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尘(穿越)上——紫色木屋
紫色木屋  发于:2014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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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他是姐夫,他是舅子,他们之间,本应行止于礼,然偏偏相互吸引,情难自禁。但他是仁君,他重亲情。所以爱在心口难开。 他说:无尘不要烦心,等朕有了三千佳丽,这段感情,朕一定会忘了。 他说:请姐夫真心疼爱姐姐,无尘年少贪新,过段时间,这段感情无尘也会放了忘了。 话虽如此,可心生死相约,要一起走。 关键字:公子无尘,紫色木屋,包子,强强,君臣,1v1 楔子 夜间的森林里弥漫着暗黑的气息,隐隐之中尽是阴森,胆小的几人几乎黏在一起。 “找到了吗?”中气十足的声音,出自身高2米的男人之口。 “到了,就是这里。”前方带路的男人听听声音,感觉是在四十而立之年,而他口中的这里便是一座墓穴的入口,不错他们是国家的考古学家,而非那些盗墓的歹人。 进了墓穴,不同于外面的阴森,凭着考古多年的经验,几人觉得这座墓穴甚是奇怪,而奇怪之处又不知如何说明。 身高两米的魁梧男子受不了同伴慢吞吞的动作,干脆私下找寻。 “阿勒,你当心点,可别毁了文物。”四十而立的教授赶忙出声警告,知道这个学生的脾气非常大,怕一个不好,拳头伺候上了这些国宝。 “啰嗦。”阿勒甩了甩头,难怪到了四十还打着光棍,有哪一个女人被男友带回家的时候,还听其说:你小心点,别毁了我家的古董。 阿勒一人摸着一条墓道,头上套着手电筒,凡目光所到之处,均被灯光扫过。 这条道已经通了底,前面是石门,还未见什么奇怪的地方,阿勒知道,这条石门内,一定有东西,所以细心的观察着石门的四处,只有一座龙形的雕刻石像。 奇怪? 阿勒嘀咕,通常龙头应该是对着正东方的,但是为何,这个龙像的龙头对着西北方? 思索之间,阿勒已经动手搬动了龙头,果然,待龙头朝向正东方的时候,石门“砰”的应声而开。 阿勒走进石门内,魁梧的身子再也无法动弹,视线愣愣的看着那高挂在墙壁上的画像。 久久,墓穴内想起了阿勒的声音:教授,我有事情,先回家了…… ****** 碧蓝的池水倒映着天空中的灿烂宇辉,游泳池的池岸上,身形修长的男人,裸着上半身靠在藤椅上。 “无尘……无尘……。”气喘吁吁的叫声从别墅的门口一路传来。 隐藏在四处的保镖看到体型如熊的男人一拥而上。 男人的形象非常的糟糕,全身脏兮兮不说,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型的木箱,满脸的胡须更为邋遢。 但是训练有素的保镖还是在一刹那认出了男子的身份。 “勒先生。” “无尘呢?”汗水从阿勒的额头流露,为他增添了一份粗狂的刚毅之感。 “少爷在游泳池……。”未等保镖说完,阿勒已经没了人影。 “无尘……无尘……。” 当众人再听见这吼叫声时,阿勒已经到了男人的面前。 狭长的目眸睁开,靛蓝的眼底是一贯的清淡,倾无尘挑眉看着好友,轻笑道:“又从哪个坟墓里挖出死人的东西了?” 温润如水的声音不温不火。 余光一览阿勒的全身,只挂着两样东西,一样似乎是画卷,一样是小木箱。 阿勒急喘了许久,解下身上的小木箱放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小木箱一动,飘出不少的灰尘,然后打开身上的画卷。 倾无尘的视线随着阿勒的动作停留在画卷上……在也无法移开…… 画中人,绝色无双,眉间华贵的朱砂,渲染了一身白纱…… 令倾无尘无法移开视线的并非画中人的容颜,而是……而是那张脸同他一模一样。 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一向平静的眸低,第一次产生了情绪,若非了解好友的职业,他会觉得这是一副平常的画卷,但是…… “无尘,东西我搁在这里了,我还得回去,教授可不知道,这东西是我私自发现的。”阿勒留下这句话,便飞一般的离开,若是换了平常,无尘便会开他玩笑,而时至今日,此时此刻,他连一声呼吸,也不敢发出。 ****** 夜间,月光清凉,投过薄沙穿过玻璃,照进了布置素雅的房间里。 无尘坐在凳子上,银色的月辉洒在他的身上,有一瞬间,仿佛他变成了透明。 幽雅的音乐渐渐的失去了原由的飘逸,被拨动的心湖久久无法平静,终于凳子上的身影再也按捺不住。 阿勒留下的小木箱,已经被擦干净,搬进了他的房间里,而此时正放在床边。 如玉般的双手渐渐的抚上小木箱,“咯”的一声,木箱被打开了,里面是一本手札。 无尘小心翼翼的将他拿出,轻轻的摊开第一页,接着是第二页……第三页…… 直到手中的书本滑落,清明的双眸留下晶莹的泪珠。 滑落在地毯上书,尚未合上,第一页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字:公子无尘。 第一卷 第1章 据说每个时空都有一个大陆,而天瑞大陆是仅存于这个时空的大陆。 后期的天瑞大陆盛行魔法,但是早期的天瑞大陆却是人类统治的年代。 这个大陆上的小国很多,但是真正意义上的强国只有三个:暗月皇朝、瑞亚皇朝、阜新皇朝。 不过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三大皇朝的领地虽然已经形成,但是国家的内乱尚未平息。 瑞亚皇朝是宣传道法的,这追溯的年代太久,似乎瑞亚自存在以来,代表着道法的极光之殿便存在,据说,极光之殿是最接进神的地方。神:那是和平、光明的象征——代表着高高在上的光明神子。 不过这只是人类的信仰,神是否真的存在,你信他便在、你不信他便不在。 极光之殿乃在高山之巅,殿外是碧水青山、终年云层缠绕。 竹林,碧绿青竹参天。 竹下,男子白纱飘然。 叹息,倾无尘坐在朴实的轮椅上。 “大师兄……大师兄……。”少年的唤声由远及近,“大师兄,可找到你了,师傅正让人到处找你呢,我猜想啊,大师兄定是又来破这珍珑棋局了,瞧瞧,这满林子的珍珑已经被破了十八盘,师傅说,这十八盘代表着师兄在极光之殿的十八个年头,我算了算,师兄如今正值双九,那岂不是说,师兄一岁便能这破珍珑了?” 来者神采奕奕,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嘴儿喃喃不停,也就因为这个少年的到来,让倾无尘安静之余多了几分玩乐。 抬头,竹林中几丝竹叶飘落,嫩绿的竹叶成了花式停留在墨黑的发丝上,天地间因为他的容颜而失了色彩。 只因…… 他绝色无双、眉间一粒朱砂华贵。 细长的手推动着轮椅,回首间,少年失了神色,只是呆呆的望着倾无尘。 优美的唇弧微启,温润如水的声音平平淡淡:“什么事,让小师弟这般急迫?瞧瞧林中的鸟儿都被惊扰了。” 看着对方清俊儒雅的脸庞,少年润了润喉道:“大师兄府上来信,师傅正唤您过去呢?” 少年走近,双手自然抚上轮椅后面的扶手。 极光之殿·内院 白须老人正坐在凉亭里,厅内石桌上放了一壶茶水、两只杯子。 少年将轮椅推进厅内,便向老人俯身告退了去。 倾无尘拿起茶水壶,轻轻一摇,茶水中的竹香淡淡飘出,茶树种植与竹林之中,因为品种特别,又唤竹茶,竹茶泡开的水,若拿来饮用,提神震心的效果最佳。 倾无尘也不急着开口,待壶中茶叶沉底,再往两个杯中各自倒满。 “你这孩子,就是太过沉静,少了几分知趣。”老者终于按捺不住道。 “无尘若是吵了,便又会被师傅嫌弃了,师傅若是无聊,找小师弟聊聊天,我想,小师弟是乐意的。”安静的人生,他喜欢的很。 哎……白须老人深深叹息,从袖子中拿出一份书信:“这是护国公托人送来的家书。” 家书两字温暖了那双淡泊的眸子,倾无尘伸手接过,了了字迹是父亲的笔迹,只是,一向平坦的眉头蹙眉,有些身为人的神情:“父亲的家书上道,三姐的婚期到了,让无尘回去。” “徒儿……。” “师傅可想知道,三姐的未婚夫是谁?” “不孝徒儿,居然用这般语气同为师说话。”白须老人吹胡子瞪眼睛。 “他是皇太子。”幽幽声线道不尽两个人纠缠的缘分,却也道开了两个纠缠的缘分。 事情追溯到十八年前。 第2章 十八年前 瑞亚皇朝帝都 这一天,阳光灿烂的天空,突然暗云密布,片刻之后雷声贯耳,紧接着大雨倾盆。这莫名的天气闹的人们心慌,而这大雨居然接连着下了半个余月。 终于,天晴了。 皇宫向来是矛盾的中心点,无论哪个朝代,都不会例外。 “陛下。”说话的是司空监大人。 “这怪异的天气,可有解释?”皇位上的男人,一张威严无比的脸。 这……司空监犹豫。 “有什么话,是当着朕的面不能说的?”帝皇的声音沉了下来,这是暴风雨的前奏,群臣皆知。 “陛下息怒。”司空监跪下,“微尘推算,这是……这是异事之预兆。” 异事?浓眉上扬,帝皇如鹰般锐利的眸子里透着疑惑:“何异事?” “回陛下……。” …… 护国公府上,倾家。 倾家是陪着瑞亚皇朝的先祖打下这天下的家将之一,直到瑞亚皇朝成了这个大陆最强悍的三国。倾家也有了一人之下,万分之二的无上荣誉。先祖当年亲封倾家为护国公府,倾家子嗣永享皇室子弟之福。 护国公封号为世袭继承。 倾贤是这一代的护国公,不晓得是不是巧合,倾家虽然功高,却是一脉单传。而当代倾家的家主,倾贤已有三女,却无一子,不过,倾家夫人已十月怀胎。 啊…… 回荡在护国公府的,是婴儿清脆的哭声。 “生了……夫人生了……。”产婆的叫唤生、婢女的欢笑声,声声融合成一片。 “生了?”在房外等候多时的倾贤差点老泪众横,“是男孩还是女孩?”并非重男轻女,相反,三个女儿,他也是疼到了骨子里,只是一脉单传的责任重大。 “少爷……是个少爷……。”婢女从房内跑出,流着泪报喜。 少爷……是少爷……倾贤一听是少爷,两眼一眯,竟然昏了过去。 这是哪里? 睁开双眼,这是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气息、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人群。只知道自己躺在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 “弟弟睁开眼睛了,母亲,弟弟睁开眼睛了。”清脆的少女声,满是喜悦,在他的耳边响起。 弟弟?是他吗? 脑海里的一切,还来不及回想,他又被抱进了另一个怀抱里,一个接着一个,虽然都是不同的气味,但是有相同的感觉,那些怀抱着他的人,都很温暖。听着自己熟悉的语言,他突然有了一个意识,那个意识很可怕,可怕是因为它超越了科学的研究,但是又很荣幸。 荣幸是因为他还活着。 当然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很安静。乌黑的眼珠子,转啊转的,侧上方是窗户,窗户半掩着,他依稀可以看见窗外的景色,那么美丽的景色,是他在上一辈子,所没有见过的。 是的,上一辈子。 上辈子,他是20世纪最大的香薰集团诺纳克集团的三少爷,他的母亲是诺纳克集团总裁的其中一个老婆,虽然非正妻所生,但是,他是最受宠的。 因为天生的智慧。 但是在二十三岁,他死了,死于先天性的心脏病。人死了其实并不可怕,因为当你闭上双眼的时候,你再也无法感受一切,所有的感觉都归纳为零了。 可是意想不到的是,原来还有来世。 “无尘……无尘笑了,父亲,无尘笑了。”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温暖,倾无尘躺在摇篮里,倾无尘,他今生的名字。嬉笑着的少女是他的三姐,倾无双。 懒散的眸子,带着婴儿的纯净,看着逗弄着他的少女,婴儿嫣红的唇角泛起淡淡的笑容。 “哪里哪里,我看看。”从门口跑进来的大姐倾无雪,颇有先祖巾帼的风范。 “还有我还有我……。”紧跟着大姐后面的,是二姐倾无云。 对于这个刚诞生的弟弟,她们当成了手心里的宝。 “都不许闹。”慈父一声令下,将宝贝儿子抱进怀里。含笑的双目盯着无尘的眼睛,心猛地一震。这是……这是多么美丽的眼睛,犹如灵魂般,似乎看透了一切。不晓得为什么,倾贤的心,隐隐有了不安。 而这一股不安,进了无尘的眼底。 圣旨到。 三个字,打破了护国公府的祥和。 第3章 这辉煌的宫殿,是帝皇上朝的地方。 护国公倾贤大概一辈子也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会抱着自己刚满月的儿子,跪在这里。 “陛下,请陛下开恩。”倾贤不信,他刚出生的儿子,会是司空监口中的异事根源。但是,他了解朝纲,任何一个可能是弊害的存在,帝皇都不会允许。 帝皇的心是为难的,眼前是劳苦功高的开国公后代,英雄不能绝后,但是异事更令他担忧,司空监算出,如果留下这孩子,格力家的江山,终究会易主。自古忠义难两全,作为一国之君,作为祖先的后代,他自当守护祖先留下的基业。 而且…… 护国公倾家功高震主,关于倾家的闲言蜚语,他不是没有听说,如果倾家将来要造反,那么其门下多少将领会参合。 一时之间,帝皇为难了。 “请陛下以江山为重。” “请陛下以江山为重。” 大殿上,群臣齐声:以江山为重。 倾贤看着大家,看着帝皇,额头不停的冒着冷汗,他知道,倾家的功绩已经令帝皇和其他的大臣虎视眈眈,小儿无尘的事情,也许只是打垮倾家的一个开始,但是……倾家,绝对不能在他这代断了后。 心一狠,倾贤眼角流泪,看着自己襁褓里的小儿,双眼沉痛。 可意外的是,他对上了一双深如大海的眼神,你越是望着,仿佛越看不到边。这是……一个婴儿该有的眼神吗?有着信赖、有着洒脱、有着理解、有着支持。 我儿。 长满了茧的大手,解开了婴儿的襁褓,粗糙的掌心,摸着婴儿细腻的皮肤。 大殿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明白倾贤想干什么。 只听得见“咯咯”两声,接着是婴儿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回过身来,大家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倾贤哭了,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将军,终究留下了眼泪,“无尘是倾家唯一的儿子,倾家可以没有倾贤,我国可以没有护国公府,但是倾贤不能成为倾家的千古罪人。陛下,小儿已被毁去双腿,从此轮椅长伴,请陛下念在倾家祖上的身份,饶了小儿。” 谁能理解,作为一个父亲,亲手毁了自己儿子的双腿,这是怎样的一种疼痛,倾贤懂了,比起上战场,比起千万刀砍在自己的身上,还要疼上百倍。 将已经哭晕的小无尘放到地上,倾贤的手,伸进了怀中。 “保护陛下。”不晓得谁喊了这么一句,大殿上顿时乱了。皇家侍卫冲了进来,将倾贤围了起来。 大家在等,等倾贤会拿出什么暗器,其实等的……是帝皇的命令。 “退下。”一道青涩的声音传来,声音虽青涩,却有着无比的威严。 “太子殿下……。”顺着声音,王朝唯一的王子,也是太子的格力惠,屹立在门口。才七岁的孩子,俊逸的脸上,还隐藏着孩子气,但是属于帝皇的尊贵,已经隐隐散发。这个孩子,注定会成为瑞亚皇朝,也就是后来的蔷薇帝国,最伟大的君王。 第4章 年少而尊贵的孩子,来到大殿上,那双眼睛,已经透露出成熟和内敛的味道:“放开护国公。”淡淡清醇的童音,是作为皇太子的威严,中间,不许任何人违抗半分。 围着倾贤的侍卫很是为难,一边是可能危险到帝皇的人、一边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 秀眉上扬,孩子的唇边挂着浅笑,恢复了孩童的天真,然说出的话,让人冷汗直流:“怎么?我命令不了你们吗?” 孩子负手而立,大殿上,那挺直的身板,似乎渐渐的长大了,多少年后,同一个大殿上,不同的是,长大的孩子,站在龙椅的前面,微笑的说:“我才是这个国家的皇。” 这…… 侍卫看着太子殿下不停的靠近,赶忙退后距离,深怕手中的剑,伤到了尊贵的人。 “父皇。”孩子看向高坐在龙位上的帝皇,“父皇,上位者,当以仁德服人、以仁义治天下。”说着,他蹲下身子,将那个奄奄一息的婴儿抱起:“待这个孩子长大后,如果夺了孩儿手中的江山,九泉之下,祖宗面前,孩儿负荆请罪。” 坚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年幼而张扬的心,已经有了抱负和理想。 时间在流逝,虽是片刻,可所有的人都觉得过了永恒。 “允。” …… 思绪回到了现在,倾无尘看着眼前白发老者担忧的神色,淡淡的笑了:“纵使太子殿下救了无尘,可如果没有师傅的巧然出现,无尘,怕是变成了尘埃了。” 哪由得了他安然的度过了十八年。 “孩子,这是命中注定。”摸着自己的胡须,白发老者安然叹息。 是命、是缘、也是劫。 极光之殿的山下,两名黑衣男子挑眉远视。 “大哥,我记得小公子刚出生的时候有多可爱,二小姐抱着他,经常来咱们兄弟面前来炫耀,可如今过了十八年,不晓得小公子长成了啥模样?”其中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男子开口,瞧着他说话的样子,于其年龄有些不符,还像个矛头小子般。 相比于另外一个,可就沉稳多了:“没规矩,小公子是主子,大人让我们兄弟来接公子,那是信任我们,可别学着军营里的那一套,对公子不恭不敬。” 触了霉头,老二吐了吐舌头:“大哥,你就是这个样子,你知道军营里的兄弟是怎么说你的吗?” “不屑听之。”手一挥,男子跃上树梢。 “哎,我说大哥,你可别以为是不好听的话,就逃避了,我说……。”老二还想再开口,只见沿着树梢,一片片树叶,犹如锐利的小刀,直飞过来,“大哥,你谋杀亲兄弟啊。” 老二嚷嚷着直叫,身上的佩剑,蓄意待发,只是一招,那些树叶被一分为二,惊奇之处,每片树叶被分的均匀。 “好剑法。”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有人? 兄弟两人一惊,他们居然没有感应到有人的靠近。 男子从树上飞身而下,顺着声音望去,那是一个异常年轻的少年,灵动的双眼,炯炯有神,少年一身普通的衣着,看不出来历,不过,瞧着他长得白白净净,在这动荡年代里,还能有如此干净的眼神,料想少年的出生,也不简单。 第5章 “喂……。”不曾看清少年是怎么移动的,只是待男子回神的时候,少年那细巧的手指,已经在自己的面前挥动。 身子猛然的后退几步。一方,男子懊悔于自己的失神,另一方,男子惊讶于少年的功力。 “呆子。”少年见着,叱呵了几句。 “小师弟,不得无礼。”温润如水的声音,从一边传来,少年听着,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师兄。” 那带着撒娇味道的叫声,和刚才的少年,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好奇与少年的转变,兄弟两人看向来者。 这一刻,他们的耳边,只留得下风飒飒而过的声音,只见朴素的轮椅上,白衣少年清俊无双,眉间一朱砂,使得少年,风华绝代。 少年的腿? 兄弟两人回神,男子上前:“请问,公子可是护国公倾家少主?” 倾无尘淡淡笑着:“正是无尘,两位想必就是父亲家书上提到的文左和文右大哥吧。”如温水滑过的声音,清雅脱俗。 “少主客气,我等正是文左和文右。” “无尘行动不便,一路上,劳烦两位大哥了。”倾无尘目视远方,黑色长发散在他的肩膀上,犹如仙风般气质,让文左和文右,突然想起了十八年前的那件事。 此人风采绝世,双眼清净智睿,若非断了双腿,将来江山易主,也绝非不可能。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兄弟两人抖了抖神,这大逆不道的想法,怎能由着它产生。 “难怪师傅说,山下的人都是呆子。”小师弟不满他们盯着自个儿的师兄,拿起一边的斗笠,为倾无尘带上,“师兄,你不必跟他们客气,这一路上,有师弟我保护你呢。” 骄傲的拍了拍胸膛,修道之人,贵在纯净之心,小师弟年幼,心自然也纯,虽然入门晚了些,但是他的修为,在同辈的师兄弟中,算的上佼佼者。 “无礼。”倾无尘训了一声。 文左和文右听得出,他们师兄弟的感情非常好,瞧着小师弟对少主的维护,少主对小师弟的宠溺,这是一番温情。 极光之殿的地理位置很偏,此去帝都,有很长一番路程,所以倾贤才派自己的得力助手来接唯一幼子。 其二,如今天下混乱,倾无尘行动不便,倾贤也深怕他收到不必要的牵连。 四个人启程的时辰有些晚,所以才出了山脚,天色便已经黑了下来。 “少主,前方有个小镇,不如我们今晚在镇上留宿,待明日一早属下去雇一辆马车,可以稍减少主的接下来赶路的疲劳。”文左心细道。 倾无尘还未开口,旁边的小师弟不满的低估:“怎不见你们接师兄的时候,雇一辆马车?” 这……文左为难,之前忙于赶路,实在没作多想,何况这小师弟伶牙俐齿,文左知道,自己若是将错了一句,这一路上,有自己受的了。 但是文右看着不舒服了:“我说你怎么说话的,我大哥这是关心少主,才急着赶路,你这什么都不懂的小屁话靠边站着,大人说话你凑什么热闹。” 第6章 “哼。”小师弟双手插腰,非常有底气的道,“我是奉师傅之命,来保护师兄的,你算哪根葱,居然敢教训我?” “我说你。” “二弟。”文左醇厚的喊了一声。 “师弟。”倾无尘滑过轮椅来到小师弟的面前,牵起他的手,“咱两的财政大权,还掌握在你的手里。眼下,为兄是有些累了。师弟还不赶紧去看看,哪家客栈,适合为兄的心意。” 听见自己师兄温柔的声音,小师弟的双眼冒出了泡泡:“师兄,我这就去前面看看。”哪舍得师兄受委屈的少年,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 看着小师弟的背影,倾无尘回过神,眼中的笑意依旧:“两位大哥不要介意,小师弟平日里,让我惯坏了,这头一回下山,却不知山下的世道邪恶。” 文左和文右忙齐声道:“少主人客气了,少主人是护国公世子,乃尊贵非常,我等岂敢受少主人称一声大哥。” “尊贵非常?”听着他们的话,倾无尘淡淡的笑了,细长的双手,有一下没有一下的轻抚过自己的大腿,“无尘,倒还真是尊贵了,这下,不只是护国公少主,还是太子的妻弟。” 不知是倾无尘的动作是否有意,但是在文左和文右看来,的确被受了刺激。 是啊,世人皆知护国公府步步高升,光耀非凡。却不知当日护国公世子,差点性命不保,为救小世子,护国公忍痛毁了亲儿双腿,这事在十八年前是京都津津乐道的话题。 两个人的脸色,逐渐难堪了下来。 倒是倾无尘风轻云淡的道:“姐姐同太子婚配,平日里的书信,也没听父亲提起,怎就来的这么急切?” 护国公世子有三女一子。 大女儿倾无雪年芳二十有五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因为敬佩大将军石连明德的英勇风姿、女扮男装、混进军营,两人之间的故事成了美女配英勇的典故。 二女儿倾无云年芳二十有四,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因为倾无尘的事情,护国公夫人一病不起,从此家里有了一个早熟的小姐,平日里的事情,都有她顾着,这个美丽温婉的女子,也曾有很多男子爱慕,但是,她总是笑着拒绝了,直至今日尚无婚配。 三女儿倾无双,年芳二十有三,是个非常可爱的少女,也是太子殿下,即将过门的妻子。 幼子倾无尘,今年刚到十八。 “这事属下也不知晓,不过是皇上赐婚,锦绣良缘。”文左道。 “哼,让那些平日里气焰高涨的家伙们看看,如今还不贴着屁股围上来。咱们护国公府自从小世子的事可没……。” “文右。”文左大喝一声。 文右是个一个肠子同到底的人,脾气固执着,但也心直口快,因为十八年前,倾无尘曾被司空监指出,是异事来源,有易转江山之危害。从此,护国公府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这事直到大小姐倾无雪嫁了石连明德才开始停止。 毕竟,石连明德的权势,大着呢,又是帝皇面前的红人,谁也不敢得罪。 而如今,三小姐倾无双又被婚配于太子,护国公府倾家,在瑞亚皇朝,又掀起了风帆。 文右知道,自己又提起了不该提的往事,顿时朝着倾无尘跪下:“请世子恕罪。” “你本就无罪,何须要我饶恕。但是,你真的认为,这于倾家而言,是福不是祸吗?”温淡的双眼,闪烁着智睿的光芒,倾无尘的风采,已经隐隐于世。 第7章 你本就无罪,何须要我饶恕。但是,你真的认为,这于倾家而言,是福不是祸吗? 看着文右推着轮椅,文左的视线,似乎透过文右的背影,看见了倾无尘。 你真的认为,这于倾家而言,是福不是祸吗? 清润的声音,还在耳边作响。文左不同于文右冲动,相反,他是个心思慎密的人。倾无尘的话,在他的心中抛下了涟漪。一个从未出过尘世的十八岁男子,甚至还只能算是少年,却有如此剔透的想法,这个人,不简单。 恍然间,他想起了十八年前的事。如果是此人,江山易主,也不无可能。 “哥,你在发什么呆呢?”文右见文左没有跟上,回过头来大声嚷道。 “来了。”文左小跑了过去,在文右唤他时,他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想法,日后此人当真叛变,那么他……会怎样。 握剑的手一紧,他会陪他造反吧。 尚且无法确定他是否会为倾无尘造反,但是得以肯定,日后战场上的少将,他的身边只有一个影子。如果倾无尘的功劳,总有这个人的二分之一。 他的执着,是分不明的感情。 以至于十多年后,倾无尘为了三姐倾无双和太子唯一的儿子,开了杀戒,血洗了战场,站上被鲜血渲染战衣的,也有此人。 小师弟名叫清扬,虽是个单纯之人,可是却很聪明。他晓得什么样的客栈适合他敬爱的大师兄,所以挑选了一家比较冷清,小二却很热情的客栈。 清扬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他进无尘的房间从来不敲门,以至于多少年后,这成了皇太子最痛恨的事情,可又偏偏对这个清扬无可奈何。因为……他是无尘的亲人,他深爱之人的弟弟。 倾无尘的一生经历过很多的事情,风风雨雨,他吃的苦也很多。后来,他和太子的爱震惊了朝野。他的属下,他的朋友,一起劝说,这样的爱太痛。可是他说,他很幸福。 是的,他是幸福的。因为他拥有那个男人唯一的爱,唯一的。以至于在生命衰落的时候,他在那个男人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子嗣。 却是他不知道,在他闭上眼的时候,那个男人,也跟着他去了。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轮回。 可是,当在现世的那个男子,看见了那本名叫公子无尘的书籍,看见了那副好友送来的画像时,他信了,信这个世界上有轮回。他信自己是倾无尘的转世,他信……那个让倾无尘爱了一生的男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于是,另一个故事开始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清扬走进房间的时候,后面跟着两个小二,小二抬着一桶水,清扬指手画脚的吩咐着他们。 “师兄,我来服侍你洗澡吧。”清扬的两只手在颤抖,其实,他是幸福的在冒泡。 在极光之殿的时候,无尘的生活起居有专人照顾,天晓得他有多么羡慕伺候无尘的小厮。只是因为小厮是不能出极光之殿的,而且又保护不了师兄,所以才换成了他,为此,他在心里许愿,最好一辈子也不回极光之殿呢。 无尘“嗯”了声,他张开双臂。那悠闲中带着几分优雅的动作,让清扬悄悄的红了脸。 “师……师兄,我……我要给你脱衣了。”像是打结的十指,在无尘的胸膛摸索。白净的脸,越来越止不住红潮了。 无尘眼底的笑意深了,他只是由着清扬玩的。只是残了双脚,双目还能识字,双手还能行动。更何况只是脱衣这么简单的活儿。 白色的外衫、里衣、长裤甚至里裤,脱的一件不剩。那匀称的身材,清瘦的体型,偏白的肤色,看的清扬小师弟留下了口水。 “师……师兄,我要抱你进浴桶了哦。”清扬虽才十五岁的年纪,可因武功修为很高,而且无尘又轻,所以这抱,还是抱的起来的。只是,皮肤的触觉,更令他的心怦怦直跳。 第8章 浴桶的水很温暖,当清扬将倾无尘的身子放进浴桶时,无尘感觉到得就只有温暖两个字。与其说是水的温暖,到不如说是小师弟的贴心。 几滴水溅了起来,又垂下,滴在无尘的手臂上,如同晶莹的泪珠,如此的美丽,小师弟看的有些痴了,冒着傻傻的星星眼,惹的无尘轻笑出声:“去外面候着。”温润如水的声音,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清扬想不从,可对上无尘的视线时,还是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那双清澈的眼睛,淡定的眼神,在一瞬间,是如此的高贵。 纤长的手指,渗入水中,无尘闭上眼。一边拿起帕布擦着全身,一边思考。从前生的穿越,到现在极光之殿的18年,到现在的下山,他的世界,如果没有18年前的那道圣旨,应该是安逸的。 可是现在…… 白色的帕布在修长的双腿间移动,这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却也是这双腿,换回了自己的性命。 护国公府,那个明明算不上熟悉的家,那些明明算不上熟悉的亲人,却是意外的,哪怕只有出生的短短几天,也让无尘的心,有了所谓的亲情。 大姐成婚的时候,虽然也来了家书,可是并没有要他回家,为何三姐成婚,父亲就有了这个主意? 心里,不是没有疑惑。 与其说踏入这并不太平的尘世,对无尘而言,他更加喜欢极光之殿的宁静。 闭上眼,让水的温度在全身蔓延。 “师兄……大师兄……。”直到耳边想起了小师弟紧张的呼唤声,无尘才慢悠悠的睁开眼,“吵死了。”不紧不慢的开口。将小师弟担忧的眼神看在眼里,心道,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其实他是睡着了,只是小师弟进来的时候无尘是知道的,因为熟悉这是小师弟的气息,所以也由着小师弟将他抱到床上,他懒得……不想动。 在极光之殿,他因为身份特别,所以一向是睡到自然醒,师傅说,他是唯一一只不是早起的鸟儿,却也有虫吃。无尘笑着说:是师傅偏爱无尘。 对于这个自小行动不便的孩子,师傅是偏爱的。不只是师傅,整个极光之殿的人都尤其疼爱他。 那张清俊的脸,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成熟和内敛;那温和的笑,有着包罗万象的宽阔。淡淡眸光流转间,已将一切尘事,看的透彻。 这样智睿的人,谁不喜欢呢? 从极光之殿到瑞亚[后期被称为蔷薇帝国]帝都,这不算短的一段路,却让文左打从心里佩服无尘的胸襟。 沿途因为战事,颠沛流离的村民不计其数。然无尘却一路施舍,这使得他们原本足够的盘缠,也开始羞涩了。 甚至连住客栈都有些奢侈。 却没想到换来了无尘的一句轻吟:天为被、地为床。 用盘缠换来的大米不够难民吃,无尘就将白米饭煮成了粥,小小的一把米,也够煮成好几碗的粥了。 难民见有的吃,就开始抢,文左以为无尘会阻止的,却没想到他只是抿嘴浅笑的看着他们抢,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了。 终于等难民抢的累了,身上挂彩了,无尘吩咐文右再去煮一大锅的粥,用意,文左便明白了。 将一大袋的米交给其中一个领头的难民,无尘告诉他们:团结,才是力量。 这个时候,文左又想起了十八年前的预言:江山易主。心想,啊……如果是这个人,江山易主,不无可能的。 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 以至于在后来,无尘和皇上并肩天下时,他被帝皇许为今生伴侣时,即使百官阻止,却抵不过百姓的拥戴。 当文官以帝皇不能绝后的理由进谏时,三军将士气红了眼,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的主帅受到了侮辱。 所以有人问倾无尘,幸福吗?他才笑着说:他很幸福。幸福,只有自己才感觉的到。 瑞亚帝国,皇城。 护国公府,彩笼高挂。 “三小姐和太子成婚的仪式已经开始了。”文右叹息,听着府内不停传出的热闹声,可以盖过好几条的街道。不过只是叹息,文右不觉得惋惜,这一路,因为倾无尘顾着施舍难民,所以延迟了好多几天,却也让他长了见识。 守门的侍卫自然认得文左和文右,见着他们,欢喜的迎了上来。却在看见他们推着的轮椅时,顿了一下。 “这位是……。”傍晚的余辉,照映着面前男子俊逸的脸,那脱俗的气质,让侍卫们愣了好一会儿,也因此忽略了面前男子,残缺的双腿。 “快去通报主帅,少主回来了。”文左走至无尘的面前,隔开了侍卫打量无尘的视线,他怕侍卫奇色的眼神,让无尘难堪。 [主帅,是倾无尘的父亲倾贤。倾家是开国功臣,手中自有一脉军队,名为倾家军。当年倾贤为保爱子,亲手断了其双腿,并将帅令交出。却没想到中途出现了皇太子,格力惠。他将帅令推了回去,他说:如果将来江山易主,也是他没本事,九泉之下,祖宗面前,他负荆请罪。所以倾贤依旧是掌控一军的元帅,也因此,倾家人对皇太子忠心不二。日后倾无尘为皇太子征战沙场,于这件事是分不开的。] 第9章 太子府的花轿,已经抬着护国公府的三小姐倾无双离开了。可是倾国公府上的喜宴,才刚刚的开始。 本来嘛,男婚女嫁,双方都有喜宴,但是因护国公府和太子府同在瑞亚帝都,双方的客人又无非是一些同朝,所以干脆,这喜宴就摆在护国公府上。太子此举,为表对护国公府的重视,同时也让倾贤由衷感激。 “我又不是贵客,难不成还要等父亲出来迎接吗?”无尘轻笑出声,“好了文左,推我进去吧。还是……。”眸光流转,“文左觉得我这这样子,丢了护国公府的脸面吗?” 清淡声调之中,夹着倾无尘的骄傲,他的自尊,并不会因为残缺的双腿而有损半分。 “当然不会。”文左让开。通过这一路的相处,即便是无尘残缺了双腿,在他的眼里,他仍然是尊贵的存在。 侍卫的视线,落在了无尘的双腿上。关于护国公世子的谣言,整个京都,谁人不知。诧异,从他们的眼中闪过,然还来不及回想,便被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回头,只见大敌当前也稳如泰山的倾贤,失去了以往的稳重,几乎是跑着出了门槛。 方才,倾贤正在招呼客人,门口的侍卫来报,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那一瞬间,倾贤的脸上变了色,随即他抛下客人离去。放眼整个帝都,所有的达官贵人全在了此,倾贤的此举,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甚至有一部分客人跟着去看了。 侍卫退开了,倾贤眼前的道路很宽,甚至有很多条,可是在眼里,却只有一条,而那条道路的彼岸,是他唯一的儿子。 十八岁的男子,安静的坐在轮椅上,晚风拂动着他散落的黑色长发,长发下,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干净的双眼含笑的看着紧张的中年男子,英挺的眉微翘,挺直的鼻梁立体分明,半抿的唇勾勒出他出尘的气质。更让人惊叹的,是他眉间,那华丽的朱砂。 此刻,忽略了男子周边的一切,轮椅也成了美丽的装饰。倾贤走了几步,开始跑了:“尘儿。” 那一声唤,在他的心中喊了十八年,愧疚了十八年,“尘儿。”下一刻,男子被拥进了怀里,宽厚的胸膛,是无尘熟悉的气味,十八年前,这个男人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保护着他。因为,他们之间血浓于水。 四周,鸦雀无声。不少人好奇男子的身份,可目及轮椅,他们又似乎明白了男子的身份。十八年前,执政殿上,有个男人,亲手断了幼子双腿。这个男人是倾贤,那个十八年前的婴儿,便是眼前绝色无双的男子。 见无尘没有开口,倾贤有些急了:“尘儿,还记得我吗?认得吗?我是父亲,是父亲啊。”十八年来,只有几封家书略表心中的牵挂,却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一面,怎会认得呢?倾贤的眼中有些失望,“尘儿刚出生的时候,父亲还抱过呢。”这张公正无私的脸上,尴尬极了。 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如同他的人一样,手指纤长,骨架匀称。他轻轻的握住倾贤颤抖的臂膀,轻轻的……用了力,力不重,却足够表示他的在乎:“十八年未见,父亲安好?家中安好?” 千言万语,被倾贤的泪水冲塌了。这个同样坚强且勇敢的男人,生平第二次哭了。第一次,他亲手毁断了这个孩子的双腿,第二次,听得这个孩子唤他一声父亲。倾贤也不觉得惭愧,更不觉得丢脸,大庭广众之下,他趴在无尘的双腿上,哭了。 “无尘……我儿……我儿……。”门口,脸色苍白的中年妇女,在一清丽女子的搀扶下,急切的走了出来。她神情激动,用殷勤的双眼期盼的看着无尘。 “母亲。”待中年妇女来到他面前,无尘唤道。 “尘儿。”倾夫人冲了过去,她忘记了自己的儿子还坐在轮椅上,她只是等了儿子十八年的母亲。轮椅向后倒滑,惊了所有人的心。 一道身影掠过,从后面挡住了轮椅。那是一张十分生嫩的脸,稚气未脱,却可见英雄气概。 倾无双和太子的婚宴还在继续,但倾家的主人却已从婚宴上消失,谁也不曾怪罪,甚至他们的脑海还停留着刚才的画面。 轮椅上的白衣男子,当真是倾国倾城。 房间里,无尘抱过父亲,也抱过母亲,他的视线,停留在一边,那个美丽的女子身上,女子的神情同样激动,然她微微笑看着无尘,那抹笑容,竟和无尘十分相似。 “二姐。” 一声二姐,将女子完美的伪装瓦解了,晶莹的泪珠,顺着女子的眼眶留下:“弟弟,弟弟……无尘弟弟……。” …… 瑞亚帝都,在太子婚宴的翌日,流传最快的,并非婚宴的豪华,而是当日出现的神秘男子,听说,是那消失了十八年的护国公世子。为此,十八年前的事情,再度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倾无尘也没有想到,那个和他羁绊一生的男人,会这么快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视线中。不同于十八年前的初遇,这一次,他看清了男人的脸,看懂了……他眼中的一切。 只是……十八年前,他救了自己,十八年后,他从恩人,成了姐夫。 第10章 护国公府的厅堂内,昨日已为人妇的女子,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了焦虑的神情。她坐不住了,干脆来回踱步,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裙摆。 “无双……。”低沉的嗓音,初听有些淡冷,可声线之中,带着主人的威严。 夫婿断然而止的话,引起了倾无双的注意,侧头望去,却见他的视线停在门口。猛然回首,倾无双的眼眶红了。 门口,白衣男子坐在素雅的轮椅上,白色的外衣遮盖了残缺的双腿,这样看着,当以为男人只是坐在椅子上。 男子鼻梁英挺,明眸含笑。 “三姐。”温润的声音诉着无尽的亲情。 一声三姐,一世托付,可到头来,无尘觉得,自己最愧对之人,却是眼前的女子。 无尘,三姐将皇儿交给你了,无尘,你是这世界上唯一能护我儿周全的人啊。男子闭眼之前,看着帝皇,看着子嗣,耳边唯一想起的是倾无双的话。 对不起。终其一生,倾无尘无愧天地,可偏偏,那个叫倾无双的女子,让他疼进了心里。 “无尘……无尘……。”将门口轮椅上的弟弟抱紧,倾家是将门之后,女儿不比一般千金,从小习武的力道虽不起男人强,可也不弱。倾无双这一抱太过用力,无尘觉得自己吸进的氧气在逐渐的燃烧,且烧红了他的脸。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视线穿过无双的肩膀,对上了那个气质尊贵的男人。一身锦衣,一种身份。深邃内敛的眼神,在触及无尘时,微微一动,表示招呼。挺直的鼻梁,代表着他的傲气。微薄的唇弧非常优美,常说薄唇的男人淡情,可是冥冥之中,无尘相信,这个男人虽非多情,却也有情。 这个男人……很英俊。 唇微抿,扯出笑,君子之交,淡如水。可谁不知,水会起波,且涟漪无限。多少年后,回忆往昔,两人相视一笑,同曰:此人是对手。 情,不是一见钟情。 爱,不是轰轰烈烈。 可发现时,已生死相随。 太子陪无双回门,这午饭自然是留在护国公府吃的。一张大圆桌、一家子人、虽不见倾无雪夫妇,可也算得上热闹,更何况还有小师弟叽叽喳喳,然说的,多半是无尘在师门的事情。 他说的开心,大家听得也欢喜,一餐下来,唯有一人,安静的坐着。无尘并非特意的关注那人,只是太子的光辉,无法让人忽视。 再度打量的视线,被抓到了,料不到对方是平静的回视。可为何,那淡然的眸底,他看见了……很深的感情。 一声轻笑,在太子的心底闪过。 冷傲的脸,顿时缓和了几分。 能像倾无尘这般看他看的光明正大的人,当属少见。 中途,倾无尘略表好奇:“怎不见大姐和大姐夫?”若只是三姐的婚宴,大姐不出现也情有可原,可这也是太子的婚宴,大姐夫官拜将军,既是人臣,这未免……有些失了礼节。 无尘随意的一句话,众人全当他思念大姐,然没想到,一直默不出声的太子居然开口了:“南湘探子传来密报,南湘国主有意趁我大婚之日偷袭。明德请帅,准备给他们来个请君入瓮。” 咦? 所有的视线,集中在太子格力惠的身上。 太子挑眉,其神情,再自然不过。其实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正在改变,只是当时,谁也没有留意到。 “明德?”无尘疑了一声,“是大姐夫石连明德?”太子这亲切的称呼,是因为君臣?还是因为朋友? “我与明德从小相识,昨晚的婚宴,谁都不能缺,可惟独明德没关系。”这是对他们友情的一种肯定。 太子婚宴,如果敌国进攻,损伤定不小。这个时候,友情是一种辅助。想必南湘国也没有想到。 中间,谁也没有解释南湘国的地理位置,也没有解释瑞亚国的状况,可是视线交错之际,太子知道,眼前的人,其实心如明镜。 离去之前,无尘送他们到门口,无双依依不舍,如同作永别般。太子站立一旁,视线无处可落,自然落在无尘的双腿上。 心中闪过异样,这双腿,如果没有毁,那该多好。 猛然想起了十八年前……心一紧,当年的起因历历在目。 七天后,前线传来战报,石连明德大获全胜,晚来的战报,作为太子新婚的贺礼。太子大喜,二日后设宴太自府,为石连明德庆功。而无尘,是在邀请名单之列。 作为太子的妻弟,作为石连明德的妻弟,这场庆功宴,太子邀请的十分诚恳,而无尘,更是无从拒绝,尽管他并不是那么想去。 竹下,无尘在安静的看书,秋风起,有些凉了。 一件外袍,披在无尘的身上,回头,是倾无云。 “二姐。”拉紧肩膀上的衣服,无尘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 “大老远的听见你的叹息声,让我来猜猜,是什么事情困住了我的无尘弟弟。”无云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她聪明,却不矫情,所以无尘很喜欢这个姐姐。“是太子的请帖困住了无尘的平静吗?” “二姐心似蕙兰,无尘自然瞒不住你。” “无尘为什么不想去?”为什么,无云能猜得八分,却想听无尘亲口说。 第11章 倾无尘转过身,挑眉看着面前的无云:“二姐该知道的,不是吗?”这双腿,虽不会令他在意。可庆功宴何其热闹,参加的人数又岂会逊色太子的婚宴半分?太子不会不知道多少道视线会令他尴尬,令倾家难堪,甚至让宴会的主人太子难堪,也会令被庆功的对象,石连明德难堪,为何…… 那双轻巧的手,抚上无尘的腿。无尘淡然的神色起了变化:“二姐。” 无云抬起头:“无尘。”她在笑,可笑容带着不舍,“十八年来,父亲夜夜惊醒时,都唤着无尘的名字。如果因为这双腿令无尘的人生止步,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他痛着无尘的痛、甚至更痛。” 那个人,是他们的父亲倾贤。 “不……。”无尘摇了摇头,“二姐误会了。”伸手将无云颤抖的手握住,“我不想去太子的宴会,并非因为这双残缺的双腿。二姐可能不信,但是我何其幸运能够投胎在倾家,即使我们姐弟之间,我和这个家之间,隔了十八年,但是十八年前的温暖我依稀还记得,这是一个让我值得骄傲的家。是这双腿换来了我的生命,可也因此加注了父亲的痛。二姐,无尘答应你,护国公府不会因为有个残缺的世子而蒙羞。” 残缺,人的一生,谁不是残缺的? 大将军石连明德的军队回京那天,太子带领文武百官于瑞亚京都正门迎接。战马上,身穿银色战袍的男人,威风凛凛。雕塑般的容颜因为不常笑,而在此时显得有些勉强,不过细心的人,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人在笑,用心在笑。 石连明德凯旋而归,并未马上回府,而是有太子迎接,直接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自然热闹,只是这场热闹,无尘觉得和自己非常不协调。这群围在一起的人,是为同一件事情在兴奋,他们有着同一个目标。反倒是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 坐在安静的一边,所有人忽视了倾无尘的存在,而他也乐得自在。 这个太子和皇上面前的红人,在身份上是他大姐夫的石连明德,他是第一次见到。跟想象中的……无尘失笑,他几时想过石连明德是个怎样的人?反倒是太子,从他知道三姐和太子的婚事开始,他便无意识的想到过。 不,或者在更早……更早以前…… 突然,围在一起道贺的人散开了,让出了一条路,而路的尽头,那道锐利的视线逼人。这是作为武将,在观察一个人时,最直接的方式。 显然,这个男人将这里看成了战场,而他,似乎被当成了武器,在思考着耐用,还是不耐用。 手推动着轮椅,无尘虽不愿,却也不能逃,这算的上短的一段路,他却用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中途,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窃窃私语。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映在他的脸上,洒脱中带着几分随性,他不紧不慢。并不因为他的不方便,而觉得低了半分,也不因为对方的等待,而显得焦急毛躁。 这种人,如果不是大智若愚,就是天生的智者。 而石连明德相信,凭着直觉,这个人是智者。 “来来来,明德,你大概还没见过,这是无尘,倾家的小世子,你我的小舅子。”不同于那日的淡定,这会儿显得有些热情,大概是被庆功宴的气氛感染了。 太子说话颇有一种肯定,先是无尘,代表着亲切,再是倾家的小世子,告诉别人无尘的身份,最后是自己的小舅子。这是一种保护,无声,却胜有声。 太子的介绍方式,倒是迎来了明德的诧异。他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自知他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却没想到…… 咧开嘴,明德笑了。那有些僵硬的笑容,竟然格外的爽朗,这一刻,无尘明白了,为什么大姐倾无雪会爱上这个男人。 “我是你大姐夫,认得我吗?”石连明德说话的方式有些豪放,却也干脆。 无尘微微一笑:“让大姐追夫千里的男人,无尘早就想见上一见了。”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说话方式。无尘的直接让石连明德大为高兴,心道:这个小世子,真不简单。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小世子不简单到让他用生命去保护。 只因,三军不能没有主帅,只因,他们是兄弟。 那一场战,石连将军单身一人,抵抗敌军200人成为永远被传诵的事例。 这场庆功宴,还有一个人吸引了倾无尘的注意,他叫瑞寒,一个看上去非常风流的男人。之所以引起无尘的注意,是因为这个男人过于直接的眼神。 无尘说过,有生之年,他唯一愧对之人是三姐倾无双,而唯一有负之人,便是这个小王爷,瑞寒。也许万事有因必有果,无尘负了瑞寒,却在将来,他和太子的后世子孙里,有一个皇子爱上了瑞寒的后人。那个皇子叫格力斛[hu],那个瑞家子孙,叫瑞非。 瑞寒是小王爷,却是个不被注意或者不被看好的小王爷,因为他的父亲叫瑞雍承。瑞雍承有自己的领地,他的领地是从瑞亚皇朝直接分割出去的,是瑞亚皇朝的其中一个诸侯。诸侯王的势力如果扩大,会威胁到皇朝的统治,所以为表示自己的忠心,瑞寒就被送来京都做质子。 所以在众人眼里,他是被瑞雍承抛弃的子嗣。 但是在太子的心里,他却是一颗随时会爆发的炸弹。远远的炸弹就像棋子,就看执棋的人怎么下。 庆功宴结束之后,文左推着无尘离开,中途,无尘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刚才庆功宴上,怎不见大姐?” “大小姐心系将军和夫人,每回石连将军打了胜仗回来,大小姐必定第一时间回护国公府。大小姐说,这是男人们的聚会,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喜欢凑这种热闹。”文左毕恭毕敬的回答,“倒是在属下看来,少主和太子及石连将军相处的极好。”像是在无声的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无尘笑而不答,好或不好,日久便见真假。 而太子府内,散了宴席,太子格力惠并没有回房睡觉,今日明德打了胜仗,倾无雪也跟着回来了,一家人团聚,无双自然回了娘家。于是这晚,成了他独守空房。 烛光很亮,照在太子英俊的脸上,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屋顶,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咚咚咚……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殿下。”听这声音,是太子府内的食客,也是军师,梁逸。 “进来。”眸光收敛,恢复了往日的清傲。 因为夜黑,看不清梁逸的脸,只是隐隐看出,这人的个子不高。进来了也不说话,反倒是安静的站在一边。 第12章 太子站了起来,又点亮了一个蜡烛。接着他拿来了棋盒:“有没有兴趣,陪我对弈一局?”太子从来不询问,既然开口了,询问也成了命令,哪有下人拒绝的道理。何况,梁逸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上前,在太子的对面坐了下来,烛光也同样照亮了他的脸。 首先,他有一双相当精明的眼,看上去时时透着算计的光芒,他长得倒是不错,只是过于秀气,显得有几分尖酸了。不过,太子对他很是重视,因为此人是人才。 梁逸生平最讨厌的人,就是那个在太子心中有着特别位置的护国公世子,倾无尘。然梁逸生平最佩服的人,也是那个在太子心中有着特别位置的护国公世子,倾无尘。当讨厌和佩服成为矛盾的主宰时,缘分已经微妙启动了。 而后来,两人成了太子不可缺少的文臣武将。 梁逸看上去有几分柔弱,但是他的字却刚劲有力。在若干年后,倾无尘死了、太子死了,梁逸也两鬓苍苍了,他告老还乡之后,每日在书房里,用尽余生的心血,写下了那本书:公子无尘。 这本书没有问世,因为里面清楚的记载着太子和无尘公子之间的点点滴滴,以及他们那禁忌的爱恋。梁逸作为太子的心腹,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从两人相互敬佩、好感、到互生爱意、最后生死与共,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没有问世的书,却被皇室珍藏了。以至于流传到现世,那个同样名叫倾无尘的男子看见了,而那人,是倾无尘的转世。 “棋局好比战场,一子之差、满盘皆输,今日梁先生举棋不定,就好比他日上了战场,犹豫不决。这场仗,不用打就先输势气。”太子最后制胜的一颗子没有下,因为胜负已经明显了。 “殿下训的是,属下记住了。”一心两用的事情,他的确做不来,心里记着什么,若是不处理好,那么事事必败。想到这里,梁逸豁然开朗:“殿下,属下的心里有个疑惑。” “哦?说来听听。”眉目未动,连眼神也尚未触动,明知此人要问的是什么,太子却装作不知。能被人看透心思,对下属而言,也未必是好事,有时候,不懂,反而是一种福分。 “殿下对护国公世子,可有想法?”梁逸直接言明,作为太子的心腹,他不需要转弯抹角,从表面上,梁逸的眼神流露出几分算计和尖酸的样,但其实在性格上,此人不善于应酬。 “梁先生觉得,我该有哪种想法?”有或者没有,于旁人而言,又有怎样的看法。 “十八年前,祭司预测,护国公世子有……有……。”下面的话,梁逸说不出口。 “有翻天之能,是否?”太子的脸上有了些许的表情,在烛光的衬托下,他的脸色很柔和,“那么先生可知,当年,我是怎么说的?” “殿下……。” “我说:待这个孩子长大之后,如果夺了我手中的江山,九泉之下,祖宗面前,我负荆请罪。”仿若回到了十八年前,他抱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婴儿,立在大殿上,一字一字的坚定道。 “殿下的气度,属下佩服。” “气度?”太子站了起来,唇间溢出几分笑意,“先生觉得,我会用气度?去守护祖先打下来的江山吗?还是先生觉得,那时那刻,对一个七岁的我而言,知晓气度为何物?” 明明是含笑的声音,可梁逸听来却字字惊心。“殿下……。” 太子摇了摇头:“你知道古往今来,多少忠臣背叛的背后,都是什么吗?” “请殿下指教。” “是血和泪的辛酸。”那年,他才七岁,站在议事殿的门口,他亲眼看着护国公倾贤毁了那孩子的双腿,十八年后,他在倾家的门口,看着轮椅上的男子,笑送着无双离开。那个时候,他在想,如果十八年前,他能够在倾贤断了这孩子的双腿之前赶到,那该多好。 那该多好……只是永远的如果,因为时间,回不到十八年前。所以在心里,他只能惋惜,如此风神俊秀的人,如果双腿健在,那该多好。 “是因为帝皇怕功高震主,所以昧着良心残害忠臣,那就是忠臣背后辛酸。倾贤是护国公,倾家祖上的为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为这一个尚且无法得知的预言去断了倾家的根,你可知,于我朝而言,这是多大的危害。而且……。”似乎想到了什么,太子的视线温和了,“十八年后的护国公世子,让人移不开视线,对不对?”即使残缺的双腿,也影响不了倾无尘的风采。 他的风姿,在刚刚开始,太子知道,此人会走的更高,更远。而且,他更加明白,若得此人一起打天下……不明白为什么,只要想到那人如后能够和他一起,并肩在天下,他的心,悸动的几乎无法自我。 这个时候的梁逸,已经隐隐意识到,倾无尘在太子的心里是不同的,可究竟有多么不同,他只有在日后才能见识到。 护国公府 “无尘,你是无尘对不对,我的无尘弟弟对不对?”一身巾帼装扮的少妇,见文左推着无尘进来,笑开了颜,她一边抱住无尘,一边细细打量,“我的无尘弟弟长得好俊俏,记得刚分开时还是个娃儿,这一转眼,就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 “还早呢,无尘这会儿才十八,好不容易回了家,这媳妇娶的太早,可是会忘了父亲和母亲的,所以,要等姐姐批准了才可以娶。”倾无双的霸道,带着几分率性的直爽。她上前,也将无尘抱住。 倾无雪和倾无双相识一笑,而倾无云,目光柔和的看着他们。倾父和倾母见了,也不尽笑看了颜。 这迟来了十八年的天伦之乐,终于还是享受到了。 而帝都的风云,却因为倾无尘的归来,在真正的开始。 第13章 家对倾无尘这种活了两世的人而言,并不是特别的存在。死亡对倾无尘这种前世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而言,也不是特别的可怕。但是意外的,这个时空的倾家,让倾无尘觉得特别而温暖,在这个时候的身份,也让倾无尘意外的想珍惜这份生命。 因为,这一屋子可爱又可敬的人。 大姐倾无雪的豪情、二姐倾无云的细心、三姐倾无双的活泼。在无尘的眼里,他的姐姐们,都像是可爱的妹妹。 倾母的和蔼、倾父的慈祥。都是愿意用生命去维护的。 午膳将近,一家子的人已经坐在餐厅里等候着早朝未归的倾贤。倾母揪着眉,大姐平静的坐着,二姐笑的有些勉强,三姐在门口来回踱步,唯有无尘,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三姐。”无尘放下茶杯,“三姐若是有空,再去添两幅餐具如何?”他一开口,吸引了所有的视线。 “无尘弟弟此话何意?”一直维持着镇静的大姐开口。 无尘的事情,虽已过去十八年。可十八年前的风浪太大,此番回来,京谣言纷飞。从无尘回来已过了七天,头七天看在太子和三姐无双刚成婚的份上,有些大臣耐着性子没有上奏,帝皇的耐心也是出奇的好,可眼下七天已是大家的底线,加上石连明德打的这次胜仗,更是让大家眼红倾家,这第八天的早上,帝皇的批阅的奏折中,参合倾无尘一事的,以及将十八年前旧事重提的奏折,数不胜数。 这也是大家所担心的,倾贤是个忠国的将军,他领军的才能不在话下,可他也是有血肉之躯的凡人,倾无尘是他倾家唯一的根苗,碰上了无尘的事,他的性子总是容易躁,就像当年心急之下毁了无尘的双腿一样。 “大姐夫刚打了胜仗回来,有人虽是千般不愿意,也不会在此时触姐夫的眉头。何况太子是倾家的女婿,即便倾家不如从前,可陛下既然愿意为三姐和太子指婚,也说明了他有抛开过往成见的意思。”他的回来,虽是为了替姐姐送上祝福,可实际上……实际上应该是爹爹算计之中的事情。 倾贤当年在朝廷上,能急中生智用毁了儿子双腿去保儿子的生命,可见他并非是个糊涂的人。 太子当和无双成婚,嫉妒倾家一党的人,纵使有天大的不愿,也不会在此时参奏倾家,所以倾贤是算计好了日子,才让无尘回来的。而待日后那些人想参合,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无尘料得不错,想必稍后太子和石连明德会一起回来。 无尘说的道理她们都懂,可懂是一回事儿,真正碰上了心里总是免不了担忧的。但无尘的神情却让她们非常安心,多看几眼,自己烦躁的心也会跟着静下来。 果然,倾无双才添上碗筷,倾贤领着太子和石连明德进来了。这不,所有人紧张的跟着站了起来,倾无双作为太子妃,身份上高了一级,她跑上前:“爹爹?” 她的担忧,她们的担忧,倾贤懂,太子和石连明德也懂,所以,作为女婿,他们陪老丈人走上这段路。 “参加太子殿下。” 倾母随同倾家姐妹行礼,而无尘,安静的坐在那里。视线总是不经意的瞥过,不知是太子瞥向无尘,还是无尘瞥向太子,但是相遇了。 “自己家里,一切礼仪皆免。”太子手一挥,让大家坐下。 南湘是个小国,被石连明德戳了锐气,便上书和解,其实以瑞亚国的能力,要平了一个南湘国倒也不难。可如今是多事之秋,多个联盟,以防将来被其他国攻击,总是好的。 古往今来,国家之间的和解,联姻是必不可少。南湘国联姻的是个公主,是南湘王最疼爱的女儿,也可见了南湘国的诚心。 可瑞亚这边的问题来了。帝皇只有太子一个子嗣,而太子才刚新婚不久,如果马上收了侧室,一则会引起护国公府的怨言,二则帝皇的私心里,不想皇室的血液,沾上其他种族。万一日后两国反了,这也是个大问题。所以,帝皇召开会议,在众皇室子弟或者高官子弟中,选择一个身份相当的少爷。 “微臣觉得,护国公府的世子,是个不错的人选。”御书房内,某个大臣提议。 第14章 “不错,护国公世子家世显赫,又是太子妃和将军夫人的胞弟,享皇亲国戚之尊,和南湘国公主,的确门当户对。”又一官员符合。 “可护国公世子的双腿?” “朝廷那么多御医,还怕医不好一双腿吗?”提意见的大人反问。 “各位卿家的提议也无不道理,放眼朝廷,能和南湘公主婚配的上的子弟中,护国公世子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对了,那孩子……那孩子叫什么名字?”陛下不温不火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大概。 这个? 大臣们面面相视,这名字,的确还叫不出来。 “心无尘埃,无尘。”沉稳冷淡的声音,听来事不关己。可无尘两字的语音绕在太子的心口,他只觉得波痕一阵阵的荡起。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想来了那张脸美丽无双的容颜,可最美的,还是那张脸上宁静祥和的神色,淡如水仙,清如莲荷。 无尘,当真不沾一丝尘埃。 “无双经常在耳边叨念着唯一的弟弟,听多了,本宫也就长了记性。”漫不经心的解释,确是理所当然的。无尘两字,在第一次听时,也未觉得有多么特别,偶尔间会想起,是怎样风轻云淡的人,才配得上无尘两字。只是见着了他,心里飘过一种感觉:啊,无尘就该是那样的人。 “那皇儿觉得,方才各卿家的提议如何?” “父皇这话问倒儿臣了。儿臣和无尘只有四面之缘,不好下定论。”虽然只有四次,可每一次却印象深刻。那人清雅如风,他的妻子,该是贤惠聪明的姑娘。一世到了头,夫妻恩爱敬重。太子脸色一沉,他为自己突然的想法惊了心。南湘国公主是金枝玉叶,即便她如何聪明贤惠,和无尘之间的婚姻,怕是利字带了头,又如何夫唱妇随?他,是在下意识的抗拒这样的婚姻吗?为那人在抗拒吗? “太子说的不错,既然如此,待明日早朝,朕自有定论。大家退下吧,惠儿随朕去御花园走走,今年的蔷薇,比往年开的妖艳。朕尚且也有些国事,想参考参考你的意见。” “是,父皇。” 走廊上,宫仆已经遣退。几缕和煦的风吹来,暖洋洋的人只想偷懒。只是好不容易松懈的心,一想起四处升起的战火,也萧萧收敛了。 嗯哼……嗯哼……陛下咳嗽了起来。太子赶忙拿起帕子:“父皇,父皇您怎么样了?”他一向淡然的神色中,也不禁添了几分担忧。 帕子上吐出来的,都是血丝。那血惊了太子:“父皇,您的病……” 陛下只有太子一个子嗣,加上皇后去世的早,天下人兼当瑞亚的国君和皇后伉俪情深,却不知是陛下身体不行,即便纳了妃,也不可能再添加子嗣,甚至会传出他的病情。 “这么多年了,这病,拖累了朕啊。”陛下随手摘下一朵花,蔷薇的清香飘进鼻尖,胸闷的压抑,才稍微减轻了。“皇儿还记得那年,你说过的话吗?” 第15章 “儿臣记得。若他日那孩子长大之后,夺了儿臣手中的江山,九泉之下,祖宗面前,儿臣负荆请罪。”十八年前执政殿上的誓言历历在耳,是为那人许下的。原来冥冥之中,当日种下的因,才有了往后的果。 “惠儿对那孩子的印象极好,是不是?” “父皇?”疑惑的看着陛下,太子的心底谨慎了起来。他不懂父皇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他的戒备没有逃过陛下的眼睛:“格力家这一代,只有皇儿一个子嗣。” “父皇有话,但说无妨。” “朕要你发誓,用格力家的子嗣发誓,用格力家的江山发誓,朕不要你的负荆请罪。”陛下推开太子,并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有了极度不安。“你发誓,若日后十八年前的预言有迹可循,你亲手杀了倾无尘。否则,你的子孙不得善终,格力江的江山……终会易主。” “父皇……”心,竟然会痛。这个誓言,他如何发的下?若十八年前的预言有迹可循,他…… “朕的时日不多了。”仿佛一下子苍白了两鬓的发,陛下唉声叹气。 太子惠的双手猛然握紧:“我,格力惠,用我的子孙,用格力家的江山发誓,若日后倾无尘有造反的迹象,我必擒拿此人。”有着那样祥和安静神情的人,是不会负他的。他相信,相信倾无尘。哪怕才见过四次面,他仍然相信他。 护国公府邸 “师兄……师兄……”整个院子里,都是小师弟的嚷嚷声,他脸蒙着方巾,风似的冲进倾无尘的房间。 倾无尘正在写字,用的不是毛笔,而是炭笔。“都过了三竿才起床,小师弟好兴致。” 小师弟清扬脸一红,只是遮着方巾被掩盖了:“师兄家中有婢女照顾,师弟我这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嘛。”粘了上去,缠着无尘的手臂,“还有,是师兄家的厨子做的素斋太好吃了,撑得师弟我肚子像个小猪肚了。”说着挺了挺自己的肚子,以示证明。 噗嗤,无尘轻笑道:“师弟这招若是去哄师傅,这翌日的早课也就可以免了。说吧,这方巾蒙着脸,又是怎么回事?是看见了哪家姑娘,师弟动了春心?” “姑娘倒是没有,而且师兄家中的三位姐姐国色天香,师弟我要心动,也得想着二姐姐动不是?”大姐和三姐是有夫之妇,只有二姐倾无云还未出嫁,小师弟的心尖可细着呢。 “哦?小师弟好大的志向,想当我的姐夫了?”唇角上扬,无聊之中,调侃清扬也是无尘人生中的一大趣事。 “哪有,我可是道士,神殿弟子,怎能妄动凡心?若是被神子知道,岂不是罪过?” “人生在世,谁无七情六欲?”高高在上如光明神子,他还真不信,那人能抛的开红尘俗世。 “师兄,咱们极光之殿是供奉光明神子的神殿,你可曾听师傅提起见过神子吗?”小师弟来了好奇心干脆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无尘的身边,一边看着无尘画着一条条的小蚯蚓。 未停下手中的动作,无尘也打趣:“我倒是有个法子,小师弟可以试试。” “师兄快快告诉我。” 无尘眸中的笑意深了。前世从小看着西游记、济公等一些神话故事长大,里面有提起所谓的佛祖,而今和这里的神子,不是异曲同工吗? “师弟对着正大门,跪上一天一夜,诚心叩拜,也许神子就会现身相见了。” “真的?”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满了灵气,简单机灵中又带着不染世俗的少年,如同精灵。 “嗯……”故作沉思了一会儿,“小的时候,我听过这些故事。” 随即一溜眼的,小师弟的踪影消失了。无尘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无尘弟弟笑的好邪恶,莫不是有什么好事,说来让姐姐也听听。”三姐倾无双提着裙摆走了进来,她随手关上房门,将一同前来的婢女搁在门口守着。 无尘秀眉微扬:“是小师弟看上了二姐,我这会儿正在犹豫,该不该为小师弟提亲呢。” 他话一出口,引来了无双的轻笑,那个活泼的少年嘴巴儿又甜,亦是无尘视为弟弟的人,他们全家人也欢喜着,母亲更是缠着小师弟,偷偷打听无尘十八年来的生活琐事。 “年轻真好。”可以那样无忧无虑的笑,那样无忧无虑的跑。而她……或者说他们,早在十八年前,倾无尘出事的时候,就忘记了什么是笑。 倾无尘接道:“活着真好。” “无尘弟弟?”无双微顿,随即来到无尘面前,她蹲下身子,和无尘平视,“弟弟说的好极了,活着真好。”他们伤痛与弟弟的经历,却忘记了弟弟还活着的美好。活着……真好。 无尘握住无双的手,女子洁白的手轻柔惠巧,不同男子的刚硬有力,无尘看着,开始游神了。前世,也有女子的手,经常抚着他,是护士的手,是妈妈的手。虽然不在同一片土地上,可男人还是男人,女人还是女人啊。 “无尘弟弟……无尘弟弟……”无双抽回了自己的笑,一边取笑,“往后,弟弟也会摸着这样一双,属于自己的女人的手。” 无尘笑着摇头,垂下的视线览过自己的双腿。无双以为无尘在介意这双腿,赶忙开口:“我的弟弟是人中龙凤,又长得俊俏,谁敢嫌弃,我第一个不饶。” “姐姐挂心了。”无尘解释,“人若活在悠悠之口中,几世也难得清闲,无尘自小便将生死看淡,更何况那可畏的人言。只是姐姐,往后不许为无尘挂心了,姐姐已贵为太子妃,该为太子挂心才对。” 无双脸一红,赶忙移开话题:“你这画的是什么?从未见过的文字,或者是字符?”绯红的脸,是女儿家提起心上人的娇羞。三姐对太子的心,不是牺牲在保倾家的利益上便好。 “英语。”无尘将本子合上,这是从他能握笔写字开始,记载的点点滴滴。关于这个世界,关于那个世界。有时候他会想,也许那个世界的一切,从来都只是梦。灵魂的穿越,说起来多天方夜谭。“对了,姐姐已嫁为人妇,怎能常往娘家跑?” “啊,弟弟若不是提起,姐姐怕是要忘了。我随太子一同来府上的,太子已和爹爹进了书房,我特来唤你。……是为了你的婚事。” 婚事两字,令一向淡定的无尘久久没有回神。 第16章 “无尘弟弟……无尘弟弟……”无双担忧的声音,唤回了无尘游离的神,他抬头,看着那个一向热情真性的三姐,此时,再也真性不起来。微微一笑,“三姐莫担心,无尘只是好奇,这天下,竟还有愿嫁无尘的姑娘。” “无尘弟弟?” “三姐,三姐推我出去,可好?”朝着无双伸出手,那样安定和平静,也就是这种神情,令无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他。也因此,改变了倾无尘的一生。那个淡泊名利的无尘,为了三姐唯一的子嗣,不得不走进朝廷,不得不住进太子府,也不得不……和那个男人朝夕相处,也不得不成为,千年轮回里的俘虏。 但是命运,并没有因此结束。 那个无尘一手照顾大的小太子,那个他亲如儿子的小太子,阵亡了。从此,一身洁白的他,染上了鲜血。为了安抚自己无措的灵魂,为安抚三姐在天上的灵魂,也为安抚那个小太子的灵魂,坐在轮椅上已过三十的他,第一次站了起来。违抗了自己在师祖面前的誓言,他摸着小太子冰冷的尸体,他说:孩子,舅舅为你报仇。 那时,不得不感叹岁月的多情,竟不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战火,从那一刻开始,才真正的燃烧了起来。 待到生命的尽头,他靠在帝皇的怀中,将要沉睡之时,他说:三姐在天上,而我下了地狱,能说的上一句对不起吗? 帝皇的泪,无声的落下。他抱紧了怀中的男子,哽声说:“无尘等我,我就来陪你。” …… “好。”姐弟两人来到父亲的书房门口,房门开着,可见房内的人特意在等他。无尘朝着两人礼貌道:“太子殿下,父亲。” 倾贤上前将无尘推了进来:“你三姐可曾向你透露了什么?” 无尘刚要开口,待见太子道:“本宫想和无尘私下聊两句,不知可否?” 房间里,鸦雀无声。倾贤出去的时候,将房门也一并带上了。倾无尘从来没觉得这么压抑过,对方深沉内敛的眼神,停在自己的身上,他想避开,却又避不开。视线在交错的时候,能清楚的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那么清晰,那么清晰。 谁也没有移开视线,这一眼,仿佛过了千年。渐渐的,那双冷清的眼中涌上几分笑意。无尘淡然的眸中,划过惊讶。只是这细微的动作,却被太子捕捉到了。 “南湘国上书想和我国交好,他们提出联姻。护国公世子是除了本宫之外,身份最尊贵的皇室子弟。” 无尘轻笑:“那么太子是为皇上做说客的吗?” 格力惠不语,浓黑微挑,看着无尘。 无尘又笑问:“太子觉得,这门婚事,无尘该答应吗?” 格力惠的双手突然握紧,紧的生疼。答应与否,格力惠无法、也不能回答。只是无尘不知,他大婚当天,有个男人,在书房里坐了一晚。那晚,太子府邸的书房里遍地都是纸张,纸张上,只能两个字:无尘。 无尘啊无尘,当真心不染一丝尘埃吗? “如果我说是,无尘会应了这门婚事吗?”久久,那淡泊的声音响起。 第17章 “无尘的命是殿下救回来的。”眼神已恢复了平静,淡然的声音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有那么一刹那,格力惠的心揪痛了,他明白无尘话里的认真和坚定。只要自己一个答案,这人的一辈子就这么定下了。不愿意,心里有千万句话在说,不愿意用皇宫的牢笼去困住他,可是偏偏,他不能。 手握的疼了,指甲陷进了肉里。“那么,本宫代整个皇室,甚至全国子民,谢世子通情达理。” 安静了,无尘没有说话。活了两世,心比任何人都苍老了,可是不能否认,他也有任性的时候,就像在此时,他回答:“殿下知道,我不为这个皇室,也不为这个国家。”多少年后,两人相知相爱到情明了时,格力惠抱着无尘说,便是这句话,让我从此万劫不复了。 心在动,扑通扑通的声音,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 愿意为他奉献一切的人很多,可是那些人的背后离不开他高高在上的身上,而他,格力惠知道,不是因为自己是太子。 “如此,我们便两清了。”格力惠泛起微笑,在打开房门时,他突然问道,“无尘,极光之殿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无尘一愣,未料到对方会唤他的名字,而且唤的那么自然。“那是……最接近光明的地方。” “光明吗?”格力惠叹息,“真想看看。” 房门打开了,无尘的的话被咽在了喉咙里,他想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唇在动,发不出声音而已。 门口等候多时的倾贤和三姐倾无双在门开启的那一刹那,紧紧的盯着那里。他们屏气,在紧张。 “殿下?”无双跑到格力惠的面前,视线偷偷的瞥向里面,对上了无尘淡定安逸的眼眸,悬着的心,才轻轻放下了。 “无双是怕我欺负了你弟弟?”格力惠是个正经的人,太子的身份压得他从来没有开玩笑的场合,而此刻,不知是不是因为和无尘独处了那么一会儿,他竟然也开起玩笑了。 倾无双两腮通红,在爱人面前,难得有了女儿家的娇羞,却又不失女子的英姿:“就怕你欺负了我的无尘弟弟。” 她撒娇的姿态很美,惹的在场的三个男人失笑。 这一夜,注定难眠。不管是对倾无尘而言,还是对格力惠而言。太子府书房的烛光倒映在男子英俊的容颜上,却显得有些疲惫。 殿下知道,我不为这个皇室,也不为这个国家。 无尘的话,一次又一次的敲着他的心。紧握的双拳骨头在作响。无尘……无尘……。此时,房门被敲响了。片刻后被推开,门口,是那张柔美的脸。“殿下?”倾无双担忧的神情,望着自己心爱的夫君。 “进来。”格力惠朝她招了招手。 “嗯。”倾无双心一喜,跑了进来。可一到格力惠的身边,她又有些局促了。 抬眼,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女子。女子眼中的爱恋那么深,女子青涩却热情的神情那么美,只是……格力惠捂着自己的胸口,独独缺了让他心悸的美妙感。心悸啊……脑海中闪过那张绝色淡雅的脸,心猛的一紧,他在念什么? “殿下?殿下?”耳边是倾无双焦虑的声音。他突然伸出手,把倾无双拥进怀里。他手臂的力道很大,像是想控制什么,坚定什么。“无双,无双。”唤着倾无双的名字。心,在痛。 第18章 翌日早朝 帝皇高坐与龙椅上:“关于和南湘国联姻一事,众卿家心里可有人选?” 南湘国上书要求两国联姻一事,朝廷众所皆知,可要说人选,实在也困难。对方贵为金枝玉叶的公主,和她般配的只有皇子,可帝皇只有太子格力惠一个儿子,而且太子已和护国公府上的三小姐金玉良缘。虽说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可公主之身份,代表着南湘国的荣誉,怎么可能嫁来当人家的小妾? “父皇,儿臣心里有人选。”淡然清晰的声音格外明显,众人一致的看着太子,不知他心中所选之人会是谁? 朝廷中高官很多,可娶个外来国家的公主,对自己的政权并没有实质上的帮助,而且还得当姑奶奶一样的伺候着,所以大家都盼着太子心中的人选不是自家的儿子。 “皇儿心中的人选是?” “是……”心被揪了一下,为何在此时要说出他的名字时,会如此难受。“是护国公府的世子,倾无尘。”无尘,无尘啊。 什么? 顿时,所有的大臣惊讶不已。 “父皇,倾无尘作为护国公的小世子,将来势必继承世袭之爵位,何况,他是太子妃的弟弟,大将军的小舅子,于公,他的身份是皇亲国戚,尊贵无比,于私,无尘相貌清俊,绝……绝色无双。”这样的男人,如果被哪个女人爱上,该是那个女人的福气。 “太子殿下说的于私这块,微臣有意见。”其中一个大臣出列,“世子的确身份尊贵,可是……”犹豫了一下,“微臣说这话有些唐突,可实际上就是如此,世子殿下行动不便,如此和南湘国公主联姻,又怎知在对方眼里不是一种侮辱?” “不错,如果南湘国不满意世子,一气之下和我们开战的话……” “到时候牵连的不就是百姓吗?” 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 格力惠冷眼旁观的看着他们,久久才问出一句话:“那么在各位大臣的心中,可有更好的人选?” 这个?大臣们为难了。的确,论身份,放眼整个国家,的确没有人比的上倾无尘,可是倾无尘双腿的缺陷不是他的身份可以弥补的。 “既然如此,我国休书一封,将无尘的事情呈上南湘国的国君,且看他们的意下如何。”格力惠平静反问。 “这……这也未尝不可。” “对对,可试一试。” 帝皇视线瞥过大臣:“既然如此,倾贤,退朝后宣世子来见见朕,十八年未见,朕也的确想看看那个孩子,如今是何等的……绝色无双。”绝色无双四个字,分明是对着格力惠说的。 “是。”朝堂上,尚未发表过任何一句话的倾贤恭敬道。 第19章 格力惠凝眉看着帝皇离开的身影,回荡在耳边的是那四个被咬紧的字,绝色无双。 父皇。 作为格力家唯一的子嗣,这个王朝唯一的继承人,他知道父皇给予了他很大很大的希望。眼下四分五裂的天下在父皇有限的生命里是无法统一了,所以他希望自己完成,其实这不只是他的希望,同时也是他自己的宏愿。 但是……格力惠握紧双拳。 种满了绿树的走廊很长,可再长,格力惠还是看清了走廊对面的人,一身白衣似雪,绝色容颜说不清的淡然和安静。 倾无尘坐在轮椅上,身后是倾贤。 “太子殿下。”皇宫是历来规矩最多的地方,也是六亲不认的地方。 “太子殿下。” 倾贤和倾无尘同时行礼。 格力惠点头:“护国公,本殿来助你推世子一程。” “是。”倾贤恭敬的退到一边,他当然明白格力惠此举定有他的目的。所以慢了几步,以绝对的距离跟在他们的身后。 推着轮椅的手跳出了一根根的青筋,格力惠想要压抑的情绪倾无尘不知道,但是他乱了的呼吸倾无尘感觉到了。于是,他先开口:“殿下可有话要传于无尘?” 格力惠顿了一下,轻笑道:“无尘聪明绝顶,是本殿多想了,这一步错,步步错了。”推着轮椅的手蓦然松开了,格力惠回头,“本殿就送到这里了。” 倾贤赶忙上前:“谢殿下。” 格力惠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御书房内,帝皇靠在龙椅上,那代表着威严的双眼闭着,可眉头却锁的很紧。“来了?”他突然出声。 “是的,陛下。”门口,太监总管安德来到龙椅旁。 “发现了什么?”睁开眼,眼底是鬼一样凌厉的眼神。 “太子殿下送了护国公和倾世子一程,奴才深怕靠的太近被发现,所以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安德如实道。 帝皇沉默了,不再开口,直到倾贤和倾无尘求见,脸上的神情才换了换。 “微臣倾贤参加陛下。” “平身。”帝皇的视线,从倾无尘进入这御书房之际,便一直看着他。他映着格力惠的那句话,绝色无双。此人面若冠玉,眉间血色朱砂华贵,凤目淡然含笑,气质温和。帝皇的视线又停在无尘的双腿上,他想起了十八年前的风波。 江山易主……江山易主吗? “微臣倾无尘,因双腿残缺,顾无法行礼,请陛下恕罪。”残缺两字加重了份量,倾无尘低头,暗影遮盖了他的神情。 残缺吗? 十八年的那一幕,历历在目。倾贤在朝堂上,众目睽睽之下,断了当时还是婴儿的他的双腿。场景跳的很快,帝皇又看到了年仅8岁的太子,抱起那奄奄一息的婴儿,他傲然道:“待这个孩子长大之后,如果躲了孩儿手中的江山,九泉之下,祖宗面前,孩儿负荆请罪。” 帝皇握着龙椅扶手的双手在颤抖,然面上,他微笑道:“倾世子不必多礼。十八年未见,不料那当初婴儿,如今也成了翩翩少年郎了,这时间过的,真快啊。倾贤,推进些,让朕好好的瞧瞧。” “是。”倾贤把倾无尘推到龙椅前,心紧张的要窒息了。隔着龙椅,无尘和帝皇面面相视。他淡定,微笑,眼神不曾移转半分。帝皇慈善威严,眼中笑意也未褪去。过了半响,帝皇又道,“倾贤,朕要单独和无尘谈谈,你下去吧。” “是。”倾贤纵使有一百个不愿意,可也不能表现出半个不愿意的样子。他知道,十八年前的那件事,并没有完全平息。帝皇对无尘的根蒂,在无尘出现的那一刻,或许深了。此刻倾贤后悔了,悔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写那份信让无尘回来。 第20章 帝皇是专制和皇权的代表,在另一方面,也代表了他的自负。可是现在,帝皇有些佩服无尘了。因为除了太子格力惠,帝皇想不到还有人敢跟他对视。且此人的眼神一直维持着平淡。 事实上,无尘不是不怕,而是思过一次的人,根本不明白怕叫什么。 “这十八年,无尘是怎么过来的?”帝皇并没有直接入主题,他只是有些好奇,自从十八年前无尘被断了双腿之后,为了保住小命,倾贤便送他离开了。他拍了很多人去查,却怎么也查不出消息。差不多要以为,这个孩子是不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回陛下,这十八年来,无尘一直住在极光之殿。”极光之殿,是传说中光明神子的道场。光明神子,是神祗中最至高无上的,也是他们国家的信阳所在。 哦? 帝皇诧异,料不到倾无尘会是极光之殿的弟子,可如此一来……心颤了几分。“那无尘可知道,神子是否当真存在?”光明神子,代表着光明和公正,同时,意味着国家的律法,他真的存在吗? 无尘没想过帝皇会这样回答,他顿了一会儿道:“陛下若是信,那么他就在您的心中。陛下若是不信,那么他就不存在。” “也就是说,在无尘的心里,这也是无稽之谈,对吗?”皇帝的语气有了一丝逼人的压抑,无尘感觉到了。不过,他却摇头,“不,我信。”从灵魂穿越到这个时空的那一刻起,倾无尘信所有的迷信,所有的鬼神乱力。 “其实朕也信。”帝皇跟着又直直的看着无尘。 这会儿,无尘的气息有些乱了,帝皇信,他是知道的。否则十八年前何苦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而现在,帝皇看着他的眼神凌厉万分,他感觉的到,帝皇想杀他的年头,从十八年前开始,就没有停过。甚至现在来说,更加强烈了。 “无尘啊。”在无尘沉思的时候,帝皇又开口了,“无尘可直朕唤无尘前来的目的?” “回陛下,无尘不知。” “不知也无妨,太子告诉朕,无尘答应和南湘国联姻了,可有此事?”帝皇用犀利的目光在审视着无尘,很想从中找出一点微妙的神情,可是无尘除了笑之外,还是笑。 “回陛下,是的,无尘愿意。” “如此甚好。”帝皇站了起来,有些倦了,“可不知南湘国知道了无尘的情况会不会拒绝,所以我国先休书一封给南湘国,等南湘国无异之后,护国公府就等着迎娶公主吧。”帝皇漫不经心的话有些贬低无尘的意思。 “微臣遵旨。”如果只是因为十八年前的预言,无尘可以理解帝皇对自己的敌意。一个可以江山易主的语言,的确值得帝皇重视。可是,无尘不相信那个预言,先不说格力惠对他有救命之恩,就算没有,他对帝皇之位也完全没有兴趣。如果说无尘相信神之类的,那么也该相信那个预言,只是无尘真的不理解这个预言。 后来无尘老了,才明白。当年所谓的江山易主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江山改成倾家的姓了,而是说他和格力惠结合在一起了。他们共同坐拥这个江山。 “嗯,那你退下吧。”帝皇挥手。 “是,微臣告退。”倾无尘从容不迫的自己推车到御书房的门口,房门打开,倾贤在门口等的憔悴,“父亲。”无尘淡淡微笑。示意倾贤不要担心。 半月后,南湘国来了书信,表示不介意倾世子,愿意缔结两国的亲家关系。而同日,帝皇下旨,由倾无尘亲自带领迎亲的队伍去两国的交界初迎娶新娘。 这一圣旨,在护国公府、太子府、将军府,掀起了不少的轰动。倾无尘双腿不能走路,让他去迎亲,帝皇此举又是何意? 第21章 护国公府 倾贤接了旨,不安的眼神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 “相公,无尘双腿不便,怎能去迎亲,陛下这圣旨,下的太玄了。”首先询问的是倾母。倾母一直是个温婉又坚强的女人。18年前,倾无尘刚出生就被断了双腿,已经折磨的她天天以泪洗脸。可还算有些安慰,安慰她的儿子,平平安安的活在那个与世无争的极光之殿里。可今天的这一出圣旨,让她有种说不出恐惧。 大将军石连明德先父,原也是个赫赫有名的将军,但那时国家动荡的厉害,他带兵平反,死在了战场上。家母听此噩耗,一口气没有缓上,也跟着去了。帝皇仁慈,念他是英雄忠勇工之后,虽未封他官位,却视他如王子般让人照顾着。 也因此,石连明德从小和太子格力惠一起接受学习,两人的感情如手足。 石连明德是个感恩的人,他心知格力惠终有一天会站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又有一身的胆识和魄力,所以他习武,走上了他父亲的道路。他要为格力家坚守这个江山。如他父亲一样,将要死在战场上,那算的上英雄。 故此,将军府在京都也只是个摆设。这回太子大婚,他们好不容易回了一趟京都,可将军夫人倾无雪老往娘家跑,忙的他这个堂堂大将军,总是去岳母家逮妻子。 这会儿,圣旨来的时候,他也正在那里。 他虽然是个武夫,也是个心细之人,帝皇的这一招,着实令人想不明白。 “将军?”见倾贤没有回答,倾无雪挑眉问自己的夫婿,可夫婿紧皱的眉头泄露了他的心事。倾无雪心一紧,直觉的要出事了。 护国公府的压抑,闷的几个人喘不过来气。 “这是礼仪。”幽雅淡定的声音,在众人紧张的沉思里响起。无尘微笑的看着大家,“我瑞亚皇朝是大国,南湘虽是小国,可公主也是金枝玉叶,无尘承蒙陛下厚爱,娶公主为贤妻,是前生修来的福分。无尘亲自去迎亲,这是应该的。” 宁静的声音,向来有定神之效,可现在,它失效了。 谁都听得出无尘的这番话在安慰自己。 “无尘说的不错,倾家上下蒙陛下厚爱,这婚事,该办的妥妥当当。文左文右,你们同世子相处有些日子了,迎亲的路上,你们护世子一同前去。” “是。” “遵命。” 太子府 “太子。”倾无双顾不得礼仪,闯进格力惠的书房里。而房中几人以梁逸为首,正在和格力惠商讨大事,见她进来,几人神情一拘谨,随即行礼,“参加太子妃娘娘。” 那猛然袭来的阵势惊醒了倾无双,她这才知晓自己打扰了他们:“臣妾参加太子。” 瞧着她心慌的神情,格力惠知道定是发生大事了,也不予追究:“本宫不是说过吗?无双是我的妻,夫和妻,是平等互助的。”来到无双的面前,把她扶起,“你们都退下吧。” “是。” 格力惠言行举止的柔情,总像是一堵谁也撞破不了的墙。倾无双是真心喜欢这个男人的,可是她感受的到,这个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坦白的让人心痛。 眼睛明明瞧着自己,却无半分的爱恋。 明明是温柔的声音,却有冷肃的可以。 “无双?……无双?” 格力惠的唤声拉回了无双的神智,她总是被面前这张俊逸冷挺的脸给迷了心神:“殿下,方才娘家那边传了话过来,父皇下旨,由无尘亲自去迎亲,可无尘双腿不便,这事怎么成呢?” 什么? 格力惠心一闪,可随即镇定:“无双多虑了,父皇此举不过是想告诉南湘国,我朝对他们的尊重。而且……”他扶着妻子坐上椅子,“无尘虽然双腿不便,可是无尘就是无尘,他于常人一样,并不是哪里去不得,哪件事做不得。” 格力惠说起倾无尘的时候,言语间多了一份自信,可神情中多了一份柔缓。无双抬头,看着这样的丈夫,心跳的,比刚才更慌了。她不明白这种心慌是出于什么,只是她好不安全。明明是她的夫,为什么……为什么…… 不过既然格力惠如此肯定,无双也就安心了。爱上一个男人,就应该相信这个男人。无双是信他的,即便生命受到了危险,她也要为这个男人生下他们的骨肉。 待无双离开后,格力惠跟着走出了书房。 “殿下。”门口,梁逸的叫声拉住了他的脚步。“殿下是想进宫?” 第22章 梁逸的出现是一个契机,他拉回了格力惠的理智。想起了当日在殿堂上,皇帝若有所思的眼色,那颗因为圣旨而担忧倾无尘的心,只能硬下来。 “我方才乱了心智。”格力惠不是第一次在下属面前用我来自称,唯有这次不同,他的一声我,用再平凡不过的声音。甚至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的身份在说。 我方才乱了心智。他需要多大的勇气去承认这句话的重量,去承担这句话的担子。 “殿下?”梁逸心惊,因为格力惠的话。 一声殿下,代表着格力惠至高无上的身份。 “梁先生,你瞧本宫方才说了什么糊话?”恢复了以往冷静肃然的脸色,他俊逸的脸上丝毫不见慌张。刚才那句我乱了心智,似乎不是从他的嘴巴里发出的声音。 噗通……梁逸下跪:“梁逸方才什么也没有听见。” 格力惠看着他:“我视先生为心腹,就是因为先生的智谋和忠诚,你方才听见了什么,告诉我无妨。” 又从本宫变回了我,格力惠的心机固然是不简单的。可梁逸更是知道,面前的太子是个无愧于天地的男儿。 “先生起来。”见梁逸没有说话,格力惠弯腰将他扶起来。 “殿下。”梁逸受宠若惊。 “先生可知,我是第一次被一个人左右了心,我是第一次见着一个人,心会跳的那么迅速。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愿为我算算,我得的是什么病?”清雅淡然的声音里,夹着一层不愿被世人知道的苦涩。 这种苦涩让格力惠自己都心慌了,更何况听他如此坦白的梁逸。 “殿下是要属下自刎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告诉他,怎么可以啊。与天地不容,与人心不服啊。 “先生言重了,先生就当听了故事,过了也就过了。”格力惠挥挥手,“先生去忙吧,下一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属下告退。”梁逸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的后背驼了下来,那双带着几分精明的眼,此刻被浓浓的担忧占据着。他的大脑乱的轰轰响,他想不出一个好的法子去帮助太子。 格力惠进了书房,被梁逸这么一阻拦,他反而清醒了下来。 父皇的这出戏,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无尘?还是因为自己? 他并不觉得那日在殿堂上说了什么,只是绝色无双四个字?父皇看透了什么?父皇是以狠出名的,格力惠作为他的儿子,很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性格,也很清楚,他在自己的身上给予了怎么的希望。 无尘。 脑海里徘徊起那张俊雅的脸。格力惠握紧了双拳,不行,绝对不行。 来到书房的暗格,他启动了按钮。作为太子,隶属于自己的文臣武将自然不少,比如梁逸是文臣,石连明德是武将。他们是生活在太阳底下的臣子,然这个天下,还有很多黑暗下,不为人知的事情。 当格里惠开启这道门的时候,隶属于他的另一股势力,也随之出来了。 第23章 在这战争时代,两国联姻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因为这代表着两国的共同强大和互利互助。 瑞亚国和南湘国的联姻,自然也引来了众多领国的关注。不过更加值得其他国家注意的,是那个和南湘国公主联姻的对象。 瑞亚国护国公世子,太子妻弟,未来的国舅,这个身份,比起皇子贵族,的确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更加令人好奇的是,听说,那人是个残废。 至于他为什么是个残废?18年前的事情,尽管封锁的再神秘,也难保有心人不会泄露,顿时,关于倾无尘的事情,传的风风火火。 倾无尘出城迎亲那天,太子领文武百官相送于皇城门口。 “无尘。”看着坐在轮椅上,一身白色锦衣的男子,格力惠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一路顺风。”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平安。 “殿下放心,无尘定不负皇恩。”倾无尘微微行礼,风吹拂着他抹黑的发,有几丝飘到前方。格力惠提起手,自然而然的想去触摸这些发丝,而提起的手在触到无尘的发丝时,心猛地一震,他在干什么? “殿下无需担心。”无尘跟着伸出手,握住了格力惠那收也不是,放也不是的手掌。这是一个台阶,缓解了格力惠的尴尬,尽管这种方式在百官看来有些不解,不过也猜想,可能是他们姐夫和小舅子的感情深厚。 “我放心的很,因为是无尘你,所以我放心的很。”格力惠收回手,退后几步。明明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可是他不能,有千万双眼睛看着他,他不能说无尘你别去。 “小师弟、文左、文右,我们启程吧。” “是,师兄。” “是,世子。” 小师弟清扬推着无尘的轮椅转身,文左和文右,走在身后。轮椅推到了马车前方,文左和文右从马车底下拿来两块着地的木板,然后让车轮沿着木板推上马车。 不知为何,众人看了,心一酸。如此清俊无双的人,竟然是个残废。 格力惠双手握拳,十指咯咯作响。有那么一刻,他开始恨起了自己的父皇,当年如果不是父皇太过迷信,今日的无尘…… 马车和迎亲的卫队扬长而去,一路上喜悦的喇叭声越走越远。直到那扬起的灰尘也落下了,格力惠才遣散了百官,让他们回去。而他,一个人进了宫。 御书房内,帝皇正在批阅奏折,见格力惠来了,招招手让他过来。“迎亲队走了?” “走了。” “走了就好。”皇帝低下头,又继续批阅奏折。格力惠有很多问题,可是偏偏问不得。父子俩一向和谐的气氛,第一次出现了诡异。而这诡异的根源,他们都知道。皇帝批阅了一会儿,抬起头见格力惠还在,“朕老了,精神和体力也不行了,既然你没事,这些奏折就有你代劳了。” “儿臣遵命。”他自小,皇帝就把他带在身边,所以批阅奏折他早就熟能生巧。格力惠搬来一把椅子,坐于帝皇的旁边。他垂下眼,英俊的侧脸还很年轻,可是他肩膀上的担子却很重。作为父亲,皇帝有些不忍。 “惠儿,不要怪父皇。”皇帝没有明说,但是格力惠明白。 “儿臣不敢。”眼神敛下了几分,格力惠面上很平静。 迎亲马车走的很快,为的是赶下一个驿站。 “师兄,你饿了吗?”坐在马车上的除了倾无尘之外还有清扬。照着清扬的性子,若非要照顾他最爱的大师兄,定要到马上去潇洒一回。 倾无尘从书中抬起头,看了清扬一眼,轻笑道:“小师弟若是饿了,就先吃吧。” “真的?”清扬眼睛一亮,因为年轻而灵动的双眸,特别有神。 “为兄何时骗过你了?” “有。”清扬一听这话就不满了,“上次师兄让我跪在门前,我跪拜了很久,也不见神子显灵。” 噗哧……倾无尘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呆子。”宠溺的看着清扬,随后擦去他唇角的糕点屑。 这个小师弟喜欢粘着他,无尘待他就像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上辈子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连出门的次数也少之又少,哪怕偶尔有一次,身边也是跟着很多保镖。这辈子被废了双腿,更是不可能了。 所以他的面前,几乎都是静止的东西。然而清扬不同,他是鲜活的生命,在倾无尘看来,新鲜又充满了阳光。 这一刹那的笑容,绝对是风华绝代。清扬看了,眼巴巴的移不开视线,手中的糕点掉了,他也没有发现。 噗哧……无尘又是一声轻笑。 这会儿马车停下,文左前来报告:“世子,驿站到了。” 文左的声音拉回了清扬的理智,他顿时脸红如骄阳。“师兄。”他抗议了一声,飞出马车。才出马车就撞到了文右,也不说一声抱歉,自个儿先溜进了驿站。 “他这是……”文右看看清扬的背影,又看着马车内的倾无尘。 只见倾无尘抿嘴浅笑,眼中的动容温情又亲切。 心疙瘩了一下,文右想,世子长的真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好看。 第24章 驿站作为两个城市间唯一的转站,南来北往的人都习惯在这里过夜留宿,不过在瑞亚国和南湘国联姻的事情定下之后,帝皇就下了命令,为了以防迎亲队伍的安全,驿站要暂避一切的闲杂人等。 就像此刻,驿站的管事早就在大门口久等倾无尘了。 “草民老张,见过世子。”张管事虽然客栈管事,吃的皇粮,可是没有任何功名,理论上,也只是草民。他引着驿站的仆役恭敬的迎接贵宾。 倾无尘坐在马车里,淡声道:“今晚打扰了,麻烦管事带众人下去休息吧。” “不打扰不打扰。”管事赶忙回声。世子何等尊贵?他一句打扰,可是会折自己的寿。不过他在这驿站当了那么多年的管事,这么有礼貌的贵人,倒是第一次见到。 文右拿出木板铺好,文左上了马车,再度出来的时候,他推着轮椅。轮椅上的人双目凝笑,温润如水,一张清俊无双的脸,引来了管事和仆役们的注意,他们傻傻的忘记了反应,实难想像,天下间,竟然有如此俊俏的男人。 不过? 倾无尘坐下的轮椅,就像他的外表一样吸引人。 “嗯哼。”文右过去假装咳嗽了一声,“还不下去准备。”他虽然不如大哥文左沉稳,可也是个细心之人,这会儿管事和仆役虽然没有流露出过去赤裸的眼神,可心里亮着,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少主是残疾怎么了?他双腿不便怎么了?少主还是少主。文右护住心切,很不喜欢被人用有色的目光去看着倾无尘。 “二弟,你带着大家去分配好值班的事项,我先带少主去厢房。”不只是管事和仆役第一次见到倾无尘,就连那些随同的侍卫,也只是在皇城上马车的时候见过倾无尘,这会儿,他们也偷偷的拿好奇的余光在打量。 “嗯。” 驿站有上下两层,管事带着他们去厢房的时候,就主动的把原先安排在2楼的厢房给换到一楼了。管事见多了世面,自然不傻,这会儿换厢房,就算没有之前那间舒适,也好过让倾无尘上二楼的尴尬。 “师兄。”那边餐桌上小师弟清扬嚷嚷着跑过来,他自动的接过文左手中轮椅的扶手。白皙的脸上还有些红晕,可见刚才着实是难为情他了。 “吃饱了?”倾无尘好笑道。 “还没呢,我想陪师兄一起吃。”一起到房间里去吃。清扬在心里又加了一句。 无尘笑意浓了些,就不再说话。其实文左的顾忌、文右的生气、小师弟的体贴,他都知道,是因为他是个残疾。倾无尘想告诉他们,真的不要去介意,因为他本人根本就不在乎,可这些人怕是他说出来,也会被大家认为是推托和安慰之词,所以无尘也就省下了。这一路上什么都有人代劳的感觉,还是很享受的。 第25章 清扬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看见无尘推着轮椅坐在窗户边。他仰头看着天空,那身影,说不出的安静,安静中,说不出的冷情。 清扬觉得,自从离开极光之殿,师兄变了。尽管一样的笑容,一样的语气,可是师兄的眉头,总是不自禁的蹙着。从小到大,清扬就知道,这个师兄和其他的师兄不同。师父待师兄也是不同的。不是说师父待师兄最好,而是师父和师兄之间,与其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是朋友。 清扬屏息站在那里,双眼中有些淡淡的迷恋,那迷恋就像是见自己的偶像般。 无尘回头,看着清扬淡然一笑:“愣在那里干什么?为兄肚子饿了。” “我怕打扰师兄呢。”清扬把饭菜放在一边,然后又把桌子搬到窗户边,“师兄,咱们在窗户边吃,好不好?”其实清扬,是个很贴心的孩子。 十五岁的清扬,还是个害羞的孩子。可是谁又能想到,若干年后,这个容易害羞的孩子,跟着倾无尘,勇敢的打下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 “这会儿师弟最大,师弟说什么便是什么。”无尘轻笑。 师兄弟间的气氛,相当亲切,就像在师门的时候。无尘很喜欢看着清扬吃饭的样子,像个孩子一样。他伸出手,想擦去清扬唇角的饭粒,然手伸到一半,猛然想起自己的双腿不便。 清扬和无尘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这默契,无人能及。他料到了无尘的意思,嘿嘿笑的自己擦着唇角。 晚饭后,迎亲队将军和文左文右来报道了值班的情况。 “嗯,驿站紧接着皇城,安全是毋庸置疑的。所以目前为止,你们要注意休息,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是,属下遵命。” 待他们离开之后,清扬在无尘的床边铺了地铺:“师兄,我先睡觉了,等你看好了书再唤我。” “好,夜晚风大,多盖上几条被子。” 清扬睡的很快,处在爱做梦的年纪,睡觉的时候,嘴巴张的大大的,很天真。他纯净的睡眼让无尘想起了很多很多,想起了21世纪,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想起了……想起了十八年前的格力惠。 他失声轻笑。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想那个太子干什么?可越是这么想,脑海就越控制不住。皇城前,那人依依不舍的眼神,包含着很深很深的情愫。那时自己就当是看错了,可现在回想起,心会被揪着。 无尘又来到窗边,他推开窗户,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以前,他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的月亮比21世纪的圆。可是现在,他竟然觉得,极光之殿的月亮比这里的圆了。 捂着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会跳。不像21世纪的自己,心跳慢了生命会受到威胁,心跳快了生命也会受到威胁。 不同的是,这会儿换了双腿。 无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想起了这18年来,师父的教诲。无尘笑了,和有心脏病相比,这双腿不便,算得了什么。 外面似乎传来了声音,很轻,可是无尘听到了。 他自己推动着轮椅走向门口。 “少主?”门口守门的,竟然是文左。 原来是文左和文右轮流值班在他的门口。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属下未曾离开少主的房门,故不太清楚。是不是吵到少主了,属下去看看。” “不用,你推我出去。” 第26章 外面很吵,吵的不只是人的喧闹声,竟然还伴随着滴答滴答的雨声。 “这是怎么回事?”淡雅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端想起,只见文左推着倾无尘正向着大厅的方向过来。 “世子。”迎亲队的将军上前,“外面有人拍门,想进来住一宿。末将怕来人身份不明,所以让管事回绝了,岂料来人不罢休,吵到了世子,是末将处事不妥。” “去看过来人的情况吗?”无尘看向外面,雨声尽管吵的人心里不痛快,可是雨滴的清晰就像能洗净一切的污垢,那味道闻起来就觉得是甜的。 “末将去看过,一行共八人,一男一女皆一孩子,还有五个仆人。说是,说是孩子病着了,可是世子,出发前陛下有交代,此番不想我国和南湘国联姻的大有人在,若是奸细混了进来……陛下千万交代,要末将等人保护好世子的安全。”将军掷地有声的回答。 “将军忠孝国家,无尘佩服。不过,将军可知国家的由来?”无尘回头,微笑的看着将军。他淡淡的笑容,从容安静,让人不自觉的想去靠近。 “请世子指教。”这样一个清雅无双的人,却偏偏双腿残废。将军在心里不由的叹气,这世道,多么不理智。 “一个两个三个等人,组成一个家,有你的家,有我的家,有在场所有将军们的家,我们所有人的家,组成一个国。如果一个个的家毁了,不存在了,一个个的家对国失去了信心了,那么国,也只是一个空壳子,构不成国家了。文左,这外面敲门的,你说,会不会也是一个家,我们国的家呢?” “属下马上去看看。” 混合着雨声的,是无尘清晰的声线,还有文左在地上跑的声音。 将军,还有所有在场去迎亲的将士们,全都愣住了。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家是多么的重要。他们受的教育,都是那一遍遍的,国是多么的重要。今天无尘的一番话,叫他们深深的感动了,他们想起了在家的亲人,妻子,兄弟姐妹,儿女,还有那辛苦把他们养大的父母。 情不自禁的,他们看向那个背对着他们,看着门口的护国公世子。 关于这人的传说,他们都知道些许。传说在十八年前,护国公府上,生了一个能改朝换代的世子,如果是此人……大家的心一紧,彼此面面相视,这种想法,千万千万不能有。可是人心何等自由,又岂是用理智控制的? 不一会儿,文左拎着一群人进来了。 那群人脱下雨衣,一个个被冻的脸白唇紫。其中一个男子的身上还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约莫四五岁的年纪,在男子的怀中抽泣着。 “管事,给他们去备些姜汤。” 在一伙儿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无尘的声音将他们拉了回来。最先回神的是抱着孩子的男子,方才没注意到这边有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这会儿一看,男人当下恍惚了一下,这青年公子,长的真俊俏。不过也只是片刻间的杂念闪过,男子赶忙朝着无尘道谢:“多谢大人。” 男子是个聪明人,看这场合,又经过刚才被拒之门外的事,他知道这里掌权,是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公子。 “客气了。”无尘轻轻的点了点头,“文左,咱们进去吧。”否则清扬醒来没见到自己,又该瞎紧张了。 “是。” 进了房间之后,无尘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是第一次,他会在床上翻来覆去,甚至吵醒了清扬而不得知。 “师兄,你怎么了?”待无尘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清扬趴在床边愣愣的看着他。 怎么了?无尘叹了一生气,离开极光之殿,这乱世也乱了自己的心吗?“你去问问管事,方才住进来的客人,那孩子的情况,现在怎样了?”他修道,本应看透生死,可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却怎么也放不下。 好像时光回到了十八年前,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一家人的和乐融融,又好像时光回到了上一世,因为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所以家里的兄弟姐妹,全都小心翼翼的护着他。 “啊?好,我马上去。” 看着清扬的背影,无尘靠在床上,下山的时候,师傅千万交代,切莫乱了自己的心,看样子,师傅早就算到了。 第27章 未等清扬回来,无尘便听到了一阵嘶叫声,那是女人的哭泣声,带着沉痛和悲哀。 “师兄师兄……”果不其然,清扬跑了回来,“师兄,方才刚住进来的那家人,他们的孩子没了呼吸。” 无尘靠在床上,那往日如皎月般眼睛,此刻却是慢慢的沉了下来。“师兄?”清扬小心翼翼的又叫了一声。 “没事。”无尘回神,给了清扬一个微笑,“来,把轮椅推过来,带师兄看看。” “啊?”清扬不明白。不过虽不明白,他对无尘向来是惟命是从的。 无尘也不解释。他经历过生死,所以对于生命,早就看的很透,可是现在,他竟然隐隐有点怜惜。那不远处的孩子,是他自下山一来,第一次面对的生命。不知为何,他不希望那个孩子死。 所以,无尘决定出手。 清扬推着无尘才出来,迎面便碰上了文左和文右,显然也是被那哭声吵醒的。 “少主?”两兄弟面面相视,接着文左道,“可是那厢的客人吵醒了少主?可要属下去……” “无需。”无尘提手,“尔等随我看看,我在师门的时候学了点医术,或许还能帮的上忙。” 医术?师门?清扬的脑袋上打满了问号。极光之殿的道法,如果学的深了,能延长寿命至几百岁,又或者像师父一样可以摆脱生死。可是有医术这件事儿,他从未听闻过。 而且,师门有规定,凡是修道之人,皆不能插手凡人的生老病死,否则是有违光极光之殿所供奉的神,光明神子定下的规矩。 难道师兄? 清扬想到这里,心很急。虽说这种救人这本事,通常的弟子是学不会的,包括他,可是他很清楚,师兄有着十八代师祖的道法,如果师兄的话…… “清扬,可知什么是道?”在清扬心乱的时候,无尘淡声问。 “师父教过,无生有,有归无,乃是自然。”清扬朗朗诵道。 “既是自然,便是没有本质的,包罗万象,可对?”无尘再问。 “嗯。” “既然没有本质,亦可理解,每人心中的道,皆是不同的。然否?” “是。” “那么,师弟的心中的道,又是什么?” 啊?清扬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那……那师兄你呢,你心中的道,又是什么?” “我吗?”无尘轻笑出声,笑声清幽而动听,回荡在整个走廊,“无愧于心。” 多少年后,这无愧于心四个字,依旧徘徊在文左和文右的耳边,深深的,在他们的心中扎了根。这也是不久的将来,两人心甘情愿追随无尘,且至死不渝的道之所在。道以“仁”为本,以“义”育人,以“礼”待客,以“智”为贵,以“信”为贵。 四人来到那家人的门房前,守在门口的下人个个不知所措的站着,见是无尘到来,全都不知该怎么办的盯着他。 “麻烦大哥传个话,在下不才,懂点医术,兴许还能帮得上忙。” 下人先是一愣,接着马上进去通传。转眼间的功夫,屋里的男人出来了,男人的眼神很复杂,但是大家都读得出来,这是失子之痛。“公……公子……”男人想问无尘,可是开口发出来的声音在颤抖。 无尘点点头:“可我有个规矩,我不喜有人在身旁看着。” “行……行,若是公子能……” “能什么?”无尘微笑的截住男人的话。 “是是,公子请。”男人很快明白了无尘的意思,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第28章 房间里,一会儿空了出来,就连清扬,在无尘的示意下,也不敢踏进里面。女人被男人拉出去时,那满怀希望的眼神,留在无尘心里很久很久。久到后来倾无双临死前,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是母亲对孩子的爱。 凡是有因皆有果。 倾无尘今日插手凡人生死,虽然善因,却是违背师门的第一步。不过他日,他这善因,也终会换来他的善果。 当闭上的房门再次从里面被推开的时候,轮椅上清雅无双的青年,一瞬间,让别人以是神明下凡了。 对上那对夫妻隐隐欲动,却不敢说话的眼神,无尘温润的一笑:“好在孩子还有些气,等明日醒来,再让大夫配些药,应该是没事了。” 女人一听,迫不及待的冲进了房门,而男人,却没有,他只是盯着倾无尘。哪里有气,刚才分明是没气了。不过这话,男人没说。 男人是个能成就大事的人,从他能沉得住气就看的出来。倾无尘朝他点点头:“进去看看吧。” “公子如何称呼?”这会儿,他反倒是不急了。因为从无尘的眼神中,不,从无尘出现说懂点医术开始,他就有预感,这个人,能把他的孩子救回来。 无尘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让清扬推着他回房了。文左和文右跟在后面,今日的事,谁也不能说个半字,他们明白。 而同样,男人也明白。 “倾无尘。”待无尘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时候,那悠悠声音,竟然传进了男人的耳朵里。 男人一震,心直道:此人容貌倾国,可此人心净无尘。 “师兄,为什么把你的名字告诉他,我原以为师兄不会说的。”做好事不留名,是清扬的道之一。 “我们如此排场,师弟难道认为,那人打探不出我们的身份吗?”无尘反问。 “少主考虑的是,若是那人去打听,势必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我们府上看似风光无限,可若出了一点点的差池,那便是大事情了。”文左接起一句。 无尘诧异的抬头:“文左哥今日这番话,玄妙啊。” 听的无尘调侃,唤他一声哥,文左就开始不自在了,饶是一张刚正的脸,也渐渐红了起来。“少主那日的话,属下记得。” “什么话什么话,哥,你跟少主打什么哑谜?我怎就没有印象?”文右嚷嚷。 “因为你少根筋呗。”清扬接起一句。 “你找打是不是?”文右握起拳头。 “我怕你?”清扬不屑。 “你……”文右想了想,自己还当真不是此人的对手。从极光之殿山下,这少年无声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就知道他和大哥联手,能赢清扬的几率也是渺茫的。 无尘唇角勾起几分笑意,稍后这觉,他肯定能睡的很香。 无尘那句让文左印在脑子里的话是:你真的认为,这与倾家而言,是福不是祸吗? 第29章 翌日,天才微微亮的时候,雨便停了,而无尘等人,也继续赶路了。 南湘国公主是女流之辈,怎么说,他们也得在人家到达之前赶到,这是对公主的尊重,也是对南湘国的。 不过幸在老天配合的好,这连着几天的赶路,雨倒是再也没下了。 “世子。”迎亲队将军姓庞,单名一个斌,取自文武双全的意思。“过了前面的龟峡谷,便是和南湘国送亲队相约汇合的地方了。”庞斌来到无尘的马车外道。 “龟峡谷?这名字倒是有意思。”无尘挑起窗帘,头张望了出来,只是他能瞧见的,便是眼前那高高在上的赤壁。 “因为攀上这石岩就能发现,这峡谷的形状是一只乌龟,故而以此命名。”庞斌解释。“据闻南湘国公主才貌双全,世子可要做好准备了。”可能是因为目的地近在眼前,庞斌悬着的心也松了些许,所以便开起玩笑来了。 “是吗?”无尘淡淡的应了声,“如此姑娘,我倒是真想见见了。”那温润的声音漫不经心,听的庞斌起了好奇之心,忍不住多看了无尘几眼。原本,基于无尘的身份,又基于他残缺的双腿,迎亲队鲜少正视无尘,他庞斌也总是移开视线。不因别的,深怕无尘敏感。 而无尘的衣食住行又是清扬和文家两兄弟张罗,所以他和迎亲队,哪怕是和庞斌,也是接触极少的。 此刻无尘坐在马车里,只是探出头,因为视线不会落在无尘的双腿上,所以庞斌的也就胆敢看了。这么一看,他心头便明了了,莫怪乎护国公世子的语气如此平淡,天下间,再才貌双全的女子,仅仅是相貌,怕也难及此人,而若说才华,从此人淡然的气质上,庞斌肯定,此人也定是才华横溢的。 龟峡谷,像是长了脚,慢慢的从无尘的两侧爬过,这种感觉很奇怪。 无尘忍不住回头,看着自己的马车进了龟峡谷,他突然有一种陷进泥沼你的错觉。 约莫过了半个时候,一行人终于出了龟峡谷,远远的看去,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他这沙漠以龟峡谷为界限,龟峡谷的这边归格力家统治的国家所有,而那边,归南湘国所有。 前方有一个点,很小很黑,点在慢慢的扩大。 “世子,那一定是送亲的队伍。”文左心里高兴,尽表现在语气上。 “那更是不能让公主久等,我们出发吧。”马车里的无尘,重重的合上手中的书。他一向淡定的双眼,渐渐深邃了起来。片刻之后,那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从今往后,他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责任。 他的责任有两份,一份:不是作为这个国家子民的责任,而是作为被格力惠救下的,倾无尘的责任。 他说过,他迎亲不为这个皇室,也不为这个国家。 而同时,他又多了一份,身为男人的责任。作为倾无尘,为人夫的责任。 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站在太子府高亭内,尊贵不凡的男人,他挑目看向远方。那骨架修长的手,此刻紧握着双拳。 他说:殿下知道,我不为这个皇室,也不为这个国家。 闭上眼,男人不想让自己眼底的不愿,流露在这朗朗乾坤下。只是,心疼的,像是身上的肉,被活活的隔下了一样。 第30章 原本荒凉的沙漠,被两国联姻的喜悦感染了,一时之间,那阵阵喇叭声,回荡无限。 “世子。”迎亲文官来到倾无尘的马车旁,“南湘公主的喜轿就在眼前,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按照道理,世子是要下马车,问公主一声安否。”文官的声音听起来毕恭毕敬,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带着几分尴尬。 无尘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故而淡声道:“文左、文右,铺好木板,清扬,推为兄下去。” 当着瑞亚国的迎亲队伍,因为这一路走来,这件事已是习以为常了,可是而今,还当着南湘国众人的面。 顿时,原本觉得习以为常的这些人,脸皮渐渐薄了,甚至有的,觉得很是难堪。不只是他们,就连南湘国的众人,也不禁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南湘国的国王知道无尘是个残疾,此事当今皇帝休书知会过,两国有此联姻,是因为公主殿下不介意。也因此,关于无尘是个残疾的事,在南湘国,不是个秘密。 当然,就算皇家有心隐瞒,可两国联姻非同小可,有心人士自然会调查无尘的一切。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个秘密。 而现在,他们睁大眼睛,自然是为了看清楚,值得公主下嫁的这个残疾人,是何样的。 一阵阵的抽泣声,声声相接的响起。他们玩玩料想不到,当这个轮椅上的人探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时,那是绝对风华。 一身红装的女子,坐在马车内。她双手紧捏着喜帕,方才外面众人的惊讶声,她自是听见了。她有些好奇,好奇的想掀开帘子看看,那个她将托付终身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可是她又有些紧张,女子对自己的夫君,自然是满怀期待的,她紧张,是因为她怕失望。 在她焦虑不安的时候,那温润柔和的声音,响起了起来:“无尘双腿不便,迎接公主晚了些,还请公主见谅。” 那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她心一阵悸动,这辈子,心跳的速度从来没有那么快过。 这个男人,她喜欢。 “世子双腿不便,还请快快回马车上歇息,我自是不介意这繁文缛节的。”公主的声音温婉,带着几分英气,又带着几分女儿家的羞态,细细一听,可听出中间的在意。 无尘是何等心细之人,自然也听的出。他轻笑了一声:“那无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等一下。”在无尘的轮椅要转过去的时候,公主又道,“我知你唤无尘,你可知我叫什么?”无尘刚觉得这姑娘有些英气,听这一句,巾帼之气果真来了。 “这天下若当真无尘埃,那寸寸干净剔透,处处纯净无暇,公主的名讳,叫净暇。”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无尘的心情也甚好。这个女子,他也喜欢。 “嗯。”不知怎地,从无尘口中吐出净暇两字,叫她的双颊,像火烧似的热了。 迎亲的队,再一次开始出发了。不同的时候,来的时候孤雁单飞,去的时候,鸳鸯戏水。 只是,当马车快抵达龟峡谷的时候,无尘突然出声:“停下。” “停下。”文左大喊了一声,接着又到无尘的窗边,“少主?” “太阳可是要下山了?”无尘问道。 文左看了看天空,那天地交叉的地方,赤红的颜色,美的妖艳。“是的。”他收回心回答。不过,如此美丽的落日,他第一次瞧见。 “那我便想下马车了。” “少主这是?” “无须问,你只管做就是了。” “是。” 整个迎亲队都停了下来,南湘国的送亲文官不解的看着瑞亚过的迎亲文官,对方摇头,表示不解。 清扬推着无尘再次来到公主的马车前,只听见无尘开口,说了句放肆的话:“公主可要下马车,再看一次祖国的落日和日出?” 第31章 “少主?” “师兄?” “世子?” 无尘此话一出,别说是单纯的清扬无法理解,就算是知晓世故的文左文右,甚至在场所有的人,都无法理解。 两国联姻何等重要,这一刻,不是应该急切的迎接公主回帝都成婚吗? 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从马车里伸出,是那马车的帘子,被挑了起来。“我一直在等。”接着,马车里传来了女子的声音,“等这世间,有人邀我看日出和日落。” 一身红装的女子,婀娜多姿的身段,一头乌黑的青丝,一双灵动美丽的眼睛。无尘微笑的看着走出马车的净暇,那双眼睛好干净,又好聪慧。不论是干净还是聪慧,都让郝喜欢的。 她把红色的盖头当成是面纱,蒙住了自己的相貌,只露出一双眼,因为,她要用这眼睛去看日出和日落。更因为,她此刻更想用这双眼,去看那道让她怦然心动的,声音的主人。 心,扑通扑通的跳。 面纱下,谁也看不见,可是净暇感觉的到,她感觉的到自己的脸红了。轮椅上,身着红色喜服的世子殿下,竟然如此清华的俊俏青年。而那轮椅,在净暇的眼里,仿佛为无尘增添了华美的点缀。 那眉间赤色的朱砂,象征着青年高贵的身份。净暇的双眼突然红了,她想要哭出来。这个男人,往后是她的夫婿,她的天,她的弟。 两人无声的对望,在众人的眼里,那是深情款款的凝视,谁也不敢,谁也不愿出声,去打扰他们之间的爱意。 尽管,他们此刻的行为,是多么的不符常理。 无尘朝着净暇伸出手。 净暇先是慢慢的走了一步,接着跑了起来,才五步的距离,她觉得自己跑了一天、一年、甚至一生那么久。 属于女子娇小的手掌,交到了无尘的手中。净暇很是惊讶,无尘的手掌很温厚。这是男人的手,她的夫婿的手。 “往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陪你回来了。”握住净暇手的时候,无尘歉声道。 “无妨,你在哪里,我的家便在哪里。”羞涩过后,净暇大大方方的回视无尘。 无尘,无尘。是的,是什么理由让她义无反顾的决定嫁给一个尚未见过,又是残废的人?便是这两个字。净暇觉得,配得上这两个字的人,本身,就是不普通的。 这天下若无尘埃,世间便寸寸是净土,处处是无暇的。 无尘配净暇,那该是天经地义的。 清扬在后面推着轮椅,看着无尘和净暇牵在一起的手。清扬想不明白,师兄是真君子,为何今日的所作所为,让他觉得有些轻浮。 可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渐渐的,夕阳西下的美景,迷惑了所有人的眼睛。他们站在无尘和净暇的身后,同他们一起,看着那明明遥远,却仿佛近在眼前的夕阳。有人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感觉弥漫天边的晚霞,似乎是唾手可得的。 夜幕,渐渐来临了。 “净暇。”无尘突然出声,让沉醉在浪漫之中的净暇清醒了。“相信我吗?”无尘的眼神顺着远方,并没有侧头回视净暇的目光。 “嗯。”净暇看着他的侧脸,很认真的点头。 无尘轻轻一笑:“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记得相信我。” “嗯。”虽有疑惑,可是无尘勾起唇角淡笑的样子太美,美的也让她无所畏惧。 “好。”无尘松开了手,自己推着轮椅转过来,他的目光停在文左和文右的身上,然后瞟过他们,看着清扬,他朝着那个年少单纯的孩子招招手。 “师兄?”清扬走到无尘面前,蹲下身。 无尘倾身,在清扬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引得清扬睁大了眼睛,他连连点头:“师兄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嫂嫂的。” 第32章 当清扬跟着净暇准备走进马车内的时候,被马车两边的侍卫拦住了。 “公主殿下。”南湘国送亲的文官三步换作两步的走近,“此人这是做什么?” 清扬看着公主道:“师兄说,夜间赶路很是危险,让我跟着嫂嫂在里面,以便随时保护嫂嫂。” 清扬连着两声嫂嫂,让净暇听了忍不住脸红。 “这里侍卫那么多,还能出什么乱子?何况你和公主终究男女有别,这……这成何体统?” “大人。”净暇开口,“世子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大人都说这里侍卫那么多,还怕这位兄弟能做出什么吗?何况,这是我夫君安排的,所以,本宫不怕悠悠之口。”皇家公主,天潢贵胄,那气质,尊贵的叫人臣服。 “可是公……”在净暇逼真的目光下,文官渐渐失去了声音。这个公主,是南湘国最受皇帝宠爱,同时也是最大胆的一个。 待净暇和清扬进了马车之后,无尘又对文左和文右道:“前方道路漫长,两位大哥,务必当心。” 文左和文右对看一眼。从无尘邀请公主下马车观赏落日开始,他们就觉得疑惑,而此时听得他如此一句,两人顿时明了。 今晚,怕是要见鬼了。 喇叭声,再次响起,而迎亲的队伍,再次开始前进。不同的是,无尘和公主的马车,原本是位于中间的,而眼下,无尘让南湘国送亲的队伍先行,自己和瑞亚国的队伍,后行。 “文左。”庞斌觉得中间有些名堂,却又不敢直接问无尘,只好请教文左了。“世子这打的是什么算盘?” 文左淡淡一笑:“连庞将军都不知道的算盘,我又怎会知道?” 庞斌一听文左的话,就知是挖苦。他想,这世子是他们家的世子,论了解,自己当然不如他们了,不过看文左的样子,也是不准备告诉他了。 行了一段路,很快就到了龟峡谷,不知是不是无尘让清扬坐进马车的举动令净暇不安了,她觉得这鬼峡谷里面的风,有些阴寒。 清扬虽然不懂世事,可也是个细腻的少年,他一把握住净暇的手:“嫂嫂放心,我的武功虽不如师兄,可是也定能保护嫂子周全的。” 清扬从小在极光之殿长大。都是男人的道士,是不讲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所以他握着净暇手的时候,也不觉得尴尬。 而净暇,她被清扬的话吸引了注意,也忘记将手抽回了。“无尘会武功?很高?” “啊?”清扬嘴巴马上闭起。可是,话已溜出了口,收不回来了。而且,师兄也没有说过,不许说他会武功这件事。所以,他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可是,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哦。”未了,自己又加了一句。 “嗯。”净暇点头。 她的夫君,还会武功,这叫她又有了太多太多的惊喜。 眼看着南湘国的送亲队走进了龟峡谷,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终于,庞斌等不及了,他来到无尘的马车边问:“世子,属下不懂,让送亲队先行已是不合规矩,而现在,我等又等在这里,这是为何?再等下去,他们都走出龟峡谷了。 那微妙的火光,已经成了点,快要看不见了。 “我要等的,就是他们出了龟峡谷。”无尘清淡的声音,此刻像是注入了火热,在庞斌的心中激起了大浪。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隐隐的不安,在庞斌的心里产生了。“世子的意思是,龟峡谷有埋伏?”这是唯一可以解释一切的原因。 看落日,为的是等晚上,晚上虽然不利于他们赶路,可同时也不利于敌方动手。让南湘国送亲对的先行,为的就是保证他们的安全,如此说来,敌人是冲着瑞亚国来的。 可如果真是这样,这世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庞斌想不明白。 他是将军,也是御林军副将。所谓御林军唯一的指责就是负责皇宫的安全,保护皇帝的安危,所以他不需要想太多太复杂的事情。 “将军既然想到了,无尘也不隐瞒,眼下,将军觉得该如何?” 第33章 “我等誓死保护世子。”庞斌声音激动,很是用力。 无尘听了,轻笑道:“错了。” “世子?”庞斌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要你们的誓死保护,因为活着才会有希望。”清淡的声音,却在庞斌以及众人的心中,留下了火一样的热情。 哪个主子不喜欢下属的誓死忠心,可是他却说,要大家一起活着。 世子?庞斌动容了,就算现在这个人的话只是为了投机取巧,来说给他们听的,他也决定让自己义无反顾了。 “将军,南湘国的送亲队可是出了峡谷?”无尘坐在马车里,自然是看不见外面的一切,可是同样,谁也看不见马车里的他,此刻的眼神有多么锐利。 “属下不敢肯定,可是已经看不见他们拿着的火光了。”庞斌回答。 “如此便好。”如此一来,无尘便明白对方的目的了,不是冲着南湘国来的,也就是说,不会是敌国。这么说,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庞将军。”声音沉下了几分,也严肃了几分。 “末将在。”庞斌军姿笔挺的回答。 “你带着迎亲队先行,文左和文右岁随我排后。” “少主?”这会儿,轮到文左惊讶了。 “不行,一则世子身份高贵,二则世子行动不便,末将自然该留在世子身边保护。”无尘刚才的用意,庞斌已经猜到。别说这一路的相处无尘令他很是佩服,反之就算他有诸多的不满,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顾着自己。 “少主,庞将军的话有道理,少主身份不同,属下和文右能力有限,难免顾了左右会顾不到前后。”这个时候,不是文左看不起自己,而是护国公只有世子一个儿子,他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世子有半分意外,否则,他们兄弟如何回报护国公的知遇之恩? “少主,我哥说的有道……” 砰……砰砰…… 还没等文右说出那个理字,前方峡谷传来了震动的声音,声音之大,如雷声贯耳。而且就连身在峡谷外的他们,还能感觉到地底的震动。 “将军,好像是峡谷塌了。”位于最前方的士兵大叫。 顿时,迎亲队的众人慌张了起来。 “这下,果真应验了话,尔等的确要留下来誓死保护我了。”马车内,无尘一声轻叹。 不知为何,刚才听到砰声时,庞斌是有些紧张的,也有些不安的。然现在,听到马车内的人,那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叹息声时,庞斌突然觉得不怕了。他反而觉得有些好笑,笑自己竟然如此看重这个人。 明明是行动不便如同废人,可是自己就是相信他。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与其说是对上司的臣服,到不如说是信任。 “世子莫要开玩笑了,末将的心儿很小,这一吓,七魂六魄已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保命用的。”庞斌叫无尘不要开玩笑,自己却也说起了风凉话。 “原来将军方才的气势是装的。”文右嚷嚷着笑了起来。 “文右。”文左是个认真的人,他可学不来他们的洒脱。“少主,现在已人心惶惶,我们该如何是好?” “对方既然有备而来,自然也不怕我们这些算的上多的人数,古往今来两军对峙,十场有九场是靠智取胜。庞将军,你去借一件士兵的军装,文左文右,你们先推我出来。” 三人相视一眼,知道无尘已经有了计划。 第34章 待庞斌取来士兵的军装之后,无尘换上。 “世子这是?”庞斌问道。 “既然兵不再多,那么人数多了只会增多伤亡,所以我们目前要做的,是减少人数。减少人数最好的办法是分批,庞将军,你且分散他们,再挑出精锐的骑兵,随我同行。” “是。” “文左,我随你同骑一起马,我们先行一步。”先行一步,可以先引起敌人的视线。 “是。” 驾…… 文左和文右护着无尘先行,而庞斌分散众人往峡谷的两边离开,自己带着精锐的骑兵赶上无尘他们。 驾……马蹄声越来越多,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只是觉得越来越近的声音让人心非常沉闷。 “少主,来人不少。”文左拉紧了马缰加快速度,无尘坐在他的身后,双手抱着文左的腰,修长纤细的双手非常有力。 “无须紧张,命中注定的事情,再多想也是枉然。”无尘轻声安慰。 “少主信命?”文左觉得,像无尘这般风轻云淡的人,是不会信命的。 “信。”信命,不是信老天。何况他从小长于极光之殿,极光之殿是道观,道观和佛教一样,都有信仰的东西,极光之殿的信仰是光明神子。传说中,为大地带来光明的神。 光明,相信一切的美好。所以,无尘相信命,他的转世,就是命,当年被废掉双腿奄奄一息的时候,师父的出现,也是命,所以,他相信命,相信师门所信仰的那个神。 “少主,大哥,你们先走。”文右拔出剑,放慢了骑马的速度,只因后面的人追上来了。 文左和文右的马是好马,跟着他们上过战场。可是,这一路跟着迎亲的队伍走来,马也需要喘息的,更何况文左马上现在带着两人。 文左看了文右一眼:“好。”好字回答的痛苦,可是很坚定。 “不。”无尘道,“文右一起跟上。” “不行,属下好歹能挡他们一时,为少主争取点时间。” “少主,请坐稳了。”文左背对着文右,再次加快速度。而文右也背对着文左,眼色凌厉的看着前方。 一大批的黑衣人蜂拥而至,一眼看去,并排而立,文右无心也来不及数,黑衣人就冲了上来。他们动作迅速,像是狼一般狠。 “你们几个对付他,其他人随我追。”为首的黑衣人从文右的左边越过,同时命令。 “做梦。”文右的剑换到了左手上,拦住了黑衣人倾身向前的动作,逼的黑衣人身子后仰。而同时,文左已经调整了位置,来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黑衣人冷冷的撇了文右一眼:“不自量力。”同时,他握紧了手中的刀,狠狠的朝着文右劈下去。 文右用剑挡住,只觉得手腕一疼,这人的力气好大。 眼看着文右被为首的黑衣人缠住,其他黑衣人再次朝着文左马匹消失的地方追去。文右见状,摆脱了为首的黑衣人,从马上飞身而起,他一脚踢下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转而坐在他的马上。“有我在,你们休想伤少主一根头发。” “你们围住他。”为首的黑衣人一声命令,漆黑的身影同时行动,不一会儿,文右被他们围的水泄不通,而为首的黑衣人在人群外,冷哼了一声,快马离开了。 “站住。” 文右想冲上去,可是黑衣人的多出乎了他意料之外,他被围的太紧,的确施展不开。 而前方,文左的身体在渐渐的失去温度。 “回去。”无尘知道,他在紧张,紧张自己的胞弟。“文左,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第35章 “少主,属下……” “回去。”无尘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你不想一辈子生活在悔恨之中,如果你不想我一辈子寝食难安,现在就回去。”坚定而有力的话,让文左心里难受极了。他何尝不想去救自己唯一的弟弟,可是他更不想让无尘冒险。 “属下不能。” “傻瓜。”无尘终是叹了一声气,他单手拉住马缰,一用力,马掉头转了方向。 “少主?”文左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只能靠在无尘的怀里,全身使不上力气。“少主你会武功?”他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理所当然的以为,双腿残疾的人是不会武功的。 “我几时说过?我不会武功?”无尘好笑的问。 文左恍然大悟:“难怪清扬兄弟会离开少主去保护公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少主和清扬的感情,就像他和文右一样,如果不是少主有信心,清扬兄弟怎么可能离开。 怪自己糊涂,刚才还对少主那么有信心的,碰到危险情况,却是一意孤行了。文右,千万不要有事情。 驾……马奔腾在沙漠里,掀起了阵阵沙暴。 只是,那奔跑的马儿还未拉起速度,便停了下来。文左看着前方,黑衣蒙面人只身一人,骑着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文左的心一颤,这人好强的气势。他握紧挂在腰间的剑,警备的看着对方。 驾……对方坐在马背上,慢慢的朝着他们前进。在彼此的距离不到1米处,对方停了下来。“倾无尘在哪里?”对方开口问,冷冷的声音,有种从地狱传来的阴森感。 文左眼神微闪,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不认识少主。 对方见文左没有开口的意思,也不强求,骑马从他们的身边快速的跃过,留给转过身来的无尘一个洒脱的背影。 “走,去找文右。”无尘回头,眼底一片汪洋。 “是。” 待无尘和文左回到文右这边时,他已经打的浑身是伤了,好在庞斌带着精英部队和他在一起奋战,否则恐怕他们见不到文右了。 “大哥?”像是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所在,文右向着这边看了过来,在瞥见文左身后的无尘时,他疑惑了。 文左无声的看着他,眼底有着歉意,文右能够理解的歉意。 “文左,你怎么带着世子回来了?”此时,庞斌已经摆脱对手,来到他们的身边。 “世子?”他的声音一字不落的听进了黑衣人的耳朵里,他们面面相视,集体朝着文左背后的无尘进攻。 “糟糕。”庞斌怪自己多嘴,赶忙打起精神迎战。 “大哥,你带着少主先走,你们真是……”文右想说他们任性,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身份说。毕竟,当他看见文左和无尘回来的时候,心底是有些高兴的。没有被同伴抛弃的高兴。 “眼下敌众我寡,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无尘一览目前的情况,很快的分析。 “可是精英部队有30多人,相差不大啊。”文左道。 无尘摇头,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些尸体,不正是他们的精英部队吗?一想到这些人因他而死,无尘的心久久无法平静。他从小理道,重生在这个世界之后,尚未见过生离死别。上次在驿站出手,是见不得那孩子年纪小小就离了人世。而现在呢?这些无辜的人却因他而死。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尘拿出玉箫。箫声清幽,如同烈日下的溪水,令人为之清醒,像是松散了四肢一样的舒适。那些原本对他们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像是一个个昏睡了般,全都没了反应。 为首的黑衣人走的不远,就算是黑夜,他亦能清楚的分辨出,马蹄在这里失了踪影。正在思考着他们的去处时,他突听得一箫声由远渐近。不好,他翻身上马,策马返回。 而等他回到下属身边时,早就没有了无尘等人的踪影。他眼神一眯,挥手掌风袭过时,那些黑衣人马上回了神。 “追。” 第36章 无尘等人是绕着鬼峡谷的外围,向着回城的方向走的。这里是沙漠,如果一直困在这里,不用等这些人来追杀自己,而是他们会饿死在这里。 “少主……”文右开口,又闭上了嘴巴。 不只是文右,恐怕是所有的人都在疑惑无尘刚才的玉箫声,只是,他们不敢也不能问。 “世子,前方传来马蹄声。”庞斌道。 这下危险了,前面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后面的追杀紧咬着不放。 “大家提起精神。”无尘一向淡漠的眼底已经有了情绪,来者如果是敌……接着,他唇角勾起几分笑,“是清扬。” “师兄。”果然,来者是清扬。 只是,无尘眯起眼。和清扬一起策马过来的另一匹马上,坐着他们都熟悉的人,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然根据气息,能隐隐分辨出,那是一个女人。 待无尘和对方近了,看清对方时,他也不禁愣了一下。“公主?”那是那一身红色的喜服,脸上还是蒙着面纱,可是一眼,无尘就知道,这人是净暇。 “世子。”净暇原本紧蹙的眉头,在看见无尘时松开了,她欢喜的看着面前一身军装的青年。此刻,在她眼里的无尘,仿佛是打了胜仗回来的将军。 “荒唐。”哪知,她的笑脸才展开,便引来了无尘的呵斥,“先不说公主乃千金之躯,身份何等尊贵,单凭你是一个女儿家,就不该随清扬一起过来。清扬,你可还记得为兄交代的话?” “无尘休要怪清扬,此事全是我的主意。”净暇乌黑的眸子直视无尘,“我原本以为世子才华无双,也定非一般人,哪知在世子的眼里,女儿家就是女儿家,世子难道不知,巾帼不让须眉吗?” 净暇原是温婉的声音,此刻却铿锵有力。 “无尘若是一去不回,又叫我该如何?”净暇接着又道,“我……必定和无尘一起……一起……”声音哽咽了,净暇低下头,双颊火热,她羞愧的不敢说,她和想无尘生死与共。因为这是一个女子的矜持,也是女子,最美丽的地方。 无尘看着净暇,原本温和而礼貌的眼神中,藏着千重山的疏远,而现在,他的眼神慢慢缓和了。开口的声音也比方才柔和了:“我是担心你。” 净暇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开心和情不自禁,那样儿,比起天上的星星,更是炫目了几分。 无尘心下叹息。打从见到净暇的第一眼,她眼中的感情,他岂会看不懂?只是……无尘收敛了心神。“先离开这里再说。” 驾…… 马蹄又掀起了尘沙,尘沙飞扬,搞的人心难安。 “咱们不和大队汇合,大队步兵多,会耽搁我们的速度,同时也会徒增更多的伤亡,我们直接进城。” “是。” 然而,当一行人策马到城门前时,因为过了时辰,城门已经关闭了。边关的城门不同于一般县城的城门,没有边关将军的命令,巡逻的守卫是不敢私自把城门打开的,而且他们也没有那个权力命令守卫为他们打开城门。 “少主?”文左看向无尘。 “先离开这里。”无尘权衡了一下,留在这里不是办法。 第37章 夜空皎洁的月光,照着下空的人儿。明明是如此寂静的夜,可是,大家的血液却能沸腾。 “少主。”文左把马缰交给无尘,他拔剑目视着前方。 而前方,追随而来的黑夜人已经挡住了他们的退路。此时,就算这里打闹的再厉害,这城门,是万万不会开的,就算城门开了,估计黑夜人也不会让他们活到那个时候。 无尘蹙眉,这一路,他还没想到这些人紧追着自己不放的理由。他刚从极光之殿回来,这十八年来,从未和任何人结过怨。是什么理由,让他们非杀自己不可。 是的,从这些人放过净暇开始,无尘就断定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而这理由,无尘知道,只有他们能给自己答案。 “大家往侧边离开,记住,一定要保护公主的安全,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无尘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声音较平时也加重了几分力道,不过声音仍是十分温和,也可见他淡定的性子。 如此淡淡的人,大家总以为他是没性子的,却不料有一天这人动了气,竟然是如此的可怕。 “是。”也许是因为无尘的声音中没有慌张,所以众人的心也不见有多紧张。无尘的声音,就像是那股清泉,能轻易抚平大家的情绪。 沿着城墙的侧边一直往前,前方是浓密的树林,树林虽然难行,可同样利于隐身。 “大家小心埋伏,同时提高警觉搜查。”冷漠的声音一出,成群的黑衣人组成小组,他们的纪律与杀手相比,有很大的区别。 “少主,这里不是藏身之地,他们遍地式的搜查,总会找到的。”文左细听声音,敌人在慢慢的靠近。 庞斌个子高大,武将出身,力气自然是大的,所以无尘有他背着。而此时,无尘顺手折断一根树枝,接着手一挥。 吼……马蹄跃起,那长长的嘶鸣声中,马儿已经不要命的往前跑去。 而月光下,谁也看不清,马尾巴边,插着一根树枝。 “追。”最靠近这边的黑衣小队追了上去。 而同时,因为马的突然窜跑,也引起了其黑衣人的注意。“你们去那边搜查。”那道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另一批黑衣小队接上前一批的位置,依旧朝着无尘他们藏身的地方靠近。 同样的方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是可以用第二次的。所以这一次,不用无尘动手,文左和文右同时折断树枝,插进身边剩下的两匹马中。 再一次,马开始乱窜了。 “在那边。”这一次,那冷漠声音的主人主动过来了。 剑在月光的折射下,发着银色的妖艳光芒。看得人心生寒。咻的一声,剑凌厉的从空中划过,刺进了草丛中。 围过来的黑衣人屏吸而立,他们冷眼看着草丛,似乎在期待那鲜红的液体迸射出来。 只是……他们的希望落空了。 意料中的叫声并没有想起。 有部分黑衣人不相信,直接跑到草丛中,并掰开草丛:“队长,这里没人。” 没人?为首之人当然不会相信:“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搜出来。” “是。” “队长,这里有个山洞。” 山洞内 “少主,他们在靠近。”文右拔剑在洞门口守着。 “山洞的确不是好地方。”无尘叹息,怎么就进了山洞呢?人在紧急关头,总是容易乱了分寸。“净暇。”他转头,看着安静的坐在一边的公主。其实山洞内一片漆黑,可是无尘凭气息就能寻得公主所在的位置。又或者,其实在黑夜中,他的双目能识人。 净暇闻声回头,可是,她看不见无尘的样子,甚至看不清旁边。 “文左,生火吧。”无尘看着净暇的眼神很柔和,柔和中藏着几分好感。净暇堂堂金枝玉叶,想必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经历这种事情。可是,她从未喊过一声害怕,也未喊过一个累字。 就像她说的,无尘难道不知,巾帼不让须眉吗? “世子,此刻生火不是引人注意吗?”庞斌道。 “无妨。”无尘解释,“就算我们不生火,他们也会寻过来。” “既然如此,那世子的意思是?”庞斌不解了。 “大家总归需要休息的,而且公主到底是个姑娘家,露宿在野外,也不方便。何况,现在是我们在暗敌人在明,就算知道我们在里面,为了以防埋伏,他们也不敢闯进。” 火生起来了,照耀着无尘绝世无双的容颜,那淡淡的神情依旧,而那看着净暇的视线,隐隐射出微笑。 这突然明亮的光线,令净暇对上了无尘的眼,她羞的赶忙低下头。 “净暇,过来可好?”此等女子,无尘知道,她配拥有最好的。而自己和她的婚事,已经定居,既然改变不了,他便要让她觉得幸福。 净暇点点头,白里透红的脸蛋,好看极了。她坐到无尘身边,羞赧的看着自己一见钟情的男子。 无尘微笑的伸出手,揉住净暇的肩膀,把她带进自己的怀中:“今晚可以安心的睡觉,不怕。” 靠在无尘怀中,听着他胸口强而有力的心跳,净暇知道,自己不会怕。她唇角勾起了几分笑意,温婉的声音,像是这山洞里的炭火。“嗯,我不怕。”闭上眼,她睡的很安心,因为抱着她的,是她的夫婿,愿意一辈子相信的夫婿。 清扬、文左、庞斌以及几个侍卫赶忙别开脸。 而山洞外,黑衣人守着。从山洞内点燃火开始,他们就明确里面有人了。“队长,可要攻进去?”其中一个黑衣人问。 “不。”为首的黑衣人摇头,“既然他们敢生火告诉我们他们在里面,自然也不怕我们攻,上面有令,不可伤及南湘国公主,我们要的是倾无尘,不要忘了分寸。” “是,属下知错。” “慢着。”黑衣人又道,“虽然我们不能攻,可是我们可以引他们出来。你们去准备好柴火,待天一亮,就点火。” “是。” 第38章 瑞亚国京都,太子府。 倾无双端着汤站在书房门口,她看着书房内连着几天都没有熄灭的烛光,一向爱笑的俏美脸蛋,布上了几分忧愁。 她爱书房内的那个男人,一见钟情。 在十八年前就爱上了。 十八年前,父亲抱着断了双腿的弟弟回来,寥寥数语中讲到了太子救下弟弟的那一幕,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心里就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她对那个太子很感恩,而后经常收集关于太子的消息,甚至在太子见不到的地方,曾偷偷的看着,注视着。 在大姐倾无雪的婚礼上,她见到了前来主婚的太子,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的瞧着那个男人,第一次在男人回视下,她大胆的没有移开视线。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才知道,为什么京都的千金小姐们提起太子,都会脸红。 原来,他是这么英俊。 淡而疏远的眼神,仅止于礼貌。 尊贵不凡的气质,注定了这个男人会站在最高的地方。 当后来,皇帝为他们指婚的时候,天晓得她多么高兴。 可是现在,倾无双端着盘子的手,微微用力,她克制自己想要进去的冲动。太子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冷漠,却不会无视自己。 他话说,可总会安静的听自己喋喋不休。 而近来,她发现太子的眉头总是皱着,那波澜不惊的眼底,开始有了起伏,布上了一抹淡淡的忧愁。 也许旁人不曾发现,可是她不同,她眼中的他,是她心爱的人,女人本来就敏感,何况是看着自己的爱人。 砰…… 书房的门推开了,出来的是个子稍微有些矮小,眼神却透着老练和精明的梁逸。梁逸朝着倾无尘俯身算是行礼:“太子妃。” “梁先生不必多礼。”梁逸虽然是太子府的门客,并没功名,可是格力惠相当器重梁逸的才能,也尊称他一声先生,所以倾无双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那梁某告辞了。”男女之间,总是不方便说话,所以梁逸也不敢久留。不过,他走出几步后,又折了回来。“太子妃,梁某越轨,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倾无双虽不如二姐倾无云心细,可倾家乃世袭家族,对于倾无双的教育自然也是不少的。所以此刻梁逸的犹豫不决中,倾无双也知,他要讲的是知心话。“梁先生的金玉良言,无双一定会铭记于心。” “太子妃客气了。”梁逸深思了一下,“太子妃殿下,包容,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包容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无双不解。 梁逸只是微笑的离开,不再透露一个字。待日后,无双发现太子看向无尘的眼神,竟然藏着爱慕时,她怒过气过伤过,而那时,梁逸再次说,包容是人生的最大的幸福。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在那么早以前,梁逸便知晓了其中的分寸。 后来,她放下了,为了那个她深爱的男人,也为了那个她最疼爱的弟弟。 倾无双,倾无尘此生最愧疚的女人。 倾无双,也是格力惠此生,最尊敬的女人。 她的爱情虽然没有得到回报,可是同样,在那个她心爱的男人心里,她也有着很重要很重的地位。 无双看着梁逸的背影好一会儿,也转身离开了。她对格力惠是爱恋,可是不敢踏的太出。 书房内,容貌英俊的男人很是疲惫的闭着双眼。他时不时的用手指抓着眉头,突然,他站了起来,身上的书跟着滑落到地上,他顾不得捡起,冲忙的跑出书房:“来人,备马。” 第39章 “殿下?”梁逸拦在马前。 “让开。”格力惠上马,一向冷淡的眼神射出火一样的认真。 “殿下请三思。”梁逸虽不知格力惠在担心什么,可是他知道,此刻的格力惠被冲动支配着。人在冲动之下,很容易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太子殿下志愿宏大,他梁逸就算是死,也要谏忠言,不能让太子殿下出半分意外。 “三思过了,梁先生,别说三思,本宫连四思五思也过了。”就是因为思的太多,所以心里才七上八下的没有一个结果。格力惠自认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那是当然,十八年前,年仅八岁的孩子能在大殿上救了无尘,且说出那段话,谁都知道,瑞亚的太子不简单。而现在,格力惠懊悔万分,早在一开始,他就该……无尘,不能有意外的。 “殿下。”梁逸跪下。 “梁先生,如果现在我不出去,他若是有半点意外,我会痛恨终生。” 地上不冷,可是跪在地上的梁逸却觉得一股冷气沿着膝盖直窜他的全身。他指的是谁,梁逸知晓,从格力惠向他承认这天地不容的恋情开始,他就明白了。可是,梁逸不明白,护国公世子只是去迎娶南湘国的公主,且帝皇下旨,有御林军沿途保护,世子又怎么会出意外? 痛恨终生,眼前的太子殿下用的又是多么沉重的话,不是懊悔不是遗憾不是痛苦而是痛恨,痛的是自己的心,恨的是自己本身。梁逸的心更是沉痛,沉的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自命聪明绝顶,上知道天文下知地理,可是现在,面对太子殿下和护国公世子的孽缘,仅仅是开始,他就乱了心,痛了心。 突然,梁逸的眼底闪过杀意。 虽然他之前才对太子妃说过要宽容,然此刻,他自己都做不到宽容了,护国公世子,那个风貌无双的人,会害死太子的。 因为是夜黑,格力惠看不清梁逸的神情,这也在日后,给了梁逸有杀无尘的机会。 驾……格力惠骑马冲出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府的门口已经站好了成群的侍卫,侍卫围着太子府,穿的是御林军的军装,这些人,是皇帝派来的。 格力惠觉得好笑,父皇啊父皇,果然,知晓他性格的,还是他的父皇。 知他沉不住气,知他终会顺着自己的心,所以在提前,就做好了下一步。 “殿下。”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安德,从侍卫的身后走出,他先是朝着格力惠行礼,然后起身道,“殿下,陛下说了,进来京都十分不安全,请殿下体谅陛下父母慈心,不要以身试险。” “安德,你回去告诉父皇,本宫乃瑞亚皇太子,兵强国安不足以民富,若是为君者不能体恤民情,那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殿下……” “安德,这道门,本宫此刻是一定要出的,谁敢阻拦,本宫一定杀无赦,但你且记着,瑞亚国只有本宫一个皇子,今日尔等若是给本宫面子,本宫将来一定奉还。” 格力惠言辞之间的意思,包括安德在内的所有在场者都听的明白。生还是死,是他们的一念之间。格力惠是格力家唯一的子嗣,就算今日他闯过了这里,帝皇一怒之下,也不会把他怎样,可是等他回头的时候,便是他们的末日了。 然而,今日买他一个人情,他日,他们一定荣华富贵。 安德是个太监,享了半生的荣华,他不怕下半生会怎样。可是,看着太子殿下越来越硬的羽翼,越来越强悍的帝皇之气,他心里多少是有些安慰的,这个太子殿下,好歹是他看着长大的,从一个年幼无知的孩童,到如今可以傲视天下,这与瑞亚国的百姓,是一种福气。 可是,皇命又不可违。 在安德沉思间,格力惠已拉紧马缰,冲了过去。驾……汗血宝马的速度之快,动作之勇猛,岂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等他们准备去追的时候,早已隔出了大距离。 “你们守在这里,咱家去回禀陛下。”安德的心思越来越重。 “是。” 皇宫 嗯哼……皇帝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在药物的辅助下,总算有了一丝的血色,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安德,疲倦道:“太子走了?” “是,奴才该死。” “起来吧。”皇帝叹了长长的一声气,“他母后死的早,朕从小把他带在身边,从他还是一个不会走路的娃儿开始,朕就让他跟朕一起上朝,他的性情朕比谁都了解,今日就算是朕,也挡不住他的脚步。” “陛下。” “你在疑惑,疑惑朕为何要这么做,是吗?”皇帝朝着安德招手,安德赶忙来到床头,扶着皇帝的手,“坐,陪朕说说话。” “是。” “安德啊,朕其实很欣慰,欣慰朕的儿子终于长大了,朕更加欣慰,他会是一个出色的君王,朕知道,可是朕怕啊。”要一国之君说出怕这个,这又是多了困难。 “奴才不知……陛下是在担心十八年前的事吗?”安德沉思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十八年前的事,一转眼,过了十八年啊。倾家是将门之后,倾贤就算交出了兵权,放眼三军将领,又有谁不服他。朕错了,朕在十八年前就做错了一件事。如果在十八年前,朕没有下令处决那婴儿,那该多好。” “奴才不懂。” “所以你才皇帝,朕才是皇帝。” “陛下。” “玩笑罢了。如果十八年前朕没有将那个孩子的预言当真,十八年后的今天,还有谁会记得那个预言。现在可好了,那个孩子再次出世,大家又将十八年前的事情给记起了,你此刻看朝堂一片祥和,可朝堂之下,焉是一团?不是,从倾家的大女儿嫁给明德的那天起,怕是已经乱了。倾家世代忠良,朕在十八年前如此折煞那个孩子,朕的名声毁了,皇家的名声毁了。” “可是太子救了世子。” “是的,幸在我儿救了那个孩子,是幸,也是不幸。”帝皇闭上眼,幸的挽回了皇家的名声,可不幸的是,这是他们之间的孽缘啊。作为一个父亲,他太了解儿子了。他提起那个孩子时,儿子眼中闪烁的光芒,神情,他怎能不懂,怎敢不懂。所以……杀意,再一次涌上帝皇的眼。 “陛下?”安德一惊,皇帝方才的杀意同样惊醒了他。 “明明知道倾家和明德结姻,会壮大倾家,可是,朕不得不这样做。明德和太子交好,朕想,如果通过明德能带动倾家,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安德,朝廷不能失去明德,太子不能失去明德。” “石连将军和太子手足情深。”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所以陛下您冒了一次险。” “朕没办法。” “那陛下今日为何阻……奴才该死。”安德马上又跪到地上,是他糊涂,乱了分寸,君心难测。刚才心一松,竟敢问了如此大逆不道的问题。 “退下吧,朕倦了。” “是。” 为何,为何……帝皇的唇角露出苦笑。他说错了,在十八年前,他其实错了两次。第一次就是轻信了预言,第二次,就是错的不够彻底,既然已经错了,就该把那孩子杀了。 如果错的彻底些,就不会引来今日的荒唐。帝皇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倾无尘的影子,那孩子长得,真是绝代。 只是如此风华在一个男子的身上…… 天空褪去了夜色,换上了白昼。都说白天不懂夜的黑,可是也未必。看那不黑不白的天空,黑白还在交接,许是白天也动夜的黑,否则,黑又怎会恋恋不舍? “里面的人听着,交出倾无尘,否则待烟火燃起时,你们势必通通要死。”黑衣人拿着火棒,这威胁,果真是气势磅礴。 山洞内 “世子,怎么办?”庞斌眼神忧忧。 “师兄,让我出去对付他们。”清扬血气方刚,最受不得威胁,何况他本领又好,觉得躲在这里,实在是窝囊至极。 “师弟忘记门规?”无尘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把清扬的气焰全逼退了。极光之殿的弟子,不得杀生。 清扬撅起嘴巴:“就算不触犯门规,制服他们,我也可以。” “他们的凶残,师弟昨日见过了,若是他们招招无情,师弟又当如何?” “我?” “师弟武功好,为兄当然知道,但师弟可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昨日带头的那人,武功怕是更加不简单。无尘不急,他还没猜测出对方是谁,也没有猜出对方的目的,而且……他唇角带笑,他若无十分的肯定,自然不会呆在这里。 他的十分肯定,是肯定对方不会下手。因为,余光瞥向自己怀中,睡的较好的净暇,因为公主在他们手中。 第40章 “队长,里面还是没有回应,怎么办?这把火点还是不点?”高举着火把的黑衣人为难的看着为首的那人。 为首的黑衣人蹙眉。他们的命令是解决倾无尘,可不得伤及公主,眼下这情况看来,只要公主和倾无尘在一起,恐怕这个命令是不可能达成了。不过,他拿出密函,上面有交代过,如果到了非常时刻,就打开密函。 密函的内容让他眯起了眼,密函中交代的只有一句字,杀。 将密函揉成一团,那张白纸,在对方的手中,变成了纸末,他摊开手掌,粉末在他的掌心里吹散。 “点燃火焰,杀。”转过身,不去看烟火点燃的瞬间,哪怕这是极美的画面。 “是。”火把,毫不犹豫的点燃山洞内的干柴。只是,冷冽的剑气从他们的背后传来,尚未等他们回应,马蹄已经越过众人的头顶,锋利的剑口已经抹上点火之人的脖子。 其他黑衣人见状,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退下。”为首的黑衣人挡在众人面前。他淡定的双眼开始露出了惊讶,那马背上的人转过身,用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他们。 山洞 “师兄,外面好像有变化。”清扬的武功出众,听力比起文左庞斌等人,自然又上了一个台阶。“我感觉到外面的肃杀之气消失了。” 原本黑衣人居多,凝聚在一起杀气自然强大,现在突然的消失,怎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嗯。”无尘点头,“师弟,你先出去看看。” “是。” 清扬拿着剑,倒是有几分兴奋和期待的神情,可见在这山洞里,他已经憋出了一身的斗志。只是,才走到门口,他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的气息。未料想的太多,清扬拔剑攻击。 清扬出自极光之殿,身上全无杀气,再加上他剑法极快,来人避之不及,闪躲之间,手臂上已被滑了一道口子。 “清扬住手。”无尘出声时,已经来不及了,只是他声音中从未有过的紧张,令清扬停下了再次攻击的动作。此时,因为挡在门口的干柴被移开,来人的面貌,他已看的清楚。 那张英俊严肃中带着几分苍白的脸,清扬是熟悉的,就算见的次数不满五个指头,清扬也认得,他是太子格力惠。 只是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清扬还未想的太仔细,手腕便感觉到了一丝的疼痛,他低下头去,看见自己的手腕处,已经泛起了红色的一块。他虽心思单纯,可也感觉到了疑惑,这伤痕,是师兄方才出声的时候动的手,师兄……竟然伤了自己? 清扬想不明白,可是内心深处,升起了一丝的害怕和恐惧,然而因为太不懂世事,所以忽略的很快。 “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文左、文右、庞斌以及其他的士兵赶忙跪下行礼。 无尘发不出声音,说不出话,他知道应该像他们那样行礼,可是当此人的身影出现在洞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激动,他不明白自己在激动什么,可是他控制不住。 第41章 格力惠,尊贵的太子殿下,他不是应该在皇宫里的吗?每次见面,他给自己的感觉都在变化。 十八年前,无尘还记得清楚,虽然那时的自己还是个婴儿,可是太子幼嫩的声音中,那坚强的力量,无尘今生都忘不掉。 再见面时,在倾家的家宴上,那人平静的看着自己。尽管是平静的眼神,可是无尘知道,他能感觉到那平静底下的热情,火一样的热情。 两人独处时,他问自己和南湘国联姻的事情,他问的平淡,说的淡然,可是无尘却懂了,懂他的无奈,懂他的不愿意。然偏偏,他又火上加油的说,他愿意娶公主,不为这个国家,不为这个皇室,只为太子殿下。 无尘突然为这些回忆觉得害怕,更是惊恐于自己。他不是任性的人,为何偏偏要说那样的话去刺激格力惠?明明知道,这些话会伤了他,为何自己还要这么做? 心,怦怦的跳,只是被隐藏在身体里,谁也看不见。 为何自己还要那么做?这一刻,他很清楚原因。 格力惠的眼中闪过惊讶。 这是他第一次在无尘的眼中,看见那么急切、那么激动的情绪。他脑海里风华绝代的人,从来都是礼貌而疏远的,而此刻…… 嗯……一声低吟,从无尘的怀中传来。随着那声音,格力惠的视线停在了无尘的怀中,他慢慢的眯起了眼,无尘怀中的那抹红色,格外的刺眼。 文左庞斌等人还跪着,没有太子殿下的话,他们不敢起身。可是跪着也就罢了,他们突然感觉到从前方传来的怒意。因为这一丝怒意,使得他们抬起了头,他们没有错落太子眼中的讯息,太子在生气,这是为了什么? “殿下,您受伤了。”庞斌紧张出声,并起身为格力惠去止血。 而这一声,也拉凝了所有人的视线。 “无妨,你们起来吧。”格力惠越过庞斌,朝着坐在地上的无尘走去。 净暇已经苏醒,她自无尘的怀中抬起头,看着走向他们的男人。英挺又气质高贵的男人,是谁? 格力惠走到无尘身边,众目睽睽之下,他弯下腰,竟然将坐在地上的无尘抱了起来。 “你……”无尘的话还未出口,被格力惠拦住了,“本宫同无尘有些话要说。”不容拒绝的气势,哪怕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也震撼了所有的人。格力惠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神情和目光,他抱紧了无尘,一步一步走向山洞外。 “无尘……”净暇不懂,不懂这个男人为什么用那样的方式抱着她的丈夫,她不开心,同时心在颤抖,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慢慢远离的颤抖。所以她追了上去。 无尘?格力惠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垂下眼,看着怀中安静没有挣扎的人。无尘迎上格力惠的视线,深不见底的眸内,像是一潭又一潭的水在荡漾,明明潭底应该是清澈的,可是偏偏被水波挡住了视线。 “公主。”文左上前拦住了净暇的路,“请公主放心,这人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净暇疑惑,“可是太子殿下为何……为何……”她想说,太子殿下为何抱着无尘。 “太子殿下是少主的姐夫,所以公主无需多想。”文左解释。 姐夫?净暇心安了些,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那个男人方才的神情,方才的强势,哪是姐夫对着舅子该有的? 第42章 格力惠身形修长,却是精瘦,然抱着身形同样修长的无尘,步伐相当的沉稳。无尘以为,自己的体重至少是标准的,此刻感觉到格力惠的健步如飞,他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轻了。 那抱着自己的双手非常有力,虽然是公主般的拥抱方式,可是无尘了解,这个男人的心,排着密密麻麻的事,根本没有空隙去思考,这种抱法,是不是合适。 无尘大胆的打量格力惠。林中的风吹舞着对方黑色的发,棱角分明的俊脸,是经过了岁月的洗涤才留下的痕迹,尽管这个人只有26岁。 他的眉头些微的皱着,折皱间,似乎藏着千万重的心事。他的鼻子很挺,是那种相当有男人味的挺拔。他的嘴唇很薄,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冷淡,也很礼貌。觉得整张脸看遍了,无尘的视线又上移,就这样,对上了格力惠的视线。 两人无声的对望着,谁也没有移开。他们的眼中不带任何的杂念,只是想锁着彼此的视线而已。 最后,还是格力惠先红了脸。想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从来没有如此和别人对视过,也没有人敢如此和他对视。 可是,他不知道,他脸红的样子,在无尘的眼里,竟然是奇异的风景,如此的……纯粹。 “够了,你看够了没有?”终于,格力惠发出危险的声音。 无尘轻声笑着,淡雅的声线,带着自然般清爽的调调。那笑容,迷惑的格力惠移不开眼。他的长发散落在两边,眉间赤红的朱砂渐渐妖艳了起来。只是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又显得那么圣洁。 这个人,就像魔鬼和神明的结合。 他带笑的唇角嫣红,像是沾血的花瓣。格力惠的喉结在滑动,他感觉到喉咙很干,他经历过风花雪月之事,自然知道自己动情了,而再抱下去,终会出事的。 所以,他得找个地方,赶紧把无尘放下。 可是,那抱着无尘的双手,却偏偏用了更大的力道。接着,在无尘惊讶的眼神中,他缓缓的低下头,吻上了那张每日每夜只敢在梦中亲吻的唇。 无尘的唇很软,很温暖。第一次,有人的唇在格力惠的心中留下了感觉。 忍不住的,他把舌头深了进去,他想去碰触更深入的碰触到无尘体内的每一个感觉。趁尚在惊讶中无尘还没有回神,格力惠大胆的做了。舌尖温柔的,轻轻的,慢慢的,划过无尘口腔的每一处,甚至好奇的去舔着无情的舌。 一阵酥麻,流过无尘的全身。他猛然清醒,下意识的闭上嘴巴,就这样,咬住了格力惠的舌头。 腥味,蔓延在无尘的口腔里。 无尘赶紧松开牙齿,他有些尴尬,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咬下去了?可是,这能怪他m吗?经历两世,感情世界仍是一片空白的他,在心中小鹿开始诞生的时候,怎能不紧张? 而且,这全是眼前人的错,谁叫他亲他了?谁准他亲他了?经历两世,初吻守的很紧的他,终于还是,被亲了。 然,口中的腥味还没有散开。 “你张开嘴巴,我看看。”无尘看着格力惠半响,才开了口。 那说话的样子,分明不是君臣之间,倒是像极了情人。 第43章 格力惠起身,负手而立,他背对着无尘。低沉的声音,道不出心中的话。“本宫收到线报,说有人会对你们不利,这就赶来了。本宫暂且尚未查到敌人是谁,不过应该是第三国的可能性较大。” 格力惠的话,滴水不漏,可是无尘和格力惠都明白,这只是片面之词。如果是敌国的原因,他们要对付的第一人,便是南湘国的公主净暇,不可能是无尘。又如果是敌国的原因,尊贵如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前来搭救? 只是,众多的怀疑,无尘没有问出。他知道,就算他问了,格力惠也不会给他答案,否则就不需要用这个谎言了。 听着无尘久久没有声音,格力惠回头:“你生气了?”那张平淡无双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然内心深处,格力惠有些怕,怕他生自己的气。 无尘摇头,轻声道:“冲着太子今天能来,我便无法生气。” 格力惠听着,眼神一闪,张开的薄唇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被理智压下了冲动。“回去吧。”走到无尘身边,再次将他抱起,动作还是一如刚才的温柔,然两个人之间的温情,已不存在。 刚才只是一时的冲动,太子的身份,隔着他们千万重的距离。 谁也没有为刚才的事情解释,这成了他们不能言语的秘密。 可是他们都知道,很多事情,已经变了。 格力惠来时骑的是汗血宝马,这汗血宝马经不起这一夜的折腾,已经不行了。因此回程,只得和他们同骑一匹马。 “现在的马儿就这几匹了,太子一匹、净暇一匹、其他人委屈点合着一匹吧。”无尘点了点马匹的数量分量。幸在这几匹马和昨夜的几匹马是分开绑的,否则就连这几匹马也没了。 格力惠听到无尘唤南湘国公主为净暇的时候,眼神闪过,不过很快。然当他看到文左和无尘同骑一匹马,且让无尘坐在前面,双手环过无尘的腰时,他的眼神深邃了些。 驾…… 收回眼神,格力惠率先骑马离去。 “殿下这是?”庞斌看了看无尘,又看了看格力惠的身影,不明白太子殿下在生什么气。 无尘只是淡淡说了句:“我们也跟上吧。” 有了格力惠在,进城倒是方便了些。此处是边关要地,守城的是将军。下属来报太子驾到,将军亲自出来迎接。 “末将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守城的将军名叫阿里达,皮肤黝黑,左脸下的颈脖间有一道延伸进肩膀的疤痕。他由于长的粗狂,一般人见了,总是会被他的相貌吓到。 “无罪,本宫和世子要在府上歇息一会儿,将军准备些饭菜,饭菜从简,备些素食。”格力惠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阿里达旁边的侍卫,而后来到文左的马匹旁,在文左准备抱无尘下马的时候,格力惠沉声道:“文左也累了,无尘就交给本宫吧……本宫答应过无双,要好好照顾这个弟弟。” 那双环着无尘腰身的手,让格力惠久久无法释怀,此刻,他再也忍不住。 搬出太子妃的名字,姐夫照顾小舅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令文左纳闷的是,自己虽然累了,可是太子殿下连夜赶路,应该比他更累才是。不过,他可没有胆子去询问。 清扬瞥了撇了撇嘴巴,拖着下巴思考,思考这个奇怪的太子,不过以他的脑袋,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阿里达,因为格力惠的动作而留意起了无尘。 开始没有注意这个穿着侍卫军装的人,此刻仔细一看,心当下慢跳了几拍。好个俊俏的人啊。 将军府内 厢房内,只有无尘和格力惠,面前是冒着装了半桶温水的浴桶,屏风将整个房间一分为二,这屏风内,似乎成了独立的空间。 “殿下可否先回避,无尘要沐浴了。”这个男人,从抱他进将军府开始,就一脸严肃的神情。 “本宫若是回避了,世子如何踏进这木桶?”格力惠挑眉。一向冷静的人,竟然难得有如此调侃的语气。 “烦请太子唤清扬进来,无尘的起居一向是清扬负责的。”在极光之殿如此,在护国公府就算有婢女,可到底男女有别,所以还是习惯了清扬。 又是那个伤他的少年。格力惠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可没有表现。“清扬师弟也累了,本宫临行前无双有交代,无尘可是要伤无双的心,拒姐夫与千里之外?” “姐夫?”这一声姐夫,触怒了无尘,他抬头看着格力惠。 “难道不是?”格力惠勾起薄唇,眉角带笑。他细细看着流露出孩子气的无尘,心情甚好。 无尘憋下这口气,他其实想说,姐夫会去亲小舅子吗?可是又觉得旧事重提也是不妥。于是改口道:“那就麻烦姐夫了。” 他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拒绝了格力惠,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一定会去告诉三姐。他从小在极光之殿长大,这是倾家人说不出口的痛和内疚,如果格力惠如此去说了,敏感的姐姐一定会以为自己不是拒格力惠与千里之外,而是拒姐姐与千里之外。 “不麻烦。”心情好了,格力惠的眼神也温柔了。他帮忙褪下无尘的军装,里衣,再是是里裤。 修长的手指,骨架匀称,一看便是保养的恰好的手。他解衣的动作很是缓慢,看上去是在享受。 无尘原本转过头不想去看他的。可是近在咫尺的脸,哪是说不看就能不看的?慢慢的,他的视线收了回来。 因为近在咫尺,他能闻到格力惠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带着冷清的味道。 待他被脱的一丝不挂后,格力惠再次抱起他,慢慢的放进木桶里。温水弥漫着他如玉般无暇的皮肤。好漂亮。 格力惠后悔了,非常的后悔。原本只是闹着无尘赌气玩的,现在,他觉得自己走进了水深火热的深渊里。 贵为太子,在迎娶太子妃之前,他有过侍妾,且有好几个。后来迎娶了倾无双,格力惠为了表示心意,把侍妾解散了。 可就算如此,他也是碰过那些女人的。 女人的身体,他自然也看过。 柔若无骨的身子,光滑细嫩的皮肤,那触觉,就像揉着软软的面粉。然而,却怎么也比不上眼前的人。 他的身子没有她们的柔软,可是格力惠更喜欢他带给自己的触觉,女人的身子仿佛一折就断,使得他不敢用力,可是无尘的身子,让他有种想用尽力量的冲动。 女人的身子尽管保养的清香飘逸,却没有无尘的白,白的无暇完美无瑕。身上的味道也是好闻,淡淡的,像是竹子的味道。青竹,大自然的味道。 格力惠仔细的看着无尘的脖子,无尘的背,甚至是无尘的腿。奇怪了,他的身上,竟然没有一丝的缺点,哪怕是颗痣也找不到。 好奇之余,格力惠的眼神更加热了。 倾无尘蹙眉,眉头纠结的很厉害。他想大声的喊性骚扰。如果她是女人,一定觉得身后的男人在企图他的身体,可他是男人。 那种锋芒在刺的视线很是敏感,火热热的,他想毫不在意也做不到。这个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终于,无尘还是忍不住了:“殿下,姐姐既然嘱托殿下要好好照顾无尘,那眼下无尘觉得水凉了,可否麻烦殿下去通传一声。” “好。”就在无尘以为格力惠会拒绝的时候,他竟然出奇的答应了。 好险。格力惠看着自己的手,差一点,就要摸上无尘的背了。如果不是无尘突然出声,他一定会情不自禁。呼吸有些急,他必须要冷静。再这样下去,总会出乱子。 好声过后,格力惠迫不及待的逃出了房间。 “太子。”碰上迎面走来的清扬。 小少年梳洗过后,换上了锦衣,长的倒是干净。 格力惠的面色又严肃了起来:“你师兄还在沐浴,本宫有事要忙,你且去伺候着。” “哦。”清扬喜滋滋的朝着无尘的房间跑去。心里倒是在想,这太子,莫名其妙。 看着清扬的背影,格力惠又后悔了。 “师兄。”清扬一跳,越过门槛,跑到屏风后面。结果看着无尘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师兄?”清扬推了推无尘的肩膀。 “别吵。”无尘嘀咕了一声,继续闭着眼睛。 清扬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无尘。这是他第一次,在师兄的脸上瞧见了疲惫。在极光之殿的时候,无论他怎么缠着师兄,师兄也不曾露出如此神情。 小时候他贪玩,非要师兄给他讲故事,一个又一个,就算夜很深了,师兄也会讲到他睡着了。那个时候的师兄,应该也是不累的。可是现在……清扬伸出手,把无尘散开的发整理了一下,然后道:“师兄,睡在这里会着凉的,我抱师兄到床上吧。” 说着,也不等无尘开口,清扬就把浴桶里的人抱了起来,水弄湿了清扬的衣服,少年也不曾在意,他把无尘抱到椅子上,先把无尘的身子擦干净,然后再抱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随后自己睡在外面,青涩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很是满足。 第44章 格力惠和阿里达商讨了一些边关的情况,看了看时间,该要吃午饭了,午饭后还要赶路回皇城。 只是当格力惠来到房间准备叫无尘的时候,看到是他们师兄师弟相亲相爱的场景。一瞬间,他想把清扬拎出去扔掉。甚至在对上无尘睁开的双眼时,他还来不及收起眼色。 “嗯……”清扬发出低喃声,然后睁开眼睛。他是被突然压迫的视线给惊醒的。哪知一睁开眼,就看见这个奇怪的太子冷着眼站在床头。清扬顿时清醒了。 “去帮为兄把衣服拿来。”无尘出声。此刻他裹在被子底下的身子,可是赤裸一片。 “哦。”清扬下床,赶忙去准备无尘的衣服。 “殿下有事?”无尘用力坐起了身,被子从他的肩膀滑落,延至他的腰间。他淡然的眼神透着几分慵懒和随性,温和的嗓音有些沙哑,配上此刻的场景,十分性感。 “很累?”格力惠意外的,没有就刚才的事争锋相对,而是语气温柔的问。 无尘眨了几下眼,却也没有回避:“嗯,这边的生活有些紧,我有些不适应。” “如果当真累,今晚可住宿一宿。” “不必了,净暇跟着我们已是不合礼数,大军若到了皇城,而不见我们,不只爹爹和娘亲会担心,我怕陛下也会不安。”无尘顾得上大局。 净暇两字令格力惠满腔的柔情又压了下去。 是的,他倒是忘了,此刻,虽然无尘还没有结婚,可他是有家室的人,而自己亦然。 “嗯。”仅仅是一个恩字,格力惠走出房间。迎面又碰上准备好衣服的清扬,清扬倒是笑着打了声招呼,只是格力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身边走过。 清扬卷起了嘴巴来无尘面前打小报告:“师兄,这太子真奇怪,每次见了我,像是见了仇人似的。” 无尘轻笑:“师弟察颜阅色的本领,倒是提高了。” 清扬脸一红:“我又不是不会长大的孩子。”言下之意,他在开始长大。 无尘听了,笑容加深了。跟这个师弟在一起,心情总是格外的轻松。 午饭过后,众人上了阿里达准备的战马,而另外,阿里达又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是为净暇准备的,一辆是为无尘准备的。 战马常年在边关奔跑,它们的耐力和脚力虽然比不上汗血宝马,可是比起无尘他们之前的马,却是出色很多。而净暇一个女孩子骑马也是不方便的,有了马车,免去了抛头露面的捆牢。 再说无尘,也免去了锋芒在刺的视线。 “殿下。”庞斌在前方探路,现在是探路回来了,“末将去打听过,迎亲队走的是官道,估计我们除去休息的时间,半天之内定能追上他们。” “嗯,吩咐下去,大家加紧步伐。” “是。” 三日后 皇城门外 “既然世子已安全到达,本宫就此别过,咱们稍后皇宫见。”格力惠坐在马背上,看着马车内挑起帘子的无尘。待进了城门之后,他们之间…… 无尘微微一笑:“一路上劳驾太子殿下了,无尘感激不尽。” 两个人看着彼此,很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心跳的旋律太快,快的他们声音到了嘴边,却又紧张的发不出来。 最终,无尘放下了帘子,格力惠拉紧了马缰。 驾……两人一起进了城门,却是朝着不同的方向。 迎亲文官把南湘国众人安排进了使馆,而无尘按照礼仪,应该先进攻向帝皇请安。 皇宫,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格力惠跪下,以往只是弯腰行礼,这一次,他双腿跪在了地上。 帝皇抬起疲惫的双眼,看着面前一向让他觉得骄傲的儿子,只是现在,他的心再也骄傲不起来。“朕很失望。”沉重的声音,像是压着一座山。 “儿臣知错。”格力惠低头认错。 “错在哪里?”帝皇问。 格力惠沉默不语。 啪……帝皇一掌拍在桌子上,他站起:“你抬起头告诉朕,错在哪里?”他声音严厉,眼神无情,如果此刻跪在他面前不是他唯一的儿子,怕是早就拉出去斩了。 第45章 若是换成别人,早在帝皇的严厉声中颤抖了,可格力惠不是别人。他抬起头,对上帝皇的眼睛。 “说,你错在哪里?”帝皇忍着怒气,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格力惠不说话。 “你觉得朕在逼你,你觉得自己没有错,是不是?”帝皇额青筋猛跳。这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孩子,唯一的孩子。他的性情,帝皇怎么可能不了解。 格力惠蹙眉沉思了一下,随即回答:“请父皇指点,儿臣错在哪里?” “你?”皇帝一口气堵在心口。 是的,他错在哪里?难道要他亲口说,他怀疑自己的儿子看上一个男子吗?叹了一声气,帝皇无奈:“起来吧。” “儿臣不敢。”可事实上,格力惠比谁都明白,他是真的如帝皇所想,他为那个人心动了。“父皇,儿臣求父皇放过无尘。” 啪…… 帝皇拍案而起:“你求朕?你从来没有求过朕。”今天,为了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男子求他,这是他的儿子吗? “父皇,您希望儿臣将来做个仁君,可是父皇可知,一个皇帝如果没有了心,他是做不来仁君的,仁字当在心口,不是吗?”直视皇帝,格力惠一字一字道。 “你……你……他在你心中,这么重要?”没有了倾无尘,他就没有了心吗? “儿臣像父皇一样,父皇此生,只有母后一个妻子,可儿臣已经娶妻,儿臣此生,不会为第二个人心动。”低下头,格力惠叩拜自己的父亲。 皇帝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心很痛,为这个自己的儿子。且不管爱上男人是多么大逆不道,只是这份单纯的爱要一辈子埋在心口,他就知道痛。“十八年前的预言,你忘记了吗?” “父皇相信儿臣吗?”格力惠再次抬起头。 “自然。” “那么,儿臣也相信无尘。儿臣信他不会背叛儿臣。”那样圣洁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叛国。 格力惠的眼中,不只是对倾无尘的信任,还有那份已经深到不可自拔的感情。皇帝看着,久久,无奈的坐下。 他老了,老的管不动了,就算现在他阻止了他们,可在他死了之后呢?他太了解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一旦心中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放弃。傻孩子,什么不好学,为什么偏偏学他的痴情。 “起来吧,贵为太子一直跪着,成何体统。”那没有了怒气的声音,苍老的令人难过。 执政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吧。”皇帝抬了抬手,“护国公世子倾无尘迎亲归来了?” “回陛下,犬子已经归来,此刻在宫门外候着。”倾贤回话。 “宣他进来吧。” “宣倾无尘进殿。” 木质的轮椅上,坐着那个风尘仆仆的青年。纵使双腿不便,可也难掩其一身风骨。 在殿上的大臣们多数是见过无尘的,如果说那日太子和太子妃成婚时,由于是夜晚看的不清楚,如果说那日太子为石连明德的庆祝会上看的不清楚,那么太子送无尘去迎亲的那日,朗朗乾坤之下,他们可是看的很清楚。 但就算那日看的再清楚,今日再见一次,那是被此人无双的容貌震撼了。倾无尘张的很漂亮,可他的漂亮不同于女人容颜的精致,他的漂亮是属于男人的俊俏,然最漂亮的,是他眉间赤红的朱砂,加上他绝然的气质,才够得上绝色无双四个字。 “臣子倾无尘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温润的声音,犹如甘泉,听在耳朵里,觉得很是安心。 帝皇高坐于龙椅上,距离倾无尘行礼的平面,高出了很多的台阶,可他有个感觉,仿佛他们是平等的。帝皇不知道是不是十八年前预言的关系,他看着倾无尘的时候,心里总是会有几分警惕和危险。 “无尘一路辛苦,不必多礼。”皇帝回神,压下了心中又升起的杀意,“这一路可是顺利?” 这个?无尘看着皇帝,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说顺利,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当时迎亲和送亲的队伍那么多,怎能堵住悠悠之口?何况南湘国使者皆知道了他们遇袭之事,如果他在这里否认,到时候南湘国追究,岂不是欺君吗? 想了想,无尘道:“路过鬼峡谷的时候遭到了袭击。” 什么? 倾无尘此言一出,顿时整个朝廷轰然。 “这是怎么回事?” “世子可否说的具体些?” “世子可有线索?” 一时之间,所有大臣缠着无尘问。而那个本该是最关心这件事的皇帝,却一直没有出声。无尘不解,皇帝是在考验他吗? “无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倾贤心跳的厉害,儿子在鬼峡谷遇袭的事情,犹如在他的心口插了一刀。这可是他倾家唯一的苗啊。 “父亲放心。”无尘给了倾贤一个安慰的笑,再对着皇帝道,“无尘幸得太子相救,太子救命之恩,无尘永记于心。”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关于遇袭的事情推给了格力惠,同时言明太子的这份恩情。也清楚的向皇帝说明了自己的立场。无尘有着七窍玲珑心,十八年前的事情,他自然也没有忘记,既然皇帝会对十八年前还是婴儿的痛下杀手,那么面对这个长大后的他,皇帝更是不能心安。 是的,方才皇帝没有面露的杀意,无尘感觉到了。 他学道,讲究心境,对方有一点点的情绪波动,他都感觉到。 所以现在,无尘要给皇帝一个心安。同时,他心又突然感悟到了什么。十八年前皇帝要杀他,那么十八年后?鬼峡谷的遇袭,敌人非杀他不可的理由,太子的相救,一切的一切,顿时明了了。 皇帝看着无尘,无尘看着皇帝,他们之间的气氛,唯独格力惠看的清。他知晓无尘聪明,如果不是因为心动了,他产生的信任,这样聪明的人,会叫人害怕。 那双清澈平淡眼神,那勇敢正直的看着自己,皇帝突然产生了微妙的感觉。刚才无尘的话,他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倾无尘立了自己的立场,也代表他知道了自己的意思。 皇帝突然想笑,为这个孩子的聪明,也许,也许真的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惠儿不可缺少的臂膀。 皇帝眼中的锐气,慢慢缓和了,他的眼中有了笑意,是看着无尘才有的笑意。他说:“此事既然太子参合了,那便交给太子去查。无尘大婚在即,应该安心准备才是。不过,朕倒是有个想法,也想听听众卿家的意思。” “请陛下明示。” 格力惠有些紧张,他不知道父皇的突然转变是因为什么。 “南湘国公主金枝玉叶,虽说和无尘相配身份上倒是可以匹配,不过朕觉得,世子只是个称呼,却无功名,又怕南湘国以为我国欺负了公主,因此朕有个想法,给无尘安个功名可好?” 帝皇漫不经心的问着,可是帝皇的提议,又有谁敢否认? “父皇?”格力惠现在,更是不解了。 “无尘不敢……” “不必谦虚。”皇帝挡住无尘的话,“朕封无尘为侯爷,无尘无尘,然这天下岂会不着尘埃,所以无尘乃是奢望,但是人啊,总归是要有个梦想的,朕赐无尘一个未字,未来将来,承载你们年轻一辈的梦想,未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尘谢陛下。”帝皇金口一开,此事就算无尘有千万个不愿意,却也成了定居,“不过无尘有个请求。” “说?”皇帝眯起眼。 大家也屏息等待。这护国公世子胆子倒是大,皇帝给了恩赐,竟然还讨请求。 “无尘谢陛下封侯,可无尘不要官品。”言下之意,他做个闲散侯爷也就够了。 “哦?”帝皇看了无尘一眼,视线又转向格力惠。格力惠原本的视线定在自己心动的人身上,却感觉到帝皇看他,他只好收回视线。“不要官品,朕今日的封侯不就没有意义了?太子有何看法?” 这个倾无尘,撇开偏见不说,倒真叫人意外。 第46章 不要官品,等于不上朝参政,也等于做个闲散的侯爷。退一步进一步,在大家的心里都是不同的意义。 说起护国公世子,谁不会想到十八年前的事。 今天无尘退一步,不要官品不参政,有九层的人会以为他想避嫌。然格力惠知道,此人是无心醉于权势。 “不要官品,却上朝参与国事,如何?”格力惠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如此一来,就算隔着千万重的距离,却又能天天见到,无妨。 满朝大臣均被格力惠的话震到了,他们很疑惑。太子殿下这也是以退为进吗? 上朝参与国事,这跟自己不要官品有和区别?无尘心乱。参与国事,也等于着麻烦的开始,一不小心,会把自己的命赔上。 大殿上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等着无尘回答,特别是皇帝,他对无尘的警戒没有消失,真正等着无尘回答,其实就是皇帝。 “无尘可否要太子一个承诺?”迎上格力惠的视线,无尘问。 格力惠意外,却也坦荡的:“可以。” “太子殿下要想清楚,殿下是未来的国君,金口一开,可是君无戏言的。”无尘提醒。 “无妨,无尘要本宫什么承诺?”他对这个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无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字道:“无尘可以参与国事,可是要殿下承诺,如果将来有一天,倾家有了危险,无尘要殿下承诺,赦倾家人无罪。” 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倾无尘的这句话,可所谓等于要了免死金牌,分量很重。他那一字一字柔和温润的声音,久久都回荡在大家的耳边,无法散开。 朝臣议论纷纷,有的笑倾无尘无知,有的笑倾无尘大胆。只有一人,他站在角落里不说话,甚至避免让自己的视线停在倾无尘的身上,只是余光,却怎么也移不开。这人是瑞寒。那个被送来帝都当成质子的小王爷,后来,他为了倾无尘背叛了自己的父亲,成就了瑞亚国的统一,在瑞家的族谱上,他是罪人,被删去了名字。他用四个字形容自己的一生:无怨无悔。 人如果后悔于自己的往事,那就永远无法前进。 “好。”格力惠的好字,冷肃有力。他是未来的帝皇,这好字的分量有多重,大家都很清楚。 意外,不仅仅是意外。所有人看着他们尊贵智睿的太子殿下,他们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要承诺,要知道如果有一天倾家当真造反,这个承诺,必定是他们最好的盾。 格力惠无视众人的想法,他此刻的眼中只有无尘,那个微笑看着自己,却也心中同样不解的青年。接着,他再一次引起众人的震撼,他说:“无尘可知,承诺是相互,本宫给了无尘承诺,无尘还本宫一个怎样的承诺?” 挑眉,一身锦袍的男子,越来越高贵了。这大殿仿佛是他的朝堂,大家,仿佛成了他的臣民。 无尘波澜不惊的眼神,渐渐炽热了些,他要还给格力惠一个怎样的承诺,他明明没想过,可是说出的话,却震撼着所有人的心:“我为殿下,打下万里河山。” 掷地有声的气势,在大殿上敲响,那久久散不去的承诺,犹如繁星掉下大海,激起了千层浪。 这一刻,大家忽略了这人不便的双腿,他们甚至开始幻想,那个坐在马背上相貌绝世无双的护国公世子,多么英姿飒飒。 他天人一般的容颜,肃静悠然的气质…… 太阳的光芒,射进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折射出一层又一层金色的霞辉。霞辉照耀在两人的身上,他们无声的视线,锁着彼此,谁也不愿意也不舍得移开。 大殿上,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若干年后,还是这个大殿,格力惠牵着倾无尘的手说:“我要许无尘,今生为夫。”那个时候,大家突然起了现在。这个天下,唯有他们,才配得上彼此。 啪啪啪…… 是帝皇的掌声,带领他们清醒了过来。威严的帝皇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有神的双眼看着格力惠和无尘:“好,年轻人就是要这个气魄,为瑞亚国即将打下的万里河山,朕敬你们,安德,备酒。” 无尘的这句话,说到皇帝的心坎儿了。皇帝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看不到瑞亚国一统河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护国公府 “老爷,无尘。”在大厅坐立难安的倾夫人一见倾贤和无尘一起下朝回来,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快,快去梳洗一下再出来吃饭,瞧瞧这孩子,才离家几天,人就瘦了一圈。”母亲看孩子,那是永远不嫌胖的。 “夫人,先缓缓。”倾贤推起轮椅,“去祠堂,我有些话要和无尘说。”倾贤的脸色严肃,丝毫不像平时礼貌亲近的他。 “父亲?”无尘抬起头。 “老爷?这什么事情严重到非要去祠堂说不可?”倾夫人这下,比起刚才更加不安了。 “娘亲。”倾无云挽住倾夫人的手,“男人自有男人的事,咱们女人啊,只要备好饭,等他们出来吃就是了。” 祠堂 倾家祠堂,倾无尘是第三次踏进。 第一次他没有印象,是在师父带走他的那天,倾贤抱着他拜过祖宗。第二次是回府的第二天,倾家人领着他一起拜了祖宗。而这第三次,无尘知道,绝对不是祭拜祖宗。 倾贤看着面前脸色平静,始终挂着温和笑容的儿子。十八年,十八年的空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补上的,因为这十八年的空白,所以他自认也承认不了解儿子。可是到底父子天性,他觉得,总能明白几分的。 然今天大殿的事情,彻底的把他弄糊涂了,如此一来,倾贤的自责更是深了。 “父亲。”见倾贤没有开口,无尘唤了一声。他知道,如果他不出声,眼前的父亲,会一直自责下去。“父亲,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我一直觉得很荣幸,很荣幸能投胎在倾家,能做您的儿子?” “尘儿?”他们是父子,是男人,男人间不适合贴心的话,可是现在倾贤听了,忍不住动容。 “父亲您过来,让儿子好好的看看。”无尘轻笑着招了招手。 倾贤高大的身子颤了颤,却还是蹲到儿子的面前。 无尘伸出手,细长纤细的手指,象征着十八岁男孩的青春活力。他摸着倾贤的脸:“血浓于水,不会因为隔了十八年就断了。十八年前的事情,父亲耿耿于怀,可是父亲不知,看着父亲自责,做儿子更是心疼。其实父亲做的很好,如果不是父亲急中生智断了我的双腿,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倾无尘的这个人了。父亲知晓的道理比我多,焉能不明白,人生在世,只有活着才会希望,不是吗?” 用一双腿换回一条命,在倾无尘看来是值得的。 “儿子?”倾贤握住无尘的手,十八年前那双小手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然一转眼,这双手已经大了,大的那么可靠。 倾贤叹笑着站了起来,他把无尘抱进怀里,手揉着儿子乌黑柔顺的发。“咱不说十八年前那么遥远的事情,说说这几天,说说今天。”听儿子这席话,十八年前的事情,他算是真的能放下了。可是今天的事情,引来了他更多的不安。 “父亲想问鬼峡谷的事情?还是想问今日殿堂上无尘的话?” “儿子既然聪明,也该知道父亲都想问。” “父亲,您相信无尘吗?”无尘先不答,倒是挑眉反问。这一神情,在倾贤看来,有几分邪气。 “自然。”说出自然之后,倾贤明白了无尘的用意,他顿时抗议,“怎么?做儿子的还要跟老子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了?”心下豁然开朗。极光之殿是什么地方?儿子从小在那里长大,心智又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父亲,咱们若是咱不出去,要您计较的,可是娘亲了。”无尘笑着道。方才他们进来时,娘亲担忧的眼神,他可是没有落下。 “女人家好哄的很。”倾贤拍拍无尘的肩膀,这一刻,他又回到了战场上,那个统领三军的将领。 倾无尘被封为侯爷,赐字未的圣旨,在翌日就下了。相比于十八年前的事情,倾家此时,是风光无限。 同时,倾无尘在大殿上拒绝官品,和太子相互许诺的事迹,也传遍了整个京都。一时之间,大家对这个未侯爷,这个护国公世子,纷纷表示好奇。只是寻常百姓家,焉能见堂堂世子一面? 不过,众人更好奇的是,听说那个世子的容貌,绝世无双。 第47章 半个月后,6月底。瑞亚国护国公世子,未侯倾无尘,和南湘国公主的婚礼在护国公府举行了。 帝皇病重,所以有太子格力惠代替帝皇参加。 婚礼倒是热闹。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连太子都来了,那些巴结的官员怎能不来? “照着规矩,新娘子是要陪新郎喝酒的,公主千金之躯陪不得,这酒嘛,无尘,你代替公主喝了。”说话的人声音醇厚,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力。 “将军,少主是道家弟子,沾不得酒,文左代少主敬将军三杯,可好?” 那闹酒的男人长的器宇轩昂,一身豪气,不正是那个当红的大将军石连明德吗?石连明德听文左的话,忍不住大笑,他的笑声中有种狂傲的姿态,若是在战场上,敌军会以为此人傲慢,当然,石连明德本身非常有狂傲的本钱。不过今日在婚礼上,众人却当他放得开。“无尘今日连婚都结了,喝杯酒算的了什么?文左,你想跟本将军比酒量,说一句就是,不过无尘这两杯酒,却是逃不开的。”石连明德故意为难。 文左脸一红,只得退与一边。 “其实咱们道家也没有戒酒的规矩,何况师兄还没有出家,这酒也是喝得的。”清扬见石连明德闹得欢,他也有兴致。“我常听人说美酒美人,这美人是一大推,美酒还没尝过呢。”清扬也举起了杯,“师兄,今日师弟也敬你,祝你百子千孙,夫妻恩爱。” “这兄弟百子千孙是说的好,不过凡事有先来后到,你后面排队去。”石连明德一只手把清扬拎到了身后,“今日这酒你若是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人家说长姐为母,这长姐夫也可以说为父,大家说是不是?” 石连大将军功夫是好,可是这咬文嚼字的知识却是差了些。 大家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尘头痛,其实如果这酒他不喝,能不进洞房,对他来说,也是喜事一桩,不过这想法也只敢脑袋里想想。 “姐夫敬酒,无尘怎敢不喝。”无尘举起酒杯,一脸笑意看着石连明德,红色的喜服衬得他白皙的皮肤,甚是好看。整个院子里赤红的烛光倒映在他的身上,显得此人如同天人下凡般。他眉宇间有些无奈,却又带着三分放纵的阔气。温润的声音如泉水流过般,能暖进人的心扉。 不知怎地,石连明德心竟然怦怦的跳了几下。 见鬼了,他低骂了一声。这场景,他心慌什么? “好,爽气。”为了抚平心中的莫名其妙,他先干了一杯。 无尘举起酒杯,也一口气将酒水下腹。这是他在这个时空的第一杯酒,这酒跟现代的酒味不同,不管是口感还是香味,更胜现代的酒一筹。可能酿酒方式的不同。 酒喝的太猛,体内有股灼热的感觉,恰似火焰在燃烧。 “好酒量。” “侯爷还差一杯。”“还差一杯。” 众人起哄。 “好。”许是才喝了一杯不够味,这第二杯,无尘也就没有犹豫了,他爽快的拿起,然后喝的也痛快。 石连明德干杯成功,接下来干杯的人就多了。无论是庆祝无尘大婚,还是庆祝无尘封侯,总归都是喜事。 “师兄,跟我干杯,还有我呢。”清扬争着想去干,却被文右给拉住了,“你凑什么热闹,想把少主灌醉不成?” “你……你说什么话,我高兴呗,大家能敬,我就不行?”清扬一听就火了,双眼瞪着文右。 “你懂什么?想喝酒是吧,我们比比?”这家伙在武功上高自己一筹,文右就不服气了,今日把这不服气的气给发泄了出来,非得好好的比喝酒不可。 “比就比。” 于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抱着几坛子的酒,去角落里喝个痛快了。 格力惠身份高贵,纵使他有心想和大家坐一桌,也得顾忌大家放不开,更何况,他也无心和大家坐一桌。 他和倾贤倾母坐在主位那桌上,旁边是倾家三姐妹,原本还有个石连明德。可入桌时,这家伙竟然坐到别桌去了,怕是他也明白,和太子坐一桌,那多无趣。也因此,无尘的酒,是从石连明德那桌开始敬的。 这一桌轮下来,无尘已是双脸通红,好在他坐在轮椅上,就算身体摇晃不定,这又能倒在哪里? “这孩子,不会喝推了便是。”倾母心疼儿子,只得在心里干着急。 “大家玩的开行,哪能扫兴。”倾贤倒是不担心,“难得儿子愿意喝,也难得明德能起兴,既然大家来了,总得玩的开心不是。” 倾无雪和倾无云聊着女儿家的秘密,原本倾无双是想参与的,可是又顾着自家夫君一人无聊,于是便安分的陪在一边。她见格力惠的拿着筷子,却没有下手,于是道:“这菜不合太子的胃口?” 话出口,许久都不见格力惠回声,倾无双疑惑的抬头,这一抬头,她发现自家夫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话,因为他的视线,停留在前方。无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视线的焦点,是她最疼爱的弟弟。 这个时候的倾无双还不解太子那专注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她心里甚至有些高兴,以为太子跟自己一样心疼弟弟。 突然,格力惠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那猛然站起的身影很有压力,同桌的倾家人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再看太子殿下的脸色似乎不好,眉头皱的很紧。 “殿下?”无双轻轻拉了拉格力惠的衣袖。 格力惠垂下眼,然后微微一笑:“本宫倒是不知道,无尘的酒量这么好。”肃然的声音依旧,可是中间竟然夹着难得的笑意。 无双一愣。夫君这般柔和的笑,她第一次见到。 倒是倾贤突然醒悟了些:“无尘不懂规矩,应该先来敬殿下才对。” “无妨。今日权当是自家人,不讲身份,既是自家人,当然是客人重要。”说着,格力惠又站了起来,他手中拿着一杯酒,修长的身影竟然向着无尘走去。 原本围着无尘闹的人,瞥见格力惠的到来,全都让出了一条路。无尘虽背对着格力惠,可是他能感觉到男人在不断靠近的气息,那强势到让他无法忽略的气息。 “大家不必拘谨。”格力惠转过无尘的轮椅,举杯对着他,“本宫可有这个荣幸,也与世子干……”波澜不惊的声音,翩然而至。那种不稳的心跳,又开始了。格力惠看着眼前的倾无尘,相貌无双的护国公世子,因为多喝了一些酒,脸上泛起了红润,那红润甚是迷人。 原本淡静的眼神,此刻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失去了往日的淡定,竟增添了几分妖媚。 倾无尘原本喝的很爽,这突然被人转过了轮椅,头就开始晕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静静的看着眼前英俊成熟的男人。 他的睫毛很长,在满院烛光的照耀下,生出了几抹性感的阴影。 “嗯?”见格力惠一直看着自己,无尘挑眉问。 没想到正正经经的,风轻云淡的护国公世子,也有这般调侃的举动,那秀眉上扬的样子,为他俊秀的容颜,添了几分风流。 “我敬无尘一杯,可赏脸?”语气,随着自称的不同,渐渐柔了。 “贺什么?”无尘也爽快的举杯。“大家都说新婚快乐,可今日这贺词我听腻了,殿下可有新鲜的?” 那挑衅的语气,听的旁边的官员心颤了几分。没想到温和尔雅的世子,竟然也有这么锋芒的时候。 “第一杯,祝倾家合家团圆。”更让众官员纳闷的是,他们素来冷漠不拘言笑的太子,竟然唇角动了。 那是笑,大家很清楚的看到了,所以很确认。而那笑中,似乎带着他们看不懂的……宠溺。 无尘思索了下:“嗯,的确该贺。”毫不犹豫的灌下第一杯,见杯底之后,还翻过来给格力惠看。 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格力惠唇角的笑意越见的深了。“这第二杯,祝倾家合家欢乐。” 这个?围着他们的大臣们汗颜。太子殿下这贺词,比起新婚快乐四个字,更是俗,俗气的很。 新婚快乐?格力惠心中冷哼,新婚快乐,他当真说不出来。倒是新婚不快乐,他凑合着愿意送上一句。 只是,这也只是心里赌气的想法。无尘今日的婚事,是他亲手送上的。这抹不甘愿却又无奈,深入他骨髓了。 第48章 “嗯,这第二杯也该喝。”无尘命人倒酒,“这杯,无尘先干。”说着,又是一饮而尽。 “世子豪迈,那么这第三杯,祝倾家合家平安。” “好,该庆。” “第四杯酒,祝倾家合家健康。” 众人疑惑了,怎么太子殿下连着四杯酒,祝的都是倾家?不只是外人疑惑,就连和格力惠较好的石连明德也摸不着头脑:“怎么觉得太子像是有意要灌醉小舅子?”他低喃。 “第五杯酒,祝倾家合家……” 第五杯酒的贺词还没有说出,酒杯已从无尘的手中滑落,他眼珠子转了一圈之后,竟然坐在轮椅上打盹了。 “太子,这下洞房也没得闹了。”石连明德叹气,“听说南湘国的净暇公主乃其国第一美人,我本来还想看看,配上小舅子,这是不是被称为……那个……那个怎么说来着?” “天造地设。”某个文员道。 “对对对,就是天造地设,两个美人儿加在一起,天造地设的一对,天作之合。”石连明德难得说出一个成语,心里还颇为得意。哪知格力惠听了,原来含笑的眼眸,渐渐沉了下来。 奈何太子殿下心情再不好,如今这大好儿子也不能发作不是?更何况,大家被石连明德的话勾起了兴致,还当真没有注意到太子殿下的脸色了。 “我们的大将军武略名扬天下,感情这文韬也是风雅的很,今日难得,大家又这么有闲情,不如,来场吟诗作对如何?”格力惠利眸扫过众人,皇太子的气势,那是发挥到了最高点,且一点也不想隐藏。 凡是被他眼光扫到的人,不知为何,全都颤了一下。 “不过嘛,这吟诗作为岂能没有赏罚。”格力惠说着,竟然双手放在轮椅上,把无尘抱了起来。 老天。 参加宴会的所有大臣,上至倾家人,下至奴才丫头,全都瞪大了眼睛。高高在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把人给抱了起来。 不过,格力惠并没有给众人多少想法的时间,控制他人的心神,他拿捏的恰到好处。“等本宫把无尘送进了新房,再来和你们商讨怎么赏罚,大家趁着还有些时间,赶快想吧,要是从本宫脑子里想出来的东西,可不只是普通的赏罚那么简单了。” 这是威胁,所有人都知道。可是他们纳闷,他们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所有疑惑的视线,全都看着石连明德。 石连明德也是紧张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这被众人一起看着,心里就更紧张了。面对千军万马,他都不曾皱一下眉,眼下,这眉头已经皱出好几条纹路了。 “我想……大概……”他抓了抓头发。 “大概什么?”又一大臣问。 “大概是我们敬酒的时候,争在了太子的前面。”石连明德想来想去,唯有这么可能。 原来如此。大家恍然大悟。就是说嘛,太子无缘无故怎么就生气了,不过也是他们不对,这敬酒,的确是要让太子先的。 “将军,这还不是怪你。”有人调侃了起来,“将军如果不开先例,我等哪敢向世子敬酒啊。” 是的,就算他们不承认,就算护国公世子的相貌长的再好,他们的心底,还有一份疑惑和怜惜。疑惑的确恩宠倾家,怜惜这绝世无双的青年,竟然双腿不便。冲着这两层矛盾,他们哪敢敬酒。 但不是所有人,都带着疑惑和怜惜的。至少还有一人,他一直笑看着今晚。 格力惠蹙眉。 此刻被他抱在怀中的人,轻的像是鸿毛。明明在家休养了半个月,应该能长些肉回来,怎么抱在怀里的感觉,像还在龟峡谷回来的那个时候。仿佛自己的双手一捏力,这个人就会被捏断。 然而,格力惠又很清楚,这个人没有那么脆弱,不但没有那么脆弱,甚至很聪明。 无尘像是被那灼热的视线看的烦了,又或者是格力惠抱着他的姿势让他不舒服了。他轻吟了一声,动了动身子,脸庞埋进了格力惠的怀中,只留个侧耳,让男人继续看着盯着。 这个样子,就像贪睡的猫儿,是品种很珍贵的猫。 前一刻还在柔情注视的男人,下一刻,抬头对上那贴在房门口的喜字时,眼神突然又冷肃了起来。那抱着无双的双手,下意识的用了些。心头无理由的怒火,在一寸一寸的吞噬他的理智。 他闭上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但愿你喝的够醉,能醉到一觉到天亮。”如此一来,洞房也就省下了。 可此刻难得陷入单纯的太子不知道,就算今日不洞房,还有明日后日。 守在门口的下人见是太子抱着自家世子回来,赶忙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今日你家世子大喜,而众人闹洞房的雅兴也太甚,本宫徇私一回,就将他亲手送来了。”格力惠威严的声音很低沉有力,可是守在门口只是区区下人,何德何能要太子一句解释,可见他这话,是故意说给里面的人听的。 “是。”下人打开房门,方便格力惠进去。 大家纷纷好奇的美娇娘,安静的坐在床头,纵使她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可也没有乱了规矩起身。金枝玉叶,果然仪态大方。 格力惠抱着无尘,一步一步走到新床边,他很紧张,就算当日大婚,牵着倾无双的手上床,也不见这么紧张。这一眼望去的大红色,就像是为庆祝自己和无尘一样,格力惠有一种这样的错觉。 “可是太子殿下?”待他走进至床边的时候,净暇开口了。温婉的声音很是动听,如黄莺出谷般。 “正是本宫。”格力惠也不觉得尴尬,他把无尘放在床上,“无尘敬了不少的酒,今晚要辛苦公主了。” “应该的,倒是劳驾太子了。”净暇的红盖头没有掀开,她只是起身安静的站在一边,她在等格力惠的离开,她只想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掀开盖头,这样,才是她和他的婚姻。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净暇的语气里有一种礼貌的疏远。格力惠虽然并不在意,不过他也留意了几分,恐怕这个公主,也并不简单。 放无尘到床上之后,格力惠并不停留:“那本宫先出去了。”走到门口,他转身,体贴的关上房门。 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在慢慢的变小。缝隙中,他能看见净暇拉着无尘的手,接着,她自己掀开了红盖头,然后俯下身。格力惠幻想,那个女人,此刻应该在亲吻无尘。猛然想起在龟峡谷那边的树林里,他亲吻过的那张唇,那柔软温热的触感。 手,突地握拳,握的太用力,手背上跳出了一根根的青筋。 格力惠觉得有什么堵住了胸口,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可是忍着,忍到那两扇门合上,他迫不及待的走开。格力惠并没有马上回了喜宴,而是靠在转交的墙壁上,他一下又一下的呼吸着。 无尘。 最终,他伸手蒙住了自己的脸。 一股股的不愿意,在胸口荡的厉害。可是那又能怎样?父皇让他提议,提议护国公世子迎娶南湘国公主,就算是父亲,可也是君令如山。他如果拒绝,不但不会改变后果,反而会引起父皇的怀疑。 所以,他应的干脆。 只是那时,他并没有想过心会这么……痛。 因为那时,他并没有发现,情到了这么深。 就在无尘答应娶亲的那一刻,格力惠感觉到了这种痛,原来领悟时,已经深入骨髓了。 明明同样是男人,格力惠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愿意追随他的视线。就算张的漂亮,可再漂亮也是男人。格力惠不是没有思考过,然再怎么思考,他还是没有答案。 “不好了……不好了……太子妃晕倒了。”听到前厅传来的大喊声,格力惠清醒了起来。他从转角走出,碰上迎面跑来的下人,“无双怎么了?”转眼间,又恢复了平日里尊贵冷傲的太子殿下。 “殿下,太子妃娘娘方才在前院晕倒了。” 第49章 待格力惠赶到倾无双的房间时,候在门口的百官们向他齐声高喝:“恭喜殿下。 “殿下恭喜恭喜啊。” 格力惠饶是再睿智,也不明白喜从何来。不过,他到也不紧急倾无双的情况了,而是挑眉看着百官们。 “太子妃娘娘有喜了,我们瑞亚国终于引来了第一个小皇子。”石连明德是真心为好友高兴。皇室本就稀薄,只有格力惠一个子嗣,而今他有了后,这是举国上下值得贺喜的事情。 “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啊。” 格力惠握紧了自己的双手,他的脑海里听不进其他的声音,他有一种天天崩地裂的感觉,很沉重,就像看着无尘新房门口喜字一样的沉重。 他从众人的面前的走过,修长的身影依旧高贵无双,可是石连明德却眯起了眼,他和格力惠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心机不似格力惠那么深沉,可是对好友的性格,他还是了解几分的。好友从小的性子淡,鲜少有事情让放在身上。 第一次见他神情严肃,是在十八年前。关于帝皇在大殿上要处决倾家的事情。那时的记忆虽然很遥远,可是石连明德还清楚的记得格力惠的话,他说:“明德,倾家不能出事。” 那个时候的自己年幼无知:“为何?”格力惠说:“如果今天倾家世子出了事,终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待你。”后来他长大了,回想这件事,心有余悸。那是功高震主惹的祸端,可是年仅八岁的太子,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石连明德,往后,你只管立下汗马功劳,石连家,不会步上倾家的后尘。 而现在,是他第二次见太子神情这么严肃。百官不了解,以为太子殿下太紧张,但石连明德知道,太子殿下不开心。 可是,太子为什么不会开心。后来,在他知晓了格力惠的心思时,才明白。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还经常拿今晚的事情调侃无尘。这种调侃,在现在的皇长孙,后来的皇太子死了之后,就不再继续了。【现在的皇长孙,后来的皇太子,指的是现在倾无双腹中的孩子。】 格力惠迈进门槛之后,脸色的神情已经缓和了,他换上了温和的眼神。毕竟,无双有喜,的确时间指的庆祝的事情,特别是对他重病在身的父皇而言。 “太子殿下。” 房间内的众人见他进来了,赶忙行礼。 “不必多礼。”格力惠抬了抬手,“郝太医,太子妃的身体可好?” “回殿下,太子妃的身子倒是健康,只是有些气结,怕是太子妃进来心情所至。不过殿下放心,太子妃的胎象很稳,虽说才两个月的身孕,脉象倒是非常有力。” “两个月?”眼神一凌看床上的倾无双,见她正欣喜的看着自己。慢慢的,眼中的凌厉还是收了起来,看着这张和无尘有三分相似的脸,格力惠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对倾无双的愧疚,语气也不由的轻柔了,“这都怀孕两个月了,怎么今儿个才发现?”两个月,算起日子,不正是新婚之后就有了吗? 倾无双听得格力惠温柔似水的声音,眼中的欢喜是那么浓,她红着脸道:“我原先以为是自己身体所至,想等这个月再看看。哪知方才高兴多喝了两杯酒,结果反了胃,多吐了几下,一口气没有接上,就晕了过去,所幸郝太医也在。殿下,殿下可要摸摸,这孩子,这孩子乖的紧。” 众人见状,全都含笑的退了下去。 格力惠坐到床口,不禁道:“两个月的孩子还没成形,还能摸得出心跳?”话虽这么说,不过手,还是摸上了倾无双的腹部。 还未隆起的腹部,摸不出什么感觉。唯一的触觉,便是那衣服料子上的光滑和柔顺。说起光滑,格力惠喉咙一紧,他想起了无尘的背,那如玉似的皮肤,看上去,可是比这衣服的料子还要昂贵。 “殿下……殿下……” “嗯?”格力惠猛的回神,对上无双羞涩的神情,他突然清醒,原来是自己摸着她的肚子,手不规矩了起来。 该死的。他忍不住蹙眉。 “殿下?”无双是被喜悦冲昏了头,没有发现格力惠的异状,以为是对方同自己一样,所以才爱不释手的多摸了几下。 “乖,你躺着休息一会儿,我这就进宫,这件事,让父皇也高兴高兴。”拍了拍倾无双的手,示意她宽心。 “嗯。父皇虽不说,可我也知道他惦记着这个孩子的到来。”无双体贴道。 出了护国公府,格力惠做了一个深呼吸。面上他是迫不及待的想去和帝皇道喜,其实,他是突然觉得心很压抑。 手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这是他今晚第三次这样握着自己的手。他闭上眼,缓和了好一会儿,待他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肃。 无尘是何等睿智清傲之人,他又如此重视倾家,眼下无双怀孕,如果自己再有一点点的越轨,定是会被他看不起的。 只是,心明明已经动了,要收起来,便是如同割了心那般痛。 第50章 她是真的从未见过这么风华无双的男人。 这天下,俊美的男人不少,而无尘的容颜,还算不上俊美,他只是俊俏中略带优雅,可就是这种气质,这种淡然,再加上那妖艳的赤红色朱砂,才配得上绝色两字。 突然 那让净暇看的情不自禁的人,睁开了眼。 墨黑的眼底,犹如深潭,见不到底。 “我……我……”净暇好紧张,她竟然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看,而且还被当场抓了包。 哪知无尘却是对着她,温柔的笑了:“你真美。”用他淡雅的声音,说出了她最爱听的话。 “你……你没醉?”净暇觉得自己好紧张,心脏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了。 “醉了,看见你便醉了。”无尘就这样躺在床上,挑眉看着身边的女子。那调侃的眼神,戏谑的话,尽显风流的姿态。 净暇靠近攀到无尘的胸膛,慢慢的闭上眼睛。 朦朦胧胧中,她听见了无尘的笑声,那么动听。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脱下了,爱人修长的十指,在自己的身上轻抚,身体颤起一阵阵的兴奋,这是从女孩到女人的经历。 夜,长着呢。 翌日。 净暇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上身边的位置,可是,被子里的余温还在,那位置,却已经空了。 不知怎的,她有一种会永远失去的预感。这种预感吓的她赶忙睁开眼。 “醒了?”温润如水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净暇下意识的看去,只见床边的轮椅上,坐着她心爱的男子,那人一身白衣,手中拿着一本书,该是起了很久,却一直坐在一边陪着她。 “我……我……我平时不懒床的。”净暇脸一红,不由的想钻进被窝里。 噗嗤……无尘又是一笑:“傻瓜,你是新娘子,懒床也是应该的。府中没有早起的规矩,若是身子不舒服,可再睡上半刻。” “那怎么行,还得给公公婆婆请安,我……我想做无尘贤惠的妻。” 无尘举得,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是他亲爱的姐姐倾无双,最愧对的人,却是小王爷瑞寒,而最该感激的人,是他的结发妻子,净暇。 “好。”无尘合上书,换来了婢女,“姮衣,进来伺候净暇更衣。” 姮衣,伴着净暇嫁过来的婢女。 “是。”门口响起少女的声音,姮衣领着两个无尘院子的婢女走了进来,同时旁边还有一个桂嬷嬷,是伺候了倾夫人大半辈子的妇女。从倾夫人还是个小姐的时候,便开始做她的丫鬟了。 婢女们为净暇穿衣打扰,不小心看见了净暇身上的吻痕,羞的低下了头。净暇先是不知,待她顺着婢女的视线看清了什么时,脸红的,可以滴出了水。她心虽高兴,可是视线却瞪了无尘一眼。 无尘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 桂嬷嬷忙着整理床,这是规矩,大家都知道嬷嬷整理床的企图。待她看见床上红色的血迹时,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此时,已经过了清早请安的时辰。 原本姮衣是想进来唤醒净暇的,却是被早醒的无尘阻止了,说是净暇昨晚累了,让她再休息一会儿,老爷夫人面前,他自会解释。为此,姮衣为自家主子高兴,觉得主子嫁了一个会疼爱她的好男人。 待无尘和净暇离开院子前去请安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饭的时辰。倾家人早已坐在大厅里,无尘早先叫人传了话,所以净暇起的晚了,他们自是不会生气,反而高兴。 而方才桂嬷嬷那么又传来了好消息,这会儿,倾夫人又见净暇推着无尘的轮椅进来,直觉的,儿子找了一个好媳妇。 而今倾家,是双喜临门。 “净暇见过公公,见过婆婆。”她学着一般媳妇的礼仪,双腿跪在地上。 “快快起来,公主身份高贵,我等自是不敢当。”倾贤赶忙道。而倾夫人赶忙去扶她。 然而,净暇却是摇了摇头:“从净暇走进倾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心便跟着夫君了,两位是夫君的二老,自然也是净暇的二老,两位若是不受净暇一拜,净暇自以为是两位不肯接受净暇,还在生净暇起晚了,忘了请安的罪。” 这? 倾贤和倾夫人为难的看着无尘。 无尘看父母明明高兴,却有装出为难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可还是开口帮了他们:“父亲和母亲哪是嫌弃,分明是心疼暇儿跪着。” “对对,我和老爷是心疼公主跪着,快,快起来让我好好的看看,这么标致的姑娘,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倾夫人再一次上前拉起净暇。她话虽说的好听了些,不过净暇的确是长的标致,婆婆看媳妇,也是越看越满意的。 “娘,您这是引女儿吃醋不是?”无云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就是,娘有了媳妇就忘了女儿了。”门口又一清脆的声音传来,是倾无雪扶着倾无双的进来,而她们的身后跟着格力惠和石连明德。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倾夫人教训了一下,“你们有你们的夫家疼着,还要我这个娘亲干什么,我要疼的,自然也是我的媳妇儿了。” 倾夫人这话,引得倾家女人齐声笑了。 视线,不是故意交缠的,然控制,还是需要时间。 无尘和格力惠对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彼此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他们知道,从昨夜无尘大婚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该断了。 那还没有发芽的心动,被他们的责任和义务,压碎了。 第51章 “三姐有喜了?”无尘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波澜不惊的眼底,闪过微妙的光芒,快的旁人无从发现,之后,泛起了淡淡的笑:“无尘以茶代酒,恭喜三姐和太子。” 格力惠皱了一下眉,随即松开:“多谢。” 倾无双倒是高兴了,忍不住道:“我倾家只有无尘一个男儿,来日我的孩儿出生之后,无尘可要护他不让别人欺负了去。” “太子妃可以放心,就算有人想欺负,也欺负不到皇室的头上。”石连明德爽朗道。 “就是就是,三妹可别给无尘担子。”倾无雪夫唱妇随。 “三姐放心,无尘定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他。”本就是开着玩笑的承诺,却在八个月后,倾无双难产的时候,要兑现了。 无尘是真的用心在呵护那个孩子,文韬武略,他从不落下。只是……只是教的太好,好到那孩子在十三岁,就领兵打仗,却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无雪,你也别说无双,倒是你,自从那……”倾母突然止住,意识到自己无心的话,会伤了大女儿的心。“无雪,是娘亲不好。” “娘,不碍事的。”倾无雪原本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子,此时,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尴尬了。 那件事,是她这辈子的痛,而落下的根,使她终生难忘。 她第一次滑胎,是在马背上。那个时候敌军侵犯,她作为后勤部的部长,正在忙碌,肚子痛的时候,她以为是自己累坏了,直到昏迷之际,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而等旁人发现的时候,那一个多月的身孕,已经没了。 又因为发现的太晚,使得身子耗的太久,以至于……以至于终身不育了。 这个消息,被石连明德封锁了。所以就连倾家人也不知道。 “岳母大人放心,明德会继续努力的,来年,也一定给你添个外孙女抱抱。”石连明德是真心爱着无雪的,也心知女子无法再生育,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不但是自身不好受,同时还要受旁人的歧视,所以,他才拿了主意,隐瞒了一切。为此,无雪很是感动。 “人人都求子,你这孩子倒是求女了。”倾母一笑而过,没继续刚才的话。 “千金难求啊。”石连明德再桌子下的手,覆在无雪的手背上。 无雪看了石连明德一眼,虽然感激和幸福的眼神,可同时,还有一抹难以掩饰的苦涩。 无尘是个细心之人,倾无雪和石连明德之间的反应,他看在眼里。大姐和大姐夫,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亲,若要我说,您该把心思放在公主的身上。”无云一句话,让众人把视线停在了净暇的身上。 净暇一阵脸红,忍不住道:“这……这岂是我一个人做的来的。” 哈哈哈…… 阵阵笑声,从护国公府邸传出。 …… “二姐。”午饭过后,众人散了去。净暇也因为连日来不曾好好的休息,所以无尘让她回去歇上一觉。而他则喊住了刚准备回院子的倾无云。“二姐,早上醒来便没有看见清扬那小子,二姐可是见过?” 此刻的清扬,因为昨晚和文右拼酒,还在不省人事中。 “你不知,昨晚喜宴之后,下人收拾院子的时候,从院子角落找出两个醉鬼,那两个醉鬼喝了整整二十台子的陈年酿,怕是不睡上三天三夜,是清醒不过来的。”倾无云一边说一边笑。 “两个醉鬼?一个清扬,那另一个……是文右?”文右和清扬虽然经常拌嘴,可是实际上那是他们相处的一种方式。文左自是不会让自己失态的,想来就只有性格耿直的文右了。 “无尘弟弟真是聪明。” “二姐过奖,二姐稍后可还有事情?” 倾无云挑眉,含笑的眸子聪慧过人:“姐姐院子里的蔷薇花开了,无尘弟弟可要去看看?” “蔷薇花?”无尘这才想起,去龟峡谷外迎亲的那一路,无论走过哪个城哪个镇,似乎到处都能看到蔷薇花。而且这里的蔷薇花颜色颇多,若是放在现代,恐怕又是老旅游的好地方。“见,自然要见了。”比起娇艳的玫瑰,他更喜欢蔷薇清雅迷人的蔷薇。因为前世生在香薰世家,所以对于花,无尘比一般人了解的多,也知晓它们的用途和功效。 无云的院子里,盛开的蔷薇都是粉红色,粉红色的蔷薇,代表着美丽的邂逅。 无尘看着,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他回头,注视着面容娇美的无云。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的无云忍不住脸红了:“弟弟可是在取笑姐姐?” 总觉得那眼神,有些调侃的意思。 “姐姐有了爱慕的对象?”无尘直言道。 “瞎说,无尘好歹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这话说出来,也不怕闹姐姐的笑话?”无云白了他一眼。 “有人说,根据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不同,可以分析出一个人的性格,姐姐的院子里种满了粉色蔷薇,而粉色,是女孩子心中最浪漫的颜色,弟弟的话,可不是平白无故乱说的。”无尘自己动手推起了轮椅,于是,无双看到了这样一抹景色,白衣翩翩的男子,坐落于花丛中。他闭上眼,闻着花香,那一幕,唯美的不像话,以至于无双忘记了反驳。 “你这弟弟,来这里,是故意戏弄你姐姐的?”无双上前,在无尘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说吧,我可不认为你舍得放下美娇娘,而来这里欣赏我的花儿。” 无尘想,如果倾无云是男子,一定会是个相当出色的人,只是有些可惜,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如此,女子就算再聪明,也往往没有一番作为。 “方才午饭的时候,听娘亲说起大姐,我在极光之殿住了十八年,对家人的事情,知晓的太浅,二姐可愿意对我说说?” …… 从倾无云的院子里出来时,无尘的心中有些压抑。在他不在的十八年,倾家过的并不好,直到倾无雪嫁给了石连明德,倾家曾经的光环,又慢慢升了起来。可这样的荣誉,是依照别人的。 父亲很等骄傲的人,怕是面上没说,他的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无尘很喜欢这个家,虽然和倾家人相处不久,可他是真心把这个家当成家来看的,所以,他不想他的家人受委屈。 倾无雪无法受孕的事情倾家人其他人不知道,然倾无云却是知道的。倾无雪那段时间的压力大,身边唯一的知心人便是自己的妹妹,所以无可厚非,倾无云成了她倾诉的对象。 石连明德贵为大将军,恐怕因为这件事,也寻过不少名医,既然结果无可改变,那么要挽回倾无雪的名声,也不是不可能的。 关于孩子的问题,一年两年可以拖,但是如果年复一年的下去,总有一天,等他们年纪再大些,这个问题,会成为倾无雪和石连明德之间的导火线,再说了,将军岂能断后。 所以,无尘有了主意。 于是,他第一次去了将军府拜访,拜访的时候,只带上了倾无云。 第52章 然而,还未等无尘进将军府的门,便见石连明德匆忙的跑了出来,他的脸色严重,是倾无尘从未见过的。 “姐夫?” “无尘,你来的正好,快,快随我进……”话到一半,石连明德突然止住,“无尘,陛下病危,姐夫先行一步。” “姐夫。”无尘心一震,喊住石连明德,“陛下病危,那太子?” “是太子差人来传话的。”石连明德示意无尘放心,转身便向着皇宫的方向离去。 看着石连明德的背影,有一瞬间,无尘无法回神。人会经历生老病死,这是常理。无尘是死过一次的人,病死,原本,他是真的比任何人都看透生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极光之殿回来之后,他的心就不那么淡定了。 特别是关系到那个人,他总是会被行动控制意识。 就像那时在龟峡谷外的山洞里,天晓得,当他看见格力惠出现在山洞时,那一刻,他无法自控。 这种不符合逻辑的心情,对于一个从21世纪来的灵魂而言,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只是,无尘不愿意承认。 不管是处于他对十八年前的救命之恩,还是处于这个人是无双的丈夫,他的视线,总会在不注意的时候,去观察这个人。 眼下,陛下病危,不,不仅仅是病危,如果只是病危,太子要找的是御医,而不是石连明德这个只会打仗的将军。 “无尘?无尘弟弟?”无云唤回无尘的游神,“可还要进去?” “不了。”无尘摇头,“眼下不是讲这件事的时候。”更何况,他现在没有管别人闲事的心情,就算这个人是倾无雪,他的大姐。 回到倾府,院子里传来清扬和文右比武的声音,清扬和文右可所谓不喝不相识,现在两人的关系倒是铁了起来。 平日里无尘很喜欢这种朝气蓬勃的声音,而现在,无尘只觉得烦。 “心情不好?”净暇端着亲手泡的茶走进书房,“我对茶不是很了解,但听二姐说,这话可以凝神,也是特意为你准备,我便来个借花送佛,送了过来。”其实,净暇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她见无尘紧蹙着眉头,又怕进来打扰无尘的沉思,所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进来。 她放下盘子,给无尘倒了一杯:“也许喝了这茶,你想不明白的事情,自然就想通了。” “哦?”无尘挑眉,看着他的新婚妻子。只是短短几天,原本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上,竟是祥和和贤惠。这样的妻子,他能够娶到,是无上的荣幸。“府里又不是没有下人,哪需要你亲自泡茶?” 浅浅的尝了一口:“净暇的泡茶技术,果真了得。” 净暇脸一红,有些羞涩,又好奇问:“夫君怎知这茶是我亲手泡的?” “泡茶的程序有好几道,且道道需要时间,净暇的身上沾着茶香味,怕是泡茶的过程中染上的。”无尘淡淡解释。 净暇有些高兴,脸上的开心更是止不住,她也不怕脸红的讨好:“只要是给夫君的东西,净暇总想亲力亲为。” 无尘看着,夫妻伉俪情深,本是幸福的事,只是……:“那往后,便有劳净儿了。” 晚饭的时候,无尘见餐桌上没有倾贤,心里料到,可能父亲和姐夫一样,被唤进了宫里。父亲作为太子的岳父,又深受太子的照顾和恩情,太子对他,自然是信任的。姐夫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恩情,如同姐夫是太子的左右臂,自然无法言语。 然到了此刻,父亲还没有回来,无尘心知,宫里,定是出事了。 果然,他们还没等到倾贤,倒是等到了无双的婢女,止霖。止霖是无双从倾府带走的婢女,自小在倾府长大,她进倾府的大门,也无需通传,这会儿,她是跑着进来的。 “夫人,小姐……小姐让奴婢来传话,陛下,陛下去了。” 什么?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倾夫人扶着无双,已经出现在帝皇寝宫的门口了。无双之所以要止霖来传话,也就是这个意思。 而这会儿,倾贤、石连明德等在内朝中大臣,全跪下外面。无双的双脚有些颤抖,不是悲痛,也不是紧张,而是一种她说不出的肃立。就算嫁给格力惠的时候,她也没有紧张。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了。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她是太子妃。 “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正在里面陛下。”安德守在门口,恭敬道。 “本宫也想让腹中的孩子,去陪陪他的皇爷爷,安公公觉得可否?”活泼开朗的女子,已经褪去了外衣,她,也渐渐成长了。 安德本意是想拦下太子妃的,因为太子有交代,想陪着皇上静一静。可是他能拦下太子妃,却不能拦下太子妃腹中的胎儿。 他伴着帝皇一身,伺候了帝皇一身,他比谁都知道,帝皇很期待太子的子嗣。甚至是几天前,听到太子来报喜的时候,他兴奋的整晚睡不着。 哪知,那只是回光返照。 安德静静后退:“太子妃娘娘请。”他推开门,让无双进去,待无双进去之后,又把门关上了。更是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帝皇的寝宫,原本就没有人气,现在,因为帝皇的离世,更是阴沉了。无双的脚步很轻,尽管很轻,可比起原本的鸦雀无声,这脚步声,却是重了。 无双看到太子站在床前,静静的,没有动作。心隐隐作痛,她觉得太子的背影,是那么寂寞。然寂寞中,她看见了太子背影中透析出来的强大。 这一刻,她似乎觉得眼前的人,不再是太子了,而是这个国家的君王。 “殿下。”无双走到格力惠的背后,她从背后抱住了格力惠,用她并不强大的力量,想给深爱的人,一份单纯不过的温暖。“臣妾也让孩儿也送送陛下,殿下不会怪罪臣妾吧?” 格力惠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无双的手。 久久,格力惠道:“安德。”沙哑的声音,压抑不住的沉痛。 “奴才在。”安德在门外道。 “让他们进来,瞻仰父皇的遗容吧。” 接下来,便是帝皇的后世了。 夜幕降临了,无尘还是坐在书房里。净暇差人来请了几次,却只听无尘让人退下。等久了,她也就不再请了。她无法理解无尘的心情,可是,她愿意体谅自己的夫君。 头有些痛,心有些闷。第一次,他的身体感觉到了外界给他的影响。无尘闭着眼,烛光照在他俊俏的脸上。 这一夜,太子痛失了亲人。 而他也不知,有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陪了他一夜,就算,只是用心在想念。 帝皇只有格力惠一个子嗣,所以他继承皇位是无可厚非的,幸运的是,在他的身上,没有手足争夺皇位而仇杀的戏码。 原本,因国不可一日无君,有朝臣提议,让太子先继承皇位,再处理后事,可是格力惠回绝了,他的意思是,先悼念先皇,待先皇入葬皇陵之后,再登基。 朝臣虽觉得继承皇位和悼念先皇并不冲突,可是太子的孝心,他们无法拒绝。 倾家大厅 无尘今日起的很早,昨晚倾贤和倾母是回来了,可是已到了三更。他知今日他们还要早早的起床进宫,所以,特意起了大早等候他们。 “尘儿,你这是一晚上没睡呢?怎么脸色这么差?”倾母从未在儿子脸上见过这么疲倦的神情,一时心疼的不得了。 “娘亲放心,我是念着昨夜娘亲和父亲没有回来,所以有些担心,宫里……没事吧?”他其实最想问的是,太子,没事吧? “陛下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这宫里自然是没事的,陛下这病,拖了很久,不过还是有些突然……”倾贤顿了顿,“朝臣原本提议,让殿下先继承皇位,再悼念先皇后世,可是殿下却不肯。” “殿下不肯是对的。”无尘想了想,又开口,“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可是就算殿下不登基,他已然是帝皇了,登基只是一个形式,不必操之过急。他将先皇的后世放在眼前,说明了殿下的仁孝之心,父亲,百善孝为先,百行仁为前。仁孝,是收服百姓,最大的武器之一。” 倾贤听得儿子一席话,茅塞顿开。他虽然觉得暂缓登基也没关系,可是心思没有无尘那么细,现在一听,这其中的意义,竟然如此深远。 “父亲,无尘行动不便,就不去宫里安慰殿下了,陛下给的婚假还没过,无尘也还没有入朝为官,虽说未侯的封号是陛下给的,可喜事和丧事,到底是冲突的,未免落人口舌,还请父亲代无尘慰问。” “儿子放心,这事父亲心里有数。” 第53章 先皇过世的消息,在第二天就公告天下了,同时,四方诸侯也在回京的路上。瑞亚国在先皇打下江山的时候,就实行了封侯制度,所以瑞亚国的诸侯,都有各自的领地,各自的军队。 封侯是为了方便国家的管理,但如果久了,却是有害于领土的完整。 这个道理,先皇在世的时候就明白,他就算有心收复那些领地,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如今天下战火连连的时候,内政,无疑是最大的阻力。 先皇明白却做不到的事情,当然会落在格力惠的身上。何况,各诸侯野心勃勃,全都是跟随先祖打下江山的英雄们的后代,他们也自然不会甘心,皇位一直落在格力家的子孙的手中。 所以表面上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像瑞寒那样,被送来质子的世子小王爷们,其实不少。 不过质子,又能怎样? 谁都知道,儿子没了,可以再生。 因此现在,格力惠最担心的事情来了。 皇宫御书房 格力惠叫来了倾贤和石连明德,就连平时是心腹的文臣也不在里面,为何单独叫上他们?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石连明德是格力惠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格力惠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他不存在对兄弟多疑的心思。对于石连明德,他是百分百的信任。 而倾贤更是不必说。倾家的功劳不亚于任何一个开国功臣,可是偏偏没有封地,留在京都。一则是倾家人的忠心,二则是倾家人的聪明。倾家先祖也许早就料到有一天,帝皇会削侯,所以当年封册领地的时候,果断的拒绝了。 只是,倾家这份不二的忠心,在十八年前,被先皇折断了。不过幸运的是,年仅八岁的小太子力挽狂澜。 何况现在,倾家的荣耀,是和格力家联系在一起的。格力惠当了皇帝,倾无双势必成为皇后,如果格力家瓦解了,那么无双也跟着完了,倾家当然也不会例外。所以格力惠对倾贤的信任,不需要任何一个理由。 “岳父,明德,可知我为何私下召见你们?”格力惠坐在椅子上,冷峻的脸上一丝不苟。 “请殿下明示。”他只会行军打仗,这种猜心思的事情,实在不适合他。 “岳父大人呢?”十八年前,发生倾无尘之事,大殿上,倾贤没有求先皇,而是急中生智断了亲儿的双腿,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来保全幼儿的行为,若非智睿心思细腻的人,又怎么会想得出来? “殿下是在担心各方诸侯?”倾贤看似猜测,可实际上,他的心里非常肯定。这件事不只是格力惠担忧,同时也是他自己担忧的。 “岳父知道吗?如果十八年前,无尘当真在大殿上出了事,那么隔阂的,不只是倾家与皇室,恐怕我格力家的百年基业,也会毁于一旦了。各方诸侯就是差那么一根导火线,他们等了十八年,而今机会再来,怎么可能错过?”格力惠冷冷的声调,尽是不屑的语气,那处于帝皇的气势,正在不断的增强。 倾贤沉默。 “岳父不必尴尬,我今日会把这件事表明了说,是因为在我心里,倾家和格力家,是荣辱与共的,只要有我格力惠一天,十八年前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格力惠知道,十八年前的事情,始终是倾贤心里的一道刺,如果不把这跟刺挑开了,也许有一天,刺会锋利。 “微臣今早进宫的时候,尘儿叫微臣向殿下传达一句话,他说,叫殿下保重。” 格力惠冷冽的眼底,微微暖和了,他心一动,很冲脱口而出的问,无尘在关心我吗?然不能。 倾贤的这句话,无非是告诉格力惠,这件事过去了,无尘不会介意,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会介意。 “世子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岳父大人,明德,眼下有件事,要你们去做。” “请殿下吩咐。” 倾贤和石连明德跪下听命。 “各方诸侯进京为先皇送终,明着不会带上兵马,可是私底下,谁也不能保证。明德,你派遣信任的人去传令,用你的兵符调遣一万人速速回京,但不要轻举妄动,待那一万兵马到达之后,只要暗中守着京都就好。如果诸侯们妄存心思,我要他们来的得,去不得。” “微臣领命。” “岳父。”格力惠将手中把玩的东西扔给倾贤,倾贤接住,打开一看,竟然是他十八年前亲手交出来的兵符。他眼神闪烁,“殿下这是?” “岳父,其实这兵符在十八年前,本宫就向父皇要来了。而也在十八年前,本宫就料到了有一天,这兵符会重回他的主人手中。只是本宫却藏了十八年,岳父又猜得出为什么吗?” “微臣不知。” “时机未到。”格力惠站了起来,“岳父,曾经跟随你的将军中,有哪些人是值得信任的?” “微臣列一张名单出来。那些人……”倾贤顿了一下,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又怕说了,会惹来更大的灾难。可是,眼下这情况,如果不说,就是在怀疑太子。“那些人私下和微臣也有来往。” “好。”没想到格力惠不怒反笑,“如此一来,那便方便了。岳父,你书信给那些将军,要他们偷偷潜入各诸侯的领地,一旦京都中的诸侯们有什么动作……”接下来的话,格力惠没有说,但是倾贤明白了。 “微臣明白了。”如果诸侯们有什么动作,恐怕他们的领地内,便是腥风血雨了。 帝皇可以仁孝,可是也需要残忍,当断,则断。 第54章 各诸侯没有圣召,是不得随意进京的,就算此刻是非常时期,他们进了京都,也不可所以走动。 格力惠命大内总管安德迎接他们,并将他们安排在同一个驿馆里。驿馆位于京都较安静的地段,人进人出,一目了然。 “各位王爷侯爷,几位少爷们很快就会过来与你们聚聚,太子殿下说,以慰大家的相思之苦。” “多谢公公,请转告我等对太子殿下的谢意。”代表着众人回答的是一脸慈善的亲王瑞雍承,瑞寒的父亲。 瑞雍承是个深藏不露的男人,他个头长的有些矮小,身子有些肥胖,常年带着一张微笑的脸。可是,瑞雍承的领地,却是诸侯之中最富裕的。有人甚至夸口,瑞雍承的私库,也许比国库富有。 孰真孰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瑞雍承在诸侯之中的人气也是颇高的,在其领地上,他很得民心。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实错了。在有些子民的心中,只有他们领地的王侯,没有天高皇帝远的那个皇帝。 先皇在世的时候,对诸侯已是多加注意,多方派了探子监视诸侯的一举一动,特别对是瑞雍承的关注,派的人手更是多。 而也就在那个时候,瑞雍承突然上书帝皇,提议质子这个方法。 他说为了表示诸侯对君王的忠诚。 他不只提议,甚至把自己的嫡长子从来京都,表示以身作则。 结果,还没等帝皇拿主意,其他诸侯已纷纷将小王爷小侯爷们送了上来。其实,瑞雍承的主意本是好的,可惜提出主意的人不是他,也因此,让皇帝对他更是戒备。 瑞雍承是个聪明的人,他为什么主动引起帝皇的防备,关于这点,先皇在世时,一直想不明白。 护国公府 “无尘弟弟可知,瑞王爷此举,是为何意?”无双正在跟无尘讲瑞亚国的历史,刚好讲到了这里,于是便顿了一下问。 无尘微微一笑,风吹拂着垂落在胸前的发,无双感叹,她这个弟弟,真是百看不厌。“倾家因为我的事情,在十八年前就退隐了朝廷,质子之事又是发生在十年前,且是秘密,无尘倒是好奇,二姐又是如何知晓的?”秀眉上扬,明眸中的风采,令人沦陷。 “父亲在那时虽然退隐了朝廷,可是朝廷中和父亲关系较好的倒是也有人在,那年发生这件事之后,那位大人找了父亲谈话,我便是不小心听到了。”无双坦诚,“眼下各路诸侯又来了京都,怕是朝廷,也是一触即发啊。” 无尘抬头,看着天空,没有回答。 “弟弟……无尘弟弟。”无双加重了声音,“你倒是回答我的话啊。” 无尘回头,又是一笑:“无双姐姐聪明决定,何须弟弟回答,想必姐姐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不,我如今想来,只是觉得瑞王奸诈,设计了先皇,可是终究是怎么个设计法,我倒是一直想不明白。”无双叹气。“我喜欢看书,更是熟读兵法,可是兵法中,却偏偏没有这一招,叫人心被抓的痒痒的。” 无尘轻笑:“史上谈兵,自然会有差异,何况这招,玩的是心法。” “哦?”无双眼睛一亮,“弟弟说来听听。” “这个嘛……”无尘看向门口,“净儿。” 一位素衣娇美的少妇,从门口走了进来,她脸色红润,显然是不好意思了。“净暇并非有意偷听夫君和姐姐谈话,只是刚巧到了这里,便听到了。” “自家人,哪会计较这些。”无双上前,拉过她的手,“倒是无尘和你心有灵犀,你刚巧到了,他便刚巧感应到了。” “姐姐。”净暇羞的想转身离去,又被无双拉紧,“别别别,玩笑来着。你若生气了,无尘弟弟就该生我的气了。方才的话,无尘还没回答呢。” 无尘含笑的看着净暇:“净儿可有想法?” 净暇心一惊。 她虽然嫁进了倾家,可到底是南湘国的公主。两国目前虽在友好之中,但难保别人不会怀疑她是奸细来着。现在无尘这么一问,她若是不回答,又怕别人以她虚伪作假假,若是回答了,又怕别人堤防。一时之间,净暇进退两难。 第55章 “难怪都找不到人,原来都在这里呢。”突然出现的女音,使得净暇松了一口气。“宫里出了事情,明德又忙里忙外的,我心里闹得慌呢。”说话间,倾无雪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大姐,你怎么来了?”倾无云叫了一声。别说是倾无雪觉得这日子过的难受,就是倾无云也觉得心里闷着。 “我本来是想进宫陪陪无双的,可无双有娘亲陪着,于是我想,家里该也担心着,就过来了。瞧你们一个个脸色这么差,这几天怕是没吃顿好的吧?” “先皇去的一点预兆都没,如果无双不是嫁进皇家,又怎会闹我们的心。”无云是个知分寸的人,今儿这句话,说的有些冲了。 “二妹。”无雪提醒,“而今非常时期,先皇去了便是太子继位,往后我们家,可要更加小心翼翼了。而且这预兆……是有的。” “大姐?”无双疑惑的看着她。 无雪原本只是心直口快,眼下妹妹问了,她又不知当讲不当讲。视线看了看无尘,又看了看净暇。说句实在话,净暇虽然很得倾家人的心,可到底是邻国的公主,在她面前,众人总是有几分拘谨的。 “姐姐们先聊着,我吩咐下人去备些点心。”净暇打了声招呼,就微笑的退下了。走到院子门口时,她身影顿了一下,眼中的笑容已经收敛,流露出淡淡的失望。不过随即,她又笑了,笑容中有种坚强的光芒。 无尘看着净暇的背影许久,又收回视线看着无雪。无雪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解释:“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 “无妨,净儿不是小气的人。”无尘也惦着无雪的话,何况无雪的考虑也是对的,净暇毕竟是南湘国的公主,就算是真的喜欢自己,南湘国在她心中的分量也是重的。“大姐倒是说说看,这预兆,是怎么回事?” “我和明德这次回京都,就是因为先皇不行了。又怕明德回京引起大家的猜测,所以才有了太子和无尘的婚事。这两门婚事连着近,那明德就省下了来回的时间。太子殿下让明德回来,就是以防万一。”左右没人,无雪才将回来的路上,石连明德告诉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么说来,三姐和我的婚事,是为瑞亚国的下一步做好准备的。”无尘唇角扯出一丝弧度,那似笑非笑的样子,明明那么风雅,却引得无双和无雪心里打了几分寒。 “无尘?” “无尘弟弟?” 无雪和无双异口同声道。 无尘挑眉,看着两位姐姐露出为难的面色,他又噗嗤一声笑了:“姐姐怎么了?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何况作为瑞亚国的子民,三姐嫁进皇家,我娶了公主,这又是何等荣幸的事情。” 太子殿下,格力惠,多么睿智。 就是因为先皇不行了,所以先皇在让三姐和太子完婚,为的是拉拢倾家。如果先皇有心重用倾家,又何必等上这十八年,如果太子真的信任倾家,又何必非要等到先皇不行的时候才走进? 三姐和太子成婚,皇室和倾家就是一盘根连在了一起,如果当真出什么事情,就算是为了保护三姐,倾家也势必会站在皇室这边。 而他又偏偏娶了南湘国的公主,这样一来,不管是内政还是外患,如果倾家出了情况,公主也肯定会跟着被连累,如此,南湘国非得站在倾家这边,站在倾家这边,就是站在皇室这边。 仅仅是两门婚事,就为太子拉来了众多的势力。 无尘倒是好奇,当日太子问他,愿意娶南湘国公主吗?这话,可是他的心里话?如果他不愿意了,当真会逼他吗? 又或者如果他没有下山,没有回倾家,那么和南湘国的联姻,太子又有什么打算?这样想着,无尘没理由的心一颤,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感觉,就算他没有回来……不是,是太子殿下料到了,他一定会回来,而且非回来不可。 格力惠,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此谨慎的思路,如此周密的做法。那么?无尘眯起眼,眼底闪过锐利的光芒,如果一切的一切都是计划,那么龟峡谷的那件事呢?也是为了让自己再一次对他感恩吗?难道说,这件事他也有参与? 心,突然被揪了一下。就像蜜蜂飞过蛰了一下胸膛,过后,只留下淡淡的触感,甚至没有仔细去体会,还感觉不到。 无尘抬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他想起了那天,格力惠抱着自己放到草坪上,他也是这样抬头看着蓝天白云,那个时候的心情是怎样的?无尘忍不住笑了,那个时候他没有想过当时的心情,现在想起来才感觉到,那个时候的他,有些开心,有些激动,有些觉得……能重生在这个时空,真是不错的。 驿馆 驿馆的门口有重病把守着,表面上是保护各路诸侯的安全,可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这是变相的监视。 朝廷对各路诸侯的谨慎已非几天几月或者几年了。这次进京,甚至有的诸侯已经安排好了后路。如果自己回不去,那么下一步…… “父王。”瑞王世子瑞寒,是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他俊美风趣又风流,整个京都有一半的女子,都喜欢议论他。作为质子,他无疑是最得女子喜欢的质子。 瑞王点点头,笑看着儿子走进自己的视线:“咱们父子好些年没见了,来来,跟父王说说这里的生活。”瑞王领着儿子走进房间,然后门关上。 而瑞王带来的,那为数不多的护卫,恭敬的守在门口。 “父王记性真差,咱们父子,明明才两个月没见。”瑞寒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边喝着茶,一边把玩着挂在腰间的玉佩。果真是长得玉树临风的人,这使什么动作都魅力非凡。 瑞王也不怪儿子没有礼貌,其实对于这儿子的没有礼貌,他甚至很认同。他有不少儿子,可唯独这个儿子,让他是真的喜欢。瑞寒的胆识和智慧,是所有子女中,最像他的。 他当年在先皇早一步动作前,提出质子的建议,一则是给了自己时间去准备更多的事情,用质子来拖延帝皇。二则是更加有利于自己,与其派出一个个没了踪影的探子,不如把探子名正言顺的放到皇帝的面前。 是的,质子的另一个身份,其实就是探子。 “油嘴滑舌。”瑞王笑了一声,“你倒是说说看,这次各路诸侯都聚集在京都来参加先皇的丧礼,太子会有什么安排?” 瑞寒把玩着玉佩的手一停,接着把玉佩握在手掌中,等他摊开的时候,玉佩已经碎了。“父王觉得,这玉佩的质量如何?” “次品。”瑞亚回答。 “既然是次品,当然要销毁了,父王说是不是?无数个次品都可以接近真品,但真品却只有一个。”呼的一吹,粉末散开了。 “你的意思是,太子会动手?哼……”瑞王哼了一声,“他还没有那个能力。” “父王错了。为君者,自己有没有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能力的人会不会听他。”瑞寒的笑意很深,只是眼底,冷意更胜。 “倾贤和石连明德。”瑞王摸着自己剃的光滑的下巴,他有些胖,下巴更是长满了肉,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可爱。“倾家被凉了18年,先皇这一招的确厉害,谁都不会料到,皇室会重用倾家,甚至让太子跟倾家联姻。” “先皇?父王觉得先皇在十八年前那样伤害倾家,十八年后,他会厚着脸皮再去赐婚?帝皇的尊严,有时候可以强过一个国家的。” “你的意思是?” “是太子。”瑞寒眼神凌厉了起来。 “我倒是忘记了,当年的太子才几岁,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如果将来这个孩子长大,夺了我手中的江山,九泉之下,祖宗面前,我负荆请罪。能说出这番话的人,我怎么就可以忽视。想来是这个太子这几年太没有作为,所以才引得我不去关注。”瑞王自言自语。 瑞寒白了自家父亲一眼,不去关注?天晓得他比任何人都要关注太子。只是儿子面前,他也需要留几分吗? 第56章 皇宫 “殿下,各路诸侯王爷目前毫无动静,全都安分的待在自己的地方,各位质子也只有在殿下安排见面的那天出现过。”安德恭敬的回报这几天的监视。 国事不能因为先皇去世而耽搁,格力惠此刻才体会到帝皇和太子的区别。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因为上面还有先皇扛着,他累了,烦了,可以暂且将一切撇下,可是现在他作为帝皇,却不能。就算有再多的苦,也必须往肚子里藏着。 父皇。 自先皇去世之后,格力惠第一次希望先皇能够活过来。也是第一次更加深刻的明白,他担子上的责任,比他想象的要重多了。 内患和外忧,全都必须时时警惕,一个松懈,国家随时都会易主。他并非贪恋皇位,也并非在乎国家姓的是谁,他在乎的是格力祖先至先皇的遗憾,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宏图大志。他要统一这个天下。 “本宫知道了。”格力惠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殿下……”安德欲言又止。接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有一愿望,请殿下成全。” 哦? 格力惠原本批阅奏折的手顿了一下,他放下笔,慢慢抬起头,虽是疲倦的容颜,然三分锐利七分冷肃的眼神,还是为他增添了威严。“安总管?”蹙眉当时询问。 “在先皇的后事之后,奴才想……想去下面伺候先皇。”低下头,从先皇去世之后从未流过一滴的泪的安德,声音哽咽了。 格力惠面上波澜不惊,可是心底却是吃惊不小。陪葬这种事情,在有些国家是存在的,格力惠明白。可是在他心底,他是极其反对且看不起这种事情的。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任何人都不应该因为别人的事情而践踏自己的生命,就算是忠孝,他也不认同。 幸在瑞亚国没有这种法制,这点归功于格力先祖的仁慈。 可万万想不到,安德竟然想陪葬。 格力惠知道,如果自己不说出一个好的理由,就算现在他阻止了安德寻死,也难保有一天安德会自寻短见。沉思了一下,格力惠冷静道:“安德啊,你可知而今这天下,是什么时代?” 这个?安德不明白格力惠问这话的目的,可是现在这天下的局势,他还是明白的。“战火已经四起,天下,想必会乱。” “不错,战火四起,天下大乱。那么安德你应该明白,如今这局势看来,本宫可还有心思去理会来年皇陵前的青草会有多长?” “殿下?” “安德,本宫跟你来个约定,在本宫一统天下之下,你代替本宫暂守皇陵,将本宫将来的成就,一番番的告诉先皇,可好?” “这?” “待本宫统一了天下之后,安德也可安心去陪先皇了,难道不是?还是安德不想看看先皇没有机会目睹的瑞亚国,在将来是如何的繁华富强?” 安德必须承认,太子殿下的话,十分有吸引力,就算他明白太子殿下的用意,可还是有些心动。他要守着皇陵,把将来太子殿下的一番番成就,告诉先皇。这应该也是先皇在去世前,最大的遗憾吧。 “奴才明白了。” “那你退下吧,明天是先皇的入葬仪式,再去看看,还有哪些是错落的。” “是,奴才告退。” 安德离开之后,一道身影无声的出现在御书房。 “殿下。”来人出声,声音浑厚有力,却蒙着黑巾,看不清此人的相貌。纵使如此,也可见此人强壮高大的身材,也那双冷锐的眼睛。 “起吧。”对于来人的出现,格力惠也没有意外,像是早就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安德派去的人虽然个个精明,可是对付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却是不够本事的,你的人日夜监视各路诸侯,可有发现异常?” 诸侯之间的互动,是最令人忌讳的。 “没有,各路诸侯很安分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甚至连碰面的机会也没有。”来人如实回答。 “哦?”没有碰面,那是最不好的消息。如果有碰面,到还能查出哪些诸侯暗中有来往。“朝中各大臣如何?” “暗中走动的朝中大臣属下已经列出名单,不过……”来人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暗光,虽然很快,然他因为说了不过,所以引起了格力惠的注意。能让这个下属露出如此疑惑眼神的事情,恐怕不简单。“名单在此,请殿下过目。”来人呈上名单。 格力惠随手翻看,原本就冷然的眼神,在瞥见那名单时,镶上了一层薄冰:“季番,卓雅,你对季番可有印象?” 卓雅,也就是蒙面人的名字。 “有。十八年前,祭司预言护国公世子有让国家异姓之能,当时提议将护国公世子杀子的,就是此人。”卓雅对朝中大臣,一向不评是非。可是仅仅因为一个预言,就要将当年出生不过几天的护国公世子杀害,还是让他震撼非常。 倾家忠心爱国,就算功高震主,也不该将杀生之祸引至婴儿的身上。这岂非在告诉倾家,这忠心是大逆,造反才是应该。 “你倒是印象好。”格力惠撇了他一眼,“那么排名在季番下面的这个人,你又有什么印象?” “有,十八年前,此人便是因为反对季番的话,被先皇贬职。……以至于在后来的执政殿上,两人成了死对头。” “死对头私下交往慎密,倒是有些名堂。”格力惠把里面的名单看了一遍,然后放到烛火上,片刻功夫,这纸张,便成了烟,飘落在御书房的地面上。 “属下马上派人去查。” 第57章 先皇去世,入葬皇陵的仪式,非常重要。 天才过三更,先皇的遗体,便有下任帝皇,亲手擦洗,这表示下任帝皇会遵从先皇的遗诏。 接着,由文武百官,三拜磕头。 第二步,启程,去皇陵。 去皇陵的队伍非常庞大。虽然帝皇的子嗣只有太子一人,身穿孝服的只有太子和太子妃,可是从诸侯到百官,沿着整个帝都的大街,一眼望不到边。 先皇在世的时候,没有大的贡献,国家在他的手中,没有大起大落,不过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的皇帝。没有加税,也没有征兵,这对百姓而言,就是明君。 很多时候,有野心有抱负的皇帝,在百姓的眼里,未必是真正的好皇帝。因为野心和抱负,是建立在战争上的。可是一个国家的强大和太平,和战争,又是分不开的。 倾无尘原本是想去送丧的,可是太子提前传了话,让他不必去了。转而一想,他也的确是不方便去送。比如百官朝拜的时候,他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坐也不是拜也不是,反而显得不像话了。 “师兄,咱们极光之殿每年一次的祭祖仪式都没这么多人。”清扬跟在无尘的后面,站在倾家假山上的亭子里。亭子的地势很高,所以在上面,可以目览大半个京都。又因为天色朦胧,还未亮,所以旁人根本发现不了他们。 “傻瓜。极光之殿的人数有限,瑞亚国的国民,却是有增无减的。自古男女结合,繁衍后代,这人数啊,依照现在的局势看来,是提倡子女越多越好的。”好到一定的年代,便是要控制了。不过所谓的计划生育,在这古代,恐怕是行不通的。 在这里,人数的多,在一定的方面,代表着这个国家的优势。 “那是,改天跟师父提个醒,咱们殿里如果能够招收女弟子,说不定……嘿嘿。”清扬发出贼贼的笑。 无尘闻言,回头看着他。小师弟清纯的相貌依旧青涩,毕竟才十五岁的少年,又是无忧无虑的在同门的关爱下长大,这股子的青涩,值得很多人羡慕和嫉妒。又加上他生性纯良,无尘这才发现,以往在极光之殿,他们穿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衣服,眼下小师弟的穿着,又二姐无云定制了几套,全是素净,面料又好的布料,蒙的一看,这昔日总是跟在自己后面会哭哭啼啼的小孩子,竟然长的这么出众了。 “师……师兄,你咋这么看着我?”清扬小心翼翼的后退几步,师兄这般眼神,好诡异。 无尘秀眉上扬,觉得甚是好笑。脑海中一抹算计的念头飘过,修长的手指已推动了轮椅,向着清扬靠近。 清扬见无尘笑的越来越深,靠的越来越近,心慌之下,连着又后退了几步,哪知这亭子的大小有限,清扬的后面又不长眼睛,身子就这么往后仰去。不过,如果这样就掉下去了,就不是极光之殿出来的弟子了,也不配陪着无尘下山来保护他了。要知道在鬼峡谷的时候,虽是在格力惠来不及防备下,可清扬出手竟然能让格力惠来不及防备,他的武功之高,可是众人望尘莫及的。 后背下坠,已来不及翻身,清扬双手向下使力,借用内力在半空中腾上,他又用轻功飞至一边的树上,两手指夹住树枝一折,再朝着无尘飞来。瞬间的动作,如果不是无尘的眼力过人,根本分不清他的手中已拿了长约一米的树枝。 树枝在学剑之人的手中,等同于剑的存在。 眼见树枝的尖头对准了无尘的眉心,就在这一眨眼的时间,无尘的头已经避开了,同时他借用清扬刚才的动作,手指夹住树枝,“咯吱”的一声,树枝断了,半截的树枝又从无尘的指尖飞出,划过清扬的腰间,清扬还来不及抗议,他的腰带便松了,裤子从他的身上掉了下来。 要知道,他原本就腾在半空中袭击无尘,而今那半空中,晃着他那两条白皙的长腿,滑稽,又是可爱。 “师兄,你欺负人。”清扬飞了下来,赶紧拉好自己的裤子,“师兄,你以大欺小,你以强欺弱,这不公平。” 小师弟清扬,第一千零五十三次偷袭失败。失败的理由,不是他的错,是他师兄年纪比他大。 “哦?”无尘轻笑,“那师弟倒是说说看,如何,为兄才不是以大欺小,不是以强欺弱?” “这个嘛……”清扬那灵动的眼珠子转啊转的,然后笑嘻嘻的趴到无尘的身上,抱着无尘的双手,“师兄你教我光明剑法吧。” 光明剑法,极光之殿正宗的武学。因极光之殿供奉的是光明神子,所以剑法以此命名。 无尘听到清扬由此要求,一愣。在极光之殿,因为他双腿不便的关系,所以师父只是教了他一些皮毛的武功。无尘意外,这光明剑法,清扬是如何知道他会的? 无尘招了招手,清扬就像个小狗一样,在无尘的轮椅边蹲了下来,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讨好的看着无尘。无尘摸了摸他有些凌乱的发:“告诉师兄,是谁告诉你光明剑法的事情?” 咦?清扬眨了眨眼睛:“没人告诉我啊。” “哦?”无尘眯起眼,眼中开始泛起了危险的光芒。 清扬是少根筋和慢一拍的人,感觉到危险靠近的时候,他才想起光明剑法的事情是个秘密。于是他赶忙解释:“是师父说的了。” “师父?”声音沉了些,分明是不相信清扬的话,不过对于那个喝醉酒,就没有酒品的师父,无尘也开始怀疑。虽然基本上,要醉倒师父的可能性很小。 “是真的,我缠着师父要练光明剑法,可是师父说我太年轻,性子还没定,虽然光明剑法剑术温和,可是威力太大,如果我被人骗了去,就会危害天下,师父也不想想,我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被人给骗了?师兄你说是不是?” 无尘毫不犹豫的点头:“是,师弟的确聪明。”聪明?在他看来是单蠢。“那后来呢?” “后来师父说,我可以无师自通的。只要我破了先祖留下来的珍珑。”清扬虽然傻兮兮的,可是对武学,有些莫名的追求。 其实师父没有骗他,每一盘珍珑,都是光明剑法的另一种抽象。珍珑破了,光明剑法的剑式就会出现。看来这小清扬,倒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 “师父是被你吵的烦了,骗你的。”无尘摸着清扬的头发,这孩子的发质柔顺,摸起来格外舒服。“不过,师兄倒是可以教你另外一种剑法,可有兴趣学?” “有兴趣有兴趣。”清扬一听,赶忙表示。 无尘看了,又是一笑,怕是自己把他卖了,他还会帮着数钱。这么单纯的孩子,他把他带下山来,到底合不合适? 其实让清扬随自己下山,无尘是一贯藏着怀疑的,临行前一晚,无尘向师父提出过疑问,师父却说,天机不可泄露。 师父做事有自己的道理。表面上,无尘对师父不是很客气,可是打从内心,他很尊敬这个师父。 来到这个世界,他开始相信因果循环,他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是因,那么属于这个因的果,也总会出现的。所以既然是天机,那无尘便不问。 只是,心里闪过一丝的疼惜。小师弟未来的磨难,似乎才刚刚开始。 “师……师兄,你不会是后悔了吧?”看无尘那样无声的看着自己,清扬有种不好的预感,而眼前对他来说最不好的预感,就是师兄的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他不是君子,可是在这个仰慕着自己的师弟面前,无尘还是愿意做一回君子的。“不过练习那套剑法之前,你需要先调整身体状况。” “什么状况?” “为兄看你这段时间过的太好,身体倒是有些发福了,要做一名成功且出色的剑侠,身材是不能走样的。” “啊?” “所以,每日寅时开始,去后院的林子里漫步,直到日出。”【寅时:清晨3点——5点。】 清扬一听,顿时傻眼了。这几天他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这日子过的可逍遥了,又要回到在极光之殿时的生活,就好比把长在他身上的翅膀,给狠狠的折下。清扬的脸色变了好几回,在享受和受苦之间,他不停的在斗争。 无尘看着,很是欣赏。他不急着催促,兄弟十几年,这小师弟的性格,他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 果然,只听得咬牙声咯咯作响之后,小师弟给了一个字:“好。” 先皇的入葬仪式十分顺利,待仪式结束之后,朝中大臣便散了。 倾贤回到护国公府,第一个找的就是无尘。 “父亲?”无尘看着倾贤,他把自己叫到房间,却一声不吭的看着自己,这是为何? 哎……倾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尘儿,为父问你,入朝为官,参与朝政,你当真愿意?” “父亲此话何意?”无尘先是一顿,随即笑问,“当日先皇在世时,在大殿上,我和太子不是约定了吗?” “当时是太子,可是明日太子登基之后便是帝皇了,太子可以戏言,可是帝皇却是君无戏言的。尘儿如果要退出朝廷,为父可以向太子说明。过了今日……” “父亲,父亲您在担心什么?” 第58章 担心? 倾贤知道,自己是在担心。 按理说太子继位,太子妃就是皇后,倾家从此,风光无限。可是倾贤的心里就是不安。十八年前血的教训,他不敢也不能忘记。好不容易盼着平安长大的儿子,他不能把他送进另一个深渊里。朝廷,就是那个随时会送命的深渊。 “我儿聪明,又怎么不知为父在担心什么?尘儿,太子智睿,为父不怕当着你的面说,太子有着一统天下的抱负,迟早有一天,为父相信他能做到。可是尘儿,太子走的越远,倾家因为你二姐和大姐的关系,也会站的更高,当日倾家只是世袭了护国公的封号,就引来你的是非,如果到那个时候,倾家权倾朝野了,那么不仅仅是要你命的是非了。” 倾贤的大半辈子都在朝廷里,十八年的冷落,早已叫他看清了很多。儿女嫁给太子,先皇圣旨不可违逆,更是因为二女真心愿意嫁,也是因为,他想叫儿子回到身边。 “父亲多心了。”无尘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笑,非常的宁静,叫人看了,心会渐渐平静。他的眼神淡然且清净,似乎能一眼望进别人的心底,同时,也叫人深深的信赖。“太子和先皇不同,而倾家也和别家不同。太子有容人之量,倾家却不贪荣攀富。就像磁场相排斥的两极,皇室最怕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父亲,真到了太子站到最高点的时候,那么,也到了父亲安享晚年的时候。那时,孩儿一定承欢膝下。” 倾贤,突然大笑。糊涂,他糊涂啊。这年头,哪有人会逼着做官的,真到那时,他辞官不就好了。恍然大悟,倾贤顿时清醒了。“我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听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哈哈哈……”无尘失声笑了,“父亲是武将,怎也喜欢文墨之乐趣了?不过父亲若是喜欢,改天孩儿跟父亲切磋切磋就是。” “别别别,你要我写诗作词,不如叫我纸上谈兵来的痛快。”倾贤赶忙拒绝。不然他一个老子输给儿子,那就太没面子了。 翌日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格力惠继承先皇遗诏,正式登基为皇,此事文武百官全无异议。格力惠继位之后,年号天惠。天,宇宙万物,凡是天有多大,地就有多广,指他想统一天下的抱负。惠,格力惠的名字。天惠,用他的名字来作年号,千古帝皇,足见此人的心有多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执政殿上,百官跪下叩拜。 新皇的登基,象征着一个国家新的开始,这一刻,谁也不能否认,也不能克制自己的内心是激动的。 倾无尘是百官中的一员,他双腿不便,所以没有下跪,坐在轮椅上的身子,微微倾前。一眼望去,今日最耀眼的,不只是身穿龙袍,一步步走进大殿的帝皇,同时,还有那个百官中,见了帝皇,唯一不用下跪的青年。 明黄的身影,从倾无尘的面前走过,纵使倾无尘没有抬头看,他也能感觉到,帝皇走过的步伐放缓了。 倾无尘勾起唇角,那好看的弧度,泛出浅浅的笑意。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笑。只是觉得,他想这样笑。 “众卿平身。”低沉的嗓音,从那最高的地方传来。是格力惠一贯的音色,漠然又冷静。不过现在,多了一抹,任何人都抗拒不了的威严,属于帝皇的威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尘抬起头时,看清了站在皇位前的男人。 才十来天不见,他的身形消瘦了些许,却显得更加修长。那张英俊的脸上,剑眉飞扬,眸中泛着柔光,炫耀了他的眼睛。心猛地一震,这才发现,在自己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看着自己。 那柔光……让他心跳不已。 此人身穿明黄的袍子,袍子上九爪金龙,栩栩如生。这人的霸气,睥睨天下。 而这时,格力惠微薄的嘴唇勾勒出温和的笑意,他指尖动了动,提起了一个小小的动作,接而又放下。 他想和他,携手天下。 “朕今日登基,只想说一件事,以后这瑞亚国,还要仰仗各位,朕和各位,荣辱与共。”一字一字沉而有力的声音,开启了瑞亚国,一统天下的梦。 ——第一卷·完—— 第二卷 第1章 新帝登记之日,普天同庆。 当夜,天惠帝与御花园设宴,邀百官携带家眷,共享盛宴。 烟花射向天际,无数的火花散落,犹如九天仙女在散花,此等胜景,令人观望。 “净儿怕吗?”宴会很是热闹,由于帝皇还未到,各文武官员攀谈大论。他们中间,参合着几位诸侯,时不时的传出朗朗笑声,远远的看去,应该是内臣团结的好现象。与宴会的热闹截然相反,途径百米外的果树林边,倒显得格外安静了。皎洁的月光,照着倾无尘俊雅的脸,他抬头,温柔的将净暇的双手裹住。那眼神,仿佛能醉了女子的心。只是,净暇淡淡的一笑,金枝玉叶的修养,恰到好处。“有夫君在,净儿便不怕。”两人成婚已有月余,除了新婚之夜的那次,再无亲热的夜晚。 净暇自问不是浪荡的女子,虽然夫妻相敬如宾,可这日子,跟她梦想中的恩爱到白头,相差甚远。她又是何等聪慧的女子,这短短的一个月,足够她了解面前的男子了。他温柔,却不为她。他温情,却待所有人如此。 这是面前男子,最残忍的疏远啊。然而,心动了,腹水难收。一见钟情,不动则已,一动,则万劫不复。 净暇也非一般女子,她相信,只要她的心在这里,总有一天,无尘会爱上她的。 无尘拍了拍她的手背,女子细腻的肌肤,摸起来很光滑,只是手掌中有一道凸出的疤痕,令无尘顿了一下。他翻开净暇的手掌,果然,那道疤痕,横跨净暇手掌的生命线,将原本很长的生命,一刀两断了。 心突的一疼,无尘凝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倾家的下人虽跟皇宫不敢比,可是堂堂太子妃,如今皇后的娘家,也是不会差的。净暇是倾家的少夫人,未来的倾家主母,谁敢让她干活?无尘转而一想,问:“为我?”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平日喝的茶,是净暇一大早起来,天未亮的时候,收集的露水。也不是不知道,有时候自己的夜宵,是净暇特意去厨房做的。这姑娘……“疼吗?”拇指轻轻的抚过那条疤痕,怎么看,怎么碍眼。 “不疼。”净暇一个劲的笑着。 “傻女孩。”抬起她的手,无尘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以后不准再干这种事情了,好好的一双手,变粗糙,就不好看了。” 净暇抽回手,红着脸道:“无尘不懂,这与我而言,是一种幸福,你不可剥夺我的幸福。”净暇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认真,也很幸福。 无尘看着,净暇的相貌明明依旧,可在他眼里,却是比之前更漂亮了。他的心忍不住一动,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女子一生,最怕嫁错郎了。他既然娶了她,纵使无心,也该真心待之。 “嗯,就算不好看也无妨,在我眼里,那也是好看的。”眼底染上了笑意,那宠溺,看的净暇呆了。 这人笑起来,当真是绝色无双。 那样柔和的笑容,不似阳光般炫目,却是月光银华般的华丽。 见净暇呆呆的看着自己,无尘摇头:“走吧,再不过去,待陛下来了,就不好了。” “嗯。”净暇走到无尘的身后,主动为他推起了轮椅。 两人的背影,在地上越拉越长了。 却不知,他们的背后,有一群人,站了良久。 那是格力惠和倾无双,身后还有一群的太监和宫女们。方才,太监要出声的时候,是格力惠阻止了他们。他只是想看看,无尘私下和他的妻子,是如何相处的。然看了,心里闷着一口气,非常不舒服。不舒服到他想把那个女人赶出皇宫。 以至于他原本英俊的一张脸,脸色铁黑。 “我原想无尘奉旨成婚,心里担心的紧,如今看来,我是多心了,他过的很好。”无双很是安慰。对于无尘,整个倾家谁都小心翼翼着,感觉他还是18年前的那个婴儿,一不小心,就会离他们很远很远。 格力惠冷哼了一声:“何止很好,朕看他是乐不思蜀。”俊脸已经开始扭转。说什么不为这个国家,不为这个皇室,如今看来,全是错的,他把自己的心控在手掌里,狠极了。 无双看着帝皇冷然的脸,有些莫名。她觉得帝皇像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子,所以忍不住笑出了声:“陛下,无尘弟弟可是比我们倾家任何一个人都重要,您可莫要用皇帝的身份去欺负他。” 格力惠听了,瞪了无双一眼,他是这种人吗?何况欺负无尘,他,又怎舍得。 第2章 “瑞王爷今晚的心情尤其好啊。”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声音醇厚中带着一抹自信,举止从容又贵气。虽是个中年男子,可此人长相倒是很俊雅。和倾无尘的淡然俊雅不同,他的俊雅,从是岁月中积累起来的修养,那是一种经历。 而这个男子,名叫季番。 十八年前的季番,文科第一,因其才华横溢而被帝皇重用,那时他二十有五,官职虽不如倾贤大,可是论在帝皇面前的重视度,此人却是第一的。 那时格力惠才八岁,偶尔坐在先皇身边学习的时候,才和季番见上过几面。对于季番此人,格力惠的评价时,此人心术若正,定能利于国家。反之,此人心术若不正,他……来日必杀之。 只是待格力惠慢慢长大之后,却不见季番有什么动作,相反,国事朝堂之上,他也的确是能者多劳。从而,格力惠戒心松了些。 如果,没有看到卓雅送上来的那份名单的话。 格力惠不否认,他对季番的偏见,是从小就在的。 从他知道丛恿先皇杀倾无尘的那个人是季番开始,他就对季番没有好感。那个时候年纪轻,觉得这人过于残忍。 而现在,格力惠依旧对季番有偏见,因为无尘被毁的双腿,他是主谋。而这个主谋,现在已是丞相之位。 “季相爷客气,今日是新皇登基的大好日子,咱们为人臣子的,自然是为君高兴了,难道季相爷今日不高兴?”诸侯瑞王,开始倒是谦虚客气的攀谈着,然而突然,话锋转下,将了季番一军。 季番是何等人?人中之精也。“瑞王爷这话会害死我的,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瑞王有心想在言语陷害我呢。不过……”季番举起酒杯,“我好歹和瑞王相识一场,知道瑞王只是开开玩笑。” “季相说的是。”瑞王也不狡辩,两人干了一杯。“我儿在京都,承蒙季相照顾了。瑞寒,你也跟季相干一杯。” 若说倾无尘独一无二的气质能荣誉绝世无双的美誉,那么瑞寒此人,是真正的风华绝代。他的长相相当俊美,一双桃花眼,能挑的人心腐烂。 这人看人或者说话,总是带着三分肆意,七分邪魅,令人觉得十分危险,可又不知道危险在哪里。 瑞寒相当爱玩,在这京都,谁不知道瑞王家的质子以玩出名,而且,他什么都敢玩。朝中有不少官员对他不屑一顾,称起玩物丧志。 而此刻,瑞寒眺目看着前方,对于瑞王爷的话,他充耳不闻。 瑞王为此,觉得甚是尴尬。季番耸了耸肩,表示不在意。两人的视线跟着瑞寒,也看向了前方。 季番眯起眼,以他的角度,不知看的是谁。 倾无尘一身白色的素衣,颜色虽素,料子却是极好的。衣袖和衣领的边缘,用华贵的金丝勾勒着图案。一头黑色的发,用金色的丝带随意的绑着,只留些许垂在胸前。俊秀的脸庞,秀眉飞扬,只是见从远远走来,便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十分洒脱的男子。 待他走的进了,眉间那赤红的朱砂,更是惑人心神。 明明是残了双腿,坐在轮椅上的人,却让人觉得,找不出一丝,不完美的地方。 他的气质清雅,他的微笑淡然。似乎……是个很好的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轻佻的声音,出自瑞寒。“只是可惜,可惜了那双腿。”瑞寒这话是不是故意,谁也不会去分析。只是当这句不轻不重的话响起时,满场听到的官员,全都看着季番。 是的,到了今天,谁不知道十八年前的那件事,丛恿先皇的,是如今的季相爷? 净暇堂堂公主出身,又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她有胆识,又有智慧。此等场景,不但不会让她胆怯,反而承托了她高贵的出身。她挺直了腰,推着心爱男子的轮椅,面带微笑的看着前方,那一个个,注视着他们的人。 如果说净暇的笑是一种礼仪,代表着她尊贵身份的礼仪。那么无尘的笑,是一种漠视。只有有心的人才看的出,他对众人的微笑,虽是恰到好处的温润,却带着他不屑在乎的冷漠。 “无尘,你来的晚了,我都喝了三壶酒了。”爽朗的男音,从人群的末端传来,石连明德走至人群前段,不满的看着他的小舅子。这个小舅子和他见面相处的次数很少,可是意外的,很合他的眼。 石连明德武将出身,他对文绉绉的人很没好感,在他眼里,无尘也是文绉绉的类型,意外的是,他不把他当成文绉绉的人。能有那般泰然处之气度的人,怎么回事文绉绉的人? “大姐夫莫生气,是净暇爱美了些,所以才叫夫君来晚了。”净暇自然为无尘解释。并不刻意,反而显得十分豁达。 “弟妹别理他,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如果咱们女人不美丽了,这些男人,早就跑的远远的了。”倾无雪白了夫君一眼,赶忙拉着净暇叙旧。净暇顾忌无尘,本不愿意走开,然还是走开了,这是对男人的一种信任。 倾贤没有出席这场宴会,因为倾夫人忙着照顾无双,病倒了。而倾贤也一连忙了几天,又上了年纪,所以格力惠下旨,让他休息去了。 石连明德带着无尘介绍几个朋友给他认识。他的朋友,又是在场的,当然也是官家子弟,且身份非一般。无尘跟着石连明德,身后一群探视的眼神,他置之不理。 “未侯爷,久仰大名。” “过奖过奖。”无尘一一回礼。 “我倒是有个疑问。”说话的是个娃娃脸的男子,长相虽显得嫩了些,可是一看他的眼睛,射出几分锐利的精光,随意又泛出几分顽劣,就知此人是个老油条。兵部侍郎,颜九卿。 石连明德是武将,颜九卿官拜兵部,照着关联,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更好些。 “颜大人请说。”无尘微微一笑,神情风轻云淡。 颜九卿先是一愣,仿佛无尘的笑,比起刚才,真实了些,所以他有些意外。“我想摸摸看,未侯眉间的朱砂,是真是假。” 颜九卿此话一出,身边几人哄堂大笑。有的笑声很是放肆,怕是故意闹的。 “九卿,你喝醉了。”石连明德有苦说不出,若是让无雪知道,定会以为他朋友欺负了她宝贝弟弟。真是奇怪,九卿平时是个精明的人,今日怎么就说了这等混话。 无尘看着颜九卿,见他挑眉看着自己,似乎正等着自己的回答。无尘轻叹着摇了摇头,那一声叹息很轻,动作很浅,然而,观察着他一举一动的颜九卿还是发现了。 顿时,他举得自己像极了孩子,正在无理取闹。 而这时,无尘却说话了:“颜大人可要摸摸看?”五分调侃五分认真的嗓音,带着某种程度上的戏谑。无尘的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颜九卿。 颜九卿本是调戏无尘来玩的,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摸也不是,不摸更是不是。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只是摸摸人家的额头。 可是,是男子的额头啊。 颤抖着手,颜九卿伸出去了。指尖在无尘的眼前晃动,以其不自然的姿势在靠近无尘的眉头。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皇款款而来的步伐,非常大,他不急着唤众人起来,又刻意从无尘的面前走过时,放慢了脚步。无尘因坐在轮椅上,所以将帝皇铁黑的脸色,看的一清二楚。更让他纳闷的是,帝皇凌厉的眼神,瞪着自己。不,如果是瞪着自己,那此刻自己便能迎上他的视线。然无尘又找不到他眼中的焦点,顺着帝皇的视线,无尘突地身子一僵,他领悟了,帝皇看的,是方才颜大人要摸的,他眉间的朱砂痣。 脸微微红了,很是尴尬。 好在帝皇的步伐没有停留,仅仅是放慢脚步,可还是从他面前过去了。无尘松了一口气,莫名其妙的紧张。 不过余光触及跟在格力惠身后的无双时,他又严谨了起来。三姐在眼前,而他竟然失神了。 倾无双拍了拍无尘的肩膀,从他的身边走过。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的夫君,并不是很喜欢她的弟弟。 第3章 “今日朕御花园设宴,大家就不必拘于小节了,都起来吧。”格力惠换上了便装,虽不是象征着皇权至高无上的龙袍,可一脸的冷肃,也让百官们不敢直视帝皇的威严。 英俊的五官一丝不苟,无尘觉得,倒是像极了刀刻的木偶,看则好看,就是没有生机。 像是察觉到了无尘心中的想法,格力惠突然的回头。视线相交时,无尘心怦跳了一下,果然,帝皇是天子,有真龙之称,哪是一般人可以乱想的。 看着无尘慌忙移开的视线,看着那张俊俏白皙的脸上,隐隐透出几分红,格力惠原本堵着闹着的心,愉悦了几分,紧绷的俊脸,也跟着柔和了。只是,视线在瞥过无尘身边的颜九卿时,又硬的冷冽了几分。 颜九卿官拜兵部侍郎,虽然长着娃娃脸,面上可欺,但到底也不是单纯无知的人。何况格力惠和石连明德从小交好,颜九卿和石连明德又是好友,冲着这一层的关系,格力惠和颜九卿私下,也算的上交情不错。所以此刻,帝皇冷然直视颜九卿的眼神,让颜九卿缓不过神来,当下乱想,难道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皇帝的事情?颜九卿想了又想,从他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娃娃想起,别说叛国之事,就算是背后骂人,他也没有做过,当然,心底骂人是常有的事情。 于是,颜九卿总结,一定是有人在帝皇面前告了他一状。所以,颜九卿收回了心神,把从他入朝之后,所有得罪过的人,全都想了一遍。 无尘看了看格力惠,又看了看颜九卿,他唇角勾起一小小的弧度,颜九卿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愤怒的神情,当真有趣又好笑。 “朕登基,邻国送来不少好礼,朕今晚借花送佛,也让大家跟着乐一乐。”格力惠携着倾无双入座,“这第一份礼物,大家来猜一猜。” “陛下可否给个提示,天下之大,能猜的东西实在太多。”百官为首的丞相,季番道。 “相爷说的有理,还请陛下给个提示。”另一官员道。 格力惠点头:“这样吧,这礼物说难倒也不难,朕换个方式让大家猜。”说道这,格力惠看着季番,“季相也有此雅兴,那么就季相先来吧,猜一……季相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若是和礼物吻合,朕有赏。” “这个?”季番托着下巴沉思,“臣人生中最重要的,当然国家了,但要邻国将江山奉上,臣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啊。” “季相忠君爱国,可喜可贺啊。”一大臣道。 格力惠环视大家,最后看着瑞王:“瑞王可还记得蒙海纳蒙老师?” 蒙海纳乃帝师,不过早几年已经过世了,此刻听帝皇突然提起,百官百思不得其解,倒是石连明德突然道:“我想起来了,蒙老师的老家,不正是在瑞王的领地上吗?” 几位文臣恍然大悟。 不错,蒙海纳是帝师,可当年石连将军陪着帝皇一起读书,那蒙海纳自然也是他的老师。而当年先皇就是闻蒙海纳之名,才昭其入宫为太子太傅,一介平民转眼间官拜太傅,虽然没有实权,可这名誉,也是天般的大。 此刻听帝皇提起,便有人明白,蒙海纳和瑞王年龄相仿,二十几年前,两人绝代双骄之才华,享誉整个瑞亚国。 是的,瑞王相貌虽不怎样,可是年轻时才华横溢才叫先皇顾忌的。 瑞王正端着一杯酒,漫不经心的喝着,听格力惠提起蒙海纳这个名字,手顿了一下,才不得不放下杯子道:“臣上了年纪,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清楚了,蒙海纳这个名字臣是有些印象,不过应该是很久以前了,臣想不起太多往事了。” 听他如此说,格力惠也不计较,依然道:“瑞王谦虚了,瑞王和恩师齐名,朕也早闻瑞王的盛名,季相说,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是国家,而那邻国自然也不会无故将江山奉上,显然他的答案是错的,那么真请瑞王来猜猜。”低沉的声音,容不得别人说个不字。 别说在坐的百官明了帝皇的心思,就连其他的诸侯也警惕了起来。帝皇这一问,莫不是借机探听诸侯的心思。 若是回答的好了,难免有奉承的意思。若是回答的不好了,也叫帝皇挂了心。被帝皇挂在心里,可不是好的预兆啊。 顿时,诸侯们面面相视,心里祈求着帝皇下一个目标千万不要找自己。 瑞王面带微笑,可心里也不得不严谨了,格力惠这毛小子,一上来就给他下马威,这意思很明显。可现在人家是九五之尊,他再人家的地盘上。 不过令瑞亚更在意的,是格力惠的心思。 恐怕年轻的帝皇比先皇更有魄力,同时,更有削藩的心思。 先皇动的心思无法实现,新皇却是一刻也不愿等。 想了想,瑞亚道:“为人父母的,最担心的莫过于自己的儿子了。”他微微叹气,这回答的,相当好,“我家瑞寒今年二十有五了,别说妻没有讨,连个妾也不曾有,大家倒是说说,本王能不着急吗?” 老奸巨猾。 格力惠心里冷哼。瑞王这番话,明里暗里都在说自己的不是。诸侯世子不仅被当做质子关在京都,眼下连人生大事都被耽搁了,这不是在指责皇室的不仁道吗? 格力惠本意的确是试探瑞王等诸侯的,却没想到被他将了一军。当下脸色僵硬了。 第4章 一声轻笑,犹如溪水流过。 只听得谦和的声音传来:“我倒是听说小王爷风流桀骜……”话到一半,那声音停下,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清俊卓雅的未侯爷一手拿着酒杯,双目含笑的抬着头。 这一刻,众人如见了那白衣如雪的画。 不过,桀骜之后,倾无尘便收了声,不再继续。也不过,话到此,便也够了。 格力惠双眼微眯,用着极度深沉的眼神看着无尘。他心中有些讶然,无尘是个事不关己的人,方才这席话,实在不像是平日的他会说的。不过不能否认,格力惠的心是暗暗高兴的,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不是吗? 原本只是深沉的眼神,看着看着,竟变得专注了起来。那旁若无人的专注,就算别人没有留意到,无尘心中也生出了几分警惕,这人…… “哈哈哈……”瑞寒放肆的大笑,“世子看上去不陷红尘,怎一占上红尘,也听起舆论八卦了?” “哦?”无尘挑眉。这眉眼一动,眉间的赤红朱砂也跟着上扬,仿若有了生命,美不可言。 瑞寒第一次见无尘,是在格力惠还是太子的时候,为庆祝石连明德打了胜仗的宴会上。那时,他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个青年,就算是残缺了双腿,也难掩此人绝代的风华,那无可挑剔的容貌,不沾凡尘的优雅,第一眼,瑞寒觉得,此人是从雪莲中走出来的。 他虽然笑的温和,可是瑞寒看的透彻,那笑,并不达到众人的眼底。 那时,顾着太子和大将军的面子,大家都和无尘客气的打着招呼,但是瑞寒知道,而他确信这个青年也知道,那些表面上跟他打着招呼的人,在心中,对他是不屑一顾的。 瑞寒那个时候想狂笑,那些人,错把豹子当兔子了。 这个青年就像沉睡的豹子,睁着朦胧的双眼看着人来人往,他心中有一道高傲的墙,那道墙若是能够为别人筑一道门,瑞寒就觉得,会是那人,一生的荣幸。 那个时候的瑞寒,还没有领悟到自己已经为一个男子动了心,那禁忌不能碰触的情,已经徘徊在他的心口了。 后来他明白了,每次想拒绝,别更加深陷。好比他欣赏着一朵白色的蔷薇,他喜欢这个颜色的时候,却发现,那蔷薇还有不同的颜色。到他把蔷薇每个颜色都收进眼底的时候,就沉沦到万劫不复了。 以至于后来,他背叛了家族。 瑞寒心一悸,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的人,不管是挑眉还是喝酒,那举止,该死的漂亮。所以他忍不住,调侃了起来。“世子名为无尘,我原以为是不着尘埃的。” “人若入尘,心焉能不占埃?”无尘回答。 “那世子占的,是哪种的埃?七情六欲男欢女爱?”瑞寒一图痛快,显然忘了现在是帝皇的宴会上。 无尘顿了一下,看着瑞寒的眼睛,突的生亮了几分。就这一瞬间的明亮,令瑞寒,当真移不开眼了。 这人的眼睛,就像深潭,能够吸引人的魂魄。 格力惠的眼神越来越冷了,如果说方才他记恨颜九卿只是一时的,那么现在,他对瑞寒可是记上了心。 瑞寒此人,心高气傲,而且绝顶聪明。瑞王送瑞寒来当质子,格力惠怎会不明白其中关联。不过,国事于他,格力惠并不担忧,现在,瑞寒对无尘上了心。格力惠是亲身体验过的人,他喜欢倾无尘,他能够在梁逸的面前承认,代表着他能够认同男人同男人之前的感情。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会怀疑瑞寒此刻看着无尘的眼神。 那眼神,叫他戒备。 无尘的笑深了些,他有趣的看着瑞寒:“我新婚燕尔,小王爷这话,不是明知故问吗?” 瑞寒看着他的笑,那么暧昧不加掩饰的笑,叫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无法回神 “瑞王这担心,的确是要的。瑞寒三句不离本意,果真是风流洒脱。”格力惠开口,掷地有声,且音量不轻,“既然如此,那么叫瑞寒来猜猜。” “自然是美人,自古江山美人,我一非生在皇室,无须为江山担心,二非朝廷重臣,更无须非江山担心,那么剩下的,就是美人了,男人本性,哪能离开美人,不知我的回答,可是陛下的谜底?”瑞寒一番话,叫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格力惠拍手:“小王爷果然爽快,既然如此,朕有言在先,若是有人猜对了,朕就满足他一个愿望,君无戏言的。”唇角带起几分笑,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帝皇的笑,真有几分,假又有几分? 瑞寒站起,行了个礼:“瑞寒谢陛下恩典,既然如此,瑞寒就不客气了。” “寒儿。”瑞王低声警告。 哦?季番挑眉,眼中含趣。 石连明德拿着酒杯,在鼻尖闻了闻,看上去心不在焉。而颜九卿,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儿。其余的大臣们,好奇的看着瑞寒。 “无妨,说来听听。”帝皇剑眉上扬,显然也很期盼瑞寒要的是什么恩赐。 瑞寒环视过大家,最后视线落到无尘身上时,顿了顿,接着又回禀格力惠:“微臣爱美人,但求陛下有一天,得了绝色佳人,能赠与微臣。” 瑞寒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屏着吸不管喘。有人心道,这小王爷真是大胆,陛下说给恩典,也不过是形式,没想到这人真敢要,并且还敢跟鼻息爱要绝色佳人,谁人不知,绝色佳人,该配的当然是皇帝了。 格力惠慢慢眯起了眼,帝皇的强悍气势,在这一刻,突然显示了。僵硬的气氛让人觉得有些紧张,而正当大家害怕发生什么的时候,帝皇却突然笑了。张扬狂傲的笑声,久久回荡在众人耳边。 这是第一次,他们见年轻的帝皇这般笑着。印象中的太子,是严于律己的。一张冷峻的脸,像是终年的冰,却万万想不到,他也可以这般微笑。 带笑的脸依旧英俊,却更加增添了成年男性独有的魅力。作为太子的格力惠,他是内敛冷静的。而作为帝皇的格力惠,他的羽翼,正在渐渐展现。 “幸在朕不爱美人,若非如此,朕岂不是要言而无信了?”低沉的嗓音,打着趣意。“小王爷说的不错,这第一份礼物的确是美人,可说道美人……未侯爷夫人净暇公主可在?” 夫人两字,有点咬牙的味道,若是不仔细听,哪能听得出来。恐怕在场仔细听的,也就只有无尘一人了。 这个皇帝,莫名其妙。 无尘是这般想的。 同时,他感觉到了危险。格力惠还是太子时,他并不觉得危险,他觉得太子是个冷静清傲却很有气量的男人。然,无尘发现自己有些错了,这个男人成了皇帝,将他还是太子时不为人知的一面,渐渐展露,偏偏这一面,该死的适合做帝皇。 “净暇在。”净暇正坐在无尘的身边,她一张娇美的脸,早就吸引了在场男人们的注意。久闻南湘国净暇公主之美貌,可一直没有机会见上一面,今日这一见,倒是不少人觉得遗憾,遗憾当时先皇选中的联姻人选,怎就不是自己了。 净暇作为南湘国第一美女,她的美,是毋庸置疑的,但她更吸引人的,不只是容易衰老的容颜,而是那端庄举止和高贵的气质。吃怎样的米养怎样的人,这句话一点也不含糊。 “朕早闻南湘国美女如云,也因此,南湘国有一支舞,叫美人舞,可是如此?”今晚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南湘国送上的美人舞。 “回陛下,确实如此。不过之所以叫美人舞,并非是因为美人们跳的舞蹈,而是因为这支舞美,舞被誉为美人,所以才叫美人舞。”净暇回答。 “想不到这美人舞还有如此来历,南湘国主有心了。” “南湘国和瑞亚国是兄弟之邦,既是兄弟,自当交心。”净暇接的很巧,本意是示好。却不巧弄巧成拙,让格力惠对她警惕了起来,这个女人,不简单。 美妙的音乐,总是引人入胜的。南湘国的乐律很出名,因为美人舞的关系。他们的乐律总伴着滴答滴答的响声,很轻盈,也很特别。 因为这特别,所以格外的让人注意。这一注意才发现,美人舞不愧为为美人舞,人美,舞更美。 净暇说的没错,这支舞蹈之所以取为美人舞,不是因为人美,而是因为舞美。舞蹈的美,叫人忽略了舞者的容颜。这才是舞蹈最至高的境界。 舞起了兴,在坐的朝廷命官之中,文人不在少数,于是又离不开诗词歌赋了。说到诗词歌赋,到不得不提起格力惠的堂兄,格力宇浩。 格力宇浩是诸侯之一,他的先祖中,有一代和格力惠的先祖是兄弟,如果说诸侯造反,那么拥戴他为皇的,肯定不少。 格力宇浩此人,风评普通,且没什么大作大为,不过眉宇间,和格力惠倒是有几分的相似,只是没格力惠这么锐气。只是此人有一名号,瑞王和帝师是才华绝代双骄,而此人的笛声,也是冠绝天下,天下皆知的。 这不,诗词歌赋中,得主的人自然也有恩典,于是当格力宇浩得主的时候,格力惠问他要什么赏赐的时候,他却说:“陛下可是君无戏言?”格力宇浩看着格力惠,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君无戏言。”格力惠预感到格力宇浩接下来的要求会出格,就算他有心要反悔,也只能道君无戏言四字。 格力宇浩微微一笑:“微臣先谢过陛下,微臣只请陛下恩赐,容许微臣将我儿格力涯接回领地。” 顿时,四周一片肃静。 第5章 砰……不知是谁的酒杯没有拿稳,掉到了地上。 “微臣该死。”那名官员赶忙跪倒在地。 只是,依旧是肃静的现场,谁也没有开口说个字。帝皇原本含笑的眼神,因为格力宇浩的话,而渐渐转冷了。凌厉的双眼微眯,他靠在椅子的后背上,就这样看着格力宇浩。 都说太子格力惠是个冷静内敛的人,不张扬,且也少有脾气。 如今看来,是错的离谱。 帝皇而今冷眼睥睨格力宇浩的眼神,哪是没有脾气?哪是不张扬?这分明,脾气大的很。这也分明,性格放肆的很。 其实众人没有错,错在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太子和帝皇,是两个身份的人。太子不需要脾气,要的是智睿和给人的印象。而帝皇要的,就是脾气。 说的难听点,帝皇的脾气,就是帝皇的气场。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原本屏气的官员们,开始露出了声息。他们有的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那个在地上已跪的麻木了双腿的那个官员。有的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格力宇浩,明知道质子这事不能提,却不明白格力宇浩为什么要提,这不是把刀子架在脖子上吗? 还是格力宇浩在挑战帝皇的权威? 谁也不明白格力宇浩的想法。更加不明白,那个风评虽然普普通通,却好歹也是诸侯王爷的男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瑞王在内的不少诸侯,全都等着这出戏,看戏,当然要安静了。质子这事情是瑞王提出的,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等帝皇给格力宇浩的结果,如果格力宇浩的儿子放了,那么帝皇就没有再把其他的质子留在京都了。 可如果不放,新皇登基第一天,就失信于臣民了。所以这对格力惠而言,的确是个难题。 难题? 无尘倒是没有想法。 他虽然同样等结果,不过心思却不同,他想看的,是格力惠如何反击。刚才的一时口快,是自己的于心不忍,开口之后他才突然清醒,一个年仅8岁就能先皇面前救出自己,且说出那番气势磅礴的话,这样的小太子,现在的帝皇,怎么可能简单。 无尘想着,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到底,还是自己的想法过于简单了。 要知道他从小就是太子,帝皇唯一的儿子,他从小学的,就是现在身为帝皇的教育。糊涂,无尘觉得自己很糊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竟是这样的不受控制。很美妙的感觉,无尘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心口,这样加速心跳的感觉,他如此喜欢。 前世作为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无尘的心跳不能快,也不能慢,甚至他不能有自己的情绪。所以从小,他根本不知道,这种没有规律的心跳,可以这么神奇。 “怎么了?”净暇感觉到了无尘的异样,担忧的看着他。“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酒喝多了?”说着,净暇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无尘的额头。 没有发烧。 突地,帝皇不曾动容的眼神,冷光乍现。 众官员心一紧,帝皇要发威了。 不料,格力惠唇角竟勾起笑:“爱卿这是干什么,不过是打碎了一个杯子,朕难道还要你赔不成?起来吧。” 啊?那官员跪久了,帝皇此刻的声音,对他而言,绝对是天籁,天籁的他,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幸亏他旁边的官员回了神,赶忙提醒他。 “谢……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的太久,腿不利索了,这慌忙起来的时候,竟然又倒了下去。 “小心。”那回神的官员又扶住他。 “多谢……多谢。” “侄子如今,似乎也不小了。”帝皇看向格力宇浩,漫不经心的聊了起来,看似方才格力宇浩的请求,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接着,他的视线停留在格力宇浩身边的少年身上。少年一身锦衣,长的倒是高挑,只是身上少了几分皇家的贵气,被帝皇这么一瞧,他赶忙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靠向格力宇浩的身侧。 帝皇不禁笑了一声:“你多大了?” 格力涯不明白帝皇为什么这么问他。方才听父王向帝皇讨回他的时候,他其实也没多少感觉。许是离家时他还小,对于家人,他也没有太多的印象,作为质子,说实话,每天有人伺候着,这日子,也不算差。 侄子们该学的知识,皇家也派了夫子教。 他们享受的,也是富家少爷的待遇。 比如格力涯此人,就是觉得这得过且过的日子不错。而现在,他有些埋怨格力宇浩了,经格力宇浩这么一提,他觉得帝皇冷冰冰的眼神开始留意他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怎么,连自己的年龄也不记得了?”帝皇挑眉,有意无意的笑,又看向了格力宇浩,恰似在说,为了这样的一个儿子,值得你今天以身犯险吗? 低沉威严的声音,虽没有施压,可是帝皇的气势摆在那里,他声音一臣,格力涯就心怕了一份。他赶忙回答:“15,微臣今年15了。” “15啊。”帝皇叹息了一声,“算来也有是个年头了……允,朕既然君无戏言,侄子就随堂兄回去吧。” 挥了挥手,帝皇答应了。 这么简单? 连石连明德这么少根筋的人都看得出来,在格力宇浩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帝皇是生气的,可现在为何? 不会这么简单。无尘想的很肯定。 瑞王托着下巴沉思,视线不经意的看向自己的儿子。瑞寒摇了摇头,这出戏,他觉得不会完。 而其他诸侯,也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也想恳求帝皇,放他们的儿回去。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拿到这个机会。 于是,各诸侯和官员们,静等帝皇的下一场戏,却没有想到,帝皇迟迟没有行动。 宴会还没结束,皇后倾无双因为怀有身孕,不易坐的太久,故而先行退下了。帝皇借口送皇后回去,这一离席,就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宴会结束,各诸侯和官员们纷纷离场时,帝皇的近身太监路公公才现身:“世子爷。”路公公喊住无尘。“天色已晚,娘娘挂心世子爷回去不便,已备好了厢房,请世子爷留宿。” 这个? 无尘诧异。 自古后宫不留男眷,就算他贵为皇后的弟弟,怕也是不方便的。不过来传话的是帝皇身边的人,那么也是经过帝皇的意思了。 只是,无尘看了看净暇,笑着拒绝了:“多谢公公,烦请公公向皇后娘娘道谢,我和净儿担心娘亲的身体,不便留宿。” 路公公听无尘如此回答,也不意外,他笑着调侃了一下:“陛下和娘娘打赌,说世子爷是不愿意留宿皇宫的,所以命奴才备好了两顶轿子,送世子爷和公主回府。” 无尘挑眉,便笑着不答了。 只是到了轿子前,他又忍不住叫来路公公。在路公公的耳边道:“公公,我和净儿本是夫妻,这轿子为何要安排两顶?” “这个?”路公公不解的看着无尘。 无尘轻轻一笑:“公公告诉无尘,这轿子,无尘是不是不该坐?” “世子爷?”路公公为难的流了冷汗。这个护国公世子,看上去温温和和的,骨子里,绝对不是个好人。 “罢了,推我上去吧。” “是是,奴才亲自推世子爷进轿子。” 路公公推着轮椅,抬轿的轿夫没有上前掀起轿子的帘子,反而是转过身,倒是从轿子里伸出一双手,那双手掀起了轿子的帘子。 天色暗,无尘却看清了这双手,修长而华贵。心一动,无尘轻叹了一声气。天下间,能有这双手的,只会是一个人。 轮椅进了轿子,路公公唤了声起轿,便陪着轿子动身了。 轿子内,两个人四只眼睛,面面相视。 谁也没有开口,那无声缠绕的视线,带着淡淡的暧昧,这一层暧昧,他们都很清楚,是不合伦常的。 是谁的性子倔了些? 帝皇不说话,无尘只得开口:“陛下这一出,真是浪漫动人呢。”若他是女子,怕要以身相许了。只是可惜……可惜什么?无尘摇头。 “那可是动了你的心?”格力惠问,问的直接。放缓放柔的声音,磁性了很多。 “人一生下来,心便是会动的,不是吗?”无尘反问。 “好,那敢问世子爷,人一生下来,是入了尘,占了埃?”声音突然冷了起来。纵使冷,还是少不了那一丝温柔。“再请问世子爷,你占的七情六欲和男欢女爱,味道如何?” 无尘呆滞了,这话,是这个男人能问的?会问的?怎么听,都是醋意甚浓呢。 第6章 无尘呆滞了,这话是这个男人能问的?会问的?怎么听,都是醋意甚浓呢。 “看什么?世子爷才华横溢,朕的问题有这么难?还是要朕自己来回答?”见无尘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露出那不知几时还能看到的傻样,格力惠心一动,他双手握紧了拳头,该死的,他想抱住他,想吻他。 噗嗤……无尘轻笑出声,“陛下占过,自然也回答的出,无尘占的少,不知其中滋味,还请陛下指教。” “指教?”格力惠咬着这两个字,突然微笑。那笑容生邪,邪中带魅,看的无尘心一惊,正想回答不要指教的时候,那人手臂一伸,将无尘拉进了他的怀中,有力的双手扣住了无尘的头,微薄带凉的唇,吻了上去。 无尘的呼吸急促了,他闭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双手应该用力的推开格力惠,可是却愣的没有动。 格力惠眼中暗光流过,无尘这反应……心中一喜,他舌尖钻进无尘的唇缝中,直接缠住无尘的舌头。 扑通……扑通……心跳的好快,比起刚才宴会的期待还要情不自禁。 快要不能呼吸了,明明很痛苦,却好喜欢这种心跳。 身体不受控制了,如同被电压击中,酥酥麻麻的。 “嗯……”低吟声,不自觉的出来了。 这一声,顿时唤醒了两人的理智。 唾液从他们的唇角流出,他们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彼此,像是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格力惠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然最后很酷的说:“我不会道歉的。” 无尘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这人轻薄了自己,难道还要自己道歉不成? “我……我对你……”格力惠再一次用力的捧住无尘的头,然后将他的头拉到自己的胸口,“无尘……小尘,我喜欢你。” 爱情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一个二十六的男人,要跟一个十八岁的青年说我喜欢你,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十八岁的青年,严格来说,还是个少年啊。 幸在少年不只十八岁。 无尘不说话,他只是静静的听格力惠的心跳。强而有力的心跳,是他一直想要的。扑通扑通……就是这种旋律,对他而言,最好听的就是这种旋律了。 他喜欢自己。无尘何等聪明,帝皇情不自禁的眼神他怎能不会察觉?也因此,在这人面前,他总会忘乎所以。 只是……无尘抬起头,对上格力惠的眼神,一字一字道:“那二姐呢?” 格力惠抱着无尘肩膀的双手一紧,他一直都知道,他和无尘之间的桥梁,不是那违反阴阳的禁忌之恋,他敢对粱逸承认他喜欢无尘,这就说明了他的不怕。他在乎的,只有倾无双。那个在无尘心中,至亲的存在。 “我待她,一生敬重。”格力惠沉下了声音。 无尘推开格力惠,哼的笑道:“你待姐姐一生敬重,又将我放在心口,这是什么谬论?”他挑眉在笑,却笑的十分不屑。 格力惠看着心疼,“如果可以……可以……”闭紧了嘴巴,格力惠不说话了。 “可以什么?”无尘逼问。 “如果遇上你在娶无双之前,我定不会答应这门婚事。”格力惠开口。他不是为自己解释,而是想告诉无尘,他不是那么糟糕的人。 无尘心一动。格力惠认真专注且执着的眼神,让无尘无从否认,是的,无尘知道自己有些自私,如果自己对这个人无心,早在开始,就没必要和他如此靠近。可是心,是连理智都无法控制的。 只要格力惠出现在眼前,他的视线也情不自禁。无法控制的想反驳他的话,就算两个人的关系会变得糟糕,无尘也喜欢这种独处。 借格力惠的话说,情不自禁啊。 看着无尘眉宇间露出的为难和懊悔,格力惠知道,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今晚瑞寒的话和眼神叫他在意,他不会捅破这种暧昧,而且他更加知道,只要他不去捅破,无尘就绝对不会主动。“对不起。”握住无尘的双手,格力惠扯出一丝笑,“无尘不必烦心,我许是没见过像你这般好看的人,所以一时之间乱了心。仅仅只是喜欢,还没到非你不可的地步,又或者往后有了后宫的三千佳丽,这段朦胧的感情,我就会忘了。” 男人英俊的脸上,此刻的笑有多么牵强,多么苦涩。无尘看在眼里,也明在心里。帝皇又是何等高傲何等理智的人,今日这般对他表白,若非他真的动了心,又何必如此让自己难堪。 只是,激情过后,现实还是不得不面对的。 无尘也跟着微笑,眼底的动容已经隐去,他温润道:“姐姐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之一,望姐夫能够爱她疼她,无尘年少无知,一时情不自禁,不过少年贪新不足为奇,过后,无尘也会忘了放了……” 一声姐夫,听在格力惠的耳朵里,又是何其残忍。光是自己的承诺还不够,无尘还是再一次的提醒他吗?格力惠苦笑不堪。这苦,是自己找的。怕是以后这青年待他,会远远的保持距离。 格力惠闭上眼,他不想叫无尘为难,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痛和不愿。“让我抱抱你,就一次,让我抱一抱,好吗?”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祈求和期盼。别说无尘对他有情,就算是无情,帝皇放下尊严和面子的恳求,又是谁拒绝的了得。 “嗯。”无尘低下头。 格力惠抱的很用力,无尘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抱疼了,却忍着没有开口。他有一种感觉,觉得男人想把自己抱进他的身体里。 “过了今日,朝堂上,不会躲着我,对吗?”格力惠问。只要还能看着,那也足够了。 “不会,我答应过陛下,要助陛下打下万里河山的。” 噗嗤……格力惠好笑:“我武有明德和你父亲,你……你如何助我打下?”格力惠原本想说,你双腿如此,怎么去打?可是怕伤了此人自尊,赶忙改口。 无尘当然也听出他的意思了,不介意道:“你觉得我双腿残疾,行动不便就不能上战场了?” 那声音,分明就是看不起他了,无尘生性骄傲,可以容得了任何人对他的质疑,却惟独此刻抱着他的男人,半点都容不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腿……” “我的腿如此已是事实,其实我并不介意。”无尘抬起头,“我的腿是父亲此生最大的痛,就算我告诉他我不介意,他还是觉得我在安慰他,所以这话,我不说第二次,而今对着你,我也再说一次,你也不必为这件事这双腿耿耿于怀。” 无尘的眼中没有痛苦,格力惠看的清楚,他没有在伪装,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残疾的双腿。可是就算无尘真的不在乎,格力惠还是在乎的要死,因为他多想,多想看到无尘站起来。 “好,往后在无尘的面前,我说话绝不小心翼翼。”只有在无尘的面前,他想说最真的话,做最想做的事情。 护国公府离皇宫倒是近,这话还没说上一会儿,轿子就到了护国公府的大门前。 两人看着彼此,无声……胜过有声。 最后无尘倒出轮椅,轿子的帘子,缓缓放下,隔断了格力惠的视线。 却又突然,格力惠伸手想拉开帘子,而此时,无尘竟也伸出手想拉起帘子,再看对方一眼。帘子没有拉开,两人的手掌隔着帘子,贴在一起。对方的温度,传递到彼此的身上,两人无声笑了。 有些情,不一定要说的明明白白,只要知道对方心中有自己,那么,一直埋在心底,那又何妨呢?情,不是一见钟情,只是回首时,已生死相许。 “无尘,当心。”轿子外,温婉体贴的女音传来。 轿子内,格力惠听到了,温柔的笑了。不管是轿内还是轿外的人,为的都是同一人。第一次,格力惠没有吃醋。因为他知道,在那个青年的心中,有自己。 路公公喊了起轿,轿子又被抬回皇宫了。谁也不知道帝皇在登基的第一天,在这顶轿子里,和他心爱的人,曾偷偷约会过。 这样的浪漫,怎能不动对方的心呢。 “动了。”无尘突然开口,尽管很轻。 “什么动了?”净暇不解。 无尘笑而不答。 “是心动了。”轿子才离开护国公府大门几步,轿子里的人,果真听到了无尘的话。 是的,心动了。 第7章 不管格力宇浩是基于什么理由讨回儿子的,至少在其他诸侯的眼里,这算是成功的例子,是诸侯们踏出反抗的第一步。也因此,造成了其他诸侯们的勇气和不平,以至于在宴会结束之后,诸侯们有了进京都以来的第一次会谈。 瑞王和瑞寒从皇宫出来就分开了,只是分开时,瑞寒忍不住调侃,“父王可还要参加今晚的第二场?” 瑞王冷哼了一声:“谁叫我有个不争气的儿子被困在这里。” 瑞寒微笑,毫不在意。不过说起今晚的第二场,倒是叫瑞寒想到了刚刚结束的第一场宴会,想到了那个跟他对手的青年。那人风姿的确绝代,奈何那双腿……这一刻,瑞寒有个好笑的念头,他想这个人的双腿能够站起来,如此一来,和这人并肩而立,又是怎样一番风情? 只是想想,当不得真,却为何,他认真了起来。 驿馆。 “瑞王爷。” 瑞王的前脚才踏进门口,身后便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瑞王回头,“忠王爷。” 忠王五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保养的相当好,只是,这保养,全都到了肚子里。肚子肥的,倒像是有了4个月的身孕。 说忠王,该先来说说瑞亚国的诸侯封地。整个瑞亚国共分为五块,京都皇城之外,还有四块。四块封地之中,最富裕的是靖东。靖东,格力宇浩的封地,因此格力宇浩又称靖王。 帝皇的先祖和格力宇浩的先祖虽然是亲兄弟,但把这块曾经最富裕的封地给格力宇浩,倒不是因为这层兄弟关系,这封地的事情,说起来可笑,还是几位诸侯抽签决定的。不过,这块封地也只能说是曾经最富裕的,而今最富裕的,是瑞王所在的洪庭。 瑞王所在的洪庭,在曾经和靖东恰恰相反,是最贫穷的领地。当年太祖封侯时,的确很为难,不管把这最贫穷和最富裕的领地给谁大家都会不舒坦。就算是抽签这公平的决定,也是如此。 正在太祖为难的时候,瑞家那伴着太祖打江山的先祖却自告奋勇,说他愿意接收这块领地。 太祖感动之余给了恩赐。这恩赐便是瑞姓的由来。瑞家先祖,原来不姓瑞。 瑞是国名的第一个字,赐予瑞姓,可见太祖对瑞家先祖的感激和重用,而瑞家先祖也的确不负太祖的厚望,洪庭在他们的带领下,成了所有封地之最。 只是这之最,在代代更换之后,引来了帝皇的顾忌。 这好比一个国家,分久了必合,合久了必分。太祖打下江山时,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国家大事,册封领地给诸侯,是令国家统一,令百姓安居最好的方法。却也同时,令国家分裂了。 毕竟不同的人,不同的心,稍微有点野心的,都想当皇帝。 忠王和义王相对瑞王而言,倒是逊色了。太祖封侯之初,也预料到了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所以以忠义为他们册封,大概是想他们在有一天动了造反之心的时候,念念他们的封号,这无疑,也是一种智慧。 瑞王客气地邀请忠王进来坐坐,忠王却趁机道,“咱们几位也是难得聚在一起,过了今晚,待明日又要各居东西了,义王提议,不如秉烛夜谈?”忠王说话的声音不轻,明知道这里有人监视,却依旧如此提议,可见他是故意说给监视的人听的,这样一来,倒反而显得他们光明磊落了。 “忠王这话说到本王心坎儿了。”瑞王回走了几步,一边摇头,“可是咱们如今这身份尴尬啊。” “瑞王怕什么,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走,咱们喝酒去。”说着,他拉起瑞王。瑞王半推半就,也就跟着了。 义王的房间还当真备好了酒席,酒席上备了三双碗筷。瑞王走进时忍不住道,“怎么不见靖王?” “靖王这会儿父子团圆,怕是有很多话要说呢,咱们能打扰人家吗?”满口都是酸溜溜的语气,且看这说话的人看上去精明,倒是说出来的话,似乎不像那么一回事。这人便是义王。 “义王兄这话怎讲,咱们这宴如果没有靖王,还真会落人口实,何况诸侯四个一起,出了什么事情,也好歹有个照应不是?”瑞王这话有一箭双雕之意。 忠王和义王相互看了一下,果然,瑞王这个老狐狸,奸诈的很。 这一箭双雕。一则如果靖王在,皇帝就算有什么误会,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二则如果靖王不在,皇帝的矛头是他们三个,从而拉拢靖王,那就麻烦了。 格力宇浩的年纪相较于其他三个诸侯倒是年轻了些,可是再年轻,也是个三十好几的男人,风评再普通,也只是表面。现在,他坐在榻上,腰间盖了一条长长的毯子,却没有躺下睡觉的意思。 “王爷?”此番陪同格力宇浩来京都的,是靖王府的管家。这管家跟靖王年纪一般,从小他们一起长大,原是靖王身边的贴身小奴,待靖王继承王位之后,就让原来的管家告老还乡了。别着这管家是小奴出家,举手投足间,可没有半点小奴的样儿。而长的高大,浓眉大眼,看上去气质不凡。“怎不上床歇息?” “这会儿上床了,待会儿不是还得下吗?”格力宇浩挑眉看着他,“今晚的事情你怕是听说了,这事情本王事先没有和你商量,现下,没有问题想问本王吗?” 是谁说格力宇浩风评普通,没有作为?眼下的这个男人,一身慵懒姿态,分明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那和帝皇有些相似的眉眼,渗透着皇族的骄傲和狂妄,这个男人,很危险。 “王爷做事一向随性,既是随性,那便是没有定性,不定性的事情,我哪里猜得到。”男子沉笑了几声,“不过王爷这么一闹,其他三侯也坐不住了。” “那三人之中除了瑞雍承,其他二人,本王不放在眼里。”格力宇浩语出惊人。然男子却习以为常,“瑞雍承的确不简单。换做普通人,明知道封地太过富裕会惹来是非,他却不隐藏,这人的城府,深的可怕。” “城府深的何止此人。”格力宇浩眼睛微眯,“倒是太子,不,如今的帝皇,让我们小看的彻底。” “格力惠?”男子惊讶,“根据探子提供上来的线索,此人虽然聪明冷静,可以他二十有六的年纪而没有作为来看,王爷不会是抬举他了吧?” “抬举?”格力宇浩的眼孔深邃了,“如果不是今日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我也怕是一直在抬举他。二十六年,他隐藏了二十六年啊。他知道,作为一个太子,如果太有作为,那么活的不会太久,可如果太愚钝,那么会引人怀疑,所以他活的……不糊涂。可眼下他登基了,大权在握,天下唯我独尊……我只能说,果真是格力家的人啊。” 先皇有福气,生的唯一的儿子,的确有帝皇的气势。只是……格力宇浩站起,格力家,可不只是格力惠一个子孙。 华贵的毯子顺着格力宇浩的身子滑落。男子见状,赶忙上前捡起来。“那王爷的下一步?” “本王不是已经投石问路了吗?这下一步,自然该让人家来替本王开路了。” 话到此,敲门声正好响起。 男子和格力宇浩对看一眼,便道:“什么事情?” “管家,义王派人请王爷过去聚聚,说是带了好的家乡特酿。” 格力宇浩噗嗤一声笑了:“这开路的奴才,来的倒是快。” 义王的房间。 四王这样相聚,是头一回。因为藩王没有圣旨不得进京都,而众人也不会闲的没事进京都来惹帝皇的嫌,所以一直以来,四王从未见过,就算是私下,也没有联系过。 他们不联系,自然是怕京都人的监视,而且监视的,又何止京都的人,怕是他们彼此的人,也都在监视彼此。所以,无论哪两个藩王走的近了,这消息,定会传到其他两个藩王那里。 当然,私下可有书信来往,那就不得知了。 “今日这第一杯酒,就祝靖王父子可以共享天伦。”义王举杯。 “祝靖王父子可以共享天伦。”瑞王和忠王异口同声道。 “多谢三位王爷。”格力宇浩客气回礼。 酒下腹,话匣子便也打开。首先是义王酸气冲天的话:“靖王少爷好福气,有靖王这位笛声冠绝天下的父王,我儿就惨了,我这个父王除了喝酒,还是只会喝酒啊。” 格力宇浩听了,微笑道,“义王谬赞了。” “哪是谬赞,别说义王羡慕,就连我也忍不住懊悔,懊悔以前怎么就没学会诗词歌赋什么的,否则得个主,也好救了我的儿子回去。”忠王倒了一杯酒,一口气下腹。 说到质子这件事,真是触怒他们的心。 “说到诗词歌赋,宴会上陛下有提及瑞王和帝师乃当年洪庭的绝代双骄,帝师的学识自是不用说,瑞王今晚,怕是多番承认了吧?”关于这点,格力宇浩满腹的疑惑。 格力宇浩的暗有所指,叫忠王和义王也留心了起来,的确是如此。 见三道视线盯着自己,瑞王有苦说不出,什么绝代双骄,这不过是帝师蒙海纳摆自己的一道棋子,他至今也不明白。当年他看重蒙海纳的才情,请他来府上教书,想重用他。却不料那蒙海纳不但回绝了他,甚至传出这样的话。 当他想一问究竟的时候,蒙海纳已到了京都,做了太子的老师。 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乃到今日,还要被拿来提起,若是他把事情说个清楚,又会被人拿来当成笑话。 他瑞雍承活到这把年纪,当真是第一次这么苦不堪言。 “怎么都把话题往我身上转了?”瑞王好脾气的道,这眼神,可是看着格力宇浩的。这个格力宇浩,跟风评中的人,似乎有些差别。“两位王爷可不要忘了咱们相聚的目的。” “目的?”格力宇浩看着他们三人装傻,“不是喝酒聚聚的吗?” 第8章 聚聚? 瑞王、忠王和义王相视一笑。 “靖王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的。”义王道,“靖王今晚用帝皇的恩赐来要挟,这一招让帝皇毫无还手之力,可是靖王也应该明白,你这样做,帝皇一定恨死你了。” “不错,新皇登基第一天,靖王这礼,送的好,送的妙啊。”忠王嗤笑。 瑞王倒是喝着酒没有开口,不过从他眉宇间,也不难看出算计。 面相和里相不同,在坐的几人中,又是谁会相信谁,不过是怀着相同的目的,而坐到了一起。 格力宇浩听着他们的话,面色渐渐沉重了:“大家说的不错,可是眼看着有了机会,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我怎能放下不管?何况这次,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哦?”瑞王终于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家中王妃思子心切,快要不行了。”格力宇浩面上沉痛了起来,“就算我以此向陛下请奏,陛下也肯定不会答应的。毕竟有我开了先例,陛下会担心众位效仿,所以我何不借此机会……” 靖王妃病重?大家没有听说,不过没有听说并不代表不存在。何况靖王冒着如此危险,说不定人家伉俪情深,真有这事。 “眼下靖王是得罪陛下了,干脆和我们一起……一起……”一起什么,义王没有说。 格力宇浩担忧道:“你们想造反?” 噗……忠王口中的酒喷了出来,“靖王说话小心些,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那你们的意思是?”靖王松了一口气。 “我等想请奏陛下,撤销质子这件事,请陛下将质子们送回。”瑞王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句子。 这个?格力宇浩沉思。 “靖王老弟你也别为难,你今晚这事已经发生,陛下肯定会计较,我们大可以不上奏,反正儿子嘛,是可以再生的。但是靖王老弟你的事情,可是追悔莫及了。”忠王算计道。这心理的战术的确很有用,可惜了,他们没有看清格力宇浩这只狐狸。 “既然如此,那就算上我一份吧。”靖王只好答应。 翌日。 帝皇早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低沉威严的声音,没有起伏。只是在看向无尘坐在轮椅上低头行礼的时候,眼中闪过微妙的光芒。他,喜欢无尘抬头看着他的样子。 “谢皇上。” 待百官谢恩起身时,格力惠早已收回了视线,就算是无尘,也不曾察觉到,有那么一会儿,帝皇偷偷的关注过他。 “未候今日第一次早朝,可是不习惯?”格力惠再次看向无尘,这次可所谓光明正大的关心。只是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却又是一回事。怕是倾家从此,要再造辉煌了。 无尘微微一笑,“谢陛下关心,无尘会很快适应的。” 格力惠点点头,“那就好。”接着他面向百官,“朕贵为太子之时,曾结交一位故友,此人名唤梁逸,颇有文采。朕想问问,朝中可有适合此人的官?” 梁逸此人是格力惠还是太子时的食客,这事百官们都知道,但现在格力惠却将食客说成了朋友,可见此人做官之事,是肯定了。只是官位如何,帝皇在试探他们。 顿时有不少官员担心,深怕帝皇大刀阔斧。 所以,执政殿上,一片安静。 格力惠瞧着众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不着急。他看向季番,百官之首的丞相。“李相爷可有想法?” 季番恭敬道:“虽然是陛下的朋友,可也不能失了陛下的面子,若是官位高了,怕引人非议,若是官位低了,又怕委屈了这位朋友,臣倒是有个提议,既不会让陛下为难,也不会教那位朋友委屈。” 哦?格力惠挑眉,有些兴趣。 文官习惯以季番为首,否则十八年前,单凭季番一人之力,又如何叫帝皇对倾家如此残忍? “说来听听。” “秋举在即,请那位朋友参加秋举,陛下觉得如何?” 参加秋举?格力惠唇角扯出一丝冷笑,这不分明是叫他把自己的话收回去吗?好一个季番,而今朝廷文官都是他的人,如果参加秋举,谁能保证梁逸一定会过关?梁逸才学八斗,如果凭真本事,格力惠自然不怕,就怕中途有人做小人,把梁逸删掉了。 不过,看向大学士李副修,“李爱卿,你觉得如何?” 李副修原是丞相,因为反对先皇欲杀倾无尘之事,得罪了先皇,以至于从丞相贬职到大学士。按照先皇的性子,应该是连大学士的位置也不会留给他,但季番求情了。 所以在李副修的心中,这大学士的官位,是季番施舍的,对他而言,是一种侮辱。也因此,每次在朝堂上,凡是季番的意见,不论对错,李副修在这鸡蛋里,总要挑石头。 说起季番和李副修,截然不同的机遇。季番是科举考上来的,而李副修是官家子弟,他也是少年成名,二十三岁当了丞相,却不巧这年,季番新科第一,入朝为官。 当了三年的丞相,二十六岁时,因倾无尘之事,相位丢了。而今四十有三,比起季番,大了一岁。 官家子弟,少年成名,李副修本人,倒也是个倜傥的人,长相不俗,这才使得他成年拜相。虽然四十有三了,可看上去,那张脸倒显得年轻,仿若三十五六。 “微臣听过粱先生的大名,才高八斗,微臣觉得如今朝廷是用人之际,而且刑部侍郎的官位上月刚刚空出,何不让其试一试。”不卑不亢的声音在这殿堂里异常的响亮。李副修分明是故意把话说的那么响,就怕别人听不见。 “刑部尚书,刑部可有侍郎的官位空缺?”格力惠对李副修的话很是满意。 “回陛下,刑部侍郎的官位的确空着,可那是因为刑部侍郎于两个月前请假回家探亲,再过半月便要回来了,如此……” “如此?”格力惠截下他的话,“难道他请假一年,朝廷也要等他一年不成?”声音加重了,更显气势,帝皇对刑部尚书如此之后的话,显然非常不满。他站起,修长的身影立于龙椅前,“季相说的秋举,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李大人说的话,也是一个捷径。不如朕来结合一下,在科举之前,暂先让梁逸担任刑部侍郎的职位,如果到了科举他还不适合这个位置,做不来这个官,那么到时候,再照着季相的法子,你们觉得如何?” 帝皇的询问,从来不是在争取意见,而是在告诉你们,这事情,就这么定了。然殿堂,还是一片安静。 “陛下英明。”李副修第一个出列。 “陛下英明。”石连明德第二个出列。 季番有一遗憾,纵使他是百官之首,文官唯他马首是瞻,可武将,他却奈何不得。而武将之中,倾家和他有仇,自然不会站在他这边,石连明德从小和帝皇一起长大,更加不会站在他这边。武将中最有威望的两人如此,下面的人更加不用说。 “陛下英明。”所有武将见石连明德已经表示,即刻表明了立杨。 “刑部是重要的部门,刑部侍郎又是如此重要的官位,微臣觉得……”颜九卿出声。正当大家以为他会说些反对帝皇的话的时候,他又话锋一转,“微臣觉得刑部侍郎的人选,是半天也拖不得啊。” “哈哈哈……”帝皇大笑。他就是捏准了李副修和季番的关系,才问的这话,也是捏准了武有石连明德,才和季番叫板。不过他更加知道,光是有武将的支持,这是不够的。 武将在外,朝廷内部,文臣更加重要。 梁逸是他派遣自己的人入驻朝廷的第一步,这一步只准胜利,不准失败。 倾无尘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只是听着看着,这朝廷之事,似乎有些意思。 退朝之后,格力惠本想邀无尘一起用午膳,奈何路公公事先提醒,说诸侯四王爷,在御书房等候。 格力惠这才想起,诸侯也是该离京都了。只是,眯起眼,格力宇浩那件事,还没完呢。“你去告诉无双,让无尘留在宫里陪她用膳,朕……解决了四王的事情再过去。” “奴才晓得。” 第9章 “世子,世子请留步。” 倾贤推着无尘的轮椅,正打算出宫,听到后面有人喊声便停了下来回头,却是帝皇身边的路公公。难道是帝皇有事?倾贤和无尘对看一眼,表示疑惑。 “护国公大人。”路公公先跟倾贤打了声招呼,而后对着无尘道,“皇宫娘娘挂念世子,想请世子一起用午膳。 哦?无尘挑眉,满是意外。三姐挂心他倒是在情理之中,可是三姐怎就忘了父亲? 果真,倾贤开口了,”人家说女儿养大了,有了情郎忘了父亲,我的女儿可好,有了弟弟忘了父亲啊。“虽是酸的语气,可看倾贤那爽朗的面色,分明就是高兴。 路公公忙道:“可不就是大人的福气吗?子女和睦,大大的福气呢。” “哈哈哈……借公公吉言,那本官就把无尘交给公公了,这一路,烦请公公多多照顾。” “大人客气了,奴才会转达大人的意思给皇后娘娘。” “别别别,免得女儿以为我为老不尊,吃这干醋。”倾贤松手的时候,拍了拍无尘的肩膀。虽是不经意的小动作,可倾贤的意思无尘是明白的。 如果只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何须劳驾帝皇身边的太监总管来请。 去皇后寝宫的路上,无尘安静的欣赏着周边的风景。皇宫不愧是这一国之中最大的宫殿,这风景,无一不是象征着金钱和财富。 无尘摇了摇头,美则美矣,却太过压抑。若说这风景之最,定是在极光之殿。无尘突然想起他离开极光之殿的时候,师父的忠告。 这是第一次,在师父的脸上看见了担忧。 师父说,一切顺其自然,但切莫逆天而行。 顺其自然无尘是明白的,可逆天而行又是什么?这一刻,无尘想到了难道逆天而行,指的是他和格力惠之间的感情?男人相恋,有违大自然的定律,这便是逆天。 无尘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的。逆天若是这么简单,那放在现代,不知有多少的天被逆了。 “世子……世子……”听见无尘的轻笑声,路公公忍不住好奇。 “嗯?” “世子方才在笑,奴才斗胆,可以请问世子可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公公觉得,一定要想到开心的事情才能笑吗?” “也不尽然,只是皇宫内院,不缺名贵的字画,不缺天下罕见的珍宝,唯一缺少的,就是笑容。”路公公感叹,“奴才陪着陛下那么久,从未见陛下笑过,除了那晚,陛下送世子回来的路上。” “他一出生就是太子,心里装着天下,心事多,自然就笑不出来了。”无尘可以想象,要那个骄傲的男人笑一声,可比摘星偷月还要难。 “不,奴才觉得,是因为陛下没有碰见可以让他开怀大笑的事情。陛下没有兄弟,这对皇室而言,是福,可不也是愁。福的是皇位没有人会争,愁的是碰到了大事情,陛下少了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路公公这番话,叫无尘大吃一惊。换做一般的奴才,哪敢大论帝皇的事情,换做一般的奴才,又怎能讲出这番大道理。 路公公此人,也不简单。 “公公这番话,叫无尘不得不另眼相看啊。”压下心中的惊讶,无尘说话也小心了起来。 “在世子面前,奴才也不说谎话,奴才的确是有些话想对世子说的。”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无尘背对着路公公,叫路公公着不清无尘的眼色,若是对面有人走过,定会发现,平日里温润的护国公世子,此时的眼神,有多么凌厉。“公公有话但说无妨。”不过道出的声音,依旧温和。 “奴才请世子……请世子有空,多陪陪陛下。”路公公话音才落,他们已到了皇后寝宫前,叫无尘连问的时间也没有。无尘不得不怀疑,这番话,是路公公算准了时间说的。 这个人,到底有何居心? “无尘。”皇后见无尘到来,满心欢喜的快步迎出来。他走到无尘面前,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的无尘弟弟倒是越来越俊了。” 噗嗤……无尘笑出声:“我的无双姐姐也是越来越漂亮了。” “贫嘴。”无双假意瞪了他一眼,其实无尘这赞美,她可高兴了。弟弟眼高于顶,她是知道的,能从弟弟口中听到漂亮两字,可是相当不易的。“前段时间事情多,姐姐一直想问问,弟弟成婚之后,可还习惯?”一边说着,一边主动推起无尘的轮椅。 “别别。”无尘赶忙道,“姐姐有孕在身,无尘自己能行。” “看我这记性,看见无尘就高兴的把什么都忘了。”松开扶手,让无尘自己动手,同时也让下面的人退下,她想和无尘单独聚聚。“无尘弟弟,今日第一天早朝,可是不习惯?” 无尘听闻一愣,这话,怎么和帝皇一模一样。 不知怎么的,胸口突然升起强大的罪恶感,这罪恶感叫无尘几乎无地自容。这几天他都干了什么?眼前是待自己血浓于水的姐姐,而那人是姐姐的丈夫啊。这若是在现代,也是极其难堪的事情,更何况在古代。 如此一想,无尘领悟到了很多。 “弟弟……无尘弟弟?”见无尘没有说话,无双以为他怎么了,弯腰正视着无尘的脸,发现他眉头紧蹙,似乎有什么心事。“弟弟是上朝不开心了?还是谁欺负了你?若是如此告诉姐姐……” “告诉姐姐为我撑腰?”无尘抬头,轻轻的刮了一下无双的鼻梁,“姐姐贵为皇后,可要有皇后的风范,为弟弟撑腰的姐姐,可不是个好国母哦。” 被无尘宠溺的动作惹笑了,无双又瞪了无尘一眼:“你这话,倒是哥哥在教训妹妹。”明明她才是姐姐的,怎么觉得,自己在无尘的面前,反而像个孩子了。 “三姐。”无尘想到了刚才无双的话,“无尘惭愧,不想欺骗姐姐,朝中大事,无尘刚接触,的确有些抗拒。这十八年,无尘看的是一望无际的山林,处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道士,和那些满口礼仪和道理的官员们不同,执政殿的门槛,把无尘和那些人,很鲜明的区分了开来。” “弟弟?” “姐姐贵为国母,身份尊贵。姐夫贵为帝皇,后宫总会佳丽三千的。自古后宫是女子的战场,姐姐,后宫女子娘家的靠山太大,也未必是福。”无尘正视着无双,“所以,无尘想离开朝廷,朝廷事多,呆的越久,抽身越困难,若是不在朝廷了,也不会连累到姐姐了。” “弟弟?”无尘一番话,红了无双的眼睛。她身为姐姐,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要弟弟来担心她。弟弟离开倾家十八年,这十八年,每逢过节,倾家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痛,所以待到无尘归来,他们想方设法的想补偿,深怕无尘埋怨他们,然没有料到的是,弟弟不但不埋怨他们,甚至非常体谅,如此成熟出色的弟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御书房。 “臣等参见陛下。” 格力惠眼神扫过瑞王、忠王、义王,最后停在格力宇浩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收回视线,他们四人的出现,他是知道的。昨晚四人秉烛夜谈,监视的人早就把事情告诉了他,虽然没有听清楚他们谈的是什么,不过想必他们此刻出现的理由,就是昨晚四人谈的那些东西吧。 “都起来吧。”挥挥手,“两边坐。” “谢陛下。” “陛下,微臣等人一同前来,是打算向陛下告辞回封地的。”义王代表四人开口。 “怎么?是下面的人不够热情,让众位回家心切?”格力惠笑着调侃。慵懒的姿态,豪迈又华贵,不像执败殿上那个气势逼人的帝皇,可也绝对不像以前那个不拘言笑的太子。 “哪是。”忠王赶忙道,“是微臣惭愧,这会儿有些想念家中美人了。” “哈哈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明白,朕明白。既然如此,朕也不好挽留了,否则会显得朕不解风情啊。” “在离去前,微臣还有一事想求陛下。”思考了一会儿,义王开口。 “哦?”格力惠眯起眼:“朕也突然想起,有件事忘记说了。要不这样,义王你先说。” 义王和其他三王看了一眼,推脱道:“还是请陛下先说。” “那朕就不客气了。”格力惠拿起桌案上早就准备好的圣旨,“靖王,朕忘记跟你说恭喜了。” “什么?”靖王疑惑:“不知微臣的喜从何来?”心里更是谨慎,帝皇要因为昨晚的事情报复自己了?这是他预料中的,昨晚帝皇吃了亏,让他带回儿子,如果帝皇就这样放手。帝皇的尊严何在?帝皇的积威何在? 第10章 “靖王接旨。”格力惠一边将圣旨扔给格力宇浩,一边道,“侄子格力涯也有十五了,朕做主,将前任大学士杨学森的孙女许配给了他。杨家书香门第,配得起侄子的身份,靖王觉得如何?” 别说靖王,就连同其他三王,全都愣住了。 帝皇昨晚承诺放了格力涯,没想到今日就下了圣旨为格力涯指婚。何况现在靖王身在京都,天子脚下,如果不同意就是抗旨,挨上抗旨的罪名,靖王这生就完了。 格力惠,好个格力惠。 瑞王、忠王和义王三人沉默了。原本打算一起上奏,请陛下放了其他质子,可现在帝皇出了这一招,分明就是隔山敲虎。如果他们敢动,他有的是法子解决他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格力宇浩拿着圣旨的手在颤抖,是气的? “对了,杨学森只有这么一个孙女,自然是不愿意杨小姐远嫁的,朕心想,侄子在京都住了十年,这习惯,怕也是养成了,就再做一次主,让他在京都安了家,靖王觉得如何?”这是变相的困禁。 靖王在昨晚宴会上给他的要挟,帝皇这一次,连本带利的要了回来。 “一切全凭陛下做主。”这一口气,堵的格力宇浩难受。他从小在靖东长大,靖东虽是封地,可他在靖东等于是太子,谁敢给他这份气。现在格力惠让他受的侮辱,他发誓,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那就好,朕还真怕靖王怪朕越俎代庖呢。”格力惠又坐回椅子上,眼角一转,看向义王,“这会儿朕的话已经说完了,义王方才说什么求朕,不知求的是什么事情?” 这个? 义王当下心慌,流下不少冷汗。他急中生智,才想出了法子,“回陛下,微臣惭愧,这番来京都太过匆忙,微臣回去……回去的盘缠不够,想求陛下给微臣借上一些,待微臣到了封地,马上派人送回来。” “准了,不过义王可别忘了带上利息。” 皇宫寝宫。 午膳已经摆好了,因为帝皇还没有到,所以无双和无尘随意的聊着。姐弟俩分离十八年,再次见面,无双已经嫁为人妇,想要好好的聚聚聊聊,还真挑不出时间。所以今日,还真成全了无双。 “姐姐不知,小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可以走路,我却是不行,你猜师父是怎么说的?” “你师父当年带走你时,姐姐我是在场的,那仙风道骨的人物,姐姐第一次见到,也知晓他的不一般。想必他说的,定是大道理。”无双猜想。 “朕猜那肯定是骗骗孩子的话。”低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帝皇修长的身影已到了门口。他双眼含笑,眼神第一处停留的,是无尘,随后才看向无双。“无尘既然拿来说话,又怎么会是一本正经的话。” “陛下。”无双起身,准备行礼。 “别别,这里没有外人,这礼就免了。”实际上,他只是不想无尘向他低头。 对上他的视线,无尘淡谈一笑。笑不深,止于礼。“姐夫说的对,师父面上一本正经,可说出来的话,全是唬人的。” 姐夫? 格力惠心里苦笑。这无尘啊无时无刻在提醒自己吗? “那朕倒想听听,是什么唬人的话,能唬得住聪明的你。”帝皇入座,一边吃一边聊,不是皇家的礼仪,可如果都是自己人,那也未免不可。 无尘回道:“陈年往事,记得不请了。” 一句话,将格力惠含笑的眉眼,慢慢收敛了。 无双虽然不是个心细的女子,可帝皇不高兴了,她还是感觉到了,赶忙移开话题:“臣妾见陛下回来的时候很是高兴,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格力惠看了无双一眼,本无意在她面前提起国事,倒不是防着无双什么,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只是余光瞟到无尘也颇有兴趣的看着他时,才改了主意。“昨晚靖王用朕的君无戏言要挟朕,方才,朕给狠狠的还回去了。”一边说着,一边眼神又看向了无尘。 无尘避开,却又实在好奇格力惠用的是什么法子。所以还是接了话,“靖王就算再愚蠢,在昨晚提起质子的事情,也是不该。” 听得出无尘的弦外之音,格力惠的心情又好,“嗯,朕猜想他也是别有用心。只是这用心良苦,朕猜不透,既然猜不透,那便等着。等对方等不住了,总会泄露的。”夹起去刺的鱼肉,手一伸,下意识的想给无尘,好在及时清醒,又转手给了无双。 无双娇丽的脸蛋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陛下莫让无尘看我笑话。” “姐姐放心,看姐姐和姐夫夫妻恩爱,无尘只会高兴。”话抢在格力惠之前。这会儿,格力惠若是再看不出无尘的用意,那他就成真的傻子了。 他也逼无尘,可不能逼。既然答应了无尘,那暧昧的情绝不叫他为难,他便会做到,就算心中再不愿意。 “无双,格力涯在京都没有人,他的婚事,怕是要你多费心些了。”格力惠主动移开那个话题。什么夫妻恩爱,无尘这话,分明是在讽刺他。 “格力涯的婚事?”无双惊讶的放下了筷子。 “陛下用格力涯的婚事绊住靖王昨晚的请求?”无尘也跟着出声。他双眼明亮的看着格力惠,眼中赞赏的意味很浓。 这一眼神,看的格力惠心一动,只是面上,他再也不敢露出马脚。只好正经道:“不错,朕将前大学士杨学森的孙女指婚给了他,且在京都给了他一座府邸。朕要以儆效尤,让天下人知道这件事。他靖王敢玩心思朕就陪着他。”狂傲的话不可一世,无尘觉得,这人是天生做皇帝的人。 “如此一来,靖王是彻底的得罪了。”无尘感叹。 “不,朕想拉拢。”格力惠却突然透出玄机。 “什么?”无尘意外,格力惠的心思转的太快,快的他转不过弯来。 无双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心里很是高兴,她觉得也许自己错了,帝皇不是自己以为的讨厌无尘,相反的,应该对无尘的印象极好。否则帝皇怎么可能在餐桌上同无尘谈国事。这么一想,无双心底很是安慰。 午膳后,无尘告退了无双。 “朕也走了,无双好好歇息。”格力惠借故和无尘一起离去。 看着格力惠主动帮无尘推轮椅的身影,无双又愣了很久。 路公公拦着侍卫和太监,跟的很后,而格力惠推着无尘的轮椅,走在很前面。阳光照着他们的影子,倒影在皇宫的地面上,影子分不出男女的性别,粗粗一看,倒像是夫妻在散步。 格力惠不说话,无尘也不开口。沉默的气氛下,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陛下国事繁忙,无尘不敢扰陛下送的太远,宫门口有倾家人等着,还请陛下放心。”终于,还是无尘先开了口,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这个男人一定会送他到皇宫门口。 格力惠脚步一顿,他人连带着轮椅,也都停了下来。“明君送贤臣,无尘多虑了。” 是吗? “有件事无尘思前想后,还是想请求陛下。”昨晚考虑的不够仔细,才夸口要帮他打下万里河山,可现在见了三姐,无尘这才觉得多么不切实际。此刻,他觉得自己和格力惠多待了片刻,就像是亏欠三姐的罪人一样。 “请求?”格力惠苦笑,“你知道,只要是你的请求,我一定会做到。” “陛下可是君无戏言的,此等话,往后少说为妙。”眉头蹙紧了,是无奈。 “就是君无戏言,我才说的。帝皇一诺千金,若是不值钱了,我又何必说。”格力惠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几番热情被这般冷言冷语,他也是人,自然会难过。 “那微臣谢陛下。微臣请求陛下,撤了要微臣上朝的事情。” “倾无尘。”格力惠的声音生冷,字字咬牙切齿,“朕不是说过往后以礼相待吗?你也答应了,那现在又是什么意思?还是你当真以为朕会一直喜欢你?” 第11章 轰隆……原本晴朗阳光明媚的天空,竟在一时之间乌云密布,且雷声贯耳。 这一生雷响的及时,把格力惠堵的生烦的胸口,给抚平了。他抬头看着上空,都说天气难测,其实最难测的,是人心。 “无尘双腿不便,上了朝堂,连起码的君臣之礼都无法行,这又算的上什么臣?”原本温和的声音,恰似受了这天气的影响,也变得冷淡了。 “朕从未要你行过礼,也从未把你当臣子。”他只是想看见他,就这么看着,也就够了。 “那么陛下又将我置于何地?”无尘背对着格力惠,他们均看不见彼此的神情,可是无尘知道,此刻,帝皇英俊的容颜,该有多么绷紧。这个人,当了皇帝之后,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神情。也是,帝皇的神情牵动着百官,让百官望而生畏的帝皇,才是真帝皇。 “你?”格力惠知道无尘的口才,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堵的自己哑口无言。 “明着别人抬举我,可是背地里,那一道道诧异的视线,陛下可曾体会过?”风轻云淡的话,像是刀尖,狠狠的将格力惠的胸膛给剖开了。他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无双的双腿。爱上之后,那遗憾成了心疼的事,而现在,无尘用这件事刺痛他,怎么不伤他? “你说过,你不在乎的。”而他也信了无尘的话,以为他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双腿。 “可是人言可畏,说的人多了,见的人多了,我便在乎了。陛下难道不知,人心……无法控制吗?”轻声反问。 格力惠沉默。 轰隆……天空又一雷声巨响,看样子,是马上要下雨了。 “如果我娶的不是无双,无尘,你还会有良心吗?”格力惠想来能把自己的神智控制的很好,冷静下来,他又何尝想不到,无尘的反常,是在见了无双之后。他了解这个青年,不是特意去了解,却在见过之后,就这么了解了。 心是真的疼。他待无双没有,无所谓怜惜不怜惜,可是无尘不同,那是他的亲姐姐。格力惠痛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捅破了这层关系,无尘,又何须这么为难呢?可是情,难自禁。 “人生,没有如果。”无尘留下这句话,自己推动着轮椅离开了。 格力惠想追上去,可是脚生了根,怎么也动不了。 “陛下,天要下雨了,世子他……”路公公不知何时拿了一把伞,站到格力惠的身后。 格力惠回头瞥了他一眼:“你给他送去。”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轰隆…… 当第三声雷声之后,鹅毛般的细雨下坠,只是眨眼睛的功夫,又变成了磅礴大雨。路公公追上无尘的时候,他的衣衫已经淋湿了。雨水顺着他的头顶流下,那白衣翩翩的青年,一身狼狈的看着路公公。 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在对着他说:谢谢。 路公公也跟着笑了。明明是狼狈的很,可他觉得,这样的护国公世子,当真好看。莫怪乎陛下会如此喜欢他。在路公公的眼里心里,帝皇的喜欢,是很单纯的,无怪乎天地不容的爱恋,而是单纯的喜欢,是很正常的喜欢。 “奴才送世子出宫吧,雨大路滑,伤了世子可就不好了。” “那就有劳公公了。” 皇宫的路其实很长,路公公送无尘到宫门口也费了不少时间,待他把无尘交给守在宫门口的倾家下人时,发现自己已经成了落汤鸡。再回头看了无尘一眼,何止是他,无尘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似乎都察觉了彼此的意思,又跟着一笑。 无尘这一笑,扫去了刚才烦闷的情绪,这一笑,明媚如三月阳春。路公公直觉得心跳了一下,恍惚之后,无尘已经上了轿子走远了。他回神,忍不住摇头,再一次感叹,这护国公世子,长的太俊了。 而且,让人看着也舒服。 路公公送走无尘之后,赶忙去帝皇寝宫报道,一身湿透的衣服还没有换下,他怕帝皇挂心世子,所以顾不得换了。 格力会此时正站在窗口看外面的大雨,雨水溅进窗口,溅湿了他华贵的衣裳,却不知。 “陛下。”待路公公出声之后,格力会才回神。他回头,又忍不住蹙眉,“雨很大?”明智雨很大,却问的那么矛盾。 不过,路公公是何等人,他自小伺候格力惠,当下就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了。帝皇的本意,是想说,世子也淋到了? “回陛下的话,雨势越来越大,世子也淋的一身湿了。” 格力惠点点头:“下去换身衣服……去喝碗姜汤。” “是,奴才多谢陛下,奴才告退。” 转身,格力惠又靠在窗口,雨下的那么大,他双腿不便……傻啊,格力惠叹气,英挺的眉头,渐渐松开了。是他自己太自私,明知道他双腿不便,却还要逼着他来上朝,图的是自己想见见他,却不知这与他,有多么累。 格力惠啊格力惠,怎么就越活越不知分寸了。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再回神时,深邃的眼底,已是一片明朗。 官道上,四王告退了彼此,纷纷向着自己的领地出发。马蹄声倒是有规律,只怕是他们的心跳,不规律了。 格力宇浩不喜欢骑马,他来京都的这一路,坐的都是马车。他是嫌弃骑马会沾上灰尘,又搞的自己太累。 马车内,格力宇浩一直闭着眼,外面的雨声滴答滴答的,吵的他眉头越皱越紧。靖王府的管家也跟着坐在马车里,他看着格力宇浩的脸色越来越深沉,忍不住问:“网页这趟进宫,出了什么事情?”他和格力宇浩名誉上主仆,可实际上,是什么都可以问,什么都可以说的。而且从格力涯没跟着回来,他就知道,这次进宫,很不顺利。更何况从出宫到现在,格力宇浩的手中死死的拿着圣旨。 格力宇浩没有说话,只是把他还看过的圣旨递给男子:“你自己看吧。” 男子接过,打开圣旨之后,眼神变幻莫测,接着,他唇角动了动,终是没有开口。格力宇浩见男子没有说话,倒是先开口了:“帝皇高深莫测啊,用赐婚这招把涯儿留在京都,不愧为帝皇啊,本王的计划,暂且要搁下了。” “赐婚?”男子醇厚的声音有些不解,“这圣旨上写的,并非是赐婚之事。” 什么?格力宇浩突然睁开眼,他接过圣旨,接着,瞳孔缩了又张,张了又缩,这样子,跟刚才男子看见圣旨时的表情,如出一辙。久久,格力宇浩合上圣旨,他看着男子,男子看着他,他们的眼中,闪现的是一样的信息。 “这件事,你怎么看?”格力宇浩问。 这件事,指的是圣旨上的事情。圣旨上写着十年前质子事情的始末,写着瑞王瑞雍承是如何提议质子之事。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我只能说,瑞雍承的野心,不小啊。”用质子的事情引起帝皇和藩王之间的猜忌及不信任,从而坐收渔翁之利。“只是十年前,瑞雍承就算提议质子之事,先皇也可以拒绝的,却没有。” “那是因为这的确是个好提议,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人人都懂,四王就算想造反,也会念着儿子们的安全。”格力宇浩的神情变了,又变回那个慵懒张狂的靖王了。 “的确,而且虽然质子这件事是瑞雍承提议的,可是先皇因为面子问题,也不可能向其他的藩王解释。帝皇如今把这件事只告诉王爷,一则也顾全了先皇的脸面,二则……” “二则在御书房,他可是当着其他三王的面,说这是为涯儿指婚的圣旨。”格力宇浩接下他的话。“是我贪心了,还是格力惠太过厉害了?”半晌,他叹了一声气问。 男子不答,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王爷打算如何回应帝皇的这个圣旨?” “不枉此行。”简单的四个字,已经说明了格力宇浩对帝皇圣旨的回应。 男子唇角勾起笑意,就算从小跟着靖王,对于这个男人,他还是看不透。 格力宇浩瞥了他一眼:“我想和格力惠争,那是格力家的家事和私事,但是当外敌来临时,家事和私事暂且可以搁下。因为……”格力宇浩平静的眼底,射出了火一般的热度,“瑞亚国的皇族,必须是格力家的子孙。” 也许,只是也许,也许太祖当年封地,将自己的亲弟弟派遣在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为而今的帝皇,留下另一道保障。毕竟是血浓于水,一旦帝皇有危机,靖东,或许是他东山再起的地方。 就像格力宇浩说的,不管家事和私事如何闹,瑞亚的皇族,只能是格力家的子孙。 第12章 “师兄,我这剑的力道够吗?”护国公府,无尘的院子里,神清气爽的少年,挥汗如雨。 少年的剑法柔和,可剑气却不小。矫捷的身影如行云流水,只是这声音听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显然是少年练剑的时间长了,身体有些疲惫了。 无尘坐在亭子里喝着凉茶,8月的天气炎热,真亏小师弟的毅力如此强。“不够。”无尘无情的到处这挥剑的缺点,“不过……力道虽不够,精神却可嘉,过来歇会儿,否则若是中暑了,还得浪费更多的时间。” “好。”小师弟奉无尘的话如圣旨,从来不违抗。 无尘轻笑着为小师弟倒了凉茶。心思,不由的远了。 自从那日之后,他和那人,再也没有见过。也自从那日之后,这皇宫的大门,他也再也没有踏进过。那日回府的第二天,他没有上早朝,理由帝皇替他给了,因为前一日淋了雨,高烧未退。 于是这一歇息,便是三个月。三个月以来,倒不是没人问起他的情况,父亲解释,他自幼身子不好,这一发烧,便落下了根,这身子,再也累不得了,于是帝皇借此,便撤了他上朝的事情,从此,未侯体落多病的名声,也就出来了。 这名声也无妨,不用上朝,无尘觉得更自在。 只是偶尔听到父亲提起那人的时候,心还是会担忧。比如义王造反,以仁义忠孝之名。 半个月前,义王长子在质子府暴毙,那人派人查看,却久久没有结果。不知为何,义王得了消息,他怪帝皇在长子暴毙的第一时间没有通知他,定是帝王无颜面对他,觉得愧疚,为此,他断定是帝皇下了杀手。所以,起兵造反。 他听父亲提前过,这事情不是那人所为,且那人为了义王长子的事情,在朝政上发了好大的火。 义王造反,本不算见事件,可是关于义王长子暴毙的事情,皇室的确是无有口难辩。为了国家太平,帝皇派遣石连明德去镇守,并下指令,只守不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继义王长子这件事后,其他三王竟联名要求帝皇放了质子。有了义王长子的前车之鉴,他们这次的要求,帝皇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是一旦放了,就表示皇室有亏,帝皇的名誉何在? 满朝文武,谁也想不出法子解决。 “师兄……师兄……”清扬看着自己杯子里的茶水不停的流出,忍不住提醒,“师兄,你这茶是不想让师弟我喝了?” 嗯? 无尘赶忙回神,有些尴尬。“为兄想着方才小师弟的剑法,有些慌神了。” 清扬一听师兄还在琢磨自己刚才的剑法,也不去怀疑是真是假,心儿是一阵感动,只差没有磕头谢恩了。 “少主。”门口传来文右的声音,“少主,皇后娘娘来了,夫人请少主去后花园。”文右和文左,自无尘回来之后,便成了他院子的侍卫,保护他的安全。在倾家人的眼里,双腿不便的无尘,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个,显然他们忘记了,无尘的院子里,还住着清扬。 “三姐?”无尘想了一下,“我这就去,文右,你留在这里,陪清扬练剑。” “是,少主。”文右求之不得。 倾家后花园 无双自从当了皇后之后,这三个月来,是第一次回娘家。后宫眼下只有她一个娘娘,哪件事都要她首肯,这小事情累计起来,可也不少。今儿抽一回空年娘家,可把倾夫人高兴坏了。 无尘远远的就看见,那个大腹便便,一身高贵的女人。才三个月不见,三姐倒是稳重了不少。 不知她说了什么,旁边的娘亲和三姐跟着笑了。 无尘的眼神柔和了,这样的家,真好。 “无尘弟弟。”是无云先发现了他,赶忙向他招手,“快过来,三妹从宫里带了不少好吃的,二姐若是没有记错,全是无尘弟弟最喜欢吃的点心。” 他最喜欢吃的点心?无尘苦笑,这分明是二姐故意说的,他哪是喜欢吃甜点的人。 推动轮椅来到她们面前,三个女人一台戏,三双眼睛盯着他,他倒是有些后悔来了。 “对了,怎不见弟妹?”无双坐了许久也不见净暇,有些好奇。 “这几日清扬练剑练的勤,无尘又总是陪着他,你看阳光毒辣,弟妹怕无尘累到,这会儿应该在厨房做冰镇酸梅汤来着。”无尘道。这段时间她和净暇的关系倒是很好,一则都是女人,二则也就她们两个女人了,倾,母年事已高,也不会陪着她们聊东聊西。无双在皇宫李,无雪陪着石连明德去了战场,无云是姐姐,心知弟媳在这个家的重要,那是要伴着弟弟走一辈子的人,他怎能不和她搞好关系呢? 何况两人相交之后才发现,净暇这人的想法,和自己很相似,这不,就成了姐妹知己了。 无双咯咯的笑,有些暧昧:“无尘弟弟好福气,净暇公主乃金枝玉叶,却不嫌辛老为弟弟下厨,当初和南相国联姻的时候姐姐还在担心,如今看来这担心,怕是多余的了。” 无尘也跟着道:“净儿的确是个好媳妇。” 噗嗤……无双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既然如此,弟弟应该是很爱了?” 饶是无尘一个大男人,被无双那贼贼的眼神看着,也不禁有些脸皮薄。果然,三姐就是三姐。“净儿值得男人真心疼爱。”无尘没有直接的回答,只是在场的人听不出,以为他是真心爱上了。 “那……弟弟几时为倾家添后?让父亲和母亲也跟着高兴高兴。” 无双此话一出,倾母两眼发光的盯着无尘,这件事才是她目前最盼望的。只是从小对这个儿子有亏欠,她不好主动开口,本来见三女儿来了,也想借机敲打敲打,不了女儿先开了口,这不是了却她的心事了吗? 无双好笑的看了倾母一眼,母女连心,见母亲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瞧,她就猜到了几分。 无尘叹气:“无尘自然没有陛下厉害,能够一击即中。”他回答的大方,却叫倾母在内的三个女人都红了脸。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倾母忍不住训斥了一句。 这话,的确有些暧昧。 无尘孩子气的辩解:“那真是无尘的本事不如人。” 哈哈哈……无双和无云笑了,女人银铃般的笑声,格外动听。 “你们在笑什么?”净暇领人端着冰镇酸梅汤进来了,她先走到无双面前,“净暇参见皇后娘娘。” “公主快请起。”方才听无云说道净暇的好,她很是高兴,“都是自家人,公主不必如此多礼。”于公于私,她都该对净暇好。 “谢谢三姐。”既然皇后说了是自家人,聪明如她,自然知道该怎么称呼。 果真,这一声三姐,听的无双心花怒放。“弟妹带来的是什么,问着有酸酸的味道,让我倒是嘴馋了。” 孕妇喜欢吃酸的,在宫里,一大堆的宫女太监跟着,深怕她酸的吃太多,所以总是盯着她,眼下在自己家里,没人管着,无双这嘴馋的毛病,又来了。 净暇赶忙让下人端上酸梅汤,一边道:“三姐怀有身孕,这冰镇酸梅汤有些加了冰,对二姐可不好。方才……”她温柔一笑,“方才听下人说三姐来了,所以净暇又把凉的酸梅汤加热了,三姐尝尝。” 净暇端上来的那碗,有些温热,虽然是夏天,可是无双吃进嘴巴里,也不觉得热。净暇见她吃的欢喜,又把冰镇的那几碗端给倾母、无云以及无尘。 倾母是欣慰的,如此媳妇,她有何求。 无云和无双看着,自然也替自家弟弟高兴。这门婚事,是天作之合。无尘眉目含笑的看着自己的妻,心中,并不平静。净暇对他的情,他懂。只是净暇要的不是他的懂,他知道。总是她从来不说。 无双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三姐,我送你。”这姐姐外刚内柔,表面上看起来开心,可那眉心却不曾松开,无尘知道,她有心事。 “嗯。”无双本来是想来娘家说说的,只是有净暇在,又有些不方便,现在弟弟的意思,她也明白。这个弟弟与众不同,又玲珑剔透,有他在,心总能跟着放下。 姐弟两人男的俊俏女的美丽,若是不知情的人,到会以为是夫妻。 “三姐强颜欢笑,可是因为陛下?” “弟弟聪明绝顶,想必是听父亲说起过。这几日,朝中大臣意见不合,陛下寝食难安。我是小女子,不懂什么大道理,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陛下难过。”无双声音哽咽,想哭,又哭不出来。 女子嫁了人,心思跟着夫家,更何况这夫家,乃是皇家,那就更身不由己了。 “姐姐此言差矣。”无尘握住无双的手,明明是夏天,这姐姐的手,却好冰凉。 “在陛下心中,姐姐才是最重要的人。” 温润的声音,柔和的眼神,叫无双看了许久。 “无尘,当真?”哪个女子不喜欢在夫君的心中占第一?无双自然也如此。 “当真。”无尘很坚定的点头,“何况,姐姐腹中还有孩子,姐姐把自己照顾好了,陛下才不会后顾之忧,是不是?” “无尘的意思,姐姐明白了。” 第13章 皇宫,御书房 “朝中所有文臣都以季番为首,他主和,梁逸,你倒是说说看,义王都领兵造反了,朕还要顾着他的面子去安抚?”格力惠冷峻的容颜铁青一片,锐利的眼神几乎要灼伤了站在他面前的梁逸。 梁逸跟着格务惠多年,多格力惠的性格多少是有些了解的。格力惠还是太子的时候,虽然沉着冷静,可是梁逸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就像他现在的性格一样。只是,像今次这样的脾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帝皇的耐性,一向是很好的,为何现在? “区区义王,石连将军的兵马足够对付他,但是陛下,请听微臣一眼,如果您对付了义王,便是给了其余的三王更好的理由造反吗?”这一次,连同梁逸也是站在季番这边的。 “那就打,三王狼子野心,对朕的龙椅早就虎视眈眈,朕怕他们不成?”格力惠冷冷反问。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梁逸沉思。这实在不是帝皇的性格。“您刚刚登基,人心未稳,靖东和洪庭富裕,而洪庭又兵强马壮,如果他们联合忠王和义王,单是我国的国库,怕是不足以支持前方的将士需求。”梁逸冷静的分析。 “那就叫吏部去筹备。若是主和,所有人还以为朕怕了他们不成。”他才刚登基,人心未稳是肯定的,可是若这次主和,这百姓谁还会相信他们的帝皇?新皇需要立威。 咚咚咚……御书房房门敲响。 “陛下,微臣倾贤求见。” “进来。” 倾贤进来之后,很明显的感应到了御书房内压制的气氛,又见梁逸苦笑的看着他,心下知道,陛下主战的想法,是不会改变的了。 季番和倾贤有矛盾,大家都是知道的,可是这次,倾贤也认同季番的看法,这场仗,不能打。所以才叫梁逸来说服格力惠。毕竟在朝的百官之中,他们的关系最好的。 只是没想到这次,陛下连梁逸的话也不听了。 陛下,这三个月来,每次上朝,倾贤总觉得那执政殿上,帝皇的眼神像刀尖般的锐利。不只是他,满朝百官中也有人偷偷问他,陛下发生了什么事。奈何,他向皇后打听,也没有结果,只能尴尬的摇头。 曾经英明的太子殿下,为何而今却…… “陛下,朝廷能用的兵马已经点清,加上石连将军手中的二十万兵马,总共有四十五万。而如今的二十五万兵马中,步兵有二十万,骑兵才五万。” “那四王的兵力又如何?” “四王之中,瑞王的兵力最强,十五万,五万步兵十万骑兵。义王的兵力第二,十二万,八万步兵四万骑兵。忠王和靖王的兵力在十万浮动,步兵和骑兵人数相差不大。总共加起来四十七万,就数量上,不分上下。” “行军打仗岳父大人你是能手,既然你说了数量上我们没有优势,那么其他方面呢?”他不是无知的莽汉,虽在气头上,心情十分不爽,可是到底不会拿国家去开这个玩笑,却泄这份气。 这个?倾贤沉默。在走进御书房之前,他想了无数个可以占优势的地方,但是无奈,一个地方也没有。 帝皇主战,只要有一个地方他能说的上来,那么这就是地方可以主战的理由,可是,他说不上来。 “怎么?需要思考这么久?”格力惠原本就不友善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罢了,你们下去,明天,明天早朝如果你们还想不出个理由来,你们一个个都给朕上战场去。”起身,格力惠离开御书房。 “陛下。”路公公跟上,“您小心气坏了身子。” 格力惠停下脚步,把路公公从头到尾瞧了一边,那阴冷的眼神叫路公公胆颤。 “哼。”格力惠冷哼了一起,“朕有弱到气了几下就会垮吗?” “奴才知错。” “不用跟着,朕自个儿走走。” 季番说的没有错,他虽气季番,但是就这次的事件,季番主和的道理是对的。可是他胸口的闷气,就是消不下去。看着满朝文官,季番说一,他们不说二,就是算季番说的是对的,难道他们就没有自己的理由吗? 这还不算,更气的是……格力惠闭上眼,他最气的是那人,这三个月,竟然一声不吭。 说好等有了后宫的三千佳丽,就会把他忘了,而今三千佳丽还没有,倒是把他,纪念的更深了。 格力惠知道,说忘了只是气话,安慰他也安慰自己的气话,可到现在,被气的,却只是自己。 瑞亚国的国库其实不空虚,可是和富裕的洪庭比起来,的确是不足的。行兵打仗他或许经验不丰富,但是他知道,气势是必不可少的。 义王的军队因为义王长子的事情,气势入竹。而其他三王的军队,跟义王的军队是如出一辙的,关键在于质子。 先皇在世的时候,质子是棋子,牵制住四王的棋子。可是他何尝不知道,从小不是养在身边的儿子,弃之也不可惜。 瑞王从十年前就在算计,算计起兵造反的理由。这个道理,他早就知道,只是十年前瑞亚国,十年前的他,羽翼不够丰厚。 如果十八年前先竽和倾家没有隔阂,那么在十年前,瑞王就算有造反的心思,皇家又何必怕他? 然十八年前,先皇收了倾贤的兵权。皇家有三分之二的将士,是倾家人一代代带出来的。 在那个时候要他们打仗,定是没有希望的。 而那个时候,明的也还小,才刚刚参军,更是没有作为。皇族,根本没有能力和四王斗。所以就算质子的事情对皇族有多么不好的名誉,也只能忍。 父皇啊父皇,您的忍一时,可叫朕和战两边为难啊。 睁开眼,原本浑浊的思绪,已经渐渐理清了。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蔷薇花,纯白的,没有其他杂色。以前没有发现,这纯白的蔷薇花,就像那个人的身影,如此的纯粹。 白色蔷薇是母后生前最爱的,听父皇说,皇宫的污泥在脏,所以看着这白色的蔷薇,好人心清净清净。 格力惠勾起唇角,不自禁的笑了。 那人喜白,也是因为白色的干净吗? 自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见他上朝了。他们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既然话到了此,谁又能忍又折磨谁? 所以两不相见,是最好的结局吧。只是心,偏偏不是这么想的。 知道无双今天回了娘家,格力惠像是急着想要知道什么似的,朝着皇宫的寝宫走去。 “皇……”宫女们见他到来,赶忙行礼。 “起来吧,皇后可是回来了?” “娘娘回来了,只是身子有些累,正在歇息,可要奴婢唤醒?”无双的陪嫁婢女止霖,恭敬道。 “不用。”格力惠坐到主位上,“跟朕说说皇后这几日的事情,她腹中的皇儿,可是折腾了她?” 止霖听帝皇如此关心自家小姐,很是安慰。“回陛下,娘娘腹中的胎儿很是乖,除了之前的害喜有些严重之外,从来不闹娘娘的,昨儿个还胎动了。” “哦?”格力惠的眼神缓和了几分,初为人父,他自然也是高兴的。“怎么不来告诉朕?”语气有些怪罪的意思。 止霖知道帝皇不是真生气,忙解释:“娘娘不让,娘娘说这几日陛下国事繁忙,此等小事就不敢来打扰陛下了,她还说等过了这阵子,再给陛下一个惊喜。” “无双贤惠啊。”只是那个贤惠的女子,他不爱啊。“对了,娘娘今儿回了娘家,可是高兴?” “嗯……”止霖以为帝皇关心的是自家小姐,便一五一十道了,“在奴婢看来,娘娘本来不是很高兴的,娘娘为陛下担忧,心神不宁。后来世子送娘娘到门口,娘娘的心情才好了。” “哦?”格力惠挑眉,“这样么说来,你家世子还是灵丹妙药,朕的心口现在也不痛快,请你家世子来医治医治?” “陛下抬爱。”止霖纳闷,陛下这玩笑,开得可真不好笑。怎么她听来,是有些吃醋的意思。难道说陛下吃世子的醋,怪世子和娘娘关系太好了?不行,等娘娘醒来,得把这件事告诉娘娘,让娘娘更加高兴高兴。 “可知道你家世子说了主知,能这么灵验?” “奴婢听的不清楚,只是有几句,奴婢倒是记得。世子跟娘娘说,在陛下心中,娘娘才是最重要的,娘娘安然,陛下才有心情处理国事。” “他倒是明白”格力惠这句话有点冲,又是气的。 既然知道自己为国事繁忙,怎不见他进宫来安慰安慰朕?格力惠站起,冷着脸走到门口,又突然折了回来。这下把止霖吓坏了。“陛下?” “既然你家世子和你家娘娘姐弟如此情深,朕便下旨,请你家世子来宫里住上几天,好开导开导你家娘娘,你觉得如何?” “奴……奴婢不知。” “你自然不知。”挥手,离开。 护国公府 无尘放下手中的书,好笑的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女子。女子一张姣好的容颜红彤彤的,似乎有些难为情。无尘倒是好奇,净暇是个爽朗的女子,是什么事情叫她如此尴尬? “净儿捧着汤药已站了一炷香的时间,手脚不酸?”无尘好心的提醒。 净暇把盘子端到无尘的面前:“这是……这是给夫君喝的补药。” 哦? 无尘接过,却没有喝:“晚膳刚过,我哪能喝得下?” “可这是婆婆吩咐的,怎么辜负她老人家一番心意?” “这倒是。”无尘掀开盖子,碗里的汤药味飘了出来,这味道……无尘余光观察净暇,见她的脸更是红了几分,忍不住轻笑出声,“净儿有话,但说无妨。” “我……我……”本来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眼下娇羞的神情,也不过是小女人罢了,只是那小女人的姿态,更是美艳。“方才婆婆找我谈了话,问我……问我……”净暇闭上眼,“问我同你的关系可是好,不然结婚三月有余,我的肚子,怎么还没有消息。” “净儿……” “夫君,无尘。”净暇睁开眼,走到无尘背后,她美丽的双手从背后环住无尘的颈脖,头亲昵的靠在无尘的肩膀上。并非不喜欢正面,只是害怕此人清透的眼神看着,会叫自己没有勇气。“无尘,咱们自新婚那天,便再也没有……没有圆房了。这等话,净儿怎好意思告诉婆婆。” 温婉的女声带着撒娇的意味,湿润的气息在无尘的耳边徘徊,只要是身心正常的男人,都无法抗拒这样的吸引力。 耳朵有些痒,被自己的妻妇吸引,这本事多么美妙的事情,然无尘却苦不堪言。他转过头,看着妻子红的滴血的脸,像是一张极其珍贵的画,等的是有心人将这幅画收藏珍惜。 微微一笑,无尘在那脸蛋上,轻吻了一下。“那晚醉了酒,毫无姿态可言,我才放得开。净儿,一个双腿使不出力道的男人在床上,你不知道有多么难堪。”无尘轻柔说话的话,就像一盆子的冷水,把净暇暖暖的身躯,冻的确彻底。 看净暇原本红润的脸色,片刻间变得苍白,无尘于心不忍。可无尘很理智,这件事既然要解决,那就一次性解决的彻底。他知道自己的话会伤了净暇,心隐隐有些疼,为这无辜的女子。“净儿,对不起。”伸出手,把净暇抱进怀里。“对不起。” 那一声声抱歉的温润嗓音,无法抚平净暇的冷意。他不怪无尘,怪的是自己,让他难堪了。 眼底的泪水想要涌出来,她却倔强的将不让。她不是不洁的姑娘,向自己的夫君求爱,她知道不妥。 可是看着无双那隆起的肚子,那散发着圣洁慈爱的光芒,她很是羡慕。怀上自己心爱之人的孩子,这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可她忘记了,她的夫君,和平常人不同。 就算再风采迷人,那双残缺的双腿,是他的痛啊。 断断续续,净暇还是哭了。“往后,我再也不提了,咱们相敬如宾。”谁说夫妻之间,一定要行闺房之乐的,谁说男女之间有了孩子才叫幸福美满的家庭。净暇觉得,在她的心中,无尘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孩子没关系,只要,她的夫君疼她爱她,那她这生何求? 无尘拍着净暇的背,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此生,负了这个聪明坚强,又美丽的女人。 送净暇到房间,看着她睡下,无尘手轻轻一扬,房内的烛火灭了。 他就坐在轮椅上,伴着熟睡的净暇,坐了很久。 黑暗的房间里,本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然无尘似乎能看清一切,等他坐的差不多了,才推着轮椅离开。 八月的月光皎洁明亮,照他的影子,留在地面上,慢慢的拉长了。几许不表风飘过,吹动着他因为晚上而更乌黑的发,发飞舞,如同他清澈淡然的气质,也是一绝。 再次回到书房,无尘已无心看书。他拿出笔记本,开始了点点滴滴的记录。陌生的文字在这陌生国度,谁也看不懂。他甚至不会知道,百年之后,极光之殿所供奉的光明身子,转世在未来,又重生在这里,那个尊贵的少年,看了他的日记,对他敬佩有加。 也因为这份敬佩,少年自私的给了他们第二世的缘分。 日记到最后,无尘留下了感叹号,省略了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他心底,蠢蠢欲动的那份情。 只是,才收好日记,他眼神突地一凌,有陌生的气息闯进了护国公府。是谁?夜晚不请自来,自然不是光明磊落之辈。无尘双手握紧了轮椅两边的扶手,手背上,跳出一根又根的青筋,他手指松了握,握了又松,终究,还是握紧了。 穿着夜行衣的身影,在护国公府行走,他的目标明确,似乎对这府邸的构成造了如指掌。找到目的地后,那人观察了四周,见没有守卫,眼中射出一抹轻蔑。没想到堂堂护国公的府邸,竟然这般好闯。 待他准备推开那房门时,手一顿,身影猛的回首,眼神惊讶的看着立在他身后的人,那人身材很好,却也同样蒙着脸,叫他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危险,由着心底发出警告。这人能无声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功夫,肯定在自己之上。 他从不知道,护国公府,竟然由此高手。是谁? 两个面面相视,双方都没有开口,暗中却在琢磨对方的目的能力。 前面的人眼神如谜,而后面的人眼神沉静。 “你是谁?”最后,还是前面的人先开了口。 “阁下真是幼稚。”不料这人,竟开口嘲笑,“哪有贼会报出自己的名字?”漫不经心的语气,透着几分慵懒。 挑眉,有些意外这人的话。接着谜一眼的眼底泛起浓浓的兴趣,放肆又邪魅。“说的话,既然如此,咱们交给贼友,如何?” “交友以诚相待,如果阁下的诚意够了,我倒是可以考虑。”不拒绝,也不答应,却更加让人期待。 “那么你要的诚意是什么?” “告诉我,你夜闯这里又是为何?” 噗……张狂的声音笑出声,一瞬间,这声音让对方觉得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从哪里听过。 “我告诉你,你就会信吗?” “我若说了信,你又会信吗?” “好,我便告诉你,我来这里,是要刺杀南湘国公主,净暇。” 眼神一眯,随即又缓和,来不及凝聚的寒光,就这样散开了。“杀了净暇公主,瑞亚国和南湘国便成水火,这对四王而言,倒是个绝佳的机会。” “阁下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原来阁下是想再用刺杀义王长子的计划。”勾起唇角,却道出惊天的秘密。 杀气一瞬间,涌上对方的眼底。 那人避开,又故意调侃:“不是说交友吗?此等诚意,当真第一次见到。”一面悠闲的说着,一面轻松的避开。 第14章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才叫你永生难忘。”交手间,仍不忘占口头上的便宜。 看对方这般轻松的姿态,叫后来的蒙面人不敢小瞧了起来。只是两人过招才没一会儿,从他们的侧面冲出一个少年,少年穿着白色的里衣,连带子都没系好,就拿着剑加入了战局。可见,他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师兄家乱来。”来人便是清扬,一口青涩的声音好没所场。 身在战局的两人原本也因为这声音而看不起清扬,那声音一听就知还没发育,可见此人的年纪也小,所以他们也不屑在乎。可是很快,他们错了,清扬的功夫和他们相比,竟在伯仲之间。 眼看着彼此的目的都没有达到,他们只好作罢。看了彼此一眼,飞身离开。 “站住,你们别跑。”清扬想了也没想的追了上去。 “文右?” “哥?” 方左和文右是一同出现的,他们在无尘的院子里,这里是倾贤的书房,所以过来有些远,若非打斗声和清扬的大嗓子吵醒了他们,还真不知道有人闯了进来。不过,两人当下想明了一个问题,不只是少主的院子需要守卫,连大人的院子,恐怕也不安全。 这么一吵,把倾贤在内的整个倾家都吵醒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倾贤同清扬一样,也是穿着里衣跑过来的,见到文左和文右,又不见其他人,以为他们知道了情况。 “大人。”文左回答,“我和文右是被打斗声和小清扬的叫声吵醒的,等我们到的时候只看见小清扬的身影,已追不上了。” 倾贤蹙眉,赶忙上前推开书房的门,作为将军,倾贤的名声比起石连明德,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将军对自己的领地非常看重,如果把书房比作是自己的领地,那么倾贤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人踏入过。 半夜三更,他的书房门前出了这种事情,倾贤很肯定,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 “为今之计,只得等清扬回来再说。文右,你先去看看少主可是无恙。文左,你随我进书房再说。” “是。” 文右和文左作为无尘院子的守卫,他们是知道无尘有睡书房的习惯,就如同今夜,所以文右直接去了书房,而不是无尘和净暇的新房。 待他到书房的时候,无尘正好穿上了衣服,烛光照着他洁白的脸,神情有些朦胧,怕也是刚被吵醒。 无尘书房的烛光是彻底不能灭的,这蜡烛也是特别制作的,因为他的行动不便。 平日里,他睡觉或者起床,如果不是清扬在旁边伺候着,那么一切都是自己来的。包括文右在内的人,都不知道少主是如何自理的,但是他们不会问,问了,会伤及少主的自尊。 “我似乎听到了清扬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无尘原本想起来,见文右进来了,便索性靠在床头了。 “有人闯进了府里,清扬已经追了去,详细的情况需等清扬回来了才能知道。……哥哥和大人在书房等着,少主可要过去?” “嗯,过来帮我下。”有人闯进了府里,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去? 等无尘和文右赶到书房的时候,清扬还没有回来。 “父亲,可有什么东西被盗?” “东西倒是没有,应该是被清扬及时发现了,不过为父很好奇来者的身份和目的。” “小师弟的功夫很好,父亲放心,定是可以把来人抓回来的。”无尘安慰,“到时候不就一清二楚了。” “希望如此。” 清扬的武功好,他的轻功更是好。不过他有些吃亏,亏的是他对京都的路不熟悉,而对方显然也抓住了这点,带着他溜达了一圈。 “混蛋,你够了。”清扬加快速度,直接飞到对方的面前,拦住他,“有本事跟我明着打,你这样算什么男人。” “哈哈哈……”对方大笑,觉得这少年很逗。仔细一看,少年单薄的里衣已经敞开,露出清瘦的身子,那身子还没发育好,显得弱不禁风。不过,他可不敢小瞧这少年。如果没有猜错,这少年就是跟着倾无尘回护国公府的。 倾无尘消失了十八年,当年还是婴我就被断了双腿,没有人会相信,他竟然还好端端的活到现在。 而眼下这个少年的武功又是如此了得,他不禁好奇,到底这十八年前,倾无尘住在哪里。 “弟弟,关于我是不是男人这个话题,只要女人知道就好了,我没想过向你证明的。”戏谑调侃的声音,玩世不恭。 清扬被气到了,从小到大,他从未如此气过。他急怒攻心便没了理智,拿紧了剑用了十分的力道跟对方动起手来。 这一动,可不简单。 对方后悔了,小家伙不能气的,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当两人的剑交错时,听听见砰砰的声音,他们的剑都断了。剑断了还有手,清扬趁机,狠狠的给了对方一掌。对方显然习惯了打斗,很快以掌接掌风。 砰…… 两人的身体被弹开了。 接着噗嗤一声,清扬流血了。 血?清扬长这么大,从未流过血,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而在他发愣的瞬间,对方一个飞身,离开了。 “站住。”清扬回神,赶忙追了上去,只是一用力,又一口血吐了出来。眼看着对方已经追不上,清扬只好回去。 护国公府 当清扬唇角沾血,又敞着里衣的模样出现在书房门口时,把大家吓了一跳,就连事发到现在一直冷静安然的无尘,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师弟。”他惊叫出声。 “小清扬。”文左快一步上前扶住他。 “文左,扶他到我这边来。”无尘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沉静。 “是。”文左扶着清扬到无尘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退到一边。 无尘搭上清扬的脉搏,脉搏跳的虽然有些快,但很稳。满口的血应该是一时之间内气没有缓和过来所致。如此,无尘也放心了。不过另一个问题又来了,能把小师弟伤到这个份上的人,怕也不简单。 “师兄,我不会死吧?”清扬受的刺激更大。他对自己的武功一向很傲,否则初见文左文右时,也不会那般轻视他们,却没想到今日竟然被人伤到这等地步,少年的心,终于体会到了落败的滋味。 “会。”无尘会字说的不留情面,把倾贤和文左文右吓了。 “尘儿,清扬伤的很多严重?”倾贤脸色一变,这清扬是为了倾家而出的事情,如果真有个万一…… 无尘本意只想吓吓这个弟弟,没想到清扬没吓到,倒是吓了自家的父亲,于是赶忙澄清:“父亲放心,师弟无恙,我不过是跟师弟开个玩笑。” 倾贤听了,松了一口气,松气的同事训斥儿子:“这玩笑哪里随便能开的?” 清扬见倾贤生气了,马上为无尘解释:“倾伯伯别生师兄的气,我晓得师兄是开玩笑的了,如果真个有好歹,师兄便不会说这个字了。” 师兄弟相处十多年,这默契,当然不会是才和儿子团聚的倾贤可以比的。为此,倾贤有些羡慕。 不过现在,不是羡慕的时候。 “若是真无碍,先把事情的经过和伯伯说说。” “嗯。”清扬开口,“我原本睡得很熟,突然间感觉到了杀气,就被惊醒了,于是顺着杀气跑了过来。那时外面是有两个人在打斗,后来其中一人跑得太快,我只得去追第二人,我便是被这第二人打伤的。” “你的意思是,夜闯这府邸的,是两路人马?”倾贤意外,他原以为对方没有闯进书房,是因为被清扬阻止了,现在看来,似乎两路人发现了彼此,才制止了彼此。 “是的。凭他们的气息我可以很肯定,他们不是同伴……嗯哼……”说着,清扬咳了一声。伤到没事,反而是身体着了凉,有感染风寒的趋势了。 无尘叹气,小师弟这冲动和不解世事的性格,要磨练磨练了。“父亲,我先带师弟去疗伤。” 第15章 疗伤疗到了无尘的书房,清扬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生性好动,看着书房整柜子的书,上下的眼皮就开始打仗了。 “师兄,我……我没什么,我自己调整一下内息就好。”清扬站在门口,舌头舔了舔唇角的血,不准备进去。 无尘回头,看了他一眼,很淡定的眼神,看着清扬从头寒到了脚。最后撅起嘴巴,只好跟着去了。 “师兄,我……”清扬才开了口,却突见无尘转过轮椅,等不及他回应,无尘已单手发掌,掌风又快又猛,清扬知道师兄是生气了,可又不知道师兄气在哪是城,正为自己觉得委屈时,那袭上自己的胸膛的掌风竟然奇妙的不疼。 噗嗤……紧接着他一口血吐出,赶忙呼吸了几下,竟意外的爽快。“师兄?谢谢师兄。”清扬知道,是无尘为他打通了刚才被对方掌力堵住的经脉。 “坐。”无尘指了指前面的木榻,自己刚靠着轮椅。 “哦。”猴子般难以驯服的少年,此刻像只小兔子一样,乖乖的端正坐姿,不敢动。 无尘看着他那小模样,觉得很是好笑,不禁缓和了声音:“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我……”清扬愣着脑袋,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摇头,似乎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本门武学最基本的地方,可是什么?”无尘问。 “万物相通。”清扬不假思索的回答。 “既然如此,就算双方的武功再好,当他向你发掌时,再猛烈的掌风,以你的修为也不可能无法化解,然现在又受了伤,又是为何?”万物相通,以柔化刚。对自己越有危害的,利用起来,却是越有用的。以清扬的武功,化解对方的掌风转为已用,是绰绰有余的。 “啊……”清扬尖叫了一声,“师兄,你这么一说,我明白问题在哪里了。” “哦?”无尘挑眉,显然清扬要说的话,在他意料之中。 “对方用的……对方用的是我们极光之殿的武学。”所以清扬才来不及反应。 尽管无尘觉得对方的武功有些门道,可是在亲耳听了清扬的话之后,还是被震惊了一下。 极光之殿门徒无数,放眼这天下,自然不可能只有他和小师弟。可自己的师门无尘最是清楚,出来的都是光明磊落之辈,如此同门,又为何要在半夜闯进护国公府,目的是父亲的书房。 书房里放的是什么,谁人想不到? 这一刻,无尘一向平静的心,不那么淡定了。 “师兄……师兄……”清声没想的那么多,“师兄你说会不会是哪个师兄弟啊?可是不对啊,是师兄弟的话肯定认得我,我又没有蒙着脸。”就算再给他十五年的时间,这颗简单的脑袋,还是想不透的。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无尘招招手,今日这事,为兄给你分析分析。“ “好。”清扬蹲到无尘的脚边,趴在他的膝盖上,养着脑袋听着。知错能改,是小师弟最大的有点。 “我问你,当你父亲书房门口时,可是看见了两个人蒙面人在打斗?” “是啊,这话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我觉得他们半夜三更来吵人家睡觉,实在可恶。”想起这个,清扬又握紧了拳头愤愤不平。 “那我再问你,你冲过去,可是为了什么?” “抓他们啊。”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师兄怎么变笨了,竟然想不明白。 看着清扬简单的眼神透露出的讯息,无尘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瞧瞧这家伙用什么眼神看着自己。耐着心思,无尘再问:“那你可是抓到了?” “没有。”师兄今天,纯粹是为了打击他。 “师兄给你讲个故事,可要仔细听了,听完后告诉师兄你明白了什么。” “嗯。” “有一只河蚌,张开蚌壳在河滩上晒太阳。这时,有只鹬鸟从河蚌身边走过,就伸嘴去啄河蚌的肉。河蚌就急忙把两片壳合上,把鹬嘴紧紧地钳住。鹬鸟用尽力气,却怎么也拔不出嘴来。蚌也脱不了身,不能回河里去了。河蚌和鹬鸟就争吵起来。鹬鸟瓮声瓮气地说;一天、两天不下雨,没有了水,回不了河,你总是要死的,河蚌也瓮声瓮气地说:假如我不放你,一天、两天之内,你的嘴拔不出来,你也别想活,总要饿死,河蚌和鹬鸟吵个不停,谁也不让谁。这时,恰好有个打鱼的人从那里走过,就把它们两个一起捉去了。……可是听清楚了?”湿润如水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晚,安静的房间里,异常的好听。 清扬动了动唇角,憋声憋气道:“听清楚了。” “那你告诉为兄,你听出了什么道理?”无尘伸手,揉着清扬柔和的发,眼神敛出淡然的光明。小师弟单纯,若能在极光之殿过一生,那倒也无妨,可是入了尘世,这性子,总会吃亏的。 偏偏师父说,小师弟命中的劫,只有入了尘世,才能化解。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清扬回答,这个故事他当然是听过的。 “只是如此?”无尘挑眉。非得逼着清扬亲口说出来,有些事情有些道理,只有说出来了,才会长记性。 “是我太冲动了,我应该再观察仔细的。等他们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我再现身。” 噗嗤……无尘忍不住轻笑出声:“呆子。”他低骂了一声,“我要你说的哪是个道理。”看来,他是高估了小师弟的智商。 “不是这个道理?”清扬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在他听来,分明就是这个道理。 “那如果他们没有打的你死我活而散了,那怎么办?”无尘没好气的问。 “那……那我还是要现身不是?” “他们能打的你死我说,让你坐收渔翁之利,那是最好。可如果他们不打散了,以小师弟的武功,偷偷跟踪,再确让对方的讯息或者身份,这不是更好吗?你既不用受伤,我们又能坐收渔翁之利,是否?” 清扬眼神闪啊闪啊,终于明白了。“师兄,我知道了,就是要先三思而后行。凡事要动动脑筋,师父经常教我的。” “那你怎么没学会?” “因为平时用不到啊。”清扬理所当然的回答,听到无尘好气又好笑。 “好了,你也累了,回去睡觉吧。” “不要。”清扬抱住无尘的双腿,“师兄我睡你这里吧,万一再闯进一个人,是冲着师兄你来的,师兄你又行动不便,那可怎么办好?” 小师弟单纯的关心和体贴,让无尘很是感动。这个孩子啊…… 屋外常常的走廊上,文左和文右站在那里,无尘和清扬的话,一字一字,他们听的很清楚。身份对换,如果今天不是清扬,而是他们,他们会如何? 答案怕是和清扬一样,会冲上去抓人,毕竟在自己的地盘,哪容得下别人这么放肆。 无尘的话,在他们的心里,激起了层层的波浪。 “大哥,我开始有些喜欢少主了。”文右头脑简单,说话自是不文雅,不过很清扬一样,他的喜怒安乐,表现的非常直接。 文左笑着:“以后跟着少主,有的你学。”这弟弟,以前他说的话,他一根筋的反对到底,就是不听,没想到暗中听见少主的这番话,却是这么受用。 “那是自然,因为是少主啊。” 是夜,这边愁,那边自然也愁。 清扬能发现对方用的是极光之殿的武功,对方又怎会发现不了?虽然吐了几口血,但是这血吐的非常。怎么也想不到倾无尘身边的少年,竟然是极光之殿的人,这么一来,倾无尘这十八年生活的地方,自然是极光之殿了。 极光之殿是什么地方,最接近神子的地方,难怪倾无尘能养出这般气质。光是想到这里,他对倾无尘的兴趣,便加浓了。 不过……眉头紧蹙,护国公府有极光之殿的人守着,恐怕第二次想闯入,就难了。那么之前的计划,不是要重新规划吗? “来人。” “少爷。”黑暗中,一道人影出现。 “回去告诉我父王,从护国公府下手的事情,重新规划。” “是。” 翌日 “护国公大人,世子,陛下有旨,皇后娘娘这几日心神不宁,世子和皇后娘娘姐弟情深,又常听皇后娘娘提起,世子的话,有良药之效,所以陛下特倾世子进攻住上几天,好叫皇后娘娘心神安宁。” 什么?无尘恍惚,一时之间,脑海里再也想不下其他,有的,只是帝皇威严英挺的身影。三个月,沉静了三个月的心,竟一下子,狂跳了起来。 第16章 “公公,陛下这旨意?”无尘想说,那男人是不是脑子混了头,这等旨意,竟然也会下。 “世子,做奴才的,哪晓得陛下的用意。”路公公显然也是只成了精的狐狸,该说的他会说,不该说的,他一个字也不会提。 无尘叹了一声气。他这圣旨下的光明正大,连自己想拒绝也没有空隙可以钻。或许,他早就想到自己会拒绝了,所以才来这么一招。 “尘儿。”倒是倾贤,对这圣旨的到来,有些高兴,“为父有些话,想和你私下谈谈。” “嗯。” 内室。 “尘儿,其实这次陛下宣你进宫,为父有一种看法。” “父亲请说。” “这段时间国事繁多,你也是知道的。义王已经起兵,三王虎视眈眈,按照陛下的意思,这场仗,他是一定要打的。为父也明白陛下的想法,他才登基,如果不打这场仗,会让天下人取笑他懦弱。可是如果打这场仗,我们赢的希望很小。” “姐夫和父亲都是用兵的高手,怎么就助他人之气灭自己的威风了?”无尘挑眉。 “论兵的数量,双方势均力敌,可是在气势上,新皇登基民心不团结,何况刚登基就打仗,这对百姓而言,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理由助长了他们的民心,而且这场仗一旦开打,绝对会是持久的,苦的不只是百姓,我们国库的存银,根本满足不了军事的需求。” 兵部和吏部,牵连的太重要。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要我劝劝陛下?” 倾贤点头,“为父觉得……陛下对尘儿,似乎是特别的。” 无尘心一跳,脸色不由的红了,不会是父亲察觉什么了吧?他赶忙解释,“我的命是陛下救下的,或许是这层关系,所以叫陛下待我好了些。” “也许是的。”倾贤也觉得应该是如此。 无尘松了一口气,只要父亲不要往别处想,那就好。 “不过尘儿,帝皇的宠爱是福,也是祸的根源,就看你怎么把握。然为父可是放心的很,我的儿子聪明绝顶,根本不需要我担心。” 无尘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父亲这样夸自己的儿子的?” “不。”倾贤走到无尘面前,用慈祥的眼神看着无尘,“父亲很骄傲,为有尘儿这样的儿子而感到骄傲,不只是父亲,整个倾家,甚至九泉之下的倾家祖宗,相信也跟着父亲一样在骄傲。” 无尘不语,心中的责任,跟着重了。 冲着倾贤的这句话,这辈子,就算他粉身碎骨,也要保倾家人一生平安。 皇宫。 无尘本来是想带清扬一起来的,可是因为昨晚护国公府发生的事情,无尘还是把清扬留下了,万一再发生第二次,有清扬在,无尘也放心些。 轿子是从护国公府一直抬进皇宫的,待到某个院子的时候才落下。无尘自己推着轮椅出了轿子,入眼的是盛开着白色素雅蔷薇的陌生庭院,这里,不是二姐的皇后寝宫。 皇后寝宫辉煌华丽,这里雅静清香。 “路公公,这里是?”无尘知道,若非那个人吩咐,路公公自然不会这么做。 “世子,这是陛下为世子安排的院子。陛下说,世子虽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可住在娘娘的后宫,还是有些不妥的,为了世子和娘娘的名誉,就暂且将世子安排在这里了。陛下还说,世子喜欢看书,这里的书房比起您府上的书房,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哦?”无尘托着长长的尾音,似笑非笑。现在跟他说什么名誉了,宣他进宫的时候怎么不顾及?不过不得不说,这圣旨来的还真是时候。昨晚对净暇的事情,无尘多少是有些尴尬的,还在想今后该怎么相处,那个男人就无意中替他解决了燃眉之急。 光是这点,无尘尚且可以有好心情。 “世子,可要奴才带世子去书房看着?”路公公讨好的问。并不献殷勤,只是单纯的,把他当半个主子般的恭敬。 “那就麻烦公公了。”无尘一笑一颦均为优雅淡然,这样的人,路公公觉得自己不喜欢都难。 况且他的身上,有一种能叫人臣服的气势。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路公公推着无尘过来,赶忙打开书房。光是站在门口,无尘就被里面给吸引了。说比起护国公府的书房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是看的起护国公府的书房,这里分明,就像一个小型的图书馆。 一个个的书柜,都靠着墙壁,书柜下方,铺着一张白色的地毯,地毯是米色的羊羔毛缝制而成的,地毯上放着一张矮桌,矮桌上有一香炉,香炉已经点上了香。旁边有一个两米宽的窗户,窗户离地高出半米的位置,米色的窗帘和地毯成一色,旁边还有一个长榻专供人歇息的。 这里没有原木味,所以不是一时改造而成的书房,怕是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是谁人这么看书?无尘好奇。 “敢问公公,这里曾经是谁的别院?” 路公公微笑:“是陛下小时候,还没有搬到太子府时的别院。” 咦? 无尘惊讶。 “世子不知,陛下小时候很爱看书,不满十岁,便将这书房的书全都看了个遍。没书可看了,陛下便很少来了,可就算如此,陛下还是叫人天天打扫这里,陛下说,也许有一天,他还会踏进这里,那时,他不想闻到满院子的灰尘味。” 其实格力惠的原话不想如此说的,他想有一天,和心爱的人,在空闲的时候,可以依靠坐在这里看看书。 然帝皇之家,这样的想法,也是奢望。 无尘推着轮椅,来到书柜前,他随手拿出一本书,书中的内容是关于军事的。他放回原处,又拿起另一本书,这书的内容,正是关于军事的。接着无尘来到另一个书柜前,他照样随意的拿着书看,这本书,是关于律法的。他唇角勾起不经意的笑,这里的书,是以书柜来放分类别的。 “怎么不先去卧室看看,这书摆在这里,又不会跑掉。”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 无尘心悸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身边锦衣便服的男人,傲立在门口。他漆黑的双眼,紧紧的看着自己,每一个眼神,都是那么深?而神秘。 “是奴才疏忽了。”路公公赶忙道。 “不关路公公的事,是我听路公公提起这里的书房,才心急的想来看看。”收敛眼神,无尘淡笑的解释。 “心急?”格力惠大步迈进,“我可从来不知道,无尘是个心急的人。” 两人之间的对话,不知不觉用了我字,而不自知。 无尘郁闷,这人是故意的。 看着眼神瞪着自己不说话的无尘,格力惠噗嗤一声笑了。磁性的声音回荡在书房里,那么开心,那么迷人。 虽隔了三个月,可格力惠觉得,时间,似乎一直在他们之间停留着。 路公公见状,赶忙吆喝着众人一起退下,书房里,只有面面相视的两人。若问一直看着一个人,会不会觉得视线疲惫,格力惠的答案一定是否的。他会说,能这样静静看着无尘,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 这人清俊的容貌是上天的恩赐,叫人怎么看都不会腻。 “我听父亲说,陛下这段时间国事繁忙,可要保重龙体。”无尘先移开视线,格力惠这样盯人的视线,让他很紧张,再看下去,肯定会出丑。 剑眉上扬,掩不住满眼的笑意,他问:“是我还是微臣?是陛下还是你?世子才华横溢,怎么说话也这么造次了?” “你?”无尘生平第一次,被人给气到了。 “我?”格力惠迈进一步。 无尘赶忙推着轮椅后退一步。 哦? 格力惠不走了,调侃的声音夹着浓浓的鼻音,是笑意。“世子这是做什么?朕是猛鬼不成,吓着了你?” 这个人?吃错了药?无尘是什么人,下意识的动作没有理由可解释,可冷静过后,格力惠的戏谑又能奈他何?“陛下若真是猛鬼,那就好了,别说义王不敢拿着旗子造反,连三王也会弃盔甲逃之夭夭。”温润的声音,讽刺意甚浓。 格力惠眯起眼,本就深?的眼神,锐利了几分。但和他对视的人是无尘,自然也不会怕。两人再度无声的对望,像是隔着遥遥千里的距离,又近在眼前。 “看来本次进宫,你是来给朕说道理的,怎么着,是倾贤教的你?”声音跟着冷了下来,帝皇生气的前兆。 无尘看着面前喜怒无常的男人,眼底一抹笑意浮现。这人,越是想示好,就会表现的越冷。“忍一时,进一尺,不好?” 第17章 “不好,忍一时会痛一世。”格力惠反驳。 呃?这痛一世,把无尘给愣住了。话出口,格力惠也意识到说了什么,赶忙拧眉严肃了起来。心里懊悔的很,这种话,自己怎么就说了呢。忍一时会痛一世,是他对无尘的情谊啊。 气氛,紧张了,8月的天气,这通风的书房,应该也是热的,不知为何,离书房不远的路公公,却觉得阵阵冷风飘出。他时不时的张望着脖子往那边看,可是无奈,看的见却听不到。所以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尘知道龙鳞不可逆,虽然帝皇有度量,但怎么说也是皇帝,这台阶,是一定要给的。所以还是无尘先开了口,他眼神看向窗外,对上的正好是蔷薇,白色的蔷薇随着几缕飘过的风在起舞,美不胜收。“端亚的地势有些奇怪,一年四季,蔷薇竟然都不会凋谢。” 见无尘先放下面子,格力惠赶忙回应:“你从小长于极光之殿,可能不太清楚,不只是瑞亚长年都开着蔷薇花,还有国家长年都开着罂粟花,也有国家长年都开着曼陀罗花。” “哦?”无尘视线移向格力惠。 格力惠上前,走到无尘的身边,“当今天下虽然动荡,小国无数,无尘可知道最大的三国是哪三国?” “不知。”但应该和长年开罂粟花和曼陀罗花的国家有关。 “无尘当真是世外之人。”格力惠轻笑,“这个大陆,叫天瑞大陆。天端大陆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传说,大陆上居住的,除了我们人类之外还有魔族,神族,矮人,精灵兽人等等。不过迄今为止,在我们人类的历史上,并没有见过这些种族的存在,所以这只是相传。” “神族大概是存在的。”出其不意的,无尘说了一句。 格力惠垂首看了他一眼:“因为极光之殿?” “嗯,极光之殿是供奉神子的殿。”神子,在他们的心里,便是神族。【其实不是,神族,是神子的子民,在系列文千月之魅有介绍。千月之魅讲的是暗月国,就是曼罗帝国帝皇和皇子之间的故事。那里的皇子,就是无尘的师门,极光之殿所供奉的神子的转世。】 格力惠并没有纠结神族和神子这个话题,继续道,“我们三大国因为相隔甚远,所以并没有实质上的危害。不过迄今为止,国家最为富贵和繁荣的,是暗月国。暗月国和阜新国有一个共同点,我们瑞亚国弘扬的是道法,他们弘扬的似乎是魔法。” “极光之殿是神之所在,那么暗月国和阜新国莫不是魔之所在?”无尘又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格力惠这句话,说的非常宠溺。“关于神和魔,尚未被证实的事情,我们先不讨论,阜新国就是那个长年开着罂粟花的国家。严格来说,我们三大国家可以看成是一个独立的天下。” 因为相隔太远,想要染指对方的国家,就先要吞并自己国家周边的小国,这已非十年二十年的事情,所以三大国家,至少在明里,都没有动过其一统天下的动作。 这只能说,这个大陆太大。 “陛下想一统天下?”无尘问。格力惠的声音虽然没有起伏,可是无尘听出了那声线之中夹着的渴望。 “我不想一统天下,我只是想试试,自己最大的能耐,能做到哪里。就目前而言,我只想一统江山。”把属于自己国家的领地全都要回来。他要在有生之年,实现格力家世代帝皇的宏愿。 英俊的脸上,坚定的目光。无尘从来都不知道认真的男人,是这么有魅力。他这一刻很想说,我帮你。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发不出声音。 我帮你。在内心里,无尘也已经说了好几遍。 “陛下既然想挑战自己的能耐,可知能耐二字曲解开来的意思?” 又是一潭,格力惠岂会不知,却又想听这人不停说话的声音,于是假装不解,“无尘请说。” 无尘笑着摇了摇头,“陛下知道的,能力加耐心。” “朕有这个能力。”格力惠在言。 “却没有这个耐性。”无尘接下他的下半段话。 格力惠噗的一声,又笑了,“今日若非是你,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可今日若非是我,谁又敢说这些肺腑之言?”无尘反问。 “所以你说有备而来的?倾贤教的?” “在陛下眼里,无尘还是个需要父亲教导的孩子吗?” 格力惠愣了一下,然后移开头,久久,他又说起一句,“在我的脑海里,时常会想起十八年前,我怀中那个奄奄一息的婴儿,他那么小,那么脆弱。而又想起现在的无尘,那么出色,那么令人……”令人情不自禁。“我很欣慰,可是又懊悔,懊悔当年出现的太慢。”若非如此,他的无尘,会更加完美的。 无尘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跳的很快。谁说誓言最动人?这个那人不经意的话,却更叫他心动。 无尘骗不了自己,他想和这个人保持距离,他知道危险,可是不见了还好,一见了,他无法用理智去维持这个距离。要怪,只怪十八年前的这场缘。 如果十八年前这个人没有救自己,那么或许这个人在自己的印象里,不会这么深刻。但是如果这个人在十八年前没有救下他,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倾无尘这个人了。 一切的因,才有现在的果。 “陛下十八年前的救命之恩,无尘终身难忘。” “那要如何报答?”格力惠突然孩子气的道,“若无尘是个姑娘,可以以身相许,但无尘是个男子,告诉朕,无尘要如何报答?”蹲下身子,和无尘平视。帝皇闪动的眼神中,藏着很深很深的乐趣。 “我不是说过,我助陛下打下天下吗?”实现他的愿望,这才是最好的回报。 “无尘如今连朝都不上了,还要逼着朕永生不见,不是吗?”帝皇讽刺。 无尘扭过头。 格力惠伸出手,把无尘的头转过来。微凉的指尖,轻触无尘的脸,微妙的热度,在两人的身体间移动。 清俊白皙的脸,慢慢红了,红的滴血,却好迷人。格力惠的眼神动了动,他不自禁的靠近无尘。唇,贴上了无尘的脸颊。情,再也控制不住了。 无尘一惊,赶忙推开格力惠。格力惠犹豫蹲着,没蹲稳,身子就这样往后倒去,倒在地上,倒是不疼,却也把他震醒了。“朕……我……无尘的脸有些灰尘,所以我……”帝皇的解释,既可笑又可爱。 噗嗤……这下,轮到无尘笑了。淡淡的笑,并不是很在意格力惠的举动,因为他很清楚,那吻,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怎样的涟漪。 “陛下,无尘的肚子有些饿了,皇宫的点心堪称一绝,陛下不会小气到不肯招待无尘吧。”漫不经心的话,无尘的心情不错。 格力惠的瞳孔缩了缩,无尘的反应让他很是意外,他先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无尘,见他当真没有生气,再慢慢放下紧张,他发誓,他真的发誓,往后在这个人面前,他一定不会再失礼。这种深怕被讨厌的心情,他不想再要了。 点心是在这院子里吃的,无尘本意想去看看无双,格力惠却道皇后在歇息,这是实话。无双怀孕之后,便嗜睡了。 不过精美的点心还来不及尝,梁逸在外面求见。 格力惠满脸的温和,顿时收紧了。他看着无尘,梁逸和无尘他不想他们见面,因为,梁逸知道他喜欢无尘。 “怎么了?若是我没有记错,梁大人是陛下很信任的刑部侍郎。”刑部立的是国法,这个官位,很重要。 “嗯。”格力惠没有否认,可他更不敢说,他把自己的暗恋告诉了梁逸,如此一来,无尘定是不会原谅他的,这永世不见,怕是要当真了。“梁逸话匣子多,这一说,怕非一炷香的时间不够的,朕还是先回去吧,待见了梁逸再来看你。”起身,帝皇有些留恋不舍。 无尘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无奈的摇头。 梁逸是话匣子? 他听父亲说起过,这梁大人话不多,却字字精锐,如今在帝皇的口中,怎么就成了话匣子了?该是他们想聊的事情,不想让自己知道吧。 第18章 “梁逸,你这时间挑的好啊。”格力惠出了院子,脸色很不友善的看着梁逸。 梁逸也不回避,坦荡荡的回视,“石连将军的边关告急,微臣不敢怠慢。众大臣已在御书房等候,请陛下移驾。” “明德的边关告急?怎么回事?”格力惠脸色一沉。连明德也来了告急书,恐怕义王的事情,不乐观了。 “陛下请看。”梁逸把告急书交给格力惠。 御书房 啪……帝皇拍案而起的身影,已经表露出了他的怒气。“明德只守不攻,义王是当真以为朕怕他了?” “陛下息……” “息怒?你们又要叫朕息怒?”凌厉的眼神扫过站在面前一群低头屈就的人,瞧着他们的样子,格力惠胸口的气焰,只增不减。“四王和我们兵力相当,这场仗没有打过,谁也不知道输赢。你们怕什么?” “微臣是为了国家的安宁着想。”季番提议,“四王起兵是因为丧子之痛而引起,我们虽然查不出质子的死因,但就这方面给予义王补偿的话,说不定可以减了他的怒气。” “放肆。”格力惠的声音,寒到了谷底,“你叫朕屈就他,去投降?”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觉得,我们可以派个使者前往,和义王商量。”季番不怕帝皇的怒气,解释。 “哦?那么派谁去?派你吗?”格力惠盯着季番不慌不忙的神情,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如此一来,三王的事情又怎么解决?放了质子,告诉他们朕对他们百求百应?” “这个?”季番不语。的确,比起义王的事情,三王的事情更加麻烦。 “九卿,你有什么想法?”格力惠瞥过格力惠,看着颜九卿。 “微臣惭愧。”颜九卿知道他应该站在帝皇的那边说打,可是和义王的仗,本来就是他们理亏,就算他们都知道义王长子的事情大有玄机,可是大有玄机这个解释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在天下人面前,他们还是亏的。 而三王借此机会要回质子,也就成了情有可原了。 但如果帝皇不同意,那么就给了三王光明正大造反的机会了。 不得不说,设计这个计划的人,很聪明。但是质子在质子府有高手监视着,到底又是什么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杀了? 这又是一个玄机。 “梁逸你……算了,你也是主和,朕知道。”一群人之中,没有一个人说一声战吗?就算格力惠明白这场仗不能打,可是又不能和,否则皇室尊严在哪里?皇家的存在还有什么意思? “你们都给朕想,留在御书房给朕好好的想。”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御书房。 “陛下。”梁逸追了出去,“这场仗不是不能打。”梁逸的声音不轻,那些留在御书房的官员们也听见了。他们全都转身诧异的看着梁逸。 哦? 格力惠停下脚步回头:“怎么说?” “理由,只要我们能够找到能叫天下人理解的理由。” “那你们就慢慢的找。” 转身,格力惠头也不回的离开。 理由,他又何尝不知道需要理由。义王造反有很好的理由,三王即将造反的理由恐怕也有了,惟独他,找不到理由。 悠扬的琴音,从院子里传出。琴音干净,可见弹琴之人心静。格力惠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背对着院子里的身影。白色的衣衫,风雅又淡然。 修长的手指,在琴弦间拨动,格力惠觉得,那琴弦在他的指尖,像是有了生命。格力宇浩的笛声乃天下一绝,此刻,这个人的琴声,也是天下一绝。 手指一停,琴音翩然而至。无尘抬头,“不是和梁大人有事要商量吗?怎么又回来了?这一去一回的速度,可是快了。” 格力惠挥手,让身边的人下去。“我来见你找你,可以找到一百个一千个理由,可是偏偏对有些事情,他找不到一个理由。”走到无尘面前,他伸手在无尘弹过的琴弦上拨动了几下,“这把琴放在这里,足有十五年的时间没有人动它了。” 无尘挑眉:“陛下曾经,也有弹琴的兴致?”不用问,这个人既然这么说了,就代表这把琴肯定是他的。或者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这人精心的杰作。 “以前喜欢,可是帝皇要喜欢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我只能挑喜欢最浅的东西来放弃。”格力惠到无尘的旁边坐下。温柔的眼神,看着身边风一般的青年。风能被感觉到,却又无形,就像无尘一样,明明在这里,总觉得抓不住。 “心里不痛快?”指尖再次拨动琴弦,音量清澈,猛地一听,像溪水在流动。 格力惠闭上眼睛,他感觉到自己身在一片树林里,他在不断的奔跑,跑着跑着,他突然看到了石潭,潭上的瀑布足有百米之高,水流声,雄伟磅礴。他突然睁开眼,原来,是无尘弹的音调变了。“这是什么曲子,朕从未听过。” “没有名字。”无尘微笑,笑意清爽,“以前小师弟推着我在林子里逛,逛着逛着,就想到了这样的感觉,于是就弹出来了。” “你会作曲?”格力惠意外。这个人,到底要给自己多少的惊喜。 “师父教过。”无尘解释。其实是在现代学过。因为心脏的关系,他需要一直保持平静,所以平静的音乐,对他的心脏大有好处。“心事藏着太烦,不如说出来,也许多个人,就多了一个法子。” “你在安慰我?” “你不需要我安慰。” 格力惠噗的笑了。是的,骄傲如他,不需要别人安慰。他要的,是这个人的……格力惠的心沉默了,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他要的是这个人的相辅相成,并肩而立。 “小尘,对义王起兵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想必你父亲已经跟你说了,一个两个,所有人都告诉朕要和,可是真咽不下这口气。不,你一定也是主和的,我第一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跟着学父亲在劝我的了。” 无尘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反问:“和为的是什么?战为的又是什么?无尘斗胆,在陛下的心里,无论和还是战,最终的目的,不就是国家的太平,国家的统一吗?既然如此,能用和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用战?” 格力惠眼神一动,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不只是他,包括御书房的那些人在内,他们求和,为的是什么?他们没有想过。他求战为的是什么?也没有想过。可是他们忘了初衷,不管是求和还是求战,结果的出发点,不都是同一个吗? 国家的统一和太平,不是吗? “继续。”心慢慢静了下来,格力惠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管义王起兵是因为什么,也许他真的是狼子野心,我们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我们知道导火线。导火线点燃了,到终点时,那么这根线就烧尽了,可如果还没烧尽的时候,我们将火熄灭了,那么留着,以后还有用。”无尘看着格力惠,明亮的双眸含笑,温润如玉的脸,布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芒。 格力惠觉得自己的眼睛找不到焦点了,他融化在这神圣的光芒里,在不断的沉迷,不断的迷恋。 “这么说来,你还是主和。”低沉的笑声已豁然开朗。其实大臣的话,格力惠不是听不懂,只是他心头烦,听不进而已。而今令他烦恼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就算没有无尘的这番话,梁逸等人再坚持,这话,还是听得进去的。 “那么,陛下可要听听无尘主和的建议?” “那朕就勉为其难了。” 无尘轻笑出声:“为难了陛下,是无尘的罪过,但就算如此,无尘还是得为难陛下。”顿了顿,他又继续,“有大姐夫在,义王起兵不足为惧,惧的是在义王之后,其他三王的乘虚而入。反之,如果摆平了三王,那么义王的匹夫之勇,又算得了什么?” 格力惠站起:“就算义王的匹夫之勇算不了什么,朕也要叫他心甘情愿的退兵,是不是?” 无尘脸微红,是太阳光照的,又或者是这个人男人灼热的目光看的。 “陛下可是找到了叫义王心甘情愿退兵的理由?” “朕不找,朕叫义王自己去找。”说着,格力惠走出亭子,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小尘,朕回来陪你用晚膳,可好?” 无尘一愣,沉默了一下:“我想去看看二姐。” 格力惠蹙眉,随即又松开:“好,朕一起去。” 止于礼,他明白。 第19章 “都过了半个时辰了,朕的爱卿可是找到理由了?”格力惠迈进御书房的门槛,一眼便瞧见众人怒眉苦脸的样子,想来是没有找到理由的。“季相,你主和,自然是不会找打仗的理由,是不是?” 季番知道帝皇不待见他,可一来就找他开话,却是为何?“微臣惭愧。” “朕瞧你满面春风的样儿,怎么就不见惭愧两个字?”帝皇靠在椅子上,双手怀胸。那剑眉飞扬的桀骜姿态,和之前冷面肃静的神情,显然判若两人。 季番苦恼。人的脸上,怎么可能会写着字? “你们呢?也都找不到答案吗?” “微臣惭愧。” “朕的一品二品大臣,竟然都这么惭愧,那干脆不用做官了,回家耕田吧。”漫不经心的语调,谁也听不出帝皇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意思,只是他们都沉默不敢开口。“怎么,现在连惭愧两个字也不会讲了?国家大事当前,既然惜字如金,朕要你们何用?” 饶是梁逸跟了格力惠这么久,也不见他的意思,更何况其他人。倒是颜九卿,觉得帝皇的语气虽然字字讽刺,可是他总觉得帝皇的心情是不错的。许是旁观者清,又许是比起其他人,颜九卿对仕途看的清。 “朕登基三个月了,你们倒是给朕说说,朕为这个国家,做过什么好事?”格力惠拿出纸笔,“你们说,朕自己来记下。” 帝皇的话,叫大臣们吓个半死。他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沿着他们的面额直流。 “这旁人说的话朕是不信的,季相,你来说。”格力惠点名。 季番又是一阵苦恼,帝皇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事事拿他开刀,到底他是哪里得罪了帝皇,季番沉默。这个时候,乖乖闭上嘴巴,是最好的法子。 见季番不语,格力惠也没继续针对他,而是转而看着大家:“大家都没话可说,是吗?朕真是失败,别说百姓失望,连朕的臣子都失望了,这个皇帝当得,真是窝囊呢。” “陛下恕罪。”御书房里的大臣赶忙道。今天真是着了什么霉运,陛下的火气,一天比一天大了。 “你们也不必屈就,朕了解。既然朕为国家没做过什么贡献,今日咱们君臣聚在一起,就来列列朕可以做的贡献吧。”格力惠大手一挥,“都起来商量吧,跪在地上成何体统?不知情的,还以为朕是猛虎,说到猛虎,朕倒是想起了一句话,大家猜猜是什么话来着?” 众人沉默。 格力惠也不恼:“苛政猛于虎,可是如此?” 这个? “陛下英明。”有大臣恭维。 “陛下的意思是?”季番似乎明白了什么。 梁逸神情惊讶,但他不明白,苛政和正在商量的四王造反之事,有什么关联? 还是? “季番,上前替朕拟旨。” “拟旨,陛下打算?”季番上前。 “朕刚登基,民心未稳,皇后又有喜,双喜临门,朕是不是该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这会儿别说梁逸了,季番拿着毛笔的手顿了一下,一向平静的眼底,也染上了惊讶。而颜九卿等其他的大臣更是张大了嘴巴。 “民乃国之根本,生活乃民之根本,朕就大赦瑞亚国的百姓,三年之内,税收减少两层。” “陛下,减少税收,国库怎么办?”大惊之下,季番没有下笔,而是忍不住问了。 “国库的收支,不该在百姓的身上打主意,尔等不是说民心未稳不宜开战吗?既然如此,朕就先稳定民心。”格力惠示意季番继续,“第二,既然是大赦天下,赦的就该平等,至今日为止,还没斩首的死囚,改为无期,无期时情节严重的,改为有期。” “陛……” “第三。”说到第三点,格力惠的声音加沉了,“关于这第三点,季番,到时候就有劳你走一趟了。” “陛下此言……让微臣有种不好的预感。” 格力惠挑眉,笑的别有用心:“季相乃百官之首,所担的责任,自然也是非常人所能及的。而且这件事派谁去做,都显得不够身份,朕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季番你最适合了。是关于质子的事情。” 什么? 格力惠此话一出,各位大臣再一次震住。 质子?什么意思?季番垂眉,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只是那握笔的力道,已经加重。格力惠看着他的手,眼底的笑意,慢慢加浓了。“朕既然说了全国大赦,那质子又岂能例外。端亚国君臣和睦团结,质子这等无中生有的事情,就大可不必了。朕决定,将他们全部送回。” 什么? 质子府。 所有的质子,都是统一安排在府邸,原本这个府邸应该有四个质子,可靖王格力宇浩的儿子格力涯成婚之后,就只剩下三个了,而今义王的儿子又遇到不测,剩下的就只有忠王和端王的儿子。 季番去宣圣旨的时候,他们正在吃晚饭,听得有帝皇的圣旨,两人都愣了一下。 “恭喜两位。”宣读完圣旨,季番恭贺。 “哪里哪里,这几年多亏了季相的照顾。”瑞寒回礼。 季番微笑,然后告辞。 御书房。 格力惠说好了陪无尘一起用晚膳,可等他出了御书房的时候,天上已经挂满了星星。他回头等着路公公:“怎么不叫朕?”这下,他愧对无尘了。 路公公忙道:“世子已经在皇后娘娘那里,世子派人来吩咐了,说陛下国事繁忙,叫奴才们不要打扰,他还说……” “还说什么?”见路公公欲言又止,格力惠听的心急。 “世子还说,陛下不要心急,不管多晚,世子都会等您。”路公公说完,忙低下头。 格力惠一震,眼中惊讶的光芒闪过,接着他泛起唇角笑了。无尘啊无尘,纵使你要朕止于礼,纵使你将朕的真心漠视不管,可是不能否认,在你心底你是了解朕的,知道朕的。知道他会心急,知道他在乎和他的每一个约定,所以他先给了预防。格力惠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脏在抨抨的跳,速度有些快。 “陛下,可是心口不舒服?奴才去宣太医。” “不,朕没事。”格力惠放下手却又道,“路科,告诉朕,人的一生中,什么最值得高兴?” “这个……若是寻常人家,便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那是成家立业,除此之外呢?” “如果不是成家立业,那是良师益友。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叫人生得一知己,足以吗?”路公公绞尽脑计,才说进了帝皇的心坎儿。 “好,说的好,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无尘与他,就是胜过洞房花烛夜和金榜题名时的知己。 看着帝皇昂首阔步离开的背影,路公公算是明白了,原来,陛下想说的是世子啊。 皇宫的寝宫。 待格力惠到皇宫寝宫的时候,无双因为怀有身孕,早已先用了餐歇息了,而无尘却静静坐在一边。 格力惠站在门口,看着那人安然自得的看着书,这种感觉,让他的心尤其宁静,他觉得自己是外出归来的丈夫,而那头,是静静等候他回来的妻。那些好笑的画面都从他的脑海里闪过,才想笑出声时,便发现那人已发觉了自己的到来,正抬着头看着自己。他眼神温和,眉角带笑。 最美的,是那眉间的朱砂,仿佛感染了无尘的笑,像红色的蔷薇般,散开了一片片的花瓣。 格力惠跨步进去:“怎么不先吃?若是朕到了三更才来,无尘也一直等着不是?” “若真到了那时,无尘会派人给陛下送上夜宵。” 无尘?帝皇还没有平息的悸动感,再一次冒了出来,比起刚才,这次的心跳更是厉害。可是,格力惠却又不得不忍着:“朕看着无双已经歇息了,朕若再在这里用餐,也叫他们紧张,不如朕请无尘移驾,去那里小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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