乐结结巴巴说道,然后,他狼狈地落荒而逃。 岳侯注视着希乐消失在夜色中,有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不知道跑出多远的希乐终于停了下来。 他倚着水泥墙,目光呆滞。 十年前的岳侯,干净闪耀的少年,是他的天,是他的爱,是他的神。 十年后的岳侯,一身烟尘,在烧烤店做小工。 恍若隔世。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度过的? “呵呵……呵呵呵。”希乐忽然笑了,笑得却像哭了似的。 脸颊靠着冰冷的墙面,他看着上个星期刚刚刮干净的墙面,现在又不知道被谁贴上了新的广告传单。 为什么。 不是已经死心了,为什么还会为他难受。 明明都十年没见了。为什么岳侯还像墙上的小广告,不管希乐如何用力刷,总是刮不掉。今天清理掉了,明天又出现。阴魂不散。 明明老师说过,再顽固的污渍,只要用强酸腐蚀,总会消掉。 明明心已经腐朽得什么都不剩下了。 呆了好一会,终于缓过气的希乐看了看手机,今天晚上执勤也差不多就到这里了。 先回家吧,肚子还饿着,回家是下碗面呢还是下碗面呢还是下两碗面呢? 转身,背后一个人,手里一根杆。 “啊!” 希乐差点一拳揍过去把对方砸成一脸平板。 险些被误伤的来人上前半步,递过来被希乐误认为持械行凶武器的道具。 咦,好眼熟。 这不是陪伴自己渡过一个多月的亲密战友,捡烟头必备——竹制垃圾夹。 视线上移,希乐僵住。 岳侯半是无奈半是放弃地叹口气,“你刚才丢的。” 他看着十年未见的那个人,一切都和学生时代不同了。 坐在他前面的希乐,站在他面前的希乐,回忆与现实交错,唯一相同的痕迹似乎还是他在做清洁。 希乐接过垃圾夹,不着痕迹地松口气,刚想着要找借口走开。 岳侯甩出一只烟,“抽吗?” “不,谢谢。我不抽。谢谢。不了。”希乐像安了复读机,重复了好几次。 岳侯掏出打火机,点燃。 希乐想走,但这样走好像哪里又不对。 于是他待在原地,强作镇定瞄两眼岳侯,又移开视线。 岳侯抽了半支烟,屈指一弹,烟灰就这样轻轻飞了出去,刚要把烟往墙上一戳灭掉,忽地意识到这样做有些不对,就停住了动作。 “你,现在怎么样?”希乐不吭声,岳侯先开了口。 “咳。我……”希乐三两句总结了自己现状,没有反问,也没有按照社交习俗寒暄两句。 岳侯狠狠抽一口香烟,吐出悠悠烟雾。 “十年了。”岳侯忽地靠着墙,肩膀以上的部位被树影遮住。希乐侧头,看得见他的衣衫,看不清他的容颜。 “是啊。十年了。” 两个男人就这样靠着墙,偶尔有车开过这条安静的街巷。 感叹之后,又是沉默。 岳侯静静抽完了这只烟,走到垃圾桶前,按灭烟头,调转脚步就要扬长而去。 希乐看着这个从云端落到红尘中的男人,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究还是要走远。 就这样吧,希乐无意识地拽紧手里的东西。 “呲——”岳侯倒吸一口气。 掌心被竹刺划破,希乐看着一点红艳艳的血珠,眨了眨眼,动也不动。 倒是那个走远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来,“怎么了?” 泛黄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捧起滴血的手掌,岳侯抿了抿下唇,参杂着无数复杂情感的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他在裤子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块创口贴,微笑着递给希乐。 希乐看着创口贴,眼睛又眨了眨。 十年前,也有这样一块创口贴。 那块沾染着试卷油墨的创口贴,那块躺在垃圾桶中的创口贴,他喜欢的人给他的唯一温柔。 为什么当时丢得那么容易,为什么现在又要绕个弯回来。 明明只能关照小伤口的创口贴,为什么能治愈我的心? 岳侯凝视着忽然红了眼眶的希乐,这个人露出毫无防备又这么好欺负的样子,真是作弊。从学生时代到现在,一直如此。这个家伙,明明喜欢他,却总是藏着窝着,好像喜欢他的心情是病菌,必须杀死才能呼吸。 可他不知道,喜欢这种感情,越是隐蔽,越是会散发诱人的香气。 现在的希乐,浑身上下都飘荡着挥散不去的致命诱惑。 却不自知。 希乐,希乐。 我希望你快乐。 两个男人在一起,在现实中要走的路太艰难。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走这条道。你有你的光明阳关道,为什么还记挂着难走的独木桥。 沉淀了十年的眼泪掉下来的瞬间,浑身夹裹着烧烤油腻气息的男人舔去了苦涩的热泪。 当着他的面受伤还掉泪珠子,再配合一副可怜兮兮被丢弃的样子,简直就是无视规则开挂放大招。 被击败得溃不成军的岳侯摩挲着希乐的脸颊,拭去泪痕。 “不要哭。” 未曾想到的亲昵电傻了希乐的大脑,“岳侯……” “你问题的答案是Yes。”自暴自弃缴械投降的岳侯放手一搏,使劲揉了揉快死机的希乐脸颊,“是,我他妈暗恋你。从高中就暗恋你,却他妈没种对你表白!我他妈怕吓着你!后来觉得你对老子有那么一点意思,但又是高三,那么关键的时候,我他妈不想影响你的成绩!你数学不好,我他妈求董京教王小可的时候捎带上你,结果你他妈数学考好了理科给我错那么多选择题,那种分数他妈的根本去不了老子在的上海!同学会你他妈的也给我翘掉,还他妈专门挑我没去的时候参加!你他妈就是不想见我是不是,专门躲着我!刚才还一见我就跑,妈的老子好不容易和你说句话,他妈的当我是鬼吗?!” 岳侯越说越急,见情势不妙,脑子不在状态的希乐接嘴道,“骂脏话不好。现在,现在在创建精神文明城市。要和谐,嗯,要和谐。” 被希乐一击命中的岳侯弯弯嘴角,揉了揉希乐的脑袋瓜,腹诽着你他妈再不着调我先把你和谐了,而希乐的大脑CPU已经快跟不上岳侯的速度了。 岳侯摸摸希乐的耳朵,坐在他身后的日子里,他总是想伸手摸摸他粉嫩的耳朵,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嗯,摸上去手感也不差。 “他们,他们说你有女朋友了。”被调戏的希乐好容易才找到了反击要点。 “假的。谣言你也信。”岳侯叹口气,丢掉犹豫继续说道,“后来,我读大学的时候,我爸出事了。” “什么?” “你不知道也正常。现在看我这样子,你也该猜到了。我爸进去了,我妈和他离婚,后来跑了,也许是国外,谁知道呢。呵呵。” 希乐的心一下子纠紧了。 “读书的时候,手头有点余钱,和几个朋友做生意。本来还想着赚了钱,能独立,就找找你,就算没指望,能帮帮你也好,了了我的念想。谁知道我爸一倒,他们也跟着散了。树倒猢狲散,就这样了。” 岳侯说的是如此平淡,希乐却深深知道这个男人曾经有多少痛苦。 原来每个人命中都有不可避的苦难,只是他人不知道。 岳侯看了看希乐,放松身体,轻轻搂住他,下巴枕着他的肩膀。 还有一些事,他永远不会告诉希乐。 做生意的时候他的朋友借了高利贷,不知情的他以担保人的身份签了字。后来他被人打,被一群人围着揍,头破血流,因为这事,最后大学也没念完。孤身一人在异乡,整个世界连一个给他温暖的人都没有。 最最艰难的时候,岳侯甚至想过自杀。 可是偶尔做梦,他会梦见希乐,小小的男生拿着扫把,一下一下认真扫地,太多的人不重视的工作,却在他全神贯注的视线中变成了全世界最温暖的美好,定格如斯。 舍不得。 如果我死了,这样的记忆,就再也不存在了。 就好像,十七岁的岳侯死了。 后来挣够了钱,还了债,岳侯拖着疲惫的人生行李和空荡的感情包袱回到故乡,打着零工,偶尔继续做梦。 梦着十七岁的希乐,直到遇见二十七岁的希乐。 兜兜转转,回不去的从前终究找了上来。 “岳侯。” 希乐伸手揽住这个他永远无法拒绝的男人,紧紧的,用力的。虽然他现在脏兮兮的,闻上去也很臭,没什么钱也没什么依仗,穿衣品味下降了好多,还会骂脏话。 但他有创口贴,岳侯能治好他的心病。 “你还有我。” 希乐想,如果心里的他实在擦不掉,抹不去,那就抱在怀里好了。 7、四种命题的尾声 尾声之命题一: “萧夜,这是什么?”孙棠洲举起一个上了网络视频都会被打马赛克的东西。 “哦,我新买的超弹滑爽快感加10分蘑菇头安全套,待会试试?” “……” “喂!别用双排弹豌豆射手谋杀亲夫啊!” 尾声之命题二: 孙小六看着肖最近搜刮来的猫耳狐尾犬爪马鞭情趣大红色制服套装(附带购买铁锁诱惑另送8折优惠的标签),默默地扭过了脸。 “球球,十分钟后。我们离船出走。” “汪!” 尾声之命题三: 已担任家主的姚越辉坐在首座,静默不语。 座下的家族成员大气也不敢出,低头等着家主发话。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让家主思量再三,我等凡人还是再等等吧。 姚越辉闭了闭眼,抿着嘴的他想着:今天该怎么调戏他的小影卫呢?是让他选第85号姿势还是47号姿势,或者他喜欢的98号姿势?或者三种都试试? 尾声之命题四; “岳侯,岳侯,你放开。放开,注意,注意影响。” “影响什么,创建精神文明城市?不是已经评上了吗?” “你,你,混蛋。我们在试衣间啊,控制点!不准进去!” “希乐。”岳侯啄了口某人的弱点,“你很精神,我很文明,绝配啊亲。”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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