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答‘什么’就有问题了，对方一眼就看穿你是个完全没有经验的处男，非常新鲜肥美呢！”

“那我该怎回答？”

“你只要笑着对他们说‘对不起，我只做S’，他们就会乖乖滚开了。”

“我才不是S！”

“哟？原来你知道喔？那就容易沟通了。如果你遇上一脸M相的男人向你搭讪，你千万不能这样说，你要说‘我是激M，你够S吗？’，两个M在一起没搞头，他就会走罗。”

希洛祈没有回答，连翻白眼。

“不过如果真的有事，你可以用技能喔。”

“技能？”

“因为你穿了夜色，帝王攻属性最高又达到30点以上，所以你可以用帝王的技能喔，‘震慑’或者‘屈从’。好罗，我走了。”

接下来清遥还真甩着他的黑袍子，潇洒地撇下主人。希洛祈站在入口石阶的顶级，遥望辉月湖对岸，稀落人影慢慢靠近，却无人拥有自家弟弟的苗条身形。

他回头，辉月庭内有些男性玩家，大都穿得跟希洛祈差不多的光鲜漂亮，并且手持长鞭、喷雾等道具，诡笑着互相聊天，好不愉快；女性玩家毫不例外地端好照相机或摄影机，更厉害的连望远镜都有。理应很张扬的黑袍清遥则不知躲到哪了。

希洛祈傍柱而立，目送几位男玩家渡湖而至后，闲闲没事，还是查询了技能表。果然，原本空空如也的栏位，现在已填满了一半：

＜玩家技能＞

潜在技能：震慑 Lv 0（帝王技能）

针对全体对象，使他人对你产生惧意。

体力消耗10，时效为1秒至1分钟不等。

对同等或低等玩家具有95%成功率。

自选技能：无

看起来很普通的技能，跟一般MMORPG差不多。希洛祈在空气里继续画图案、输入文字，更深入地研究关于《X Online》的种种设定，全神贯注的。

虽然今夜的希洛祈非常高贵优雅，照理可以迷倒不少小攻小受，但人们只瞟了他几秒钟，便一股脑儿地寻找婚礼的主角，顶多是有腐女调查他的资料，兴奋地交头接耳；但搭讪事件没有发生。

不过，并不是没有人留意他。

数目是两个。

远在希洛祈所身处的辉水庭之外，浮空岛第二层外区的世界水晶洞，有两人伫立在一块巨如龙蛋的浅红色水晶前方，目不转睛地注视水晶所透视的地方。

碧水湖畔旁，是身穿夜色的男生的朦胧影像。

“他就是你哥？”

缕丝般叹息在冰寒洞穴间回荡反射，带着淡淡的凄凉。穿着黑色礼服的少年神态疲惫地点头，白亮如玉的瓜子脸轻轻贴在水晶上，琴师般的五指掠过，正好与影像里那人的手碰上了，彷佛亲密地扣在一块儿。

半晌后，夜色的男生把手抽回来，在空气上画出交叉。

少年伸出食指，跟随对面那人的一举一动，在水晶上画出同样大小的交叉。

谁都知道他注视那人的，是名为爱恋的目光。

那人却永远不会明白。

守在少年身旁的是一名乌发及腰的男人，他穿着行动方便的黑色皮衣，领口高得快把他的下巴遮住，全身散发出幽黑世界独有的风姿。如果他不是穿上西裤、黑皮鞋，右襟戴上红玫瑰花，恐怕谁也看不出他也是今夜婚礼的主角。

“小南，如你所愿，他真的来你的婚礼了。高兴吧？”

“为什么要高兴？我命令过他，他当然会来。”

少年又再吐出一线哀叹。手腕上的细金缎带轻晃，少年在水晶上画出五芒星，启动场所转换指令。

“走吧，黑悠。你想看的好戏要上演了。”

20. 月下戏（1）

希洛祈终于看见他朝思暮想的弟弟了。

从半个多月前离家出走后，杳无音讯，令亲友担心不已的弟弟。如今，这孩子在淡红幻光的包拢下，以南佑祈的身份出现在辉水庭入口处。

弟弟只离自己三步之遥。

不过，希洛祈连第一步都踏不出去。

他所熟识的弟弟，天生聪颖，自信十足，才艺过人，是被太阳神所眷顾的孩子。但映入眼球里的这名少年，只会令人联想到冰冷无情的银之月。

啊，那应该是月光的恶作剧而已吧。

他有认错人吗？

这名少年跟他的弟弟长得非常相像，不过打扮太成熟了。对方穿上了一袭白色的直纹金丝衬衫，黑如琴键的结婚礼服披在外面，清风吹，系在手腕及领口的金缎带轻轻荡漾，燕尾飘扬。

记忆中的弟弟，是身穿校服的弟弟，是换上住家服的弟弟，是套了睡衣的弟弟，是打扮成潮流男性般准备出门的弟弟……

穿礼服的弟弟，他毫无记忆。

这人是谁？

四面八方似乎传来了用力屏气的声音，夹杂着低叫声，但希洛祈没有留意。他睁大双眼，用全副心力仔细打量这名少年。

少年有美丽的眼瞳，银月挥洒，在平静深沉蓝海上画出波光；少年有漂亮的傲眉，只消往上轻挑，便挑出万千风情；少年有迷人的软唇，是涂了红脂的下玄月，淡雅地笑，足够颠倒众生。

对于美丑的鉴赏，希洛祈从来不是很在行，也极端迟钝。但是这名少年实在很美，美得不像他的弟弟。

美得让他意识到名为“距离”的障碍。

希洛祈站在原地，双眼炯炯地凝视这名少年。

他是谁？

周围的人陆续呼喊出“南佑祈”三字，但希洛祈却没有实感，只是继续分析眼前的少年到底是谁人，到底跟他家那个初中生的弟弟有多少分相似。

少年保持着月光似的浅笑，与身旁的黑发男子一同前行。擦过希洛祈身旁的时候，少年的眼神忽然变得微妙。该说是爱，抑或恨？

希洛祈看不懂。

希洛祈没有理会。

他安静地寻找少年和弟弟之间的同与异，直至少年的正脸化作侧脸，最终转为背影，踏上中央的白纱地毯的刹那，他才猛然醒觉，喊了出声。

“……佑南！”

喧闹的婚宴会场轻易把他的话语盖过，希洛祈干脆将皮鞋踩上地毯尾随，但是一道力将他的手臂狠狠扭住。

回头一望，那是全身罩着黑袍的清遥。

“别去。”清遥抓紧黑布，向他摇摇头。

“为什么？现在不阻止他，难道要等到整个婚礼完结才来？”

“嘘，你看清楚局势再说嘛。”

希洛祈这才将视野扩大至整个结婚场地，只见那群拿着皮鞭、蜡烛、迷幻药的人全都面目狰狞地将手中武器丢向少年旁边的神秘男子，女生们都尖叫着后退到安全位置，高举摄影器材记录精彩画面，甚至有三、四人一组的人面对镜头，像战地记者般进行现场直击。

“各位！期待已久的大战终于开始了！这边是……”

“去死！去死！去死！”

“把我娇滴滴的小南还回来！”

希洛祈吃惊地看着这混乱到极点的场面，说不出半句话来。

神秘男子从道具栏内抽出雨伞，将飞来之物全数打飞；又往空中掷出几樽矿泉水，将蜡烛的火淋熄。矿泉水化作宝石蓝的雨点，星星降落，男子以流畅的动作撑开伞子，举在少年的棕发上。

第一波攻势失效，有些玩家立即打退堂鼓，但仍有人携同小刀往神秘男子直冲过去。神秘男子露出既头痛又无奈的表情，手腕朝上，黑色长鞭还未完全现形，他已直接鞭拍过去，空气瞬即传来刀刃断裂的“砰！”的响声。

这下子，谁都不敢看轻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没再行动了。

只有腐女继续面对镜头实况：“天啊！不明男子还没使出任何技能，已经将全场压倒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神秘男子像骑士般伴着南佑祈，安全踩上玻璃舞台。

从他的装扮乃至相貌，都予人黑道似的格调，但这人眼眸半阖，好像没气没力，随时会睡着似的。他慢条斯理地戴上金色手环，把一颗帝种子含在嘴里，然后把伞子扔到中央通道。

他很自然地勾出邪狞的笑意。

“怎么，闹婚礼很好玩嘛，我也喜欢。所以我很乐意跟你们慢、慢、闹。”

全场噤声。

甚至只是一心想跟南佑祈说话的希洛祈，也感到莫名的惊惧。

为什么会这样？

希洛祈想移开视线到旁边，看看南佑祈的脸；他想趁着没有人说话的此刻，快快说服南佑祈跟他回家。许久不见的弟弟就在前面，但自己竟然完全动不了？

“现在没人想闹了？可惜啊。”

希洛祈眼巴巴地看着神秘男子牵起南佑祈的手，得意地往南佑祈的脸珠亲了亲，心里不期然升起熊熊怒火。

20. 月下戏(节2)

就在这时，左上角冒出一封新短讯。希洛祈无法移动，一般系统操作倒是没有问题。

＜短讯＞

日期：54年3月16日（日）

时间：871.18＠ beats（下午8时54分3秒）

寄件人：清遥

讯息：啧，你弟拐到了个超高等玩家当情人喔，恭喜。

这番话看起来格外讨厌。

在全人类僵化的辉水庭内，只有黑发的小男宠偷偷松了松脖子，墨色的眼珠飞快溜转，手指在过长的黑袍下快速跃动，宛如弹奏摇滚乐章。十几秒后，希洛祈还未能动，眼前又弹出新讯息：

＜短讯＞

日期：54年3月16日（日）

时间：871.34＠ beats（下午8时54分17秒）

寄件人：清遥

讯息：对方等级大概Lv 7或Lv 8，不比我当年低。

刚才他用了帝王的震慑技能，看样子熟练度非常高，应该已经封顶了。

你真的要跟他抢人吗？我可不会帮你哦。

当然抢！

在希洛祈的眼中，即使是GM也没有资格抢走他家弟弟，更何况是区区的Lv 8玩家？然而心中踌躇满志，低等玩家终究摆脱不了低等玩家的命运，希洛祈只能乖乖看着神秘男子搂住南佑祈的腰，吸吮那犹如蜜糖似的秀发，并不时兴致高昂地对他这小新人作出眼神挑衅。

挑衅？他们素未谋面，这人怎么会用这眼神看他？

那边的南佑祈，怎么不肯反抗一下这个可恶的男子，连话也不吭半句？

终于，场上较高等的玩家首先恢复状态，穿着王子装的玩家夸张地拨了拨他的金色鬈发，漫步上前：“噢噢噢！这是南佑祈的结婚典礼，我们只想高高兴兴为他庆祝，新郎儿怎么要对善良的宾客使用可怕的技能呢？”

蛰伏在松树下的朴素男子也刷地张开明目，笑得温良无邪：“这位大哥，难道你对我家小南也是一碰面就乱用技能？这我饶不了你呵。”

越来越多人恢复行动力，一个个都认同两位起头人的反击，对神秘男子投以怒目，现场气氛越发尴尬。

清遥伸了个懒腰，佯装此刻才刚醒来，冷笑说：“那两个是四大小攻的优格和纹小刀，等级不低，尤其是后者。南佑祈的男人再厉害，也敌不过几十人同时进攻喔。希洛，要煽动吗？”

希洛祈却好像没有听见，两眼直视玻璃台上的不明男子，白皮鞋往前踏出一步。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你立即放开南佑祈。”

此言一出，原本怒气腾腾的辉水庭顿时充塞了错愕。众人循声线撇过头，口出狂言的竟是一名不甚起眼的白衫少年，只要查查资料，便会发现他不过是Lv 1的小子。

清遥露出死鱼眼，悄悄跟希洛祈拉开距离，心忖他家主人怎会如此勇猛？

果然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这时，台上久久不作声的绝色少年倚到神秘男子的肩臂上，舒服地转了个圈儿。两人状似亲密，但熟识这少年的人都明白这只是把对方当墙壁、扶手般使用的单纯动作，根本没有任何意思。

他斜眼俯视说话者，问：“对不起，请问你是谁？”

语调冰冷，形同跟陌生人对话。

希洛祈更觉怒火中烧，他抓着衣襟，确切感受到生平第一次的震怒。

＜短讯＞

日期：54年3月16日（日）

时间：872.38＠ beats（下午8时55分47秒）

寄件人：清遥

讯息：别轻举妄动，暴露身份，否则会变成众矢之的。

清遥的讯息无疑是把一壶冷水淋在希洛祈头顶。不错，他刻意保留现实中的外表和名字，弟弟不可能认不出他是谁，只是刻意忽略他的存在！

希洛祈狠狠吸了口气，压抑住情绪：“你是大家的偶像，我们都很关心你，所以才会出席这场婚礼。但站在你旁边的人，好像没有资格成为你的情人吧。”

南佑祈带点疑惑把头昂起，桃色的唇迅即被神秘男子咬住。他伸舌回应，熟练地舔弄了一圈儿，才慢慢咽下口水，嘴角仍残留甜蜜的水丝，彷佛很享受。

这是炫耀？还是抵抗？离家出走的臭小子竟然沉迷在这种游戏上？

希洛祈揪紧胸口，越是觉得这样任性妄为的弟弟太离谱，简直是背叛了自己、背叛了现实里所有担心他的亲人。

台上的南佑祈浑然不知他的想法，悠然媚笑。

“资格啊，你说得有道理。那么，在场有谁自问比我旁边这家伙还要厉害？出来。赢了他，今晚的主角就马上换人当。”

21. 月下戏．续（1）

南佑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即引来全场哗然。

暗恋者的目光纷纷变得炽热如火，跃跃欲试，可是惦量到自己的实力，终究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挑战神秘男子。

《X Online》并非等级至上的游戏，只有Lv 4的南佑祈在四大小受中等级最低，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能力跟其他Lv 4玩家相约。

灵活的种子、道具、武器及技能运用，才是使玩家成为真正强者的关键之匙。而方才神秘男子先戴上手镯、服用帝种子再施展帝王技能的作战方式，只要有点见识的玩家都会知道这是“多潜在技能”的手段。

正如希洛祈穿上超强服装夜色就能变成帝王攻，神秘男子只要换装备提升几点的帝王属性，也能从原本属性变成帝王攻，使用他原本不能使用的震慑技能。

那么，只要他脱下手镯，便可立即使用原属性的技能了。

他的原属性是什么？自选技能是什么？等级多少？作战方式？

台下的50名玩家，没人知道；但他们绝非蠢材。

无论是年轻的南佑祈，还是眼前这个不知何来的神秘男子，都不可以轻视，都不可以贸然冲上去。这种简单的道理，连希洛祈这种新手也明白。

神秘男子抓了抓身后的那束长发，扁嘴说：“小南，你真歹毒，万一他们跟我玩消耗战我岂不是死定了？”

“你会享受到死。”

“啊啊，开玩笑，叫我干掉他们几十个我还不如乖乖接受你的‘命令’。”

“喔？我用了‘命令’技能也会要你正视挑战者。”

“腹黑……”

“这样吧。”南佑祈扫视全场宾客，忽而单手叉腰，笑道：“要是有小受能令这家伙爽到投降，我就跟他结婚，今晚绝对会好好爱护他。”

“喂……”

松树下的纹小刀马上掩嘴噗噗偷笑，几位看倌也露出没好气的苦笑，但场上还真有些男子突然用饿狼似的目光测量神秘男子的全身，迫得对方直打哆嗦。只能慨叹美人心难猜，脑里鬼主意特别多。

眼见始终没人敢挑战，南佑祈说：“既然大家没有异议，相信是认同他的实力吧？他有资格跟我结婚吧？”

暟暟银月下，辉水庭只有白衫的希洛祈摇头，即使心中波涛汹涌，他的脸上仍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南佑祈，他是一个刚到婚礼会场便用技能威吓客人的男人，这样无礼的人，你也看得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