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酾酒有衍(生子)下——焰焰烧空红佛桑
焰焰烧空红佛桑  发于:2014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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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刚过,夏越便掀开了盖在酿酒桶上的白布。他的云起酒醪静静地在桶内沉睡,已经几乎看不到冒泡了。夏越尝了一口,味道和气味都如自己所想。

没问题,他对自己说。

槽场内放不下木桶才都放在了酿酒场里,好在其他酒上槽了之后,酿酒场空出了足够位置。藏人将醪液捞出,装入运送用的小木桶中,送到上槽处,在半切桶中将醪液倒入袋中,扎好口后吊在集酒的木桶内。一个木桶吊满后,要用白布覆盖于桶上,隔绝空气。

藏人们沉默紧张地进行作业,这个作业重复了近两百次,把所有的醪液都从酿酒桶中舀出,一共用去了一百九十六个醪袋。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将所有醪袋都吊在了桶内。

包括夏越在内,十个藏人围在集酒桶旁,渐渐放轻喘息,待周围稍稍安静下来,他们听到了酒的精华一滴、一滴,滴落桶中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响,夏越感觉肩上忽然一轻,过了片刻,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

吊袋上槽需要一个昼夜,这个过程需要有人看着,为了避免吊袋中滴出的酒蓄起来浸没吊袋,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将集酒桶底部的龙头打开,将蓄起的酒液用小桶运往槽场。

夏越留在藏里守着,没有回家,晚饭是在藏里跟其他藏人一同吃的,吃完之后又马上回到云起旁看着。一直到夜深了,他才与其他藏人交班,在藏内小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又起来继续守着。

他将最初滴下的酒盛了一部分到小葫芦里。随着时间经过,棉质醪袋的缝隙会被醪渐渐堵塞起来,滤出的酒便会越来越透明,而在刚刚吊起时,醪袋的缝隙还较大,此时滴落的酒,是有些浑浊的淡淡白色。

夏越盛在小葫芦里的便是这样的酒。这微浊的酒液,是用吊袋上槽的酒最为美味的部分,是他想让夫郎品尝的。

只是,夏越自己不敢试饮。他知道自己在害怕,虽然溢满周遭的香气让他觉得这会是好酒,虽然他随时可以打开龙头,用长勺接酒来喝,但他依然不敢。他有种等待审判的感觉,害怕过早知道结果,于是逃避现实般等着,打算到所有酒都移入槽场的大桶之后,再接受判决。

外头远远的传来打更的声音,一慢四快,敲了五下,五更天了。

夏越一个人坐在酿酒场里,手里拿着滴漏,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八个木桶。骆越的滴漏外表与沙漏无异,只是琉璃容器内装的不是沙子,而是水。上半部分的水滴尽后,夏越便将龙头打开,开始运酒。

每一次运酒都要走上来回八趟,一个人虽然有些累,但好在这不是需要速度的工序,慢慢走也没关系。夏越觉得,这样反而不会让自己感到长夜难熬。

倒入大桶中的酒很清澈,酒香醉人,夏越看着发了会儿呆,想起了被自己留在家里的式燕。

也不知式燕睡得好不好,这应该是式燕有了身子之后,第一次自己不在他身旁,让他独自入睡吧。

这样一想,他便有些挂心家中的夫郎。虽然出门前,他已经仔细叮嘱交待了小厮,也让小侍从今晚守在房里,确保式燕起夜或是有何不适时,有人就在身旁。本来他也的确安心了,心无旁骛地专注在云起上,可此刻一旦想起,到底还是开始挂念了。

夏越拎着小木桶从槽场往回走,路过窗旁,看到天边已经有些泛白了。

他掀开白布去看最初吊好吊袋的那一桶,酒液滴落的频率明显小了许多,只是吊袋还有些鼓胀,果然还是要继续吊上半天。

又运了一次酒后,夏越听到楼下已经有藏人开始活动了。他扭头看了看天色,才发觉已经大亮了。他在亥时睡下去,丑时起来,到现在居然也不觉得困。他伸了个懒腰,左右扭了扭身子,又看了看八个集酒桶里的情形后,才下楼去洗漱。

到了辰时,酒液滴落的速度已经非常缓慢,夏越判断不会有浸没醪袋的可能了,便不需要有人继续守在旁边。杜师也上了来,夏越便陪着杜师往槽场去。

杜师没有夏越心里那些纠葛,他看着大桶内清澈的酒液,先是低头闻了闻,脸上微微露出了个笑容,然后便用长柄木勺舀起酒来试饮。

夏越在一旁看着,身上都绷紧了,连脚趾头都m了起来。他咽了口唾沫,牢牢盯着杜师的脸,紧张地等待着。

杜师闭上眼,深深吐了口气,在口中细细品着这桶新酒。每次试品新酒时,杜师都是这个样子,但这一次,他立刻睁开了双眼。

夏越默默地吓了一跳,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更紧张了,他看着杜师,大气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杜师又把双眼阖上,再睁开时,却是面无表情。他把长勺递给夏越,示意他自己尝尝。

夏越从杜师手中接过长勺,稳了稳手指,不让自己发抖。这是他酿的酒,是他的云起,是好是坏都是他亲手酿造的,自己必须全部承担下来。

深吸了口气,夏越将酒喝入口中,将酒聚在舌尖,缓缓吐气。他本是闭着眼的,却在吐气的过程中将眼睁开,睁圆了。

口中的味道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芳醇在口腔内轻柔地蔓延开来,入口很是清爽,但带给舌尖的感觉却非常强烈,多层次的味道交织着展开之后,留下的是鲜明美妙的酸味,酒给人的感觉优雅而又有力,有种温和的微醺感自舌尖口中温柔地渗入体内。

“老爹……!”夏越激动地抬头望向杜师,张了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低头望着长勺中的酒,胸前强烈地起伏着。

杜师此时已是满面的笑容,他看着难掩激动的夏越,眼神中带了些慈爱:“少藏主,你酿出了很出色的酒。这风味十分绝妙,我敢说,这会是至今为止最完美的云起。”

夏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喘息,听到杜师这么说,他忍不住咧开了嘴,心里回荡着巨大的喜悦。他笑着轻轻叹了口气,这酒,真想马上让式燕尝尝。自己成功了,成功地酿出了酒,酿出了好酒,还是超乎想象的好酒,式燕会喜欢这酒的吧,不知道他喝下之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打断了夏越想象的,是一阵匆忙慌乱的脚步声。

藏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慌乱的声响,夏越与杜师对视了一眼,均是一脸不解。夏越放下长勺,刚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有个藏人就冲了起来,喘着气对着他喊:“少藏主,云家来人让您赶快回去!少夫人……生了!”

“什么?”夏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觉得大脑运转有些迟钝,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少夫人生了!少藏主您快回去吧!”

夏越瞪大了眼,呆立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没顾上与杜师说一声,他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云家大门大开着,早有人一直候着等他回来,夏越没有停滞地一路撞了进去,待跑进自己住的东院,他却在院中猛地停下了脚步。

卧房窗户紧闭,门上挂了厚帘子,看不到里头的情况,周围感觉很安静,不若自己想象那般嘈杂,也没有孩子的哭声,出乎意料的情况让夏越有些心慌。

不是说生了么,怎么这么静,仿佛房内没有人似的。夏越气息紊乱,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卧房,掀开帘子,深吸了口气之后,跨了进去。

房内很暖和,对于奔跑了一路的夏越来说有些热,小侍从不在房里,却是云爹爹坐在桌前。

看到儿子回来,云爹爹站起来迎了上去:“跑着回来的?看你满头的汗,当心别着凉了,过给式燕和宝宝就不好了。”

夏越呆呆地点头,掏出巾帕擦汗,眼神一直往落着床幔的拔步床上瞄。

云爹爹看他这样便笑了,也不等他问便接着道:“式燕好好的,生了个小郎官。大夫刚走,式燕累着了,现在睡着呢,你小声点儿,别吵着他。”

说着,云爹爹便转身往里间走,夏越跟了上去,才注意到拔步床旁放着个婴儿用的小木床,里头还有个竹篮子,一个身上脸上都红通通的小婴儿正躺在里头。

“看看你儿子,”云爹爹笑得眼角的笑纹都深了许多,“跟你小时候可像了。”

夏越弯下腰看那红红的宝宝,虽说是七个月产下的,倒也是长着一层薄薄的毛发的,也不显得瘦弱,看起来小小一个大概是因为骨骼。夏越把手指在巾帕上搓了搓,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了碰那小脑袋,刚碰上便马上把手缩了回来。宝宝温度好高,热乎乎的。犹豫了一会儿,他又摸了摸还有些皱的小脸蛋,绵绵软软的触感让他脸上慢慢浮起了个傻傻的笑。

这就是他儿子,他当父亲了!夏越无声地咧开了嘴,只觉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很有冲动想亲吻一下孩子,又怕惊扰了这小生物。宝宝睡得正香呢,他怕弄醒了会哭。

他弯着腰看儿子的时候,云爹爹正好看到他背上,伸手摸了一下,便不赞同地蹙起了眉。拍了拍儿子,云爹爹道:“你赶紧去换身衣服,把汗弄干净了,一会儿汗冷了便不好了。”

夏越这才发觉背上湿了,他又想起自己一晚上没洗澡,赶紧直起身子,离宝宝远了些。

轻手轻脚地把干净衣服拿出来,夏越压低了声音对爹爹说:“那,我去擦擦身子。”

云爹爹点头:“去吧,浴房烧着热水的。”

生孩子要用热水,夏越又把浴房和卧房打通了,自然是直接在浴房烧热水,比从厨房端过来要快得多。夏越摸了摸浴池里的水,温度正好,索性便洗了个澡。

把自己洗干净了,他才敢掀起床幔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夫郎,他听说产后不能撞风,也不敢看久,便把幔帐又放下了。

云爹爹等着他洗好出来,给他说这边的情况。原来式燕是在后半夜就开始痛的,小侍从机灵,看着情况不似往常,便猜到可能要生了,也没慌张,立刻叫了睡着隔壁耳房的小厮去喊人,自己把房里的灯全点了,就去浴房烧了热水。

沈大夫之前估摸着就是这个月底要生了,看夏越太忙,便去找了云老夫人上了,云爹爹几天前便请了接生的稳官在宅子里住着,东西也都是早早就备好了的。式燕这七个月养得好,孩子胎位也正,过程没出什么问题。稳官经验足,掐准了时候给式燕灌了碗催生汤,辰时刚过的时候,孩子便出来了。给孩子剪脐的时候,稳官还笑着对守在一旁的云爹爹说,难得碰上个这么顺的顺产。

之后便是给孩子和式燕清理干净,床上和屋子里也收拾好。给了赏钱谢过稳官后,一大一小都睡了,云爹爹这才想起来要叫人去通知夏越,所以等夏越赶回来时,这边已经是一片宁静了。沈大夫给式燕把过脉,确定没有问题,补身子的药汤已经熬上了,等式燕醒来就能喝。

得知式燕生产没有风险,夏越松了口气。云爹爹笑着喝了口茶,便起身道:“酒藏那边没什么事了吧,你就陪陪式燕吧,省得他醒过来看不到你。孩子我先抱到我房里去,怕中途哭起来,你不会哄,也吵着式燕。”

夏越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赶紧问:“爹爹,式燕见过孩子了么?”

“见过了,仔细看过孩子,他才安心喝了药睡过去的,”云爹爹笑道,“你放心,当爹爹的若是没见着孩子,我哪里敢抱走?”

夏越不好意思地笑笑,目送爹爹抱着裹严实的竹篮子出了门,呆坐了会儿,才起身去把房门关上,轻手轻脚地脱了外袍,钻到了床里。

式燕睡得很熟,夏越爬上床并没有惊动他。看着夫郎眼下的黑青,夏越心疼地落下几个轻吻:“辛苦你了,我的夫郎。”

没想到居然是在同一天,他的云起与他的儿子都顺利诞生了,他感觉心底的重压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整个人轻快了不少,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看着面容有些憔悴的夫郎,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泛酸,却又觉得无限欢喜。

夏越自己也是熬了夜的,这会儿放松下来,没多久便也感到有些困倦了。他伸手搂了搂式燕,也不敢移动他,只是自己凑了上去,抵住夫郎的脑袋,蹭了蹭,便也闭上双眼一同睡了过去。

72、产后(一)

也许是一下子轻松了,心里没有事了,夏越这一觉睡得很沉。待他睁开眼时,看到窗外已经有些暗了,估摸着已是酉时。夏越院中有棵四季都枝叶繁茂的树,随着太阳西行,树阴会移向窗前,时间长了,夏越都能根据窗外的明暗判断时辰了。

不过,窗开了?夏越透过床幔看着,有些疑惑。后又想了想,家仆或是侍从是不会自作主张随意开窗的,也许是沈大夫交待的吧,他放下心来,转过头看向身侧。

式燕恬静地睡着,仍未醒来。

累坏了吧,夏越心疼地想,伸手摸了摸夫郎的脸颊,不出所料地感受到稍高的体温。

果然发热了,夏越直接探向式燕后背,摸到了一手的汗湿。他撑起上身正想去找巾帕,便听到身下传来唔的一声,低下头一看,正好对上式燕微有些茫然地睁开的眼。

“相公?”

夏越俯身吻他额头:“醒了,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式燕眨了眨眼,又摇摇头,刚动了动身子,就被夏越摁住道:“别乱动,不许骗我,肯定还有些疼着的吧。你乖乖躺着,要什么就跟我说,自己别动弹。”

看夫郎乖乖点头,夏越又亲了他一口,才起身去拿了巾帕来给他擦汗。

“什么时辰了?”式燕乖顺地让丈夫给自己擦身子,脑袋侧着望向窗外,看起来还有些呆呆的。

一边给夫郎换上干爽的衣裳,夏越低着头一边说:“大约酉时了吧,你睡得可久了,饿了没?”

“有一点……”

夏越抬头看他:“今儿一天什么都没吃?”

式燕想了想,摇头道:“喝药汤之前,吃了些粥……”

都是汤汤水水的,夏越皱了皱眉,将巾帕放到一边,找了件薄毯将人裹着,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把人抱了起来:“我抱你去茅房,你小解好了之后叫我,别自己走出来。”

式燕不解地看着他:“我不急啊?”

“傻瓜,”夏越抱着他就往床外走,“你肚子一下子空了,哪里晓得急不急?总之去站着,实在没有便没有。”

丈夫懂得多,式燕自然听他的,点了头之后才又反应过来,自己的肚子平坦下去了。他忙问:“宝宝呢?”

“现在才想起来问了?”夏越笑着亲了他一口,“在爹爹那儿,怕吵着你休息,暂时抱过去了。”

式燕其实也不担心,在云家宅子里,总不能把孩子给丢了,知道了去处便安了心。

夏越抱他到了茅房里,将他放下,看式燕站稳了,又叮嘱了让他小心,这才回了房里,将被汗液浸湿了的床褥和被子扯下来,出了门唤来小侍从换上一床新的。

小厮听到房里有动静便知道人醒了,看到少爷出来吩咐,便也自觉地去通知了老夫人。等夏越房里收拾妥当时,云爹爹便抱着宝宝过了来,身后跟着沈大夫。

怕式燕着凉,夏越还是让他坐在床里,放下了床幔。沈大夫给式燕细细地把了脉,才把手收回,退出拔步床外,在幔帐外候着的小侍从就立刻进去,将午前就熬好一直座着的药汤端给了式燕。

式燕一边乖乖喝药汤,一边竖起耳朵听外头沈大夫给丈夫说产后要注意什么。

“他现在发热是正常的,但明日午时过后还未退热的话,就必须马上来找我,”看夏越认真地点头,沈大夫接着说道,“少夫人刚刚生产,容易发汗,大概要持续上好几日,这些日子要勤换衣裳,保持身上干爽。”

沈大夫交待得很细致,夏越也是听得一脸认真。这边云爹爹把竹篮子轻轻放到小木床里,小木床已经移到了拔步床里头,床实在是很大,小木床放在床前地坪上,竟也没觉得窄。

云爹爹看式燕把药汤喝完了,让小侍从把碗拿出去,自己拉了圆凳坐在床前,伸手探他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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