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暗怀鬼胎
就知道马珑廉不是那种会乖乖顺他意的家伙,从第一天的入校仪式上给他难堪开始,两年来,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背后搞些令人厌恶的小动作。因为淑珍的关系,那小子对他怀有恨意,以羞辱他为乐,他都可以理解,毕竟作为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罪魁祸首,他从来没有想过去奢求马珑廉的释怀。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极端到为了不让他好过,甘心牺牲到如此狠命的地步。是什么样的恨才能够让他对自己的亲生妹妹都弃之不顾,宣弘凌实在不明白。 “褚校长!这件事情您看着办吧!发生了这种事情,是斯巴达校史上极大的耻辱!我建议立刻将宣弘凌和马珑廉开除学籍,以敬效尤!”就这次私自篡改外派名单的重大事件,在会议桌上引起了校董们的极大震惊。 “恩——凌!你就这么想去西亚吗?”坐在校长席上的褚翔故意不理会校董的意见,直接问向一旁的当事人——宣弘凌。 “……” 自从上次的闹翻脸之后,两人就持续冷战到现在,尽管褚翔并没有故意刁难地给宣弘凌脸色看,可肚子里早有疙瘩的凌大少却依旧对好友心生暗结,不想就此原谅他。 “老不开口不能解决问题啊!给我个理由吧!能说服我的理由!”见他硬着嘴巴不开口,褚翔只得放软态度道。 “有什么差别吗?褚校长!”宣弘凌用冷冰冰的态度反问他。 “毕业任务的申请栏上,我想看到你填的理由。” “我有我不能放弃的骄傲和自尊,就好像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宣弘凌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坚持吗?凌!要你放弃你的执着是不可能的吧?”听他这么说,褚翔便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阻止不了他的。 “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既然这么想去的话,就去吧!我不再阻拦你。” “这怎么行啊?褚校长!”校董一听,立刻变脸地叫了起来。 “没什么不行的!一切后果由我褚翔一人承担,用我的校长位置做保。”褚翔不给众人反驳机会地强硬宣布道。 “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吗?”只是一个普通的校长也就罢了!可偏偏这褚翔的来头不小,作为褚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他在董事会里有着绝对的发言权。在外界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雇佣制度下的校长,可私底下校董们都知道要顺着他,不为别的,只因为独揽经营权的校董们一届届全是靠着这块黄金宝地才得以发家至富的,而斯巴达这块土地的所有权早八百年前就是褚氏旗下的产业之一。如果得罪了这位褚大爷,那他们的发财之路也就此断送掉了! “如果黄理事觉得为难的话,大可现在就辞了我!”哼!校长不做,他大不了做回老本行去!一个小小的校董难道还想牵制他褚翔不成? “这——” “校长这可是假公济私啊!”没等黄理事应声,马珑廉便凉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马珑廉!别当人人都是傻瓜,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今天的事我就算了!暂且放你一马!你若再不识趣,给我扰乱军心,就随时作好准备卷铺盖回家去!今后也休想在中土任何一个军校有立足之地!”褚翔板起面孔,扔给他最后的警告。 “校长这是在恐吓学生啊!” “我无需恐吓你,对我来说,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还远不够那个资格!我只是提醒你,别因为无聊的报仇而走火入魔了!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负责你的人生,就算是你死去的父母也不能!你好自为之吧!”褚翔冷沉地教训这个和宣弘凌一样意气用事的小子。 “校长!对这两个人的处罚——” “就罚他们俩包办行军途中所有的后勤事务!”褚翔下了进一步的指令。 “会不会罚地太轻了点?” “将功补过!我相信他们会很自觉地在行动中表现出积极的一面来!这也算是体验生活,你说是吗?宣弘凌同学!”褚翔老谋深算地看了宣弘凌一眼。 “……”好你个褚翔!真有你的啊!要本少爷去给一堆饿死鬼投胎的家伙煮饭吃!故意整我是不?哼!可以啊你!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切等本少爷回来后再找你算帐! “褚校长既然主意已定,我们也不便再说什么了!这会,我看就到此结束吧!接下来的事,就请您自各儿去处理吧!”校董虽有满肚子的不满,却碍于褚翔在场,不得发作,只能冷着态度,拂袖而去。 “许主任!麻烦你把宣弘凌和马珑廉的那两份生死状拿来。”一见碍眼之人离开,褚翔立刻把正事提了上来。 “在这里,我重申一遍你们这次任务需要紧记的三点——第一,如非必要,不许和叙坦司的军队起冲突,引发外交事件的话,我这边会很麻烦。第二,皇城附近,不得多做逗留,你们找不到芯片的话,立刻给我退回来,不要浪费时间。第三,东西找回来后,抓得到人最好,抓不到的话,也不必勉强,一切以护送芯片为大前提。倘若护送失败的话,你们不但谁都交不了差,我也不会签署任何毕业证明给你们,所以,切记不要莽撞。” “校长!生死状拿来了!”褚翔在说明的同时,许主任也把生死状的名册递了过来。 “签字吧!”扔过名册,褚翔对两人说道。 “备注是什么意思?”宣弘凌看了眼多出来的条目,很是不满地问道。不许进皇宫!不许和齐塔巴见面!这算那门子命令?当他是三岁小孩子吗? “针对你的!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吧!” “该不会——只有我一人才有这样的备注?” “当然每个人都一样,只是措辞不同而已!怎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公平吗?”褚翔用话反将了他一军。 “为了‘讨我大哥欢心’,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褚校长!”冷瞪了他一眼,宣弘凌龙飞凤舞地在黑白合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好说!谁叫有些人必须得用绳子牵着才比较保险呢!”褚翔也不是吃干饭的,冷言冷语不比宣弘凌温和到哪去。 “好了!你们两个——如果没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可以先回寝室去准备准备了。” 褚翔用平静的语气结束了这场维持了不到十分钟的“批斗大会”。 礼貌的告别全都省了,宣弘凌站起来,再见也不说一声就打算走人。 “别忘了出发之前去后勤部报到一下。”仿佛非要听到宣弘凌的保证一样,褚翔最后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一遍。 “知道了!”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就是改不了唠叨的毛病!宣弘凌暗骂着,直直走出了校长室。 “为什么要这么做?”宣弘凌和马珑廉一前一后地出了教务楼,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宣弘凌才憋不住问那个走在他后方的家伙。 他真不明白,报仇难道要比救妹妹还要来得重要吗?明明机会摆在面前,他却要为了泄愤而放弃,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做了什么了?”马珑廉清淡地扯动嘴角。 “少给我装傻!校懂办公室腾空冒出来的那封告密信,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宣弘凌见他不老实,便干脆挑明了直说。 “你以为告密信是我写的?”马珑廉轻轻向他挑了记眉尾。 “除了你,我认识的人当中还有谁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谁知道呢!也许有一个和我一样看你不顺眼,藏在暗处想偷偷算计你的家伙!”马珑廉讥讽地抬高嘴春。 “哦!由亲近程度来看的话,和你走得越近就越有可能告密,恩——比如说你那位废物室友,嫌疑就很大啊!” “拜托你编个幌子也编得像样点!梁兵根本不知道我们掉包的事情,你告诉我,他拿什么来告状?”梁兵和他室友了两年,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老早就该发现了,哪里还轮得到这家伙来提醒他?何况以梁兵那豆丁般大小的胆子,就算给他机会去告密,谅他也不敢出卖他! “一个人一旦有心,没有什么秘密是不可以挖掘出来的!看不出来,你还真够单纯的!” “我说了!梁兵不可能!”这小子想和他玩障眼法吗? “别太肯定了!你所谓最不可能的往往就是最意想不到的那个人!你可要小心了!”马珑廉给了他一个破坏性的心理暗示。 “哼!你是要我相信狗改得了吃屎吗?”宣弘凌嘴巴也很臭道。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反正这所学院里想找我麻烦的家伙就只有你一个而已!” “那我是不是该说很荣幸啊?”马珑廉故意表现出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来。 “不过,就不知道有些人会不会信守承诺,说到做到咯!” “早晚我都会叫你小子后悔与我作对的!你别太神气了!”宣弘凌用手指点着他的胸口一字一句道, “你妹妹我会负责帮你找来!如果再和我耍花样,你就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情报!” “你放心!我虽然讨厌你,但是,在你还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我是不会给自己找坑挖的!”只不过,就不清楚那个躲在暗处,手脚比他还要下流的家伙能不能“安份”度过这段时间了! 这小子,人品果然够差的!宣弘凌狠狠白了他一眼,随后,与他分道扬镳。 就在他们走后一会儿的功夫,背后的树荫下,闪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看上去已经藏了很久的样子,暗处的眼睛一直在监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黑影盯着宣弘凌消失的地方,像是发誓般地自言自语道, “凌!不管用多么卑劣的手段,我都不会再让你回到那个家伙的身边去!” 36.阻力 这是整座公寓楼中设计最为巧妙的一间私人卧房,入眼,一架白色裱花的钢琴以它高贵的姿态端坐于琉璃色的窗台下,紫水晶的帘子为它遮住了羞涩的半边身,隐约地露出那优美迷人的轮廓线条。与它相隔一米左右的地方摆放着一套设备齐全的音响组合,当音量调至最佳状态的时候,其震撼力绝不压于一个小型会场的狂欢PARTY。碎银叶图案的墙纸搭配着斜拉式的天花板设计,在那低垂的正中间位置被一张华丽的大圆床所侵占,而后方并排的半圆形CD橱柜恰巧与它形成了一个非常微妙的角度变化,如同咖啡杯旋转器般地隔离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来。 世上最高昂的交响乐仍盖不过吱吱哑哑的激烈压床声,那二十尺的大床一大早就沦为了“战场”,横躺着两只刚刚“撕咬”结束的“野兽”。 “凌!我——爱你!”翻云覆雨之后的照旧是秦灼不变的情话,揽着和他一样湿漉漉的人儿,心里的热度却足以再给两人加上一次强劲的高潮。 “说——那么多——遍,你烦——不烦啊?”说实话,秦灼是他所有床伴中最温柔,也是最附和他任性要求的一个,可是,随着上床次数的增多,除了作爱,渐渐地也想不起他们之间的情谊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每次高潮过后也会令他觉得难过,尤其是当他说爱的时候,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比做后的空虚更让他难以忍受的。两人的关系一旦变质便很难回到起点的位置上去,假如有一天他们不做情人了,他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再来面对这个昔日的朋友。 “可是,你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喘了会儿气,秦灼爬到他边上,一手撑在了他的头部上方。 “秦!如果你想听我说谎话,我可以对你说一百句,甚至一千句‘我爱你’,可那都不是我心里的实话,你是知道的!”宣弘凌非常清醒地明白他和秦目前为止享受的一直是性,却不是爱,就像他从前经历过的无数回愚蠢一样,虽然想说那全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却不想再伤害这个爱了他五年的男人。 “给我点时间!不要逼我!” “我可以等到吗?等到你说爱我?”秦灼幽怨地看着他。 “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不给你那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保证,但我会努力爱上你!” 宣弘凌和他碰了碰额头,温和道。 “你总是这样,让我患得患失的!”秦灼捧着他的脸,专注地看着。五年了,时间的侵袭足以把他的真心撕裂再拼凑,即便像现在的状态下,用尽全力地抱着他,他还是得不到凌的心。很痛苦,真的很痛苦,这种痛苦借由肉体的发泄是很难消除的,他们彼此都清楚,只是没人愿意去打破这好不容易形成的微妙平衡。他爱凌,可是,却不是那种不求回报的付出,那种高尚的无私境界,现实中是不存在的,人正因为有爱,所以,才变得自私和贪婪。 “想放弃我的话,随时都可以!”宣弘凌对他笑了笑。 “你以为我会上你激将法的当?才不!”秦灼略带生气地吻上宣弘凌的春。 “啊——几点了?”秦灼才刚将欲望点燃,宣弘凌却突然莫名其妙地蹦了起来。 “八点半!”瞥了眼床头的钟,秦灼懒散地回答道。 “糟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宣弘凌一听时间,立刻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秦灼,摸索着地上散乱的衣服,迅速地套在身上。 “怎么了?今天不是周末吗?还要去学校?”秦灼纳闷地问他。 “哦!忘了告诉你,学校有毕业任务,我得离开中土一阵子。” “去多久?” “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到半年。” “要去这么久!”秦灼听完皱了皱眉头。 “恩!最后一次任务总是比较麻烦的!”宣弘凌三下五除二就穿好了校服,对着镜子开始整理领带。 “我开车送你去。”秦灼套上便裤,主动提出给他当车夫。 “不用了!你把车借我,我自己开!”赶时间的话,还是他自己开比较快点,等着秦灼来开,还不知道要开到哪时才能摸到学校去。 “刚才体力消耗地那么多,还是我来吧!”披上外套,秦灼一手拎起车钥匙,一手拉过宣弘凌的臂膀,温柔地带了出去。 该死!这烂到极点的交通什么时候不堵,偏偏在他赶时间的这会儿,堵地跟爬虫一样!宣弘凌焦急地看看手表,眼见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心里别提有多憋气了! “凌!如果去不了的话,就和褚翔打个招呼,让他再给你派个新的地方好了!”秦灼轻松地握着方向盘,不当一回事地建议道。 “不行!这个任务,我一定要去!”明明是他自己要求去西亚的,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足以够成他临阵脱逃的原因! “一个任务而已,有必要这么拼吗?” “当然!这个任务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不会懂的!”即使和秦说了,他也定不能理解他的好胜心,就像当初他不能了解为什么他会想进军校一样。 “我是不懂!为什么用了两年的时间还不能让你对他死心!”秦灼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冷淡。 “告密信是你送的?”这一刻,宣弘凌才猛然意识到是谁出卖了他! “让你去西亚本身就是个错误!我只不过是纠正这个错误而已!”秦灼冷沉地回答道。 “你凭什么断定它是错误的?”宣弘凌气愤地瞪住他。 “就凭你还想回去当那个人的宠物,不肯接受我的爱,褚翔就不该让你有机会再接近那个危险的人物!” “秦!我以为你——” “你以为的都不是我想要的,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你从来都不顾及我的感受,是吗?” 秦灼瞥了他一下,眼里含着怨愤。 “我以为你能够理解。我去西亚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软弱到要靠关系才能证明我的实力。” “那是你自欺欺人的想法,如果你是个那么在意别人目光的人,就不是我所认识的宣弘凌了!你所谓的公平,那只是你的借口而已,一个好让你顺利去见他的借口!”秦灼剖析着宣弘凌的心理。 “不是那样的!” 宣弘凌想要解释,但秦灼却完全听不进去。 “凌!你要是坚持去西亚的话,我会对你很失望的!”他们的感情本来就没有什么牢固的基础可言,凌一旦走了,便更加岌岌可危了!不!或许不仅是岌岌可危,而是全盘崩溃!所以,不管用尽什么样的卑劣手段,他都要留住他。 “失望到也许我会想自杀!” “你没事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宣弘凌被他的话吓了一记。 “我不是开玩笑的!倘若你不想回来的时候看见我尸体的话,就不要去什么西亚!”秦灼严肃道。 “我答应你,我和齐塔巴不会见面。完成任务后,会回到你的身边来,这总行了吧?” “你拿什么来保证?”他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任何的一个意外。 “你还真顽固呢!”宣弘凌顿时把车门一开,在秦灼还没觉察到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他便一溜烟地爬到了车顶上,对着堵地水泄不通的四周大声说道, “我宣弘凌发誓一定会回到秦灼的身边来,如若有违誓言,天打雷劈!” 说完这话,他又倒头凑到车窗前,询问一脸诧异的秦灼道, “你要不要也上来发个誓,说——要是你敢自杀的话,就罚你——恩——不能跟我做爱好了!” 废话!死人当然不能做爱咯!他有见过会做爱的死人吗?这小子,说出来的话,还真叫人哭笑不得呢! “凌!你快下来吧!站在车子上面很危险!”秦灼无奈地对他“讲道理”。 “危险?我还打算就这样跑去学校呢!”宣弘凌雷死人不偿命道。 “别玩了!”这小子当他是在表演特技吗? “以这堵车的情形看来,坐你的车,我准要迟到!” “你真要这样跑去学校?”真服了这小子了!瞅见周围那些人用像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直盯着他们,秦灼只得泄气地摇摇头。好吧!和凌在一起,也应该习惯他这种夸张的处事手法了! “恩!”说到做到,宣弘凌刚冲秦灼点完头,人就跟着隐没在车群中。 唉!能让他迷恋到这等程度的小子,果然是很麻烦呢!秦灼叹了口气,耐心地坐于车内,等着高峰潮的退去。 37.命中注定的牵引 叙坦司与孟托之间持续了将近四年多的战争终于在银狼的推波助澜下宣告结束了。以齐塔巴的胜利作为战争的完结点,孟托最终成为附属国纳入了叙坦司的更新版图内。与此同时,次年的春天,齐塔巴顺利地迎娶了苏隆王的美艳皇后——纳尼多美菲斯公主,为叙坦司开辟了中欧之外的又一条联姻之路。 斯巴达军校和普通军校的生活一样,除了训练以外,娱乐活动极其地枯燥,因此卫星电视便成了众人打发时间的唯一消遣品,偏偏看个体育节目十分钟里就有三分钟会被强行插播国际新闻,就算宣弘凌想当瞎子和聋子,不想知道有关齐塔巴的一切,那电台里二十四小时滚动着的骚扰新闻播报无疑也会逼着他去注意和关心,再加上熟知当今政局本就是军校课程中必修的一门,纵然他想申请免修,谅教官也不会答应! 两年了,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以像背上消失的疤痕一样让他彻底忘记那段不该被牢记的感情,然而,结果却并非预设地那般理想。尤其是当他回到这熟悉的沙漠里来,呼吸着混合了粗糙沙尘的浑浊空气,一望无垠的孤寂景色竟也让他开始有了怀念的感觉。 “看什么这么入神呢?”梁兵由背后猛地拍打了宣弘凌一记,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没什么!在想点事情。”宣弘凌关上窗户,收起混乱的思绪,转过头来面对梁兵。 这小子本来是可以免去和他一起来这里受苦受难的,只怪马珑廉那死不让人好过的畜身G小子,硬是多嘴地把他们怎么被调去任务的事从头到尾跟梁兵这傻小子说了一遍,结果,死心眼的小子就这么放弃了一个轻松毕业的机会,陪着他一起跑来沙漠里“挖要命的地雷”。 “到了这里以后,你就一直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凌,你到底是怎么了?褚校长不让你到西亚来,是不是因为以前发生过什么?”梁兵关心地问道。 “真的没事!你不要瞎想了!”拍拍他的肩膀,宣弘凌表现地跟没事人一样,微笑了一下。 “可是——” “宣弘凌!你在这里给我摸什么鱼啊!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上气不接下气,伺候那些为了吃饭可以拼命的大爷,你到好,躲这里来悠闲了!有没有搞错啊!”梁兵的话被突然闯进这室内的“罗煞”给打断,还没问出口的问题则让马珑廉一阵烂骂给盖了过去。虽然对方的意图原是不想让宣弘凌好过,到也误打误撞帮了他一个大忙。 马珑廉左手一勺子,右手一锅子,跟逃难似地出现在了两人的房门口,样子像极了为一家老小吃喝拉撒所操劳的中年妇女。 “嗨嗨!这就来了!你猴急个什么劲呀!”宣弘凌慢悠悠地踱到门口,拿起墙上挂着的围兜穿上,想笑又不能笑得瞄了马珑廉一眼。 “我TM不猴急,那堆等饭吃的恶狼就差没剁了我的肉,直接丢进火里烤了吃了,你YYD居然还有空在这里和梁兵这小子诗情画意!到底哪跟筋有问题啊?”俗话说,饭场如战场,这吃饭的头等大事尤是军校里的敏感之事。管他宣弘凌自己吃不吃东西,那帮饿死鬼投胎的鲁男可没多大的修养,要是一顿没饭吃,可全是会造反杀人的!就算平日里关系再好,也没有任何面子好讲! “做不来饭的家伙还真是可怜啊!”抢过“拦门神”手上的厨具,宣弘凌顺带耻笑了一番他的厨艺。 “切!做饭本来就不是男人的活!”人人都有不擅长的东西,不就是烧饭嘛!这小子拽什么拽? “没想到你还挺沙文主义的!” “那又怎样?” “如果把你扔到母系社会去,估计会被活活饿死!” 如今的社会早不存在男女分工的问题,倘若真要区分个清楚的话,那也只有强弱之分。 “要知道女人有时候也是不留情面的动物,尤其是当你只有精子可提供的情况下。”至少他是深有体会。 马珑廉没话反驳他,只得尾随在他身后,一面瞪着他,一面忿忿然地走回食堂。 没有当过雇佣兵的人恐怕永远无法体会审问犯人和战俘时的心惊,在所有培训项目中,内容极其残酷血腥的当属这一门。在宣弘凌两年军校的成绩单上,项项科目都是成绩斐然,然,惟独这一门,两年来一直维持着空白的状态。尽管常有人笑话他是妇人之仁,但他仍旧一直坚持着他不愿放弃的原则——决不用他的手沾污任何一条性命,哪怕是满身罪孽之人。 走入阴暗潮湿的地牢,因为曾身临其境地感受过那样的无助,所以,比起任何人都明白这其中的滋味。拉开沉重的铁门,发现同伴还在审问那个前几天活捉回来的“犯人”,拷打的痕迹依旧“新鲜”,那人身上却也早已血迹斑斑,模糊不堪。 “凌!你来得正好!这家伙嘴巴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锹不开!你快帮忙想点法子治治他吧!”同僚的家伙,手拿拷问的刑具,看见宣弘凌进来,仿佛像是见着了救星一样。 “把他放了!”简短的四个字,是宣弘凌这几天以来说过的唯一一句干涉的话语。 “什么?”同僚们听了一阵呆楞。 “我说把人放了!不用拷问了!” “可是,我们不是还没查出主谋的下落吗?”同队的男生用非常纳闷的神情望着宣弘凌。 “就算你们用同样的方式再折磨他个几百回,他也是不会招供的!已经不需要再审问了!” “那——就这么便宜他,让唯一的线索断了吗?” “线索一直都在那里,只是你们没有注意到而已!”走到那个被锁着的家伙面前,宣弘凌用比往常更加平静的声音说道。 “拷问他也解决不了问题的,还不如为你们后半辈子积点德,放了他!” “凌——”所有人都异口同声,齐刷刷地看向他。 “你们还想在他身上浪费多少时间?”宣弘凌指指那个被拷问地去了半条命的犯人。 “拷问的时候就不能用用脑子吗?” “……” “如果我接下去的话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请务必纠正我!”宣弘凌边帮那人解开枷锁,边温和地说着, “之所以和同伴失去联络,并不是因为找不到,而是因为即使找到了也进不去!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同伴一定是早先就进了皇宫里,因此,你才被一个人丢下。”之前他都一直没有发现这案子的棘手所在,老觉得褚翔是小题大做。要不是这两天突然觉察到不对,重新搜寻了下资料,还真把这么个关键的机密档案给忽略掉了。本来也以为只是个“简单的盗窃案件“,如果扯上那么个危险传奇的话,的确容易引发不可收拾的国际争端。 “果然是窝里反了嘛!你也真是可怜呢!”见对方不吱声,只是眼神有些漂移,宣弘凌也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对方用仅剩的力气朝他猝不及防地吐了口带血的口水。 “谢谢合作!你可以走了!”大度地拿出手绢来擦去身上的脏物,宣弘凌老神在在地对他作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哼!想——等我——出去后——再——杀我——灭口——吗?”拖着受伤的脚,“囚犯”双腿艰难地站立在宣弘凌前方。 “要杀你的话,在这里我就可以送你一刀,何必麻烦地放你离开?”宣弘凌清淡道。 盯着宣弘凌,用质疑的眼神看了两秒钟,最后,那人还是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慢慢走出了地牢的门口。 “凌!你这样私自放走了人,怎么对其他人交代?”同僚怪罪地问道。 “我会负责把芯片找回来,这总行了吧?”宣弘凌定定回答说。 “可是,校长不是不让我们进皇宫吗?”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果你们有时间等着对方乖乖从皇城里走出来后再抓他,我到也不介意。”宣弘凌无所谓地耸耸肩。 “各位!只要可以顺利完成任务,条条框框的规矩就不要这么执着了!况且到了这份上,恐怕大家都不想就这么空手而回吧!” “这——” “就听他的吧!横竖完成不了任务,我们也没脸回去!”马珑廉在旁做了许久的听众,此时终于帮宣弘凌说了一句话。 “只要小心点应付叙坦司的警卫队,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好吧!我们全听你的,凌!想怎么做,我们都配合你!”众人考量了半天,还是决定附和宣弘凌的意见。 “明天我们就进皇城去!大家都作好思想准备吧!不成功,便成仁!”宣弘凌给了众人一个鼓舞士气的微笑,心里却是暗暗有些担忧。WPE啊,怎么会搅上这么麻烦的一桩买卖?政府暗箱操作才会用到的间谍人员,难道当真意味着国际联邦政府想要介入一场新的战争中? 自由雇佣兵不同于任何国籍的将领或军士,学习的并非是一种对国家的忠诚和对战争的信念。所谓雇佣者是把完成目标和精确任务视为唯一信仰和第一准则的一群人种,原则之外,不存在立场的选择。因此,很多人会把雇佣兵等同于一具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更有甚者还会觉得他们天性中根本不存在普通人类所袭承的最基本的人性情感。正因为他们是各项地下任务执行的最佳人选,哪怕身份曝光也不会引发国际间的争端,所以,从上世纪开始,自由雇佣兵就是一门枪手的行当,而其中的顶尖份子更是各国政府不惜重金聘请的“珍稀动物”。 然而,具有职业操守的雇佣兵们却也不是一群没有准则的家伙,在雇佣兵的世界中,运转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一套铁律,就在人手一份的职业雇佣兵受训手册中有一项专门的标注是这样写道的—— 入官,随势,惟不得干政;贪欲,求财,惟不得革世。 仅这一条便喻明了成为雇佣兵所必须遵守的职业原则,这也是培养雇佣兵的专业军校在每个学子毕业之日给予他们的最后训导。一旦有人触犯这条天规,同行之人皆可群起杀之。 “明天进皇城,你有几分把握?”走出地牢后,马珑廉一反刚才帮腔的姿态,用怀疑的态度问向宣弘凌。 尽管褚翔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宣弘凌着想才在生死状上加上了不准进皇宫这条规定,但是,还有一部分是考虑到学生的行动有可能影响到外交政策,才三令五声不许他们与叙坦司的军队起正面冲突。 “问的不是废话嘛!要是有把握,还需要进皇城吗?”要知道他可是冒着天大的险,在齐塔巴的眼皮底下进行调查,不说眼下的危险还是个未知数。牺牲这么大,能顺利完成任务自然是最好,如果一旦WPE将目标转移,可就有得耗了。一句话,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那你还敢在他们面前夸下海口!” “我不是夸海口,只是在那种情况下,我不得不安定人心。我们来叙坦司也快半个月了,大家闹腾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想回家的心情却越来越急切,我不那么说的话,他们早晚都会像一盘散沙一样无功而返,这是我们大家都不愿见到的!”宣弘凌理性回答道。 “好像说得事不关己一样!难道毕业不了,你就一点都不紧张吗?” “哼!斯巴达的校册上压根没有我宣弘凌的名字,毕不毕业又有什么差别?”表面上褚翔对他入校的决定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可实际上,他知道他是一直不高兴他进军校的,以至于不想他在学校的名册上留名,是早先就做好的打算。这些年来,大哥前前后后对他施加了多少压力,他都清楚,所以,他也没有任何资格来指责他。为了他,褚翔不曾少吃过苦头,作朋友的,他也不能要求他更多了! “你说校册上没有你的名字?”没料到宣弘凌会给出如此的理由来,马珑廉为他的“诚实”感到吃惊。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褚翔千方百计地阻挠我来这里?” “是不是因为你以前在这里犯了案子?”马珑廉半狭促道。应该说不准进皇宫是针对宣弘凌所定的军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校长要这么大费周章,可是,他还是看得出来,对方是为了保护他。 “是犯了天大的案子!”宣弘凌苦涩的一笑。他得罪的可是叙坦司的国王陛下呢!问题能不严重吗? “不会是杀了人吧?” “不!是比杀人更严重的问题!”两年前和齐塔巴的那件事,差一点搞得引发战争,那时候,他便学到了一个致关重要的道理——一个人仅靠着别人的保护是无法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他既不是任性,也不是倔强,只是想活地更独立,更像他自己而已!也许惟有这点是他们都给不了他的,需要他自己在未来的人生中慢慢体会,慢慢成长。 “还有什么问题是比杀人更严重的?”马珑廉不解道。 “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对他来说,无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知道太多,杀生之祸便也越多! 38.夜行皇宫 冯·布恰的皇城,又一次来到这里,心情是复杂的。两年前,他在齐塔巴的绝情下像个懦夫一样地逃走。如今回来了,却又要像小偷一样鬼鬼祟祟地潜进宫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这种矛盾的心理。也许褚翔说地对,两年的时间还远远不够他收拾起受伤的心情,来面对昔日的情人。他的勇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只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今天晚上行动吗?”厨房里,马珑廉边削着苹果边问宣弘凌。 “恩!这件事只宜早,不宜迟,若是失败了,便要搭上更多的善后步骤。”无论如何,WPE委派的家伙绝不是一个普通角色,且能够不动声色地混到皇宫里去,多少在宫中是有些硬后台顶着的,内贼在暗处,他也不太好贸然行动。再怎么说,没有借用国际政府的名号,他们这群秘密行动的“不法份子”总不能像那些间谍一样自由自在。 “你打算怎么混进去?”别说皇宫戒备森严,就叙坦司的建筑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很难在警戒网上找到一丝的破漏。 “密道!” “密道?哪来的密道?” “哼!你不用知道那么多事情,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到时接应就可以了!” 这小子果然是有秘密瞒着他们,否则不会这么大胆地提出要进皇城里找东西,毕竟在暴君的地盘上“挖地雷”可不是闹着玩的。马珑廉暗想着。 “你会明知故犯就代表了已经有承担一切责任的觉悟了吧!” “你以为褚翔为什么会放我来这里?”宣弘凌反问他。 “因为他知道他阻止不了你。” “错!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阻止我!”宣弘凌纠正他道。 “怎么说?” “褚翔骨子里是个很强势的家伙,这点从他治校的准则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但同时他也是个极其狡猾的家伙,做任何事情都会留有余地,这也是为什么他不阻止我的原因。” “你是说,其实他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迫你接受他的条件,签下生死状?没道理啊!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刁难你?”马珑廉不能理解道。 “会问为什么就表示你一点都不了解褚翔这个人。他的作风本来就是这样,或者该说,只有像他那样的人才会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宣弘凌冷嘲道。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不管是不是朋友,那家伙永远也不会为了我放弃他的处事原则和思维方式!”当然,相对的,他也不会为了褚翔而改变他的想法。 “我还以为你们彼此早有默契。” “某些方面来说,很难达到共识!”他素来不善于剖析复杂思维的家伙,就好像没办法和大哥的世界观保持同调是一个道理。 “这么说来,不许进皇宫也只是一种障眼法?”马珑廉顺势推理道。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我相信斯巴达的情报网还不至于这么地逊!”只是也许褚翔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快就采取行动。 记忆的遗忘和存储有时候都一样的艰难,想留下来的东西并不一定能够记录到适当保存的位置上去,而想忘掉的东西往往总是幽灵般地刻在脑海里,时不时还会跳出提醒的讯号来,搅得你生活一团混乱。假如想简单地将其归类为大脑神经的一种条件反射,似乎又不能彻底地说服自己,于是,大脑中便衍生出了一种称之为“纠结”的情绪。宣弘凌非常地能够体会这种扰人的电磁波,因为他总是一二再,再二三地陷入这样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夜晚时分潜入护城河中,顺着河流的走向摸到了地道口。某些方面来说,宣弘凌是幸运的,因为皇宫的秘道还是像两年前一样无条件向他敞开着,然而,另一些方面来说,宣弘凌也是不幸的,在他顺利偷进皇宫的东门后,他极力想避开的那个人并没有顺利地让他避开,就在寻找线索的途中,他很“凑巧”地遇上了夜巡中的皇家警卫兵,当急于摆脱围困之时,那个曾经是他恶梦的王出现了。 惊讶和复杂的神情同时出现在扎新得的脸上,仅千分之一的机会,宣弘凌差一点就冲动地放弃了反抗。两年的距离,时间在王的脸上留下的并不是岁月的磨琢,而是凶猛的韵味,严肃而不笑的表情,冰冷而无情的眼眸,还有那亲吻过他无数次的刻薄嘴唇,扎新得的面孔依旧是那么地完美,只是更加地令人望而生畏。 “抓起来!” 扎新得冰冻的三个字顿时把宣弘凌从冥想拉回了现实,想到这样的自己还不足以冷静地面对他,于是,宣弘凌逃了,和两年前一样,狼狈地逃跑,甚至还来不及细想一个齐塔巴为什么会搞得他如此地狼狈。 曾经想抛弃一切来换取的男人,可是如今,居然连自己也不清楚“爱”这个荒唐的理由到底值不值得。人在踌躇的时候总是本能地选择逃避,就好比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岔口之后,最终还是会举棋不定一样。告诉自己,也许齐塔巴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他去爱,然而,见到齐塔巴,想到那分别的场景,心,还是会疼啊! 当逃回了自以为可以疗伤的地方,却是整夜的无法成眠,睁着疲惫的眼一直到天亮,迎接宣弘凌的那个早晨竟是逃跑所换取的更大骚动。 “不好了!凌!外面现在到处都是叙坦司的国军,你这次真捅了马蜂窝了!”撞进宣弘凌的房间,梁兵急匆匆地跑来通报情况道。 “你昨天回来的时候不是说没事吗?为什么会惊动齐塔巴三世?”同房的马珑廉坐在自己的单人床上,狐疑地瞅着隔壁床位的宣弘凌。 “先不要说这个了!现在怎么办?”梁兵六神无主地问领头的那个家伙。 “我掩护你们先撤退。”宣弘凌平静地搁下一句话来。 “撤退?撤到哪去?全城都戒严了!连城门都封死了,我们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去!”马珑廉反驳宣弘凌的话道, “我看不如就待在这里,静观其变。” 说着,他便悠哉地倒回床头,急坏了一早慌乱到现在的梁兵。 “凌!” “我画张地图给你,你领着他们从我指示的路线撤退!”宣弘凌想了一下,从床头的柜子上取来纸笔,快速地画了张简单的草图给梁兵。 “你让他们都准备准备,从北边的路口走,出了城以后,到地图上圈着的这个绿洲等我,在我没有进一步指示之前,暂时不要轻举妄动。马珑廉!你和他们一起走!五天后,如果没有我的消息,你就负责指挥接下去的任务!” “凌!那你呢?就留你一个人下来对付齐塔巴的军队,这不是白白送命吗?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不能把你留下来,一个人面对危险。”梁兵义气道。 “你是傻子吗?齐塔巴三世如果要杀他,昨天就不会放他回来了!仅为了一个小毛贼,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亲自带兵讨伐,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其中的原因吧!”面对紧急事态,马珑廉的头脑到是很清醒。 “他是冲着你来的,你说是不是?宣弘凌!” “你们先走吧!留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芯片我也会遵守承诺,在一个月内弄到手!”对马珑廉的责难,宣弘凌并不作正面回答,只是再次重声着他的诺言。马珑廉说的没错!齐塔巴那家伙是冲着他而来的,作为一个曾经是他奴隶,又再次闯进他地盘里来的“耗子”,他是怎么都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但是,他之外的其他人不该因为他和齐塔巴的这场纷争而导致全军覆没,对谁来说,那都不公平。 “宣弘凌!要是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看外面的这些个家伙谁都不会听话地走人!对雇佣兵而言,撇下队长自己逃跑的队员是没有任何价值的。”马珑廉建议他说。 “这是我私人的事情,和任务完全没有关系。”宣弘凌淡然道。 “就算这样,他们也会认为你是打算用你的性命来保全所有的人。你应该知道吧,必要的牺牲是雇佣兵不变的规律。” “我也不会由着你胡来?凌!”梁兵掺和道。 “马珑廉!就算这个时候,你还是要和我作对吗?也罢!我就告诉你!我的确和齐塔巴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他才会特地跑来这里抓我。如此回答,你满意了吗?” “勉强接受吧!”马珑廉轻挑了下眉峰。 “那现在,你可不可以带着他们走了?”宣弘凌冷冷问道。 “如果是队长命令的话!”马珑廉诙谐地敬了个军礼,迅速地下床穿衣。 “梁兵!”宣弘凌又叫了一声旁边的“木头人”。 “啊?” “去叫他们准备!”宣弘凌平静地命令道。 “哦!”糊里糊涂地应了一记,梁兵跑出了门外。 “怎样的纠缠才能让一个王不顾众人的目光,坚持要把一个小贼绑回去?”边穿着衣服,马珑廉边招惹宣弘凌道。 “你认为呢?”宣弘凌给了他一个不冷不热的白眼。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一笑置之,马珑廉开门走了出去。 真是个会找茬的小子!宣弘凌注视着一开一合的门板,叹了口气。瘟神都送走了,剩下来的就是——唉!该来的总是要来,他躲齐塔巴也不能躲到天边去,也许这个时候去见见他也未尝是件坏事。 马匹的喧嚣声临近耳边,明明知道齐塔巴就在门外等着他出去,可是,宣弘凌还是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让马珑廉绕道带着同伴从侧门撤退,为了保证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逃离,他独自坐在房内静静地等着——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当心里计算地差不多的时候,他镇定地站了起来,缓缓步出房间,走到了旅馆的外堂。 两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齐塔巴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在茫茫沙漠中只是蛮横地把他带走,一如带走自己的战利品,然而,两年后,再次面对掠夺者的齐塔巴,不同的是,他宣弘凌已不再是那个任由他搓圆揉扁,完全被动的奴隶。 “两年不见,陛下可安好?”保持着礼仪的微笑,宣弘凌先扎新得一步打招呼道。 “……”回应他的是扎新得沉默的不语。 “哦!瞧我问的是什么蠢问题!陛下刚娶了新妻,赢了仇敌,完成了霸业,怎能不好?” “这是在嘲笑本王吗?”站立在那里,黑色的装束,黑色的王,脸上没有温柔的表情,却有着极端错综的神色。 “听不出来吗?我是在恭维陛下!”宣弘凌面对他的阎王面孔,对答如流道。 “所以,昨夜偷闯皇宫也是为了恭维本王?” “那只是个——小小的意外。” “意外?意外到本王还以为殿中来了刺客!”扎新得不客气道。 “也难怪!陛下的仇敌本就不少,会如此警惕也是再所难免。”宣弘凌挑眉地说了一句。 “你可知道本王有十万个理由可以把你抓回去审问?” “如果陛下这么说了,我也无话反驳您。”不过,这样的迎接阵势,就算是小偷和刺客,未免也太隆重了一点吧! “只要陛下不是说想关我一辈子,我到是乐意合作!” “本王正有此意!”以为放宣弘凌走,一切就都会结束,可是,两年了,渐渐平缓下来的心情在宣弘凌出现的那一瞬间便全盘崩溃,不复存在。这才知道原来当初说要“让他走”是多么愚蠢的一句话,因为他压根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他,哪怕他早已不在他身边。 “那就有些为难咯!”宣弘凌微微一笑。 “乖乖随本王走,本王就不会为难你的人!”他知道宣弘凌是为了保全同伴才一个人留下来面对他的,就和两年前一样,为了别人,他甚至可以牺牲自己。他承认在这方面他是有些卑鄙,总是握着他的弱点逼他就范,但是,他又何尝想失去他!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陛下如何向我保证会遵守您说过的话?根据陛下过去的种种行为表现来看,陛下可不是一个信誉度很高的人!”宣弘凌说了句足以让扎新得砍他头的话来。 “你要本王的什么保证?”扎新得意外地没有恼怒,反而心平气和地听他提条件。 “请我去皇宫‘做客’不是不可以,只是陛下必须向我保证三点。” “哪三点?” “一,不得派你的人去追杀我的同伴;二,不得因为我的关系,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三——”说到第三个条件的时候,宣弘凌重重看了扎新得一眼。 “不管我们的过去如何,现在都已经结束了,所以,我希望陛下可以用平等的态度对待我。” “你让本王用平等的态度对待本王的犯人?”扎新得嗤笑道。 “你果然一点都没变!齐塔巴!不!应该说,赢了那场战争,让你变得更加傲慢了!”宣弘凌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不答应我的条件也行!你可以把我绑回皇宫里去,甚至可以像从前一样把我投入地牢,但不要奢求我会同两年前一样任你摆布!” “如果本王答应了你的条件,你就会任由本王摆布了吗?”扎新得反问他。 “不会!但是,起码我们可以互相尊重!我相信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可以互惠互利!” “互惠互利吗?” “陛下该不会忘了您是怎么赢得这场战争的吧?再怎么说,作为宣家的人,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吧!还是陛下想——” “关于这点,不需要你来替本王判断。”挥手打断他的话,扎新得随之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本王答应你的条件!” “那就祝我们相处愉快了!”宣弘凌满意地点点头。 “上来!与本王同骑!”扎新得接下去命令道。 “好吧!如果王坚持的话!”宣弘凌无所谓地耸耸肩,勾上了扎新得的手。 条件什么的对扎新得来说都是些无足轻重的附加因素,而现在的他唯一仅有的念头就是把这个折磨他如此之久的小子狠狠地抱进怀里,然后狂吻一顿! 39.皇宫中的美姬 苏隆王的第一皇后绨缇·奇拉农·纳尼多美菲斯是个远近驰名的娇艳尤物,一个美丽极至的女人,拥有迷倒全天下男人的惊世容貌和绝对阴险诡诈的处事手腕,深得苏隆王的宠幸,当年在孟托的风光是何等地让人迷醉,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到了这掳国之地来,齐塔巴三世非但不拿正眼瞧她,就连迎娶后的赏赐封位也仅给了一个下等妃的位子。对于心高气傲的昔日皇后来说,这口怨气是怎么也吞不下去的。 在勾心斗角的世界中常年打混的人都是些见过世面的人物,无论男女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纳尼多美菲斯尤是。曾经为了得到那尊贵的孟托皇后宝座,她使尽了浑身的解术排除异己,最终成功地将苏隆王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一人身上,可是,当她面对以冷面战神着称的齐塔巴时,过往所有的手段与方法居然对他一点都不起作用。在几次床上勾引无效之后,她开始慢慢领悟到齐塔巴三世是个放着后宫三千不闻不问,满脑子都是打仗思想的无趣男人。娶了漂亮女人冷在后宫里,对他而言就像是家常便饭那么悉数平常、顺理成章。祠堂的皇后牌位上也只放了一个死掉的女人,听说那是“木头皇帝”唯一喜欢过的女人。 “米娜!米娜!”平日里一直有晚起习惯的纳尼多美菲斯这天早上却突然被窗外啼鸣的马蹄声给吵醒了。起床气发作的前兆便是唤来随身的小女仆,埋怨地问个究竟。 “是!绨缇王妃!有什么事吗?”女仆米娜从侧门匆匆地跑了进来,听从主子差遣道。 “外面什么事这么吵?睡得好好的闹这么大声!”纳尼多美菲斯皱着细眉,表情非常地不满。 “回王妃!那是皇城护卫队在为陛下出宫做准备!” “陛下要出宫吗?去哪里?” “听警卫官们说好像是皇城里来了什么重要的人,陛下要亲自去迎接。”女仆米娜·多多芬一五一十地回话说。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人,要劳烦陛下屈身迎接?”纳尼多美菲斯听闻这个消息,吃了一惊。来了皇宫半年多,除了那晦气的死皇后还有大祭祀官阿拿莫以外,她还真没瞧见齐塔巴有重视过什么人呢! “米娜不知道!哦!不过,来这里的时候,女仆们之间就有传说,陛下近两年不愿宠幸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妃子是因为——” “因为什么?”纳尼多美菲斯十分看不惯女仆的支支吾吾。 “为了等一个人!”米娜含糊其词地说道。 “什么人?” “这就不清楚了!内勤大总管上次喝醉了酒的时候说过,陛下有心仪之人,每晚深夜入梦都叫着那人的名字。” 她没听错吧?那个用一万度的热火也融化不了的冰山皇帝,居然会连续两年思念着同一个人?难道除去早死的女人外,她还有另一个神秘的竞争者?这个让齐塔巴三世梦里也叫着的人和齐塔巴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纠葛?越往下想,纳尼多美菲斯便越有危机意识。 “米娜!去打听清楚了,到底陛下去接的谁!本宫要知道那个人的名字!”纳尼多美菲斯当机立断,催着女仆到外面去打探消息了。 感情就某种程度上来说像是一种沉淀,爱恨情仇,无味杂坛,当鲜明的痛楚与激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情感基调中的一部分之时,才发现原来沉淀地越久,各种复杂的情绪便越难分离,于是思念变得越发难以克制。扎新得知道他对宣弘凌的感情便是如此。 策马狂飙,直到风风火火地将宣弘凌带回皇宫,扎新得半刻都舍不得停留,一入宫殿的大门便迫不及待地扛着肩上的人直奔寝宫而去。 应该说宣弘凌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反抗,从马上下来,到被扛进房间,扔在了偌大的皇床上,扎新得随之而上的举动便是牢牢地堵住了他的嘴,让他说不出话来。 “齐——呜——”四肢被扎新得压于下方,完全不能动弹,力气之大仿佛要碾碎他一般。宣弘凌不觉得恐惧,然而,扎新得头一次用如此异样的方式吻他,热火的气息是那样地熟悉而又陌生,春与春之间的接触不再冰冷,温热的舌间缠绵却并不霸道,渴求却不是撕裂。 “你——”令人迷醉的吻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几乎要抽干宣弘凌所有力气似的,就连扎新得喷在他脸上的浓烈呼吸中都掺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不许说话!”看到宣弘凌预备开口,扎新得猛地把手捂在了他的嘴上。 “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 扎新得表情复杂地俯视着身下人,就好像要把这两年来的思念通通释放出来一样。 “是本王错了!本王不该说放你走的!一开始就错了!从你出现的那个时候——” 扎新得语塞地顿在那里,仿佛在脑海深处正试图搜寻出一个适合的词汇来形容他内心对宣弘凌抑制不了的感情。结果,半天才冒出这么两句“平乏”的语句。 “不许离开我!我不允许!” “齐塔巴!”拉下他的手,宣弘凌试着缓和他的情绪道, “你不该这么激动的!对你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 “不是这样的!”盯着宣弘凌的脸,扎新得一字一句道。 “你不是!” “那我是什么?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宣弘凌步步近逼他。 “我不想做别人的替身,谁的都不想!” “没人说过,你是替身。” “那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有关摩姬娜的事情?” 沉默,除了沉默,扎新得给不出任何的答案来。 “回答不上来了吗?那就是你的答案!正因为这个答案,所以,我才要离开你!”宣弘凌摸着他的脸部线条,微微一笑。 “那为什么还要回来?”扎新得黯淡着神情反问他。 “反正不是为了你!”为什么?为什么用这种受伤的眼神看着他?明明受伤害的那个人是他不是吗?可是,感觉却好像他是那个负心之人一般。就这样注视着扎新得,宣弘凌知道不管这个男人如何地无情,却早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可动摇的位置。 “你知道一旦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可能放你走!” “这算是威胁吗?” “如果威胁有用的话!”他知道,宣弘凌这小子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派,尽管过去他总是那么强势地去逼迫他,可他也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一丝屈服的神情。 “算了!既然都被你抓来了,想要怎么就怎么着吧!至少今晚我可以配合乖乖顺从你,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即使没有答案,即使没有回应,他对扎新得的喜欢也注定是逃避不了的,这样的不理智并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爱情本身就是个没有理智的东西。 “今天我不想抱你!”扎新得给出了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以为你只是对我的身体感兴趣。”这一刻,宣弘凌非常不理解齐塔巴的行为。齐塔巴这家伙脑子出问题啦?以前明明总是强迫他做的,这会儿他自愿献身,他居然还不领情!搞得好像圣人一样,什么跟什么呀? “如果是这样的话,本王宁可去抱女人。”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美艳的苏隆王皇后把陛下服侍地很满意,所以,陛下也不需要再找男人来寻欢作爱了!毕竟这于一国之君来讲,也不是什么体面的癖好。”真蠢!少了他一个,难道齐塔巴就不会去找其他的后宫妃子解决他的生理问题吗?他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齐塔巴会为了他而禁欲?简直是笑话! “我没碰过她!” “啊?” “本王只是按照约定把她娶回来当人质,并没有和她欢爱的意思。”老实说,宣弘凌不在的这两年是他有史以来禁欲最久的两年,就像现在这样抱着他,早就忍不住把他生吞下肚,之所以,不想要他,只是因为怕激起他体内更极端的消极情绪来。他不想再像两年前一样,仅为了欲望而把什么事都搞砸了! “该不会是为了我吧!”宣弘凌撇撇嘴角。 “开个玩笑而已!只是说说罢了!陛下如此厌恶苏隆王,又怎会想要他的皇后?反正您的妃子也不只她一个!” “你在嫉妒?”扎新得突然蹦出一语。 “哈!为什么我要嫉妒她们?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 “你真的不打算和我做?”尴尬的气氛让双方沉默了数秒,定了定神,宣弘凌才又问道。 “你想本王要你吗?” “当然——不想!”展露了一个溜滑的笑意,宣弘凌从扎新得腋下钻了出去。 “陛下要是没有其他吩咐的话,俺是不是可以去拜访一下阿拿莫?许久未见他了,陛下应该不会介意吧?” “阿拿莫近日不在宫中!”扎新得好心告知道。 “不在?” “本王派他去特奥勒伊了。”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吗?”宣弘凌敏感地抓到了事件的核心。 “没什么!”不想多谈,扎新得敷衍地回答道。 “不想说就算了!”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两年了,居然一点都没有进步。 “你还没有告诉本王,你此来的目的。”扎新得突然转移话题道。 “调查一些东西而已!放心!不会对你有什么危害的!”被他刚才一搅和,他还真差点忘记此来的目的了。 “对了!这半年来宫中可有增设什么奇怪的官职?” “奇怪的官职?”扎新得对他的问题不明所以。 “恩——比如说,什么特别研发项目实验室。” “那都是本王交于顾问团在全国范围内招标承办的,并未设有任何官职。实验室也大多不在宫中设立。除了下院的基部,留有一个信息开发部门。” “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信息开发部门吗?他怎么没想到呢? “你在调查什么?”那日夜闯皇宫也是,这小子一定有事瞒着他! “抓贼罢了!不然还能有什么?”话说这贼还真够胆大包天的,居然跑到齐塔巴的眼皮底下来作乱,这间谍工作做得未免也太精湛了点,到底是谁在背后给他撑腰呢? “最好如此!否则让本王发现你有什么不轨的行为,照样会把你关进地牢。”扎新得不留情面道。 “请陛下放一百个心!除了抓贼以外,我会中规中矩,不会给您造成什么麻烦的。您的地牢我是早见识过了,可不想进去第二次。”就算齐塔巴不说,他也没有那个闲情搞点事情出来。当务之急是要速战速决,好完成任务,尽快回到中土去!不能再与他有什么牵扯了! 孟托与叙坦司交界之地有个被当地人称之为拉伯雷的古迹,被横跨了红河两岸的新教徒们视为神圣的朝拜之地,数以百计的新教家族从亚非大陆搬迁至此,被授予了法定定居者的无上特权。上个世纪初的时候也曾是个富足兴旺的城镇,然而,在经历了半个多世纪大规模的战争洗礼之后,昔日的繁华不再,留下的仅有这破碎的斑驳沙墙和简陋不堪,年久未修的老旧建筑,在携带着沙尘的风中偶尔还能发出两声低鸣的悲痛之音。 恐怕这辈子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贵为孟托之王的自己竟也会有成为丧家之犬的一天。从来都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更狠绝地丢弃了所有人性的部分,可即便如此,人在天性中始终残存着对强大力量的敬畏本能,所以,自银狼介入战场的那刻起,苏陇译马唐德·研士得·伍华一世生平头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仅一个怪物在短短一年之间居然可以让临于人上的他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耻辱无法洗刷,不甘只能暗自吞下,凭借着单薄的势力,他的确改变不了已经一败涂地的结局。到了最后,混乱的大脑唯一能够想出来的东西就只有逃跑一途。就在他最为失落的时候,那个男人找上了他,并且无条件地收留了落魄的他,尽管许多事情还没有明朗化,他也不清楚对方接近他的动机,然而,拖他的福,他毕竟是得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难所。因此,单纯地出于这个原因,他也该感谢这个叫做罗曼的男人。 “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为什么我交代给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赖恩!”苏隆王搂着特地前来与他幽会的纳尼多美菲斯,眼神非常不耐地质问着下方办事不利的那个男人。 “非常抱歉!因为特奥勒伊那里至今没有消息传来,所以,在下不敢轻举妄动。”被叫做赖恩的男人试着解释道。 “本王已经告诉过你了,倍达那边的事情,本王会找人去搞定。你到底还在那里婆婆妈妈个什么劲?难不成你还想等到扎新得那小子再给本王致命的一击为止?”苏隆王表情不满,冷冷地俯视着他。 “齐塔巴三世目前正处于松懈状态,我不想冲动行事,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于溃。只要等到适当的时机,我自然会替您——” “这句话三个月前本王就已经听你说过了!如今你还想用同样的话来搪塞本王吗?” 苏隆王恼怒地打断了赖恩的说明。 “你可知晓本王现今只要一想到被扎新得那个毫无修养的小子骑在头上,就一秒钟都不得安宁吗?” “齐塔巴三世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您该知道!” “本王不想听你说废话!当初天价雇你来的时候,你们老板可没说过你是个这么没用的家伙!” “三天,再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可以向您保证您会得到您想要的那个结果。” “到时你不会又让本王空等三天吧?”苏隆王讥嘲道。 “倘若王信不过在下,三日后自可随意要求换人!” “好!本王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三天后,本王要见到满意的成果!” “陛下放心!在下已有十足的把握了!”胸有成竹,赖恩自信满满道。 “陛下!你们谈完了的话,那妾身也该告辞了!”谈话接近尾声的时候,婀娜多姿的纳尼多美菲斯娇媚地起身告辞道。 “这么快就要走?”苏隆王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 “唉!陛下不是不知道,如今妾身是他国的人质,万一让齐塔巴发现妾身与陛下还有往来,杀了妾身事小,坏了陛下的大业那妾身可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纳尼多美菲斯娇滴滴地依到苏隆王的胸口,多年来的习惯让她非常善于安抚这位难伺候的异端国王。 “恩——你进宫也有些日子了,扎新得那小子可有宠幸过你?”苏隆王出于利益地问道。 “那个男人啊,可不像陛下这么善待妾身。妾身自从进宫以来,他连个正眼也不瞧我一下!哪还谈得上宠幸啊!”纳尼多美菲斯趁机委屈地叫怨起来。 “那是你的魅力不够吗?”苏隆王闻言,有一丝的惊讶!传闻中新扎得的确是有点挑剔,但以绨缇的姿色,不至于受到冷落啊!本来还想利用这个机会,让绨缇从床上套点有用的情报来,看来是行不通了! “哪是!陛下可不知道,齐塔巴三世喜欢的是男人。前两天居然堂而皇之地把一个臭小鬼弄进了宫里面。”说着,她就有气!那死小鬼居然比她还高傲,多次在皇宫的走廊上遇见,竟然一次安都没给她请过,仿佛她是不存在的空气一般! “哦!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小鬼?” “看他的面部特征好像是中土之人。长得到也俊秀!” “帮本王留意着他!”适当之时,还可以抓来作人质,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亲身知道了!不过,陛下派戈布恰利去特奥勒伊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放心!事情进展地很顺利!再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好戏可看了!只要齐塔巴一死,甜心!你就等着回来继续当你的皇后吧!”只要倍达宣布和齐塔巴开战,那他就可以隔岸观火,坐收鱼翁之利了! “不过,陛下,妾身为您牺牲这么大,您可不可以满足妾身一个要求?”纳尼多美菲斯借此提出要求道。 “你说!” “等陛下顺利重登王位后,妾身不希望再看到您身边的那个阉人!可不可以为了妾身把他处理掉?”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妖还真是个眼中钉!虽说只是陛下的玩物,但她就是不喜欢看到陛下吻他时的样子! “一切听你的!只要你帮我看好齐塔巴!什么事都好商量!”奸诈的苏隆王微笑地吻了吻他视为王牌的棋子皇后。 40.黑暗中的图谋 五小时又二十八分钟,看了眼手腕上的记时器,宣弘凌证实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下院的这个信息开发部门果然很有问题!虽然新增部员只有三人,但其中两人皆是外聘人员。尽管每天都会极其规律地进出下院,连续观察了一星期都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不过,话说是狐狸的,尾巴早晚都会露出来,更何况在军校两年的眼力训练下来,看个人没十分准,也该有个七八分的把握。 WPE的头牌人物——代号LK的赖恩·凯巴,对他的习性略有所闻,中东的各地下党派皆有他的密探情报网,是个擅长打游击的家伙,这会儿悄然从下院的专属通道离开又见一小时的光阴,一天下来,反反复复个五六次,每天也有五六个小时的平均差。到底这段时间里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事情,尚有待进一步的观察。 于一个对军队的管束异常严格的暴君来说,齐塔巴在科研项目的开发上却显示出了截然相反的态度。科学上的宽宏政策使得整个下院的基部建立在一个民主开放、积极向上的良性互动环境之中,再加上信息部门本身体制上的独立,不说完全隔绝于外界的干扰之外,至少就其监控的力度来看,绝对是管制的一大薄弱环节。叙坦司境内所有大小研发工作室皆是建立在自由的基础之上的,齐塔巴鲜少对其进行干涉,然而,放松的政策从另一方面也体现出一些必然的缺陷与弊端。过于松懈的管束造成了一定疏漏的空隙和可能性,这也是为什么WPE的间谍能够明目张胆地在齐塔巴的地盘上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把下院作为庇护所的根本原因。 “凌!” 正边走边思索着,宣弘凌的前方突然传来了一个叫唤的声音。 “阿拿莫!”抬头就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宣弘凌不由地露出一个欣喜的微笑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宫没多久,去给陛下请安的时候,听说你来了,所以,想过来看看你,没料到这么巧,半路便遇上了!”阿拿莫还是依旧保持着他温和的绅士态度,一如两年前的他。 “不错!看来你过得挺好的!不但个子长高了,身体也壮实了不少!军校的生活一定很有意义吧?” “意义不见得,辛苦到是真的!好在没白白被人训了两年,不至于永远处在下风的状态!” “这点我是看出来了!你已经很有男人的样子了,凌!”阿拿莫笑笑道。 “难不成我以前没有吗?”宣弘凌挑眉。 “凌!每个人都要经历小鬼头的阶段,好在你该庆幸你比那时候的陛下可爱许多!”即使是小鬼的时候,路佩那小子也从不讨喜,一点也不好玩!让人激不起疼爱的欲望来,而凌就不一样了! “真是抱歉了,本王那么不可爱!”才说着扎新得的“闲话”,国王陛下就从背后忽地冒了出来。 “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偷听人家私下讲话呢?”面对扎新得那张又冰又臭的脸,阿拿莫却一点都不慌乱。 “本王才懒得听你在这里说闲话!”扎新得丢了个白眼给他。 “那王是来做什么的?” 瞥开眼去静默了须臾,扎新得才极不老实地挤出一句话来—— “监督本王的犯人!” “犯人?”宣弘凌闻言,不悦地皱皱眉头。 “凌!你该找个地方偷笑去了,至少从奴隶的地位提升到了犯人,以对陛下的评判标准来说,也算是跨越几个世纪的进步了!”阿拿莫狭促道。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的本性远没有理想中地那么完美!”宣弘凌从阿拿莫字里行间的幸灾乐祸中领悟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才知道啊!”瞪着他的心腹臣子,扎新得嘲讽地说道。有多少人就是因为这家伙的温柔表面而上的当,他可是比谁都清楚!只是没想到宣弘凌也是其中之一而已!他是不是该庆幸阿拿莫当年并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对宣弘凌出手呢? “陛下!您这是来找我还是——” “当然不可能是来找你的!”他还没想他想到刚分开又想见他的地步! 扎新得语毕就一把拽起了宣弘凌的胳膊。 “陪本王净身去!” “为什么要我陪你去?”宣弘凌叛逆地看了扎新得一眼。 “因为本王净身时需要护卫!” “关我什么事?” “陛下的意思是除了你,他不放心让任何人看到他洗澡时的样子!”阿拿莫在他们身后补充道。 “阿拿莫!你给我闭嘴!回你的庙里去!”扎新得回头凶了对方一记。 “那洗尘宴呢?”阿拿莫调侃地问他。 “取消了!”恼怒地拉着宣弘凌,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阿拿莫的视线内。 这小子!好像只要凌在他身边就会变得“活泼开朗”许多呢!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阿拿莫欣慰地一笑。 齐塔巴和摩姬娜举行的是冥婚,这是宫廷上下都知晓的一件事,纳尼多美菲斯虽然对此不满,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无论外表多么地出众,手腕多么地高超,倘若要和一个死人争宠,不说困难程度,那也是绝对不明智的判断。纳尼多美菲斯并不愚蠢,深知其中的道理,所以,按耐着性子,在宫中平静了半年的时间。但是,忍耐却不表示她没有野心,恰巧相反,正因为纳尼多美菲斯耐得住寂寞,所以,她的欲望更加地强烈。 原本她以为她可以等待,只要有那个毅力,定不会输于齐塔巴宫中任何的一位妃子,然而,这种天真的想法却在齐塔巴带回了那个“男奴”之后,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堂堂纳尼多美菲斯一族纯血统的尊贵公主,曾经苏隆王百般宠爱的第一皇后,居然还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这让半年来本就倍感屈辱的绨缇,再也憋不住那闷于胸口的一口怨气?当下找了个机会,把宣弘凌引入了寝宫内,方便自己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坏她计划的不识相的臭小鬼。 “仔细看看,这张脸还真是长得好看呢!恐怕陛下宫中的许多王妃们都及不上你的一半妖艳,难怪能够迷惑陛下!”纳尼多美菲斯用掩饰的笑脸望着那个站在她正面位置上的宣弘凌。 “一进皇宫就受纳尼多美菲斯王妃的私下召见,还真令我有些受宠若惊呢!”扫了美艳的蛇蝎皇后一眼,宣弘凌用诙谐的语调说着, “怎么?王妃该不会也是我的歌迷之一吧?” “放肆!见到王妃,居然连宫礼都不行!你也太没有规矩了吧!”纳尼多美菲斯贴身的宫女忍不住为主子出头道。 “我没必要对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女人行礼吧!苏隆王的绨缇·奇拉农·纳尼多美菲斯皇后!还是您觉得不太适应阶下囚的感觉?”冷不丁地一笑,宣弘凌不客气地嘲讽回去。 “你——”两个女人的脸色同时一绿,但很快地,纳尼多美菲斯就镇定了下来。 “你知道吗?像你这种人,本宫见多了!陛下一时心血来潮的玩物,往后的命运总不会太好。” “哦?您还真是关心我这个‘玩物’呢!身为人质,那地位本就——岌岌可危,您居然还有空关心别人的命运,真是让人钦佩啊!”对于喜欢玩弄权术的女人,宣弘凌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为的就是不卷进不必要的麻烦之中。当然,如果有人非要主动来挑衅他,他也不得不有失绅士风度一回。 “不管陛下现在如何地宠幸你,但终究不能把你迎进后宫里。因为一国之君的颜面不能有一丝玷污,所以,你永远只能成为宫廷中的一个小丑!本宫奉劝你,还是知趣点!”看出宣弘凌不是盏省油的灯,纳尼多美菲斯心中更是阴沉了一分。 “我的未来如何就不劳您操心了!到是王妃您自己,如果这辈子都无法为国王生下任何一位接班人,就只好一辈子待冷宫里咯!亏我之前还以为王妃的勾引技术是何等地了得,结果,也不过如此!” “本宫一定会为齐塔巴三世陛下生下继承人!”纳尼多美菲斯用力咬着下唇,把愤恨压进心底。 “那就拭目以待了!好在齐塔巴知道,我永远不能为他生孩子!”宣弘凌抬抬眉峰不以为意。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就在于要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那些根本不在乎她的人,依附别人的地位和权势达到自己的目的。那样活着,他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尊严可言!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我想,可不可以告辞了?” “你以为就这样,本宫还会让你全身而退吗?”纳尼多美菲斯朝手下的卫官使了下眼神,顿时,下人们都撤了出去,而原本相连的门扉也紧紧闭合了起来。不算宽敞的偏厅里惟独留下了纳尼多美菲斯和宣弘凌两人。 “齐塔巴的监狱尚且关不住我,何况是一个小小王妃的!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若是换作两年前,也许她还有一丝侥幸的机会,可是,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会手软的宣弘凌了! “谁说本宫要关你了?本宫只想让陛下看出好戏而已!”一抹非常阴险的微笑划过纳尼多美菲斯的嘴边,然后,窒闷的空气里突然飘出一阵一古怪的幽香。 “本宫要齐塔巴心甘情愿地杀你!” 觉察到纳尼多美菲斯的“小动作”,宣弘凌赶忙防卫地捂住口鼻,但依旧没来得及阻止自己吸入迷香,脑袋开始渐渐变得昏涨起来。 MD!这女人居然给他用这招!NND几万年都没人敢用催情迷香来搞他了,真是活见鬼了! 41.幻影与陷阱 感觉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相互撕咬、碰撞着,头沉重地几乎抬不起来,大脑也变地相当迟钝,因为头痛的症状已经扩散到了整个脑颅里,每当想要思考些什么的时候,那揪心的疼痛仿佛是要撕裂头皮似地让人难以忍受。 被黑暗禁锢了许久,宣弘凌就是在这样糟糕的状态下醒来的。面对四周班驳不堪的残墙破瓦,遍布苍凉的陌生城堡,就连头顶上的灰黑天花板都好像随时要掉下来一般摇摇欲坠,凄零的景象令他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自己是身处何地。 呼吸中依旧带着沙漠国家特有的尘土味道,可以判定他没有远离西亚沙地,然而,这里的空气又有些微的不一样,究竟是哪里,宣弘凌不禁暗暗纳闷着。 “怎么?醒来的感觉如何?”陌生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更陌生的声音,一口流利的国际语却夹带着红海地区特有的浓重口音。 勉强抬起不听使唤的眼睛,斜眼扫向室内的另半边,宣弘凌这才在房间的死角处看到了一个猩红色头发的家伙。 “你是谁?” “哼!先前听绨缇说的时候,本王还半信半疑。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难相信这个世上竟会有如此美艳绝佳的男人。”红头发的家伙慢慢走到床边,俯下身来,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宣弘凌的脸面。 “如今看来,的确是绝色之物。” 宣弘凌微楞了数秒,仰着头,定定看着位于正上方的这个男人——深棕色的肤质、红土矿般的头发、黑眼睛,还有那脖子上罕见的稀缺红耀石吊缀,没错,这就是闻名于世,亚非大陆最古老姓氏的皇族后裔——苏隆·译马唐德·研士得·伍华一世本尊。 虽然听说了不少有关他的事情,可是,真正见到本人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告诉本王,扎新得那小子是怎么疼爱你的?”苏隆王眼神危险地直视着宣弘凌。 “不太好回答的问题!我能不能先知道苏隆王陛下到底是对我感兴趣呢,还是对他感兴趣?”宣弘凌忍着头痛反问道。 一个心高气傲、残暴冷血不亚于齐塔巴的家伙,如今沦落到只能屈就于如此荒凉的庇护所里,想必屈辱之心更甚于不甘之情。 孟托和叙坦司直到世纪交替的时候还是淋浴在腥风血雨中的敌对国,边境地区更是战争不断,虽然齐塔巴一世当政期间逐渐缓和了两国的关系,然而,没想到的是才不过百年的时间,这好不容易缔交的友好盟约却又被双方国王的交恶给撕破了。倘若要他用一句话来评论如此政局的话,他也只能无奈地说,事事难料。 “为何有此一问?” “如果陛下是对齐塔巴三世感兴趣的话,我恐怕帮不了您。但假使是对我感兴趣的话,那就更帮不了您了!” “哦?有意思!”苏隆王勾了嘴角,古怪地笑了起来。 “可是,据本王得来的消息,你和扎新得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陛下该不会也相信外面的那些个毫无根据的传闻吧?”宣弘凌一边抵抗着剧烈的疼痛,一边试图冷静地应对苏隆王。 “本王不知道什么传闻,只知道你是他心爱的男宠。” “陛下也太抬举我了!所谓心爱的男宠也是道听胡说吧!”宣弘凌合情合理地解释道, “同为一国之君,想必陛下也该理解,有时候高高在上的王也会有压力到想要做出一些反常之举的状态。听说陛下也有不少奇异癖好,不是吗?” “哈哈!你的意思是说,扎新得对你只是一时的兴趣?”苏隆王听闻,朝他耸了耸眉。 “陛下想听实话?”纵然头疼地让他想要咬破舌头,可宣弘凌仍旧不忘和苏隆王卖了记关子。 “本王当然想听你说实话!” “撇开他对我到底有多大的兴趣不谈,齐塔巴骨子里是个很固执的人,所以,要他忘怀那个他最爱的女人就好比让他放弃皇权一样不可能。我不觉得自己是个例外,男宠也好,玩物也罢,想必陛下也这么认为吧!”说这话时,宣弘凌的心仿佛被某种钝器击中心脏一般闷了一下。 “是吗?”对于宣弘凌分析地有条有理的话,苏隆王听来却只阴阴地一笑,不置与否。 “不过,不说齐塔巴三世,孟托古国的苏隆王和我想象中到是有些不太一样。”看出了苏隆王的刁钻,宣弘凌聪明地不和他拉长“战线”,迅速转移了话题。 “哦?本王很好奇,在你印象中本王是什么样子的?” “就外界对陛下的评价来说,我想或许该更温文些。” “哈哈!何出此言?”苏隆王被宣弘凌的一番话吊起了兴致。 “传闻中陛下并非武将之材,却更擅长奇谋之术,所以——” “所以,你认为本王该是面白之相,而非硕壮之貌?”这小子果然有让人感兴趣的地方存在,的确同绨缇说的一样有利用价值!接触了几分钟后,苏隆王心中暗暗给宣弘凌加了几分“好评”。 “也不全是!我说过,只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而已!”看来这家伙绝不是空有BT爱好和阴险个性的软脚虾,起码被列入头疼人物的范畴内,那是绰绰有余了! “哈哈哈——你知道嘛!本王开始觉得这个‘游戏’将会越来越好玩了。”苏隆王大笑,很有弦外之音地落下一语。 “游戏?”宣弘凌非常反感地皱皱眉。 “你大概还没觉察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吧?”苏隆王奸诈地对着眼前的人儿微笑。 “什么?”自从被纳尼多美菲斯那女人下药后,他就一直处于意识恍惚的精神状态下,直至彻底昏迷,中间发生过什么,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就算有,现在恐怕也头疼地想不起来了。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苏隆王只是摸棱两可地回答说。 “你该不会想利用我对齐塔巴做些什么吧?” “本王向来喜欢善用人才!”苏隆王打着算盘道。 “希望不会让您阴沟里翻船才好!”糟了!被人算计地还不轻!这家伙果然是想把他当饵,引齐塔巴上钩! 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多出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来,这平日里尚可运作的脑细胞怎么就越来越不像是他宣弘凌自己的了呢? “亚历山大附近已经开始爆发小规模的暴乱了,虽然当地的治安官极力想把事态压下去,但是,这次的泄洪好像也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内。”枢密长哈里在议会桌上发表言论道。 “孟托国几个世纪前遗留下来的恶习就助长了地方势力,那边的暴民团素来仗着地方政府的庇护,行事十分猖狂,再加上近几年来中央的不稳定——” 说到此处,哈里停了停,意有所制地看向元老院的各位大人,等着他们给齐塔巴提意见。 “陛下!耽误之急是不是该先派遣警卫分队过去镇压?”理解了哈里的意思,喀达·霍玛立刻接话道。 “你觉得本王该派谁过去?”自从孟托纳入叙坦司国土范围内后,原本就很沉重的边防包袱,现在变得更是让扎新得焦头烂额。当然,银狼依言撤走了高空台,对于内陆而来的危险的确放宽了不少。只不过,红海地区的动乱局势却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份压力而有所缓解。如果只是一场小小暴乱就要他调动军队前往镇压的话,那等到真正危机时,岂不是要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能不能先让图涯队长——” “图涯是不会轻易离开阿拿莫身边的,你是知道的!这种俗事还要劳动本王的祭祀长出面,喀达,你是想让外面的人看本王的笑话吗?”这些个家伙果然是不用脑子,一见着火就瞎乱成一团的愚人!用兵原则一窍不通不说,就只会整天在他屁股后面催着他解决问题! “可是——” “好了!关于这件事,本王自有主张,稍后会派遣后援部队过去的。没别的事要汇报的话,就散会吧!”扎新得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立起身来,匆匆离开会议桌。 到不是说会议的内容让他心情烦躁,只是宣弘凌那小子从前一天下午起就给他闹失踪,直到今天大早也不见影子,派人搜遍了整座皇城,偏就是找不着他,也不知道那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才来了没几天就开始不安份!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倘若只是逃跑了,到也简单,直接抓回来了事,然而,像这样突然之间,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的确有些诡异之处。 开完晨会回寝宫,扎新得正打算再加派一队人马去进行第N波搜寻的时候,门口的护卫便急冲冲跑来传报宣弘凌已经回来了。 “这两天你去——”大步跨进房间,看见宣弘凌正安静地坐在床边上,扎新得刚开了个口想训斥他,宣弘凌便主动地走了过来,带着甜腻气息的春突然覆了上来,让扎新得有些措手不及。 “你——” “抱我!”二话不说,宣弘凌一张口就提了个让扎新得诧异的要求。 “……”只是站在那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宣弘凌,扎新得半句话也没有说。 “抱我!”仿佛是一种机械的重复,宣弘凌又讲了一遍。 “你确定要我抱你?”虽然发觉眼前的人和平日有些不同,但扎新得也没怎么细想这怪异之处,只因为对方提出的要求实在是太具诱惑力了,让他无法分神去思考比较理性的东西。 “恩!抱我!” 点头,下一秒宣弘凌已被扎新得腾空抱了起来。 “既然是你——主动要求——我抱你,就该知道,不会那么快结束!”这两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忍受着煎熬,想要抱宣弘凌,那样的场景早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两年的思念,宣弘凌理所当然应该偿还他的! “因为你欠我——两年的份!” 抱到大床上,脱去两人身上的“障碍物”,扎新得就着宣弘凌的身体曲线痴迷地玩着。借由那配合到临近完美的肉体交和,在阳光灿烂的早晨终于割断了重逢之后冷淡了好几日的三八线。 42.公主回国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算算年头,扎新得的这个宝贝妹妹瓦娅公主离开叙坦司也有七百多天的光景了。这两年来,瓦娅除了每日一封的书信和电话之外,探亲几乎是没有的,所以,两年后头一次正式地回“娘家”,这于扎新得和叙坦司的民众来说,自然是件惊喜雀跃之事。带着配得上特奥勒伊第一皇后的奢华陪同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冯·布恰皇城,引来了无数民众的围观,而端坐在马车上的美丽公主已然褪去了少女的羞涩,增添了一份恬静贵妇的风韵,举手投足之间已然初具一国皇后的非凡气度。 “皇兄!臣妹回来了!”在故乡的国土上见到久违的亲人,瓦娅激动地差点没哭出来。 “路上辛苦吗?”扎新得面对这个唯一的亲妹妹还是照旧表现地相当和气,收敛起了平日里的“凶残本性”。 “陪同的侍女都很体贴,一点也不辛苦。”瓦娅微笑着回答道。 “公主!欢迎回来!”看到瓦娅归国,站在一边的阿拿莫也非常地高兴。 “阿拿莫!”不失礼仪地,瓦娅上前拥抱了一下这位刚从特奥勒伊探望她回来的“第二兄长”。 “公主旅途劳累,侍女长南茜已替您备妥一切,正在东宫等着您呢!” “等下我就去见南茜。阿拿莫!我听说凌来了!是真的吗?” “他的确来了几日了!不过昨晚——”阿拿莫说着,暧昧地瞟了眼身边的扎新得。 “感了风寒,所以,陛下让他在房内歇着了。等他稍有好转,公主自能见到他。” “他——没事吧?”瓦娅关心地问道。 “御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只需修养两日便能康复。”阿拿莫说谎的功力已经练至了一定的境界,正所谓,闭着眼睛说瞎话,测慌仪都拿他没折。当然,如此的骗人是迫于无奈,只是不想让瓦娅知道真相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 “那好吧!既然他不舒服,就让他多休息休息,反正我这次也要在宫中多待一段时日,来日方长嘛!”瓦娅不疑有它,很能体谅对方的“病情”。 “先去歇息吧!等下洗程宴准备好了,我让人去叫你!”轻拍妹妹的脸,扎新得说道。 “那皇兄,臣妹就先去寝宫洗梳一下。” “去吧!”扎新得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臣妹告辞了!”得到兄长的允许,瓦娅行了个礼便急跑着去见贴身侍女南茜了。 眼见妹妹一走,扎新得立刻换上了一张扑克脸,冷冰冰地瞪向阿拿莫。 “你现在是越来越多话了,阿拿莫!” “难道臣有说错什么了吗?还是陛下想让公主知道实情?”阿拿莫冲着扎新得狡猾地一笑。 “你知道我的意思!”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滑头,越来越不好对付了!以前还碍于情面有所收敛,这两年本性都快暴露无遗了! “厨房那里,我去关照下,陛下最近看来不但要进补,火气也不小。”阿拿莫狭促道。 “你这么闲的话,本王是不是该考虑让你多接点‘外交事务’?”扎新得斜了他一下。 “陛下倘若想找个人来接替神官长的职位,让劳苦的我歇息一阵,阿拿莫又何乐而不为?” “少试探我!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吗?下去准备吧!我不想再听你啰唆了!”当机立断,扎新得支退了他,自己则朝着寝房的方向迈进。 这小子!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老实!活该感情路走得比别人都累!望了一眼扎新得的后背,阿拿莫感叹地摇摇头。 摸摸宣弘凌额上的温度,发现烧还没有完全地退下去。扎新得起先皱了皱眉头,而后低下头来帮他拉了拉被子。 宣弘凌的这场“病”来得实在叫人措手不及,感到玄乎,终也查不出个原由来。平时也看不出宣弘凌这小子是弱不经风的那种人,可是,昨晚的意外,让他们做了没几次,这小子就开始不对头起来,一直到今天早上都昏昏沉沉地处在半昏睡中。招了御医过来看了,也没说有什么异状,身体机能完全正常,只是长睡不醒,真是活见鬼了!阿拿莫说,莫非是中了邪了,但是,话一出,两人都迟疑了,明明彼此都不是那种迷信之人,怎能不相信御医的诊断,而胡乱揣测呢?所以,最终只好听取御医的意见,让宣弘凌多做“休息”。 “瓦娅回来了!”对着床上没有生气的宣弘凌,扎新得轻轻说道。 “我是个很不合格的哥哥,明明想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到头来却是连她起码的幸福都给不了!” “我是不是很差劲?” 用略带忧郁的眼神,扎新得低头给了宣弘凌蜻蜓点水般地一吻。 “其实在你心里,还是怪我的吧?因为我从来不曾对你——连爱也给不了你——” 宣弘凌爱他吗?他爱宣弘凌吗?问答都在心中,偏就是说不出口来,扎新得不由地为自己感到悲哀起来。 “呜——”兴许是扎新得的吻刺激到了沉睡中的人,也或者是宣弘凌本身的意识转醒,迷迷糊糊中,宣弘凌发出了一声简短的呓语声,眼皮动了两下,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水!”才醒来,宣弘凌便口渴难耐地要求道。 想也没多想,扎新得端起手边的汤药,含了一口,嘴对嘴地喂进宣弘凌的口里。 “唔唔——”一边喝着“水”,宣弘凌一边将身子更贴紧扎新得,仿佛想要寻求外界的温暖一般,挤进他怀里。 “别动!”喂完了一口药,扎新得制住宣弘凌虚弱的双手,又连续给他喂了几口。 “好好休息,在你身体恢复前,本王不会碰你!”无论怎样,他都不希望看到宣弘凌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病恹恹的脸。在他的印象中,或愉悦、或愤怒、或高兴、或悲伤,宣弘凌这小子总是能带给他无限活力的表情,身上充满了蓬勃的朝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萎靡不振。 “我要!”粘着扎新得的身体,宣弘凌并不放他走。 “不要说梦话了!你现在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闭上眼睛,给我好好睡觉!”在御医明白地查出宣弘凌的病症之前,扎新得对他是一点也不敢松懈,更无法放下心来。 “给我!”呢喃着,宣弘凌还是不肯乖乖地把他与扎新得之间的接触空间给让出来。 “等你身体好了,要做多少次,我都奉陪,现在不行!”推开他,扎新得试图让宣弘凌重新安睡下来。 “呜呜——恩——”性欲极强的家伙不肯妥协,直接伸手去扒扎新得胸口的衣服。 “你犯什么病?都这样了,还想被上?”难得温柔一回的扎新得被宣弘凌的行为给惹恼了,脾气一上来就粗鲁地架住了他的身体。 楞楞地看了扎新得半晌,宣弘凌还是吐出了那两个字—— “给我!” “你——” “给我!”有别于平日里的宣弘凌,此刻的他能运用的词汇量非常之少,机械重复的概率也是极其之高。他的眼神是没有焦距的,乍看之下仿佛是一具断了线的破损木偶。 “叫我的名字!凌!我命令你叫我的名字!”晃动着两臂间的那人,扎新得知道,此刻他怀抱着的根本不是那个让他产生无数情感纠结的宣弘凌,而是一个没有思想、眼里也没有他的布娃娃。 “我要!” “你——你把自己当成是‘妓女’还是怎的?告诉我,你到底中了什么邪了?”说出来的话语虽然很不入耳,然扎新得的眼里却浸满了对宣弘凌的疼惜与怜爱。 “我——要——” “不管用什么方法,本王一定会让他们治好你的!一定会!”像是对自己发誓一般,扎新得猛然将宣弘凌牢牢地抱在怀里。 自从得知远嫁特奥勒伊的瓦娅公主即将在这两日内回国的消息后,身兼侍女长一职的南茜便忙活开了。上到打点一切所需之物,采购、清点公主回宫后的衣食住行、特训女仆,下到布置公主原本居住的寝房、大肆清扫整个东宫,无不亲力亲为,丝毫不敢有任何的怠慢。怀着激动的心情作好十全的准备,很快地,在诸多侍官的陪同下,终于迎来了两年不见的公主。 “公主!天啊!真的是你吗?”虽然早在东宫外等候了很长的时间,但是,当南茜看到迎面朝她走来的瓦娅时,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嘴,激动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茜!”一踏进南茜的视力范围内,瓦娅扑面就冲着迎在门口的她飞奔而去,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脖子。 “公主!我的小公主!您终于回来了!”两年后的第一次重逢不禁让南茜高兴地泪流满面。 “是啊!我回来了!南茜!这两年来,想死你了!” “我也想公主啊!狠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看您!” 就这样站在东宫门口,瓦娅和南茜两人又哭又笑地抱了半天,场景好不热闹。 “哎呀,看我一高兴就把什么事都给忘了!公主刚回来,一定又饥又累,我已经让他们给您准备好了洗澡水,让我为公主再擦擦背吧!”感性了一会儿,南茜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抹了把眼泪,迎瓦娅进门。 “好啊!你就同我一起洗吧!我正好也有话要和你说。”瓦娅微笑地点点头,和南茜并肩走入门内。 两年来,东宫并没有什么变化,基本上还保留着她走时的样子和摆设,感觉像是回到了出嫁之前的那段日子。南茜很用心地在维持着她的宫殿,一心等着她回来,瓦娅是知道的,可遗憾的却是他们能像这样好好相聚的日子现在不多,以后也不会多。嫁到特奥勒伊去,虽然宫中上下都待她如己出,然而,毕竟不会再有人能同南茜这般让她畅所欲言、亲密如斯。这是两年来一直让她最最痛心的一点! “南茜,你瘦了好多,原本应该更丰满些的!”入浴时,瓦娅疼惜地抱了抱南茜清瘦了一大圈的腰部,像小女儿依着妈妈一样将头轻放在南茜的腹部。 “公主不也是?您瞧您这手臂、您这腰、您这腿比离开的时候更纤细了!您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吗?怎么?特奥勒伊这么大个国家也没人负责把您养养胖吗?”南茜也同样怜惜地看着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公主,心爱之情难以言表。 “公主!您老实告诉我,这两年来过得可好?” “当然好!宫中的女宾都待我很好,经常有人送我新鲜的玩意儿。陛下也很宠我,一有空就带着我到外面去游玩。比起以前整天闷在这东宫里的日子开心多了!”瓦娅实话实说道。倍达一世给她的远超过了给一个妻子的份量,应该说他们之间的婚姻除了爱以外,一切都很完美。撇开心头对爱情的失落这点不谈,她相信她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公主没有骗我?”南茜怀疑地望着这个从小带大的小公主、小女儿。 “我怎么会骗你呢?” “那公主回国,为什么倍达一世陛下不与您同行?”南茜一语道中了关键处。 被问到这个,瓦娅先是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番,而后才凑到南茜的耳边轻声道—— “南茜!你千万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尤其不能让皇兄知道!大约在半个月前,拉塔挲来特奥勒伊找过我。” “你说什么!你说那贱小子——他——他怎么还有脸来见你?”听闻这个消息后,南茜气地脖子都粗了。 “你小声点!我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要求陛下让我单独回来的。当年的事情,让拉塔挲很忌讳皇兄,我想他是万不敢跟到这里来的!” “那是!要是他还有那个狗胆敢再出现在叙坦司境内,就算陛下不制他,我也决不会放过他的!”凡是伤害过公主的人,她南茜都与他势不两立,更何况拉塔挲那个明目张胆背叛和欺骗公主感情的臭小子! “南茜!你冷静点听我说!我对他,心早就凉了。只是——他说有人一心想治皇兄于死地,派他到特奥勒伊来办点事情,我才不免有些担心。皇兄年前娶了苏隆王的皇后,我怕是——” “公主!这件事非同小可,您为什么不和陛下说呢?” “你也知道皇兄的个性,要是让他知道拉塔挲来找过我,以他的脾气——”说到此处,瓦娅见南茜心领神会,也就不说下去了。 “唉!公主担心地也不无道理。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我想明天找个机会,先把事情同阿拿莫商量了,再加上凌也在,他们主意一定比我多。” “也就只有这么办了!公主!不管拉塔挲与您说了什么,您现在乃一国皇后,千万不可再犯糊涂了!”末了,南茜不忘重重叮嘱道。 “我知道!我不会再犯第二次的错误了!”微微一笑,瓦娅给了南茜一个保证的承诺。不能说她可以完全忽略拉塔挲带给她的影响,但毕竟经历了这么多,心总是会沉淀的! 43.突来的劫持 睡梦中,忽感颈后一阵阴风扫过,嘴被某个软质的东西无端捂住,待警醒过来后才发现那是一只手,细洁、修长却不失有力的手。瓦娅下意识地反应,那是一只属于男人的手! 紧连着皇宫主殿的东宫,可以说是皇城之内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皇兄从小就很宝贝她,在她的寝宫内,鲜少有不熟识的人随意走动,女仆和护卫都是经过皇兄特别挑选的,陪伴了她许多年,至少在有记忆的这些年里,她从来都没有担心过会有什么人能够闯进东宫来危害她,也压根没有想过会有人半夜三更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她的房里来。 一直以来,被众人根深蒂固地认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一座城堡,而今日,这“安全”的份量也发生了质变。 “唔唔唔——”嘴被死死堵住,无法发出任何求救的声响,瓦娅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来人把她轻易地从床上拽起,拖到靠近阳台的位置,落地窗下印出了一条拉长的影子。瓦娅不敢转过头去看,因为脖子上正架着一把随时会割破她喉咙的小刀,冰冷的触觉抵着温热的血管,害怕的感觉让人凉到了心底。 “公——公主?哦!天啊!”大约是听到了房内异样的响动,身着宽大睡裙的南茜跑了进来,见到这样的“意外情景”也给当场震住了。 “宣弘凌!你在对公主做什么?护卫!护卫!来人啊——” 原本看到熟人应该是放松心情的,可是此时此刻的南茜却是半点都安定不下来,因为瓦娅脖子上放着的那把利刀,更因为她背后之人的眼神是那样地冷漠与陌生,完全不像是他们曾经相识的那个人。 瓦娅听到南茜的话也差点傻了眼。那个偷袭者是宣弘凌?不!不可能的!把她当成是朋友,又救过她一命的家伙怎么可能会绑架她? “宣弘凌!你快放开公主!你想对公主怎么样?”焦急地等着警卫队赶来,南茜慌着神站在原地,不敢靠近他们,生怕惊动了那个劫持者。 没有回应,宣弘凌只是异常冷漠地瞥了对方一记,如同天生具有攻击性掠食动物的狡诈心理一般,伺机而动的眼眸中传递出安静却极其危险的讯号。下一秒他已顶开了阳台的玻璃门,拿出准备好的乙醚,将瓦娅的口鼻盖住,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抱起迷倒的公主,一气呵成地跳下楼去。 “公主——公主——哦!奥古岬神啊!谁——谁来——救救公主——”根本来不及阻止,南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宣弘凌带走瓦娅,跃下阳台的栏杆,惊吓过度地瘫软在地。 “发生了什么?南茜侍女长!” 一分钟后,有效率的护卫队出现在了公主寝宫的房门外,朝着不明原由的案发地望去——公主的寝房内空空如也,阳台的落地窗被人打了开来,轻薄的纱质窗帘被夜风吹地胡乱摇曳。 “快——快去通知陛下!公主——公主——被宣弘凌——挟走了!”对着警卫队长,南茜如梦初醒般地大叫起来。 带着瓦娅跑出东宫,一路上都是搜查的警卫兵,严密的警戒网丝毫不见疏漏的地方。然而,到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雇佣兵,虽然皇宫内一级戒备的警铃大作,随处可见武装的皇家护卫队全副武装地守在每一处逃生的出道上,宣弘凌还是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所有的警卫,顺利到达了皇宫出口的密道口。刚想抓紧时间钻进黑暗的地道,猛然感到身后一股异动的气息,于是,转过头去巡视,正巧对上了扎新得的眼。 “你想把她带到哪去?” 扎新得的突然出现,让宣弘凌本能地倒退了几步,非常有危机意识地掏出怀中的匕首。 “放下她!跟我回去!”一不小心就让他从寝宫中溜了出来,自以为能够控制得了局面,结果还是出了这么个差错!之前早就怀疑宣弘凌被人下了什么暗示,可还是没能好好看牢他,扎新得知道这次的事件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误而起。 表情麻木地望着扎新得,宣弘凌不言也不语,大脑的功能仿佛只剩下最原始的动物本能,稍有一点危险欺近,便竖起所有的防范与攻击警戒线,一刻不放松地关注着“敌方”的动向。 “把她放下!”用加大的音量重复了一遍,扎新得深沉的表情给对方以无形的压力。 “杀!”仿佛是受到巨大的惊吓,宣弘凌眼中突然射出一道杀人的寒光来,出其不备地将匕首刺向“人质”的胸口。 “该死!”反应迅速的扎新得利用出色的运动神经快宣弘凌一步劫住了他手上的刀。 眼见计谋没有得逞,宣弘凌也精诈,趁着空挡,把瓦娅扔向扎新得,而后,反手抽出腰上的另一把刀来,直直刺进扎新得的背腔。 “你——”没想到宣弘凌会出手伤他,扎新得条件反射地推开他,表情复杂地紧盯着握住半截刀柄的宣弘凌。 血大片染脏了扎新得背后的衣袍,顺着断成一半的刀身滴答滴答地流向地面,宣弘凌却毫无怜悯之心的看着他的受害人,然后,提起挟持瓦娅用的小刀,又凶狠地在扎新得的肩肉间补了一刀,从他手上夺回了昏迷不醒的人质公主。 “挡我者,杀无赦!”冷如冰的视线加上残酷的字眼,宣弘凌没有给他“敌人”喘息的空间,扔下凶器,决然地带着他的“战利品”机敏地窜入密道内。 当宣弘凌循着密道逃走的时候,扎新得本想追上去,却猝然感到胸口窒闷地几乎呼吸不到半点空气,好像是整个人浸在了冰窖之中,从头冻到脚,不消片刻便重力不稳地难以直立起身体。勉强扶墙站着,扎新得低头看见肩上的伤口不断冒出黑污色的血液,立刻明白自己是中了毒。 “陛下——卫兵!传御医!快!抬担架来!”在扎新得就要晕厥过去的前一秒钟,幸好阿拿莫适时赶了过来,抱住了他倒下的身体,当机立断地下了指示。 “图涯!通知皇城禁严!关闭所有的城门!一只苍蝇也不许给我放出去!” “是!阿拿莫大人!” 带着手下的禁卫队人马,图涯遵照主子的意思去发布一级戒严令。 “你真是太不当心了!路佩!难道比起自己的命来,你更在意他的吗?果然是个笨蛋!”沉着表情,阿拿莫将扎新得抱上了担架。 齐塔巴三世遇刺,公主又被挟持,不知所踪,顿时,冯·布恰皇城内一片大乱。可就在这非常时期里,皇城外一里的沙地上仍有一个疯子,骑着马,拼命地载着背后的大“包裹”向前狂奔。那疯子跑地急切且专注,就连近在眼前的沙流陷阱都仿佛看不见一样,加快速度一头便往里冲去。 “危险!”就在一人一马加一“大行李”险些掉进流沙漩涡之际,一根粗大的绳套如同玩杂耍一样从天而降,把马头稳稳套住,阻止了马儿继续前进。 “梁兵!”费力拉着绳套,马珑廉用力吆喝身后的梁兵。 “我来了!”听到马珑廉的召唤,梁兵匆忙上前帮他一起拉住麻绳。 “这是怎么了?”随后,接踵而至的其他同伴也赶了上来,七八个男人楞在那里,显然是被这突发的情况搞得一头雾水。 “废话不要说了!全过来帮忙!”随着马珑廉一声大叫,大伙一簇及上,同心协力地拽住绳索,不消片刻就将人带马拽出了危险区域,拯救了差点被沙子给埋了的人和马。 “凌!”一见对方被拖到了安全的沙地上,梁兵立刻跑到马边上,对着马的主人“嘘寒问暖”。然而,让他料想不到的是——马上的人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友好姿态”,而是猛地拔出挂在马鞍上的长刀,锋利的刀刃劈头盖脑地朝他砍来。 “凌——”落了几根发,梁兵惊讶地倒退了几步, “你疯啦?我是梁兵!你看清楚了!” “挡路者——杀!”眼中没有人类的情感,宣弘凌一点也意识不到刚救了他的救命恩人是什么人,或者该说根本看不见眼前的任何东西,完全像具机器人一样再次把冰冷的刀挥向梁兵。 “梁兵!给我让开!”关键的时刻,马珑廉用绳索套住了宣弘凌,把他从马上给硬扯了下来。 落地的宣弘凌滚了个身,随即像野兽一般地扑向马珑廉。 “呜——”借着扭打之势,马珑廉一个手刀劈在了宣弘凌的后颈处,非常有效率地让这只“野猫”冷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啊?马珑廉!凌他怎么变成了这样?好像整个人中了邪一样!”梁兵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不明就里地问马珑廉。 “是啊!队长不是在皇宫里吗?怎么会跑来这里?”其他的队员也疑惑不解道。 “你们问我,我去问谁啊?”马珑廉白了众人一记,把昏死过去的宣弘凌从身上推开,爬了起来。 “总之,先带他回营地再说!” “廉!你快来看看啊!有个女人!” 趁着马珑廉搞定宣弘凌的空挡,其中一名去牵马绳的同伴在卸下了马背上裹牢的“包袱”后竟然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剥开盖住“货物”的纱布,里面躺着一个昏迷的女人。 “这家伙!又给惹了什么麻烦事回来?”马珑廉皱眉看了纱布中的女人一眼,面孔清雅、身材娇好、穿着华丽,再加上气质独特,一看便是个来头不小、有身份的女人。 “怎么办?”梁兵跟着蹭过来询问他。 “看来我们的队长尚没完成任务,到给我们找了个不小的差!一起带回去吧!等她醒了,再问问情况!”马珑廉将那个神秘的女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跃上马背。 “我先走了,你们跟上!” “那队长呢?”有人问道。 “不是有梁兵在吗?让他扛回来!驾——”抛下一个嘲弄的冷笑,马珑廉抱着女人飞奔离去。 44.内贼 依在门边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看着仆人往往返返不停地为扎新得换下浸满毒血的纱布,阿拿莫从头到尾地一言不发,只是用让人猜不透心思的表情沉默着。扎新得中毒后,宫中的御医闭门会诊了半天,终也没查出个确切的毒因来,正所谓解毒不难,难就难在对这施毒的成分一无所知,自然也就不晓得从何着手。一晚折腾下来,灌了不少解百毒的珍贵药材进去,从放血到输血,能用得上的方法几乎全试了一遍,就差没割开血管给这小子来次彻底的全身大换血了,可是,忙活来忙活去,床上的家伙除了不断地说着神智不清的梦话之外,却是半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甚至几个小时过去了,他大王连个眼睛都没睁开过一次,到是叫皇宫上下为他紧张个够呛。 “阿拿莫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封锁下院了!全员清点完毕,一个都没有溜走。”图涯在完成了阿拿莫交代给他的任务后,效率地跑来汇报道。 “恩!做得好!我这就过去!让警卫队继续扩大搜查范围,有必要的话,包围皇城十公里外的地区,在附近绿洲设置监察站。”拍拍图涯的肩膀,又给了他一个指示,阿拿莫稳着步子,走出扎新得的寝宫。 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当初不是他劝说路佩采取拖延战术,一心求稳,害怕打草惊蛇的话,现在就不至于沦为如此被动的局面。会被敌人夺了先机,正因为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宣弘凌这个空降兵的突袭,才给他乱了最终的计划。 阿拿莫边走边想着,不自觉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来到了下院的大殿。 “神官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我们到底犯了什么过错?” 阿拿莫一脚刚踏进下院的门,负责下院的大管长就慌忙迎上来质询道。 “没什么!只是想确认下安全体系罢了!”阿拿莫故意绕过大管长的身侧,直接走向他的目标人物。 “赖恩·凯巴!希望你没忘了向苏隆王提前预收尾款!” “我不明白神官长在说什么!”赖恩神情平和地回答阿拿莫道。 “你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WPE排名前三位,代号LK的赖恩·凯巴!从你第一天进下院起,我和陛下就开始留意你了!”阿拿莫容不得他装蒜,开门见山地说, “老实说,没想到你们老板这次会劳师动众到派你来执行任务,可是让我吃了不小的一惊。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苏隆王不是个信守承诺的家伙,何况现在的时局,赖帐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神官长说的,我一个小小的科员还真担当不起!这么吓人的名号怎么就砸到我头上来了呢?” “二十三年前中东暴乱的时候,国际联邦政府委派中情局的特使到距离中土与俄拉交界处的一家圣玛丽孤儿院搜寻资质优良的孩童进行储备杀手训练,而你就是当时被选中的八个孩子中的一个,取名赖恩·凯巴,代号LK。十六年后,WPE的老板在一次任务中相中了你,以重金聘请,将你调进了组织,之后表现卓越,一连升三级,爬到了今天第三把交椅的位置上。你在中东地区的情报网非常密集,又以打游击出名,最擅长困兽战术,绞杀猎物喜用钩爪,所以,还有个外号叫——铁鹰爪!如果你还想继续听下去的话,我这儿可是有一堆关于你的资料可以慢慢告诉你!” “看来神官长已经将我的底细查地很清楚了!”赖恩见自己的老底被人揭穿,于是,也就不浪费时间,继续装下去了。瞬间恢复了杀手的面孔,眼镜下的目光露出原有的凶煞之气。 “能请动你出山,看来这次苏隆王给的报酬还不小。”老实说,搞上国际间谍组织的人,这对叙坦司而言,无疑是件麻烦不过的事情,处理起来,极其地消耗“内力”。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反平日里速战速决的行事作风,变得拖泥带水的原因。 “的确是很可观!”至少苏隆王的报酬中有老板极度感兴趣的东西! “恩,我想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知道你们这行的规矩!只不过,我十分地不喜欢你们的‘这种方式’,甚至是没有任何的好感!” “神官长大人想说什么?” “你该听说陛下中毒的消息了吧?” “略有所闻!”赖恩像是站在中立者的位置上,事不关己道。 “我想,不只是略有所闻这么简单吧!赖恩先生怎么会不知晓暗器上涂满了剧毒?这可是你交到刺客手里的东西!”据他所知,凌中催眠术之前并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进皇宫,虽然暗示者给他施加了某种约束力,但是,催眠前期也没有发作的征兆,直到他在宫中遇上了某个关键的‘压力源’,并且将行刺的刀具交到他手中,才发动了他体内的‘命令程序’。 “神官长这么说有何证据?”面对阿拿莫的质问,赖恩不慌不忙地反驳道。 “有个问题,我到很想问问你,霍洛威派你来当探子,给苏隆王办事的时候,有没有一并交给你其他任务?还是说在主次问题上,你更倾向于搞砸你老板的生意?据我所知,各大政府和背后的间谍组织早就为此蠢蠢欲动了呢!” 恐怕宣弘凌的出现和那件事也脱不了干系! “我承认和苏隆王有我们的目的,但是,我们并无意与你们为敌!”赖恩表明立场道。 “与其让自己随时背着一颗定时炸弹,还不如,把麻烦的事丢给其他人来解决,我不得不称赞,你很聪明。”阿拿莫沉着脸,严肃地望着赖恩。 “只不过,你没有搞清楚一点,那炸弹背后的定时者,那炸弹背后的定时者能够控制的距离也不可太过遥远。毕竟苏隆王的气焰已尽,倘若有人要他死,难保不会殃及池鱼。” 没错!他和路佩不同,从治国的方针到对战争的观点完全地不一样,就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不喜欢无谓的杀生,也不喜欢把事情做到没有余地的那一步,但除了这些,有一样他和路佩是能够达成共识的,那就是倘若有人将其触手肆无忌惮地够到了界限以外的地方去,伤害到了他们最亲的人,那不管是谁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即便是他也决不会心慈手软! “神官长的意思是要抓我进牢里咯?”赖恩诙谐地嘲讽道。 “你我都知道,陛下没有那个时间可以等下去!所以,我来是想提出一个折中的提议给你,只要你肯交出解药来,我就放你走!”关键时候,阿拿莫很会把握分寸,知道衡量事情的轻重缓急。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有解药?”赖恩狡猾地反问他。 “因为这个世界上既然会有人给钱要你们处理掉一个敌人,那也肯定会有人不惜赌上一个国家也要买你们全部人的性命。有些人杀手作地时间太长了,往往会不小心忽略到自己头上的那颗脑袋,你觉得呢?”阿拿莫看着赖恩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要是你们老板果真天不怕,地不怕了,何必要在意最后出卖他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比起现成的利益,我想联邦政府不会吝啬到要保护一个随时可替代的依附物的地步吧!在你开口回答我之前,我奉劝你一句,想清楚这其中隐含的利害关系,不要随随便便地拿你自己和你老板的命来开玩笑!!” “你——”赖恩听罢,感觉浑身一阵冷嗖。阿拿莫·奥古斯特·奴滋特!这男人当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对他们而言,也决不是一个好应付的主! “和苏隆王截然相反,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只要你交出可行的解药来,我可以对你、对你的老板既往不咎。” “如果我拒绝呢?”赖恩试探地问。 “你和你的老板大概会为后半辈子招来一个大麻烦而感到懊恼不已!有没有兴趣知道假如陛下死了,谁最有可能继他的位,即位之后又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大皱眉头,赖恩算是看出了阿拿莫的难以敷衍,所以,权量之后,爽快地从白衣口袋里摸出那瓶金色的解药,扔到了阿拿莫手里。 “解药在这里!兑水四倍吞服,两个小时后就能见效!” 罢了!就当是给齐塔巴的一个小小的慰问品吧!反正和苏隆王的交易不过是障眼法,没必要为了这个而得不偿失!聪明之人能少一事,则少一事。 “谢了!”替扎新得拿到续命的解药,阿拿莫礼貌地冲赖恩点头表示致谢。 “我可以走了吗?”面对这个尚且无法分析的家伙,赖恩发现自己是一刻钟也不想多待下去。 “请!”做了个随意的手势,阿拿莫示意卫兵给赖恩让出条道来。 “哦!最后有句话想让你带给你老板!建议他先给自己的人头估个价,免得以后为了酬金不合不好商量,伤了彼此的和气!当然,想不想让它更持久地悬着就要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阿拿莫,赖恩开始觉察到他这次可能是接到了一个要命的差事。 “只要陛下好好活着的一天,我想没有人会希望知道我的身份!”阿拿莫对此微微一笑。 这家伙——怎么在皇宫这么些天就楞是没发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恐怖角色呢?或许脱下面具之后会是个比齐塔巴更难缠、更可怕的对手也不一定!真该庆幸自己没一手失误,杀了齐塔巴!其实这会儿他就已经开始祈祷齐塔巴千万不要就这么轻易翘了! 距离冯·布恰皇城几公里外的摩尔沙漠中有一处天然的小水源,原本也是一座可供游牧民族和旅人歇脚用的小绿洲,最近的一次沙漠扩张后,清新的水源之地也渐渐被无情的沙土所覆盖,仅剩下些许的地下小水坑,成为沙漠牲畜寻求供给的饮水处。围绕着荒废的绿洲,坚韧的沙漠植物旁搭起了一个十人团体组成的临时驻扎地,帐篷一个紧挨着另一个,粗糙的帆布不甚美观,却非常之牢固。帐篷外三五不时可看到轮流值班的巡逻人员,警惕的状态俨然让人觉得是一个纪律严格的作战军团。 “廉!他醒了!”一看到躺在帐篷里的宣弘凌有转醒的迹象,看守者立刻告知代理队长马珑廉道。 “凌醒了吗?”从帐篷外听到这一消息,梁兵激动地硬是要挤进来,却被马珑廉阻挡在了外围圈上。 “主人在召唤我!”睁开眼睛的宣弘凌只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主人?”梁兵听得一阵糊涂。 “梁兵!去把肖正统叫来!”当梁兵正纳闷的时候,马珑廉早已作出了判断。 “叫他来干什么!” “让他试试看解不解得开宣弘凌这小子身上的催眠术!”马珑廉富有经验道。 “啊?催眠?你是说凌被人催眠了?”梁兵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之前碰到凌这小子的时候就觉得他行为特别地奇怪,原来是被人算计了啊! “否则你以为呢?大白天地背着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女人,在沙漠里乱撞!他脑子就算再不清楚也没到这地步。快去!别再害我和他干一架!”虽然趁着这次的机会揍宣弘凌这小子揍到痛快似乎也不错,不过,马珑廉还是非常理智地告诉自己要以大局为重。 “哦!我这就去?” 领会了马珑廉的意思,梁兵立刻奔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书生样的男子走了进来。 “怎么了?廉!”被突然叫过来的肖正统不明白地问道。 “有人给他动了手脚,你帮忙看看有什么破解的方法。”让了个位给肖正统,也不怕宣弘凌再度出手伤人,马珑廉非常庆幸自己有明智地在他清醒前就给他做了严实的“捆绑工作”。 “哦!我来看看!”来到宣弘凌跟前,肖正统弯身捧住对方的头,先是观察了一下宣弘凌的眼球状况,而后突兀地将自己的春贴了上去。 “喂!肖正统!你这是干什么啊!”梁兵见状以为肖正统趁火打劫,当下误解地叫了起来。 “测试味道!”肖正统免费“占了个便宜”,微笑道, “恩!这香味果然是蜜幼草!” “蜜幼草?不是被催眠了吗?”马珑廉听完,疑惑地皱眉。 “其实是差不多的意思,只不过,比普通的催眠术更棘手而已!” “那到底是什么?”梁兵焦急地问他。 “一种少见的盅,本身还自带一些毒性,随着血液循环会渐渐深入脾脏之内,半个月就能置人死地!恐怕以我的能力是解不了了。”肖正统给了个遗憾的答案。 “要怎样才能解开?”马珑廉不啰唆,直接捣向正题问。 “据说蜜幼草花果上的花粉可以克制它的毒性,但是,蜜幼草本身就是长在湿潮的瘴气之地,很难取得,再加上蜜幼草的花期很短,不常开花结果,所以,我建议把他带回中土去,也许还能有救。”众所周知,宣弘凌可是有个了不得的大哥,再加上藏龙卧虎的猎鹰堂一定会有奇人异士可以解开蜜幼草之毒。 “梁兵!你去准备准备,立马动身带宣弘凌回中土去!”马珑廉听罢说道。 “为什么是我?”梁兵不理解道。 “还是说你要留下来替这小子处理善后?”他的帐篷内还有个需要摆平的女人在,就光这一点足够叫他头疼得了! “那我把他送回去后立刻赶回来!” “不用了!你就留在中土吧!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带他们一起回去!” “那任务呢?”梁兵困惑地问。 “这次的任务,我看八九不离十是要告吹了!”马珑廉很现实地回答道。 队长都这样了,还指望他们这些个小兵干什么?毕业——估计没指望了! 45.归还公主 “你醒了?” 从昏迷中醒来,瓦娅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帐篷,陌生的异国男子。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瓦娅忍着麻药退后的头疼问道。 “我叫马珑廉,这里是皇城外的沙漠!” “沙漠?摩尔沙漠?” “恩!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很久,所以——你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我只记得在寝宫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人闯进了我的房间。我当时很害怕,之后,有人用什么东西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这么说来,你是被挟持的咯!那你可知道绑架你的人是谁?”MD!任务这边没着落也就算了,偏偏宣弘凌这小子还莫名其妙地卷进绑架事件中,这年头真是撞鬼了!早知道不如让那小子卷进沙堆里埋了一了百了! “我——不是很清楚。”凌——她昏迷前似乎有听到南茜叫着这个名字,但是,凌是她的朋友啊,怎么可能绑架她? “是吗?”看来宣弘凌那小子在皇宫里发生过什么事,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女人应该来自宫中。 “你——是你救了我吗?”望着眼前这个不算俊朗,却透着东方男子韵味的男人,瓦娅惊异地发现自己对他竟然没有一丝堤防的情绪。许是这男人身上有种让人安定的感觉吧!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不算是吧!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应该和绑架你的那家伙是同伙!”马珑廉诚实地说道。 “你是凌的朋友?”一个激动,瓦娅说漏了嘴。 “看来你是知道谁绑架了你!”这女人到底和宣弘凌有什么关系?之前说不知道,难道是想袒护他吗? “我——”一看“谎言”被揭穿,瓦娅顿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好意思!我不是想逼你说你不想说的事情。只不过,现在宣弘凌的状态很不好,作为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我有义务要把同伴‘为什么会被下盅’的事情搞清楚。” “凌被人下盅?”瓦娅听了他的话,吃了一惊。 “你不知道吗?这家伙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带着你在沙漠上乱跑,我们拦下他的时候,他早就神智不清了。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其中的原由!”马珑廉对瓦娅的“回答”有些失望,想他指望着的唯一一个可以告诉他答案的女人,现在站在她面前,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抱歉!不能给你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也是昨天刚回到皇宫里,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别说他了,恐怕就连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这就难怪了!根据肖正统的推算,宣弘凌中毒已经有段时日了,如果这女人没有骗他的话,那她的确是和他们一样,一无所知。 不过,话说回来了,昨天才归国的贵族小姐,他略微记得齐塔巴三世有个已出嫁的妹妹。就衣着气质上来讲,这女人是皇亲的几率非常之大,难道说,她就是—— “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小姐到底是何许人也?” “啊!看我,到现在都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瓦娅,瓦娅·吉·鲁法·美尔卡那多。” “吉·鲁法·美尔卡那多?你果然是叙坦司的公主!” 这下麻烦了!居然给他猜中了!宣弘凌这臭小子竟给他劫持了齐塔巴三世的妹妹,这下想不引发外交事件都难!该死的家伙! 马珑廉正诅咒着,帐篷外却突然起了一阵小范围的喧哗,接着便有人慌张地冲了进来。 “廉!不好了!出事了!” “又怎么了?”这几天的麻烦事还真TMD多!快赶上年终大“清扫”了! “梁兵他——受了重伤,被马驮了回来!” “那宣弘凌呢?”听闻这个消息,马珑廉心头猛地袭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马就回来了一匹!” “见鬼!”肚子里把三字经翻来覆去地骂了个遍,马珑廉拉开帐篷,急跑了出去。 “马珑——廉!对——对不起!我没能——完成——任务!让凌——给跑——跑了!他半路上——看上去很不——舒服,我怕——他出——出什么事,于是,就——给他松了——绑,没想到——会——对——不起!” 一出帐篷,马珑廉就看到浑身鲜血淋漓的梁兵,仅屏着剩下的一口气,较劲似地没有昏迷过去,虚弱地躺在了其中一个同伴的怀里。 “你不要说话了!马上让他们送你去附近的绿洲找医生给你医治!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梁兵这小子不容易啊!亏得他意志力坚强,撑到了现在!平日里骂他是废物还真有些对不住他! “那凌——该怎么办?” “这时候,你就不要再管他那臭小子了!你自己都快要被他给捅死了唉!搞什么东西!”马珑廉听了梁兵的话,没来由地一阵火大,气急败坏地抓着头,语气凶巴巴道。 “可是——” “别可是了!我答应你,我会去追宣弘凌!你就乖乖给我去养伤!什么都不要管了!”马珑廉说着转头,随口唤着身后的两个男人。 “丁建!陈道忠!你们俩负责陪梁兵去治疗!” “恩!”两人有默契地点头,立刻抬着伤病员走了。 “廉!你真要去找凌啊?”三人走后,肖正统冒出来问了一句。 “我不去行吗?”马珑廉不甚高兴地反问他。 “那你知道他跑哪去了吗?” 伸手摸出一个监视器来,马珑廉早有准备道—— “你以为我是谁?他走的时候,我就防了他一手!在他身上放了个跟踪器!” “你这小子!”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不得不服了他。 “你们帮我照顾好帐篷里的那个女人!我去搞定你们的队长!我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做这个代理!”死小子、臭小子宣弘凌!别让他马珑廉给逮到了!否则非拔了他的皮不可!混帐东西! 吞服下赖恩给的解药,不多久,扎新得脸上的青气便去了许多,伤口止了血,也不再有“奇怪的黑水”不断冒出,两小时后,果然如对方说的那样渐渐从昏迷中转醒,神智也清醒了过来。然而,解毒之后,躺在病床上的病人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地“乖巧”,完全不顾身上裂开的伤口,大发雷霆地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滚出去!全部给我滚!”吓跑了尽心照顾他的仆人之后,扎新得任性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副要直冲外面的架势。 “命才刚捡回来,怎么又开始闹了?” 扎新得跌跌撞撞的步伐还没来得及让他够到门边上,门口突然出现了一张稳成的脸。 “阿拿莫大人!陛下他——”房中剩余的几位侍从,在看到阿拿莫之后,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一样,纷纷“告状”道。 “你们下去吧!我和他谈谈!”明白扎新得的脾气惟有他制得了,于是,阿拿莫能者多劳地接下了劝说的任务。 “是!”全员见状,高高兴兴地作鸟兽散了,谁也不愿被留下来当这痛苦的炮灰。 “路佩!说吧!你想干什么?拖着受伤的身体,你想去哪?”闲杂人等一走,阿拿莫就找了处位置坐下来,开始了他的“教导工作”。 “我要去找他们!” “上哪去找?一旦他们出了皇城,你我都清楚想要在沙漠中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况且你这毒才刚解,身体尚未恢复过来,就这么莽撞地跑出去,再有个闪失,岂不是白救你?” 阿拿莫对扎新得的不理智很是不赞同。 “我一定要去找他们!”扎新得很固执地说道。 “我没说不让你去找凌和瓦娅,只是想你在行动前能够冷静点。你这身体就算出去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不但救不了瓦娅,摆不平凌,连你自己的性命恐怕都保不住!我已经派人到皇城外去搜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你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给我养身体,一切等你恢复健康了再议!”阿拿莫很在理地劝说对方。 “我等不了这么久!你是知道的!那家伙一定会利用他们——” “陛下!阿拿莫大人!好消息!公主回来了!”扎新得的话刚说到一半,门外突然有报子跑来传话道。 “公主回来了?怎么回来的?”阿拿莫拉开门就问道。 “有个陪护送公主回来的!” “陪护?”阿拿莫闻言,一阵狐疑。 “阿拿莫!随本王去看看情况!”就在阿拿莫还在思索的时候,扎新得已迫不及待地下达命令,摸出门去。 “皇兄!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刚才听侍女们说您中了毒,让臣妹好是担心啊!”皇宫的大厅中,瓦娅一把扑进扎新得怀里,既高兴又担心地说道。 “本王没事了!你还好吧?有没有——” “恩恩!什么都没有!我很好!是这位马先生救了我,把我送了回来。”瓦娅指指身后的男人道。 “那本王自当好好犒赏犒赏他!”移开妹妹的肩,扎新得眼中闪出一道异光。 “南茜!先带公主下去休息吧!这两天她也受惊了,吩咐御医给她弄两贴安神的药剂压压惊。” “是!陛下!”立于一边的南茜楼过瓦娅,非常温柔地带着她走了。 “宣弘凌呢?”瓦娅前脚刚走,扎新得就踱到马珑廉面前,眼神冰冷地问道。 “陛下!小民只是半路救了公主,把她送回宫中。不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人!”马珑廉聪明地装糊涂道。 “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是他的同伴!”扎新得具有危险性地眯起绿眸。 “说!他在哪里?” “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马珑廉死咬着牙口道。 “那本王就只好把你关进牢里,让你好好地回忆回忆了!”一个冷笑,扎新得招来卫兵。 “这位可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好好替本王招待招待他!” 嘴巴硬是吧?不要紧!他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人的嘴是他扎新得锹不开的! 宣弘凌!掘地三尺本王也要把你给挖出来! 46.难以做出的决断 这年头都说了好人不能做!想他马珑廉辛辛苦苦地把受难的公主安全地送回了宫里,过后,没半点奖励也就算了,居然还落得个蹲监牢的悲惨下场!这犯得是哪门子的贱啊?就知道宣弘凌那小子是他的灾星!从他们一家遇到他开始就没什么好事发生过!被他害地家破人亡不说,现在还要为了这个杀千刀的臭小子把他人生的后半辈子都搭在这永无天日的暗牢中,眼看着自己即将踏上老死一生之途!NND!他马珑廉的命怎么就这么衰呢? “陛下!” 狱卒的声音一下子把马珑廉从胡思乱想中招回到了现实世界,被关了足足三天之后,大牢中总算有人来探监了! “把门打开!”扎新得冷中带戾的音调给黑暗的地牢里带来了一股更深沉的阴风。 “哟!怎么?要劳动齐塔巴三世陛下亲自来杀我吗?”看到扎新得的出现,马珑廉苦中作乐地嘲讽起来。 “本王要你老实回答问题!宣弘凌在哪里?”不拖泥带水,扎新得问话的方式向来简洁、明了。 “我怎么会知道?要是我知道他在哪里,还犯得着送上门来让你砍脑袋吗?”真TM倒霉透顶!他宣弘凌闯的祸,关他马珑廉什么事?到头来居然要他来替那小子善后,这算哪门子的名堂啊? “不要和本王打马虎眼!如果你不合作的话,本王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反正说与不说都是个死字!就算我说了我和他不是同伙,估计陛下也不会相信吧!” “只要你告诉本王他在什么地方,本王就可以赦免你,放你回去!”如果能够从这家伙的口中得到些有用的消息,扎新得自认也不是一个吝啬之人。 “我怎么能够相信一个暴君所说的话?”这家伙的传闻,他可是听了不少,早知道齐塔巴三世并非善类。况且他马珑廉又不是三岁孩子,以为光用利诱威胁就能锹开他嘴巴的话,未免也太看不起他了! “还是你想被本王立刻拖去行刑?”扎新得半句不和便转为直接恐吓道。 “陛下可以杀了我,不过,就算您杀了我,又能得到什么呢?好歹若不是我救了公主一命,您现在还在那里干着急吧!我不要求陛下知恩图报,但,起码不要让我觉得,我救公主是做了一件蠢事!”虽然知道杀人对叙坦司的国王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然而,马珑廉仍旧希望齐塔巴三世不是一个不分是非之徒。 “本王不想杀你,只想知道宣弘凌在哪里。”扎新得表明立场道。 “我真的不知道!”马珑廉无辜地耸耸眉。 “从马上救了公主以后,才发现那小子有些不正常。本来是商量着叫人把他送回中土去的,结果半路上就让他落跑了。我追着他的身影,跟到了西南的边境,就不见了他的踪影。”跟踪器的讯号突然在拉伯雷附近中断,他怀疑自己使的伎俩是被人发现了,所以,意外谨慎。孟托与叙坦司的交界之地,除了古都的废墟,方圆百里寥无人烟,怕是陷阱,于是,分析了一下利弊,他就折返了回来。回到扎营地后,他一面派肖正统回去给褚翔报信,自个儿则决定把柔弱的公主先送回皇宫里。纵然同伴们大半反对他再进皇城冒险,可是,对于这女人,看到的第一眼起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怜惜感,所以,不顾众人反对的声音,他还是执意把瓦娅公主送进了宫。本来就是一次冲动的行为,再加上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考虑后果,因此,直到现在他还都搞不清楚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你没骗本王?”西南的边境就只剩下拉伯雷的朝拜之地,难道说——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今天落在你手里,也是随你处置,没什么好骗你的!”横一刀是死,竖一刀也是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该做的事,他都做了,一生也算清白,怎么说到了阎王殿上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可以走了!”极为突兀地,扎新得转身就走,离开时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啊?” 这家伙前一秒钟还说要杀他,这会儿居然就放他走了!他没听错吧?以前常听人说齐塔巴三世是个反复无常的家伙,还真给说对了! “喂!如果你真要去找他,就早点把他带回来,他身上的毒半个月内要是不解的话,便会毒发身亡。”杵了几秒种,马珑廉突然想起了宣弘凌的病情,随即在扎新得背后提醒道。 原本已经走开了一段距离,然马珑廉的话却成功地让远去的扎新得停下了步子,背影僵了下,他便转回头来问道, “他中的是什么毒?” “据说是蜜幼草的毒!只有同株所结花果上的花粉可解。我已经派人捎话回去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人来接他。”不到万不得已,他其实是不想走这一步的,毕竟一旦校方知道他们在这里的情况,毕业铁定是没戏了! “本王改变注意了!允许你暂且留在宫中,等本王把他带回来!”隔了几秒钟,扎新得又说道。 “难得陛下邀请小民在宫中作客,那是小民的荣幸!”知道无法拒绝,也不容他拒绝,马珑廉干脆随遇而安,答应了下来。 “难得那小子的同伴中也不全是笨蛋嘛!”扫了马珑廉一下,扎新得继续朝着离去的方向走去。 “本王会让事务总管帮你安排房间的,届时会有人全权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那就谢谢陛下了!”行了个礼,目送扎新得离开,马珑廉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可这心里头却是一点底都没有。 现在的情况真是乐观不起来啊!肖正统去得怎么样,没有消息;梁兵的伤是个麻烦;宣弘凌这边的失踪伤脑筋到极点。就算撇开这些都不谈,他连在这皇宫中囚禁的日子何时能结束,也完全没有半点概念,实在是样样都不顺心啊!当然他也明白,齐塔巴留他下来有两个理由——这一来可以限制他的行动,防止他偷偷把宣弘凌带走,二来也方便联络,万一毒解不了的话,也可以尽快找到医治的其他途径。只不过,有了宣弘凌这个不定因素的存在,还不知道往后怎么回事呢!他就好比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说不心慌,那是骗人的! 齐塔巴三世与苏隆王的仇怨从根本上来讲不仅仅是个人仇怨和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红海地区,以亚非大陆为争战点,千百年来都是伴随着动荡与不安的局势。红海地区的人民更是一群以战乱而生的民众,无论面对任何的敌对势力,骨子里就有着一股反抗的意识,再加上孟托与叙坦司在中纪元的时候本就是由一个国家分裂出来的两个民族,从融合与对立的程度来说,一样地深刻。 相较于土壤肥沃,各方面自然条件都很优越的孟托国,叙坦司却是个灾害之地,不仅环境艰苦,国内国外的各类问题又极为繁多、复杂,因而,齐塔巴一世的时候就开始致力于国内改革,改善与孟托国之间的外交关系,然而,两国民众的利益,地区间的差异,民族间的排挤由本质上来讲其实是很难缓解的,就好比齐塔巴三世在位,孟托与叙坦司的这一仗表面看来,或许齐塔巴三世的胜利让叙坦司的人民占去了那么些微的优势,但是,从宏观学上来分析,这仗打得耗力不说,贡献方面只能算是不好也不坏。利益上更是难以满足这几年来为战争消耗太多财力与物力的元老会。 “老臣们听说陛下有意要紧缩区划,将孟托的郡县并入大区?”晨会上,率先开启讨论话题的是长老院的大院长皮比特·也基特。 “陛下的确有这个意思!”阿拿莫回答得宜道。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加重大区的负担吗?”喀达·霍玛听到阿拿莫确认的答复后,立刻接话道, “新郡县的加入必定会为大区的治安和稳定带来隐患!而且人口的流动变得更加难以控制,早晚会——” “这个,我想陛下一定是事先考虑过了,也应当会采取相应的防范措施。况且合并问题尚处于筹划阶段,陛下也不会贸然拿大区整体规划来开刀。”没等对方暗示出那个“不好的结果”,阿拿莫就沉着地打断了喀达·霍玛的发言。 “但是,行政人员的编制已经发生了改动,对元老院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不便!”驭加也跟着插嘴道。 “神官长!您知道近来元老院财政收支非常不容乐观,陛下把大部分的资金都投进了‘新项目’中,本来我国的税率就在年年下调中,军队的负担也大,如果再不从新土地上征收多倍的税收,很快元老院就会支持不下去了。国库从三年前就开始出现亏损数值,财政部几次向元老院施压,老臣也是无能为力。假使这次陛下执意合并区划,老臣们也只好集体‘请辞’了!”向来明责保身的冀基木乍也忍不住开腔说了些积怨的话来,言下之意是扎新得任意妄为搞出来的这个烂摊子,大家也都不想管了! “冀基木乍大人这么说是在吓唬我,还是吓唬陛下?”也没表现出真实的情绪,阿拿莫只是针对责难冷静应付道。 “老臣们这么说并非危言耸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神官长大人也该知道,陛下从来都不信任我们这些元老院的同僚,许多决策也从不听从我们的意见,如此傀儡尚且不说尊严和地位,就人而言,老臣们也是需要生计的!”大院长皮比特·也基特不再和阿拿莫绕圈子,干脆挑明了直说。 “我不说这话是对是错,仅抛开立场,皮比特大人觉得陛下对你们的‘请辞’会有什么想法?” “老臣们不想去揣测陛下的心思,不知神官长可有看过老臣们的报告?是何感想?” 自从孟托并入叙坦司国土以来,扎新得一系列新政策的颁布早已让失去大量好处的元老院同人们怨声载道,正好趁着主子不在,王座空缺,阿拿莫暂代主持晨会的时机一窝蜂地发起了牢骚,顺便探探这位扎新得面前大红人的口风。 “报告我都看过了!关于财政议案,大议会正在重新审核中,我不能向你们保证裁决下来的结果能够令各位百分百地满意,但是,元老院和国会的矛盾和冲突只是暂时的。我国与孟托的战争刚刚消停不久,希望大家也给陛下一个缓冲期,不要急着决定一切,到头来把自己给弄分裂了!”相对与扎新得的独裁和不通融,阿拿莫圆滑的手腕总是能起到抚慰群臣的效用。 “但是,这次的事件让我们对陛下都很失望。只因为一个小小的男色,居然让自己身陷险境,差点还断送了性命,这种行为对一个国君来说,完全是弃国家与人民于不顾之举动!这在叙坦司几百年来的国史中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驭加虽然说话有些过激,但他说的话也的确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恩!我不完全反对驭加大人的话,只不过,督促之行是我失职了!我会负责给大家一个交代!”阿拿莫同平常一样,理所当然地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至于陛下——我会尽量劝说他!” “神官长大人!不到万不得以,我们谁都不想和国会割裂!如果王还是一意孤行,老臣也只得走这步下下棋了。您要知道老臣们到了今天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倘若要干涉民选的话,我们都不惜使用宪法的权力逼迫陛下下位!”末了,皮比特·也基特已经把语气放地很重了。 “大院长的话,阿拿莫记下了,但是,我个人希望各位还是不要轻易冒这个险,尝试一些不必要的方法。陛下还是陛下,是猛兽的,也决不会有吃素的一天。”阿拿莫的话虽暂时压住了台面上的气势,不过,下面的蠢蠢欲动也同样让他心头开始犯愁起来。与其说元老院和国会之间,还不如说,元老院与路佩之间的隔阂经过这些年来不断地摩擦、积压,那仇怨的火花眼看就快要到大爆发的一天了! “你还真是乱来呢!用这样的身体去骑马,伤口全都会裂开。早知道就该让御医给你多加几副安睡药的!” 看着扎新得跨上马背,如同往常一样习惯性地俯下身体,靠着哈诺帝的耳边低语安抚它,阿拿莫隔着一段距离,站在马棚前方,貌似冷淡地嘲弄说。 “你以为就那些药,能让我‘安静’下来?”扎新得冷冷扫了阿拿莫一眼。 “你啊!从来就没有那个‘安静’的细胞。”要他“安静”估计也就只有他死的那刻了! “不过,虽然冲动归冲动,我到也从来没有见你打过没有把握的仗。这次,不一样了吗?” “你是来阻止我的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乖乖听我的话?”阿拿莫明知故问道。 “不会!”干净利落,扎新得给了答案。 “我想也是!”路佩这小子总把自己当铁人!什么事都爱逞强!遇上宣弘凌后,就更是失去了大部分的冷静。 “……” “路佩,有些话尽管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还是不得不说!”阿拿莫依着自己的看法提出了忠告。 “首先,我不反对你喜欢凌那小子,毕竟我们彼此都知道,想要忽略掉他身上那些吸引人的东西,也实属不易。然而,倘若你对他的喜欢已经超出了那个王该保持的度,作为你的监督者和你的臣下,我就必须有义务要提醒你——你在为他冒一个非常大的险,于一国之君而言,这是再危险不过的举动!” “不要和我说些官场上的俗话!你就直接点告诉我,你想说什么?”扎新得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路佩!你必须在凌和你的王位之间做出选择!现实就是,你不可能也做不到两者兼顾。” “阿拿莫!我一直认为继承这个王位并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现在仍是!”王位和宣弘凌只能选择一个!这话就算不用阿拿莫来告诉他,他也知道!他的感情不同于任何一个普通人,既不能取舍,也不能丢弃。王是个不能用常人的判断和准则来约束的东西,只要他一日还坐在他的王座上,他的身不由己便势必要伤害到宣弘凌,这些他都知道,正因为知道,他才更不能背叛和抛弃自己的人民,这是他身为王的自尊和责任! “可是,让你执着的到底是什么呢?路佩!你明明已经准备好为了这个国家放弃你的一切了,但是,凌呢?为什么你始终放不下他?”阿拿莫剖析道, “两年了,等你做出最后决定的不仅仅只有凌,还有我!” “阿拿莫!我再说一遍,我不会把这个王位让给任何人,包括你在内!”直视着阿拿莫,扎新得向他表明态度道。 “要知道,你根本没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路佩!为什么不利用我呢?明明有个这么好的条件放在你的面前!”阿拿莫对着固执的人摇摇头。 “这路既然已经走了,就没有理由不走完它。不管怎样,这都是我仅剩的骄傲。倘若连这个都一并放弃了的话,就如同要我去践踏克桑丹一族的信仰,这是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所背负的十字架早已不容许他轻易放下了! “路佩!你到底还要为那些人忏悔到什么时候?难道沉湎于过去就可以让你得到解脱吗?这样的你,要拿什么东西去爱别人?连我都开始怀疑我的退出是不是同样害了凌!” “对他,无论如何弥补都已经来不及了!”扎新得痛苦地暗下了眼神。 “那我最后劝你一句,现在就放弃凌,立刻、马上,否则,你会害他成为第二个摩姬娜!不!或许会更惨也不一定!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他为了你豁出命去了!”阿拿莫知道,事到如今已经不该是他沉默的时候了! 阿拿莫不客气的话说完,两人大约对望了半分钟左右,最后,扎新得也没有表示出明显的态度来,只是驾驭着爱马瞬间飞奔出去,留下的是同样不想说出口的那个“现实”。 47.请君入瓮 位居世界三大宗主国的地下间谍组织,历来都是国际间明争暗斗的开战标靶,除去国际联邦政府统帅下的WPE,最著名的地下运营机构当属以欧洲为基点的RQ,以亚洲为中心的Xm,以及以美洲为根据地的FAZ。此三大向心组织于存世的几百年里虽然地位显赫,为各自的国家做出过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但是,皆在历史上遭受过不同程度的叛变,尤其是九年前,最空前的一场“洗劫”,背叛者里应外合,在短短三天的时间里连续袭击了欧、美、亚三区的间谍联盟,血腥的作案手法不仅让三大组织损失了数千名的精英份子,更让大量机密情报外流,造成了三地间的一场严重大动乱。而当时的主谋者在带走了价值上千亿的情报的同时将这些信息分别刻入到了十张微型芯片之中,分别由亲信十人携带逃往世界各地。 九年间,三大间谍组织偕同WPE一直无间断地搜寻着这些芯片的下落,正当他们花了八年的时间,最终找到芯片“源头”之际,主谋者却因为身患绝症一夜之间突然暴毙。于是,搜寻人员翻遍了他所有的私人物品,慢慢从一些破碎的日记中查到了十张芯片的线索。沿着这些线索,半年来,传奇的芯片被各大政府一一收集了起来,然惟独最关键的两张芯片的携带者始终下落不明。 直到半年前,不知从哪走漏了消息,黑道间流传开了一则谣言,说是这最后的两张芯片,其中之一已流落到了西亚半岛,被WPE捷足先登了。于是,向来行事谨慎的中联政府为了确定信息的准确度便委派了中介组织的斯巴达雇佣兵学校来查明此事。偏巧委托的时间正好赶上新一届毕业生的毕业任务,因此,校方在有所隐瞒的情况下才把找回芯片的任务交给了这些被蒙在股里的学生。 浑然不知危险的一行人来到了这西亚沙地执行毕业任务,大大咧咧的一群男生中唯有宣弘凌一个觉察到了事情背后的真相,在一番谨慎的调查和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了其中藏着的国家机密。 俯趴在半人高的祭坛上,少年眼神呆滞,头发凌乱,身上有着明显蹂躏后的痕迹,双手双脚同时被粗糙的麻绳绑在了祭坛四角的柱子上。 “他快不行了!还要继续吗?”站在祭坛边上的一个黑皮肤男人随意地束着松垮的裤头,扫了眼刚刚用来发泄过的那具肉体。 “玩了这么久还如此亢奋!真是贱人!” “耶木沙!今天也差不多让他爽够了!你悠着点,别折腾死他,免得麻烦!”站在离祭坛比较远的三号男人此时开口道。 “切!不过就是陛下玩腻不要的玩物,就算弄死了他,也不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的!”手持木桩的耶木沙一脸无所谓地抽回凶器。 “话虽如此,不过,陛下最近心境不太稳定,万一只是一时兴起说要丢了他,日后又想要他了,我们如何向他交代?”三人中最沉稳的乍法顾虑道。 “想那么多干脆不要玩了!跟着陛下逃到这鬼地方来之后,TM半个女人都没得见,如今连玩个男人都这么提心吊胆的!你MD干脆自慰去算了!”原本在宫中享受惯了浮华生活的耶木沙,因为不满现在的生活,脾气变得更加凶暴起来。 “你要搞清楚我们现今不同往日。孟托是回不去了,能保住小命不被齐塔巴送上断头台就已经不错了!你也不要挑三拣四了!还当自己是贵族爷吗?”一号男贝莫克也跟着嘲笑说。 “MD连你也这么说!你们全TM躲你们的洞里舔脚趾去吧!”耶木沙两句不合就把木桩狠狠敲在祭坛上。 “明天老子一个人玩他!你们两个都别来了!” “你想怎么着随便你!总之,目前先把他关回房间吧!”乍法冷冷道。 “好吧!好吧!你们这群胆小鬼!”耶木沙不怎么乐意地给少年手脚松了绑。 “喂!可以回去了!” “呜呜——”身体在遭受了极度摧残之后,少年完全丧失了爬起来的力气,只是呻吟着躺在原地。 “喂!不要装死!快给我起来!”耶木沙没有怜悯之心地用木桩翻动着少年,催促他起来。 “呜——对——对不起——”受虐的少年一面卑微地道歉,一面挣扎着试图撑起虚弱的身体,然而,在努力尝试了几次后仍徒劳无功。 “搞什么呢!快给我爬起来啊!”耶木沙丧心病狂地用把木桩砸在了少年身上,逼迫他迅速行动。 “啊——”忍受不了痛苦,少年凄惨地叫出声来。 “算了!我来吧!”贝莫克有点看不过去,主动跑上前抱起满身伤痕的少年。 “这么有同情心,怎么不去当牧师啊?”暴燥的耶木沙为同伴的行为所不爽,赌气地扔下木桩,率先走出内门。 “什么人?” 才刚接近石门,耶木沙突然发现暗处不知何时多了个可疑的人影。待影子从黑暗中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三人才得以见到他的真面目。 “宣弘凌!你来这里做什么?”陛下身边现任的“宠物”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他!”面无表情用手指了指贝莫克抱着的少年,宣弘凌说道。 “他?” “留下他!”宣弘凌补充道。 “留下?小子!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命令我们!不要以为得了陛下几天宠幸就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耶木沙冲冲的上前推了宣弘凌一把。 “这里没你的事!少给我多管闲事!听清楚了吗?” 瞥了他一下,宣弘凌没有吭声。 “喂!你聋啦?老子在和你说话呢!”耶木沙刚想发作地教训宣弘凌一顿,可惜手还未碰到宣弘凌的身体,腕部便被一股非常人的力量钳制住,奇大的力气捏地手腕生疼无比。 “痛痛痛!快快放手!手要断了!”虽然被被宣弘凌扣住一只手,耶木沙仍旧想用另一只手做出回击,偏偏让宣弘凌一个反手,差点没扭断他的韧带。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放下他,你们走人,或者我在这里扭断你们的脖子,两条路,选一条吧!”如同阎王般冷肃的眼一一扫过三个男人的脸,宣弘凌当前的冷峻的气势足以吓倒这些个虚张声势的家伙。 “你们只有三秒种选择!三、二——” 不耐烦地拖着耶木沙,慢慢接近其他两个,宣弘凌趁其余两人还在纠结的时候,一把将耶木沙摔了出去,扔向侧方的墙面,当场把他撞昏了过去。 “我——我们走!立刻就走!”看到如此情景,乍法和贝莫克非常识时务地丢下“人质”,拖起同伴,夹着尾巴逃了出去。 哼!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暴力手段的确比说理来得有效多了!难怪当年雷晋偏爱使用武力来解决一切。冷冷一笑,待三个“混混”走后,宣弘凌便将他的目标转向了地上那个被留下的可怜“裸男”。 “洛克·金!”蹲下身去,宣弘凌叫唤着少年的名字。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少年惊了一下,楞楞地盯着眼前这个“救命恩人”。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多人都在找你!”宣弘凌避重就轻道。 “丹尼尔去世的这一年里,你天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吧?” “你也是为了芯片而来?”听到这里,本来还有点迷糊的洛克顿时对宣弘凌竖起了防范的警戒线。 “我不否认我有任务在身,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同他们一样,如此野蛮!”宣弘凌微笑着伸出友善的手,轻柔地帮洛克拨开他覆在脸面上的头发。 “哼!反正你们都是一样的家伙!到头来还不是为了达到同样的目的?”洛克撇过头去,拒绝接受宣弘凌的“亲昵举动”。 “你在苏隆王身边待多久了?”并不在意他生硬的态度,宣弘凌按着自己的步骤继续问下去。 “不到半年。” “半年吗?这么久的时间里,他都没有觉察到你的身份,果然很不容易呢!宁可忍受着他对你施虐,也不逃跑,是因为自信苏隆王不会打你芯片的主意,还是因为你把芯片植入了身体的某个部位里,所以,让你感到安全?”宣弘凌一语揭穿了他的“秘密”。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把芯片交给任何人的。如果我死了,芯片也将会连同我的尸体一起被销毁。”洛克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道。 “现在各大政府和间谍组织都在找寻你的下落,你以为你死了,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洛克!从你父亲九年前犯下那个过错开始,你们一家的诅咒就不可能有完结的一天,你和你哥哥都是!”宣弘凌嘲讽他道, “而你像现在这样被人羞辱、苟且偷生,只为了保守一个刽子手所造成的错误,难道就没有一点不甘心吗?”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被宣弘凌戳中了痛处,洛克怒红着眼,忿忿地瞪着他。 “我也不想管,可是——我却非管不可,就因为这个!”悄悄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随身收放的照片来,宣弘凌把它搁在了洛克的面前。 “莉莉!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洛克诧异地望着照片的女孩,昔日的美好记忆一下子涌回了脑海中。 “应该说是很巧合地在调查她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你们一家的存在。”马珑廉多年前失踪的妹妹,没想到竟然是洛克·金青梅竹马的女友!结果还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倘若让马珑廉那小子知道,一定会骂他假公进私。 “你想怎么样?就算你用莉莉来威胁我,也不能逼我把芯片交给你!”只一下就恢复了冷静,洛克不愧是经受过大风大浪的人,一般的胁迫很难让他产生动摇。 “给不给是你的自由,不过,目前我的主要任务是要把救你出去!”宣弘凌给出了一个出乎预料之外的回答。 “救我?”这小子安的是什么心?洛克狐疑地看了看宣弘凌。 “对!救你出去,然后,让你帮我朋友找到他的妹妹!”这是他承诺过马珑廉的事情。 “妹妹?” “莉莉是我朋友失散多年的妹妹!我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帮他找寻她的下落,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查到了她在硫磺岛的旧址。不过,后来我派人去了趟硫磺岛才发现她在半年前突然搬了家,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所以,我查了她周围比较亲近的几个人,最后发现了你。” “你以为你编个故事来骗我,我就会相信你?”多年来逃亡的生活让洛克变得疑心很重, “先把我骗出去,然后,让你的同伙把我——” “你想太多了!如果我要害你的话,老早把你的身份告诉苏隆王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宣弘凌对洛克的“小心翼翼”一点都不以为然。 “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得不到救赎!洛克,你相信上帝吗?” 摇摇头,洛克冷冷一笑。在受尽了痛不欲生的种种折磨之后,假如他还会相信上帝,那真是脑壳坏掉了! “那你还怕什么?老实说,我现在就可以割开你的喉咙,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切下来,直到找到芯片为止。倘若我这么做了,你又如何阻止得了我?”宣弘凌站直身体俯视着他, “这么大费周章把你弄出去,我可不想跟我自己过不去!所以,我没有抢你身上芯片和杀你的意思,只是单纯地为了帮助朋友完成他的心愿。要不要跟我走,随便你了!” “我——相信你!可是,我——我站——站不起来!”听宣弘凌这么理性地一分析,洛克渐渐对他放下了一些戒心,“挣扎”了片刻后,他有些难为情道。 “来!把手臂递给我!”拉了他一把,宣弘凌把他半边的身体架在了自己身上。 “我在外面的通道口给你准备了一头骆驼车,你不要停留,赶着车往南面走,大约半个小时就能看到绿洲了!到了绿洲后,我希望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洛克顺着他的话问道。 “在那头骆驼身上我装了一个监视器,当你到达绿洲的时候,我希望你找个不显眼的地方住下。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会有个叫马珑廉的人上门来找你。他是莉莉的亲生哥哥。你只要把莉莉的照片和这封信交给他,他就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为你安排出境手续。”马珑廉那小子虽然处处和他作对,好在脑子还不赖,从他在他身上放监视器这点就可以看出来,果然选他做代理队长是选对人了! 由宣弘凌手中接过照片和信件,洛克仿佛是拿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牢牢握在手心里。 “可是,你这样放走了我,没关系吗?怎么像苏隆王交代?” “你——不用——呜——”走到一半的宣弘凌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好似身体瞬间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看到他的异常,洛克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脑颅内因为反抗意识的抬头带来了两股力量的争斗,渐渐地由绞痛转为头皮发麻,让宣弘凌额头渗出一阵阵冷汗。越发耳鸣和模糊的视线此刻正提醒着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过了这短暂的清醒期后,他又将恢复被控制的木偶状态。 “我不需要向他交代什么!他也不会怀疑我的!” 死撑着不听话的身体,宣弘凌费力地把洛克架出通道,安置在骆驼车上,并且脱下自己的上衣外套覆在他身上。 “你真的不要紧吗?”感觉到宣弘凌由于出汗而湿掉了大半的衬衫,洛克替他担忧道。 “不用管我!记住我跟你说的话!走吧!”皱着眉峰,宣弘凌用鞭子抽打了前方的骆驼一记,看着它载着洛克奔入沙漠中。 对了!就这样拼命地跑,快点离开!在他神智还清醒之前,至少可以帮他完成一件事情! 想要欺骗一个人还好,可是,如果想要欺骗的那个人是自己的话,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沉寂的时候,扎新得从来不敢去触碰有关摩姬娜的记忆,就好像这两年来,一直伪装平静,把宣弘凌这三个字埋葬在内心的最底层,直到他再次回到叙坦司,回到他身边来,才发现两年的时间远远不能让他积压的情绪得到任何的释放。他问自己,假如放过了这一次的机会,假如老天真的不会再给他后悔的余地,他又会不会为了宣弘凌舍弃他的一切。每晚每晚的思考,每晚每晚的挣扎,然而,类似的问题却连自己都答不上来。 伤口的血触目惊心地染红了三分之一的衣袍,痛其实早就麻痹了,扎新得望了眼沙漠中矗立着的悲壮遗迹,解下了马背上的枪支,轻拍一下马头,驱爱马离开。哈诺帝似乎也觉察到了周围的危险,一反常态地在原地躇步,不停地发出撕裂的鸣叫声,就是不肯丢下主人独自离去。 “走吧!不要为我担心,我没事的。”耐心地顺着哈诺帝的鬃毛,扎新得给了它一个安定的眼神。 “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 拍了记爱马的屁股,终于看到它远离了自己的视线,扎新得才定下心来,静静绕着古迹走了一圈。 现存的拉伯雷古堡与半个多世纪前的相比仅有原来的三分之二面积,其中三分之一的建筑由于流沙和地陷的关系早已沉入了沙漠中。但是就这三分之二的石堆里,也只剩下东面的一小部分城堡可以作为安身之所,以苏隆王的多疑,势必不会住在那里。倘若这古迹中尚有任何藏匿之处,扎新得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地方便是——拉伯雷建成时期一度荒废了的地下宫殿。 翻开东墙的入口,循到石壁的暗门机关,果然地下逐渐裂开一道足以容纳一人的缝隙,半明半暗的洞里隐约可以看到一条延伸下去的石阶。 一个得进不得出的秘门,一座难以逃生的地下城堡,虽然无法测量其中的危险,扎新得仍旧眉头不皱一下地走了进去,留在半开石门外的是溅在四周滴滴嗒嗒的血迹。 48.心之所往 来叙坦司之前的那个晚上,不常作梦的宣弘凌竟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梦到了自己被齐塔巴割下了脑袋,悬挂在皇宫城外的围墙上,干枯的血液凝在砍断的脖子上,眼球上那死亡的晶状物显得异外诡谲。 人们常说,梦是内心的反射,所以,即使嘴上否认了一千遍、一万遍,宣弘凌知道要逃离齐塔巴在他身上设下的魔咒,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想过齐塔巴的冷情、他的残酷,也想过他至今为止所造成的一切绝望。一个曾经冷漠面对他感情,践踏他付出的家伙,然而,却在他心灰意冷,以为即将失去所有的那个时刻里意外地出现了,出现在苏隆王为他精心预设的这个陷阱里,没有丝毫的犹豫、丝毫的退却,有的只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决心,像个傻瓜一样满身是血地独自闯入敌人的危险阵营。 “怎么样?扎新得!看到你的宠性之人在本王身边,感觉如何?” 听着身旁的苏隆王用挑衅的语气向齐塔巴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明明是非常清楚地看着眼前的事物,偏又好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只能死撑着眼睑,静静地观望着,身体却好似被强行分离了一般,一点也不受大脑的控制,更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射行为。矛盾的对立体在宣弘凌脑颅内相互碰撞着,而每当他想要反抗这来自深渊的异样牵制力,引来的总是一股深入骨髓的疼痛。 “哼,苏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既不了解本王,也不了解你自己。”站在那里冷冷地笑,扎新得眼里流露的全是嘲弄的神色。 “别告诉本王,事到如今,你还天真地以为可以凭借什么来扭转局势!我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你还没学到教训吗?一个人质就能够叫本王屈服,这种可笑的想法到底是哪个愚蠢之人灌输给你的?” “呵呵呵——扎新得!你的自大果然十年如一日,不,应该说自我膨胀的程度是越发痴狂了!一个小小番国的造反判族,不过就是得了银狼的便宜,在那里毫无廉耻地摇尾乞怜,少给本王自抬身价了!你说一个人质不能让你屈服,好,那本王问你,如果你一点也不在乎这小子的命,为什么孤身跑来这里救他?”早就操控全盘在手的苏隆王一把勾起身边宣弘凌的颈脖,用中指上的绿宝石戒指轻刮着他细洁的颈项,没有放过扎新得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情绪波动。 在译马唐德·研士得·伍华一族根深蒂固的血统论思想里,恐怕几百年前叛变的美尔卡那多一族根本只是孟托附属国低贱分支中的一条,基本上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扎新得为了打赢这场仗,不惜联合银狼窃取银弹的机密资料,他堂堂孟托之王怎会遭受此等屈辱的败仗? “苏隆!你还不明白吗?不管手段如何,像老鼠一样躲在这里的人现在是你,这样的结果还不够证明一切吗?我们之间不需要什么光明磊落,从来就没有那种东西!” “没错!所以,你今天来这里,本王就没打算让你安稳地回去!”苏隆王也不与扎新得继续拐弯抹角,明确地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了他。 “本王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扎新得!你可知道,当年萨布刚纳用来毒死你女人的毒药是谁给的?” 听他如此一说,扎新得不由自主地脸面一僵。 “是本王让你亲爱的表弟亚伦给的,仅赐了他一个小小的恩惠,他便轻易上勾了。你万万没有想到吧?向来和你亲近的表弟,表面看来是这么地温顺,到头来却是那个暗地里背叛你的人。可悲的你不但对这个敌人浑然不知,抱以巨大的同情,居然还愚蠢到为了他来讨伐本王!你知道本王为何要拿他来当祭祀用的牺牲品吗?呵呵——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懦弱的你一心只沉浸在悲天悯人的世界里,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事实真相。” 苏隆王每说一个字,就仿佛在扎新得的心口上扎入一根尖刺,让他的表情变得越发阴骘一些。 “本王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可以让你更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然而,摩姬娜死了,失去了最重要的女人虽然能够让你痛苦,但是,一个早已结束的生命对本王来讲丝毫没有任何再利用的价值可言,所以,本王发现了这个小鬼,发现了新的乐趣。扎新得,在这个世界上能令本王如此欣喜的人,除了你以外,不会再有别人了!”无视扎新得濒临崩溃的面部征兆,苏隆王仍旧再接再厉地刺激着扎新得强力支撑到极限的神经。 “苏隆!本王不以为你会有机会看到这一天?”原本还停歇在不稳定情绪里的扎新得下一秒便突如其来地极速攻向前方的苏隆王。 嗞——砰砰——快扎新得一步,在苏隆王尚未遭到袭击之前,身边的人影就反应灵敏地挡在了他前方,如同护身使者一般接下了扎新得的攻势。而面对骤然现身的这个“障碍物”,扎新得只皱了皱眉峰,停顿了片刻,猝然把目标转向了宣弘凌,几回合的交战过后,扎新得趁着宣弘凌攻击他伤口的瞬间,一个假动作幌过,把他双手压于身后,暂时制住了他。 “本王当年选择亚伦作为祭祀品仅因为他的容貌和杀戮之神伊匝马过于相似,这些年来,他的塑像一直竖立在诺亚广场上,每天有数以万记的信徒聚集在广场上朝夕朝拜这尊异神,也因为这座神像,世界各地的游人蜂拥而至,直接或者间接地带来了库比塔哈的繁荣,老实说,这都是本王始料未及的。”苏隆王说到这里,开始诡异地笑了起来。 “扎新得!你的痛苦就是本王的快乐,如果用本王的命可以换来你一辈子噩梦的话,本王要你相信,本王决不会吝啬这条命!” “你不该把这些事告诉本王的,苏隆,你知道后果!”匆匆瞥了苏隆王一记,眼见宣弘凌快要挣开钳制,扎新得突然猛地撞开宣弘凌的肩胛,朝着他的肚腹位置送去一拳,掏出随身携带的那把特制手枪,顶在了宣弘凌的脑门上。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本王想你知道你的父皇抢走了本王这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默默盯着苏隆王的一举一动,扎新得等着他把话说完。 “本王怂恿萨布刚纳毒死摩姬娜就如同你父皇当初怂恿我父皇把夏莲娜皇姐嫁到虞都去一样,一条有去无回的不归路,还没等本王来得及去解救她,便死于宫廷争斗的谋杀中。皇姐离开孟托的那天是她期待许久的成年礼,本来该是本王替她带上红冠的日子,然而,却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苏隆王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时间顿时被痛苦的记忆给打断了,眼中停留着一些不可能再夺回的东西。 “给夏莲娜皇姐送行的那天,本王就告诉自己,有朝一日本王登上孟托的皇位就定要叫齐塔巴二世加倍偿还这一切,可惜本王还没来得及向他讨回这笔仇债,他就先一步死了!真是幸运的家伙,不过,相较之下,你们兄妹俩就太不走运了!尤其是你,扎新得!” “苏隆!本王是不会同情一个失败者的!”不为苏隆王的话所动,扎新得嘲笑的态度依旧。 “哈哈哈哈——扎新得,总有一天,你会输在你的傲慢之下,无论最后葬送你的那个人是谁都不足为奇。” “是吗?”扎新得不以为然。 “宣弘凌!杀了他!”失去了谈话的兴致,苏隆王对他的杀手发出最后的指令道。 说是迟,那是快,一收到苏隆王发给的信号,宣弘凌忽地窜起身来,完全不顾眼前枪口的威胁,不怕死得径直冲向扎新得。 砰——响亮的枪声随之响起,只见扎新得紧握在手里的金枪枪管外冒出徐徐白色的烟雾,管内子弹所带来的强震力把宣弘凌抛出足足一米多远,最后撞在了后方的墙柱上。 “本王真是低估你了,没想到面对自己心爱之人,下手居然也如此之狠。”看着这一切的苏隆王稍许吃惊之后,马上恢复了神态。 “本王还以为能够死在这小鬼的手里,是你的心愿。” 平静地走到墙柱边上,抱起失去意识昏死过去的宣弘凌,扎新得根本不想在口头上讨什么巧。脑袋清醒的他知道眼下急需处理的事情并不是对付苏隆王,而是完完整整地把宣弘凌给带回去治疗。 “相信本王,你不会想知道本王的心愿是什么的。” 低头看看宣弘凌那渐渐失去生气的脸面,扎新得想着,这麻药的剂量应该足够让他安静个一阵子,至少在他把他安全带出这里的这段时间里不必再担心这小鬼由于力量暴走而伤害到自己。 “苏隆!不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废话了!本王既然能来,自然想好了万全准备,不管你打的是什么注意,都别想在本王身上得什么便宜!”扎新得明白,苏隆要的不单是他或宣弘凌的性命,引他进地宫一定还有其他什么理由,然而无论理由如何,他都非带宣弘凌走不可! “本王不是说了吗?本王要你受尽折磨,要你替齐塔巴二世偿还你们欠下的这一切的一切!”这么容易就宣布结束岂不无趣? “扎新得!不要说本王不给你机会,本王让你自己做出选择。这小鬼被毒性渗透这么多天,已经没救了。本王今日可以放你们走,但是,本王也同样可以向你保证,只要这小鬼离开了这里,就绝对活不过十五天。余下的十五天里,是你亲手杀了他,或者让他杀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就这么自信,本王找不到解毒剂来医治他?”扎新得也不买帐道。 “哼!这小鬼中的不是一般的毒,想必你也知道。本王之所以选用蜜幼草的其中一个原因正是它得天独厚的药理性,凡蜜幼草之毒惟有同株所结花果上的花粉可解,因此,这个世界上唯一一瓶的解药只可能在本王手里。” “要怎样你才肯交出解毒剂来?” “这到不难,用倍达的人头来换,见到人头,我就给你解药。” “你知道本王不可能答应你!”倍达一世的身份非同一般,别说他们之间是姻亲关系,他又是瓦娅的丈夫,就算原本是死对头,他也不可能轻易动他。只要银狼的势力一天存在着,与他为敌绝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本王的条件,选择带这小鬼回去治疗,只不过,就算寻遍天下神方恐怕也难以让他起死回生,即便有神通广大的神医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也难免落下个什么后遗症的,况且一旦青焰堂的当家知道这件事情,你这辈子都休想有机会再接近这小鬼!这也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苏隆王有意识地提醒着扎新得目前的现实状态。如今手里拥着心爱之人的扎新得再也不是人们所知晓的那个暴君、冷血罗煞,而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再普通不过的男子。 “给本王理由!为什么是倍达?”扎新得妥协地问道。 “让本王沦落至此,难道银狼不该付出点代价吗?”苏隆王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 “你认为本王会白白让出非洲这块地盘给他?本王可是压根没有如此打算!” “你明知道动了他,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扎新得深知苏隆并非一个愚钝之人,相信他十分清楚,杀了倍达,不管能不能给那个男人以打击,都将造成玉石俱焚的场面。 “扎新得!你告诉本王,到了今天这步,面对那个家伙,本王还有几分顾忌?”再次露出怪异的笑容来,苏隆王脸上有种病态的兴奋神情。 的确!这家伙现在已经完全舍弃一切来和银狼生死一搏了,所以,也想把他一起拉下水去。 “如果本王杀了倍达,你当真会交出解药?” “到时本王留着解药也没有其他用处了。用一瓶解药来换你后半生地狱般的生活,值了!” “给本王几天时间准备,你会看到你想要的东西。”倘若这就是苏隆对凌下盅真正的目的的话,那么,为了救凌,杀倍达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本王到也不想催你,不过,你最好在七天之内解决这件事情。据说蜜幼草的毒在最后的八天内会加剧中毒者的痛苦,从来也没有人可以挨过那整八天才死的!”苏隆王“好心”提醒他道。 “一个星期内,本王会用他的人头来换你的解药!希望你不要食言!”牢牢抱住手上的宣弘凌,扎新得朝着门口走去。 “人,我就先带走了!” 挥开阻挡在门口的侍卫,苏隆王欣然目送扎新得离去。事情进展地如此顺利是他史料未及的,没想到扎新得那小子真会为了宣弘凌那小鬼做出那么大的牺牲。眼看罗曼先生先前的预言一个个慢慢变为现实,棋子也都已经按照他所部署的那样向前行径了,这之后,战乱将是谁也阻挡不了的毁灭进程。对早已退出战场的他而言,或许剩下的时间就只是静静等待和观看着这最后一步激动人心的将军了! ——中卷:战火下的海市蜃楼·完—— 下卷:亡命之途 49.成全 人心或许永远都是贪得无厌的,即使一次次的失败和教训,仍然还是会在欲望的那头徘徊守侯。即便明知想要隐藏于人前的贪婪本性会因为自私地放不下而轻易暴露,也绝不放弃窥视那一分一俚的成功可能性。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理智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真正战胜过强大的感情细胞,当柏拉图与残酷现实产生矛盾的时候,抉择没有不痛苦的。于是,简单的是与否一下子变得异常复杂,叫人不能狠心舍弃亦不能全身而退。当夜深人静,思及伊人,妄想的心开始隐隐作痛,才明了失望和伤痛并不足以让冒芽的躁动情绪变得麻木缓和。马珑廉感叹又一次被命运之神的利剑给摆弄了一刀。屈服吗?还是继续假装不曾动摇,不曾失去?或者干脆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同这不可颠覆的神明抗衡一把?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和你说了,这里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该来的地方。”瞪着门口的碍眼人物,南茜表情紧绷,一副标准的赶人架势。 “我只想见她一面!”心里想着,也许离开了以后便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于是,马珑廉耐着性子,尽量用谦逊的态度来应对这位“铁碗看门人”。 “公主明早要启程,已经休息了。你还是走吧!不要再来打搅她了。”怕是节外生枝,对可能造成危险的家伙南茜处理地相当谨慎。心里念叨着只要熬过了今夜,马珑廉这号人物便再也不可能成为公主的威胁了,自然任何的不近人情都是值得原谅的。 “南茜!让他进来吧!”门内的瓦娅听到了外面的响动,知道又是南茜在阻扰马珑廉见她了,于是,不得已开了尊口。南茜的保护欲膨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马珑廉住在皇宫里的这段日子,南茜没少提防着他,也大约是看出了他们之间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所以,惟恐马珑廉会做出什么有损她清誉的事情来。虽然她心里十分清楚南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身为人妇她也本该避嫌,可是,一想到明日一别,与马珑廉便再无相见之日,心中顿时惆怅万分。身不由己,心却不能停止骚动,只好给自己寻了个借口来自我安慰一番,想是她和马珑廉不曾开始便注定要结束,离别时见他一面也全当是了却了两人不能在一起的遗憾。 唉!她就知道这来路不明的小子早晚要害死公主的!果然不出所料!长叹了口气,南茜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情愿地让出空间,识趣地闪开了。 “我听说公主明早就要起程回特奥勒伊了。”马珑廉一进来就很懂礼节地和瓦娅保持一段距离坐下。 “皇宫里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眼下皇兄好不容易救回了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早些回去,别让他再为了我而分心。”离别前夕,瓦娅勉强维持着笑意,心里却是无味杂坛。 “公主既然如此关心宣弘凌,何不等他痊愈了再走?况且您也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吧!”宣弘凌被齐塔巴顺利带回来照理说是件好事,可蜜幼草的毒依旧没解,在宣弘凌的体内吸取着他生命最后的一点能量,从根本上来说,情况并没有多大的改善。偏偏肖正统那里又没有半点有用的话传来,当下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前不久,宣弘凌这小子很守信用地托人给他捎来了他妹子的消息,达成了此行目的,他原本可以一走了之,随着那个叫洛克·金的男孩一起去硫磺岛找寻失散多年的莉莉,但良心上总也过不去。当然,除了这个是他留在叙坦司不走的理由之外,他不否认,也因为瓦娅,他才会有太多的割舍不下。 苦涩地一笑,瓦娅强忍着低落的心情回答道: “毕竟是嫁出去的公主,逗留在皇兄处这么久也不太合宜。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帮不上半点忙的公主,深受皇兄照顾。如今我嫁去了他国,至少不能再给他添什么麻烦了。” 马珑廉敛了敛表情,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瓦娅。 “公主!祝您旅途顺利之类的客道话我就不说了!我就只问你一句,既然那么不情愿,那回去的理由又是什么?一场没有爱情的政治婚姻,你到底还能从中期望到什么?” “有些事情是你所不知的,我也不愿意提起。我的人生并不像表面那么地风光,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婚姻我都不想有什么期待。我想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会明白我的意思。”从嫁去特奥勒伊的那天起,她就不时地提醒着自己——一次失败的爱情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成为了用来牵制皇兄的筹码,也险些送掉了自己和其他人的性命,如此这般愚蠢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的。她不能让时间倒退回去,能做的只有尽量不成为任何人的包袱。 “为何总是把自己比喻成一个麻烦呢?勉强自己的感情,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希望求得暂时的平静。但是,你的心里还是平静不了吧?”眼中蓄着复杂的感情,马珑廉看着瓦娅的神情是带着怜惜的,说不上来的纠结。 “你有没有尝试过用十几年的时间来爱一个人?我曾经因为那个人差点害死了所有人,也包括我自己在内。皇兄从小把我养在一个无风无浪的金丝笼里,除了皇宫,我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人心其实会有各种不同类型的丑陋一面。皇兄以外,他是我在皇宫里唯一能够接触到的最为亲近的男人。我总以为他懂我,尽管他不拘言笑、不善表达,然而,却一直在我身边守护着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他的脸就能让我就感到无比安心,就好像是一种生来的习惯一样。我甚至幻想过有一天能够成为他的新娘,给他生几个健康可爱的孩子,就在我的东宫里一辈子不离开也可以。”顿了顿,瓦娅努力克制着情感,用压抑的冷静面容缓缓说道, “出事那会儿,我很害怕。当我看到他从劫匪的人群中走出来的时候,我盯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突然发现几乎认不出那个我爱的男人,自那之后,每次闭上眼就是当天死在我面前的侍女满身鲜血的景象。原来给自己编织的爱情竟可以把我毫无条件地送到敌人的手里,我是那么地自我陶醉,陶醉到身陷于一个虚假的情感之中仍不自知。在爱情里我输了,在战场上他也是败将!我们两个都没有办法忘记过去,没有办法剪断对痛苦回忆的牵绊,各自带着创伤任由时间把最后的一丝美好都一点不剩地带走,爱与不爱其实到了今天早已不再重要,从头到尾都是用自私来掩盖懦弱而已!如果你非要问我为什么宁愿麻痹自己,不再相信爱情,我大概只能说——也许老天爷真的跟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为了这个玩笑,我无力再负担更多的错误。”假如不去动情是她唯一可以治愈伤口的方法,那么她宁可选择封闭自己的感情也不要再一次受到那样刻骨铭心的伤害。爱一个人是需要勇气的,而她的勇气却早在拉塔挲背叛的那刻起就丧失殆尽了。 “第一次见到你,惊为天人的外貌下,眼中却看不到半分应与美貌并齐的快乐,我就有一股冲动想要问你,是什么让你不愿珍惜自己,非要用如此折磨身心的方式来惩罚自己。到了皇宫以后,我向人打听了一些有关你的事情,才知道为什么宣弘凌以前在军校的时候总说自己这辈子永远都对不起一个女孩子。撇开我和他之间的私怨不谈,宣弘凌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为天真的家伙,希望什么事都能在减少伤亡的情况下圆满解决,不喜欢无谓的战斗,更是可笑地每每站出来袒护俘虏。我常嘲笑他自命清高,不懂放弃,但是,遇到了你,我渐渐了解到一个人的坚持和执着正是他心中所有的信仰,为了某个人,哪怕再难都会咬牙忍下去,这种感觉大多数的人或许一生都未必有那个机会可以碰上。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能改变;还有些事情,即使想要忘却仍旧扎了根似得缠绕着你,可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要走出那一步的,公主,我永远也无法做到把短暂的人生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来世,所以,宁愿为了今世的一次机会而头破血流。我不奢望公主对我的感情有所回应,倘若你真的过得幸福,我想我是万万不会开这个口的。”喜欢一个人的同时是很难保持理智的,有时候甚至还会到达疯狂的边缘,连自己也失控的地步。以前不能理解母亲为何会为了一个她所痴恋的人而抛弃家庭,放弃所有,现在体会到那样的不能自己,也许真的没有资格再去责怪她了吧! “这个世界上光靠喜欢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没有人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谁都一样。你此时对我有心,那将来呢?难道要我仅为了一个可能性而背离丈夫、抛弃国家,随你远走他乡吗?不说我做不到这点,就算我可以,日后,东窗事发,你也承受不起那个后果。我们之间没有非走这条路不可的理由,不是吗?”瓦娅很现实也很悲观地说道。 “你以为我要的仅是一个好处吗?因为你是公主,所以,我才会爱上你?因为你是别人的妻子,所以,在道德层面上,我不该爱上你!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也是政客们喜欢用来宣传世界美好的托词。然而,我对你的感觉和你对我的感觉呢?难道就因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你要我全部抹杀、全部埋葬,然后微笑着和你送别吗?”马珑廉略带失望和悲愤地看着她。 “不是这样,你又当如何?”瓦娅反问他。 “假如你真这么想,要我绝情到那份上,我会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但是——你对我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吧?你敢说回了特奥勒伊之后可以把我彻底忘掉,接着当你的皇后,与一个你不爱的国王生儿育女,了此一生吗?这样不能随心所欲、被动苟活的人生对你真的有意义吗?” “好个不是无动于衷、随心所欲!你的胆子还不是一点点的大呢!马珑廉!”说到关键处,扎新得的脸骤然出现在了房门外,惊动了那两只“为爱情而烦恼的小鸟”。 “皇兄!你怎么来的?”瓦娅一脸惊吓地望住兄长。 “我再不来,这个臭小子就要色胆包天地把你拐走了!”扎新得冷视马珑廉,表情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马珑廉!你是不是嫌本王关你还关得不够过瘾,所以,想要让本王把你的脑袋也一并给摘下来垫脚,或者拉去苦刑场当一头牲畜都不如的劳役?别以为你是宣弘凌带来的人就可以如此不知死活!是谁给的你允许,竟敢大言不惭地说喜欢本王的皇妹!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我既然说了喜欢公主,就没担心过会被任何人砍脑袋。陛下说的没错!我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小民,无权无势,孤身一人,在您看来,完全没有资格可以高攀公主。可是,对我来说,在我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被当权者的利益圈住自由,婚姻不幸福的女人。而作为一个想要带给她快乐和重生的普通男人,为什么我就不能喜欢她呢?”马珑廉顶着扎新得磅礴的气势,不卑不亢地回答说。 “为什么?!呵!真是可笑至极的问题!当然是因为你配不上本王的皇妹,因为她已经身为人妻、一国之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特奥勒伊,所有她想得到的富足都可以轻易得到。而你是什么?一个连她尊贵之体都玷污不起的低贱之人,你又凭什么给本王厚颜无耻地说喜欢她?你可以像倍达一世一样给她无限荣耀、万众敬仰吗?你怎知她嫁入皇室就没有自由、没有幸福了?倍达一世给不了她的,你就给得了?你给本王听着,本王已经很有耐性地放过你一回了。看在宣弘凌的面子上,本王就当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识相的就立刻给本王消失走人,否则等本王的近卫军逮你入牢,你就准备在牢里反省一辈子吧!”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扎新得完全把马珑廉当成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来看待。 “陛下说的这些,我的确都不能给公主!荣耀、地位,我都做不到。我只是一个在乱世中咬紧牙关生存下来的凡人。我失去过最重要的亲人,低三下四地给人当过肉盾,无论多么地不甘,可每天还是过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我会不安,会害怕,会和你们这些一出生就被赋予高贵血统的人一样渴望着自己能拥有的一切。然而,靠着自己的力量艰难地活下去,难道是很丢脸的一件事情吗?那换我来问陛下,您真的认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什么也可以得到了吗?身为一国之主,您的烦恼和痛苦比起我这些人来又有多少差别?以为都已经抓在手心里的东西却抵不过命运的千回百转,这个时候,高不高贵、荣不荣耀又有什么用处?重要的是,您从来也没有问过,公主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马珑廉的句句质问直戳扎新得的要害,一针见血的辛辣。 “哼!本王不得不赞许,和宣弘凌那小子比起来,你有一张更能说的嘴,只不过你忘了一点,站在本王的国土上,本王随时都可以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你既然有了这个胆量说这番话,应该也有觉悟抛弃你这条命了吧!”阴阴地看着马珑廉,扎新得的冷酷气质是可以叫站在几米开外的人都望而生畏的。 “我这辈子就只相信眼前可以够得着的东西,为此,可以不惜代价,以命相搏。陛下想要我的人头,只需抬手便可,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想要祈求公主的幸福就不是杀了我一人就能轻易达成的。两年多的婚姻生活,那个男人都不能治愈公主心中的伤痛,那再与他过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岂不是更加违背你当初把她嫁去特奥勒伊的夙愿?”马珑廉的镇定一点也没有因扎新得杀气腾腾的逼问而受到影响,一如他惯常的风格,面对强权亦能保持超常的冷静度。 “不愧是那小子带来的人,快要让本王产生幻觉,以为你们的脑袋一颗颗都很难取了!中土人用了千万年赶超其他民族,怕是把进化全花在了这练口才之上了。若是现在脑袋一掉可真要停止进步了。”难得属冰雪系范畴的扎新得也会偶尔冷幽默一把。 “恐怕就算陛下不满意地砍了千万中土人的脑袋,也舍不得让宣弘凌的脑袋落地吧!”马珑廉干脆和扎新得对侃起来。 “但是,你的脑袋就另当别论了!”对于马珑廉的笃定,扎新得意外地没有否认。 “本王暂留你这颗脑袋好让你记住你刚才的‘雄心壮志’。” “那我是否应该叩谢陛下免我一死?”马珑廉微笑道谢,样子看上去不是很诚恳,倒是玩笑味十足。 “不要会错意了,本王并没有答应你什么!只是来通知你,你可以走了。” “我也说过,我不能丢下宣弘凌一个人回去。队长生死未卜,代理怎好恬着脸逃回老家?即便陛下要赶我走,我也是万万走不得的。”万一宣弘凌真出了什么纰漏,他可担不起那个责任,何况他还欠着那小子的人情。 “谁说让你回中土了?本王是叫你护送本王的皇妹离开!”扎新得的话让在场的二人皆大为震惊,不明所以。 “陛下是要我护送公主去特奥勒伊?”马珑廉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为扎新得的突发奇想感到不解。心里悄悄嘀咕着,这位齐塔巴大王没被撞过脑袋吧?虽然他是在皇宫里住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可他哪时变成了他当差的手下了?护送公主这档子重要万分的国家大事怎么也轮不到他的头上来吧?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本王是让你带着瓦娅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出现!”接了马珑廉的话,扎新得都觉得降低了自己的智商。 “皇兄!”听他这么一说,瓦娅也呆了。 “本王不喜欢一句话说两遍,记得你的誓言,不要到时候让本王取了你脖子上挂着的那颗东西!本王的宝贝妹妹就交给你了!”他能做的,身为兄长最后可以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希望她的人生自此平顺,不再有坎坷,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赌注。 “今天不是愚人节吧?”扎新得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让马珑廉半天都反应不过来,神智不清、云里雾里地问他。 “刚才本王已经吩咐南茜去打包行李了,本王让她和你们一起走,路上可以照顾瓦娅。城门口会有人接应你们出城,等你们安顿好之后,寻个合适的机会派信使给阿拿莫递个消息。” “皇兄!” “以后忘了我是你皇兄,做个寻常人家的妻子、母亲。本王但求不是委屈了你,只要你不后悔跟了他。”扎新得明白再高的金墙砖瓦和一辈子享不尽的锦衣华食也抵不过一个男人对妹妹全心全意的爱,这样的一个人是一直以来瓦娅最需要的,也是他这个当兄长无论如何填补、代替不了的。 “臣妹不能这么做,臣妹要是走了,皇兄该如何向倍达陛下交代?皇兄不能为了臣妹一人挑起两国的争端,臣妹担不起这个责任!皇兄对臣妹的好,臣妹心领了,但是臣妹不能陷皇兄于不义、陷叙坦司于战乱。臣妹身为公主理应为国家安康贡献一份力量。今两国交好,双方互利,怎可满足于一己之欲,而造成不可收拾的严重后果?”瓦娅跑上前去抱住扎新得的腰,哭着哀求道。 “你想太多了!不过是一纸休书罢了!以倍达的胸襟断不会为难本王,更不会因此和我国交恶。本王不是卖妹妹,既然你们的婚姻貌合神离,倍达肯定也早有察觉,放彼此一个自由,重新来过,从情理上都是说得过去的。你若是不和他走,当真是要在特奥勒伊的皇宫中落寞一辈子的,比起本王的颜面,本王更看不得你年纪轻轻就冷守宫中,郁郁而终。能碰上一个你喜欢,他又喜欢你的人,本王不希望你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扎新得拉开妹妹,在她脸上轻拍了一下。 “安心和他走吧!倍达一世那里我会替你处理妥当的。” “可是——” “倘若你不需要他,本王可当真会抓他去做苦役,你可要想清楚了!”扎新得虚张声势地威胁她。 “皇兄!臣妹——”瓦娅眼中含泪,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一旦与兄长在此别过便难有再见一日。 “本王想要送走的是一个开开心心的妹妹,你已经在本王面前掉了太多的眼泪了,最后也不能给本王一个笑脸吗?”扎新得温柔地帮妹妹拭去脸上的泪水。 “嗯!臣妹会一辈子记得皇兄对臣妹的好!如果有机会,臣妹一定会回来看你。”瓦娅带泪一笑,又紧紧抱住兄长,依依不舍了半天。 “待局势稳定之后,本王会派人去找你!”扎新得嘴上说着,心里却清楚给的保证怕是永远兑现不了了。 “马珑廉!带她走吧!” 把妹妹推给边上的男人,扎新得又恢复成那个没有感情的冷傲的王了。 “我是不是也该抱一抱陛下谢恩?”马珑廉接抱住瓦娅,对于这突来的恩赐尚不能全然消化,心里高兴地有点不上不下,感觉中大奖也没有此刻这种难以言表的极乐心情,不过,不管什么时候,唯有爱开玩笑的风格是一点都没变。 “不必了!”高傲地一瞥,扎新得不打算再搭理马珑廉,带点生气意味地拂袖而去。 世上那么多男人,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臭小子的! 50.绊 滚滚金浪连接的地平线上,天还是一望无际地蓝,由卷起的沙尘带来的干燥空气中传递着类似死亡的讯息,临近的飞禽快速划过一座又一座的沙丘,寻找着短暂的栖息之地,高大的光棍树孤零零地矗立在沙坡之上,寂寞地遥望着远方。那是距离地中海几千英里远的黄沙的国度,也是一切灾难的开始。原本应该进入连绵雨季的季节然在这广袤的沙漠地区却不见半点雨水的影子,大地失去了滋润的土壤,留下的惟有随处可见的枯萎生命,而沙漠民族的牧人一年中最易患上呼吸道疾病的时刻也紧跟着到来了。 驻扎在培玛荷绿洲附近的一个独立帐篷内时不时地可以听到从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猛咳声,急促并行着剧烈,沙哑的嗓音中依稀还听得出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妈妈!水来了!”一个十来岁左右的白净男孩手端一壶刚打好的水,轻轻拉开了帐篷外的罗布。小心翼翼地将壶中珍贵的水倒入银制的茶杯中后,男孩一手扶起病床上的母亲,一手细心地把水杯凑到她的嘴唇边上。 “咳咳——咳——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儿子打来的井水后,奈尼泊菲感觉好了许多,咳嗽的症状也略有缓解。 “妈妈!你肚子是不是饿了?我去帮你拿点吃的来。”边拍着母亲的背帮她顺气,男孩不忘体贴地嘘寒问暖。 “不用了,阿拿!妈妈——不饿,咳——你还是——早点回去步耶——那里吧!”用苍白嬴瘦的手摸着儿子的脸颊,奈尼泊菲强打起精神,给了儿子一个“放心”的微笑。对于这个唯一的小儿子,奈尼泊菲一直有着深深的愧疚与自责。因为她,所以,阿拿不能像同龄的孩子一样拥有快乐无忧的童年,也无法获得父母的关爱;也因为她,所以,才不满十岁的他早早地就要背负起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承担的沉重人生,带着“私生子”的标签,一辈子活在“野种”的阴影之下。倘若一个无辜的孩子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了永远不能同正常家庭的孩子一样光明正大地喊自己的父亲,那是何其悲哀的一件事情。本该给予他更多的母爱以补全他缺失的父爱,然而,在阿拿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竟得了这要命的不治之症,非但不能尽她为人母的责任,反到是要拜托年幼的儿子来照顾她这个形同废物的母亲。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她那可怜的阿拿却连个可以撒娇的对象都没有。病重之人总能多少感应到距离死神还有多远,正因为清楚她的身子撑不了多久,她便更不愿儿子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她这个活死人身上。 “妈妈!时间还早,就让阿拿再多待一会儿吧!”假如不是母亲坚持要他住到步耶那里去专心学习经文,他本是不该离开母亲的。母亲的身体一直就不好,从他有记忆开始,常常可以看到她那张憔悴的脸庞仿佛被什么心魔给困住了一样总表现地那么郁郁寡欢,虚弱的身体始终也没有因为他的祈祷而一天天强壮起来。这两年来,不管请了多少医生,用了多少药皆不见成效。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状况一天天地恶化,说实话,他无时无刻不活在害怕之中。虽然暗地里早就给自己打了记预防针,告诉自己母亲绝对不是长寿的命,但是,像现在这般突然染上严重风寒,病毒急速扩散,还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难以应付。短短几日间,来来往往多少医生,每每也只是摇摇头,素手无策地走人,叫人看了心里极度地凉。前面两天陪夜到晚上就会听到她咳地特别厉害,有时甚至还会吐血,的确把他吓得够呛。 “妈妈知道你——懂事,但是,你不能为此——荒废了功课!”即使儿子不说,她也知道他为她吃了很多苦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步耶终于肯点头同意收阿拿做徒弟了,她这作母亲的是真的不想再拖累孩子了。 “妈妈!你放心!步耶教我的东西,我一直都有很努力地学。前两天步耶还说我进步很快,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带我进宫了。”对着母亲,小阿拿莫自豪地说道。 “咳——咳咳咳咳——你——你说什么?”奈尼泊菲被儿子的话给惊到了。 “步耶说小皇子如今需要一位侍读,所以,他让我去试试,顺便可以到中央神庙里去学点实际的东西。” “咳咳——我——咳咳咳咳——我——咳——不许——你——咳咳——进宫——去!”被“进宫”两个字一刺激,刚刚缓和的咳嗽又再度如潮般凶猛袭来。 “妈妈!你别激动!阿拿——阿拿只是想去皇城看看——” “不——咳咳——你——不能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咳咳咳——让他——见到——你——咳——”紧抓住儿子的手,奈尼泊菲无比坚持道, “阿拿——就算——咳咳咳——妈妈求你了!求你——不要去——见他!” “可是你也说过,不会阻止我去当神官。”阿拿莫老成地望着说话前后矛盾的母亲,希望从中看出些什么端详来。 “我——咳咳——是不——咳咳——不想——让你——咳咳咳咳——” “妈妈!如果不让他们发现我的身份,一切就都不会有问题的!”几秒钟的思索后,阿拿莫聪明地看穿了母亲的心思, “你要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些的!” “阿拿——妈妈——妈妈做了——咳咳——一件——咳咳——很——对不起那人——咳——的事情,所以——” “阿拿都明白的!妈妈!你不用再说了!”带着一脸超脱年纪的老成,阿拿莫微笑着打断母亲。 “阿拿!你是不是觉得——咳咳咳——妈妈——很傻?”面对早熟的儿子,奈尼泊菲凄凉地一笑。 “人一旦遇到——爱情时,就变得——无——无法——咳咳——用理智去——分辨了。阿拿!等你长大后,遇到了一个——你真心喜欢的人,千万不要像妈妈这样——咳咳——咳——”从她背叛皇后,沦为陛下情妇的那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注定是回不了头的了。 “我不会的!”将另一只小手温柔地盖在了母亲冰冷的手背上,阿拿莫仿佛是在用自己微小的力量默默地慰籍着即将离世的母亲。 母亲是个好女人,但是却错误地选择了该爱的对象,所以,不管爱人还是愧疚都会把自己弄得遍体凌伤,或许,用整个生命来爱一个人正是她强烈之情与悲剧所在,只不过,仅九岁半的阿拿莫根本不能理解成年世界里的那种爱情和纠葛,却在心口烙下了一道永不磨灭的印痕。 五月的初旬最后还是迎来了春末的第一场雨,可是,奈尼泊菲却没能熬过这四月恶劣的天气,带着满腔遗憾与内疚早早地离开了人间。 一个因为爱而夺走别人幸福乃至自己性命的女人所生下来的孩子,一个连亲生母亲都认为不该得到父亲宠爱的儿子,奈尼泊菲的死带给年幼阿拿莫的不仅是情感上的无境哀伤,更多的则是心灵上的一种冲击。在这个要了母亲性命的危险游戏中,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决不想成为母亲这样的角色,所以,他不断地利用自己的天赋,不断地往上爬,直到坐上最接近神灵的那个位置上,然而,这样的他毕竟还是存有无限的遗憾。母亲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害死了曾经是她最为尊崇的皇后,而他却因为母亲把一生都陪在了路佩——这个异母弟弟的身边。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因果报应,只是,从母亲去世后的那天开始,他便用麻木不仁的声音不停地告诉自己,在他的生命中绝对不该爱上任何一个人!谁都不值得! 如果说扎新得的悲剧起源于对他那高贵血统与无上地位的争夺,所以,面对失去,会把侵略作为一种掩饰伤口的镇定剂,强迫自己,不至于落入崩溃的失控之中,那么阿拿莫就是打头里就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身份与命运,在一切强颜欢笑中把伪装当作一生的借口与屏障,无论面对的是敌是友,总是一再压抑,保持着刻意的收敛,直至不得不卸下面具的那个时刻。 原本发誓无爱的兄弟俩因为宣弘凌的出现而缓慢地发生着变化,所谓“一切因你而改变”,命运的捉弄人由此可见。 “路佩!把瓦娅送走,你到底在预谋什么?”眼看扎新得抱着奄奄一息的宣弘凌回来已有几天的光景,对于和苏隆之间的谈判只字不提,却始终安静地让人发毛,今天又突然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一种不祥的预感尤然而生,让阿拿莫不得不怀疑起他的动机来。 “当初把她送去特奥勒伊是希望她能够得到一个安宁的生活,有人呵护,有人疼爱,结果两年的时间换来的依旧是她怨妇般的表情。我知道她不会幸福就如同我一样,一辈子都要背负着什么东西,死也逃不开。” “你就是为她做了太多的选择,把她囚固在你认为是最安全的世界里,可是,如此一来,她丧失的会比得到的更多。”无可否认,路佩是爱瓦娅的,面对这个唯一的妹妹,他付出的比任何兄长都要来得多很多,只不过,他同时也忘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留着同样倔强血脉的瓦娅以顺从者的姿态活到今天,早已受够了命运的摆布,如果不是因为拉塔挲,瓦娅根本不会把心死作为逃脱的唯一出口。 “我该弥补她的,虽然已经太迟了。”扎新得的话中暗示着什么。 “你这不是在弥补她,而是在毁灭你自己。我来问你,放走了他们,你打算怎么向倍达一世交代这件事情?老实告诉他,他的皇后和别的男人私奔了?路佩!作为一国之君,你丢不起这个脸,他也丢不起。我们都清楚,就算不是为了爱情,倍达也会接受瓦娅,绝不会做出背叛之举,可如此一来,你非但打破了协议,还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你的脑子还没糊涂到这种程度吧?”阿拿莫皱眉,尽管嘴上责问着他,但心里基本上是有数了。 “阿拿莫!你说过,如果我想放弃皇位,你会悻然接受!”扎新得看着他,用那种直到让人发噱的眼神,仿佛是要望进对方的灵魂深处,求得一份保证。 “为什么在这个要命的关头你要说这个?路佩,犯傻的事情,我一件也不希望你去做,你是知道的。”阿拿莫期望自己的劝说还能起到些许的作用,让扎新得就此打消愚蠢的念头。 “如果这是奥古岬神给我的唯一一次赎罪的机会,你会成全我吧?” “我对你的承诺从来没有想过是以这种方式来兑现的,路佩,我再问你一遍,为了宣弘凌,你真的决定要把你整个王国,不,连你的命也全部搭进去?”阿拿莫忍痛问道。 “早晚都是要有人去做的,不是你就是我。你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我就如同是一头困兽,已经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去想那么多后果了。阿拿莫,你必须得帮我,不管你真心或是勉强,这是你欠我,欠瓦娅和我母后的。”扎新得的语气中没有商量,只有一种绝决。 “对此,我早就有觉悟了。你是见不得我好过的,总要把我拖下水去,我还能说什么呢!” 阿拿莫除了叹气只能叹气。 “阿拿莫——” “不用再说了,既然是你的决定,我会点头。路佩,这么多年来,我都可以在你背后顶着你,帮着你,唯独这次,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凌,所以,你的要求我会尽量满足。”阿拿莫举手打断他,语气悲痛无比。 “谢谢!”扎新得真心道谢。 “谢就不必了,答应我,无论如何,活着回来!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替我好好照顾他!”对于阿拿莫所提的要求,扎新得故意避而不谈,也不应允。 “这个不用你交代,我也会做。”与他们相遇,凌已经受够了磨难,所以,他们都希望这次会是个结束。 “一切就都交给你了!”扎新得平和地说完,便了无遗憾地踏上了他的不归路。 51.银狼的通缉令 从布纳兹彼多港一直逃亡到距离出海口仅有一步之遥的曼湖地区,扎新得算算日子,甩掉特奥勒伊的追兵已经有三天了,这一路上从南到北,不停地有盯梢和情报人员潜伏在四周,银狼的通缉令贴得漫天飞舞,很难说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就连现在这个被世人所遗忘的小渔村也只能作为暂时的栖息之地,只要一有机会,他还是会进入海域,降低被搜查到的风险。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又不行了?啊?”一个脖子上带着刀疤,手臂可匹敌拳击运动员的粗壮男人手提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男子的衣襟,一副恶狼的架势,唾沫星子喷地对方满脸都是。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最近风声很紧,我们这里潜艇的数量本来就不多,能用于深海航行的更是稀缺,这故障来得突然,谁也没料到。”被卡着脖子的男人试图以说服的方式来解释这桩意外。 “那你就TMD去给我修好啊!”刀疤男没有因为对方的解释而消气,反而蛮横地将租船人甩了出去。 “高级机械师全都到外城去采购设备了,目前我们没有人手啊!”稳了稳步子,对方一脸为难道。 “老子管你们那么多P事!反正今天谁要是拦着老子走,老子TM就叫他去见阎王!”刀疤男一身嗜杀气息很浓,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要多久才能修好?”一直站在外围圈上不说话的扎新得此时才平着声音问道。 “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问题。最快也要等到一个星期之后。” “什么!一个星期!你小子他妈是不想活了吧?”闻询,刀疤男急跳了起来。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好等,如果今晚走不了,很多人也许就会死在这里!你应该清楚来黑市交易的人都是有今日没明日的。坐潜艇走是唯一活命的机会。你们既然收了钱就没有理由不兑现租约。出了问题就有义务解决它,关于这点,不用我来教你们吧!”扎新得用不带感情色彩的语调给船方分析着利害关系。 “这位大爷看来还像是个明理之人,我就老实说吧,的确我们这里还有一艘备用的小潜艇可以出航,但是带不了那么多人。如果你们非要在今晚走,那就意味着有一部分的人必须得留下。”有着商人的精明,小个子男人给他们这群粗汉子出了个致命的难题。 “最多可以带几个人?”扎新得问进了关键点里。 “七、八个吧,超过这个人数,潜艇就有危险了。” “这还不简单?我帮你把他们统统杀了,不就可以了嘛!”说是迟,那是快,众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刀疤男已挥舞着手中的斧子,砍向就近的一个人,顿时,拥挤的地下室里传出阵阵嚎叫和厮杀的血腥味。杀戮持续了几十分钟,百来号不相识的陌生人疯狂地互相残杀、攻击,直到堆满尸体的恶臭空间里只剩下零星的五六个幸存者才算是告一段落。 “怎么样?现在你该没问题了吧?”刀疤男举着血淋淋的斧子,杀人杀红了眼的他似乎已经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里。 “我会去让人尽快安排装船事宜,一个小时后来接你们。”躲在一角的租船人仿佛见惯了这种恶心的场面,只是在自保上下足了功夫,直至确保了十足的安全才像没事人般地从躲藏处走了出来。 “我呸!真TMD贱!”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刀疤男撕下脚下尸体上的一块干衣服擦了擦沾血的性器。 “我说兄弟们,我建议咱们几个趁着这个空档先来庆祝一下,如何?请问哪位兄弟有带了酒?”刀疤男转首对着剩余的几个“候选人”招呼道。 “我这里有!”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的一个独眼男从内衣里取出羊皮的酒袋子顺手扔给了刀疤男。 “谢了,兄弟!好,让我们敬这些英勇就义的兄弟们,终于我们可以顺利出逃了!”刀疤男厚颜无耻地举起酒袋灌了一大口进去,然后甩给了位于他左侧的另一个人。 “我不是你的兄弟!”冷漠地把酒袋扔回对方手里,扎新得依旧孤傲地如同一头黑豹,不领任何人、任何形式的示好。虽然他一生杀人无数,在战场上丝毫不留情面,但是,类似于这种丑陋的屠杀场面依旧会让他心生厌恶,觉得没有丝毫荣誉可言,只是下作。 “切!不喝就算了!”刀疤男到底也算是个经历过风浪,转过鬼门关的人物,粗鄙却并不笨,一眼就看出了身边这个披着黑纱,遮住大半面孔的冷峻男子不是个好惹之辈,故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个儿找乐子去了。 “我说,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家伙有些眼熟?”待不合群的扎新得坐回了角落里那个孤零零的位置后,另外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凑近刀疤男耳边悄悄嘀咕起来。 “肯定是在哪张通缉令的传单上看到过吧!反正这里的人都一样。”粗线条的刀疤男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总觉得有点不同。”那人还在一边冥思苦想,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你确定那上面的人就是他?万一搞错了,里面的那些凶神恶煞可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潜艇操控室内,船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再一次向他的副手求确认道。 “错不了的!这么大的赏金,我怎么可能看走眼呢!那个人我曾经在孟托见过一次,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那张脸我是绝对不会记错的。”坐于副驾位置上的男人脸上透着一丝奸诈,非常肯定地回答说。 “这次银狼居然下了如此巨额的赏金来抓他,看来是又要天下不太平了。我就说孟托只是个开始,现在终于轮到了叙坦司,接下去的那个倒霉蛋又不知道会是谁了呢!”翘着二郎腿坐在他们后方的机修师胡子男幸灾乐祸地嘲讽道。 “这可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只要有生意上门,就算天下大乱也未必不是件好事。现今银狼的势力已占据了大半地球,识时务者为俊杰,和他对着干总没什么好下场的。”保守派的船长冷静地分析道。 “只要我们把他交出去,不但我们的后半辈子有了保证,欧联政府也会就此放我们一马。最重要的是,有了银狼的特赦令,兄弟们,我们就再也不用和那些个混蛋们讨价还价了!”副船长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仿佛已经提早见到了自己坐在那堆金山银山上的景象似的。 “和我们接头的人什么时候会到?”机修师急切地问道。 “只要我们开到指定的坐标点上,他们自然会出现。银狼早设了埋伏,我看齐塔巴三世是插翅也难逃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小心为妙,尽量安抚里面的那些人,不要让他们发现了,免得节外生枝。”负责通信的副船长谨慎地交代说。 “那些通缉犯等下要怎么处理?”船长担心道。 “银狼答应会确保我们的安全,到时,他会派船送我们回欧洲大陆,至于那些家伙,只要把他们留在船舱里,他自有安排。反正都是群亡命之徒,早晚都是死路一条。”副船长冷漠地一笑。这普天之下能逃出银狼撒下的网的家伙,他倒是一个都没听说过,既然那些家伙和齐塔巴三世待在了同一条船上,就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靠近加勒比海域的大西洋深海300米,黑暗的漩涡正一步步逼近,深蓝的海水里涌动着危险的气息。忽然,一道白色的强光穿透进漆黑的国度,用高亮的探照灯极力驱赶着周围的鱼群,以便它那庞大的身躯得以融入狭窄的海沟中而不至于搁浅。这个灰黑色的铁皮如同不受欢迎的入侵者一般在水下匀速前行,瞬间打破了这宁静的世界。 “怎么回事?”船体在不正常的状态下剧烈晃荡,引来了船舱内的一阵抱怨和些微恐慌的情绪。 “各位不要紧张!没事没事,只是例行检查而已,只要你们乖乖待在这里不出声就不会有问题的。船长会去招呼他们。”随着颠簸,副船长陪着笑脸出现在舱门口,目的是安抚众人。 “真TMD衰!出海才一天就遇上巡逻艇。”凶神恶煞中的一人闻言不高兴地啐了口口水。 “因为最近海域的盘查力度有所加强,所以就麻烦了一些,不过,我和船长会应付好这些,请各位放心。”副船长信誓旦旦地说完又一头钻出了船舱。 “连一点小事也搞半天,TMD一群饭桶!”刀疤男火大地撩起身边的瓦罐砸向另一边的墙上。 一路上没开过口的扎新得此时却突兀地站起身来,伴随着摇晃的节奏移往船舱口。 “喂!你去哪?”刀疤男发觉了他的异样举动,警戒地问道。 “透气!”头也不回,披着黑纱的人影丢下俩字便消失在了门后。 “恩!确认过了,在里面,一个都没有少!”刚一离开客舱,副船长就用通讯器向驾驶室内的同伴汇报情况道, “我已经安抚过他们了,趁着他们还没派人过来,我先去下面地窖取几瓶好酒来,等下一起庆祝。”一想到终于要摆脱从前那种在刀口上添血的辛苦生活,即将迈入崭新的富裕道路,心情不好也难。 哼着小调,副船长关上通讯器,一路往地窖方向走去。 “别动!”忽然间,一把危险的弯刀神出鬼没地架在了他的颈脖前,闪着银光的刀刃锋利无比,哪怕欺近多一寸,脑袋也会被削掉半个。 “谁——谁——谁——”哆嗦着,副船长胆战心惊地移动双目,却看不见敌人的身影。 “带我去驾驶舱!”扎新得冷稳地说着,音调中透着杀气。常年征战沙场,让他十分擅长于这种威吓。 “你——你——想——干什么?”副船长弄不明白对方的意图,早被脖子上贴着肉的武器吓了个半死。 “你不需要知道!我要和银狼的人说话!”扎新得冷酷地下达指示。感觉到一手操控着的猎物因为颤抖而频频脚软,有些立不稳,怕是刀子不小心割断了对方的颈脉,他只得用力抓住对方不断下滑的身体。 “这——这里——哪来的——银狼——我看——您——是——是误会了——吧!” 完了!这家伙是怎么知晓他们的计划的? “误会!把我交给银狼换取赏金也是误会吗?”扎新得嘲讽地一笑。 “没——没有的事!您——您是——真——搞错了!我们——都是——买——卖——人,怎么会——出卖——买主呢?”奸诈却又胆小怕死的副船长矢口否认道。 “哼!银狼给的价码这普天之下没人能给得更高了,装蒜也没用。照着我说的话去做!不然,现在就叫你没命享受那些个赏钱!”扎新得不管对方同不同意,粗暴地拽着人就往船头走去。 “这位爷!您——您——千——千万——饶我——一命,不要——不要——杀我——我——我——全听——听您——的!”被扎新得骇人的气势给怔住了,副船长三魂去了六魄,就差没吓破胆子,当场尿裤子了。 “银狼派了多少人马来?负责联络的是谁?”扎新得深谋远虑地事先探听好情报以便有所防备。 “我——我——不——不——知道,对方只是——给——给了我——坐标,让我——等——他们过来——带走您。”他相信银狼的人很快就会把这片海域给包围了,在此之前,他得想办法拖住齐塔巴三世才行。 “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就算银狼为我买了单,恐怕你们也没命拿回去。”扎新得不理会对方的拖延战术,拖着人急速往船长室进发。 52.我该拿你怎么办? 自打中了蜜幼草的毒之后,宣弘凌一直处在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状态中。虽然清醒的时候多半都不能自主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屈辱的行径一再重复,但是,昏迷的时候却截然不同,如同梦境一般,他的意识总是徘徊于一座巨大森冷的城堡中,看到的是与他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景色,置身其中享受着那寂寞而又宁静的平淡,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无论何时都挂着同一张夜色的城堡,除了优雅古怪的城堡主人,剩下的就是无止尽的时间,严实古老的砖墙仿佛把城堡隔绝于尘世与人群之外,这里的主人称之为异色中的“布雷兹堡”。 在若大的布雷兹堡中想要找到它的主人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虽然地方够大,但是,城堡的主人罗曼先生活动的范围却一直很小,如果没有在实验室或书房中看到他的身影,那就肯定能在中庭的育房里找到他。宣弘凌和前几次一样,无声息地躲在门外,静静地看着罗曼喂食宠物的动作,踌躇的脚步始终没敢上前半步。 察觉到身后有人,罗曼并没有任何招呼对方的意思,而他肩上的宠物却因为不满被人打扰,沉不住气地先声发出示威的鸣叫。 “是凌吗?”说话时,罗曼并没有看着宣弘凌,只是自然地摸摸右肩上那只红眼怪物的头。 “恩!”注视着眼前的一人一怪,宣弘凌仍旧保持着恰如其份的距离。 “你似乎有什么烦恼。”罗曼锁完最后的一只笼子,把肩上的怪物放到一边的桌架上,转身走向宣弘凌。 “罗曼先生!”宣弘凌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知道你已经忍了很久了,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罗曼很大肚地给了宣弘凌一个鼓励的微笑。 “罗曼先生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心思来帮助苏隆王?对你来说,应该有更直接、更有效的方式来达到你的目的,可是,你却给自己选择了一个麻烦。” “人类有时候就是那么地不知足,会执着于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总是走到极处便渴望发生奇迹,即便一次次的教训,仍旧不肯放弃寻求错误的道路。对大多数的人来说,活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人有两种选择,要么彻底不报希望,要么一辈子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如果是你,会选择哪一个?” “有极端性格的人才会有极端的想法和抉择,是我的话,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假设。”宣弘凌回答地很是巧妙。 “你是个聪明的小鬼!”对此,罗曼露出一个极具侵略性的笑容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宣弘凌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小鬼!你必须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你曾经定下的契约有多么地荒唐和可笑,契约就是契约,必须遵守。大多时候,我只是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至于他们的最终选择到底是什么,并不是我真正关心的。” “难道说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也并非你的本意?”宣弘凌咄咄逼人地问道。 “对此,我很抱歉!给你造成的伤害并不是预料之内的。”罗曼用一贯平稳的语气向他道歉。 “恐怕在你和银狼的眼里,不管哪一个都是你们争斗的棋子,抱歉什么的从未出自真心,可有可无。” “不,你错了,小鬼!在我们眼里每个人都是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从来都不是可有可无的,只是你们不能理解。况且,我和阿兰那姆挲之间的羁绊远不止争斗如此野蛮,唯有你们这些忘记灵魂和契约的人类才会用战争来掠夺一切,妄想改变一切。”罗曼犀利地批判道。 “老实说,你的玄学让我感到厌烦。姑且不论你和银狼之间的恩怨纠葛,我只想知道你们俩个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才罢手,不把人当玩具耍着玩。” “你应该清楚,我和他都不是慈善家,不会轻易援助任何一方。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我们都只是旁观者,介不介入全然不是为了获取那些短暂的好处。这么说吧,一副棋盘里只能有一次将军的机会,我们能看到的是无限的棋局和脉路,然而,对于一次的失误就有可能改变所有,自然谁都不愿意把机会留给对方。” “那如果我同样愿意和你签订协议,要你帮我扭转目前的局面呢?”宣弘凌死咬着关键点不放。 “在固执中徘徊和把自己锁在迷宫里头是同一个意思,从一开始让你痛苦的,至今都没有改变,不是吗?当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时,人们总是嚷着要颠覆命运,好似这么做就可以更改之前的所有轨迹,抹杀一切过错,这是人类常犯的自以为是,也是一切扭曲的根源。齐塔巴为了你而毁了至今所建立起来的一切,从你内心深处来讲,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窃喜?”罗曼定睛看着宣弘凌。 “我不想让他救我,更不想他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世上没有什么比无力改变局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一步步走向陷阱更让人耿耿于怀的。 “想看到他的真心,却又不想他为你去送死,很矛盾。”罗曼了解地笑笑。 “至少不是以这种方式。”宣弘凌愤愤然地瞪向他。 “那我就做一次好人告诉你吧!银狼的弱点!”罗曼用唇形比划着一些什么,然而,宣弘凌在他异样的微笑中并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随着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渐渐扯远,意识又进入了之前沉沉的黑暗之中。 “他现在怎么样了?”对着屏幕上那个头发卷曲浓密,胡子邋遢、几乎遮掉半张脸的男人,阿拿莫询问道。 “不好也不坏!在迪拉港下的船,估计这会儿该到中心地带了。我让我的人全都撤了回去。暂时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行踪。”杰杰布斯利一脸不高兴地回话。 “嗯,谢了!”阿拿莫为此感激地道了声谢。 “少来这套!我生平最讨厌欠债不还!这回我们之间算是彻底了清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别再有所瓜葛,免得牵连上我。”从杰杰布斯利的表情里没有看出丝毫的和气,唯有一肚子无从发泄的怨气。 “呵呵!这么急着要和我撇清关系啊!才想着要说如果你走投无路的话,要不要我收留你。”阿拿莫踩着对方的痛点调侃道。 “收留我!?你还嫌你家的娄子捅得不够大,最好让银大把通缉令全贴满你家的城楼你才开心吗?我看你小子当了几天的国王就得意忘形了吧?有说假惺惺的话的功夫,事前就别害我!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落下这个叛逆主上、抗命不从的骂名的?”杰杰布斯利冷嘲热讽地指责对方。 “逼你做出如此选择实在情非得已。若不是到了性命攸关,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弟弟,除了我,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了。” “你以为这么做就能够救得了他?你要搞清楚,眼下他得罪的是什么人!我跟了银大那么多年,从来也没摸透过他的性子,不过,有一点倒是很肯定,一旦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了的。如若倍达一世执意追究,我们都难逃一劫。银大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唯独这菲玛·阿兰那姆挲·贝托卓皇族,他是非给不可!齐塔巴伤的是倍达膝下的独子,又怂恿皇后私奔,光这两条重罪中的任何一条,就够灭门之灾得了!我实在想不通,你那个满脑子杀戮的弟弟怎么就干出如此不慎重的事情来着?”齐塔巴三世这么一冲动不打紧,可逼得银大不得不给倍达王一个交代,还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到他手里,对他百般信任,他却唱了这么出空城计。所以,打一开始答应阿拿莫的请求,他就没准备要落跑,放走了齐塔巴,唯一的去路便是上银大处自动领罪去。倘若他逃了,反到会把自己的处境变成一种被动局面。 “他做事从来都不考虑后果,这也是让我最头痛的地方。无论他得罪的是谁,对他来说都并不重要。他啊,是得了失心疯了!天下一个情字可以把任何人都打倒,唯独他,只会变得越来越疯狂!”阿拿莫对于扎新得的“疯病”无奈极了。 “他真的值得你如此效忠?”杰杰布斯利不解地频频摇头。 “这个问题你问晚了十几年。这个世上除了那个男人,我再也不会向任何人俯首称臣了,你是知道的。”阿拿莫语气坚定道, “别人不明白,你应该最了解我的心情。你对银狼难道不是这样吗?” “扯远了,我和你的感情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杰杰布斯利干笑几声,不做回答。 “你对他的感情就是回去送死?”阿拿莫反讽道。 “在这点上,我们永远都会有分歧。你为了你的良心,我为了我的荣誉,即便各为其主,本质上也还是不同。银大不是你能想象的那种人,就算死,我也绝不会浪费这条性命。”杰杰布斯利郑重其事地表态。 “银狼的人果然个个被洗脑地彻底。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强人所难的事我也就求你一次,我们现在总算可以撇清关系了!”阿拿莫得了人情,不愿意在立场上与对手再做纠缠,迅速地打住。 “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见面大家最好都装作不认识。”杰杰布斯利冷笑,粗犷的脸瞬间消失在屏幕前。 可能就连倍达一世自己都没有想到齐塔巴三世的意外到访带给特奥勒伊人民的不仅仅是一个丢失的王后,更是一个永远无法抹灭的伤害与耻辱。从谈话桌上的不可开交乃至后来的双方冲突,倍达怎么也不能预见,当他为了他的国民和王国牺牲了这么多之后,换来的竟是令他难以承受的丧子之痛。倍达不禁悔恨道,倘若不是他听信尤金那个男人的意见定下这门亲事,如若不是他把米列斯安置在自己身边作近卫队队长,或许一切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最重要的是,引来那些疯狂刺杀者的罪魁祸首尤金明知类似的事件一再发生,却始终一意孤行,至此而带来的灾难,让他无法不咬牙痛恨。 “银大!杰杰布斯利队长回来了!”负责通报的下属悄悄地在银狼耳边传讯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追随他最久的七大统军队长之一的杰杰布斯利叛变,收到这样的消息,的确让他有些意外。原以为派他最信任的部下去追讨齐塔巴三世,总算也能给倍达一个交代,现在看来,他的承诺大打了一个折扣,对齐塔巴所下的死令还得从长计议。 “怎么?你养的那群饭桶还不能把人抓到吗?亏天下的人都把你说地无所不能,结果连一个敷衍你都不能给我!我看你还不如把你自个儿的人头献上好赎我儿的性命!”倍达坐在大殿上,咄咄逼人地讥讽着那个害他失去重要家人的“罪犯”。 “相信我,倍达,即便看见我的人头摆放在紫木檀的供桌上,你也不会有半分喜悦之情。齐塔巴三世抓与不抓都换不回米列斯的命来。”尤金·菲玛·阿兰那姆挲·贝托卓的面色是那样地镇定,在大丧的氛围下凸显出一种冷漠无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哪怕是身边亲近之人也同样琢磨不透他那颗复杂难测的心,这正是他令世人惧怕之处。 “尤金!你没有资格唤我儿的名字!若不是你自以为是,引狼入室,米列斯怎会有如此遭遇?”倍达·菲玛·阿兰那姆挲·贝托卓怒不可泄地拍案而起,双眼冒着熊熊怒火,仿佛是要烧尽眼前人的骨头。 “倍达!冷静点!”瑞杰亲王在一边降火道。 “冷静?!我的儿子现在还躺在那里不能动弹,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你让我怎么冷静?皇兄!”倍达一世继续炮轰另一边的兄长。 “这些年来,我为了这个国家牺牲了我的一切,包括了我心爱的女人。而他呢?又做了什么?不断争抢地盘,到处树敌,从来都只顾自己,不管别人的死活!我老早就说过了,这样很危险,一定会引来那些疯狗的报复,你们有听过我的劝吗?皇兄你要我接纳他成为我们家族中的一份子,我虽不舒畅但也答应了。你要我代替你登上皇位,我不甘心可也做到了,然而,时至今日,我要的只不过是一份安宁,你们却给我带来了这天大的灾祸。难道我的一再忍让换来的代价竟是要失去我的儿子吗?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何其之不公平!” “倍达!”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想管!如果皇兄你不能做到当初承诺过的事情,就请干脆和特奥勒伊划清界限,不要连累我的国家和人民。至于你们口中的赎罪,在我看来就是假惺惺的空话,你们除了肆意扰乱之外,什么也不能给我!”倍达把话说到绝处,也正体现了他此刻的心情,绝望悲痛到了极点。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想看到的结果!假使不能让你满意,就按你想要的方法来处置我,瑞杰也不会有异议!”瑞杰亲王尚要开口,尤金便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他知道在火头上的倍达不管由谁来安抚都解不下他心头的那股怨恨,唯有泄愤的途径得以顺畅,方可宣泄仇恨。 “十天内本王要见到齐塔巴三世跪在我殿前谢罪,否则就由你来承受一切罪罚吧!”倍达提出了他的要求,也是最后的通牒。 “倍达!他也是你的皇兄,注意一下你的措辞!”瑞杰·菲玛·阿兰那姆挲·贝托卓为弟弟的态度不悦地皱起眉头。 “他又何曾把我当成是他的皇弟?”倍达冷着脸拂袖而去。 “你都听到了!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我来教你了吧!”相较瑞杰与倍达之间争锋相对的浓烈气氛,当事人的尤金到是显得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瞟了眼身边站了半天的宣弘安,不冷不热地丢下两句意味深长的话。 “这件事我会搞定。”平日里表情就不太外露的宣弘安此刻还是一副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扑克脸,但是,心里却早有了打算。为了自己的亲人他会拼劲性命,更何况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把凌搅进这潭浑水里,哪怕他的确是爱上了那个男人。 “就差一步了,我不能在此功亏于溃。只要是威胁到结界的人,谁也不能有例外。”被千千万万的人憎恨那又怎样?亚克斯的失败今生不允许在他尤金身上重演,从桓谷昕开始,他就没有停下过扫除障碍的脚步,虽然有时候的确会有违他本人的意愿,然而比起守住黑剑之门,保全他的族人,没有什么是更加重要的! “瑞杰!帮我安慰安慰他!倍达说的没错,作为兄长,我没有什么值得让他认可的地方。”缓下眼神,尤金转而望向瑞杰。 “你又擅自把我划出你的孤独之外了!”瑞杰不高兴道。 “抱歉!”尤金柔和地笑笑,眼中却全无笑意。 53.物是人非 柔软的黑发被窗外掠过的一阵风刮起的瞬间,眼前这个漂亮的男孩在阿拿莫眼里也开始有了些许蜕变。想到第一次的见面,在净身的欲池里对他死缠烂打,而后与路佩的大小“碰撞”,冒冒失失地协助叛匪“绑架公主”,所有的不顾一切,野蛮的、可爱的、鲁莽的、率直的,曾几何时也渐渐地蒙上了更加浓郁的韵味。两年的时间,凌眉宇间长成的不仅仅是成熟,也是信念,凌的坚持常常会叫人诧异,即便是他也不例外。“阿拿莫!凌就交给你了!”路佩临走前说的这句话让他明白包含在这其中的是多少说不出口的不舍。 爱使人看待事情的眼光变得狭隘,纵然他想否认,假装可以冷静地处理一切,但其实很难说在目送路佩离开的那个时候,他的情感里到底带了多少客观的因素。他既不能不去维护路佩,也不能欺骗自己没有对凌动心,夹于两者之间,或许最不希望看到结局的那个人并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他自己。 “呜——”轻微的低鸣从宣弘凌一张一合的嘴里吐出,表情略带痛苦地皱了几下眉头,随后,眼睛慢慢地睁了开来。 “觉得还好吧?”把手搁于宣弘凌的额头上,阿拿莫带着温柔的笑意,用手测了测他的体温。 “阿拿莫?!”只感到脑子里面发出严重的晕眩电波,宣弘凌精神恍惚地注视着前方的人。 “看来你是恢复正常了。”阿拿莫欣慰地移开了手。 “我——这是在哪里?”勉强睁眼看了看周围,宣弘凌问道。 “冯·布恰的皇宫。” “皇宫?”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来,宣弘凌又仔细扫了下四周的摆设。 “可是——这不是我平时待的寝房。” “这里是我的寝宫。” “你的——寝宫?”摸着晕晕的头,宣弘凌尝试挣扎着起身。 “你服药的这段期间一直陷入昏睡中,我怕伺官笨手笨脚有所闪失,所以,干脆把你安置在我这里,好方便就近照顾你。”伸手扶了他一把,阿拿莫体贴地将靠枕垫在了他腰后。 “又麻烦你了!”阿拿莫的温柔让宣弘凌每每总觉得欠他点什么。明明没有义务要帮他的,阿拿莫却是那个在他无助的时候常常会伸出手来拉他一把的人。如果说在叙坦司的一切经历都是一场噩梦的话,那么结识阿拿莫可以算得上是叙坦司一劫中最大的获利了。 “和我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总让你这么费神,我都不知道是自己比较幸运呢还是你比较倒霉。”宣弘凌自嘲地说着。 “哦,对了,齐塔巴呢?他在哪里?我想见他。” “他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对阿拿莫的话,宣弘凌有些不明所以,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心想,坏了,该不是长时间中毒的后遗症吧? “凌!路佩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你也不会再见到他了!”阿拿莫对此没有避讳,也不瞒他,直截了当地向宣弘凌阐明事实。 “阿拿莫,你在说什么?什么走了,不会回来了?”宣弘凌越听,额头上的肌肉就越是紧绷。 “在你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情。”阿拿莫的语气听来很是沉重。 “等等!我的解药是怎么得来的?”昏迷时的那场梦一下子涌进宣弘凌的脑子里,忆起那些离奇的对话,不好的感觉让他顿时打了个哆嗦,浸透的汗水滑行于背上,一直冷到了脊梁骨里。 “路佩换来的。” “用什么换来的?”宣弘凌进一步追问他。 “他和苏隆王之间似乎是交换了什么条件。” “他该不会真的去干了什么傻事吧?” “那个傻瓜放弃了王位,当着元老院的面撕毁了先王的立言书。随后,一个人偷偷潜入了特奥勒伊,重伤了倍达的继子,现在,已经成了银狼下令全球通缉的重金悬赏犯。一旦他被抓住,恐怕就算不死,这辈子也都别想从密滋里地牢里出来了。”闯了天大的祸,到底该怎么收场,那家伙是根本没有想过吧!所以才说世上的情痴种皆是群无药可救的人!阿拿莫猜想从路佩把公主和马珑廉送出皇宫那刻起,他就早有预谋要行刺倍达了。 “他——”宣弘凌怔惊的表情立现在脸上。 “他为什么——可是——” “你的解药是苏隆王亲自派人送来的,就在悬赏消息传出的当天,我不知道路佩和他之间定了什么约定。不过,我知道,他把公主悄悄送出叙坦司为的就是不让她受此牵连。不管他行刺成功抑或失败,公主是断不能再回特奥勒伊了,所以,干脆成全了她和马珑廉,放他们俩去私奔。为了你,为了瓦娅,他不仅牺牲了他的王位,他的信仰,还有他的——命。在他看来一切都是可以抛弃的,唯独不能忍受失去你!”无论苏隆王也好,倍达一世也罢,就目前的形势看来,谁都已经不可能是占到便宜的一方了,因为路佩的举动打破了平衡,挑起了国际事端,让叙坦司和特奥勒伊之间的外交关系受到重创。而银狼的肃清很快就将波及整个非洲大陆,西亚半岛也不再会是一个“太平”的地方。 “他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一意孤行,不管别人的想法?你告诉我,他现在人在哪里?告诉我!阿拿莫!”神经般地突然蹦起来,宣弘凌抓住阿拿莫的衣衫,由于激动的情绪,手控制不住地不停颤抖着。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阿拿莫摇了摇头。 “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迎着阿拿莫的视线,宣弘凌很肯定地说。 “凌!你曾经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你,现在还想听我的回答吗?”沉默了一阵子,阿拿莫才开口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不管阿拿莫是不是想故意引开他的注意力,他却是一点也不想听这些! “因为我想你知道我真正的想法。”阿拿莫专注地望着他。 “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阿拿莫,你难道不理解我的心情吗?不管他为我做了什么,我都不想被他扔下,你明白吗?我根本不想他为我取什么解药,如果要以这种方式才能救活我的话,你不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羞辱吗?”很多话,他必须当面问清楚了,因为齐塔巴从来就没有给过他这个机会! “被漫长的寂寞侵蚀,渐渐看不清身后的脚印,我是那么渴望有个人为我在前方的某处点燃那盏指路的灯。想着前面一定还有什么等着我的东西,所以,我拼命地往前走,走不动的时候,爬也没有关系,只要在那里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来拉住我的,就总能到达那里。曾经一度以为你就是那样的光,那样的灯,可以守着我,哪怕固执也好,阴暗也罢,都会为我展露那只有你才会拥有的微笑。然而,这样想还是我错了。一味地追着前方的光亮,却失去了打开那个枷锁的能力,无法停止前进,也无法发出最重要的呐喊,那是我的悲哀。不想失去的,用来遗忘,时间给的总是那么得少,当猛然发现其实早已不介意时间长短的时候,失去的便再也唤不回来。对你放手或许是我唯一的救赎,可是,我你之间,一秒钟的相隔为何却显得如此之漫长?”用伤感的语调,阿拿莫仿佛吟诗般地念起了一长串的祭文。 “这是路佩亲自刻在摩姬娜墓碑上铭文的一部分。送走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你认为他还剩下多少的承受力可以忍受失去你?” 借着近距离的优势,阿拿莫把脸逼到宣弘凌的鼻前,一双眼仿佛从来没有这么阴沉过,碾碎一般的目光。 如此悲伤的语句很难想象是出自那个暴君的笔下,然而,让宣弘凌更纳闷的是阿拿莫的举动第一次这么地怪异。 “凌!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现在回答你,没错,我的确很喜欢你。若是比起路佩带给你的痛苦,我自认会让你快乐许多。”阿拿莫表情严肃地说道, “可是,换一次再来,我觉得老天还是会把你送到路佩的面前去,因为你不但是救赎也是毁灭!他对摩姬娜的心情也是对你的心情,同样用命也要守护住的东西,假如守不住了,我不至于崩溃,但是路佩会,这是我和他最本质的区别!凌!他会因为你而变成一个可怕的疯子,不可理喻,所以,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存在,只有你活着才行!虽然他嘴巴上不承认他有多么地在乎你,不过,我想你心里多少也应该明白,他宁可放弃唯一可以和你在一起的机会,也不愿意再一次把你拉进这个漩涡圈里来,就算你见到了他,你们也不可能——” “我的一生总是有人在对我说着什么是为了我好,什么是我应该做的,可是,却从来也没有一个人会问我,到底我想要的是什么。阿拿莫!如果你以为你对我说的这些话可以让我接受这样的安排的话,那我只能以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它!”宣弘凌用毫不动摇的眼神直视他。 “凌!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现在的局势不是随便一个人,两个人可以轻易改变的,不管你做什么、想什么,都是枉然!如果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性,你以为我还会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吗?”阿拿莫对宣弘凌的死脑筋非常地头痛。心想,这小子怎么和路佩一样地倔,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只知道,我不能干坐在这里,等待着一切的结束!阿拿莫!回到两年前,我绝对会听从你的意见,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不过,现在,我实在做不到!况且就算我想抽身,恐怕也太迟了。”银狼的通缉令既然已经发出,那便意味着大哥早晚会采取措施,用尽各种方法限制他的行动,直到事件平复的那一天,所以,他不可能也不愿意就这样束手就擒。 “唉!你们两个还真是一样的固执!”阿拿莫撑着额头,长叹一声。 “凌!无论如何你都非要见到他吗?” “是!” “见到他之后呢?” “把他揍一顿!直到他脑子清楚为止!”宣弘凌很认真地说道, “算他欠我的,他的命也只能由我来收取,我不允许他死在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 “罢了!就随了你吧!”早料到自己阻止不了这对苦命的鸳鸯,阿拿莫干脆好人做到底,一并把这个佛给送上天。 54.相见 欧洲旧城区的版图上位于伊比利亚半岛与阿特拉斯山脉相隔的海峡东侧有一座隶属古皇族开发经营的私人岛屿,位于群岛中心地带,由迪拉港转船航行57.3海里便进入了这块有着火山奇景与壮观绮丽景色并存的远古土地。作为欧盟海域为数不多的一个中立国,政府出于对古皇族的敬意,数千年来都弗敢滋扰这块神圣的国土。自由开放的民风让世界各地的商人蜂拥而至,没有了国际政府的强权控制和黑暗势力的肆意横行,人们安居乐业、精长才艺,繁华景象世间罕有。 从欧亚大陆辗转进入地中海海域,欧式的风情依旧,只是愈加地浓艳,一派奢靡的景致,无一不让人沉醉其中。与前来此处观光的游客不同,宣弘凌追赶的不仅是时间,更是不能摆脱的纷繁思绪。和齐塔巴分别的这些日子,他一幕幕地回想过去,想着他对他的种种残酷、种种伤害,然而,却想不明白他最终对他所抱持的那个说不出口的情感。宣弘凌告诉自己,现在的齐塔巴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失去了王位的尊华,虚荣的风华与地位不再,充其量也就是个流亡他国的落魄通缉犯。如果说当初憎恨他有一半是因为王冠所带来的光环效应,那么如今卸去了国主的无上光芒是否可以令他义无反顾地抛开杂念去重新接受他呢?宣弘凌不知道,至少在见到扎新得之前他没有寻得想要的答案。脑子里尚未来得及消化这段时间以来的一系列“意外”事件,唯一能想到的只是反射性地把齐塔巴找到,找到那个让他最初沦陷,至今不能释怀的男人。 转过第七街的当铺,进入兜售联邦政府特批小型武器的专营店,柜台后的收账处站立着一身高档西服的店主,悠闲的架势不像是个专职商人,反到更像个不做买卖,情趣高雅的艺术家。 “老板!您好!跟您打听一个人,听说您这里新雇了一位技师,能不能把他的地址告诉我?”推门进去后,宣弘凌对店内的商品完全不感兴趣,直奔柜台前,开门见山地打探起扎新得的消息来。 “你指的是路佩吧?你是他什么人?”老板漫不经心地扫了宣弘凌一眼,不冷不热地反问道。 “我是他朋友。” “朋友?看不出来那小子还有朋友。”老板脸上显现出惊讶的神色,随手从柜台内侧抽出一张白纸来,在上面用黑色的墨笔写了几行异国文字。 “他一般只有晚上才会到我这里来拿货和送货,白天一律不接活。他住的地方有些冷僻,在景区之外,白天人不多,不过,有好几次我差人去送东西都吃了闭门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就去碰碰运气吧!”说完,店主把那张写好了地址的纸张递给宣弘凌。 “老板,再向您请教一件事,这岛上可有卖摩托的地方?” “你要买那个做什么?”店老板纳闷地问他。需知他在岛上住了半辈子,知道开名贵私车的人不少,却从没听说周围有哪个人会去骑摩托这种上世纪就被淘汰掉的危险、低档玩意儿的。 “逃命用!”宣弘凌似真似假地微笑说。 摘下安全帽,抬头望着眼前的小栋矮房——青翠的藤蔓缠绕在红白相间的房顶上,青色的围墙由两边延伸到十步开外的街头拐角。房子不算太新也不算太旧,虽比不上豪宅的雄伟奢华,但院落干净雅致,也不失为一个安居的好处所。把摩托车推进院子里,停妥在一边,宣弘凌就扣下了大门上的安全锁。不出所料,门并没有直接从里面锁上,而是就着内侧的门边安装了一个隐藏的警铃,因此当他一触下门把的时候,里面就立马有一只强壮的手臂伸出来,把他用力拉进了屋里。 “齐塔巴!”那制服他双臂的手转而正要袭来,宣弘凌即刻开口唤了那人的名字。 “……”屋内的人影闻声手一颤,在黑暗的空间里惊望着怀里的人脸轮廓。 “我们两个总是在不停地玩躲猫猫的游戏,这回该换我来找你了。”宣弘凌笑看着半蒙住面孔的屋主,昏暗的光线下黑纱盖掉了大半容颜,可仍旧遮不住齐塔巴那双幽绿的特异眸子。 “你——”扎新得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仿佛环抱着一个虚幻的不实体,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在这段逃亡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那种危机四伏的生活模式,今忽然冒出一个熟人来,实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你擅自不辞而别,所以,我只能逼着阿拿莫告诉我你的行踪,尽管我知道这不是你和他的本意。”伸手拉下扎新得脸上的面纱,宣弘凌把他完整的脸面看了个够,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这些天来竟是如此地想他。 或许是太过诧异了,也或者是分开前给了自己太多的心理暗示,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宣弘凌了,所以,真正见到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冻结的一分钟对扎新得而言就仿佛是一世纪那么久,心里头如此重要的人现在就站在他的眼前,他唯一能做的却仅是用情绪复杂的眼紧锁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虽然以前你做了很多让我一辈子都不想原谅你的事,不过,这次你为我丢了王位,也算是我们俩扯平了。”没有更感人的拥抱,宣弘凌也仅是仰头望着他。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阿拿莫那家伙,临走时不是已经关照过他了,要他好好照顾宣弘凌这小子吗?怎么转了个头才没几天的功夫,就让这小子出现在了这里? “你说呢?把我丢在皇宫里,丢给阿拿莫,你以为一切就结束了?”宣弘凌用埋怨的眼瞪了他一记。 “你不该来找我的。”扎新得皱眉。起初就是不想把凌卷进这场混乱复杂的战争里来,才有意把他托付给了唯一能保他周全的阿拿莫,结果他倒好,捡回了一条命还不知道珍惜,竟主动闯进了这个是非圈里来。 “是你不该听信苏隆王的话,为了替我拿解药而去刺杀倍达一世,你明知得罪了他就等于是要和银狼对抗,这一瓶解药的代价实在太大。你明知就算你见死不救,有我大哥在,我也绝死不了,你又何苦把自己置于如此境地?”宣弘凌以前并不觉得齐塔巴傻,如今才从中悟到“这人一旦傻起来,什么灵丹妙药都医不好他的笨脑子”。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插手解决。纵然不是为了帮你取解药,瓦娅的事情也会让我和倍达反目成仇,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扎新得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半点都不后悔。活到快三十岁,他才总算感到自己做了件不那么憋屈的事情。 “你还好意思那时候用鞭子抽我,到头来居然把瓦娅送给了马珑廉那个粗人!我看你真是被毒药毒坏脑子了?”在他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到叫马珑廉那小子捡去了一个大便宜!无论怎么看都是那臭小子借着他的荫头,骗了个公主回去。真不知道该说他走狗屎运呢,还是说有严重恋妹情结的齐塔巴关键时候反而看走了眼? “我希望让她为自己选择一次,我没有办法保护她一辈子,如果真正珍惜她的那个人出现了,我想也该是时候放手了。”瓦娅从小在他的呵护下长大,就算自己遍体鳞伤,他也不曾让她看见过皇室中最黑暗的一面。也许正是由于这样密不透风的保护才把瓦娅变成了一个不懂反抗的瓷娃娃,而他越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结果往往越是背道而驰,让她一再品尝到感情带来的痛苦。失去自我对瓦娅而言是一种不见血的残忍,明明是想保护她的,可竟也没有真正让她快乐过,所以,这一次他当真不能再以兄长的名义把她锁在那狭小的世界里,不放她自由了,哪怕那自由的代价是用他的王位换来的。 “所幸马珑廉那小子虽然个性不怎么样,但是,瓦娅跟着他,相信也吃不了苦头。对女人,他还有点起码的道德意识!” 马珑廉在军校的这两年中尽管以敌人的姿态处处与他作对,不过,频繁的接触到也让他摸透了那小子的脾性。马珑廉绝不是个善茬,这话没错,可即便怀着报仇之心想要他不好过,他也从不屑使用那些小人的卑劣手段,总算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这还用得着你说吗!我能把瓦娅交给他,也料他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扎新得向来对自己的决策很是自信,不管是否处在一个落魄的状态下,都不失他的自我感觉良好。 “就算有,你现在也奈何不了他!天涯海角的难道你还能把他抓回来抽几鞭子不成?眼下你是别人的猎物,可别忘了这点!暂且不说他,你又是怎么打算的?”宣弘凌语词挑衅地探问他。 “不管我是怎么想的,我的计划中也不会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让你跟着我的。”扎新得一下子就猜到了宣弘凌的心思,故清楚明白地告诉他,直接断了他的臆想。 “那你就赶走我试试!”宣弘凌也不甘示弱地给他下了战书。 “这回你再也不能用你的身份来压我了,陛下!” “你无论如何都想激怒我吗?”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彼此都十分清楚,结局不管为何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得了的。他不畏惧银狼的势力,也不害怕死亡,只是尚不能接受极限以外的东西。逃亡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终有一天他不得不面对银狼,面对倍达,就算他是战无不胜的齐塔巴,在强弱悬殊的情况下也会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他只是不愿意当走到尽头的那一刻,仍旧是带着遗憾与不甘而离世。摩姬的死把他的人生带入了一片漆黑里,在这团黑暗中宣弘凌是那唯一的光亮,即使死也想抓着那温暖的感觉不放,假如用他的生换来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那样的生命对他来说便没有任何的意义。 “是你从来都不曾考虑我的心情,在我不想要的时候,你强迫我;在我爱上你的时候,你冷漠相对;眼下,你无权无势,亡命天涯,依旧不肯退下你的傲慢和自负。齐塔巴!你打也打了,奸也奸了,我问你,你还有什么地方不满足的?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肯把心给我?”第一次,宣弘凌看着扎新得,既没有热情也没有悲伤,只是怀着满腔的怨忿控诉着他带给他的一切感情灾难。 “你想要吗?我的心。”扎新得努力克制着这些年来对宣弘凌的那份爱恋,如今怕是再也藏不住了。 “你肯给吗?”宣弘凌问,手不自觉地扶上他的脸。 “摩姬——死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在我身边的时候,她从来都不笑,总是用倔强的眼看着我,就连我抱她的时候也一样。我常想,她是个不幸的女人,因为我给不了,也给不起她想要的一切。如果我能够早一些带她走,走得远远的,到一个没人可以伤害到她的地方去,她的命运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说到过去的时候,扎新得冰冷的声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哽咽。 “父王临终前告诉我,要想成为叙坦司的王就必须成为一具丢弃人性的杀人兵器,无论周围浸满了多少人的鲜血,都要义无返顾地走下去。这些年来,我就是遵循着这个原则一路走下来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动摇的‘绊脚石’。你知道我从来不相信神这种东西,要是有奇迹,要是摩姬能够复活,我想过无数次,然而,没有一次比你的闯入更具破坏性的!我以为可以在你身上找到摩姬的影子,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某些方面而言你们两个的确很像,但是,大部分的时候,你们的行为举止都有着本质上的差别。我只是没办法把她最后的那个微笑从记忆中抹去,明明死得那么痛苦,明明都是因为我的过错——” “你果然是个大笨蛋!你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够坦然地笑出来吗?那我告诉你,因为在她死的那刻,她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因为那是她不需要再掩饰,可以大声宣布她爱你,作为女人,最幸福的一刻。”宣弘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端详着这么痛苦而又矛盾的齐塔巴,他终于知道了,他的心中其实一直有他,他不能原谅自己亲手害死了最爱的女人,所以,他不敢把他留在身边,因为珍惜,所以,他总是排拒他。他害怕爱上他,害怕带给他死亡,害怕到只能用冷酷来伪装自己,不断地伤害所爱之人,也伤害自己。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愚不可及的傻瓜却是木讷到不知道自己曾经被人如此揪心地深爱过。也许老天安排的这场邂逅也是借助他的口把那个女人这辈子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让他可以有机会替她全部说出来。 “只不过,她错了,她以为用她的死可以换来你的王位、你的将来,却不知会把你带入魔鬼的领域里。齐塔巴!我不是她,不会犯和她相似的错误。你执着,我比你更执着,所以,不管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会拼了命地把自己留在你的身边。” “你——”扎新得被宣弘凌的话完全怔住了。 “这一次,我一定要听到你亲口对我说,你爱我!”宣弘凌趁着扎新得还没反应过来,主动用嘴春贴向他的。 55.幸福刹那 海上的风徐徐吹来带着咸咸的味道,就连空气中仿佛都携带着海水的分子,有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岛上时常是晴一阵雨一阵,还伴有小规模的火山喷射,温差十分之不稳定。对于反差如此大的海洋性气候,别说生活在沙漠地带的齐塔巴不能一下子适应过来,就连出生在离海不算遥远区域内的宣弘凌也不能全然习惯。除了潮湿带来的生理上的不适感,心理上的压力亦让他们两人无法安定下来,享受那份惬意的生活。每日每夜都被一个无形的网笼罩着,让原本应该是风景如画的度假圣地,变得不似现实那般地美好。盘踞在心头的是大家都不愿提及的未来,能够盼望的只是可以将时间停留在当下的那一刻。 虽然日子过得提心吊胆,需要紧绷着每一根神经,但是,今天对于他们来说还是特别的。“收获”了那么多的坏消息之后,老天居然也法外开恩,大清早就送了条如此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来,确实是叫他们惊喜又欢欣。 “齐塔巴!是阿拿莫来的信,瓦娅有消息了。”挥舞着手上的白色信封,宣弘凌兴高采烈地蹦进屋里,脸上残留着没擦干净的机油印,满身的油污斑点。 哈林岛是个商业发达的自由国度,对外来人口没有过份的限制,仅对货币政策和职业要求异常苛刻。由于岛上使用特殊的钱币,发行量少,一年仅发行一次,且不与外币通换流通,加上经济规划局只为岛民提供有限的就业途径和为数不多的社会救济,故在岛上想要兑换岛币用来日常消费或是想找份糊口的活干并不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对身无分文又没有一技之长的人来说,确实很难生存下去。宣弘凌一直以来擅长的都是当少爷,不能说他完全没有任何的长处,但在这座不缺打手也不崇拜明星的岛屿上,他的本事基本上没有多大的用武之地,不过,好在齐塔巴凭借着他一套制枪的好手艺有了个稳定的收入,暂时缓解了一下经济上的窘迫。而他最终也拖了买摩托的福,在机车店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店老板因为觉得在这年代里还有和他一样志同道合的人实属罕见,所以,爽快地就把维修车子的活给了他。)如此一来,总算可以维持基本的生活状态。两人白天皆不能长时间地露面,只得把接下的工作带回住所,待完成后再一并送回店里。就这样,封闭的日子转眼也过了不少时日,直到今早邮差突然送来了这封被转寄的邮件。 “你看,还有照片!是她和马珑廉的结婚照。” “竟敢去拍结婚照,真是个得意忘形的臭小子!”目视着宣弘凌递到他眼皮底下的照片,瓦娅满脸的笑容定格在照片里,让扎新得感到无比欣慰,可嘴上还是不老实地刻薄了一通。 “让我再仔细看看!嗯——这么般配,你是嫉妒了吧?”宣弘凌下一秒抽回照片,拿到自己跟前认真地看了看。照片中那对洋溢着幸福笑颜的新人无论怎么看都让人羡慕万分,然定睛再扫扫背景中藏着的一男一女,宣弘凌顿时明白了马珑廉冒着极大的危险非要寄这张照片的真正意义所在。经历了这许多坎坷,总算圆了马珑廉一个心愿,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他的努力或许可以化解他心中积攒了多年的仇恨,也不枉他丢帅保驹一回。 “我依然坚持这小子配不上瓦娅。”扎新得那高人一等的“毛病”无时无刻不在抬头。 “这可不是关键,关键是瓦娅喜欢就好。”宣弘凌知道要一个当了十几年唯我独尊的暴躁国君的男人把他那惹人厌的臭脾气彻底改掉,岂是一日两日便能成功的?但他也同样清楚无论齐塔巴是个多不招人喜欢的王,在他的内心深处,瓦娅的幸福是比什么都来得份外珍贵的。 “她总是喜欢配不上她身份的人。”扎新得很不赞同道。 “是是是!在您眼里,这世上就压根没人能配得上您那举世无双的妹妹,不过,您可别忘了这里是人界,不是神界,就算圣女也是需要爱情的!爱情自古就不分尊贵卑贱,您就行行好,别自个儿精神世界扭曲了就见不得人好过!”宣弘凌白了他一眼,兀自躺进沙发中,用嘲讽的话挖苦他。 “有时候我还真搞不懂你是不是故意来给我气受的,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能有一堆杂七杂八的理由来反驳我。你的嘴巴长着就是为了不让我好过是吗?”扎新得仅凭一手就把宣弘凌拉到了自己身旁,眼对着眼,怒眉瞪他。 “明明是你自己说话不占理,还怪我比你正确!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性格已经差到只有我能容忍你的地步了。”宣弘凌半撒娇地伏在扎新得身上,加倍刺激他道。 “你不和我唱反调,我哪来的脾气?”扎新得一点也不觉得有错。 “你就继续自我陶醉吧!反正现在也就只有我一个可以任你欺负,你啊,气数已尽!”宣弘凌不怕触到扎新得的底线,尽情地嘲笑他。 “有你一个还不够吗?”在感情上扎新得已是非常知足了。 “我怎么知道?”宣弘凌说着把信件一扔,调戏地去亲吻扎新得的下巴。 “你还真是精力旺盛呢!”扎新得一个使力,反抱为压,右手迅速地解开了宣弘凌上衣的领子。 “是你想多了!”宣弘凌半推半就地和他拉扯着。 “是吗?这样也是因为我想多了?”扎新得熟门熟路地把手移向下方。 “唔——还不都是你——你害的!”情欲被他挑起,宣弘凌主动地把双腿缠于扎新得腰间。 “我怎么害你了?”托抱住身下的人儿,扎新得突然立起身来。 “你害我——不能工作,今天——晚上——交不了——车!”媚态横生地由扎新得抱着走向浴室,宣弘凌知道今天晚上的活注定是要告吹了。 “正好把工作辞了!我养你!”扎新得顺水推舟道。 “我才不要呢!就算要当——小白脸也应该——由你来当——才对!”他的自尊心好不容易在这会儿抬了下头,怎可说妥协就妥协呢? “哦?你要养我这个小白脸吗?那我可得好好把你伺候好了!”不怀好意地邪笑,扎新得带着“阴谋”把宣弘凌抱进了浴室里。 “齐——啊——求——求你——不要——” “叫我路佩!”扎新得垂下头纠正他道。 “呃啊——” “叫我!凌!否则,我现在就腿出去!”扎新得十分希望高潮的时候,能够听到宣弘凌叫着自己的名字,不是王位的封号,更不是一个虚名,只是他这个人。 “你刚才——叫我名字了?”理智由情欲中抬头,宣弘凌在短暂的集中思想过后却误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我有叫错吗?”扎新得云淡风轻地挑眉。 “你从来都——没叫过我的——名字!一次都——没有!”以前的齐塔巴总是“奴隶”、“女仆”这么地唤他,后来也没怎么正经地叫过他的名字,乃至后来让他觉得在他面前,他压根不该知道自己还是个有名字的人。 “所以呢?”扎新得语气挑逗地问他。 “嗯——再叫一次!我想听!”宣弘凌要求道。 “那就好好表现!”扎新得又恢复成冷然的样子。他这辈子最不擅长说情话,更不擅长以温柔的态度来安抚情人,即便心里再怎么在乎对方,也没有办法把肉麻的话成天挂在嘴边上。 “齐塔巴——” “路佩!不要让我再纠正你第二次!”扎新得固执地非要达到目的不可,一心自私地想要宣弘凌眼里看到的,心里想着的就只有他一人! “路——路佩!”痴痴地望着上方的那双妖惑的绿瞳,宣弘凌仿佛被施了催眠,不能移开视线。 “别勾引我!”扎新得被宣弘凌看得下面窜出一阵阵难以压下的邪火。 “我才——没有呢!”宣弘凌委屈地嘟嘴。 “这种表情还敢说没有!”这小子不经意间便能撩人欲火,果然是马虎不得,得藏起来才保险。 “老说我!你自己还不是——” “不是什么?”扎新得故意问他。 “纵欲狂!” “我可是每次都很——节制!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爬得起来吗?”扎新得用有力的事实反驳对方的指控。 “你还说——你——不是——大——BT!”折磨人的恶徒明明总要没完没了地搞他,还敢说节制! “要不要试试?不节制的状态!”扎新得威胁似地俯视他。 “才不要——呢!”他又不傻,白白被他占便宜!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扎新得笑着低头看他。 “路佩!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宣弘凌把脸贴在扎新得的胸膛上,放柔表情道。 “为什么?”扎新得用下唇摩擦着宣弘凌的头发,顺着他的话问道。 “因为我一直怪你——把我当成是——别人的替身,可事实上,我也对你做了同样的事情!雷不仅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去爱的人。我和他交往了一年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身陷其中不能自拔,直到你的出现,在我依然不能释怀的情况下就像场暴风雨强行地把我卷入你的世界之中。”以前他常常会拿雷来和他作比较,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不公平。感情这个东西说穿了在下一段爱情到来之前总避免不了对旧情的积累。心里忘不了的人,谁都会有,并不是主观上想要忘记谁就可以彻底忘得了的。慢慢学会放下,和失去的恋情说拜拜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轻易做到的,所以,给彼此一点缓冲的时间,相信时间可以淡化伤痕,可以把新的希望注入彼此心里,这样才会走出阴霾,重新接受那个值得珍惜的眼前人。 “现在你还对那个男人有感觉?”扎新得充满醋意地说道。 “我不否认他在我心里始终有着一个特殊的位置,就好像摩姬娜在你心里一样。可是,既然一切都过去了,我想就让它过去吧!总有一天,我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他,面对失去的痛苦,你当然也可以。我们俩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不想好不容易在一起还要继续彼此责怪、猜忌下去,所以,你无须多想,如今能让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你也只要专心爱着我就行了!”摇摇头,宣弘凌轻笑了一下,主动让身体移了个位子,伸手勾住新扎得的脖子,送上缠绵火辣的香吻。 “你的胃口可真不小,居然要我专心只爱你一人!”扎新得高傲的神情不可一世。 “你才知道我很贪心吗?”自己迎合上去,宣弘凌用行动催促着对方快点进入实战状态。 “你果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妖孽!”扎新得尚未得到满足,难以抵抗宣弘凌赤裸裸的调戏。 “今晚允许你——不节制一次!让我除了你以外,什么都想不了!”宣弘凌向他发出了蛊惑人心的邀请。 “既然你开口了,我可不会客气的。”以猛虎般的姿态作出冲刺前的准备,扎新得完全放开了手脚,任由最原始的本能支配着自己。 兴许是知道这样美好的日子所剩无几了,两人才心照不宣地想要充分利用相处的每一时刻。时间在这一分一秒之中的丧失皆意味着离别将至,谁也不愿去细想分别会在今天或是明天。而正是清楚一旦分开了就有可能会成为永别,所以,唯一能够拿来抵御离思的保护膜大概就唯有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了。 56.青焰驾到 手里捧着哈林岛商业街百年来最畅销的欧式奶油长棍面包,宣弘凌与身边的同行人并肩走在宽敞复古的皇城大道上,脸上挂着满足无比的幸福笑容。排了几天的长队总算买到了这款限量版的超级长面包,高兴之余足以使宣弘凌一扫几日来的阴雨心情。要知道能够成功说服齐塔巴陪他一同上街购物是何等地不容易,更别提是大白天的时候。如果不是他的“光辉形象”把大部分的竞争者都给吓退了,他们估计还得再排上个几百号的队伍才能买到这个面包。这么想来宣弘凌心头就不由地泛起一阵阵难掩的喜悦。 算算日子,待在岛上也有好几日了,宣弘凌闷得慌的时候就忍不住会冒出一些罪恶的念头来——在齐塔巴落魄境况的陪衬下,意外地成全了他许多年来梦想着的生活,说不幸也是一种幸福。为此,他还真得谢谢银狼,要不是他的人马在外头步步紧逼,追着齐塔巴不放,他们也不会机缘巧合地来到了这个狭小的清静世界里避难。没有了所谓身份上和地位上的种种讲究,也没有旁人会对他们的关系说三道四,剩下的就只有他和齐塔巴,再单纯不过的亡命之途。已经不需要奢求未来,期望美好,能做的只是抓住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珍惜眼下的一切短暂。哪怕是下一刻便要醒来的美梦,记得梦中的甜蜜醉人,醒来后也会觉得颇为值得。今日带来的愉悦感觉稍纵即逝,但明日依旧绝口不说遗憾,至少不在已经绝望的伤口下再给齐塔巴增加什么额外的心理负担,宣弘凌就这样不断提醒着自己。 “发现了?”察觉到齐塔巴皱眉的动作重复了不下七八回,宣弘凌的胸口直涌上一阵悲叹,也终于憋不住把面包交到了他的手里,拉拢了一下自己敞开的衬衫领口。 “都跟了几条街了还不知道,除非和某人一样退化成了单细胞动物。”扎新得自然地接过宣弘凌递来的“庞然大物”,还不忘损了他一下。 “你对草履虫特别有感情啊?动不动就拿它当话题!”宣弘凌生平最反感的就是被人用那些鄙弃的字眼来暗喻挖苦他,偏偏扎新得这家伙从来就不懂得说话的艺术,每每伤人不算还总不忘摆出一副“我有说错吗”的欠揍表情。 “谁让我身边有个脑袋还停留在草履虫阶段的小子。”扎新得没有半点察言观色的资质,说出来的话常常令宣弘凌万般难堪。 “说重点就可以了!请不要把谈话内容放在无关紧要的讽刺之上!纠结于草履虫有意思吗?”宣弘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亏他还有心情和他斗嘴! “不然你想我说什么?你来找我之前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不管谁想抓他去银狼那里领功,对他来说都没差! “我原以为不会在岛上见到黑焰的标志。”大哥明知以黑道的身份进入哈林岛会引来欧盟政府的警戒,事态严重的话还会被古皇族的保卫者永久地拒之门外,但他还是选择了大张旗鼓地抽调青焰堂旗下的特种列队来当先锋,这对于向来行事不喜激进的大哥而言,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冒险。银狼的命令确实可以把大哥逼到不顾一切的地步,果然和外界传闻的一样,是个可怕至极的人物。 “怎样都是跑腿的,如果不是主子吩咐了,他们是不会跟了那么长的时间还迟迟不动手的。”宣弘安的顾忌十有八九来自他身边的这个小鬼。虽然他丢下了本职工作,领命前来哈林岛是银狼的意思,不过,毕竟牵扯到自己的弟弟,他多少应该会在私下里多一份个人的考量。 “大哥和银狼身边的那些队长不一样,说是同为银狼一人效力,但那个男人从不会把由队长来执行的追剿任务派给猎鹰堂的人来完成。猎鹰堂的堂主们本来就遵循着他们自己的独立运作系统,绝不主动插手管辖范围以外的事情,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立事的原则。大哥作为八堂之首,地位高于任何一位堂主,只有为银狼代言时才会亲自出面。假如这次不是为了我,我想他肯定不会乱了猎鹰堂的规矩,更是万万不会出动青焰堂旗下的特种队来寻我们的。”对于最坏的结果,宣弘凌纵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免不了还是要忐忑不安的。人的本性总是希望在危机来临的时候发生奇迹,就好像叫罗曼的那个男人说的一样,对生的贪婪、死的畏惧乃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根性”,极难消除,他也不例外。 “不管你大哥有何打算,也是时候去会会他了。”逃了这么久似乎是到头了!看来特奥勒伊国内的局势已经白热化到让银狼觉得没有必要再拖延下去了。在这件事上,他早有预感要和宣弘安打个照面的,只是没有想到会那么的快。 “你在说什么胡话?阿拿莫大费周章地帮你逃出来,,要了人情送你上岛,你转了个圈却要去自投罗网!”别人不了解他大哥的习性,他宣弘凌还能不清楚吗?自他懂事起,他所知道的大哥就不是那种会听人解释的主。有多少次的危机关头,大哥会尊重他的意见?回答是没有!虽然宝贝他这个弟弟,可十次的情况里也皆是以他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一切。从雷开始,他能够在大哥面前做的就只是妥协而已!不管再怎么挣扎,最后免不了也是被逼就范。别说齐塔巴是银狼要拿下的人,就算不是,大哥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算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人既然来了,跑是没用的。我不可能让你跟着我躲一辈子,也做不到这点。你以为走到这步,我就愿意败下阵来吗?”银狼此番不惜血本,把他身边最得意的大将都给派了出来,结果还让阿拿莫一搅合,成了叛变者,他以为宣弘安这个时候出现并不是一种巧合,所以,无论事态怎么变化,还是不要让宣弘凌加入这团乱局中来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那好,我跟你一起去见我大哥,如果他执意要抓你走,我就陪你一道去银狼那里当囚犯倘若银狼要你的脑袋,我把我的也一并给了他!”宣弘凌十分明白,大哥可以顾及亲情不伤害他,但是,断对不会违背银狼的命令放齐塔巴走人。只要他一天忠诚于银狼,必是以他的利害为紧要,故没有万全的准备,他是定不会上岛来的。齐塔巴目前能用于应对的手段也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他怎能什么也不做,乖乖看着他跑去送死? “就算我不幸被大哥强行带回去,你也要答应我毫不犹豫地丢下我一个人逃走。” “你比我清楚,你大哥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个人。他能带你走,就能逼我——”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的性格你也了解,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会点头同意。之前,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难道现在还不能随了我的心意吗?”宣弘凌进一步逼他给承诺。 “我真后悔当时没有更强硬点把你赶走,罢了,我答应你便是!”扎新得口是心非,没有想过改变脑子里盘旋多日的计划。从头到尾一直坚持着不愿把宣弘凌拉进他和银狼的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中来,自然清楚对他而言什么才是最好的。驰骋沙场多年,混战中所见的误伤比比皆是。他和宣弘安都同样不希望在一个既定之局中让宣弘凌遭受任何的闪失,但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老实说,谁也不知道交火后会发生什么,也不能完全保证宣弘凌的安全,所以,先把他拉出圈外才是最佳方案。 得到了扎新得的软话,宣弘凌放心地撇下他往回走去。 “都出来吧!不用跟了。” 随着宣弘凌的叫唤,后街的巷子里齐刷刷地走出了四、五个身着制服的高挺男子,每人的耳后距离脖颈处皆刻着形态各异的黑色火焰,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宣弘凌面前一字排开,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 “凌少主!恕属下们失礼了!”立于中间的男子开口请罪道。 “这话说了那么多遍,你们也不嫌烦?我可当不起你们的主子,在我面前就省了那些虚伪吧!我大哥在哪?”宣弘凌不买面子地直接问他。 “堂主在岛上。”对方回了等于没回。 “废话,你当我傻子啊?他当然在岛上,不然,我还用问你们吗?算了,和你们说话够费神的,引路带我去见他吧!”宣弘凌懒得和他们兜圈子,直接要求说。 “是!”说话不带半点拖泥带水的痕迹,对方职业化地应声。 这室内的不宽敞原本并未让宣弘凌感到特别的压抑,平日里看上去还算温馨的客厅当下却只因多出了那么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而彻底改变了氛围,顿时叫人喘不过气来。宣弘凌的耳朵尽管关注着谈话的内容,大脑却不由自主地要走神。眼睛瞟了又瞟院子里停放着的那部绯红色摩托车,脑子里用想象演练了无数遍逃跑的场景。然而,无论念头如何地飞到九霄云外去,身体还是被迫困在了屁股底下的这个双人沙发床里,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宣弘凌不善长应付宣弘安这位老兄,打小便是。性格和年龄上的差异始终不能把他们两兄弟联系到一起,虽然父亲生前曾一再强调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可即便同样姓宣,他们之间毕竟有所不同。自懂事起,宣弘凌就知道家里人都很宠他,惯他,因为他是宣家的独子,就算任性也总会被原谅。他的大哥宣弘安则不然,大哥是个不易亲近的内敛之人,作为兄长和儿子他是完美无缺的,可是,完美并不能培育出相应的好感来,在别人眼里他永远是父亲半路带回来的养子,怎样都不该与他这个弟弟争夺父亲的宠爱,所以,有人防着他,也有人畏惧他。尽管一路被兄长给比下去,他这个无用的弟弟在宣家众人眼里仍旧占据着继承者的排行榜首位不可动摇。 拥有一个不相称的地位并非他愿,看着大哥全心全意地为宣家付出,好似当弟弟的到得了个大便宜,因此,他不能把在父亲面前那套死皮赖脸的功夫实践在宣弘安的身上,最终发展出来的关系说生疏吧不完全是,说亲密吧又扯不太上,兄弟间的联结永远介于亦近亦远之间,就好像他们的血缘一样,似真似假,没凭没据,寻不到任何的根源,唯有父亲临死前那不诚恳的一面之词。多年来,他和宣弘安之间的冲突总是在尚未爆发之前就歇火,以妥协作为终结。也正是一种自卑,在代理保姆雷晋入侵他生活的那段时间里,他才会觉得比起他的这位的神人兄长来,那个脾气暴躁透顶却是和他毫无关联的家伙反到比他的大哥容易亲近许多。 和大哥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不仅助长了他日后个性中根深蒂固的诸多毛病,也形成了一种可怕的思维习惯。不想花太多心思纠结于前途,他从未觉得自己懦弱,处于这样长久的一种状态下,让他大部分的时候总是被感情牵着鼻子走,不断重复着失败的懊恼。他常常会想比起父亲把大哥带到宣家所造成的矛盾,也许把他生下来才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吧! “你很清楚我本就无意留在宣家,也不屑继承什么青焰堂,你要完成父亲的遗愿或是替银狼办事都不关我的事情,我不想参与其中,所以,只求你放我一马,大哥!”宣弘凌等不及兄长开口就先恳求道。 “我满心以为从晋那里至少能让你吸取一点教训,结果看来是什么也没有学到啊!”宣弘安坐在离宣弘凌仅一人之隔的侧方沙发座上,霸者的气场一点都不亚于拥有帝王之相的扎新得。 “当初雷来接我,我就知道不是‘单纯地为了我好’这么简单。银狼的吞并计划早在他的规划之中,正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能揣测他的意图,才迫不及待地想让雷把我带回去。”长久以来,在银狼称霸的版图中红海地区的孟托帝国和西亚半岛一直都是他榜上头号的心头大患,唯有去除了这两国的威胁才能让他真正顺心。本是预谋已久,一石二鸟之计,只是没有料到齐塔巴的一招纵虎归山,酿成了今天的局面! “两年前我不想你有关系的人,现在同样还是那个意思。你不了解我所了解的那个男人,就好像你不了解你身旁的这个男人一样。凌,无论你接不接受这个现实,和我讨价还价都起不了作用!”外界对银狼的评判总是少不了偏激,盲目地屈从于畏惧,凌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因为他没有身临其境地见过银狼所赋予的新世界。凌这孩子性子从小率直,喜欢一个人就会把好感无限地放大,在寻常人家可能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优点,但生在宣家却是个非常危险的缺陷。 “如果你非要以这种方式来逼迫我,大哥,就尽管当没有我这个弟弟便是了!爽快点,把我和他一起抓回去,我到要看看银狼怎么个‘秉公执法’,向全世界展现他的辉煌成果。”到此,宣弘凌自动略去了多余的废话,直接把明话搁在那里。 “你无须用话来吓唬我,就算你不把我当大哥,我也还是会认你这个弟弟。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不会由着你的想法让你继续和他在一起,起码在我没死之前,你没有那个机会想跟谁走就跟谁走。”宣弘安游刃有余地应对弟弟的威胁。 “呵!我差点忘了,有我这么个整天丢你脸的弟弟,为了保全宣家人的颜面,你当然不能不管。”宣弘凌讥笑着讽刺兄长。 “那你来告诉我,是什么理由非要把人赶尽杀绝不可?这天下的道理都是他银狼说了算,哪还有什么公理可言?凭银狼今时今日的地位,齐塔巴和苏隆王都不过是战争下的牺牲品而已!他想要谁死,谁都逃不掉。你觉得他会在乎多杀我一个吗?大哥!一命换一命的道理你不是不懂,你敬重的男人想要救我一命的男人为倍达一世的继子陪葬,那我是不是最该陪他这条命呢?” “你以为银大若是有心置齐塔巴三世于死地,他还能活到这刻吗?”不管在世上的哪个角落里,想要弄死一个人,可以不用一兵一卒,只要断尽那人的后路即可。在黑道世界里不需要光明磊落,需要的是直接达到目的的手段,所以,颠覆秩序之人才会隐身暗处,极力抑制无端的杀戮。 “难道他现在满世界地通缉齐塔巴真的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弟弟讨个公道吗?”宣弘凌语带嘲弄地质问道。 “我果然是太纵容你了,让你冥顽不灵到甚至区分不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银大下的全球通缉令不在于解决苏隆王、齐塔巴三世或是倍达一世之间谁与谁的私人恩怨,而是遵循欧盟多国早年缔结的一项国际条约。在战场上,死伤与否凭借的都是个人的本事,输了也怨不得人,然而,战争以外,纵然有一千一万个合情合理,破坏了订立的协议就是破坏,没有几句话就能轻松补救的说法。齐塔巴三世选择放弃王位,拼尽所有救你一命的确不假,可若是因此祸害了他国的人命,又有什么权利要求别人来宽恕他?祸由因起,他的自负是累及身边每一个人的根本。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无论有没有银大的通缉令,你和齐塔巴三世都不可能在这个地方重新开始。只要他的罪一天没有偿还,就别奢望一切清零,从头来过。”宣弘安除了皱眉之外还是皱眉,痛心于这几年来的努力在弟弟身上全然起不到半点良性的效果。 “大哥,真要追究起来的话,银狼难道没有半分的责任和过失吗?他想要苏隆王的性命自己不动手,却要拐弯抹角地让别人替他动手,这也算是光明磊落之人会做的事情吗?” “孟托与叙坦司历时多年的战争早已把边境搞得一团混乱,假如由第三方的势力强行介入只能适得其反。况且银大对于非洲大陆上最古老的王族后裔有着最起码的尊重,不愿把毁灭建立在缺乏荣誉的讨伐之上。倒是齐塔巴三世明明有心杀苏隆王,还故意放走他,你该问问他,居心何在?”宣弘安虽然对着弟弟说话,却把视线定格在了扎新得脸上。 宣弘凌听闻兄长的一番话,满眼疑惑地望向扎新得,似乎是想要从他嘴里听到让他安心的辩解。 “凌!让我和他单独谈谈。”对于宣弘安的发问,扎新得既不否认也不作任何反驳,只是表情平淡地打发宣弘凌离开。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我大哥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瞒我什么?”宣弘凌不肯乖乖退出,非要听到真相不可。 “你如果不出去,我会收回我的承诺!”扎新得不带玩笑意味,冷肃地放话。 “你——”宣弘凌紧握拳头,死死瞪了扎新得数十秒钟。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是男人的话要说道做到!”带着怒颜宣弘凌负气走出门外。 “银狼给了你多少天的期限?”宣弘凌前脚刚走开,扎新得便开门见山地问宣弘安。 “明日是最后一日。米列斯王子的情况不容乐观,能够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倍达一世等不及要捉你去问刑,祭他爱子,因此,只给了银大十天的宽限期。”宣弘安丝毫不遮掩,十分坦诚地回答。 “在战场上我历来信奉速战速决,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人,也不曾想过会输给什么人。虽然孟托和我叙坦司耗战数年终在我手中有了了结,但是,你我都清楚这场仗赢得不甚光彩。我借了银狼的力侥幸赢了苏隆的皇铁鹰,在世人看来,胜之不武,不过是成就了银狼的又一个功绩,即使在皇城中将苏隆砍杀,也算不得什么。我放他一马不过是给他个公平的机会,我料他只能作困兽之争,玩不出什么大花样来,姑且留他个苟延残喘,想来也不算过份。”当然,如果能够预见今日的这番惨状,他一定不会冒险让他活着!思及当时的决断,扎新得只怪自己太过坚信掌控世局的能力而轻率地和银狼赌了这一把,才诱发出之后一连串的痛苦效应。 “你拿着你的王国和谁赌气都不打紧,只是这译马唐德·研士得·伍华皇族乃是红土大陆唯一幸存下来的古血脉,苏隆王固然是一个心气不高之辈,可绝不是个好打发的角色,不管他使用的手段有多卑劣都不会自生自灭。你忌讳银大之心甚于毁灭苏隆王之心,所以,你给了他一个逃生的机会就等于是给了敌人一个可以利用你来挫败所有人的可能性,会落到这副狼狈的田地也是理所当然。”苏隆王用他的血印唤来的那位幕后操纵者一直是令银大头疼几个世纪的人物,遇上如此厉害的对手,齐塔巴自然没有道理会赢。哪怕他是历代美尔卡那多王族中最勇猛善战,谋略有加的叙坦司王,然,面对一个异类中的异类还是显得英勇有余,谨慎不足。 “凌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在乎他的安危甚于一切,我可以为他变成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也许还会被他怨恨一辈子,可我的想法始终没变过——别说你如今给不了他幸福,就算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我也不认为你有能力给他将来。在你身上,到目前为止,我还看不到能够把青焰堂继承人交给你的理由,况且就算你想为他做些什么,恐怕眼下也没有余力来顾及了吧!”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既给不了他幸福,也不能给他未来。过了今天,我便不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的。我失去的不仅是江山,连自己的前路也看不到,此时的我又何谈去保护他,给他什么保证呢!”扎新得把现状看得很是透彻,不用宣弘安明说,他也心里有数。 “你能这么想,我便明白你的心意了。”谈话进行到这里,宣弘安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想要我的人头也好,苏隆的性命也罢,银狼早晚都会如愿以偿。他可以用他的方式来迂回达成或者用我的方式来简化步骤,这就取决于你的决定了。”扎新得向宣弘安提出了他最后的要求。 “我对你弟弟许了承诺,我不想失信于他,如果可以,我希望在一切平息之前,不要让他知道有关我的消息。不管你使什么法子,你必须让他跟你回去,等你们走后,我会搭傍晚的夜航去见银狼。” “你放心,他是我弟弟,我自会以他为优先。至于怎么做,不用你来教我!”作为兄长,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为了一个男人耗费所有之后仍旧要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可以将齐塔巴三世永生永世埋葬在凌的记忆深处,就当作是天各一方,尚存一丝慰藉。也唯有这样,凌才能够彻底摆脱过去,重新开始。 “也是!”他曾有过的不甘与怨恨、彷徨与折磨将在所有结束之后随着时间的淡去而归于混沌,欣慰之处只在于凌能够得到完好的保全,不再为了他而尝受永无止境的痛苦。 57.山不转水转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房间,和离开时一样,宣宅还是原来的宣宅,一如既往地耸立在那里。古板、过时的设计不允许有任何破坏防御格局的微小差异,能够接受与时俱进的就只有不断更新的坚固堡垒,除此之外,改变并不是当家者所迫切需要的一种基调。在这里,人们尊称他为少爷,青焰堂堂主的弟弟,一出生就挂着显贵的“标牌”,享受着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特殊待遇”。伴随着高高在上的地位,从小就被人强行地灌输了一通合格继任者应该具备的各项素质,唯独却把个人的理想和期冀降到了“不被需求”的最底层。为了逃避这样的生活,在父亲活着的时候,宣弘凌总是与父亲作对,屡屡叫他失望痛心。父亲走后,矛盾的焦点有所转移,宣弘安自此成了代替父亲继续督促他“教育工作”的大家长和监护人。因为谁也不能改变谁的想法,谁也不肯以一方的屈从或罢手作为收场,所以,在继位青焰堂这件事上势必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宣弘凌自知以他的性格远不及兄长的深谋远虑、果断坚硬。论聪明才智,他不差别人,若生在寻常人家,倒是可以放手一搏,与人比个高下,但是,在宣家,这样的个性便成了一种要不得的软弱与致命伤。青焰堂的当家必须是一个能够把雄图伟业发展到极致的人,这样的人不能有半点犹豫和退缩,而他生来就没有那样的野心和志向,自然称不上是个合格的继承人。他不能参透父亲临死前坚持没有说出来的那些有关大哥身世的秘密,亦不能明白为何父亲当初要那么独断,非让他继位不可。从懂事起,他尝试过无数种的办法想要让父亲放弃,让大哥放弃,然而最后才发现要学会放弃的那个人终究还是他自己。当年的信誓旦旦和如今的这般收场比起来顿时显得有些荒谬可笑,费了那么大个力气吃力不讨好,结果兜了老大的一个圈子,青焰堂这个烫手山芋终归又回到了他的手里,想扔都扔不出去! 众人皆以为青焰堂和宣家的名号使用起来很是方便,唯独宣弘凌才知道头衔什么的不过是唬人的噱头,面子上的作秀充其量也只是种安慰,就拿当前的状况来说,回到中土后只要是关于齐塔巴的消息都在大哥的禁令下全面被封锁。周围的人善于粉饰太平就如同大哥的命令是绝对的一样,只要是大哥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就不会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思来告诉他。虽然他的继位势在必行,可事实上人人都清楚,在他大哥的操控下,他的处境却和默许的圈禁没什么两样。 “少爷!午餐您想在哪里用?”这边才吃着厨房为他精心准备的早饭,那边的管事便尽职地问起了下一顿。 “你看着办吧!在哪都没差!天天被你们几张脸给围着,我还会有心情吃东西吗?”随便望过去,满屋子布着的都是大哥的眼线,白天黑夜地粘在他屁股后面,怎能不让他倒足了胃口? “是我考虑不周,坏了少爷的食欲。我这就让他们退下!少爷如有事吩咐请再叫我。”管事很识时务地认完错,携着一干人等退出饭厅门外,把单独的空间留给这位反感他们的少爷。 “吃个饭都叫人火大!”继续把盘里切好的火腿肉硬塞进嘴中,宣弘凌仍是怒火无处发泄、胸口抑郁难平。 “雷先生!”外头的门才合上又被打开,管事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迎入客人。 “你怎么来了?”见到雷晋的身影,宣弘凌非但没有多一点喜悦的表情,反到拉长个脸,不甚高兴。 “我大哥派你来当说客?” “搬出去两年多不见,正事没见你做成一件,脾气倒是大了不少。”好在雷晋也不在乎宣弘凌给他脸色看,自顾自走到他左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话说反了吧!谁不知道比脾气,没几个人能及得上你雷大少的。”宣弘凌不留情面地恶言相向。 “有脾气是好事,就怕你本事大不过脾气,只落个嘴上逞强,苦水往肚子里咽的下场。我听青焰说了,你答应他要继任青焰堂?”雷晋并不是不看好安这唯一的一个弟弟,只是凭直觉感到凌不适合黑道生活,更不适合当老大。凌所投射出来的光芒与黑暗的世界完全格格不入,假如在他不成熟的这会儿硬着头皮接下堂主的位置,不管对青焰堂还是对他来说都不见得是件好事。这小子生在黑道之家,却少长了混黑道的性子,真不知道该说他不幸投错了胎,误闯了宣家,还是该说宣奂寒养儿子的运气太背,生错了不对的主。 “你觉得除了答应以外,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宣弘凌不冷不热,自嘲道。 “即便为了迎合你大哥勉强自己去干你不愿意干的事情,也未必是个转机。就你现下的状况看来,没人指望你能够做出什么理智的行为,更不要说是达成青焰的期望。与其抱着这种半吊子的想法,不如干脆不要去做。一时的赌气不仅帮不了你,反而会把你自己给害死。”脑子里全是情情爱爱纠葛不断的家伙又怎么可能在思绪烦乱的时刻做出什么正确的决定。一味地逼迫自己成长如同拔苗助长只是适得其反。让他不明白的是安那小子居然也不吭声,由着事态恶化下去!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和我大哥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应该很清楚他的行事作风。他不会给我我想要的生活,只要是他认为有危险的,就一定会把我强行隔离在保护障之内,哪怕事实上我未曾因为他的庇护而感激他。我不怀疑大哥对我的关爱,不算上银狼的话,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会把亲情放在第一位,我是知道的。可与此同时,他也用他的爱剥夺了我许多的东西,让我渐渐失去了最重要的情感。我不想要的他偏要我去接受,这种感觉你永远不会明白,因为你不是他弟弟!”宣弘凌用不是同道中人的眼光扫向雷晋。 “大哥跟了银狼多年,尊其如兄,外界传言大哥将来是一定要继承银狼、掌管猎鹰堂的,所以我至今都不能知晓在大哥的心里青焰堂和猎鹰堂到底孰轻孰重。倘若不是为了猎鹰堂和那个男人,或者大哥对于宣家,对于父亲的养育之恩会有更多的留恋与重视,也许还会改变心意一直待在青焰堂当他的堂主。我为此幻想了很多年,当然,现实摆在面前,我仍然被锁在了原地。这锁既打不开也丢不掉,每当我挣扎的时候就会越缠越紧,于是,我耗尽了力气,不能动弹。现在倒好,我也懒得去分辨了!” “有个问题,我两年前就想问你了。失去我会让你痛苦难受,那失去齐塔巴呢?”他从前一直以为凌在感情上算不上是一个脆弱的孩子,至少不是轻易能被打倒的那种。面对失败他能够在短时间内立刻打起精神来,这理应是他坚强品质中较优秀的一部分。然而,在齐塔巴这件事上,分开后的重逢竟让他陷得如此之深、之快,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这个男人对凌的影响力大到恐怕不仅他算不到,连安也没有彻底估计准确。 “雷!你问了一个这几天来我最不敢问自己的问题。老实说我很害怕去想象,在什么都看不到的黑暗里,难以控制自己把紧绷的情绪舒缓下来。我知道大哥把我带回来,封锁外界一切有关他的消息,为的就是不想我参与其中。倍达一世和银狼都不会放过他,大哥也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正因为我比谁都清楚这些,才不断地欺骗自己,麻木自己,唯有这样,我才不会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给逼疯掉,也只有这样我还能安慰自己没有被他折磨地很凄惨。和你分手,我很难过、气愤,但随着时间的洗刷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和他——从没预计会长久下去,当年的哀莫大于心死,我是抱着决绝的态度离开的他,可是两年多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忘怀那样的感觉,像是被烙上了一道不会消失的印记,不痛的时候却还是那么得明显。” “也就是说把他和所有人摆在一起,你宁可选择他吗?”雷晋闻言大皱眉头,心里直呼不妙。假如说凌的成长是以沧桑作为代价,那齐塔巴与他而言不管生死都将是个决口,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抵消或降低这个伤害。一旦倍达王执意要银大处决齐塔巴三世,凌的被动会让他全部埋藏在不稳定情感之下的精神承受到濒临崩溃的挑战。危险!极其地危险! “这句话换我来问你,如果伊大哥和齐塔巴犯了同样的错误,你当如何决定?”宣弘凌再认真不过地问他。 雷晋一下子被宣弘凌的问题给梗住了,顿时陷入了无言的世界里,片刻沉思后,他终于做了个艰难的决断。 “青焰去了北区商讨重建军工厂一事,可能要拖延个一两天才能回来。我现在就带你去特奥勒伊,也许还来得及救他!” “你说什么?”宣弘凌诧异地看着他。 “你回来的当天齐塔巴就主动去找了银大,如今被囚在特奥勒伊的卫刑监中等待审判。作为秘密重刑犯,倍达预定在这两天里拟定国令尽快处决他。青焰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晓得齐塔巴三世没有多少生还的概率,银大尚且不愿伤了兄弟间的和气,把齐塔巴三世交由倍达一世自行处理,你大哥就更不可能违背他的意思,私自放了齐塔巴!”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我大哥都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难道你就不怕我去搅了局,害银狼责罚于你?”宣弘凌不解地望住他。 “这是我欠你的!”雷晋推心置腹道, “你以前说过,如果我给不了你想要的那份感情就不要让你怀有那份希望。不要关心你,尽量远离你,只有这样才是对你最好的。我果然做不到!我关心你并不是因为你是青焰的弟弟,青焰让我照顾你,起先是一桩极其麻烦的事情。一直以来我都不习惯与人相处,在我身边的家人大多不是离我而去就是不能活得长久,可是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不知不觉也变成了一种习惯,所以,明知有难,便不能视而不见。我不是那种可以给你虚情假意的人,你要的爱情我给不起,不过,起码的力所能及我还是可以为你做到的。” “就算你不爱我,也甘心为我冒险吗?”他始终坚持着当年爱上雷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纯粹地冲昏头脑。别人没法在雷身上发现的温柔之处他却始终有看到,因此,值得为此一搏。无论雷是否爱他,不会故意伤害他这点是不会改变的,所以,曾经爱过他,他不后悔。 “你和青焰在我心里是一样地重要,假如连你们都不值得我去冒险,那就等同于否定这些年来我在青焰堂的一切努力。”真正的亲人不是靠血缘来维系的,而是靠内心的那点触动和朝夕相处的情义。 “雷!谢谢你!”宣弘凌真心感激他过去和现在为他所做的一切。 “跟我还需要说谢吗?走吧!迟了,你可要追悔莫及了!”没等宣弘凌反应过来,雷晋就片刻不耽搁地把他拉到门边吩咐外面的人道, “等青焰回来了告诉他,人我带走了!他要想找我们,知道去哪。” 58.该奋起时当奋起 东有延绵数千里的沙漠,西有毗邻的山脉护驾,上接俄拉边境,下临非洲大陆,踩在中欧脊梁骨上的特奥勒伊被欧盟强国包围在一块地理位置极其特殊的要害之上。由黑海与里海引入的水源贯穿全国,资源丰肥,特奥勒伊的强盛唯有亲眼见到之人才能感叹其富贵奢华,福泽之厚堪比理想中的伊甸园。两年前宣弘凌仅是遇上了倍达一世派来迎亲的队伍,粗粗一瞥就已经相当惊赞其王国的雄厚财力,可是,比起眼下皇宫里看到的这番景致才意识到当日的排场不过是冰山一角、小巫见了大巫。 关于菲玛·阿兰那姆挲·贝托卓皇室,外界有着许多传闻。倍达一世继位之前,据说第一皇子瑞杰和第二皇子尤金便私下里商议了要双双退出王位的角逐,把这人人羡慕又嫉妒的奥托王座让于三兄弟中最小的幺弟。论资质,倍达一世坐上这国王的位置原本是当之无愧的,然而,鉴于他那两位怪才皇兄的意图不甚明了,欧洲各大皇室成员国自此便陷入了一种小心翼翼的谨慎之中,无不虎视眈眈地瞅着这对兄弟。身兼特奥勒伊第二亲王与四方长老会最高统帅双重身份的尤金,也就是人们口中熟悉的银狼,从中土国的十年之战开始算起,他的名字就已经被牢牢铭记在黑白两道的当权者心中。银狼的野心在打败金隼,收复西北大区开始就初见端详。整顿战乱过后的无序黑道,制定比四方长老会更严谨的教条规则,当欧盟政府沉溺于牺牲中下层民众利益的“精打细算”中时,银狼低调而又务实的作风一度让他在欧亚两洲的地位颇高。他不像一个慈善家,虽然在打击犯罪方面为联邦政府出了不少的力;也不像一个传统的黑道教父,紧握着至高的权力,把自身的利益无限地扩大。他只是中庸地平衡着黑白道的势力,不断开拓、吞并着全球的疆土。没有人清楚他的目的何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银狼的强势崛起把经年累月的战争率降至世纪交替的最低点,不满、排斥他的人不在少数,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过硬手腕成了多数人眼中的救世主。 君临天下,诡异莫测,银狼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只道千军万马莫敌一人,不知险山环水计中取胜。银狼不单是个善于利用形势,少有判断失误之人,还是一个深藏不露,不为外界所真正了解的怪物。面对这样的男人,宣弘凌的确没有多少的把握。潜意识里盼望事情尚有一丝转机,心中却半点底都没有。雷晋在急急忙忙的紧要关头把他带入皇宫,一路上他考虑最多的并不是如何说服银狼,而是怎样保持镇定。当理不清的混乱思绪停留在布雷兹堡的那瞬间,宣弘凌决定不顾一切地抓住这张王牌。 银狼的面孔对宣弘凌来说不算陌生,所以很快地,他就从一堆银发银瞳的人群中认出了那个特别的身影。不如许多黑道中人皆有的威慑力,也不似大哥削瘦严谨的线条,银狼是一个看上去不带利气,颇为安静的男人,眉宇间的异国情调却透着中土人才有的韵味。华贵独特的气质在银狼身上随着年月的增加而越发地沉积,只是那模样和上次在宣宅见着他时没有多大的变化。大概是老天的厚爱,阴邃的五官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洗刷而打上深刻的印痕,四十多岁的样貌似乎不太能够在他脸上体现地很是清楚。雍容、雅意,无关年龄,银狼传递给周围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个人人忌惮的至强之主。 “见过齐塔巴三世了?”支开多余的人,尤金把客人引进内室。 “还没有。”宣弘凌跟着银狼走入红墙砌成的暗室,封闭的廊道上少了点金碧辉煌的气息,黯淡的光线把整个内室衬得彷如隔世般地幽僻,古式的简朴设计一律采用暖色调,不禁让他忆起了有着类似色彩的布雷兹堡,而前方银狼的背影与那个叫做罗曼的男人重叠在了一起看着,竟让他感到有几许的熟悉。 “坐吧!”尤金示意了一下宣弘凌后方的靠椅,转身从另一边的矮柜中取出完整的一套茶具来。 “待会儿我让人带你去见他。” “不用麻烦了!我是专程为了见你而来的。”宣弘凌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在这儿,我的访客倒是不多,你来得确是时候。”尤金笑笑,把中间的水壶放在点燃的小炉子上。 “我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所以,我就直说了吧!你的决定是不是已经到了改变不了的地步?”箭在弦上,宣弘凌一张口便只问重点。 “无论是废储还是一国之君,遵照国际通列皆不可对皇族子嗣使用私刑。皇室中人的裁定自有皇室审判团定夺,我能告诉你的仅是他的生死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 “撇得一干二净也是你银狼的作风之一?发布通缉令并且默许倍达一世杀他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宣弘凌深知沉腹之人喜玩文字游戏,这其中银狼更是个中好手。 “陛下已被血仇冲昏了头脑,我不便多说什么。苏隆王一事,齐塔巴三世太过草率轻敌,此为祸起;为一个情字罔顾道义,此为祸根。他既早先埋下了孽障,就免不了之后的苦果。不管我的意见和立场是什么,倍达也不会听我半句劝告。身为兄长,我能做的只是袖手旁观,不旁加干涉,避开这引流的源头,因此,我不明白你的质问从何而来。” “你是银狼,从四方长老会称霸中土以来唯一一个可以并驾齐驱的人物。你一句话可以让人生,亦可让人死。你若真有心放过一个人,总会有办法的。相反的,假使你想齐塔巴死,我觉得你的手段也不仅限于此。”宣弘凌反驳地句句是理。 “你当知你大哥看得和我一样透彻,才会极力把你拉出这漩涡圈外。你却是半点也没有体谅他为你所做的设想。你说我一句话可以让人生,亦可让人死,你可知这生死的代价并非是个人的随心所欲。人命的贵重在于懂得从循环往复的得失中学会收放。你要保全你心爱之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这本是你的合情合理,但你却不想要用多少的代价来换取齐塔巴三世的一条命,而是否值得为他一人冒险,这正是我所关心的。”宣弘凌在尤金眼里还是个血气方刚、不畏风险的孩子,不成熟是个缺点也同样可以转化成为一个强大的优点。生在宣家是他的幸运亦是不幸,一念之差决定沉浮。在条件齐备的情况下能不能摆脱精神上的包袱,别人帮不了他,唯有他自己去学会如何运用有利条件,克服不利因素。 “正如你说的,每个人看待事物的标准不同、原则也不同。我不是那个会静静躲在一边等待结局出现的人,虽然我们的观点不一样,立场不一样,注定要背道而驰,但无论成败如何,我都要搏命一试,这是我的原则。三年前我被雷晋的爱情拒之门外,我一度以为我会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而那之后,我遇到了齐塔巴。我和他之间一开始并不存在我对雷晋的那种单纯爱慕,性欲占据一切,那样的动心和当初完全地不同。我们俩都在感情上摔过一个大跟头,自认为爬起来了,其实是再也不敢轻易地爱上别人。心上的那扇门只悬在倒塌的边缘,经不起更多的破损,我和他就是这样黏合在一起,抵御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变成现实的崩坏。因为不能连在一起就无法生存,所以,我抛不下他,他也抛不下我。大哥只想我置身事外,却不明白这点。”让宣弘凌抵抗重重阻碍,咬牙站在银狼面前的最大原因恐怕就是一个“情”字,终没能跨越过去的这场桃花劫,就算他不认也得认。 “我想他是知道的,只是不能放手而已!我的父王曾经也想要阻断菲玛·阿兰那姆挲·贝托卓一族的诅咒,把我送到远离自己国度之外的中土大陆去,然而,与我灵魂息息相关的那个人还是同我相遇了,我不说那是命途所归,只不过,寻到了便不能再失去。这个世界不能让人称心如意的东西太多,我不求没有过错,旦求不犯同样的错误。你求一个可以拯救齐塔巴三世的机会,倍达也需要一个公正的偿还。我承诺不插手审判和处决是因为它既是一桩家务事,亦是一桩国事,不容我私下涉足!你今天来,我相信肯定是想到了一些法子要让我改变主意,我对此到是很好奇。”对爱情如此执着,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当年的尉俨也是个难得的情种,一心想把桓谷昕拉出深渊,不惜兵刃相向。从逻辑上讲,与正常人表达爱意的方式稍有差异,但在拼命程度上,皆是可圈可点。经历了生死之关,他们走得潇洒,没留下什么舍不下的眷恋,就这点是最叫他羡慕的。 “我中了蜜幼草之毒。” “你的事,安都已经告诉我了。引齐塔巴三世上钩,苏隆王确实费了一番心思。蜜幼草乃稀罕之物,能有幸得到它的人并不多。”那株草从被带到这个世界起始就注定了会是个捅娄子的大麻烦。原本就是异界的不详之物,不该存于这个时空之中,再加之蜜幼草在异界被称为通灵草,当服食者处于神智混乱的时刻常常能够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有件事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或许说了,别人也不能理解。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毒素影响了脑部活动,所以,才会产生那样的幻觉。虽然那种感觉真实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我和那个人谈了很多东西,其中包括了关于你的。”宣弘凌小心翼翼地放着他的鱼饵,不确定对方是否会上钩。 “并且你见着的那人让你带话给我。”尤金未卜先知道。 “你知道?”宣弘凌对他的反应惊讶不已。 “我同样食过那东西,当然知晓它的作用。”虽有毒性,倒也不失为一个方便之物。从前亚克斯为了寻求黑剑之门,走了不少弯路,间接导致了封印的破损和弱化。罗曼有效利用了这点,几百年来,只要现世有所投射便能派遣使者前来动摇后人的意志。如今他在轮回盘里转生地太久,久到许多便捷的方法早已渐渐失去效用。尤其近几年来封印重塑,使得他能够来往异界的空隙变得越来越少。 “也有人给你下盅?” 宣弘凌的回应单纯而又直接,令尤金的嘴角不由地隐上一抹笑意。 “凡是像我这样的人总有些地方和旁人不太一样。这么说吧!我的身体必须每日以一定剂量的特殊药物喂养才能够激活免疫系统,服食草药是我多年来的习惯,蜜幼草也是入药的引子之一。”多亏了唐铭当年的一剂强力毒素让他的体质变得如此与众不同,直到现在都摆脱不了TUW711元素的毒性影响。 “药引子!你以毒草——”宣弘凌只当银狼是个怪物,却不知他异类到此等耸人听闻的程度。 “蜜幼草在另一个世界被称为两生株,因为一根仅生一株、结一次花果,花落根死,待来年种子发芽会在死根上继续生长,积年累月,形成了一种怪异的景象,死根吞噬新芽,新芽依靠死根而生,故那里的人们谓之两生株,视它为阴毒之物。此草本身带有一定毒性,对神经系统有极大的伤害作用,但也不是完全无药可救。如果用于盅术以外的地方,它的毒素不致使人丧命。苏隆王在你身上下的盅乃是不同级别。蜜幼草只于开花之际会发出一种诱人的香气,这个时候采摘便能制成一种干草熏香,假如吸入鼻腔,并入施咒人的血液一起进入体内就会变成致命的牢固盅毒,唯有同株花粉可解。你真该感谢齐塔巴三世用他的王位和性命做赌注来给你换取解药,否则,此时你也不可能同我坐在这里闲聊了。”取蜜幼草的幼芽提炼药剂起初只是尝试,后来才发现其效用惊人,副作用更是个未知领域。它的盅术之法在宣弘凌之前没有人真正尝试过,可见苏隆比他更清楚如何充分地发挥它的潜力。 “你的意思是那毒草只是一种媒介?不管我的身体有没有受到控制,一旦我陷入深度昏迷,意识便会自动进入到那个幻觉之中?” “与其说那是幻觉,到不如说是异空影像的投射。我们存在的世界是五大异界的交汇处,以十六大封印为结点展开,支撑着现在被人们熟识的多维空间。从古至今,异界一直有着不稳定的元素在不停骚动,想要吞并结界。时空每隔几年就会产生裂痕导致异界之物流转于其他空间,出入自由。这样的裂痕经年累月不会自动修复,反而越扩越大,一旦封印被打破,时空混乱、零时空侵袭,我们的世界便会即刻消亡、荡然无存,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和那人签订协议的根本原因。”尤金对宣弘凌说出了不为人知的异空理论。 “所以,那个叫罗曼的人说得都是真的?”他以为匪夷所思的事情到了银狼这里会有个终结,居然得到的是比那些更难理解的思想。 尤金平静地点点头,把烧开的水从炉子上取了下来。 “那我也可以用他教我的方法来和你交换条件,是吗?”宣弘凌总算找到了谈交易最佳的切入点。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接受他的‘帮助’所要付出的代价。我和罗曼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他是个不穷凶极恶地索取就不施予利益的吝啬鬼。你能从他那里得到的好处,总有一天他都会加倍讨回。对他来说,不管苏隆王还是你,或是其他什么人,他掷下了一个环,你们就都会变成他环中的一个个联结点,自然越多越好。可是,他引诱你放纵你的欲望却绝不会告诉你解锁的途径。一旦踏进了他的领域里,那就再无平静的一天。”洗茶、沏茶一套流畅的步骤下来,尤金把一杯冒着香气的淡绿色茶水推到了宣弘凌面前。 “你可以用他教你的方式来尝试击垮我的底线,或许你足够幸运的话,赢得了这场战役,换回了齐塔巴三世的自由。但前提是为了这个你要的胜利,你必须先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之中。被你夺走的东西不会重生,所以,你的筹码会让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变得不再安全。有人会因为你的得到而失去重要的亲人、朋友和爱人,这些你看得到和看不到的罪罚将来一定都会成为你挥之不去的梦魔。你以一己私利换来这许多生命的丧亡,你觉得值得吗?” “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走这步。我无意与你为敌,更不愿把事情变得复杂化。我从没想过要去伤害谁,只是觉得倍达非要齐塔巴为他儿子抵命,起码我也应该同他一起来偿还,而不是像你们说得那样,当一个毫不相干的旁观者。”他十分清楚倍达胸中的这团火不是谁去求情就能轻易熄灭得了的,然而,只要银狼开口答应帮他,那事情就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今日来可见是下了不小的决心了。既然晋都帮着你向我求情,我若不成全你,倒也显得过份冷情。不过,我眼下唯有一个法子给你,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不知你愿不愿意一试?” “不管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去做。”宣弘凌仿佛是在黑夜里见着了明光,激动之余,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 “那好!喝完这杯茶,你就跟我来吧!”尤金笑眯眯地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热茶,就着杯沿含了一口。 “这回泡得极好,不喝可就损失了。” “好端端的人在牢里怎么就能自杀了?是谁给他送去的毒药?”倍达在议政堂内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眉头皱得比山还高,时不时用质疑的眼神瞟向定定坐在那里的尤金·菲玛·阿兰那姆挲·贝托卓,似乎意指千般的过错都是由他而起。 一大早看守牢房的侍卫就神色慌乱地闯入朝会的殿堂抖着声线向倍达一世传递了这个谁也没想到的噩耗。前一天晚上还好好待在那里的囚犯,今天一早巡尉去查房就发现对方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房里,身体早已僵冷许久,这才吓得立马派人跑来汇报,可惜不管汇报地有多么得及时,对于死者也都是回天乏术。为了不让事态严重到一发不可收拾,倍达即刻退了朝臣,急招了相关人等到后堂商讨善后事宜。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追究是谁的责任了,横竖米列斯的仇都算报了,齐塔巴三世是如何死的又有什么关系。”瑞杰漠然地面对倍达的质问,觉得他是在浪费时间,纠缠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你说的倒是轻巧!他死得不明不白的,你让本王如何向全欧洲的皇室成员国交代?难道要让他们笑话本王连解决个家务事也要动用卑劣的手段暗地里毒杀叙坦司的旧国主吗?廷议会尚未拟定国书处决他,公告未发,此时他就这么死了,奥托的国威必被外界流言蜚语所累,本王更是不得向民众解释。你告诉本王,这一国之君的颜面何在?”瑞杰亲王的话非但没有让倍达解除焦虑,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另一团火。 “他既是自杀,与你的颜面又有何干?”瑞杰不明白弟弟的“无理取闹”道。 “陛下说的不无道理。就算齐塔巴三世要死也得死地体面得宜,以国君之礼相待。欧盟律法限制各成员国动用私刑处决国际战犯,要求秘囚的重要人物必须在公开的场合,经过审判庭宣审之后,交由各国的皇室签署同意方可按其刑法处决。从这个角度来讲,齐塔巴三世的确死得不是时候,倘若处理不当,可能会激发多国的矛盾。”尤金这回意外地没有赞同瑞杰的观点,而是站在了倍达的这边。 “我当你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自导自演了这出戏,想怎么解决?”倍达挑衅地看着罪魁祸首。 “陛下若肯采纳我的意见,就请把这件事交由我来处理,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与此同时,您与叙坦司之间的种种恩怨也到此为止,不要再进一步地追究了。”尤金老神在在地回答,仿佛对于这个提问早已有了答案。 “你等的就是这一刻吧!让本王最后还是要求助于你,好叫本王记住没有你的存在,本王就什么都不是,是吗?尤金!”有人自告奋勇地帮他处理棘手问题,倍达却不带感激,只送上冷讽的一笑。 “陛下可以不喜欢我的方式,但是,请不要怀疑我对特奥勒伊公国和对您的忠诚。假如我的言行对陛下有所冒犯,我可以道歉,不过,请相信我绝无戏谑之心。”尤金难得低姿态,在倍达面前表现地极为诚恳。 “忠诚?!你的这番话委实叫人反胃!你处处算计本王,在你眼里,本王就是你手上的一颗棋子而已,少不了让你折腾几下,这些本王也早认了。尤金!这件事你处理得好,便也罢了,若再捅出点什么篓子来,就别怪本王不顾念兄弟之情!本王每回见你都深觉厌恶,你顶着崇家之名却在我菲玛·阿兰那姆挲·贝托卓王室胡作非为,假如有一天你做出什么让我族姓氏蒙羞之事,等待着你的将会是我军八百万禁军的讨伐。要是不想历史重演,你就好自为之吧!” “陛下尽管放心,您不会有机会劳动国军来斩杀我,当然也不必担心我会作出对菲玛·阿兰那姆挲·贝托卓有害之事。我会尽快安排人员把齐塔巴三世送回叙坦司,欧盟各皇族那里也会打点妥当,您只需让内廷事务长准备好国书便可!”面对倍达的敌视情绪,尤金这二十多年来习以为常,压根不会把他的意气用事放在心上。静待一切,他转头拉了一下侧门的摇铃。 “您找我?”不多会儿侧门内走出一个身材均称、不修边幅的男子,神情肃穆地走到尤金身边。 “反省了那么多天可有收获?”尤金和颜悦色地问来人。 “这么多天过去了,您可有消气?”杰杰布斯利不退不让,反问主子。 “你既不认为有做错什么,我又何来的气要消?” “您是不是有任务要交给我?”杰杰布斯利明白有一句话叫做言多必失,他知道自己不擅长和人打嘴皮上的仗,何况那人是银大,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明日你护送齐塔巴三世的遗体回去。新主登基我尚未遣人去道贺,这回你去又不是个吉兆,我到不担心他把你给轰出来,只不过吃点苦头是免不了的。改日等他心情好些,我再派人把贺礼送去。你就暂且留在那里当我的使节,等候我命令再回来吧!”尤金当即不客气地给他下了个形同流放的指示。 “您可是给我找了个把脸踩在地下的活!人是我放跑的,到头来尸体也是我送回去的,算是有始有终吗?”杰杰布斯利苦着一张脸,连自嘲的笑容都挤不出来,大半张脸藏在胡子之下到方便了掩盖心中的不痛快。跟在银狼身边这些年,周围有多少人想要取而代之,把他从第一红人的位子上拉下马。七大统军队长数他追随银狼最久,也最为亲近,其他六大队长无时无刻不因嫉妒而想“陷害”于他,好叫他为此“失宠”。他也用尽了各种方法,提防了那些小子那么多年,结果那屹立不摇的地位却是葬送在了自己的手里,早知有如此下场,还不如当初就做个顺水人情把第一的位置给让出去得了! “既然学人玩潇洒,怎么还把脸面看得那么重要?你不是常说命比脸值钱吗?能有这样的胸襟我很是佩服了一下呢!”尤金踩着他的痛脚挖苦他道。 “胸襟留给你,胸肌也不敢吃了!改天我还是把胡子给剃了吧!您就别再拿这事调戏我了!”针对银狼的“报复行径”,杰杰布斯利盘算着斗不过,干脆放弃了无谓的挣扎,有所觉悟地主动缴械投降。 “还是那么小气!”感受到杰杰布斯利内心的郁结,尤金忍不住嘴角上扬。 59.路有穷尽时,戏有散场时 这对站在录音棚外言辞举止异常激烈的恋人和普通的情侣吵架不太一样。在一面倒的状态下,切斯底里的黑发高个男压制着另一个比他稍矮些的男生,间或有些肢体上的冲突,而被动的一方也仅是防御性地阻挡了几下过于亲密的动作,并没有刻意躲闪那些具有攻击性的伤害行为。 仿佛那样的发泄不足以抵消秦灼的愤恨,宣弘凌忍受着他的暴力行径,一脸的抱歉,几乎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却唯独那坚定不移的眼神顽固地不肯给对方一丝逆转的可能性。与此相反,秦灼的怒颜上写满了遭人背叛的情伤,像是头斗败的野兽失去了理智,剩下的只是一味地不愿接受现实。 “太过份了,凌!一句话就把我们两年的交往一笔勾销了!你把我秦灼当成什么了?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说要回到我的身边来吗?你怎能给了我承诺又对我食言?这段时间我不断地听到有关你和他之间的消息,虽然我不甘心,想要去西亚找你,可是,最后都忍了下来。只因为你说让我等你,所以,我就在这里像个傻瓜一样一心一意等着你回来。结果等来的却是你的一句分手?你觉得我被你这样戏耍很好玩,是吧?把我的真心踩在脚底下,这样你就能够叫我原谅你吗?”秦灼痛彻心扉地把拳头砸在了宣弘凌身后的墙上,那种只有身为丈夫对妻子才会有的专执却在他的话语和表情中体现地淋漓尽致。 “秦!你心里明白的,这两年来我并没有改变对你的感情。我始终把你当成是朋友,除了这个,我没有办法像恋人那样爱你,也没有可能对你动心。我错在以为友情可以替代爱情,但事实证明真的代替不了。你要知道我不能爱上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问题不是出在你的身上。是我,我有问题。如果我抱着这种心态继续和你交往下去,勉强维持这段错误的关系,不仅害了你,也是对自己的不诚实。”宣弘凌把话说得很绝,不肯给秦灼半点退让。 “只要你努力把他忘了,专心于我们之间的交往,你早晚都会爱上我的。你现在需要的就是一点时间,让你发现你对我的感觉。凌,我们这两年来配合地不是很好吗?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我带给你的快感吗?这些事实摆在面前难道不足以证明你已经开始慢慢爱上我了吗?为什么你一见到他,你的信心就又动摇了?为了他,你还要来否决我们之间的关系?”秦灼不依不饶地抱住宣弘凌,死活不愿意放手。 “这样很难看,秦!你放开我说话!”宣弘凌试图推开他。 “我不放!你骗了我一次,再放你走的话,你就会永远离开我了!”秦灼也不知道从身体的哪个部位里突然冒出一股蛮力,把宣弘凌牢牢圈在两臂中间。右手上残留着硬性敲打所留下来的伤痕,惨烈的模样丝毫不见舞台上英姿飒爽的风采。 “你不可能这样抱着我一辈子!冷静点!”宣弘凌每拨开秦灼的钳制,马上就又被他牢牢地缠上,来来回回折腾了七、八次,弄得大家都很疲惫。 “你这样叫我怎么解决问题?” “我不想解决问题,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不明白吗?没有你的话,我根本不觉得活着有什么价值!我不会答应和你分手,不管你用什么理由。要分手,除非我死!倘若你忍心夺走我性命的话,就尽管抛弃我好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爱你爱到伤痕累累,不差被你多伤这一两回了。我早就习惯了!”秦灼把玉石俱焚的心理“表演”得活灵活现,让宣弘凌差点感到拍戏都没那么精彩。 “好端端地说什么死!你以为随口说死就那么容易吗?你要胡说也给俺换个吉利点的词!别不像个男人的样子让我看不起你!”宣弘凌受了阿拿莫的影响,十分忌讳别人拿死来威胁他。 “我不是同你开玩笑?你要敢离开我,我就敢死给你看!”秦灼狠狠瞪着宣弘凌,连耍无赖的手段都使上了,看来是彻底和“讲道理”这个词说拜拜了。 “闹够了没有?如果想死的话,就给我找个没人的地方,死得干净些,不要在这里寻死觅活的,丢人现眼!”但凡一出闹剧中总会在即兴时刻杀出那么个不相干的人来丢下几句缺乏人情味的话,此后高潮才得以点亮。司徒谢尽管不热衷于演戏,倒是回回都契合这个角色,没他事的时候却变了法地冒出来硬要插上一脚。 “看到我这样,你开心了吧?司徒谢!你一直仇视的秦家人终于也难逃被甩的命运,如此一来,你总算出了口恶气了,是吗?”秦灼的表情因逼近癫狂状态,所以,就连笑起来的样子都给人一种快要疯掉的感觉。 “对一个动不动就要自杀的小子,的确没有什么尊严可言!你大哥可比你强多了,从来都是背后捅人刀子,决不会把刀子对准自己。你好歹也学着机灵点!”司徒谢根本不照顾对方失恋的情绪,还是一味地按自己的方式来刺激他。 “你说得对!我是不够聪明,要是我够聪明的话,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我早料到他去了西亚以后一定会有变数,当初就该更加卑劣一些,让他见不到那个男人。当然,最愚蠢的还是——我居然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值得等待的爱情!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去爱一个人,那人却用分手来回报我。凌!我知道你一天都没有把我的爱考虑进你的人生规划之中,是我一直活在自欺欺人里。你虽然成全了我的妄想,但终究还是用打击来粉碎它,害得我一无所有!”被司徒谢刺激地有些过头,秦灼像颗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手,慢慢放开宣弘凌,然后,从他身边黯然地走开。那失魂落魄的身影犹如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骨架,看着让人颇为同情。 “秦!”宣弘凌望着秦灼离开的背影顿感于心不忍,欲追上前去,司徒谢却从背后一把拽住了他。 “让他去,你就别管了!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冷静冷静。” “可是——” “你如果追上去,那分手还有什么意思?已经搞得他神魂颠倒这么些年了,难道还要继续让他迷茫下去吗?”司徒谢以旁观者的身份点拨他道。 “我是真觉得对不起他。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感情,可是,我却一再辜负他,让他那么难过。”身为朋友,他没有把持好那条不可逾越的界限;身为恋人,他又无法把他当成真正的爱人。他的感情总是失败,不管面对喜欢的人还是不喜欢的人,主观上不想伤害任何人,结果他的懦弱和退缩还是造成了秦灼今天的悲剧,他有什么权利如此对待一个一心爱他的人? “两年前你就不该给他那个机会,让他接近你,以为你们之间会有任何微小的可能性!绝情有时候对一个身陷苦海中的人而言反而是最好的治疗药剂。你既然对他没那个感觉,又做不到狠心,只能亲手把他推到今天这个境地里去,两败俱伤的局面是必然的。事到如今,你终于发现你的错误了,却还不能决断吗?”司徒谢对于好友的优柔寡断只是失望地摇摇头。 “我不原谅秦那小子,并不是因为他抢了我的女人。出于兄弟间的道义,他欠我一个解释。我觉得你也同样欠秦灼那小子一个合理的交代。不管你和齐塔巴之间到底怎么折腾,你违背了对秦灼的誓言,光这一点,他就有足够的理由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我知道!我那时候责怪雷对我的感情敷衍了事,可到头来自己竟做了比他更恶劣百倍、千倍的事情。我原本是想要弥补,最后还是被我搞砸了。不过,我会好好向他道歉,就算他会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怨我、恨我。我可以耐心等待,希望他有能够释怀的一天。”宣弘凌很实在地做了自我检讨。 “谢!这一次我学乖了,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更不会再让感情冲昏头脑。” “有我在这里支持你,你还怕什么?我还是那句老话,不管你惹了什么麻烦,我都会无条件地帮你,不许你把我当成是外人!”司徒谢拍拍宣弘凌的肩膀,一如当年对他的仗义。那时候他就说过,只要有他司徒谢的一天,就永远会给他宣弘凌一个坚实的靠山。当兄弟的,两肋插刀,没有刀山火海他不敢下的,他需要,他就一定会在他身边体NG他,不管何种荒唐的理由。 “我会尽量‘使唤’你,不会和你客气的。”宣弘凌半开玩笑道。 “失去的就让他失去吧!纵使往回看也抓不到最初的期望。哪怕再怎么失败的感情,麻痹了也就不那么痛了。目前重要的是——说到这个,你给我个实话,当真要走这步不可吗?继承青焰堂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说答应就答应了?”之前,这小子和宣弘安对台戏唱了那么久,这如今全都功亏于溃了?!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这条路可走。假如我不接管青焰堂,我就永远摆脱不了大哥对我的阴影,我一定要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不能躲在别人背后一辈子,唯一能够改变的就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不再受任何人的威胁。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当你是认真考虑过才做的决定。那齐塔巴呢?不想去见他了吗?”司徒谢用比较隐晦的问法来问他。 “在特奥勒伊我们做了约定,如果他能活下来,就一定会来找我;如果他死了——也就没有这个如果了。”宣弘凌话说了一半,顿在那里,没有继续讲下去,或许是觉得针对这个假设已经没有必要多说什么了。 “好了!这阵子快被晦气给熏彻底了,不说不痛快的事了!走,我请你喝酒去!接下来有个任务可能要离开不少日子,等我回来后再想见你就得去你堂里过关斩将了。”司徒谢不正经地勾搭住宣弘凌的肩膀,与他亲密地走出录音工作室。 “小子!在褚翔那里练得那么用功,果然变壮了,开始发欲了吧?” 同样的勾肩搭背,触感竟和过往有些不一样,宣弘凌肩上的肌肉线条让司徒谢明显地感到了一种失落的颠覆。 “都已经发欲成男人了,还指望我发欲出其他什么性别来?”闻言,宣弘凌没好气地朝好友投去一个白眼。 “你要是能变成女人的话,我就该乐呵呵地把你娶回家里去了。”司徒谢对于宣弘凌的辩驳十分感兴趣,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省点力气吧!就你那恶果累累的不良记录,还好意思来祸害俺?别说俺是女人肯定不会嫁给你,你就是到外面随便打听打听,方圆百里的清白姑娘有哪个敢跟你大爷谈恋爱的?没被你吓跑就算不错的了!”宣弘凌用鄙视的论调直损好友。 “难道比起我来,你更喜欢褚翔那样的无趣老男人?”司徒谢和他抬杠,越说越来劲了。 “少跟我提他!我都还没原谅他呢!”宣弘凌十分记仇道。 “冷战好!这样我就可以独占你了!他那道士般的诸多戒条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司徒谢与褚翔素来不对盘,逮着机会就互相幸灾乐祸。 “有空和我打嘴皮仗,不如赶紧去寻个女人来帮你早死早超生!都快二十六的人了,再不正经地谈个恋爱,就该没人要你了!”宣弘凌的嘲弄中夹带着关心。 “我是肉食主义者,在素食中找不到我的菜!”司徒谢边说边点着头,意外发现自己无意中说了一句好词。 “你的肉还是得主动送上门来的。”宣弘凌抽了下嘴角。 “可不是!不过,这话听来到是有些酸意,敢情是羡慕我了?” “臭美得你!俺现在可对女人不感兴趣,只干男人!”宣弘凌对此嗤之以鼻,懒得反驳他。 “我看是除了那个人,对谁你都不感兴趣吧!”司徒谢调侃他道。 宣弘凌这回不说话了,仅笑了笑,算是默认。此时此刻他尚不知晓前方等待着他的是怎样一段漫长的煎熬过程,满心以为在不久的将来那个人会用一种令他惊喜的方式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可是,回应他的却只有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的了无音讯。空床的感情期一晃便是整三年。 今年的冬季温暖地有些反常,入冬了整整两个月,雪渣子是一点都没瞅到,而刺眼的太阳到让秋装迟迟退不下身来。宣弘凌猜想大概是老天怜悯他们家添了口能把宣宅翻江倒海、激起千层浪的恶魔女娃子,故不忍心再让身心疲惫的一干人等去接受冰寒的洗礼。 三年前他接管了青焰堂的事务,在摸索中慢慢学着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那之后也算是风平浪静。他和大哥之间的矛盾在种种协调中得以缓和,自此,互不打扰,各自过着相安无事的生活。努力和牺牲换回了宣家一时的宁静,然而,在沉寂了三年以后终于逃不过命中注定的“劫数”。大哥婚后五年迎来了大嫂强大基因的延续体——一个威力震天的怪物丫头。原本宣宅里有一只留着恶心口水的蓝波就够宣弘凌抵触得了,如今又增加了一个更可怕的因素,无怪他每次一想到回宣家,脚上就有如千斤栓住,艰难地抬不起来。幸亏青焰堂在大嫂生育这一年来事务繁忙,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他可以不用回宣家的借口,否则要是天天住在那样的宣宅里,不残也疯! “少爷!您的车备好了!夫人那边刚打过电话来催您过去,说小小姐想叔叔了。”正喝着下午茶很享受的时候,煞风景的手下就跑来扔了颗不大不小的“炸弹”。俗话说得好,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平时拿工作当挡箭牌不去搭理大嫂也就罢了,可这亲侄女的周岁酒,当叔叔的是怎么也推脱不了的。引用那句悲壮的话来说就是“明知家有虎,也得送虎口”! “先让司机候着吧!我过会儿就去!”宣弘凌放下茶具,很无奈地合上手提电脑。从银狼那里学会了喝茶,听来很诗情画意,不过,喝归喝,银狼的茶道却没学到半点皮毛,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个俗物。 “哦!记住让人把准备的贺礼带上。” “都已经都备妥了,全在车上。” “嗯,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干你的活吧!”支退了手下,宣弘凌卷起一边的外衣穿上。住在青焰堂当然比不上外面的逍遥自在,除了戒备森严带来的种种不便以外,被伺候得倒是很到位。不但衣食住行有人替他安排妥当,就连生活上的琐事也不用他交代便会有人帮他打点,省去了他不少的麻烦。 走出门关,楼外的车道上停了一辆专用的布加雷,平时接送他的正是这辆昂贵且不失体面的保守车型。宣弘凌不禁感触到自己有多久没有碰过机车了,大概久到都快忘了怎么飙车了吧!司机的功用在于让人退化成一个踩不了油门的“废物”,而他正是被磨练成那样的“废物”。 “少爷!您今晚还回来住吗?”临行前,守在车子旁边的近身护卫多嘴地问了句。 “傍晚前我会回来。吩咐下去,明早让分会准备好汇报书,我要开个早会。”宣弘凌坐进车内,不忘给予他的进一步指示。 “是!祝您一路顺风。”护卫为他关上车门,恭敬地送他离开。 车开一路,风景不停地在变换,青焰堂到宣宅的这条路线本该是熟透了的,可宣弘凌却发现开了十来分钟的车程,方向与往常竟不太一样。 “你打算把本少爷带到哪里去?”虽然看不到前方司机座上的人脸,宣弘凌还是对那人起了戒心。 “其他人找不到的地方。”前座的黑衣男子朝反光镜中看了一眼,发出了低沉的异乡之音。 宣弘凌闻声先是怔了半秒钟,而后快速地恢复了镇定的神态。 “那你得努力开远点,否则让青焰堂的人发现有人绑架了他们未来的堂主,可就不是逃跑那么简单得了。”宣弘凌边说,嘴角边划出一道淡淡的笑痕。 “我在司机身上留了条给他们,让他们另寻新主!带走的这个我要了就不打算再还给他们了。”对方霸道地宣布主权道。 “我可是很贵、很难养的。你确定要绑的人是我吗?”宣弘凌脸上显露出一丝高傲的神色。 “此生只待情归处,纵失吾志亦不悔。”那人用平稳的音调缓缓念道。 “如此肉麻的话你是从哪学来的?用了三年当诗人吗?”宣弘凌嘲讽他道。 “听了一个无聊的意见,让我尝试学着用普通人的方式来追你。” “倒是个不错的建议,那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另寻新欢之前,就把这三年来的情书都给我念上一遍吧!”宣弘凌直接提了个严苛的要求。 “留到枕边,我会天天读给你听。”黑衣男拐了个大弯,把车子开进山脚下的别墅区。 “现在呢?要如何打动我?” “对一个饿了很久的人来说,首先是要喂饱他,其次才能有更多的需求。”对方答地很是聪明。 “你怎么知道食物愿意被你吃?” “抢来的逃不掉!是我的就是我的!”车子骤然停在了一栋异国风情的楼房外。黑衣的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了后面的车门。 “区区一个开车的居然妄想吃掉本少爷!作为谢罪,你就使出浑身解术来满足我吧!”一把拉住黑衣人的领带,宣弘凌抬头抢占了他的唇。 不知何时起,太阳悄然躲到了云层后面,天上突然飘下一些白色的结晶体。距离别墅区外几个社区的热闹街上一对对相爱的情侣淹没在人群之中,他们有些可以修成正果、白头到老,有些却只是对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终不过是相识一场、有缘无份。很早以前就有人问过我到底是爱情造就了神话还是神话造就了爱情,其实两者都不是。当一个人遇到了另一个人,本身就是一种神奇,神奇造就了下一个奇迹,而奇迹就是你拥有我的一切,所以,我也拥有你的一切。 ——正文完—— 番外:双雄(一) 话说打从司徒谢踏足斯巴达军校的那刻开始,就注定了一个神话般的人物要站立在斯巴达校史的最高点上。历来叱咤风云的角色,无论成就大小,总免不了缺东少西,难以在居高的顶点上划下完美的休止符。举凡锋芒毕露者少之不畏人言,能扛住风浪也难免被唾沫星子溅地满身是腥,雇佣兵者尤是。在万人成就之上,司徒谢的孤傲自然不足为奇。论身手,那不是一个强字可以形容,论头脑,也绝对算得上是顶尖,只是这样的一号人物,风风光光、呼风唤雨了好一阵子,成就与不凡的出现却是在另外一个奇迹的身上得到了验证,那便是晚他一年入伙的邵曲扬。 故事往往都是这样开始的,当孤独的王者遇上了另一个强大的、难以征服的帝王,于是,孤独不再是孤独,而是战争,一发不可收拾的战争。 起初的起初,两派纷争尚未形成之前,斯巴达并不主张设置擂台,直到激烈的气氛被炒到了最高点,司徒谢与邵曲扬之间的隔阂也被激化到了难以收拾的局面中去。 “老徐!怎么又被打成黑猫子脸了?”刚进教官办公室的黄岑见着了闷坐于位置上的徐秉性,脸上顿时露出诧异的神色来。 “别提了!还不是那两只蛟龙害的!”“蛟龙为害”被用来形容学校里两大头号危险人物——司徒谢和邵曲扬早已是这两年里教官中默认的术语了。 “都说了让你别管了,你偏要上去受那么一拳,何苦呢!”褚翔翘着他的二郎腿,不冷不热地说道。 “你以为我乐意啊!我要再不去阻止他们,他们就该把校牌都拆了,亏你这种时候还屏地住气!”徐秉性埋怨地斜瞪了褚翔一眼。 “唉!小褚,你就不能动动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子,想点办法治治那两人?你看着校园都被他们搞成什么样子了!”黄岑摇摇头,甚是感慨道。 “不管我做什么,那两个臭小子都不可能给我安分,还不如省点心,由着他们去!等他们闹够了,自然会消停的。”与众人的火烧眉毛形成鲜明的对比,褚翔定定自若,早有他的一番想法。 “消停?我看别想了!我说这一山还不容二虎呢,更何况是两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毕业之前,我可不指望他们会自觉停战。”坐在角落里的孔参谋长冷冷抛出一句话来。 “我看这两人之间非死一只才会天下太平!”徐秉性赌气道。 死了谁都不会是件好事!尚能牵制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爆发了才叫真正的可怕。褚翔心里这么想,面对一室的人心惶惶却也不说出口。个性上的相似,能力上的相等,再加上个人英雄主义的极端膨胀,在他看来会安分的就不是蛟龙了!只不过,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确实闹得凶了点!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征兵的要求非常严苛,而且这场战争一旦打起来便不知何时才能结束。雇主也说了,不敢保证会有援兵及时赶到。如果被困在围城里,可是死路一条!”把生死状放在桌上,褚翔唠叨地重复了一遍条款上的警语。 “那小子签了吗?”司徒谢压根不关心生死的问题,只在意对手的情况。 “早你十分钟前签了!” 司徒谢听了褚翔的回答,二话不说,直接拿起桌上的签字笔潇洒地在生死状上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弄不明白你们两个到底是前世冤家还是亲戚?连这种赶着送死的活都要抢着接!别人避之惟恐不及,你们倒好,非要挤进这滩烂泥里去。这校内的擂台打了一年多,依我看你们的脑子还不如那些毕不了业的。斗来斗去,傻事半件没落下!”褚翔一直想不通这两个无论如何不能和平共处的天煞小子为什么明明誓不两立却总要在同一个任务上做文章。到底这招榜上的哪点内容吸引了他们要双双加入那毫无前途可言的中路军阵营? “你做你的教官,我接我的任务,管那么多干嘛?”司徒谢不领情地白了他一眼。 “我也没空管你们那么多事!你和邵曲扬除了给我找麻烦还是找麻烦,假如可以按我的意思来做的话,你们两个早被我踢出学校了。眼下有人保你们,你们应该谢天谢地。我对你们的要求向来不多,只要你们体谅一下别人的难处,适当收敛点,不要搞得天下大乱,人人畏之就好!你们要是连这么简单的规矩都做不到,就不配让我来尊重你们?”趁着这个机会,褚翔一次性把话说了个明白,顺便好叫司徒谢清楚不要越了他的最低底线。 “知道了!”司徒谢漫不经心地答道,脚已跨出门外。 “别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了,就不会一味地姑息你们。”褚翔该有校长魄力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褚翔这只左右不吃亏的老狐狸!怕是邵家得了风声坏了他褚家的财路,就想从他身上下刀子!哼!反正来日方长,他们就走着瞧吧!他可不是能任由他揉圆搓扁的软脚虾!司徒谢不虚心地摆摆手,人影便消失在校长室门口。 “谢!” 才走到走廊的窗口,远远地就听到一个清脆、活力的女声,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音调唤着他的名字。 “颖颖!荣!你们两个——”透过玻璃的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来人。不待细想,司徒谢的身体已经作出了反应,欣喜地从二楼的台阶一跃而下,由内堂奔到外面。 “我们来看你咯!高兴不?” 用力挥着手的李颖依旧扎着两根清爽的小辫子,半年多不见,脸上似乎圆润了许多。 “怎么来也不事先说一下?”快步上前,习惯性地侧身吻了女友的脸额一记。因为脑子里近来塞满了一些令他纠结的东西,司徒谢的高兴并没有显露在脸上。 “听说你很久没回家了,正好学校放假,所以,顺路带颖颖来探个班。就说你小子进个军校和坐牢没什么两样,整天打打杀杀地忙任务,连女朋友都不要了!”秦荣走在李颖后方,很潇洒地对着好友打了个招呼的手势。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司徒谢非但不感恩地白了秦荣一记,还怪他多事,把李颖带来了这里。 “什么状况也比不上女朋友重要,你说是不,颖颖?”秦荣故意和司徒谢唱对台戏道。 “谢才不觉得我重要咧!不信你问他!”李颖嘟着嘴,佯装生气道。 “这可麻烦了!谢!”兴风作浪的秦荣摆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别娘了!你欠揍吗?”瞪了死党一眼,司徒谢没打算让他的“阴谋”得逞。 “打架你就别找我了,我身子骨弱,你是知道的!”秦荣一脸受不起地笑言。 “谢!爸爸前两天在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他向公司请了两个星期的长假,打算这个暑假带我们去海滨度假村玩。你也一起来吧!”李颖拉着男友的衣管兴奋地说道。 “替我跟李叔说声对不起,估计暂时回不去了!”司徒谢现在脑子里盘旋着的全都是那场即将赶赴的战役,根本没心情想玩的。 “怎么这样?人家本来还很期待的呢!”李颖失望地撇撇嘴。 “下次补偿你。” “你每次都这么说!你说的下次到底是哪一次啊?” “我——” “谢!那边的家伙是?”突然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秦荣很不自在地望向对面那栋五层楼的楼顶。 “邵曲扬!”顺着秦荣的视线扫去,司徒谢和邵曲扬的眼神正巧对上。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 司徒谢以冷笑代替了回答。 “你们在说谁?” “没什么!不重要的人!” 司徒谢说这话时,就见楼上的公子哥一把拖过身边的女孩,重重地吻了上去,末了还透过外沿的铁栏杆,丢了个嘲弄的怪笑给他。 “那小子什么意思?向你示威吗?” “不用理他!”秦荣是头一次见到邵曲扬,当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和对方打了一年多交道的司徒谢却比谁都明白,邵曲扬是在嘲笑他,嘲笑他对待颖颖的方式。那小子看待爱情的论调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没怎么变过。在他自以为是的观念里马子应该是用来泄欲的,而不是像他那般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生怕捏碎了似地呵护着。 “走!学校来了个新厨子,我带你们去尝尝手艺如何。” “怎么又是吃饭啊?你和我爸一样见不得我好!就是想把我喂成一只小胖猪,对吗?”李颖不依道。 “世上哪有那么可爱的小胖猪的?那好吧,你说你想做什么?”司徒谢好笑地搂着她。 “我想去你的宿舍看看。”李颖一听,眼底放亮。 “不行!那里不适合姑娘去!”司徒谢没有婉转,一口就回绝了她。心想,别看是大白天的,说不准哪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就带了女人在宿舍里“大战三百回合”,要是这种情境碰巧让颖颖看到了,那还了得? “你总有借口不让我去你寝室,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那里藏了个女人,所以,怕被我看到。”李颖质疑他道。 “少胡思乱想的!丫头片子!”司徒谢伸手捏了她鼻子一下。 “你去前面等我,我有事要和荣说。” “你和荣总是有说不完的秘密。老把我撇在一边,最讨厌你们两个了。”李颖娇啧地拍开男友的手,不高兴道。 “听话,我待会儿给你买你最喜欢的甜甜棒。”司徒谢顺势拉住李颖的手,耐心地诱哄着她。 “好吧!那你们快一点,别让我等太久了。”李颖在食物的诱惑下服软地点了点头,松开司徒谢的手,乖乖地一个人走到了最前面。 “你发给我的地形图我看过了,不是条好走的道。这样的迷宫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选的路线老实说我不太赞成,风险过大。”秦荣没等好友问及他关心的话题就主动把好友交代的义务活给说明了一下。 “你不是也没有备选方案吗?既然这样,不如找一条捷径最为妥当。”司徒谢素来把冒险当成是一种激励成功的有效因素。 “我分析了地质结构,从历史断层来看,不适合承载浩大的工程。倘若非要强塑,那就得从地下根基挖起。塔根七千,少说也要由五千起切入,最难的点还在于中部的抗压岩,没有着洞的可选系数。”秦荣用他专业的建筑学知识向司徒谢解释着技术上的困难。 “那就把地虫放进去再探测一次吧!”司徒谢还是坚持不放弃任何一种的可能性。 “目前也只有这样做了。”秦荣无奈道。 “荣!我这次去可能要花上一些时间才能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就麻烦你帮我照顾颖颖了。”看着李颖走出一段距离后,司徒谢才拍拍好友的肩膀,委以重任。 “要去多久?”秦荣问他。 “说不准,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大半年。” “需要这么久啊!颖颖一定会追问我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我不想她整天为我提心吊胆的。此次任务凶险,连我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司徒谢避重就轻道。 “如果你不想她担心你,就更该和她说实话。我们都知道你从事的不是低风险的工作,随时都可能受伤,甚至丧命。就算是为了颖颖,你就不能考虑一下离开军校吗?”秦荣一直不能理解司徒谢的好胜心。无论在何种环境下,一个永远把理想放在第一位,不能放弃追求的人,又怎会分出多余的精力来照顾身边的人?颖颖跟着他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不是那种会半途而废的人,你知道。”他也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可以过安稳日子的男人,追求的是立于巅峰的快感,因此,注定了不能给颖颖她想要的安逸生活。 “谢!到时你别怪我没提醒你,颖颖需要的是一个让她有安全感的男友,眼前她或许还可以为你强忍一下,但长此下去,她也会受不了的。毕竟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你不要指望她能够完全理解你的那些想法和志愿。” “我会有分寸的!”司徒谢当然明白自己不能够一辈子这样走钢丝下去,就算是为了颖颖以后的生活,他也应该努力做一个称职的男友,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希望你不是说说而已。”秦荣神色怪异,对好友的说法抱着模棱两可的态度。 “你对我们俩关心过头了,有空还是快点给自己找个女朋友吧!”司徒谢笑道。 “暂时不想考虑这个。”秦荣搪塞地回答。 “为什么?该不是有心上人了吧?有夫之妇,还是单相思?”司徒谢用肘部撞撞死党,暧昧地盘问道。 “没有的事!别瞎猜了!”秦荣尴尬地扯扯嘴角。 “你不想说就算了。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我不揭穿你,给你留点面子。”果然是思春期到了,秦荣这小子竟也学会藏秘密了! 在那一刻,司徒谢只当是秦荣害羞,不愿把难言的情史告于他知晓,却并没意识到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过往的那种单纯。东窗事发后,司徒谢最后一次见秦荣,对方坦白地说了些话,其中谈到“为什么非李颖不可”的问题时,秦荣并没有遮遮掩掩,只说了喜欢她很久很久了,而到底有多久,司徒谢不想知道,也不愿去深究。在他那颗被突如其来的背叛所刺伤的心口上,不管怎样的言语都不能使胸膛里的残损心脏再次为爱情而热血沸腾起来。愈合不了的刀口延伸至心房的最深处,他宁可埋葬友谊、埋葬恋情,却无法重新拾起失去的感情。他是高傲的战神,不败的传说,在斯巴达校史上的一个打不破的记录,然而,面对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他只是一个没有前途、无足轻重的弃子。 双雄(二) 距离后纪元两千四百年还有不到七年的时间,纵观全球的情势,除却在国际上长期拥有稳定格局的欧洲大陆以外,占据亚洲三分之二板块的中土国也在十年浩劫的整顿中被银狼的势力全盘控制了局面,眼下欧亚局势趋于统一,而北美洲却进入了长久分裂与割据的时代。原本被五大权力集团共同统治的富饶土地,现在却是三大党派激烈争夺的焦点。驱赶走了美洲后裔的旧贵族,战争在起头的几年里,盛气凌人的三派之间尚能保持势力的均衡,然而,当一年前美联所明文公告允许各路国军启用大量编外军队开始,三军的强弱便有了明显的倾斜。其中以下路革命军为主要同盟支持者的佛瑞兹家族更是因为笼络了杀手集团而在美洲的政坛上占据了半边江山,使得下路军转瞬抓住了战争的契机,在战场上力挽狂澜。保守派的上路军和中庸派的中路军为了保存实力做最后的生死一搏,两年来,一直在扩充兵力,于是,雇佣兵在北美顺理成章地成了一个十分紧俏的市场。雇佣兵在乱战的美洲大陆累下了不少战功,拖这些前辈们的福,如司徒谢和邵曲扬这种的自由参战者虽然都不是合法意义上的美洲居民,但是待遇却丝毫不差土族的美洲人。美洲联盟政府实行的新政既有一定比例的支持者亦有相应的反对者。期间,在多方的阵营中选择最为得利的一方加入凭得不仅是运气,更是独到的眼光。司徒谢和邵曲扬在雇佣兵的世界里算得上是令雇主们欣喜的极品,可是,却不是利益当头的“模范典型”,甚至对金钱名利的追求有点不上台面,怪癖地紧。所以,尽管在大部分的事情上两个人都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不过,下了学校的擂台,在选择合适雇主这点上意见和看法还是基本相似的。他们在北美的三大战线上并没有随波逐流地加入赢面最大的佛瑞兹家族的旗下,而是选择了在多数人看来不具备野心和前途的中路军阵营,这对于两个极有可能在驰骋的沙场上声明显赫的人物来说,的确是跌破众人的眼镜。 “说说吧!你们来应征的想法。”一个不喜不怒的表情出现在罗杰已经不年轻的脸上,素有硬派作风的他,稳健的身姿就跟面部刻画的皱纹一样经历了岁月的磋磨早就融入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深处,仿佛给人以屹立不倒的错觉。 分别坐在罗杰·吕布克左右两侧,前来面试的司徒谢和邵曲扬互看对方一眼,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揭下招兵帖之前,我在美洲待了两天,一直听酒馆里的那些家伙传颂战场上的奇闻轶事,我就想来看看中路军的铁汉罗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坐在左手边的青年生了一张招人喜欢的脸皮,白净却不书生,颇有富家公子哥的调调,怎么瞅都不像是个需要靠打打杀杀的方式来讨生活的军人。 “只是满足一下好奇心吗?” “当然我的好奇心不足以让我为任何人效力一辈子,这也是我喜欢雇佣兵这个职业的原因所在——凭着兴趣,在不同的雇主中间游移,如果合我心意,我便留下,不合,我亦可以选择离开。即使是一份给人卖命的生计,我仍旧是自由之身。在我看来世上没有什么工作比这个更适合我得了。”邵曲扬针对这点阐述了他的个人观点。 “这么说来,我这个老头可有让你满意?”罗杰对于邵曲扬嬉皮的说法仅轻挑了一下眉峰,没有露出过多的评判表情。 “目前还很难说,现在下定义恐怕太早。”邵曲扬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看似很轻浮的话。 “嗯!那你呢?小伙子!也和他一样?”位于罗杰右边的闷葫芦铁着严肃的脸,一声不吭。纵然有着比明星更出色的容貌,神情却一点都不亲民。不易套近乎的表情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冷硬的气息。只因为司徒谢有着这样的一种气质,所以,出于个体差异,罗杰不得不开口单独问了他一遍。 “反正横竖都是给人当炮灰,总要挑个顺眼的,就这么简单。”司徒谢用与他性格十分匹配的傲慢言辞答道。 “敢情老头子我算是捡了个便宜。”至此,罗杰的嘴角不经意地扯出一抹笑纹来。 “假如你不介意我多问一句的话,可否让我知晓佛瑞兹和巴伦令你不愿与之为伍的理由。” “与其说是讨厌,到不如说是看不惯他们偷鸡摸狗的行径。在战场上需要依靠杀手和刺客才能获胜的人,本身就是对战争极尽辱没的一群家伙。既毫无尊严,又沾污了战死沙场的那些亡灵。我对这样的人没有任何的好感。”司徒谢倒也不怕下人面子,评论地很是直接。 “那你觉得我是不让你讨厌的那类人?”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只听说过在战场上要不择手段,却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种宣扬纯粹境界的理论,更何况说出这番见解来的家伙竟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子。 “姑且是没发现叫我讨厌的地方!” “哈哈!你们这两个小鬼还真有点意思,好久没遇上像你们这样有趣的小子了。”从司徒谢和邵曲扬刚才的回答中,阅人无数的罗杰已经大致揣摩出了这两人的行事脉络。他不得不承认,在性情方面,司徒谢和邵曲扬确实对他胃口,无论从合理性还是逻辑性上来判断,他都没有道理把他们拒之门外。不过,欣赏归欣赏,他依旧有着其他方面的顾虑。这两个小鬼怎么看都是能搅得周围天翻地覆,不会太平的主。自古云:一山不容二虎。这两只老虎处在同一个窝里,弄不好就会变成两个威力强大的引爆物。有道是稳定军心非一日之功,可倘若有人刻意动摇军心,导致人心涣散,对司徒谢和邵曲扬这等能力的人而言,那便是比吃饭都要容易做到的事情。久战沙场,他不怕敌人的强攻,却唯独担心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皆溃于内讧,所以,假如要取下这两人,他必须把这个分裂的势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你们的想法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但是,有一点我不能不作为参考来盘问你们。我仔细看过你们两个的履历,也向你们的教官打听了一些有关你们的情况。据说在学校的时候,你们俩的关系就相当不客气,长期拉帮结派、冲突不断,更是私设擂台,故意滋事。如今你们却要在同一个阵营里打仗,能和平共处吗?” “我和司徒的确称不上是友爱同学的好榜样,可是,我和他却都是遵守规则的人。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个人的矛盾,我可以向您保证,绝不会给您的军队造成了什么不良的影响。在您的指挥下,我和司徒会无条件地服从。您甚至可以用军纪来约束我们,一旦发现我们有所触犯,当即军法处置,我和他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人。”邵曲扬站在大立场上绝对是一点也不扭捏造作。平日里爱开玩笑的他面对罗杰的质问竟显得没有半丝犹豫,几句直白的话语足以验证他公私分明的作风。 “理论上我是不该怀疑你们的职业道德,不过,出于我个人的考量,如果你们要加入我的军队,我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请说!”司徒谢偌偌大方地听从指示。 “我相信以你们俩的能力可以为我军带来十分了不起的贡献,当然也非常期待看到你们未来的表现。既然是联手合作,你们的喜好,我可以不问,但是,我希望你们会是以搭档的身份加入我的阵营。这样的条件对你们来说或许有些苛刻,因此,我不得不给你们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们可以考虑接受这个条件或者干脆拒绝我,改投其他阵营。不管你们最终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不会将它视为违约。”罗杰给司徒谢和邵曲扬出了个不小的难题。 “这是您允许我们入伙的唯一条件吗?”司徒谢平静地问道。 “是。”罗杰不含糊地回答道。 “那就如您所愿,我们没有意见。您收了我们两个,全当是买一送一了。”邵曲扬诙谐地为这次的面试做了个玩笑样的总结。 世上任何一种评判标准皆有其两面性。作为对手来衡量,司徒谢和邵曲扬当之无愧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代名词,但是,作为搭档,则又是另外一番境界。相似之人必有其相似的参考模式,所以,大部分的情况下,默契并不是依靠着模仿和学习得来的。思维方式有多接近,配合指数就有多高。因为罗杰的那句话而抛开私怨,暂时结盟的意愿让他们在沙场上如虎添翼、无人可挡。初入战场没多久,他们的战绩和名声就响彻了北美大大小小的所有战线。想要吸纳他们的人趋之若鹜,数不胜数。他们中不乏有财力雄厚、不惜重金相送的求才者,还有耍尽了心机,只为把他们挖入自己的阵营来扭转局势的投机者,更有无视雇佣兵规则,使用极端手段,意图把他们编入正式国军的霸权者。然而,折腾来折腾去,不管谁的招高,谁的招低,换来的仍旧是两人的无动于衷和漠然以对,这让各大欲望泛滥的政客们十足伤透了脑筋。 有人说,坚守原则,遵循军校中立下的誓言是司徒谢和邵曲扬无论如何不愿易主的原因。半年来,外界的好奇心把流言蜚语传得“多姿多彩”。可事实上,司徒谢和邵曲扬心里最清楚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一如既往地追随罗杰,确实是由于喜欢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头,而同时,也是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来诠释着他们私下的这场执拗的长期竞赛。每个人好像都在赌一口气,看谁先妥协放手,自动认输的一口气。就像罗杰早先预测的那样,仅为了这点司徒谢和邵曲扬也不会后退半步,让给彼此些许微弱的胜算几率。 这埋藏着异类想法的家伙总归是和常人有所不同,没有了利益的驱使,当别人都在为打了胜仗而欢欣鼓舞、数着自己该分得多少战利品的时候,司徒谢和邵曲扬正在做什么呢?恐怕与他们同行的雇佣兵战友们谁都猜想不到,这两个“傻瓜”竟是把自己关在俘虏营里,挑选最有效训练的活靶,还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确定看到的是两个点吗?”司徒谢两眼杀气腾腾地咬着那个被他步步相逼,快贴到墙面上去的可怜男人。关系到比赛胜负的这半个点让他顾不得君子,瞬间化身为一个行刑者,冷酷无比。自然,那样的面色流露出的也只有一种认真到有些骇人的表情。 “是——是——是两——两个。”抖索着身体,“受虐”的男子吓得冷汗直冒,生怕一旦在眼前这个恶鬼男人面前说错一个字便难逃暴戾的“杀人灭口”。 “SHIT!”司徒谢嘟囔着骂了一声后才转头看了看地上的空弹壳,紧接着将视线扫向一旁的妖男——邵曲扬。说他妖,一点都不夸张,运气不多也不少,却是刚好每次都能压过他小半个头的那种。如果仅是凭实力比他强出一点,他到也认了,可偏偏输在叫人不甘心的运气之上,叫他怎能咽下这口气? “如此算来我便赢了你半个点,这个月的会战没人再会和我争先锋了吧!”侥幸赢了比赛,邵曲扬对结果很是满意。 司徒谢勉强压下满腹的怨气,更不愿搭理对手,怒怒地拉起“人质”,丢进牢房里反锁了起来。 “我——我们已经听你们的话,练习跑位那么久了!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可以放我们走?”俘虏中有人再也承受不了这种在别人的操控下,没日没夜担心受怕的紧张日子,忍不住拉着金属栅栏发问道。 “等什么时候打完了这该死的仗,觉得你们不那么碍眼的时候,自然会放你们回去!现在,给我老实待着,少提问题,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明白了吗?”司徒谢态度恶劣地瞪着提问者,凶狠万分。 “都这会儿了,你就不要同他们客气了!就目前而言,前线战事吃紧,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性。除非美联所提请合议庭开审要求各路军释放战犯,否则照这么拖下去,要么一辈子留在中路军的军俘营里给人当活靶,要么直接被扔进海沟里喂鲨鱼,早死早超生,何尝不是件乐事!”邵曲扬用那种听起来软绵绵的语调说着令人胆战心惊的话。 “我不想死!我还有老婆和孩子在等着我回去啊!”闻言,战俘群中有人即刻恐慌了起来。 “这的确是个问题!反正你们活着也照顾不上了,要不把他们的地址留下,我去替你们绝了后患,也好让你们死后一家团圆,成全了你们。”邵曲扬周身透出一股子邪恶的气场来。言语间的冷血叫人感觉不到半丝温度。 “别没事找无聊把人给吓死!玩也没个分寸!还是比起活靶来,你更想用死人来为你量距?”看着一个个诚惶诚恐的犯人经历了一天疲惫的折磨却仍没得安生地被邵曲扬坏心肠地恶作剧,司徒谢不得不出于长久考虑而开口阻断了邵曲扬的恶趣味。 “比赛杀人的家伙也会被杀人给吓死?”邵曲扬对司徒谢的说法不以为然。 “杀人者并不代表他们就不怕死,人的劣根性还用我来告诉你吗?”司徒谢反驳他道。 “那只能说明他们的觉悟还不够高,需要加强锻炼。明儿个练习项目就加倍吧!”邵曲扬一面嘲笑着司徒谢的观点,一面在战俘中间丢了个“强力翻倍的炸弹”。 “怎么还在讨论那些杀来杀去的问题?都在这里耗了几个小时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小团体,出来和我们说点正常的话题?”斑驳的铁门意外地被人大大咧咧地推了开来,从外面走进一个金发的高瘦男子。 “想要聊天是吗?花这么多钱雇我们来不用杀人,只要陪聊,还真是大手笔啊,少爷!”听了来人的话,邵曲扬倍感好笑道。 “聊天亦是一种舒解,被迫打仗已经够我心烦得了,你就不要一天二十四小时提醒我那些血腥的现实了。”对于邵曲扬的嘲笑,维厄勒·吕布克只能用皱眉的动作来表示不满。 “安逸的日子哪轮得到你少爷来过!先把欠账结清了,小心我一不高兴,换个主去!”邵曲扬不给面子地用斜眼瞟他。 “你好大的胆,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维厄勒佯装生气地勾上邵曲扬的脖子。 “我问你,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是来逼亲的?”邵曲扬丢了个不冷不热的笑脸给他。 “我能逼你的话早五花大绑把你绑去洞房了,还用得着来问你吗?”维厄勒还了他一个白目道。 “我今天就大方一回告诉你,找我当你妹夫肯定是没戏了,不过,你可以考虑下司徒,我保证他会是那个比我更适合弗蕾娅的人选。”邵曲扬“好心”地指了条“阳光大道”给他。 “你当我不知道这小子的底啊?人家可是有个死心塌地爱着的青梅竹马,我才不想把我的宝贝妹子嫁给一个心里有其他女人的家伙。” “嫁给我这样三心两意的男人就比较好吗?”邵曲扬调侃他道。 “我偏就不信这个邪!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栓得住你的心?”关于这点,维厄勒到有着他自己的一番看法。 “当然是有的!”邵曲扬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司徒谢。 “司徒要是愿意的话,倒是对我胃口。” “司徒这小子你也敢要,你的胃口可不小呢!不会消化不良吗?”维厄勒顿时大笑起来。 “我看司徒你就别想了,你若真有心找个男伴,不妨和我凑一对。” “对你,还真培养不出什么感情来。要不你去问问那边的人,没准会有几个志同道合的相中你。”邵曲扬伸手指指关在囚房中的战俘,神色玩味道。 “你到底要把我们吕布克家的心伤透几遍才够啊?”维厄勒亲昵地搂着邵曲扬,完全不避嫌。 “你说伤心到不打紧,反正给吕布克家丢脸的事,你干得也不少了,多一件没差!”邵曲扬讥讽道。 “你可想清楚了说话!当心我对你来硬的!”维厄勒语带威胁,抱姿暧昧。 “你们两个要恶心出去恶心,别把不堪入耳的话题当有趣!我看你们是欠教训,脑子都需要彻底冷却冷却才能变得正常点!”司徒谢在一旁听得实在有些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看吧!叫你别靠我太近!司徒要吃醋的!”邵曲扬顺势拨开了维厄勒的毛手。 “让他吃呗!你又不是他一个人的!”维厄勒十分配合地和邵曲扬一搭一唱,挑战司徒谢的耐受极限。 “维厄勒!你来是干什么的?没事的话,就给我滚!”司徒谢铁青着脸,冷瞪维厄勒一眼。 “当然是有事来的!总长让我来把战俘带走。”维厄勒同邵曲扬闹腾了半天,经司徒谢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要办的正事来。 “什么理由?”领走了“活靶”便意味着他和司徒谢的比赛又将回到先前瓶颈的状态里去,邵曲扬自然是不乐意了。 “佛瑞兹要求交换人质,父亲这边也已经答应了。” “这不可能!”司徒谢立刻觉察到了当中的蹊跷。 “交换人质不是罗杰的作风。”邵曲扬也紧了紧眼神。 “我去找罗杰谈谈。”司徒谢是作风派,一旦说了就立马会去做。 “不用去了!父亲一大早就出城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维厄勒在司徒谢冲出去的瞬间制止了他。 “这种非常时刻,你居然让他出城!你的脑袋放在那里是挂着好玩的吗?”此言一出,司徒谢当下狠狠地怒射了维厄勒一记。 “他的牛脾气你们难道还不清楚?非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他?”维厄勒不甘受司徒谢的指控道。 “这正是你愚蠢的地方!你当然应该阻止他!你参战是第几个年头了?到现在还不了解罗杰的打仗模式?他要是能与佛瑞兹结盟,何必死挺了这么些年不肯议和?”邵曲扬扬起手来猛弹了维厄勒的脑门一下。 “司徒,这呆小子留给你来处置,我去把罗杰给追回来。” “一起去。”司徒谢和邵曲扬一样明白其中的危险,所以,不想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如果我们两个同时被抓了,还能指望谁来救我们?司徒,只有你留下了,我的命才能有保障。”作为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邵曲扬自有他的一番见解。 “你最好不要让我费脑筋来救你,因为你欠不起我这条命!”司徒谢用只有他和邵曲扬两人才能懂的眼神警告着他。 “怎么?英雄救美,还怕我以身相许吗?”邵曲扬邪邪地扬起嘴角,然后,走到司徒谢跟前。 “玩笑归玩笑,要是我真回不来了,你记得按照原定计划,先把东部省份给解放了。” “拆伙之前,你别想给我叛变!记好了!”司徒谢把他拉近一步,将弹夹交到他手里。 “安心!没分出胜负之前,我的心里装不下其他的人。你也舍不得我吧?”邵曲扬握住司徒谢的手,定定望了他半分钟之久。 “单凭你这种轻佻的语言,下辈子都别想赢我!”司徒谢眯眼冷嘲道。 邵曲扬保持着微笑状态,也不反驳,眉峰轻跳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邵曲扬离开时,尚没有人知晓他的命途,仅以为是片刻的分别,可罗杰自此一去不回,而邵曲扬也腾空失了踪。待再有他消息的半年后,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双雄(三) 邵曲扬走了,在这个可以与之相互抗衡、相互较劲的战场上唯独剩下了司徒谢一人,独自奋战,独自面对。一向争强好胜的他虽然没有因此减少丰硕的战绩,但是,邵曲扬却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他完胜记录中的一个空白,而恰恰是这个不管用什么方法来填补都充塞不了的空白让司徒谢被孤立在一片隔绝的区域里,打了艰难的整半年。 东部的地盘常年来由上下两路军的三分之一兵力把持,抢占了东部最为有利的地形,战争长久地僵持不下,谁也不能进退半步。几个月来,司徒谢一直在努力地为解放东部而寻求某个有效的突破口,眼看快要打到城门口,有了点眉目,不想前方竟传来了罗杰暴毙的噩耗,仅一夜之间,中路军阵营士气大减,被偷袭的劫杀部队钻了空子,惨遭滑铁卢。上下两路军的主力乘胜追击,来势汹汹,步步进逼,伤亡惨重的后备军又难以冲出重围施以援助,留在包围圈中的军队势必要忍受被动挨打的局面。一下子走入绝境的总长终于不堪败北,违背了中路军当年的立党原则,暗地里动了议和的念头。那之后,维厄勒领着军队不顾反对之声,在总长的默许下,私自与佛瑞兹在巅峰之城进行了为期两日的谈判,司徒谢这才有机会从中获悉了销声匿迹数月的邵曲扬的消息。 “我跟你在这里说了半天,你还是坚持要回战场吗?”维厄勒觉得对牛弹琴也好过和司徒谢讲道理,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会听人说话的主。 “议和是你们的主意,干我甚事?”司徒谢理直气壮道。 “好,就算是我们的错,可你现在非要带着这两千人的军队离开,又能改变什么?”维厄勒质问他道, “父亲死了,邵曲扬也已经变成了佛瑞兹手上的禁脔。我们这场仗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优势和胜算,目前除了投降以外,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认输,但是,到了这个关卡,你不能只考虑你个人的成败。我们的军队从战争开始到现在死了多少人,你不是不知道,走到今天这步,还要死多少人你才肯罢休?既然事已成定局,为什么还要拿无意义的抵抗来牺牲所有人的性命呢?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更希望的不是战争,而是回到妻儿身边,好好过他们的日子。” “你以为他们还会有好日子过吗?如果有的话,谁愿意离乡背井,跑来这里陪你们这帮有钱人打仗?吃了败仗也就罢了,竟然连最后的希望都不给他们,你以为你很伟大,赐予了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那我来告诉你,他们根本没有人在乎断条腿或者少条胳膊!当尊严被踩在脚底下的时候,他们更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将来的每一天都不得不在高压政权横行的世界上生存。想要夺回自由的生活,没有其他的捷径,所以,他们才为此流血、掉脑袋,这是你父亲赋予他们战斗至今的意义。你和你大哥凭着一纸协议书就彻底抹杀了他们努力得来的所有东西,你觉得他们会悻然接受吗?”司徒谢和吕布克兄弟在这件事上有着截然相反的观点。 “那你想怎么样?继续招兵买马,还是把邵曲扬争取回来,或者让父亲死而复生?不管哪一样,你都做不到,不是吗?我们就实际点吧!司徒!就算你说的全对,带着你的人马去邱劭庚那里把邵曲扬带回来,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所不同。佛瑞兹在这场战争中早已占据了至高点,上路军在西北部的战区被他的先锋敢死队打得溃不成军,你以为仅凭我们那残余的二万人马又能撼动他多少?不过是把战线拉长,把时间拖得更久些而已,在我和大哥看来根本没有实质的转折。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邵曲扬并不想放弃邱劭庚提供给他的优越条件,他让你优先拿下东部,可如果上路军和下路军达成共识,上路军主动让出这片战区,你这一年来为解放运动所奋斗的一切都会成为佛瑞兹建国的垫脚石。你就甘心变成这样吗?” “假设事实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便认了!”他和邵曲扬好比镜子中的倒影,心思有多少,谁也逃不过谁的眼睛。他认识邵曲扬那会儿,那小子就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是一个双性恋者,不过,和男人上床是一回事,给敌人当暖床的情夫又是另外一码子事。以邵曲扬那高傲洁癖的性格居然能够忍受这样一段没有尊严的关系,绝不是简单的观念上的一种转变。倘若不是有心背叛,那就一定是隐含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之下。 “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罢了!随你怎么做,我不和你啰嗦了!”维厄勒怒怒地丢下话,不管他,自己走了。 司徒谢乐得没人在耳根边上叨咕,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一下行囊,整装待发,没想随身携带的传呼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褚大校长主动打长途过来有何吩咐?”接通三维图像,司徒谢把环扣通讯器挂在耳朵边沿。 “对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想先听哪个?”褚翔不婉转地给了司徒谢一个暗示。 “哼!这大半年来就没碰上过半件好事,没差多两件坏的了,有话你就说吧!”司徒谢一副豁出去无所谓的表情。 “你和邵曲扬休学时间太久,身为校长,我有必要提醒你们,如果三个月内不能复学,学校将保留对你们的处分!” “请说重点!我很忙,不重要的消息就不用告诉我了。”司徒谢挖挖耳朵,不把学校的处分当一回事。 “这次任务的雇主在合约期满前提早丧命,学校有义务通知你们立刻停止履行合约,回到中土来接受新任务。你和邵曲扬的私生活我不想过问,不过,也请你们适合而止,不要过多地参与到北美政局中去,违反了雇佣兵的原则,后果是什么,你们自己清楚。”褚翔给了司徒谢最后的忠告。 “你找错人了吧!褚校长!给邱劭庚当地下情人的家伙又不是我,你有闲工夫找我来传话,还不如自己给那小子打个电话,慰问一下。”司徒谢吊儿郎当地回他。 “你既然知道他同佛瑞兹养子的关系,难道还猜不到我这会儿打来的目的?”褚翔话中带话。 “你想把这么麻烦的事丢给我来解决吗?我有什么义务要替你去给那小子洗脑?”司徒谢摆明了不想接这个活。 “就凭你要是解决不好现在这个问题,两天后,你们就必须退出北美战线,并且一辈子都不许再踏入这个战场。”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司徒谢被对方给激怒了。 “你要清楚,谁在替你们收拾烂摊子,别把国际条款的约束规则当作儿戏。我和学校不会纵容你们的越轨行为,北美政府更不会让两个危险人物在他们的地盘上乱来。中联的外交信函今早都送到我办公室的桌上了,你还跟我提什么资格!” “反正对于没有参加过北美战线的你来说,只要为学校带来源源不绝的雇主,打开冷战的局面,不管谁赢都无所谓吧!最后无论北美统一还是分裂,斯巴达军校早已在雇佣兵阵营中站稳了脚跟,名声大噪,你要的难道不是这样的结果吗?我从来没有觉得砍人很好玩,打仗很过瘾。这半年来我为之赌上了一切的并不仅仅是我的理想,而是那五万人厮杀至今所不愿放弃的权利和自由,这些听来很虚幻的东西,是你这种商人一辈子都理解不了的信念。”司徒谢和褚翔观点上的迥异是隔在两人中间从来跨不过的代沟,这用之后宣弘凌的话来定义他们的关系,就是司徒谢和褚翔可以成为熟人却永远挤不上朋友的这辆列车,完全不是巧合。 “没错!我是个很务实的商人,所以,我会权衡各种因素,追求利益最大化。而你的那些不切实际的目标,被理想牵着鼻子走的想法却把很简单的规则变成了束缚的毒蛇。你和邵曲扬除了给我找麻烦以外,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到底还有什么作为?不是照样灰头土脸地输给了人家!”司徒谢的冥顽不灵,邵曲扬的不按牌理出牌都让褚翔烦透了脑袋,偏偏两人还死不认错,为此他不得不下猛药来治他们。 “司徒谢!你可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不过我要提醒你,你的女人可不会永远等着你,上个月头秦家派人专程送来了一张请帖,让我务必等你回来后亲手交给你。我看你就别回来了,直接等着喝你女朋友的喜酒吧!爱回来不回来,实话告诉你,我还真不待见你!” 褚翔忽然丢下了这个劲爆的消息后就愤愤然地挂了电话,一点也不给司徒谢反应的机会。他的话语久久回荡在司徒谢的耳边,让他大脑停顿了好些时候。司徒谢被拽出了魂魄,他不能消化那样的噩耗,也不能理解那样的转变,更不能容忍那样的背叛,于是,他的脑子里被接下来的执念给塞得满满的,才有了后来那个让他一辈子洗不去“污名”,被邵曲扬一直拿来当把柄的光荣事迹。 人和人之间存在着的信任与不信任,背叛与忠诚,坚持与放弃,往往只在一瞬间便会有截然相反的不同结局。当昨天还在你身边的人,今天却突然离开、消失,能够承受这种打击的称之为压抑的冷静,而不能够接受事实的则被谓为最真实的表情,不管结局如何,两者于本质上并无显着的差别。很多情况下,人类的爱与恨都是一体化的,只是发酵的不同造成了两个不一样的极端。 当爱情产生变故的时候,没有人可以给你提供正确的解决方案,黑白对错,要怎样去判断,除了当事人以外,谁也无法做出下一步的抉择。当那张烫手的请帖经由褚翔的手递到司徒谢手里的时候,他没有激动,没有疯狂,也没有半点受伤该有的表情,只是很麻木地站着,不言不语,在宿舍门外站了整整一晚上。当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司徒谢机械地冲到了位于南陀的秦宅,远远看着李颖勾着秦灼的手臂,一脸幸福小女人的样子,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大门,一起搭上到市中心超市的快捷班车,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作梦。 受伤的同时也在伤害着别人,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当清醒的时候理智未必会站在你的身边,可是,当不清醒的时候,理智便会彻底地远离你。抓不到那永恒的东西,拼命努力却仍旧撞地满头鲜血,那并不痛苦,而只有在被仇恨、嫉妒、悲伤、绝望的情绪主宰的时刻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什么也没有得到过,那才叫做真正的悲哀! 在战场上遇到敌军,司徒谢也永远都是冷静的,只是这会儿他再也冷静不起来、无所谓不起来。他想撕扯、想杀人、想把秦灼从幸福的世界中凶狠地拖出来,用最残酷的方式逼问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兄弟、朋友,为什么明知他爱李颖视如全世界,他却还要用这种形式来夺走他的一切美好。明知除了打杀的生活,他的生命中仅有爱情那一丝的慰藉,他却要全部抹杀。这样的杀人不见血竟是死党所做的行为! “这位哥哥,要不要来听听我们的演唱会?门票很便宜哦!就在那条街过去的小剧团里。”恍惚中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就在位于向明区的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突然有一张画着抽象图案的彩页纸从一双白嫩的手中递了上来,一回头,司徒谢便看到了一个十二、三岁五官极为精致的漂亮男孩。 “对排解失恋很有帮助哦!” 见司徒谢沉着脸,反应不大,漂亮男孩才用半大不小的孩童腔又鸡婆地补充了一句。 “小鬼!死一边自个儿玩去!谁说我失恋了?”司徒谢显然被这个陌生的小鬼头刺激到了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你脸上明明写着呢!癞蛤蟆王昆每次失恋的时候都和你的表情一模一样。我不会看走眼的。”对方笃定地说道。 “这样吧!如果你钱不够的话,我就好心一回,门票给你打个八折,不,五折,怎么样?说不准你听完以后,心情就会好起来了,觉得失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兴趣!”前方的红灯在不停地闪烁,司徒谢挥开那张碍眼的纸头,很没耐心地想要打发走眼前的这个胡搅蛮缠的小子。 “你还没听过怎么知道没兴趣?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去了,绝不会后悔的。反正与其回到家里一个人对着镜子哭,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乐子,尽快遗忘不开心的事情。我看你长得也不错,别那么死脑筋嘛!天涯何处无芳草呢!不过是个女人——”男孩边游说着,边重新把宣传纸塞回司徒谢手里。话说到一半,尚未意识到自己的言辞已经让司徒谢怒不可泄了。 “小鬼!你要存心找死的话,我不介意免费送你上路!你想知道随便搭讪陌生人的后果吗?我现在就可以想出一万种的方法来让人一辈子都找不到你的尸体,你信不信?”满肚子的无名火正好无处发泄,偏巧有人撞在了他的枪口上,让司徒谢顾不得尊老爱幼的礼仪,一发不可收拾地露出凶悍的嘴脸来。 “我叫宣弘凌!我大哥说任何人杀了我都是他的损失,因为我的命很值钱。你有那时间埋我尸体,到不如想想怎么勒索我大哥。杀了我,你什么都得不到,徒劳无功!”男孩意外地并没有被司徒谢凶神恶煞的形象给吓住,而是以有别于大多数孩子的异类态度冷静回应道。 “那你的命有多值钱?”看到男孩那张天真烂漫的脸,司徒谢就气打一处来,非常想蹂躏一番。不!等等!他说他姓宣,难道和青焰堂…… “具体数字不能说,但是,只要你能开的价,我大哥应该都能满足你。”前提当然是有命可以来拿。 “你觉得青焰堂有多大方?”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回了一趟中土竟从一个小鬼身上看到了转机。用他的命换几桶弹药耍耍,只要能从黑道上借到足够量的新式武器,这一仗就尚存希望。有宣家人祝他一臂之力,以少胜多便不再是不可能。 “很难说!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不会以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吧!”宣弘凌顺势抽回司徒谢手上的宣传纸,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了上面。 “演唱会晚上七点开演,要记得来哦!” 一溜烟,男孩已经跑远了。 司徒谢楞楞地盯着手上的彩纸,反复琢磨着宣弘凌这三个字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十九岁的这个初秋,先是战场上的失利和邵曲扬的叛变,而后又是秦灼和李颖的情变,褚翔对他的劝告,司徒谢并没有听进去多少,盟友变敌人,女友变成最好朋友的未婚妻,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背运之后还是背运,所以,司徒谢绝望地把一切喜悦连同他对李颖的感情和对秦灼的情义一起埋葬在临上战场前最后的告别之中。当他僵硬地再次踏上旅途的那刻,唯一给他带来好运的也许就是他和宣弘凌的这场邂逅。 双雄(四) 华丽的燕尾服、精致的展品还有那口感一流的极品琼浆都无法让邵曲扬专心于这场邱劭庚特地为他举办的私人宴会。虽然邱劭庚在过去的半年里因为想要拉近彼此间的关系而对他做出了不同程度的让步,但是,并没有从本质上改变最初的立场。与他耗了那么久,邵曲扬依旧难以找到合适的机会从他口中套出罗杰的下落。邱劭庚的理智有时候真能叫人抓狂,费尽心机勾引他,在原则上却不让任何人占去半点优势,说这种人难缠绝对是属于客气的了。 邱劭庚作为佛瑞兹的养子,比佛瑞兹自己的亲生儿子更加地亲近他。名义上是邱家的人,感情上却一直偏向佛瑞兹家族。两家的关系长期以来都很微妙,佛瑞兹的本意也是要与麒麟堂交好,希望两家共结连理,所以,借着邱劭庚的噱头,想把自己的孙女嫁给麒麟堂的当家。可怎料人算不如天算,这年轻气盛的麒麟王竟谁的面子都不买,公然为了一个不是黑道中的女人不惜和佛瑞兹家闹翻了脸。眼看结亲不成反倒给自己竖了个麻烦的敌人,搞得脸面全失,还坏了他的大计。邱劭庚自此在佛瑞兹的压力下变得异常小心谨慎,生怕自己的失误导致再一次的失利,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他。邱劭庚在占有他的同时也在处处防范着他,关于这点,邵曲扬非常地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他至今仍选择忍气吞声的最大原因。 邱劭庚知道只要握着罗杰这颗棋子,邵曲扬就不可能脱身,于是,占尽先机。 “怎么了?不舒服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察觉到邵曲扬完全不在状态,邱劭庚挑起他的脸问道。 “喝多了,有些晕,我出去透一下气!”邵曲扬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别去太久。不行的话,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邱劭庚温柔看了他一眼。 “我没那么弱不禁风,又不是你家小姐。”邵曲扬无视对方的关心,冷笑走开。 出了宴会厅,夜里的空气冷冷地拍打在脸上,虽然不够舒服,但足以让人清爽许多。沿着两边布满玫瑰花丛的石子小路往中央喷水池方向行径的途中有一个很偏僻的隐身处,那里有一个台阶,直直通向庄园另一边的葡萄园,台阶下面藏有一个暗阁,足以容纳两人的位置,而周围则被半人高的灌木挡住了视线,所以,躲在里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找得到他。邵曲扬放心地走进去,点了根烟,呆呆地立在那里。 “果然是我错了吗?”回忆这半年来毫无收获的囚禁生活,他不禁埋怨地自言自语起来。 正在聚精会神“检讨错误”之际,突然从黑幕里伸出一双手来,猛得把他拉向了一边,一拳挥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又急速把他拽起。 被人突袭应该是惊慌的,但是,邵曲扬却没有,表情中流露出来的更多得是超乎怔惊以外的恍惚,恍惚于那人身上有着一种消失了很久的熟悉味道。 “你的拳头还是那么不留情面啊!”黑暗中,邵曲扬任由自己半挂在那里,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比起你做的那些事来,这一拳还不够抵消利息的呢!”夜色中有一双冒火的眼,凶狠地瞪着邵曲扬。 “那你想怎么抵消?要不要我也陪你睡上一觉?”邵曲扬没心没肺地笑笑。 “我看你是彻底疯了!邱劭庚把你调教地比妓女还廉价了?”邵曲扬毫不在意的态度一下子把司徒谢给激怒了。 “只要价钱合适,买主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邵曲扬淡然地说道, “在选择不择手段的方式上,不管过去还是将来,你和我的观点永远都存在着分歧。这种事我知道你是做不来的,所以,还得由我来做。” “除了和男人上床,你的脑子里就想不出其他方法了?”司徒谢皱眉看着他。 “司徒,老实说我无所谓和男人发生关系。我不像你这般保守,也没有死守贞操的矜持,虽然说无所谓,但不代表谁都可以。如果在这件事上用最简单的方法就可以获得成效的话,我愿意把自己卖个十次、二十次、甚至上百次。” “你给我清醒一点!你所谓的这些计划只是把你自己陪进去而已,罗杰死了!你根本没有机会让自己翻身!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是对的吗?我说过,不要让我来救你,你欠不起我,这辈子都还不起我。你要让自己变成别人的占有物,我可以不管,可是,你是我的搭档,起码的自觉总该有吧?你要我浪费多少人力物力留在东区等你,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司徒谢忍无可忍地质问他道。 “罗杰没有死。”邵曲扬轻叹一口气。 “你说什么?”司徒谢除了惊讶之外还是惊讶。 “最初我追上罗杰的时候,下路军在周围设了伏兵,我和罗杰被困在葛丽山谷足足九天,邱劭庚用围城战术烧光了那里的每一寸草木,罗杰因此感染了长眠草根茎挥发出来的毒素。留给他的是仅有的二十四小时的解毒时限,自然不容我犹豫,于是,我把罗杰交给了邱劭庚,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邵曲扬把事情的始末向司徒谢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那你怎么肯定罗杰并没有死?”司徒谢用怀疑的口气问他。 “报出罗杰死讯的那天,邱劭庚正巧从南美洲赶回来陪我吃饭,他前脚刚进门,佛瑞兹就一通电话急招了他去议事,我套了他的话,回来后他的脸色就一直很难看,那之后几天他都没碰过我。” “罗杰在他手里,佛瑞兹想要他放弃操控权吗?”司徒谢猜测道。 “大抵是如此,可能有意见上的分歧。他知道罗杰是能够把我留下的关键,所以,他不可能轻易交出这张王牌。”邱劭庚对他的占有欲虽然有利于他的计划,然而,怕是到了最后终会构成极大的危险。感情是把双刃刀,没有什么伤害会是单方面的,对邱劭庚而言,他更不可能将到手的东西再放回去。 “但是,他也不会告诉你有关罗杰的任何信息。”司徒谢即刻明白了邵曲扬的意思。 “所以,求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再搅合进来,否则恐怕真的要给罗杰收尸了。”司徒谢出现的不是时候,邵曲扬就怕他会鲁莽行事,让他这半年来的努力功亏于溃。 “吕布克那两兄弟已经签了议和书。” “这我知道。我会想办法帮你偷出来。”在美洲战场上,议和便意味着任人宰割,这种蠢事最不该发生在吕布克家族身上,偏偏叫他失算了。那俩人捅出来的篓子,还得由他来弥补,他这回给人打白工打得够彻底的! “你还没有——爱上那家伙吧?”司徒谢突然天外飞笔,问了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你的眼睛难道是瞎的吗?”邵曲扬白了他一眼。 “没有就好。”司徒谢放心道。 “哼!一点都不好!你这个白痴!”邵曲扬顿时酒醒了大半,算算时间,觉得是时候该进去重新露个面了。 “等我信号,乖乖待着,不让你做的事别做。” “还要等多久?”这半年多来司徒谢最受不了的就是等待,抱着那些不确定,漫无止境的等待。 “我赌了我能赌的一切,而你,不过是发挥了一点对搭档最基本的情义。把感情陪进去的人是我,我没有要求你抱着和我同样的想法,只是要你给我一点时间,你连这个都做不到吗?”邵曲扬又变回了那个尖酸刻薄的邵曲扬。 “我不认为我做得有什么不对。如果我告诉你,我被人甩了,会不会让你感觉舒服点?” 司徒谢平静地接下了邵曲扬的怨忿。 “我很开心,你被人甩了。”邵曲扬嘴角带着笑意,走出暗阁。 “这小子!是真心的吗?”司徒谢盯着他的背影,暗暗嘟囔。 在兵力不对等的情况下,打仗依靠的是战略和技术,倘若缺乏了足够的经验和有效的布署便很难在战场上取得胜利,然而,即使具备了所有的这些条件,想要以弱胜强,运气至关重要。邵曲扬之所以能把自己的尊严放下,把一切希望托付给司徒谢,并不仅仅是为了牺牲。长久以来的忍受等的就是一个时机,在这个时机还没有出现之前,他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不在意输赢的旁观者,因为他知道这个时机早晚会到来,就像是命中注定那样,邱家和佛瑞兹家的这场暴风雨必定会给双方带来惨痛的代价,而这种打击对于中路军而言就是最好的反败为胜的契机。 “我只当你是一时寻乐子,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到我这儿来,还把你的男宠带在身边,有够炫耀的!”邱烨夏嘴角挂着讥讽,脸上却还是冷面无情的样子。邱劭庚发现这几年来的蜕变除了容貌上的些微差异以外,这小子的性子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一丝一毫,永远那么冒进、颠覆、不考虑后果、不留退路给自己和别人,是个不得不防,极度危险的恐怖份子。 “你有资格说我吗?一个女人,就叫你断了所有的后路。难不成你想抱着她和所有人为敌吗?”邱劭庚时不时地瞥瞥站在邱烨夏身后的“男孩”,表情里有着藏不住的怨忿。 “最后一次机会了!把她交给我,我会说服义父,就当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切都不会改变,只要你一句话。” “你凭什么以为我需要你给我机会?我既然能在一夜间让那些在我背后指手画脚的家伙们消失,就一样能够让佛瑞兹闭嘴。你该不会是在他身边待久了,忘了杀手是怎么做得了吧!”邱烨夏完全没有把邱劭庚的警告当成一回事情。 “放肆!你小子不要不知好歹了!你当你坐在麒麟王的位子上就可以把事情闹成今天这样了?灭了幕僚长老会,你早已犯下大忌,现在又和佛瑞兹家为敌,我看你是因为这个女人彻底疯了!再这么搞下去,非但你的性命堪忧,麒麟堂也要毁在你的手里。”邱烨夏无所谓的态度让邱劭庚差点就气得拍了桌子。 “当家是我,毁或不毁与你何干?要是有人能杀得了我,你尽管叫他放马过来便是。”邱烨夏从来不怕威胁,更不在乎危言耸听。 “这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药?”邱劭庚指着雷瑞弥,气得牙直哆嗦。 “邱家的那位大叔,你和你家小弟互看不顺眼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给扯进去?”对于邱劭庚的控诉,雷瑞弥并不买账,一点也不肯当个安静的“哑巴”。 “我在和夏说话,轮不到你插嘴!”邱劭庚很自然地就端出了他傲慢的架子来。 “邱大叔又在说笑了,上次你们背着我偷偷决定我的生死,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们。这回你们当着我的面讨论我的归属问题,却不允许我发言。你们邱家到是把买卖人口的生意做得很到位!”雷瑞弥露齿一笑,黑色的眼珠子闪着若隐若现的杀气。整天和邱烨夏混在一起,即便没有学到个一招半式,唬人的东西还是学了不少。 “你没教过你的女人怎么尊重长辈吗?”邱劭庚不愿贬低身价和一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故只能口气生硬地指责自己的侄子。 “谁说过我是他的女人了?坐你边上的这位有承认是你的男人了吗?”雷瑞弥说罢,冲着邱劭庚身旁的邵曲扬笑笑。 “看来你们邱家的人都有把别人当成你们归属物的癖好。” “你给我闭嘴!”意料之中,雷瑞弥的话引来叔侄俩一起怒吼。 “我觉得有必要留点空间让你们两个单独谈谈,火气那么大,要是烧到无辜的我和这位——怎么称呼?”雷瑞弥随口问道。 “邵曲扬!”对方回以友善的微笑。 “和这位劭先生就不好了。” “你离开,我没意见,他不可以!”邱劭庚扫了邵曲扬一眼。 “在麒麟堂里,还怕我拐了他不成?也对!毕竟邱大叔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总是难以放手,这个我能理解。你家小弟就和你一样固执,我都领教过了。”雷瑞弥一边打趣,一边定若泰然地回应着邱劭庚和邱烨夏的冷目。 “我不想你这么大老远从北美过来白跑一趟,不过,答案三年前你就该知道了,我是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的,不管谁来说都一样。”邱烨夏显然不想就这件事再谈下去,匆匆结束了话题。 “夏!别逼我让你坐不稳麒麟堂的位子。”邱劭庚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 “随你的便!如果你认为可以把我赶下这个位子,那你就把我赶下来试试。”邱烨夏依旧自信满满地起身,拽住身后打算趁机溜脚的雷瑞弥。 “你觉得我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你的歪点子又想用在什么地方?” “我哪有什么歪点子?别这么神经紧张嘛!”被逮个正着的雷瑞弥索性两手一摊,装天真地看着他。 “你清楚在我身上不管用!”邱烨夏虎视眈眈地瞅着那双时刻打着逃跑主意的眼睛。 “关于这点,我们需要沟通一下。”雷瑞弥瞬间勾住邱烨夏的脖子,亲了他一下。 “告诉过你,不许用男人的脸亲我!”邱烨夏皱着眉,把她迅速地拖走。 “三年前就该杀了她的!果然是个不详之人!”邱劭庚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阴下眼神。 “如此看来麒麟王是碰上了一个了不得的女人。”若非亲眼所见,邵曲扬根本无法相信世上最为普通的爱情居然将一个不可能化为了赤裸裸的现实。没有人知道冷面杀手的麒麟王在想些什么,然而,佛瑞兹与麒麟堂的战争却经由巨大的齿轮推动,开始朝着他期望的方向滚动。没有更多的预示,然而,足够让邵曲扬明白,无论麒麟王和佛瑞兹孰输孰赢,他都将是那个获利的渔翁。 双雄(五) 按下控制开关上的消音装置,邵曲扬皱眉看着微型电脑上那条半年多都没有发出过警报的专线,疑惑着到底是谁有那个本事让它重新“复活”过来。 “这位先生,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教你使用古进制密码的?浪费了我一晚上的时间才黑得进来。”开启显示器,跃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的陌生面孔。 “你怎么知道这条专线的?”邵曲扬努力想要从影像中获取一些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来。 “当然是用我聪明的脑袋猜出来的。否则你以为呢?”对方保持着微笑,脸部的表情像是带了一层面具,让人琢磨不透。 “原因呢?” “为了找你谈笔买卖。” “什么买卖?”邵曲扬故作随意地问道。 “一个你感兴趣的人——罗杰吕布克!” “你想拿一个死人来谈生意?”邵曲扬挑眉一笑。 “是不是死人,你比我更清楚,劭先生。我想你留在邱劭庚身边并不是因为你特别中意他吧!”一语击中靶心,年轻男孩似乎是有备而来。 “那你呢?待在麒麟身边又有什么目的?”那人的一声“劭先生”唤起了邵曲扬的丢失的记忆,也让他顿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我和你不同,我是心甘情愿守在他身边的,如果哪天那个理由消失了,我便会离开。” 对于她和麒麟王的关系,雷瑞弥没有隐瞒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表态。 “你是想说,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背叛他?”邵曲扬讪讪一笑,表示怀疑。 “和背不背叛没有关系,只是单纯地吸引而已!我不想让人破坏了我和他目前能够达成的平衡点,既然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我就不得不考虑其他的方案。”夏并不在意和任何人开战,他的个性是那种和全世界为敌都不皱一下眉头的嚣狂,不过,这也正是他不可改变的最大缺陷。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对于一个情报贩子来说,利贝不差他所知晓的情报网,而对于一个杀手来说,麒麟也大可取任何人的首级,所以,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是值得他们用来交换的。 “很简单,邱劭庚不想失去什么,我就夺走什么。”雷瑞弥邪门道。 “如果你是想要我的命的话——” “劭先生说笑了!我对杀人没有兴趣,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罢了。”雷瑞弥笑着打断他。 “说来听听。”小忙?恐怕是个大难度吧! “我要你帮我放一样东西在邱劭庚那里。”佛瑞兹喜欢玩离间计,那她就叫他一次玩个够本! “你觉得一旦他知道我背叛了他,你还能找到更好的办法来牵制他?”邱劭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他眼皮底下有小动作的人,尤其是他和佛瑞兹关系正紧张的这个节骨眼上,若发现他背叛了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假如他爱你,他就一定会上钩。让我们来大胆赌上一回,看看你在他心目中是不是真有那么重要。”千万不要小瞧了邱家人的执念,对在乎的人的执念甚是可怕。 “你拿什么来保证我们之间的交易?”他没傻到竹篮打水一场空,凭白帮别人做了嫁衣。 “在我们这条道上做买卖的,讲究的只是一种良性合作的关系。我可以免费提供信息给你,但是,你却不能要求我抵消其中的风险。邱劭庚为了留住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令你身不由己,就算没有罗杰·吕布克这个筹码,也会有其他的东西阻止你离开,所以,帮了我等于是帮了你自己。世上有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劭先生难道还要得寸进尺,要我给你什么保证?” “众所周知,你利贝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一回,却让我捡了个便宜。当然这个便宜到底该不该捡,还真不好说。”麒麟堂和佛瑞兹家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在道上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要是他贸然趟进这滩浑水里,就必须得抓住一根可以明哲保身的浮木,如若不然,赔进去的便是他多年来努力筹划的心血。 “你这么说了,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吧!议和书我会在明天傍晚前交到你手里。这样你放心了?”雷瑞弥丢了个诱惑无比的“超级大礼包”给邵曲扬。 “既然你都那么慷慨了,我再拒绝就显得不识时务了。想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吧!”这女人为了麒麟还真是煞费苦心,不惜成本。难怪向来傲视一切的麒麟王会执着于一个女人而宁愿和邱劭庚翻脸。 “稍后我会把东西发给你,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祝我们合作愉快。”邪乎的立体影像中伸出一只手来。 “合作愉快。”手指点击屏幕,邵曲扬也将自己的模拟影像传送到对方那边。 最后浏览了一遍手里的这份议和书,邵曲扬干净利索地点火、焚烧,看着火光随着羊皮纸的烧毁一点一点地慢慢消失,他的嘴角隐现出一片满足的笑意来。和聪明人合作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他开口说明,对方就明白他想要什么。利贝那女人办事的效率果然值得称赞,拖了她的福才让他的计划进行地如此顺利。眼看着他的“囚徒生涯”即将结束,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重获自由意味着什么。 收拾着灰烬,闻到空气中弥散了一股羊皮烧焦的异味,不当心瞥见床头柜上那瓶未拆封的香水,邵曲扬没有犹豫就打开了包装,向着房间的四周喷去。心想,这宠物的标签就让他享受最后一晚吧! “已经起来了吗?”像是掐着点来的,邵曲扬才刚把屋子熏完,邱劭庚就敲门走了进来。 “你用了我送你的香水?” 邱劭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从背后将邵曲扬抱住。 “晚上等我回来一起吃饭。”匆匆在邵曲扬的脖子上烙下一吻,邱劭庚便放开他走了出去。 此时专线电话一分钟都不浪费地响了起来。 “人接到了。”那头毫无悬念地传出司徒谢的声音。 “嗯!”事情的进展早在邵曲扬的预料之内,他随口应了一声,没有过多地惊喜。 “你还打算和他纠缠多久?”过了一会儿,司徒谢忍不住问道。 “让我和他吃完这最后的晚餐吧!”有些话,他还是想当面和邱劭庚说清楚,虽然对他没有那样的感情,但,人非草木,即使不能爱上他,也不能否认这半年多来所受的照顾。假如撇开一切立场不谈,邱劭庚堪称是一个完美体贴的情人。 “哼!有这个必要吗?你对一个不喜欢的人也这么费神?”司徒谢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我是没尝试过被人追的感觉吧?”邵曲扬低低地笑。 “走不走随你!”司徒谢懒得搭理他,闹情绪地挂了电话。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是那样地暖和,仿佛有着春日的温度。半开的窗户上挂着银质的铃铛,时不时被微风吹起,叮叮作响。从睡梦中醒来,原本应该得到休整的身体却有种完全没有歇息过的疲惫感。邵曲扬抚着额头,做了个翻身的动作,这不转还好,刚一转就撞在了一堵肉背上。 “折腾了一天不够,还要再继续吗?”肉背的主人转过脸来,怒瞪着邵曲扬。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司徒谢会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看到那张脸,邵曲扬的脑袋顿时被懵了一记,努力想要回想出一些东西来,记忆此刻却呈现一片空白状态。 “看你的样子,该不会想装傻吧?”干脆把身体转过来面对邵曲扬,司徒谢皱着浓密的眉毛,眼神很是凶恶。 “怎么回事?”邵曲扬不解地问。 “怎么回事?!你还真敢问啊!”司徒谢浑身透着一股杀气。 “先前干得这么欢快,现在倒失忆了?” “我睡了你?”邵曲扬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假设”。 “哼!你真该庆幸我没半夜里扭断你的脖子,要是杀人不犯法,你早就横尸街头了!”司徒谢嘴角抽搐地一笑。 “给我点提示,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记忆停留在他和邱劭庚共进晚餐,然后,他喝了几杯酒……可他一觉醒来,为何会和司徒谢睡在一起? “你当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下药的时候,我看倒比谁都清醒!” “我给你下药?”一切迹象都显示他被人下了药,怎么会变成他给司徒下药了呢? “装失忆?好!我就帮你恢复一下!”司徒谢说着就骑到了邵曲扬身上。 “昨天凌晨,你摇摇晃晃地敲了门进来,一股酒味。我TM好心给你到了杯水,你二话不说丢了颗药进去就往我嘴里灌。接着,就像这样——”一只手强行地套在了邵曲扬的关键部位。 “呃!你在干什么?”一股邪气往头顶窜去,邵曲扬连忙架住了对方的手。 “你放松点!腿这么紧我怎么进去?”司徒谢化身为一头具有攻击力的野兽,一点也不像平时对同性间的接触那么忌讳。 “你到底在干什么?”邵曲扬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 “干什么?干你昨天一整天都在干的事情!你不是记不起来了吗?我给你现场演示一遍!”司徒谢更过分地揉捏着邵曲扬下面的活物,无视他惊吓的表情。 “昨天你不是说了吗?想插就凭本事!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叫做本事!”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