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愿意当我的机师吗？” 最喜欢电脑和机甲的莫苏石，在迷迷糊糊同意了脑海中奇怪的邀请之后，灵魂就被拉到了异时空，成了小怪物的专用机师。 虽然能拥有自己最喜欢的机甲是很让人高兴啦…… 但是为什么他的机甲是个正太？ 是个正太也就算了，怎么还整天反过来把他当小孩？ 小怪物：“选机师，果然还是该挑单纯又爱撒娇的人类啊！” 莫苏石：“魂淡！” （耽美向，主角是受） 1.三日之约 莫苏石睁开眼睛——说实话，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把眼睛闭上的？ 他本来应该在家里的沙发上呆坐，难道是坐着坐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那么，他眼前的这番景象，可以解释为梦境吗？ 尸体山！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的尸体山！而且周围还有一些比较矮的小山坡，也都是由尸体——确切地说，是尸体、蛆虫、骷髅等恐怖片道具组成。而莫苏石所处的位置，就是在这座三层楼高的尸体山最高峰的地方。环顾四周，还真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只是这些由尸体组成的中山，难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更诡异的是，一个全身沾满了血迹和碎肉的小孩，就站在莫苏石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误会，并不是这孩子的身高具有优势，而是因为莫苏石现在的姿势相当于半躺，只用一只手略略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如果莫苏石坐直的话，恐怕这孩子就算站着也比他高不了多少。这孩子实在是太小了。 他最近好像没看什么恐怖片，怎么会梦见这么多古怪的东西？难道是父亲的去世，让他突然对死亡的世界产生了一些臆想？莫苏石思忖着，试着用右手掐了一下左手的掌心——好疼。 孩子看见他的举动，淡定地说了一句：“你不是在做梦。” 莫苏石愣住了。不是做梦？这尸体山，这造型如同鬼娃一般，浑身沾满了血肉的小怪物，难道都是真实的？他发了一会儿呆，好好消化了一下这个事实，然后好奇地看着小怪物，问了一句：“不死族？” ……好吧，要说他这是属于正常人的反应，恐怕不太容易。 但是要让满脑子只有电脑和机甲模型的莫苏石，理解“这种情况下应该觉得害怕”之类的道理，恐怕就更不容易了。 而小怪物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居然歪着脑袋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郑重地回答：“我觉得，我应该不符合不死族的定义。虽然在‘曾经是人类，后来却变成非人类’这一点上，我和不死族有着相似之处，但是早就不死族的是一些传说中的魔法，或者邪恶之术，而早就我的则是科学技术。所以，我跟不死族还是不能混为一谈。如果硬要说明我的种族的话，从功能上来讲，我应该算是一台机甲吧。但是……” 滔滔不绝的一番话中，唯有“机甲”这个词一下就击中了莫苏石的心。 “等等，你刚才说，机甲？”他打断小孩的话，把这个词复述了一遍，要求确认。 小怪物点点头：“嗯，机甲。对于这个词，你应该并不陌生吧？虽然在你以前生活的世界里，并没有机甲的实物。但你似乎是一个狂热的机甲爱好者。” 莫苏石“骨碌”一下就爬了起来，坐直了。这是他第一次对这个梦境般的世界产生兴趣。机甲？实物？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看出他的兴奋，也看出他的疑惑，小怪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的状况，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不过，你试着回想一下以前发生的事情吧，这大概能对你有些帮助。” 血迹沾染了莫苏石的肩膀，但是他毫不在意，马上照对方所说的，开始回想以前发生过的事。不一会儿，他就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他的脑海里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是另一个人的记忆。 还好他能轻易分辨出哪些记忆属于自己，不然这样的情况，恐怕真的很容易发生人格错乱。现在的情况就好像一台电脑上插了一个U盘，虽然多了一些文件，也可以顺利地读写，但是这些文件并没有混到硬盘本来的数据里去——哦，原谅莫苏石这个电脑狂吧，他完全不觉得把人类比作电脑是一件不妥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敢置信地问，“这些文件是哪来的？”他甚至不知不觉就用了文件这个词来称呼这些记忆。 还好小怪物听懂了，对他解释道：“这是你这具身体的前主人生前的记忆。” 听他这么一说，莫苏石才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 这果然不是他原来的身体了。虽然没有镜子，不能得到一个完整而直观的印象，但莫苏石却看得出来，这比他原来那具身体不知强了多少。没有虬结的肌肉，可稍微一握拳就能感觉到扎实的力量。这具身体给他的感觉非常自在，很有安全感。 “他生前是一个天才机师——你应该能从他的记忆中知道这些信息吧。他十二岁就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了这座地下城的掌领，也就是地下城的最高统治者。但是十七岁的时候，他却被自己最心爱的徒弟击败并取代，事后更是被徒弟赐死。我在这片碓尸地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十七岁，这正是莫苏石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 莫苏石隐约觉得话题已经触及到了事情的关键，也就是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不由催促道：“然后呢？” “你知道，我只是一台机甲，没有人驾驶是不能战斗的。而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所以我需要一个强大的机师来驾驶我。”小怪物解释，“这个人本来符合我的需要，可惜的是他已经死了。然而万幸的是，他的身体非常完整，精神体也没有完全消散，还可以为我所用。” 这还可以用？莫苏石暗自咋舌。 “只要我给这具身体重新找一个精神主体，并且将这个人残余的精神体融合到新的精神主体中去，这具身体就可以重新活过来，并且同时拥有两个人的记忆。当然，这个人的精神主体已经消散了，所以不会出现两个精神主体抢夺意识主导权的问题，这个你可以放心。” “所以，那个新的精神主体就是我？”莫苏石总算有些明白了。 小怪物点点头。 “你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做到？”从异时空把别人的灵魂——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精神主体，拉到一个尸体身上使之复活，这样的技能也太逆天了吧。“那岂不是在任何两个时空之间，你都可以把任意两个人的灵魂换来换去？” 小怪物耸耸肩：“哪有那么简单。首先，用精神力连接异时空，这对我来说就已经相当费力了。每次连接完都会让我长时间处于精神力衰弱的状态。而且我无法确定对象时空的坐标，所以我连接到的时空都是随机的。在我找到你之前，就已经连接过好几个没有智慧生命存在的时空，能在十次之内找到你这样的精神主体已经是万幸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在异时空找？就在这个时空随便找个人不行吗？”莫苏石又想到一个疑问。 “只有在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我才能使对方的精神主体离开原来的身体。”小怪物无奈道，“我现在的处境，要是暴露行踪的话会非常危险。如果在这个时空大肆散播征求同意的精神力波动，我很有可能在找到合适的机师之前，就引火烧身。” 说着，小怪物满一地看了莫苏石一眼：“其实，我很庆幸在异时空也能找到你这种语言相通的精神主体，不然我就只能一直用精神力跟你交流，还得随时当你在这个世界的翻译，那可得累死我了。” 莫苏石若有所思地沉默着，似乎在消化他刚刚得到的信息。小怪物也不去打扰，就静静地等着他回神。 终于，莫苏石开口了：“可是，我为什么非得同意当你的机师？你说过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所以你才需要一个机师为你战斗。那岂不是说，如果我当了你的机师，我的处境也会同样危险？” 小怪物用异样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在你来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同意当我的机师了，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把你拉过来。” 好像真有这么回事。莫苏石想起来，当时他恍恍惚惚地，听见有人要自己当机师，心里就蠢蠢欲动了。机师？是驾驶机甲的机师吗？我真的可以驾驶机甲？想必就是那种跃跃欲试的回应，让小怪物得以将他的灵魂拉到现在这个世界。 莫苏石不自在地假咳了一下：“可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当你的机师会有危险。你又没说清楚。” 小怪物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更诡异了：“你的意思是，因为害怕危险，所以你不想当我的机师了？我还以为你对机甲的热情不止这个程度呢。” “不是啦，我当然是很想驾驶机甲的。”莫苏石脸红了一下，“不过这个世界也不止有你这一台机甲吧？反正我都已经被你拉到这个世界来了，只要努力，弄到自己的机甲还不是迟早的事？” 他确实喜欢机甲，可他并不想当机甲的奴隶。他现在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他，这个世界的机甲并不是每个都像小怪物那样，可以变成人形的。他只想要一台普通的机甲，随心所欲地驾驶，而不要被机甲指使着去战斗。 虽然好像很对不起小怪物，他那么辛苦把自己弄到这个世界来，自己却不能如他所愿地给他帮助。但他就是只想安心研究喜欢的东西，不想被人管束，也不想卷入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小怪物的眼神变得越发复杂。大概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把莫苏石弄过来，莫苏石却不肯当他的机师。他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再三变幻，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很失望的样子。 “好吧，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我同意。”小怪物终于回答。 他居然没有任何反对，这让莫苏石大跌眼镜。他本来还想好了一大堆说辞，来证明这件事不是他的错，现在都用不上了。 “不过三天之后我会再来找你一次。”小怪物又补充道，“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的话，我就放你走。” 这个补充条约让莫苏石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为什么要三天之后再来找我？这三天你打算对我做什么？”该不会是用三天时间来逼他就范吧？ “不做什么。”小怪物无所谓地摊摊手，“说服人类改变主意很麻烦，所以我给时间你自己考虑。三天之后，再给我答案。” 莫苏石还想说些什么，小怪物却不跟他废话了。只见他朝尸体山下纵身一跃，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2.你是魔术师？ 莫苏石离开了碓尸地。 他不知道小怪物到底有什么打算，但他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他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并且，想办法得到自己心爱的机甲。哦，对了，还有电脑。这个世界的科技那么先进，电脑肯定也比他上辈子见过那些配置要好得多。 反正上辈子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生活过来的，就连父母在世的时候，真正一直陪伴他的也只有电脑和机甲，这辈子也这么过就是了…… 这么想着，莫苏石突然就觉得有些心酸。他摇了摇头，把这些没用的想法赶出大脑。 伤感对他毫无帮助，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适应现在的环境。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叫地下城。 其实地下城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城市。 它是伊尼塞星球的一部分。按照设计者的初衷，它存在的意义原本是维持这颗人造星球上各种系统的运行，比如外部防御系统、供氧系统、照明系统等等。地面上的世界才是供人居住的，而地下城按道理应该只有冰冷的机械。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在这个本不该有人居住的地方，至少有着上百万人口聚居。从很久以前，就有一些被社会排斥的人－－比如逃避追捕的逃犯，因为在地面上活不下去，而偷偷来到了这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他们想方设法适应这里，在这里扎根，留下后代……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完全迥异于一般人类文明的社会。 生活在地下城的人们一直是挣扎求存，靠着地上世界排放的废弃物维持生计。 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物。既然设计它的人当初就没打算供人居住，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理所当然。除了专门建造的掌领行宫，其他所谓‘房子‘，指的就是在丛立的电缆、管道、机械、芯片之间，稍微宽敞些的缝隙而已。 而道路这种东西也不存在，地下人行走的时候就是但凭身手，尽量找平坦的地方下脚行走。有的时候，还得跳跃前进。明明只是最基本的走路，看起来却跟玩杂技一样。 这种高难度的行走动作，就成了莫苏石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他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对地下城的生活应该非常熟悉。但即使莫苏石现在有了这个人的身体和记忆，也做不到像他那样自如地在机械丛林中行走。他记得这个人生前是怎么走路的，可他自己却模仿不来。 莫苏石不禁苦笑，自己好像只是继承了这个人的身体和记忆，而没有继承他的能力。是小怪物融合他们的精神体时出了差错吗？像他这样真的可以当小怪物的机师？ 算了，这个问题犯不着去关心。反正他也没打算当小怪物的机师。 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莫苏石想。 因为刚从碓尸地里出来，他现在满身都是恐怖的污渍，还散发着一股尸臭。还好这是在地下城，要是在文明社会，光是这造型就足以给他惹不少麻烦。而地下城的人们对各种血腥事物早已见怪不怪，他以这副模样在大街上走，都没提高多少回头率。 他衣服口袋里有几张现金，一张银行卡，还有一些随身的小物什，应该都是身体的前主人留下的。用这几张现金买了一套换洗的衣服，然后找了家普通的旅馆，莫苏石就走了进去。 这家旅馆和地下城大多数房子一样，装修风格是高科技风和原始复古风并存。在机械空隙间，用金属板、木块、布料之类的东西隔出一个个视线无法穿透的空间，就算是旅馆的客房。至于隔音效果，那就不要想了。幸好在这个人造星球上不会下雨，不然这房子可是连遮风挡雨的作用都没有。 有几个身穿军服的人在跟旅馆的前台小姐聊天。 根据身体前主人的记忆，莫苏石看出他们大多都是等级最低的地方军。其中有一个中年男人，军衔比其他人高一级，应该是个小军官，也是这几个人的头儿。这位军官跟前台小姐聊得起劲，一脸猥琐的笑意。而周围的几位则是表情谄媚，不知道是想讨好长官还是想讨好未来的大嫂。 走近了，便能听到军官和前台小姐说话的内容。恶，好肉麻。莫苏石皱了皱眉头，没有插嘴，只是敲了敲桌子，用眼神向前台小姐示意——怎么，光顾着谈情说爱，都不用招呼客人了？ 前台小姐回过神，朝莫苏石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莫苏石心情好了一点，心想，这样的态度还差不多。 那位军官却不乐意了。他转头恶狠狠地瞪着莫苏石，正要开口说话，却仿佛发现了什么，表情由愤怒转为惊讶：“咦？你是……魔术师……大人？” 莫苏石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魔术师，是他这具身体前主人用过的代号。 这个人的名字其实也叫莫苏石，但是他没当上掌领之前，没人关心他的名字。在他当上掌领之后，人们也只知道他的代号。掌领不以真名示人，这是地下城里流传了多年的惯例。 就好像魔术师以前最疼爱的弟子杜舍，现在人们也只知道他的代号叫毒蛇。 魔术师生前是个相当低调的掌领——或者不如说，他根本就是怕麻烦。初登宝座的时候，他随随便便把皇冠一戴，就对外宣称加冕仪式已经进行过了。没有让人围观，也没有让人拍摄。后来各种需要在公众面前露脸的事情，他也一律交给手下去办。所以，虽然魔术师当了五年的公众人物，却很少人知道他的长相。 莫苏石本来还觉得这是好事，这样就不会惹出明星在大街上被粉丝认出来的麻烦。没想到，一个军衔那么低的军官，居然也能对着他叫出魔术师的名头。 怎么会这样？莫苏石有些慌了。 他当然不会傻到乐呵呵地拍着对方的肩膀说“你认识我？”之类的话。要知道，魔术师可是被毒蛇赐死的。如果让这位新掌领知道，魔术师又活了过来，那事情可就好玩了。难道要他向毒蛇解释，其实他不是魔术师，连魔术师的能力都没继承到，根本对毒蛇一点威胁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相信这种话！ 这种时候，他是不是应该假装无辜，说“啊，你也觉得我像魔术师？很多人都这么说”之类的？可他现在的身份应该是一介平民，应该没见过魔术师才对啊。话说回来，这个军官到底是怎么认出他来的？这不科学！ “哈哈，你小子吓我一跳！”那个军官突然哈哈一笑，似乎松了口气，“我了个x，上头刚发照片下来说要找魔术师的尸体，就冒出你这么个怪胎……瞧你这鬼样子，不会真的是魔术师从碓尸地里爬出来了吧？” 说完他又仰头大笑，只是怎么看也有种故作豪迈的感觉。周围的小兵们也是脸色发白，表情僵硬，一个个都好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莫苏石。 莫苏石也是松了口气，心里却还在怦怦直跳：一语中的啊！可不就是魔术师从碓尸地里爬出来了吗？虽然灵魂已经换了一个…… “哎？你是说我长得像前任掌领大人吗？真的假的！”莫苏石镇定下来，故作天真地说道。 军官这才真的放了心。让他们找魔术师的尸体也就罢了，如果是活着的魔术师，他们这些小人物怎么敢得罪？而且本该死了的人居然还活蹦乱跳，光是这一点也够吓人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莫苏石：“你自己看，是不是很像？当然了，仔细看的话，你还是没魔术师大人帅，但是乍一看真的很像。尤其是你这一身……嘿嘿，刚打完群架吧？” 恐怕也就只有在地下城这种地方，才会连打个群架都沾一身血，而且这么暴力的群架还完全合情合理合法。莫苏石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这种情况暂时有利于他隐藏身份，但也意味着他以后要适应这么暴力的生活。 “嗯，稍微打了一架。”他轻描淡写地回答，他知道对方也没打算在这一点上做什么文章。 接过照片，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莫苏石就惊呼：“啊，真的很像！这下可亏大了，我以前都不知道，不然得有多少女孩子喜欢我啊！可惜现在魔术师大人已经下台啦，就算我长得像他也不吃香啦。” 他这反应更让军官肯定，他只是个长得像魔术师的路人甲。 “哼哼，那是你小子没有女人缘！”军官大大咧咧地说着，一巴掌狠狠拍在莫苏石背上。这动作看起来很亲昵，就是力道实在大了点儿，莫苏石没防备之下被打得一个趔趄。“叫你打扰别人谈恋爱，这是报应！” 说着，又是“啪啪”几下甩在莫苏石背上。 莫苏石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假装跟他套近乎，实际上是报复他呢。之前他打扰军官跟前台小姐谈情说爱，军官早就想发脾气了。现在对方确定他不是魔术师，自然又记起了这个碴儿。 想通了这一点，莫苏石接下来就本能地躲过了军官的巴掌。 军官却觉得意外，这小子居然还敢躲？ 在地下城，军人对平民动用暴力本来是违反军纪的，但从来没有人会认真追究这个。军队都是护短的，军事法庭也不例外。要是真有人敢这么告状，军事法庭多半会给违纪的军人一些不痛不痒的处罚，事后却会对告状的人进行报复。开玩笑，区区平民也敢跟军队叫板？ “嘿，胆子不小啊？”军官冷笑，揪着莫苏石的衣领，把他扯到自己面前，“军爷就稍微教训教训你，你还不服气？” 3 .那两个人 莫苏石懵了，他刚才做错了什么吗？他又不是属黄瓜的，别人故意拍他，他还能乖乖挨拍不成？魔术师的记忆里好像没有提到过，在地下城生活还得注意这么一点。 他没想到，魔术师生前可是高高在上的掌领，又怎么会了解平民在地下城的生存之道？平民一般不敢和军队叫板，他魔术师难道还需要顾忌这一点吗？就算没有掌领的身份，魔术师的战斗力也足以让他在地下城横行无忌。可惜站在这里的是莫苏石，而不是魔术师。 对绝大多数平民来说，军队就是绝对不能惹的。虽然有些平民战斗力不俗，甚至比许多军人还要厉害，但他们在实力不如自己的军人面前，也会乖得像只小绵羊。 你惹了等级最低的地方军，明天他的上司会来找你谈话。要是你惹了他的上司，他上司的上司又会来找你谈话……地方军上头还有直属军，直属军上头还有亲卫队！亲卫队队员，那可是前任掌领魔术师大人亲自调教出来的高手，而直属军则是这些高手调教出来的精英！一般人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有这样的靠山，军官在认定莫苏石就是个平民之后，自然是有恃无恐。 “军爷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喜欢打群架的小年轻，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儿头。”军官攥着莫苏石的衣领，一副教训人的口吻，“今天就让军爷给你好好上一课，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小年轻”这个说法让莫苏石觉得很雷——他上辈子都四十多岁了，恐怕比这个军官还要年长，居然还被人叫做小年轻？好吧，魔术师的身体十七岁，确实很年轻。 不过莫苏石很快就没工夫感叹这个了。眼看军官已经抡起了拳头，瞄准了他的鼻子，似乎准备朝他脸上打过来。而他的衣领被对方攥着，让他处于一个很不好防御的姿势。 怎么办，乖乖挨打？还是主动进攻，先下手为强？他现在这个姿势，只要一抬腿就可以命中对方的要害……可是那样好像会把事情越闹越大，而且对方吃痛未必就会放开他不打，说不定事后还会打得更厉害。 就在莫苏石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白白吃亏，准备朝军官的命根子送上一记膝撞的时候，又有一个穿军服的人急匆匆地闯进了旅馆的门口。 “头儿，那两个人巡街快要巡到这边来了！”这个军人慌慌张张地喊道。 军官立刻放下了拳头，莫苏石见状，也收回了膝盖上储备的力气。 “那两个人怎么又来了？”军官似乎有些不安，“上星期不是才来巡过吗？” “这我哪知道？”来报信的军人瞅了瞅军官揪着莫苏石的姿势，“你要揍人就赶紧的，别等那两个人来了，给他们抓现行。不过，时间可不多了，估计没两分钟他们就会转到这边儿。” 军官瞥了莫苏石一眼，恶狠狠地把他丢开。莫苏石踉跄几步，稳住了身形。 “算你小子走运！”军官恶声恶气地朝他吼了一句，然后对其他军人招了招手，“我们走！” 前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那一大票军人就走了个精光，旅馆大堂里只剩下莫苏石和前台小姐，面面相觑。 还是前台小姐先回过神来，笑吟吟地问莫苏石：“先生，您要开房？” 开房这个词怎么听着那么别扭……莫苏石点点头：“我想在这儿住……嗯，三个晚上。” 这不是因为小怪物的三日之约，而是莫苏石身上的现金不太够了。从刚才那个军官嘴里得知，毒蛇居然在派人寻找魔术师的尸体，这让他隐隐有种危险的感觉。他可不会傻到，在这种情况下还去动用魔术师的银行卡。 “好的，先生，您还需要别的什么服务吗？”前台小姐把房卡递给莫苏石，又甜甜地问了一句。 她真的没有在暗示什么吗……莫苏石心说，这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一定是这个世界的语言习惯稍微有点儿不一样。 比起这个，他倒是更在意另一件事情：“那个，我可不可以跟你打听个事儿？刚才那些人说的，‘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前台小姐面露惊讶：“先生，您不知道？” 呃，难道他问了什么很奇怪的问题？这是每个人都应该知道的吗？魔术师就不知道这事儿，这应该不是很奇怪吧？莫苏石忍不住在心里怀疑，小怪物是不是连魔术师的记忆都没给他弄全。 还好，前台小姐很快就替他找到了自认为合理的解释：“啊，我明白了，您一定是从别的辖区过来的吧？咱们三十六区可没有人不知道花大人和叶大人啊。” 原来是他们区的风云人物，难怪魔术师不认识。莫苏石释然了：“我确实是第一次来这个区。” 魔术师生前收了三十六个徒弟。这三十六个徒弟除了跟他学习战斗的技巧，还被他编成亲卫队，负责帮懒惰的魔术师打理地下城的事务。直属军因此被分为三十六支，每个亲卫队队员各带领一支；地下城也被分成了三十六个辖区，每个亲卫队队员各管理一处。 这里是三十六区，也就是亲卫队中实力排名最末的队员——云阳的地盘了吧。 “花大人是三十六军最强的机师！”前台小姐一脸花痴，憧憬地说道，“不光实力过人，品行也是一等一的好，对任何违反军纪的人都是严惩不贷。而且，人也长得很帅！” 听她的语气，分明最后那一句才是她想说的重点。 “哦，还有呢？”莫苏石无奈地催促了一句，要是不管的话，恐怕她会一直这么花痴下去。 “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些地方军在我们这些平民面前，拽成了什么样儿。”前台小姐那表情分明是不屑，“切，也就敢跟我们摆摆谱，一听到花大人的名字还不是吓得尿裤子？花大人可是有一双‘奇迹的手’，一拳就可以把他们打飞十五条街！” 什么奇迹的手？莫苏石听得不明不白，只听懂了这个花大人好像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再听她这么没完没了地夸奖花大人，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吧。 “不是还有一个叶大人吗？他又是什么来头？”他问。 前台小姐的表情顿时冷却了不少：“叶大人是花大人的好朋友。” 就这么一句，她就闭嘴了。 女人的话果然比C语言什么的还要难懂。就算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条真理也不会改变。莫苏石再次印证了这一点之后，就默默地拿着房卡该干嘛干嘛去了。 4 .找工作 第二天，莫苏石穿着新买的干净衣服，打算上街去找工作。 既然魔术师的银行卡不能用，而他剩下的现金又不多了，赚钱就成了当务之急。而他上辈子虽然没有正儿八经找过工作，都是在网上完成交易，却也听说过一些找工作的诀窍——据说，打扮得体面一点，可以给雇主一个好印象。 嗯，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然而半个小时之后，莫苏石却呆呆地站在机甲商店外面，看着店里展示的几款机甲，张大嘴巴作流口水状。找工作什么的，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其实这些机甲并不是很漂亮——这个说法太客气了，应该说这些机甲全部都很难看才对。 生活在地下城的人们一直是挣扎求存，靠着地上世界排放的废弃物维持生计。地下城所有产品，包括魔术师这个前任掌领用过的机甲，全都是废物利用的成果。他们从垃圾场淘来一些废弃的机甲零件，能修复多少就修复多少。再加上一些原本不是用在机甲上的配件，草草拼在一起，就这样组装成他们的机甲。 可以想象，这样做成的机甲，卖相能好到哪儿去？这儿贴一块烂床板，那儿捆几条废电线，桌子腿、破抹布、碎砖、变了形的瓶瓶罐罐……除了一些机甲身上难以替换的部分，比如引擎、能源系统这样的核心组件，每台机甲身上的其他地方几乎都是由垃圾拼成。 然而就是这样的机甲，也让莫苏石看得如痴如醉。 “先生，买机甲吗？”看到这人在店门口一站就是老半天，不进也不出，店员终于忍不住了。 莫苏石终于回过神，把目光定在眼前这个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店员身上：“啊，不是，我就看看……” 唉，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可以整天跟机甲待在一块儿，真是幸福啊。他都四十好几的人了，上辈子也就收藏过机甲的模型。至于真正的机甲，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才有幸接触，而且到现在都只能看着眼馋而已。 店员听说他不买机甲，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一脸的不高兴。虽然很势利，但是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小孩子身上，却只会让人觉得他直率又可爱。 “不买就不要挡在门口嘛，客人都进不来了。”小店员嘟着嘴抱怨。 莫苏石挠挠头：“呃，不好意思。”说完赶紧站到一边。 店员正要回店里，却被莫苏石一把拉住：“对了，我想问问，你们这里缺人吗？我想找工作。” 莫苏石刚刚才想起，他是来找工作的。与其羡慕别人可以整天跟机甲待在一起，不如自己也做机甲店的店员，正好也找到了工作，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然而店员却对他摇摇头：“我这里不需要人手。你要是会做零件，倒是可以去零件加工厂问问，他们可能会要人。” 零件加工？就是负责把垃圾加工成机甲零件的形状？这个莫苏石还真不会。 魔术师倒是会组装机甲，而且这个技能似乎只要有魔术师的记忆就可以完成，并不需要别的什么能力。不知道用这个技能可不可以谋生？ 听他这样问了之后，小店员用极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你是说，你会组装机甲？有研究院开的资历证明吗？” 他连研究院是什么东西都没听说过。 “没有资历证明？自己瞎捣鼓的？那可不行。”小店员连连摆手，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你果然不行”。 莫苏石无语了，看来想在这个世界就业，也得有文凭才行啊。 魔术师组装机甲的功夫，那可是地下城一绝。三十六个亲卫队队员里，也只有杜舍一个人能用上魔术师亲手组装的机甲，还为此受到了其他队员的广泛嫉妒。莫苏石怀揣魔术师组装机甲的记忆，来这么一家小店求职，却因为“没有文凭”而被鄙视，不知那些亲卫队队员们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离开机甲店，莫苏石只好再去其他地方找工作试试看。 然而他接下来的遭遇跟机甲店里的情形大同小异。他总是被一个个跟机甲有关的场所吸引，什么机甲训练场、机甲修理厂、机甲培训班、机甲……去求职，却一次次被拒绝。 魔术师的两大技能，一个是驾驶机甲，他没继承到；一个是组装机甲，他倒是继承到了，可惜没有资历证明，别人不相信他。至于他自己上辈子会的电脑，在这个世界哪里用得上？魔术师生前没接触过电脑，所以莫苏石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电脑长啥样，更别提它们的用法了。 “要不，干脆去干体力活儿好了。”莫苏石愁眉苦脸地自言自语道。 于是他就去找体力活儿。 这次他倒是挺顺利的，一下就找到一个送货的工作。 多亏了魔术师年轻健壮的身体，匀称的体型充满了力量的美感，简直就像头野性的小豹子。店主一看他这身板儿，就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亲切地鼓励他：“年轻人身体不错，好好干！” 莫苏石总算安心了。这样看来，他至少不会在这个世界饿死。 当天下午，莫苏石就开始做送货的工作了。地下城连路都没有，当然更不会有车。有运输用的机甲，但不可能出现在莫苏石工作的这家小店。所以，他是把货物背在身上的。最初几趟，他走得还挺顺利。 但是后来他就出意外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就是在送货的途中遇到几台机甲从他面前走过。只是这机甲的型号有些特殊，那是直属军专用的型号——蜘蛛－K5。 最早的蜘蛛型号是魔术师提出构想，然后由其他设计师完成的，后来的新型号也是围绕这个框架作的改进。莫苏石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是亲眼看到蜘蛛的实物，那感觉还是大不一样。 蜘蛛太美了！这就是莫苏石对它的第一印象。 球形的主体四周伸出八条机械臂，机械臂上各种可变化的部件让它可以适应地下城复杂的地形。机身主体容纳着驾驶舱、能量系统和中枢系统，在机身各处都装有不同类型的武器。具体的配置因蜘蛛的型号而异，但这个系列基本的设计思路都是这样。 这是一款完全按照地下城的环境来设计的机甲。亲眼看到它在机械丛林间敏捷地穿梭，莫苏石第一次由衷地感叹，魔术师身为它的设计师，真是天才中的天才。 莫苏石这一感叹，一走神，就坏事儿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地下城，在这里连走路都是一种修行。不注意脚下的结果就是……差点儿摔得很惨。莫苏石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心下庆幸，还好没有真的摔跤。不然在这机械丛林里失足，不知道会被哪根金属管子戳死，或是被哪个齿轮锯断，总之就是能留全尸都不容易啊。 他刚想安心地拍拍胸脯说“还好”，却突然发现，他背上的货物不知道去哪儿了。 呃，好像……刚刚一不小心把它们全丢了下去？莫苏石看看脚下错综复杂的机械组成，心里不由为那些被分尸的货物默哀。同时，也为自己今天刚找的这份工作默哀。 最后，店主拿他前几次送货的工钱，抵了那些损失货物的货款，就把他辞退了。 “难道就没有适合我的工作？”莫苏石垂头丧气，“小怪物说三天后来找我，该不会就是料到我找不到工作吧？不投靠他，我就会饿死？” 莫苏石不信这个邪，又继续试着找工作。可惜历史依然不断重演，不是别人不要他，就是他自己做不好。而做不好的原因，依然是因为他老喜欢看着机甲发呆。 就这样，在小怪物和他的三日之约快要到期的时候，莫苏石的情况仍旧没有起色。他身上一点儿能用的钱都没有了，现在住的这个房间也快要到期。要是小怪物不来找他，他恐怕真的要在这个世界饿死。 或者，他也可以试试拿魔术师的银行卡取钱，看看毒蛇会有什么反应。嗯，大概可以饱餐一顿再死，毒蛇应该不会拒绝他这个小小的要求吧…… 5 .破坏公物是大罪！ 他就这么颓废地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心里充满了悲观的想法。 “喂，你想好了没有？”小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你这三天过得好像不怎么样啊？” 他的语气不知道该说是讽刺还是关切。莫苏石仔细分辨了一下，却发现他根本就是不带感情地说出了这个问题，好像那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嗯，还真是事实。 莫苏石苦笑：“我过得很不好，这下你高兴了吧？” “不，我没觉得高兴。”小怪物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觉得我应该高兴吗？哦，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同意当我的机师了，所以才有此一说？” 还装什么蒜，难道不是一切都在按你的计划进行吗？莫苏石腹诽。 “不然还能怎么办？”莫苏石满脸委屈，“你早就猜到了吧，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活不下去。” 小怪物无辜地眨眨眼：“我是设想过这个可能。毕竟你刚从另一个世界过来，要适应这里的生活恐怕很困难。不过这并不是绝对的，我发誓这真的不是我的计划。” 莫苏石心里好受了一点：“那你怎么就自信满满地提出三日之约了？” “因为你就算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肯定也不会那么快获得自己的机甲。”小怪物解释，“以你现在的水平，不可能获得跟机甲有关的工作。而要是靠与机甲无关的工作谋生，一点点慢慢攒钱去买自己喜欢的机甲，这个过程会把你逼疯。” 还真是一针见血。莫苏石搞砸那么多工作的原因，几乎都是因为它们跟他喜欢的东西没有关系，让他憋闷得快要发疯。 “银行里的钱你取不出来，身上的钱刚好够你用三天。如果你在这个世界适应得不好，时间再长你可能就要流落街头、饿肚子。所以三天的时间是比较保险的，而我也想尽快开始对你的训练。至于你会在三天之后还下不定决心，这个可能性我也是想到了的。” 定下三天这个时间，是因为考虑到时间再长就会让他吃苦头，这让莫苏石心里又好受了一点。然而他不禁好奇：“如果我现在还下不定决心，你又会怎么办呢？” “哦，其实这很简单。”小怪物淡定地回答，“如果你还能继续忍受，那说明你在这三天找到了工作，觉得自己可以适应这里的生活，而且暂时还可以忍受没有机甲的日子。但是，只要让你看看我变身成机甲的模样，你这种脆弱的忍耐就会不攻自破。” 好自信！他就那么认定自己变身成机甲之后，会对莫苏石有致命的吸引力吗？ 莫苏石有些不服气，很想说自己不会那么没出息。可是仔细想想，如果现在真的有一台机甲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告诉他只要点点头就可以亲自去驾驶……莫苏石光是这么一想，就已经觉得浑身发热了！ 小怪物玩味地笑了笑：“哦，你看起来很兴奋。怎么样，你还没碰过真正的机甲吧？想试驾一下吗？” 真正的机甲，想试驾一下吗？试驾一下，真正的机甲，试驾机甲，试驾真正的机甲……莫苏石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地一下就炸开了，“试驾”“机甲”这两个词在他耳边不断地回响。 “看样子真的很想。”小怪物开心地笑起来。 “嗯，想！”莫苏石也顾不得丢人了，同样开心地笑着，望向小怪物的两眼直冒大红心。 自从喜欢上机甲和电脑，莫苏石还从来没试过离开这两样东西这么长时间。整整三天没碰过机甲和电脑，莫苏石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了。小怪物这一招，还真是点在了他的要害上。 “那就走吧。”小怪物干脆地拉着他离开。在旅馆的房间里，他肯定是不能变身的，除非他想把这儿撑破。 他们在找一个空旷点儿的地方。 莫苏石止不住激动地颤抖，一边抖一边问小怪物：“呐，我说，你很漂亮吗？我的意思是，你变成机甲以后？你怎么知道我一看到你变身，就会忍不住答应当你的机师啊？” 小怪物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就你那点儿出息，看那些破烂都能看得入迷，还好意思问我这个问题……你确定你这不是在侮辱我？” 这倒也是，只要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机甲，不管是什么样的，莫苏石都会满足。他现在只是兴奋又紧张，忍不住想象小怪物变成机甲会是什么样子而已。 “没有没有，我当然知道你很漂亮，就是想知道你漂亮到什么程度而已。”莫苏石口不择言地拍着小怪物的马屁。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一处空旷地带。小怪物看了看四周，满意地点头道：“就这儿吧。” 莫苏石的心情再次攀上一个高峰。 然后…… 等莫苏石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小怪物的驾驶舱里，面对着十几支黑洞洞的枪管了。 呃，发生了什么事？莫苏石尝试回想。 他刚才，好像，失控了。 在看到小怪物变身机甲的一瞬间，他就失控了。三天来积攒的憋闷，都化作初次驾驶机甲的激动，让他无法自已。他按照魔术师记忆中的操作，爬进驾驶舱，然后就忘我地在操作台上乱按起来。 乱按的结果是，他用小怪物身上的武器，把周围打得到的东西都轰了个稀烂。于是，就招来了地方军的注意。那十几支指着小怪物驾驶舱的枪管，正是地方军对他表示的威吓。 莫苏石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非常懊恼。他郁闷地问：“你刚才怎么不阻止我？” 既然这台机甲是小怪物变化而成的，那么小怪物应该能听到他在驾驶室里说话吧？就是不知道小怪物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不能正常跟他对话。 果不其然，从操作台某处传来了小怪物更加郁闷的声音：“我叫你停下，喊了好多次了！” 呃，是这样吗……莫苏石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现在要怎么办？” 小怪物沮丧道：“还能怎么办？在地下城，破坏公物可是重罪，如果拒不认罪的话处罚就更重。你现在可没能力跟地下城的规矩叫板，还是乖乖认罚吧。” 破坏公物是重罪，这个说法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在地下城，明明连杀人这样的恶行都不会有人管，却有人管他是不是破坏了公物？回顾一下魔术师的记忆，莫苏石终于明白了这个现象的由来。 其实还是因为地下城的特殊性。 地下城是伊尼塞的一部分，但这里本来是不该住人的。地下城所有居民都只是偷偷住在这里，他们的身份并没有得到伊尼塞星球的承认。如果他们不闹事也就罢了，要是闹事，谁知道伊尼塞当局会对他们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地下城的居民不但要小心别破坏这里的机械组成，还得小心翼翼地维护它们。这都是为了不要惹来伊尼塞当局的愤怒。要是伊尼塞当局决定肃清地下城，那么光鲜崭新的机甲部队，将会把他们辛苦组装起来的破烂机甲重新变成垃圾堆，而他们所有人的尸体也会成为这些垃圾的一部分。 所以，破坏公物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罪行！ 莫苏石不由直冒冷汗，破坏公物居然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看来这次真的很难善了啊？ “小莫，事情做了就做了，男子汉要敢作敢当。”小怪物的声音在驾驶舱里回响，“你打开对外音频，跟他们说一声，你……等等，你在做什么！” 不等小怪物说完，莫苏石已经打开了驾驶舱的舱门，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黑洞洞的枪管之下。 “我投降！”莫苏石把双手做成喇叭状，对着外面大喊。 “你不是疯了吧！”小怪物崩溃地冲着他嚷嚷，“要是对方一个手滑，对你开枪，你这不是找死啊？” 莫苏石不知道厉害，无辜地挠挠头：“可是他们都已经拿枪对着驾驶舱了，如果开枪我也躲不掉，还不如表示我没有敌意，让他们放心呢？” “笨蛋！”小怪物怒吼，“你以为我的防御就这么不堪一击吗！只要你不打开舱门，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把驾驶舱外部打坏！” 这个嘛，其实莫苏石是以魔术师生前的战斗经验来判断的。魔术师的机甲虽然是他自己亲手组装，但原料依然是地下城里找来的废料，所以充其量也就是个质量好点儿的破烂而已。 如果是魔术师被人用十几支枪对准驾驶舱的话，他肯定会选择打开舱门表示投降。他的机甲可承受不了这么多枪支的齐射。只要对方开枪，有没有那一层薄薄的舱门，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啊，抱歉。”莫苏石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差点忘了，你比这里的机甲质量好得多。不过，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啊，所以还是按照魔术师的经验来判断比较保险了。” 双方的争吵就到此为止，莫苏石被地方军命令离开驾驶舱，他和小怪物也就说不上话了。 6 .劳改还可以选工作啊？ 莫苏石爬出驾驶舱，回到了地面，而对方也从自己的机甲里走了出来。莫苏石被一群身穿军服的人团团围住，各自拿手枪对准了他。 莫苏石心里紧张，却不知道对方其实比他还紧张。 我的妈呀，这还是人吗！这是军人们心里普遍的感慨。 如果有人用摄像机把莫苏石刚才用机甲做出的动作录下来，再把录像给莫苏石本人看，肯定连他自己都会吃惊，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杰作。前空翻、后空翻、空中转体720度、疾速俯冲在落地前转为疾速升空、各种动作配合不间断无死角扫射……要不是机甲的动作突然停下来，这些军人还不敢上前呢。 而且，开什么玩笑，瞧瞧这火力输出吧，周围的机械组件都被打了个稀烂啊！那可都是超高强度的合金，平时就算受到再猛烈的攻击，也顶多是留下一些刻痕、凹印而已，这次却出现了大面积的融化！就他们地方军用的破烂机甲，要是被这样的火力擦到一下，那肯定是渣都没得剩了啊！ 等他们看清肇事机甲的样子，心中的惊骇就更是无以复加。 瞧瞧这光鲜亮丽的机身，流线型的设计，跟地下城里常见的破烂机甲可不是一路货色。以前，人们以为这样的机甲只会在地下城外面的世界出现。而毒蛇上台之后，人们才发现，这位新掌领很有可能就是靠着先进的座驾打败了前任掌领魔术师。 “新机甲！”其中一个军人小声惊呼。 用惯了破烂机甲的地下城居民，对所有不是由垃圾组装而成的机甲，都用这三个字来称呼。新机甲！这个词被深深打上了毒蛇一系的烙印。因为毒蛇在加冕仪式上，曾经向所有地下城居民展示过自己的座驾，而且当众检阅了他的直属军队第一军——全军三百多人，无一例外也都换上了新机甲。 这个破坏公物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的机甲看起来跟第一军的座驾并不一样，难道毒蛇大人还给第一军之外的人配备过新机甲？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个人是毒蛇大人的心腹？这样的话，他破坏公物的罪过又该怎么处理？ 这队军人的首领，此时非常苦恼。 到底要不要罚这个破坏公物的人？罚，对方有可能是大人物，将来找他报复可就不好玩了；不罚，他连犯了破坏公物这种大罪的犯人都敢放跑，上头追究他的责任又怎么办？ 当他看清犯人的长相时，不由再次大吃了一惊。 “怎么是你小子？”他瞪大了眼睛瞅着莫苏石。 闻言，莫苏石也仔细看了看他，表情同样变得惊讶：“咦，你不是那个军官吗？” 这正是莫苏石刚出碓尸地的那天，在旅馆里遇到的那个军官。那天莫苏石差点就跟这军官打起来，最后却因为“那两个人”的巡街而不了了之。没想到，两人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碰头。 所谓冤家路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吧。 “你小子胆儿挺肥啊？居然还敢破坏公……”认出莫苏石，军官一时恨得咬牙切齿。他正想斥骂几句，却忽然醒悟似地变了脸色，“我说，你不会真的是魔术师吧？” 上次看到莫苏石的长相时，军官就有过这个怀疑。但是因为传闻中魔术师已死，而莫苏石又表现得太像小市民，他也就打消了这个怀疑。 然而莫苏石刚才展现出的驾驶机甲的水平，对他来说根本就是难以望其项背。一个平民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水准？如果对方真的是魔术师的话，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魔术师一定是用什么办法瞒过众人，让人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装成平民在这里潜伏。 毒蛇是因为机甲先进才赢了魔术师的，而现在魔术师居然也弄到了一台新机甲，那么…… 军官很自然地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副“魔术师复仇记”的蓝图，这让他吓得浑身直冒冷汗。万一这人真的是魔术师，将来他重新上位了，那自己这个得罪过他的小人物可如何是好？ “我不是魔术师。”莫苏石坚定地摇摇头，“真的不是。” 他越是这么坚决地否定，军官就越是心里怀疑，这一定是魔术师在竭力隐瞒自己的身份。 “那个，魔术师大人，小的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军官低声下气，凑近莫苏石的耳边小声说道。 莫苏石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了好多次，我真不是什么魔术师，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军官眼珠子一转，自以为明白了莫苏石的意思：“是是是，那大人希望小的怎么称呼您？” “什么大人小人的，我就一普通人，你叫我莫苏石就好了。” 得，那还不是魔术师吗？连取个名字都那么谐音。军官腹诽着，表面上却越发恭敬：“是，莫先生，请问我能跟您商量个事儿不？” 看军官这狗腿的模样，莫苏石就知道他还是把自己当魔术师供着呢。算了，反正说也说不听，实在要误会那就误会吧。 “什么事儿？”莫苏石无奈地放弃纠正军官的看法。 军官面露为难：“您瞧，这破坏公物可是大罪。我个人是不想为难您，可就怕对上头不好交代啊。要不这么着，您还是跟我走一趟。到了审判处，我跟负责的人说一声，叫他们给您从轻发落。事后我一定好好答谢您，成不？” 被误会成魔术师还有这样的好处？莫苏石正愁自己破坏公物这事儿怎么收场，一听军官这样建议，自然是点头称好了。 军官也高兴得很，以为是魔术师体谅他的难处，还千恩万谢的。 莫苏石本来担心小怪物要怎么办，如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小怪物变回人形，似乎有点儿不妥。然而就在军官请莫苏石把机甲收起来的时候，小怪物忽然自己就消失了。没有变回人形，而是整个不见。军官以为小怪物回到了莫苏石身上的空间枢里，而莫苏石则猜想他应该是自己跑哪儿溜达去了，都没在意。 就这样，莫苏石被军官毕恭毕敬地“押送”到了审判处。 军官让莫苏石在一间办公室里等候，说要去找认识的人来负责他的案子。不一会儿，一个模样斯文的瘦高个儿便走了进来，对莫苏石点头微笑。 “老马跟我说了，让我关照你。”瘦高个儿慢条斯理地对莫苏石说道。老马应该就是那个军官。 莫苏石“哦”了一声，心说，没想到那军官还真帮他说情了，这魔术师的面子还真够大。 “破坏公物是重罪，就算我是审判处的处长，也不可能给你免刑。”瘦高个儿的语速还是那么不紧不慢，“我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给你三个选择。一个是罚款，一个是监禁，一个是劳改。如果选劳改的话，时间上会比监禁短一点，但是会比较辛苦。你看，你选哪个？” 罚款，这个不用想了，莫苏石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哪还交得出罚金？至于监禁和劳改嘛，反正都是失去自由，在监狱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还不如用劳动缩短刑期。 “那就劳改吧。”莫苏石回答。 瘦高个儿点点头，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大叠文件，递给莫苏石：“那你看看这些工作的介绍，选一个接受劳改的地方。” 这还能选？莫苏石觉得新奇。 他哪里知道，一般的犯人是没这个权利的，被安排到哪里工作都是但凭吩咐。如果审判所的人看犯人顺眼，就安排他们去轻松的地方工作。要是看他们不顺眼，就送他们去最苦最累的地方，甚至故意让他们在工作的地方受辱。莫苏石是受到老马的关照，瘦高处长这才让他选自己喜欢的工作。 莫苏石看到那堆文件里，有好些工作的内容非常奇葩。比如说出气筒，就是专门负责给人撒气儿的，居然还分为军用和民用两种。还有什么人体公告栏，就是在身上挂满做好的公告板，在地下城里到处晃悠，吸引人来观看。也有很轻松的，比如坐在某个地方统计什么仪器的数据之类。总之，不一而足。 每种工作根据难度、辛苦程度、创造价值高低等标准的不同，被标上了不同的分数。理论上来说，犯人被分配的工作分数越高，需要服刑的时间就越短。但这只是理论，到底要做什么工作，做多长时间，其实都是由审判处说了算的。 “咦，机甲零件加工？”这份工作的名字马上让莫苏石眼前一亮，“居然还有跟机甲相关的工作？” 处长点头微笑，依然慢条斯理地回答：“是的，除了机甲零件加工以外，还有一份为军队清洗机甲的工作，也是跟机甲有关。”说着，还很热心地把那份清洗机甲的工作介绍也找了出来。 莫苏石把两份工作的介绍都看了看。机甲零件加工，要求犯人有较好的动手能力，而清洗机甲的工作则只要求犯人肢体健全。两份工作的辛苦程度都不是很高，但零件加工的难度稍微高一点，所以评分也比较高。 他还是比较倾向于零件加工这个选择。虽然清洗机甲的工作，可以让他每天接触完整的机甲，但只是简单的清洗，想想就觉得很无聊。而机甲零件加工，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新鲜的体验了，说不定还能让他对机甲有更多的了解。再说，这个工作的评分更高，能早点儿结束劳改，也是好事。 “如果我选机甲零件加工，要劳改多长时间？”莫苏石问。 “三十天。”处长回答，还从容地补充，“不管你选什么都是三十天。” “那我还是选零件加工。”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7. 初到劳改工厂 送莫苏石去零件加工厂的是一个小兵，是莫苏石不认识的人。 他拿着处长签字的判决书，上面写着莫苏石的名字，他要接受的劳改项目和时间，还有罪名——干扰军队巡逻。小兵同情地看了莫苏石一眼：“这么小的事儿居然也要劳改一个月，老兄你是被整了吧？” 莫苏石挠挠头，敷衍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处长告诉他，他的判决书一式两份，内容却是不一样的。档案里备份的是“劳改期限：三十年，项目：零件加工，罪名：严重破坏公物”，那是给上头的人看的。毕竟莫苏石造成了那么大的破坏，总得有个交代。而小兵手里拿的这份，则是给劳改工厂的负责人看的，罪名是随便安的一个。 新判决的重罪劳改犯，上头有可能在三十天之内查他的资料。这也是为什么处长说不管选什么都是三十天的原因。因为至少三十天之内，莫苏石的名字必须出现在劳改工厂的犯人名单里。 这件事情应该算是以最小的代价圆满解决了吧？莫苏石想。虽然被判了一个月的劳改，但工作内容是机甲零件加工，这对他来说恐怕乐趣还大于痛苦，几乎算不上什么惩罚。 唯一让他有些牵挂的是小怪物，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找自己？ 在见过小怪物变身成的机甲之后，莫苏石现在对地下城的破烂机甲有些看不上了。想想那造型，想想那威力……以前小怪物要他当自己的机师，莫苏石还不愿意；可现在，如果小怪物改变主意，那最痛苦的人就是莫苏石了。 他只是一时激动，误操作了一下，小怪物不会因此舍弃他这个机师了吧？莫苏石实在有些担心。他可不想那唯一一次试驾小怪物的体验，变成他只能默默怀念的美好回忆啊。 一路想着小怪物的事情，莫苏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劳改工厂。小兵领着他去见了工厂的负责人，把他的判决书交到负责人手上。 这个负责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体格算得上健壮，却有些发福，肌肉半松不紧的。他也穿着一身军装，腰间别着一把铁尺，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看军装的款式，他跟老马应该是同一级别的军官。 老马属于地方军的常备武力，偶尔出来巡逻巡逻，大部分时间却是呆在军营里训练。他这样的军衔在军营里就是个渣渣，除了小兵以外就他们的等级最低。他也就能在平民和属下面前撒撒野，面对长官也得收敛。 劳改工厂的负责人却不同。这个工厂里就他最大，那些小兵就是他的帮手，至于劳改犯则更加没有地位。除了偶尔有上级来视察的时候，负责人在这个工厂里就是国王一样的存在。 所以，负责人的态度也比老马嚣张得多。莫苏石和负责押送他的小兵来见他的时候，他几乎就是拿鼻孔看人的。 “行了，你回去吧。”负责人接过莫苏石的判决书，便对小兵挥了挥手。 小兵对他行了个军礼，便离开了。 就剩下莫苏石独自对着表情嚣张的负责人。 负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莫苏石，那眼神像是挑衅，又像是玩味，也像是在评估货物。莫苏石仔细想了想，觉得对这眼神最贴切的形容应该是，对方在考虑怎么整他。 看来，劳改犯的日子果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好过，跟普通工人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这事儿也是自己理亏，做错了事情会受罚也是理所当然的。自己还受了处长的关照，受的惩罚已经算轻的了呢。莫苏石心说，还是忍忍吧。 反正在跟电脑和机甲无关的事情上，他向来是不太在意的。工作辛苦也好，衣食质量差也好，受人冷眼、辱骂也好，只要不掉块肉，他就觉得无所谓。 再说他之所以惹出这祸，原因还是驾驶机甲的时候出了问题。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可以不去试驾小怪物，也不用接受劳改，他也还是会选择试驾。为此吃一个月苦头，他觉得值了。 负责人见他这般低眉顺眼，不由露出满意的表情。他随眼扫了扫莫苏石的判决书，见罪名一栏写着“干扰军队巡逻”几个字，便冷笑了一下。 又是个被地方军看不顺眼的倒霉鬼，他心想道。 “你这是第一次进厂子来？”负责人拿捏着声调，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他说的厂子，便专指各类劳改工厂。 莫苏石点点头。虽然他不知道所谓厂子的意思，不过无论是劳改还是在零件加工厂工作，对他来说都是第一次。 负责人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教官问你话，要好好回答，新人！哼……不过没关系，咱们可以慢慢来。新人嘛，得慢慢教。一个月，这时间够你好好学些教训了。” 莫苏石挠了挠头：“哦……是，我是第一次进厂子。” 负责人挑剔道：“要说‘是，教官’！厂子里都是军事化管理。” 莫苏石老老实实跟着说：“是，教官。” 负责人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便决定今天先到此为止：“你的刑期从明天开始，今天就先下去适应适应环境吧。”说着便让人把他带走。 因为刑期还没有正式开始，莫苏石被允许在工厂里走动，以熟悉环境。不过仅限于劳改犯能活动的区域，也就是车间、食堂、宿舍这些地方。走出去是不行的，军人休息的地方也不能去。 一个小兵给他拿来劳改犯的囚服，让他换上，莫苏石便乖乖换了。 这让小兵对他的印象不错，因为大多数初来乍到的犯人都是刺儿头——不然也不会闹事儿，被送来这里。那些刺儿头最终还是会被教官驯得服服帖帖，但最初总会让他们这些小兵受不少气。所以，难得遇到这么个脾气温和的犯人，小兵便忍不住想帮他一把。 “你是新来的吧？以前学过零件加工的方法吗？”他关心地问。 莫苏石摇摇头。 小兵注意看了看四周，附近没有其他人，便小心翼翼地凑近莫苏石，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那你最好趁今天去请教一下厂里的老师傅。平时都是由他们负责带领犯人们干活儿的，新来的犯人也是由他们指点。不过，要是等明天刑期正式开始，你再去学，恐怕就要吃不少苦头了。” 他又紧张地环顾一下周围，确定情况安全，才继续对莫苏石解释道：“其实长官不让我们对犯人说这些，这样他才好揪犯人的小辫子，他才好整人。不信你到时候看，还有几个人也是今天来的，比你到得早一点儿，他们这会儿逍遥着呢。明天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莫苏石暗自吃惊，对小兵点了点头，同样低声回应：“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小兵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看你顺眼，其实也帮不了你多少忙。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于是，莫苏石换上囚服之后，便按照小兵所说的，去找厂里的老师傅请教了。 这些老师傅都是普通的平民，没过犯事儿，也没军衔。就是正常地在厂里工作，带带新来的犯人，检查一下劳改犯们的产品，安心拿他们的工资。 看到莫苏石来请教，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既不给他脸色看，也不看他的脸色。在这儿工作多年，他们见得最多的就是劳改犯，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都已经习惯了。反正这儿也不是他们说了算，但也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莫苏石学得非常认真。这不仅仅是因为小兵说过，现在多学一点儿，明天就能少吃点儿苦头。更因为这些都是跟机甲相关的知识。 因为有魔术师的记忆打底子，他其实算是懂得组装机甲了。看到一个个形状不一的零件，他就能想到它们是怎么组装在机甲身上的。看着一件件垃圾在老师傅们的手上，变成可以装在机甲上的零件，他只觉得很兴奋。每件成品出来，他都会在脑子里描绘，这个东西应该是机甲身上的什么？ 虽然这些零件只能组装出不怎么样的破烂机甲，但破烂机甲只是材料不好，结构还是很完整的。他看着这些垃圾做的零件，脑子里却勾勒出另一幅画面。如果手上有更好的材料，他可以做出什么样的零件？要怎么配在机甲身上？ 一边学做零件，他一边就在心里构思。如果小怪物真的不来找他了，那他说不定可以做一台自己的机甲！做出来肯定是没有小怪物那么好了，但也聊胜于无。 等到车间要关闭的时候，莫苏石还不想停下来。还是老师傅们提醒他，他才知道要放工了。今天本来不是正式刑期，他却也跟其他劳改犯一样工作到最后一刻。 “行了，去吃饭吧。”其中一位老师傅对他说道。 莫苏石用手背干净的地方揉了揉眼睛，对各位老师傅报以感激的一笑：“谢谢，今天跟您们学到了很多东西！” 这是他上辈子就养成的习惯。因为大多数时候，他学电脑都是靠自己钻研，遇到不会的问题也只能独自想办法解决。偶尔得到高手的指点，会让他进步更快，但这样的情况很少发生。所以他也格外珍惜这样的机会，对愿意花时间指点自己的人真心感激。 放下手里的东西，他便朝食堂走去。 8 .下马威 其他犯人比他来得还早，因为放工的时间一到，他们就都冲出来了。而不像莫苏石那样，还跟老师傅磨磨唧唧，又从容不迫地走过来。看看这些人脏兮兮的囚服，就可以想象他们这一天的工作有多辛苦，这会儿他们早就都饿得不行了。 食堂的一侧放着几个大桶，都是给犯人们准备的饭菜。坐得离饭菜最近的，却是几个穿着干净囚服的家伙。莫苏石猜想，他们应该就是跟自己一样，今天刚到的劳改犯。因为刑期没有正式开始，他们都没有去干活，当然也没有弄脏衣服。 这些新犯人看着盛饭菜的桶，眼神格外贪婪，个个蠢蠢欲动。而老犯人们虽然也是一副期待开饭的样子，表面上却很老实，似乎有什么原因让他们克制着自己。 莫苏石静静地坐在一角。 吃个饭而已，有必要那么夸张吗？不知道老犯人们平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但那些新犯人，怎么也一个个像饿死鬼似的，难道他们进来之前就很久没吃过饭了？ 他这是不知道军队整人的方法。哪有劳改犯像他这样，进来之前没吃过苦头的？审判处那儿就已经是第一关了。犯人在审判处被饿个好几天，一点儿都不奇怪。刚来的犯人，往往都在审判处吃过亏，很多人还以为来到劳改工厂就是脱离苦海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教官亲自出现在食堂里，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兵。其中一个正是之前好心提醒过莫苏石的那个人。 “今天来了几个新人，所以我特意来跟你们说两句。”教官趾高气扬地扫视了一下全体犯人，但目光焦点并没有落在任何一个犯人身上。他就是摆摆架子，耍耍威风。 几个新犯人有点儿不耐烦，在座位上动来动去。 “你们是被罚到这里来干活儿的。在刑期结束之前，你们干活儿，这里给你们管吃管穿管住，但没有报酬。这一点你们应该都清楚了。”教官厉声道，“相反的，如果你们不干活儿，或者干不好，那就没有你们吃的东西！” 话说到这儿，有些新犯人已经明白过来了，这又是要让他们饿肚子。而一些老犯人则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一副“终于轮到你们来尝尝这滋味”的样子。 莫苏石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可是有些饿了啊。 “干了活儿的人上来领食物！”教官喝了一句，老犯人们就自动在他面前排好了队。有个新犯人也想浑水摸鱼，悄悄站到了队伍里。见状，其他新犯人也纷纷模仿。 教官看着新犯人们混进队伍，也不阻止，只是冷笑。 他抬眼看看四周，发现了独自坐在角落的莫苏石。整个食堂的犯人都排起了队，只有莫苏石一个人坐着，让他变得非常显眼。 “那个新来的，给我出来！”教官指了指莫苏石所在的方向，命令道。 莫苏石稍微愣了一下，没想到教官会叫他。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教官所指的方向就只有他一个人，不可能是在叫其他人出去。 他便站起来，走向教官。 教官看了看他脏兮兮的衣服，问：“你刚才去干活儿了？” 莫苏石点点头。 “我教过你要怎么回答我的问题？”教官的语气变得有些危险。 莫苏石连忙补充回答：“是，教官，我刚才去干活儿了。” 教官又是一声冷笑。他抽出那把一直挂在腰间的铁尺，将它在手里掂了掂。莫苏石注意到，那个之前提点过他的小兵，在看到教官抽出铁尺的一刹那就变了脸色，朝他丢过来一个同情的眼神。 他还在猜教官到底打算做什么，教官就已经用行动给了他答案。只见教官微微弯下腰，握着铁尺的手向后挪了一点，做了个蓄势的动作。然后…… “啪！”铁尺狠狠抽打在了莫苏石的大腿上。 “咝——”莫苏石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止不住地跳脚。 这尺子将近有半米长，三指宽，一指厚。力臂够长，质量够重，打在身上那可是扎扎实实的疼。老犯人们想必都领教过这尺子的厉害，这会儿看着莫苏石苦着张脸的怂样，都是捂嘴偷笑。 瞧见莫苏石这痛苦又狼狈的模样，教官露出了残忍而愉悦的笑容：“以后再记不住规矩，我还会像这样教你，听明白了吗？”一边说，还一边掂着手里的铁尺。 莫苏石咬了咬嘴唇，忍痛回答：“是，教官！” 看来，这劳改犯的生活还真不轻松。他瞥见之前那个小兵，这会儿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那样子似乎在说“只挨了一下，运气还算不错”。莫苏石不由苦笑，莫非他现在还应该觉得庆幸吗？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庆幸了。 教官带来的两个小兵，分别负责给犯人们分发饭菜。犯人们会向他们出示一张卡片，让他们检查。小兵检查过卡片之后，都会大声报出上面的数字。莫苏石发现，只有数字超过二十的犯人，小兵才会照常给他们分发饭菜，而数字不足二十的，就只能得到白饭。 估计那个卡片上记录的，就是犯人们今天加工的零件数量吧。 而新犯人们还没领到属于自己的卡片，就算混在队伍里，想装老犯人，又怎么装得了？他们很快就被两个小兵揪了出来。 莫苏石从挨了那一记铁尺之后，就一直被教官勒令站在旁边，好像罚站一样。而这些新犯人们被带到教官面前的时候，莫苏石也依然在傻站。 “我开始就说过，今天来了几个新人，所以我特意过来说两句。”教官冷笑着将这些新犯人扫视了一遍，手里还继续掂着他那把铁尺，“接下来，才是我真正跟你们要说的内容。” 接下来的内容，他是用铁尺来跟新犯人们“说”的。 除了莫苏石，其他新犯人都被勒令脱下囚服——用教官的话来说，不干活儿的人不但没有饭吃，也没有资格穿衣服。然后，这些光着身子的犯人就被教官用铁尺挨个儿“教育”了一顿。每一记抽打，都在犯人赤裸的身子上留下清晰的红痕，引起犯人一阵阵惨嚎。 等教官对新犯人的教育实施完毕，老犯人们吃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打到后来，几乎大半的老犯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围观新犯人受刑。众目睽睽之下，新犯人们更是感到难堪。 莫苏石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还好他只挨了一下，还好他现在只是罚站。他现在是真的觉得庆幸了。 劳改犯的生活就是这么苦逼的吗？莫苏石有些沮丧。学习机甲零件加工带来的喜悦，也被将要受苦的恐惧冲淡了不少。 过了好久，教官终于打够了，这才让新犯人们重新穿上了囚服。 之前或是暴躁，或是狡黠的新犯人们，这会儿一个个都像霜打了的茄子，没精打采。 然后，教官却往莫苏石这边走过来，把莫苏石给吓了一跳。该不会又轮到他了吧？难道他不是逃过这一劫了吗？莫苏石心里暗暗叫苦。 “你小子挺本分。”教官在莫苏石面前停了下来，却把铁尺挂回了腰间。这个动作让莫苏石安心了不少。“不想像他们一样挨打的话，就保持这个态度，还有记好我教给你的规矩。” 莫苏石连忙回答：“是，教官。” 教官满意地拍了拍莫苏石的肩膀，又转头对那两个小兵下命令：“你们两个，带这些新来的去他们自己住的地方。”说着，就自己先走了。 给莫苏石带路的依然是之前那个小兵。 他故意先送走了其他新犯人，最后才给莫苏石安排房间。本来一间宿舍要挤好几个犯人，但轮到莫苏石这儿的时候，有其他人的宿舍正好都满人了，这小兵就给莫苏石单独找了一间。 莫苏石看出他是故意关照自己，便诚恳地对他道了谢。 小兵摆摆手。现在就他跟莫苏石两个人在房里，他说话也比较放得开，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我说了，我能帮你的不多，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看了莫苏石一眼，像下了决心似地再次开口道：“我有个弟弟，年纪比你还小，也是平民。唉，本来去年就想让他参军，可他身体素质不过关，被淘汰了……我知道你们平民都不容易，来这儿的人也不是个个都罪有应得。那些刺儿头我是不想管，像你这样的，我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莫苏石再次诚恳地道谢：“真的很谢谢你。可以交个朋友吗？我叫莫苏石。” “我叫齐正。”小兵爽快地回答，“你可以叫我阿正。” 齐正又跟他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莫苏石坐到床上——这所谓的宿舍里其实也就摆着几张床。他脱下裤子来看了看挨过打的大腿，那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瘀痕。 “啧，真狠。”莫苏石皱着眉头，轻轻抱怨了一句。不就是忘了说“是，教官”，居然对他下这么重的手。这教官可真不好伺候。 “谁叫你落到他手上了呢？”突然，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9 .小怪物来探监 小怪物！ 莫苏石先是一惊，随后却是一喜。小怪物来找他了，应该是来找他当自己的机师的。所以，他还有机会再次驾驶小怪物，对吧？ 抬眼，便看到小怪物站在房间中央。小小的个头，却格外有存在感。 莫苏石脸上扬起笑意。小怪物的出现，让他一下子就把之前的郁闷抛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样，想好了没？”小怪物笑着问莫苏石。 句子是疑问句，那语气里的自信却说明他对莫苏石的答案早有预料。对于自己选中的这个机师，他是志在必得。 莫苏石忙不迭地点头，连连答应：“我愿意，我愿意！”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真的听到莫苏石这样回答，而且语气还那么热忱，依然让小怪物忍不住洋洋自得。他跑到莫苏石床边坐下，看了看莫苏石腿上的伤口，对这位刚刚确定了关系的机师表示关心：“被人打了？疼不疼？” “疼！”莫苏石满脸委屈。 小怪物手掌一翻，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小盒子来。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挖出一坨膏状的东西，抹在莫苏石的伤口上：“来，给你上点儿药。” 先是感觉一股清凉，然后变成带着点儿麻劲儿的温热。莫苏石感觉伤口一下子就舒服了不少。 “这药好厉害，才擦上一会儿就不疼了。”莫苏石啧啧赞叹，“真是好东西。” 小怪物微微笑了笑。他一边给莫苏石上药，一边随意地问：“今天过得怎么样？第一次当劳改犯，吃了不少苦头吧？” 莫苏石摸了摸鼻子：“呃，还好吧……虽然教官很凶，但是加工零件还挺有意思的。” 小怪物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他给莫苏石擦完药，就把手上的药膏盒子放在身边，腾出手来又是一翻，掌心上又多了一个密封的包装袋：“吃点儿东西吧，晚上没吃饭饿坏了吧？” 莫苏石乐得脸上笑开了花：“嗯！”高兴地撕开包装袋，拿出里面类似饼干的物体，张嘴就啃。 “好吃好吃！”他边吃边赞，“你身上怎么这么多好东西？” “那当然，不是好东西能让我看上吗？”小怪物满脸骄傲，却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莫苏石笑嘻嘻道：“那你怎么就看上我了？我这个机师有那么好？” 他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毕竟他知道自己只是个菜鸟。小怪物不是也说了吗，他怕在这个世界暴露行踪，所以才到异时空随便找了个精神主体。要不然，像小怪物这么先进的机甲，哪里轮得到他来驾驶？ 没想到小怪物却一本正经地回答：“确实很好。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很满意的。” 这倒让莫苏石有些不好意思了，心虚地摸摸鼻子：“是、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之前那么一通胡闹，你该生我的气了呢。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不想要我这个机师了。” “嗯，你是有点儿毛躁，这个缺点得改。不过……” 莫苏石竖起耳朵，等着听小怪物会怎么夸他。然而小怪物只说到这儿，就再也没有下文了，让莫苏石好一番失望。 小怪物陷入了沉思。他手上还在机械地给莫苏石上药，似乎忘了要停下来。 “好了好了，擦的药够多了。”莫苏石赶紧提醒，“真浪费，这么好的药应该节约点儿用才是。” 闻言，小怪物停下了，随手把药膏收了起来，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为什么？反正我还有的是材料，药用完了再配一副就是，有什么好节约的。” 莫苏石不由一呆：“呃，原料？你哪来的地方放什么原料？” 说起来，刚才小怪物拿出药膏和食物的时候，也是随手一翻就变出来了，跟变魔术似的。 小怪物撇撇嘴：“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空间枢这种东西吗？魔术师以前不就是用空间枢来装他的机甲的，不然那么大个东西怎么随身携带？” 空间枢啊……莫苏石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机师确实很多都是用空间枢来装机甲的。小小的空间枢里，隐藏着大大的次元空间。除了用来装机甲，也可以用它来做随身仓库。不过空间枢的造价太贵，在地下城就更是稀少得可怜，魔术师要不是贵为掌领，也不会有这么奢侈的东西。 “咦？这么说来，魔术师的空间枢到哪儿去了？”莫苏石突然自言自语地问了这么一句。 之前没想起这个碴儿，现在听小怪物这么一说，他便觉得有些奇怪。 魔术师生前曾让人打造了三十七个空间枢，并把它们安装在三十七枚一模一样的灰色吊坠里，做成项链。这三十七条项链，他给自己留了一条，剩下的则送给了亲卫队的三十六名队员。所以，魔术师和亲卫队用的空间枢全都是同一款式的。 跟杜舍对决的时候，魔术师的机甲被打坏了，但空间枢依然完好。在他死前，也不曾把这条项链从脖子上摘下来。然而莫苏石在他的身体中复活之后，身上虽然还能找到魔术师随身携带的一些小物件，却没有了这条灰色吊坠的项链。 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不见了，真是可惜。 莫苏石刚冒出这个想法，小怪物就再次摊开手掌，一条灰色吊坠的项链就静静躺在了他的掌心上：“你是说，这个东西？” 原来小偷在这儿！ 莫苏石鄙夷地看着他：“你自己不是有空间枢吗，怎么还……不对，你是怎么把这个项链藏起来的？次元空间应该是不能叠加的吧？空间枢不能放进次元空间里的呀！”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小怪物不以为然地再次把项链收起来：“对我来说没有这个问题。我的次元空间里不但可以放空间枢，还可以放生物，甚至可以放有精神主体的活人——不过这个就得在精神主体不抗拒的情况下，才能把人塞进去了。至于我为什么要拿走这个空间枢，那是因为它很容易暴露你的身份。” 这可是魔术师的空间枢。款式那么特别，来历也那么特别，要让知情的人看到了，岂不是明白告诉别人，他就是魔术师？ “呃，好吧，还是你想得周到。”莫苏石接受了小怪物这个说法。要不是小怪物事先把项链拿走，他自己肯定注意不到这个细节，说不定这会儿早就被毒蛇请去喝茶了吧。 “不过，居然可以在空间枢里放空间枢，这个技能还真是逆天啊。”莫苏石用梦幻的口吻感叹着，“那岂不是可以这么说，只要有数量足够的空间枢，理论上你就可以拥有无限的储存空间？” 次元空间的体积越大，空间枢的造价就越高。如果买一堆小型的空间枢，倒是也能得到可观的总体积，但是一大堆空间枢本身也很占地方。要是可以在空间枢里放空间枢，那携带起来就方便多啦。 小怪物却是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的次元空间本来就是无限的，不是什么理论，也不需要更多的空间枢。我保留这个项链，又不是想要它里面的次元空间，只不过是把它当作证明魔术师身份的道具而已。将来你也许有需要扮演魔术师的时候，这个道具会派得上用场。” 本来就有无限空间！莫苏石傻眼了，这个小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头？光是这一个技能就足以让他价值连城！自己居然成了这么一台机甲的机师，到底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 “嘿嘿，嘿嘿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莫苏石只能幸福地傻笑了。 小怪物看了看他这傻乎乎的样子，淡定地说道：“行了，别扯淡了，快睡觉吧。明天你干完工厂里的活儿，我再带你去做驾驶训练。有你忙的呢。” 莫苏石还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回不过神来。听见小怪物说要带他去训练，也没什么反应，就呆呆愣愣地应了一句：“好。”然后就乖乖地躺下睡觉。 真是个单纯的家伙。小怪物看着莫苏石转眼就变得沉静的睡脸，心里默默想道。 之前他说他对这个机师非常满意，那不是假话。 莫苏石确实有不少缺点。他只要一遇到跟机甲或电脑有关的事情，就不冷静。而对于机甲和电脑以外的事情，他又缺乏经验。虽然真实年龄都已经四十好几了，有些方面却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单纯得很。 然而小怪物欣赏他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他足够单纯。 单纯地喜爱着机甲，单纯地喜爱着电脑，单纯地享受着其中的乐趣。对别人来说枯燥的事，艰苦的事，却能让莫苏石乐在其中。而除了对自己的爱好比较执着以外，莫苏石不会有太多欲望。即使生活诸多不顺，只要还能跟自己喜爱的机甲和电脑在一起，他就能轻易地满足。 如果说机师的生涯是一条漫长的修行之路，路途的艰险让许多人望而生畏，莫苏石却能陶醉于沿途的风景。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一次艰难的跋涉，莫苏石却把它当作一次愉快的旅游。 但愿他能一路顺风地前进下去，不要在途中倒下了。小怪物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轻手轻脚地把被子给莫苏石盖好。 10 .可怜的少年 第二天，莫苏石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早已没有了小怪物的身影。 不知道这家伙又上哪儿溜达去了？莫苏石这样想着，却并没有太过担心。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小怪物的机师了，小怪物总不会第二天就马上把他抛弃吧？ 隐约记得睡觉之前，小怪物似乎说过什么……今天放工之后要带他去训练？好像是这么个意思，但是怎么可能呢？他现在可是劳改犯啊。没有自由，连工厂都出不去。总不能在工厂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驾驶小怪物吧？ 也许是他听错了，或者是他会错意了。反正大概就是今天放工之后，小怪物会给他安排什么活动就是了。莫苏石想了一会儿，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一边。 今天是他正式开始服刑的日子。 上辈子活了四十多岁，却从来没受过法律的制裁——并非因为莫苏石是个好好市民，而是他在网上作案的时候太高明了，没有被人查到过证据。这次当劳改犯，倒是个新鲜的体验，更别说还有机会学习机甲零件加工的方法…… 莫苏石本来就很容易看得开，再加上昨天小怪物的出现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他现在不但不觉得沮丧，反而有些兴致勃勃。 也许是因为昨天睡得香，今天他很早就起来了，而且觉得精神很不错。洗漱过后，他哼着小曲儿出了门。瞥一眼宿舍楼外的钟——六点钟不到，离犯人们早训练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齐正昨晚告诉过他，犯人们早上七点就要到操场上集中。虽然他们主要的刑罚是劳动，但工厂里是军事化管理，教官对犯人们的操练是一天也没有落下的。 反正也没事可做，莫苏石便决定先去操场上转两圈。 然而，当他走进操场的时候，却发现教官已经等在那里了。教官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既没有穿军装，也没有穿囚服——在劳改工厂里，似乎只有那些老师傅才会穿这两种衣服以外的服装。不知道这会儿跟教官站在一起的是谁？ 想起教官昨天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有他腰间那把铁尺的威力，莫苏石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要溜走。可惜，他的动作慢了点儿。教官已经看到了他的身影，招手示意他过去。 莫苏石只得硬着头皮遵命。 走近了才发现，站在教官身边的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老师傅，而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一双手铐绕过少年头上的一条机械横梁，将他铐住，迫使他的双手吊高。少年在小声抽泣，而他身边的教官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铁尺，让人一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背对着教官和莫苏石，莫苏石看不见他的长相。可他总觉得这个少年的身影有些眼熟。 怎么教官一大早就在这儿揍人？而且对方不是什么犯人，只是个平民少年？莫苏石心中疑惑，不禁暗自猜测着少年的身份。 不过自从莫苏石出现，教官倒是没有再打那孩子。等莫苏石走到跟前，他便向莫苏石问话：“怎么一大早就到处乱晃？不会是在想办法逃跑吧？” 这个罪名莫苏石可担不起。他连忙摇头否认：“当然不是！我就是起床早了，到处走走而已。” “怎么，饿醒的？”教官微微笑了笑，可这笑容给莫苏石的感觉却是狰狞。 昨天莫苏石也跟其他新犯人一样，没有吃晚饭。教官哪里知道，有只小怪物舍不得他的机师挨饿，早就把莫苏石给喂饱了。所以，他这才有此一问。 莫苏石当然也不想让人知道，小怪物给他食物的事情。于是便将计就计地回答：“是，教官。” “那我给你个机会，让你等会儿吃早餐的时候多吃点儿。”教官说着，却笑得一脸奸诈，“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原地做青蛙跳，一分钟至少做十个，边跳边报数。要是你能坚持到早训练开始之前，我就让你在吃早餐的时候吃到饱。” 这个奖励对莫苏石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他现在还不知道一餐饱饭对劳改犯来说有多奢侈。 “不过要是你坚持不下去……”教官用铁尺在莫苏石大腿侧面轻轻点了点，吓得他绷紧了身子，“我就让你吃这个吃到饱。” 早餐吃少点倒是无所谓，挨打可就大大的不好受了。莫苏石绝对做不到无视这个后果。于是他又应了一声“是，教官”，就依照命令开始做青蛙跳。跳一下，就大声报一次数。 见他这么听话，教官露出满意的表情。安顿好莫苏石，他又回到那个少年身边。 少年还在不住地哭泣。看到教官再次靠近自己，他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瑟缩了一下。但是因为手被铐住，他能移动的范围有限，这个动作根本毫无作用，反而还让手铐在他手上磨出浅浅的伤痕。 “怎么样，想通了没有？”教官用劝诫的语气对少年说道，“在这儿吊了一夜，又挨了一顿板子，你也该学乖了吧？瞧瞧人家多聪明，一来就知道要听话。早点儿听话，不就少吃点儿苦头吗？” 莫苏石知道教官说的“人家”就是指他。其实这种说法多少有点儿侮辱人的意思，可莫苏石听着却没什么感觉。他反而越发好奇，想知道这个看起来像是平民的少年，为什么会被教官铐在这里折磨。 “我又不是劳改犯！”少年大声反驳。尽管声音还带着哭腔，却是没有一点儿妥协的意思。“你凭什么抓我？军人就了不起吗，军人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哼！”教官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小鬼就是小鬼，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天真的话。” 话音刚落，铁尺就已经抽在了少年的大腿后侧。少年大声哭叫，还用力挣扎了一下。可是手上传来的疼痛却让他立刻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虽然少年哭得凄惨，莫苏石却看得出来，教官这次抽打的力度并不算强。至少跟他昨天打莫苏石和其他新犯人的时候相比，这力度差远了。难道因为对方是平民，所以多少还有些顾忌？ “你觉得你还能忍，是不是？你觉得我拿你没辙？”教官把铁尺杵在地上，质问道，“我告诉你，军爷我这是怕把你的小身板儿给打坏了，没怎么用力。你最好识相点儿，别等军爷动真格的时候你才知道厉害。” 少年哭得可怜，嘴上却还是不服软：“你这是违反军纪！等我出去了，一定到审判处去告你！” 莫苏石不由在心里摇头叹息。这孩子果然是太天真了。就算他真的想把教官告到审判处，也得等他从这儿出去了再说吧。现在说这种话，不是白白激怒对方吗？ 果然，教官不但没被他这话吓住，反而冷笑了一下：“审判处？审判处的人也都是军方的，你有本事告倒我你就告去啊？最好让审判处给我判个死刑，别让我有机会再整你。” 一边说，铁尺就一边往少年身上招呼。这次每下抽打的力度比之前重了一些，一番话下来，少年早已是泣不成声。他疼得不住扭动身子，却怎么也躲不过铁尺的攻击范围，挣扎的成果只是把衣服弄乱了一些。 教官停了一阵子，让少年缓缓劲儿。瞧他这个哭法，再这么打下去非哭岔气儿不可。 “叶大人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少年的哭声渐渐平息，却突然用嘶哑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大人？ 莫苏石记得，之前在旅馆问前台小姐“那两个人是谁”的时候，前台小姐曾经告诉过他，“那两个人”指的就是花大人和叶大人。他们都是直属军的军人，在军队里的身份极高。不过当时前台小姐介绍得比较多的是花大人，对叶大人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而这个少年此时却单独搬出了叶大人的名头，而不是像多数平民那样同时提及两人。这样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教官似乎也觉得意外，神情顿时变得有些紧张：“你跟叶夺队长是什么关系？” 叶夺队长……叶大人的名字就是叶夺吗？ 少年还在继续哭泣，却没有回答教官的话，而是恨恨地说着：“你死定了。” 教官皱紧了眉头。 他在劳改工厂中作威作福惯了，却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军衔。他不怕被平民告到审判处，却怕军衔比自己高的人找自己麻烦。审判处一向对军队护短，不仅对军人欺负平民的事网开一面，对军官以私刑处置下属的事情就更是睁只眼，闭只眼。 如果这少年真是叶夺的人，将来在叶夺面前告他一状…… 可是仔细想想，少年为什么现在才抛出叶夺的大名？之前抓他的时候不说，吊了他一夜也不说，刚开始打他的时候还是不说。偏偏等到疼得受不了了，才拿叶夺的名字来吓唬人？ 教官冷笑，还真差点儿被这小子给吓唬住了。 “你认识叶夺队长？”他把铁尺在空中挥得“刷”地一响，“那我干脆就把你打死在这儿，省得你去给他嚼舌头了。” 紧接着，铁尺便扎扎实实地落在少年身上。这次教官没有再手下留情，抽打的力度比昨天打犯人的时候还要狠。少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教官却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留，铁尺舞动起来就没有停过。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啊！啊——！”不一会儿，少年就开始崩溃地尖叫着，发了疯似地拼命挣扎。 他早已顾不得手铐对他手腕的摧残，铁尺带来的疼痛早已超越了他忍受的极限。尽管再挣扎也无法躲掉任何一记抽打，可他就是需要做点儿什么来发泄这几乎把他逼疯的痛苦。 教官对他的惨叫充耳不闻，继续像上了发条一样有节奏地挥舞着铁尺。 莫苏石看不下去了，把目光转向一旁。然而仅仅是少年的哭喊，就已经让他听得心酸不已。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地提高了报数的声音，而且每次开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听你话！我帮你干活儿！啊，啊啊——！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少年声嘶力竭地连声喊着央求的话语，“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然而酷刑还在继续。少年的手腕很快就被手铐磨破，原本干净的裤子也变得血迹斑斑。他的哭叫声和挣扎的幅度逐渐变小，似乎是没了力气。而他求饶的内容，最后也从“不要打”变成了“不要杀我”。 莫苏石只觉得背心发凉。难道教官真打算把这孩子打死在这儿？ “现在知道怕了？”教官终于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问奄奄一息的少年。 “是……”少年看到了一丝希望，赶紧死死抓住，“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教官用铁尺轻轻拍着少年的腿，在他凌乱的哭声中轻声问：“现在肯乖乖干活儿了？” “我干！我什么都肯干！”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这回，教官终于把铁尺别回了腰间。 11 .难怪觉得眼熟 “新来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教官却突然朝莫苏石喊了一声。 莫苏石停了青蛙跳和报数，站直了身子，回话：“我叫莫苏石。” “难听的名字，又长又不好记。”教官不悦地嘟哝了一句，“石是哪个石？” “石头的石。”莫苏石暗自苦笑一下，心说不知魔术师要是听到有人这么评价他的本名，会是什么表情。 “那以后就叫你石头。”教官不容置疑地说，“石头，你过来。” “是，教官。”莫苏石应了一声，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到教官和那个少年的身边。 这样近距离地看，少年的惨状就更是触目惊心。裤子上血淋淋的一片，粘在早已被打得变了形的大腿上。想到裤子里面血肉模糊的样子，莫苏石就不由一阵胃酸。还有少年的手腕，也被手铐磨得没一块好皮，大量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脸颊和衣襟。 教官看出莫苏石被少年的惨状震住了，竟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抛给莫苏石：“你来帮他把手铐解开。” 接过钥匙，莫苏石为难了一下，才回答：“是，教官。” 少年的手腕伤成这样，取下手铐的时候一定很疼。如果可能的话，莫苏石真不想由自己来做这件残忍的事情。但是仔细想想，总得有人帮少年取下手铐。要是让教官来做的话，想必一点儿也不会对他怜惜，肯定会粗暴地把他弄疼。 手铐绕在横梁上，对莫苏石来说太高，操作起来不顺手。为了取手铐的时候尽量不让少年受更多的伤害，莫苏石把钥匙叼在嘴里，手脚并用地爬到横梁的上方。找了一个能让双手灵活动过的位置，这才开始动手解手铐。 尽管莫苏石已经尽可能地小心，少年还是疼得直抽气。 “好了。”莫苏石把手铐解了下来，和钥匙一起叼在嘴里，又从横梁上爬下来。 教官好笑地看着他：“石头还挺温柔啊？解个手铐还爬上爬下的。” 莫苏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便把手铐和钥匙交还给教官：“您的东西，教官。”没多说话。 接过手铐和钥匙，教官把它们跟铁尺一起别在腰间，又问莫苏石：“你刚才做了多少个青蛙跳？” 没想到教官还会提起这碴儿。莫苏石回想了一下，答道：“三百七十一个。” 魔术师的身体素质果然够变态的。莫苏石连续做了这么多个青蛙跳，却还是脸不红气不喘。 “不错，看样子确实没有偷懒。”教官看了看手表，然后对他点点头，“好孩子就该有奖励。你不用参加早训练了，现在就到食堂去吧。就像我之前答应的，今天早上你可以吃到饱。” “是，教官。” “把这小子也带去。”教官指指那个少年，“你负责喂饱他，还有找人处理一下他手上的伤口。别让他手废了，等一下干不了活儿。” “是，教官。”莫苏石倒是很乐意照顾这孩子。 少年的腿实在疼得厉害，走路怎么也走不快，几乎像是蜗牛爬。照他这速度，等天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爬到食堂。而且因为少年主要的伤在大腿后侧，莫苏石背他也不是，抱他也不是，一时便犯了难。 教官顿时脸色就黑了，压着嗓子吼了一声：“还娇贵起来了是吧？要不要再给你松松皮肉？” 被他这么一吓，少年又沙哑着嗓子小声哭起来。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加快脚步。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走得很慢。 莫苏石怕教官生气起来，又把这孩子怎么样，便对少年说：“等等，你先站着别动。” 少年不知道他要干啥，看了他一眼，还是停下了。 只见莫苏石走到少年面前，做了个半蹲的动作，俯身向前。他用右手臂轻轻环住少年没有受伤的小腿，左手拍了拍自己的右肩：“好了，趴上来。” 这是他上辈子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姿势。某些土匪劫肉票的时候，就会像这样把人架在肩膀上。肉票的腰卡在土匪的肩膀上，上半身越过土匪的肩膀，脑袋朝下，面朝土匪的背部。这样的姿势，会让肉票脑袋充血，很不舒服。而且屁股高高翘起，也会让肉票觉得耻辱。 但是对现在的少年来说，这样的姿势可以让他的大腿后侧不必受力，倒是个体贴的姿势。 少年愣了一下，小声挤出一句“谢谢”，就不客气地趴到了莫苏石身上。 莫苏石扛起少年，大步飞快地离开。走出操场的时候，他就不由松了口气。 那教官可真是个魔鬼。莫苏石在心里默默下着评语。 把少年带到犯人们吃饭的食堂的时候，已经有个小兵等在那里了。这小兵自然是教官派来的，负责提前把食物分发给他们，顺便也带来了伤药和绷带。 “东西放这儿，你们自便吧。”小兵把伤药和绷带，还有绝对不止两人份的早餐，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教官说了，你们吃完饭就可以先去车间。”说完便径自离开。 于是，食堂里只剩下莫苏石和少年两个人。 少年说想先上了药再吃东西，莫苏石就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跟他聊天。 问到少年是为什么被抓进来时，少年忿忿地回答：“他让我来厂里帮忙加工机甲零件，还不给工钱！因为劳改工厂的生产量跟他的待遇挂钩，这个月加工的零件还差一些数量才达到优秀的指标，他就把我抓来帮忙！” 莫苏石一愣，他没想到居然只是为了这么简单的原因。 “为什么偏偏是你？”莫苏石觉得奇怪，“就算他要找人帮忙，也不一定要找个小孩啊？” “什么叫小孩？”少年不悦地抗议，“我已经十四岁了，魔术师大人在这个年纪都已经当掌领两年啦。我是没有魔术师大人那么厉害，但好歹也是一家机甲店的店主！” 魔术师还真是躺着也会中枪。莫苏石苦笑一下，无视魔术师这个话题：“你开了一家机甲店吗？难道店里的机甲都是你做的，零件也是你加工的，所以教官才会抓你来帮忙？呃，等等，机甲店……啊，我见过你！” 难怪之前他就觉得这孩子眼熟。莫苏石想起来了，这不是他第一天找工作时，在第一家机甲店遇到的那个店员吗？当时他还以莫苏石没有“文凭”为由，拒绝了莫苏石的求职呢。 “你是？”少年疑惑道。他到现在还没认出莫苏石。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了。”莫苏石不好意思地笑笑，“也就是几天前的事情吧，我出去找工作的时候，在你家店门口看机甲看呆了。当时你跟我说，不买东西就不要挡在门口。” 少年恍然大悟：“啊，是你！我想起来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而且还穿着囚服？” “呃，我现在是劳改犯。”莫苏石摸了摸鼻子。 “犯了什么事儿？”少年问。 “就是……干扰军队巡逻。”莫苏石想了想，觉得说出破坏公物这个罪名还是有些不妥，“好不容易有机会驾驶机甲，一下子太兴奋了。” “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被抓？”少年惊怒，“这些军人真是混蛋！如果让叶大人知道……” 话没说完，少年就突然醒悟似地闭了嘴，警惕地看着莫苏石。 难道这孩子真的跟叶夺有什么关系，却不想让人知道？莫苏石心里暗自猜测，表面上却装作没有听见少年的话，迅速转移话题：“行了，这样你的伤口就算处理好了。不过你的手还是尽量不要使劲儿，多点休息比较好。要不要我喂你吃东西？” 见莫苏石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刚才提及了叶大人，少年先是一副放了心的表情，然后有些羞涩地涨红了脸：“啊？嗯……你喂我吧。” 两人大约在七点十分左右吃完了早餐，莫苏石又扛着少年去了车间。犯人们七点要参加早训练，七点半吃早餐，八点钟才到车间集合，所以他们来得比正常工作时间早了许多。 老师傅们都还没来，在车间等候他们的依然是之前那个小兵。他把一张卡片递给莫苏石，然后为两人开启了车间，让他们进去，他自己就守在门口。 卡片是用来记录犯人们的工作量的。 犯人们每天来到车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占一张工作台，并且在工作台上打卡。之后，他们可以到原料池中挑选要加工的原料。所谓原料池，其实叫垃圾池或许还贴切一点，而所谓的原料也就是各种垃圾。挑好之后，犯人就可以回到工作台边，开始对原料进行加工了。 在工作台上有一个管道口，犯人们可以把加工好的零件往里面放，那样零件就会被传输到老师傅们的手里，对零件的质量进行检查。 从通道口通过的零件会被标上一个编号，记录这个零件出自哪张工作台。如果零件的质量过关了，老师傅们就会给这个工作台加上一分，而在这个工作台上打过卡的那张卡片，也会由此增加一点记录。 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记录犯人们每天加工的零件数的。 12. 第一天干活 因为少年走路不方便，莫苏石把他放到工作台边之后，就替他去原料池里挑选原料。他先按自己的眼光挑选一堆，然后再搬到少年的工作台前，让少年挑选。 “咦？你挑原料的眼光还不错嘛。”少年看到莫苏石挑来的原料，不由惊喜地叹了一句，“你对零件加工早有研究？” 莫苏石摸摸鼻子：“没有啊，我昨天才刚学的。老师傅们说了要怎么挑原料，我就照着他们说的来选而已。” 少年不敢置信：“你是初学者？这怎么可能……挑原料的方法说起来简单，但要真正运用到实际当中，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你没有任何经验，就能做到这个水平吗？” “呃，其实之前我也跟你说过的，我会组装机甲。”莫苏石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当时你不是跟我说，我没有什么证明，所以你不相信我吗？我真的会组装机甲，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学零件加工也学得比较快吧？” 少年释然了：“原来如此。组装机甲需要经常跟零件打交道，这也算是一脉相承的经验。难怪你才学一天，就会分辨原料的优劣了。” 莫苏石会组装机甲的原因只是他有了魔术师的记忆，他自己并没有跟机甲零件打过什么交道。如果少年知道莫苏石其实昨天才第一次碰机甲零件，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帮少年挑好原料之后，莫苏石这才开始选自己要用的原料。等他正式开始工作，已经差不多到了七点四十五分。 少年从小专攻机甲制造的技术。无论是零件加工，还是机甲组装，都已经被他练得相当纯属。拿起一块原料，他马上就知道要把它加工成什么样子。而他的双手不需要刻意控制，就会自动按照他脑中所想，一步步将零件的构想实现出来。 而莫苏石拿到一块原料，首先却得思考一番。到底要做什么零件？以这个原料的特性，做成什么样的零件才能发挥出它的优势？细节方面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怎么加工才不会失手把它毁掉？要用什么工具才能更高效而安全地把它做出来？ 所有问题都考虑好了，莫苏石才会真正开始动手。 七点五十五分，老师傅们终于来到车间。此时还没到犯人们在车间集合的时间，所以暂时还没有一个犯人出现。 老师傅们的桌上已经有了一堆待检测的零件。其中只有两个是莫苏石做的，剩下的则全都没有工作台编号——那是出自没有打卡的少年之手。不过，只要是加工好的零件，他们都得检查，这是他们的职责。所以他们马上就坐下来，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八点整，教官带着其他犯人来到车间。 老犯人们自觉地跑去占工作台，而新犯人们大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之前把卡片交给莫苏石的小兵拿着一叠卡片走了过来，给每个新犯人都发了一张。 教官的铁尺不在腰间，而在手上。似乎他刚刚又揍过人了，而且很可能接下来还要揍人。 “好了，你们这些新人！”他对新犯人们教训道，“今天是你们正式服刑的第一天，我想你们已经学到了一些规矩。给我牢牢记住这一点：早训练跟你们的早饭挂钩，工作跟你们的晚饭挂钩。不想饿肚子的话，就给我好好干活儿！” 新犯人中有两个看起来尤其无精打采。他们今天早上没有按时出席早训练，所以早餐被教官取消了。昨天饿了一晚，今天又没吃上早饭，他们接下来就得饿着肚子干活儿了。 “你们每天至少要做二十个合格的零件，才能正常地吃晚饭。做不出二十个，没有菜吃！连十五个都做不出来的，白饭都没得给你吃！”教官继续讲解规矩。 “为了保证零件的质量，防止你们浪费原料，做出来的零件要由专门的师傅检查。检查通过了，你们的卡片上就会加一分。检查不通过，两个失败的零件就会给你们扣一分。要是谁一天下来的总分不到十分，我就请他吃这个吃到饱！”说着，教官晃了晃手里的铁尺。 犯人们都不由缩了缩身子。昨天他们就尝到了这把铁尺的厉害，甚至有人今天早上也倒霉地挨了顿揍。现在他们一看到教官拿出铁尺，就会忍不住胆寒。 “以上是你们在这儿服刑要长期遵守的规矩。”教官冷笑，语气一转，“但是今天，你们这些连怎么加工零件都不知道的蠢货，首先得学学你们工作的方法。” 随着他这句话结束，就有一位老师傅站了出来，向新犯人们自我介绍了一番。这位老师傅姓张，今天将负责教导他们怎么加工零件。 教官将几个新犯人扫视了一遍，正要再说话，忽然想起莫苏石一大早就被他打发到车间来了。这个年轻人虽然比老犯人还要驯服，但在零件加工方面也同样是新人。学习工作方法这一关，他也是躲不掉的。 “石头！”教官在车间里大喊，“石头，给我出来！” 然而向来听话的莫苏石，居然完全没有回应他的呼喊。教官觉得有些意外，也有些恼火。这小子胆生毛了吗，居然还敢不理他？ “石头！”教官一边喊着，一边沿着工作台旁的走道一路搜过去，“小子躲哪儿去了，快给我出来！” 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莫苏石所在的工作台。 莫苏石的表情非常严肃，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他的面前摆着一块不知从什么上面写下来的大型塑料，打算用这个当原料来做一个零件。因为原料太大，他不得不把它放到了地上，大半个人都趴在那上面，用工具刀对它进行切割。 此时他已经完全对工作入了迷，就连教官站在他身后大喊，他也没注意到。 张师傅刚才一路跟着教官走过来，看到莫苏石，马上想起这就是昨天跟他们请教过的那位年轻人。昨天莫苏石学习的时候态度认真，临走的时候还礼貌地向各位老师傅道谢，这让张师傅对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再看莫苏石这会儿一脸专注的样子，身为过来人的他怎么会不明白莫苏石的状态？他马上就理解莫苏石为什么没回应教官的呼喊了。 他心说不好，莫苏石趴在原料上进行切割，却是拿屁股对着外面的。以张师傅对教官的了解，估计马上就得一铁尺抽得他屁股开花。 他正要劝说几句，给莫苏石说说情，教官却已经快步走了上去。 “你小子耳聋了是吧，嗯？”教官走到莫苏石身边，却是用没拿铁尺的那只手，揪起了莫苏石的耳朵。 莫苏石猛然被人把耳朵这么一拉，脸自然就偏了过去，被教官满脸杀气的表情下了个半死。 “啊？呃……教官？”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诚惶诚恐，“怎、怎么了吗？” 张师傅感觉过来给他说情：“教官，这孩子刚才是工作入迷了，怪不得他。工作认真是好事啊，现在可难得见到这么认真的年轻人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么一点儿小错呗。” 教官阴着脸回答：“我知道。所以我刚才没有一尺子给他抽上去。” 说着又转向莫苏石：“怎么着，还不快起来？真想挨揍是吧？” 从教官和张师傅的对话，莫苏石已经明白自己刚才差点儿就挨打了。他连忙赔着对不起，赶紧放下手中的原料和工具刀，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见他还是表现得那么顺从，教官满意了。 莫苏石被带到新犯人的队伍里，教官又把之前说过的规矩对他重复了一遍。然后就是张师傅教新犯人们加工零件的时间了。 因为莫苏石昨天就已经跟老师傅们学习过一遍，今天只当是温故而知新，学习的过程中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其他犯人却惨了，不是这个做不好，就是那个做不好。教官手中的铁尺几乎是在各个犯人身上轮流落下，好几个小时都没停过。 这个时候，莫苏石才知道齐正为什么会劝他提前跟老师傅请教。多亏听了他的话，他今天一记铁尺也没挨着。 其他犯人在教官的铁尺下瑟瑟发抖，紧张而又小心翼翼地做着加工零件的练习。莫苏石却是如鱼得水，只觉得加工零件是一件非常有趣的工作。 他每次加工完手上的零件，再去原料池挑选新原料的时候，也会帮那个平民少年拿一些。教官忙着教训其他犯人，而且莫苏石一直学得挺好，根本不用他操心，所以他对此并不干涉。 到了中午十二点，教官去吃午饭，其他犯人才终于得以松一口气。 劳改犯一天只有两餐，所以犯人们依然得留在车间里继续干活。但是，没有了教官在后面咆哮、鞭策，这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午休了。 莫苏石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偷懒。虽然他的卡片上已经有了十七分，要在今天之内完成任务轻而易举，他却依然被兴趣驱使着一刻不停地继续工作。 这时候，有个声音忽然打断了他对工作的沉迷：“你怎么不休息一下啊？教官都已经走了，你表现再好也没人看到。” 听见这句明显酸溜溜的问话，莫苏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呆了几秒才放下原料和工具，转过头来看着说话的人。 13. 变态呀 刚才开口的人是个凶悍的青年。 说他凶悍，是因为他在手臂上纹了一个狰狞的狼头。囚服明明原本是长袖，却被这青年故意卷得很高，似乎就是想把手臂上的狼头纹身给露出来。这让莫苏石想起上辈子所知的黑社会，也是喜欢在身上纹吓人的纹身，以彰显自己的勇猛——只是莫苏石一直不明白刺青和勇猛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个青年此时的造型，实在称不上什么凶悍就是了。 他的裤子被教官命令脱了下来，丢在一边，导致他身上只穿着上衣。而赤裸的屁股和大腿上，遍布着红得发紫的条痕。 教官让他脱掉裤子，是为了让铁尺打在他身上的时候效果更疼。而不让他穿上裤子，则是因为他挨打的频率太高，每次都让他脱裤子太费时间。索性就让他一直光着屁股，随时保持在准备挨打的状态。就连现在教官去吃午饭，也没批准他把裤子穿上。“反正回来还得接着打”，这是教官的原话。 之所以会受到这样的待遇，是因为这个青年在几个新犯人中学习的进度最慢，犯的错误最多，甚至还损坏了一把价值不菲的工具刀，所以成了教官重点关照的对象。 自从莫苏石被教官抓到新犯人的队伍这边来以后，就换了一张工作台，正好挨在这个狼头纹身的青年旁边。青年整个早上被教官打得最惨，偏偏在他旁边的莫苏石就是那个表现得最好、最安逸的标兵，如此强烈的反差简直叫他郁闷得想要吐血。 “啊？教官已经走了吗？我没注意到。”莫苏石不仅没注意到教官的离开，也没注意到青年话语中酸溜溜的味道，“不过他走了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我们得一直工作到下午六点。” 青年有些无奈：“难道你不知道偷懒这两个字怎么写？我还以为世界上有一个小花花就已经够奇怪的了，没想到居然又遇到一个这样的奇葩……” “小花花？” “啊，没什么，我的一个熟人。”青年摆摆手，将这个问题一笔带过，“我说，你这人难道一点反叛精神都没有，连阳奉阴违都不会吗？你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加工零件不就很有趣吗？”莫苏石一脸无辜地反问。 “哈？”青年一副被噎住的样子。 莫苏石的表情变得越发无辜：“难道不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说错话吧？ “好吧，你说是就是。”青年放弃讨论这个问题，“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继续享受你的乐趣吧。”说着就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难道他刚才真的说错了什么？莫苏石看着青年忽然变得冷淡的样子，只觉得莫名其妙。 青年无聊地摆弄着工作台上的工具，不好好用来加工零件，却把它们当玩具耍。比如拿着工具刀去砍矬子，拿着矬子去戳磨砂纸。 莫苏石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便对他说：“要不，趁着教官还没来，你加工一个零件给我看看吧？或许我能帮你看看问题出在哪里。”省得他没事儿干折磨那些工具。 “干了几十年的老师傅都教不好我，你就能行？”青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不过他还是乖乖拿起一个原料，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加工。 毕竟老师傅教他的时候，教官肯定也会在一旁盯着，学不好就得挨揍。而莫苏石教他的话，就算失败了也不会受罪。虽然他对加工零件的技术没有什么兴趣，但如果能早点儿学会，少吃点儿苦头，他还是很乐意的。 莫苏石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等等，你用力的方法不对。”莫苏石指出，“不能用蛮力，得根据原料的材质选择工具和用力的方法。”一边说，他就拿起自己的工具，在青年的原料上做着示范。 “对于材质坚硬的原料，得这样……” “对于弹性较好的原料，得这样……” “对于纹理凌乱的材料，得这样……” 莫苏石做示范的时候，青年也拿出各种不同的原料，依样画葫芦地在原料上练手。 这家伙嘴上说什么阳奉阴违，真正学习起来却挺认真的。虽然比不上莫苏石那样全身心地沉迷，但也没有开小差。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莫苏石觉得该讲的都讲完了，青年也跟着他的示范都做了一遍。 正好就在这个时候，车间门口传来教官斥骂偷懒犯人的声音。莫苏石赶紧收起自己的工具，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青年也开始收拾用过的原料。 教官很快就来到他们附近。 莫苏石和那个青年，表现最好和表现最差的两个犯人，正好排在一块儿。教官当然要首先来看看他们俩的情况。 他先走到莫苏石的位子上，看到莫苏石正在收拾工作台，还以为他恰好刚刚加工完一个零件。这个年轻人一旦开始工作，就会进入忘我状态，教官之前都不想打扰他那种状态。现在看到莫苏石在歇息，就随口跟他说两句：“石头，做几个了？把你的卡片给我看看。” 其实他并不指望莫苏石能做出多少个成品。虽然莫苏石早上也去挑过好几次原料，但他知道新人刚开始做的时候总是失败率很高。就算莫苏石态度如此认真，他也不觉得莫苏石第一天就能达到老犯人的标准。 “是，教官。”莫苏石没想到教官还会抽查他的进度，心里有些忐忑。刚才教官去吃午饭的时候，他还真是“偷懒”了。光顾着教那个青年，自己一个零件都没做。 教官接过他的卡片，看到上面显示的数字竟然是“十七”，不由大吃一惊：“你今天上午做了十七个？” 因为教官一时太过惊讶，声音也拔高了不少，整个车间的人都听见了他这一问。于是，包括老师傅们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莫苏石所在的位置。 一上午就能做十七个零件，别说是新人，即使是熟练的老犯人也没有这么快的速度。虽然还远远比不上浸淫此道多年的老师傅，但他明明才学了一天！ 那个狼头纹身的青年在一旁小声嘀咕了一句：“变态呀，果然跟小花花一样的奇葩都是变态呀！” 莫苏石完全不明白其他人在吃惊什么，有些不安地瑟缩了一下：“嗯……第一次做这个工作，还不是很熟练。”他以为教官是嫌少，毕竟他中午没认真干活，跟那个青年一起“偷懒”去了。 他上辈子学电脑的时候，也曾有很多人惊讶于他在这方面的知识渊博。他一开始也不明白人们为什么惊讶，后来才这意味着人们对自己的认可，才终于放下心来。 然而机甲这个领域，莫苏石对此只是感兴趣，之前并没有做过正儿八经的研究。他不觉得这样的自己也能得到人们的认可，所以教官表示惊讶的时候，他很自然地把上面那种情况给排除在外了。 见他露出如此诚恳的畏惧神情，老犯人们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你第一次做就有这个水平，不太熟练就已经做得这么快了，以后熟练起来岂不是完爆我们几条街？新犯人们则直抽嘴角：我们已经被完爆几条街了！ 教官好不容易才勉强保持表面上的淡定，若无其事地把卡片还给莫苏石：“还行，继续努力。”干脆就让莫苏石继续认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吧，看他还能进步到什么程度。 莫苏石松了口气，接过卡片：“是，教官。”看来他偷懒的事情没有暴露啊。 看着莫苏石又转身去摆弄原料和工具，张师傅在教官耳边笑着小声说：“这孩子不错。”他此时的心情和其他老师傅们一样，都忍不住对莫苏石起了惜才之心。可惜这孩子是个劳改犯，不然把他收为自己的徒弟，该有多好。 “我会多关照他的。”教官明白张师傅的意思，对他点点头。 本来，莫苏石安分的性格就讨他喜欢，让他不忍对莫苏石那么严厉。现在连老师傅都为他说话，那以后自然更要多给他点儿好处。 离开莫苏石工作的位子，接下来就该轮到那个狼头纹身的青年了。教官想到那个犯人，就忍不住皱眉头。跟莫苏石相比，那家伙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这家伙果然不安生，工作台上堆满了胡乱加工过的材料，而且全都没按照老师傅教的方法来。教官一看他浪费了这么多原料，就气不打一处来。 “臭小子，我离开一段时间，你就打算翻天了还是怎么的？”教官阴沉着脸怒吼。 青年赶紧申辩：“不是的，教官。其实我就是拿这些材料练练手，找找感觉，不是故意浪费材料的啊。” 他欲哭无泪，刚才教官巡查到莫苏石那儿的时候，他也光顾着看热闹去了，没来得及把他和莫苏石练手用的原料处理掉。他不觉得“练手”这个理由能得到教官的认同，但他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借口了，只得照实说。 唉，看来又是逃不掉一顿打了。青年苦恼地这样想着，心里都已经做好了要受罚的准备。 谁知道张师傅却严肃地拿起一块弄坏的原料，仔细看了看，惊疑地“咦？”了一声。然后又捡起另一块来查看。 （汗，七月刚刚发现，之前发的稿子里，有些零件数量是没有核对过的……原本我随便掐了一个数字，每人每天做一百个零件才达标。后来仔细算过之后，发现这个频率太坑爹了，就把它改到了二十。没想到旧稿子里还有几处被忽略……） 14 .变态的朋友也是变态 教官正要对青年发作，却被张师傅这一惊一乍的弄得有些糊涂，便问：“怎么了，张师傅？” 张师傅放下手里这块原料，又扫视了一眼其他弄坏的原料，才肯定地对教官说道：“这孩子确实是在练手。你看这些原料的切面、断层，比他上午处理的那些效果好得多。一天之内手法就有这么大的进步，花费这点儿原料也值得了。” 这话不仅听得教官一呆一愣的，青年也是瞠目结舌。 今天早上他做的零件，张师傅是拿起一个就摇一次头，害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记铁尺。没想到中午跟莫苏石稍微学了这么一下，仅仅是练手后残余的原料，就能得到张师傅的表扬？ “变态呀，这小子果然是变态呀……”青年再一次小声自言自语地感叹。 教官皱了皱眉头，问张师傅：“那他浪费了这么多原料，难道就这么算了？” 张师傅笑了笑：“就给他扣一分吧，看他进步之后能不能做好。今天早上他就已经扣了好几分了，如果下午他能把这些负分都补回来，那也算是不错了吧。” 于是，青年被扣了一分，却被允许穿上自己的裤子——这说明教官不打算重点教训他了。这让青年激动了好一会儿。 到下午六点，工作时间结束。 莫苏石一共完成了四十一个零件，得了四十一分。一个失败的零件都没有。而他旁边的那位青年，最后得了十六分。虽然晚上只能吃白饭，却让他高兴得合不拢嘴。 要知道，其他新犯人可是有一直负分的。如果青年还是早上那种水平，还是新犯人中最差的一个，那他今天肯定也是没饭吃，只能吃铁尺吃到饱的一个。 “喂，放工了，去吃饭了！”青年丢下手里的原料和工具，跑到莫苏石的位子来叫他。其他犯人早就跑得没影儿了，他却还记得要拉上这个帮了他一把的工作狂。 莫苏石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呃，就到时间了？我没注意到。” 青年笑嘻嘻地过来拉扯他的衣袖：“快走吧，等会儿车间该关闭了。” “好，等等。”莫苏石对他点点头，却又往车间另一个地方跑。 “还要干什么？”青年觉得有些好奇，却没有不耐烦。今天莫苏石显示出来的实力，已经让他彻底服气了。 莫苏石还没忘记那个早上被打惨了的少年。 今天下午他给少年送去一大堆原料之后，少年就告诉他不用管自己了。所以莫苏石之前一直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没再分心，进度比上午还要快了一些。但是闲下来，他又想起还有那么个小家伙等着他去照顾。 少年站在自己的工作台前，一副疲惫的样子。他看到其他犯人都走光了，莫苏石却没来找他，还以为自己被忘记了，正苦恼该怎么用两条一动就疼的双腿走出车间去。结果莫苏石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咦？居然还有人没走？”青年跟着莫苏石走到少年所在的位子，吃惊地问了一句，“难道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也跟你一样奇怪，放工了都不知道走的吗？” 少年不悦地撇了撇嘴。能走谁不想走啊，他这不是走不动吗？ “他受了伤。”莫苏石简单地对青年解释了一句，转而看向少年身边的工作台，不由惊叹，“我给你拿的材料你都用完了？” 少年沉默地点点头。 “做了多少个？”莫苏石问。 “我没数。不过一百五十个总是有的吧。”少年不以为然地说，“今天手不灵活，做不快。” 莫苏石露出由衷敬佩的表情：“啊，好厉害！” 青年则彻底石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变态，变态的朋友也是变态，全他x的变态……” “我不到三岁就开始学习制作机甲了。”少年轻轻叹了口气，“这是我唯一能引以为豪的技能，没想到却会给我招来这种祸害。”说着看了看手腕上层层缠绕的绷带。 莫苏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硬生生地转移话题：“我们走吧，该吃饭了。” “嗯。”少年也没打算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利落地答应。 还是用早上那种土匪扛人的姿势，莫苏石把少年搬到了食堂。 因为莫苏石完成了两倍于规定的数量，教官再次给了他“饭菜任装，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奖励。而少年因为是请来的外援，衣食方面自然不会亏待他，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 至于那个狼头纹身的青年，他一进食堂就被教官叫去单独谈话了。 “你跟石头很要好？”教官问他。 “石头？”青年愣了一下，“你是说，那个速度快得变态的工作狂？” “就是他。” 青年想了想，回答：“也不算是要好吧。中午，我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就教我怎么使用工具。我今天练手的成果就是他教出来的。今天我们之前并不认识。” “是他教的？”这个答案让教官有些意外。 “对啊，很变态吧？”青年赞叹，“真不敢相信他才刚学了一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想不到我也会遇到天才这种生物啊。” 教官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既然他帮了你的忙，你以后也要多照应着他。他这人迷迷糊糊的，偏偏又容易出风头，很容易给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给整了。” 能来这儿的犯人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在教官的威压下，他们还能保持老实。可教官有那么多犯人要管，不可能每一分钟都照顾到所有情况。在这里，自保能力不足的犯人被其他犯人欺负的事情层出不穷。 以往教官也不大管这些破事儿，在他看来这就跟狗咬狗没有什么区别，那些犯人喜欢自相残杀就让他们打去。但是这一次，莫苏石不仅合他的心意，还得到了张师傅特意的关照，教官决定要想办法保护他周全了。 青年没想到教官居然这么看重莫苏石，有些吃惊。但他还是认真地回答：“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我又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教官点点头，看了看青年手臂上的狼头纹身，说道：“以后我就叫你狼头，石头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就找你麻烦。” “什么？”青年失声道，“就算你要叫我的外号，也该叫个好听点儿的外号！以前别人都是叫我‘野狼’的，怎么可以取狼头这么弱爆了的名字？” 野狼就很好听吗……教官没有理会青年的抗议，谁知道那些叫他野狼的人是哪里的小混混。他把青年拉到给犯人们盛饭菜的小兵面前，对小兵命令道：“给他打一份饭菜，多加几块肉。” 青年呆了，教官这是在收买他？就为了让他平时照顾莫苏石？这面子也太大了吧？ 在教官的授意下，狼头和那个少年都被安排到了莫苏石的房间。 莫苏石觉得有点儿沮丧。虽然他不讨厌这两个新认识的朋友，但是房间里多出两个人，小怪物还怎么来找他？本来还说今天放工之后有什么活动的，这下岂不是泡汤了？ 一回到房间，少年就要求莫苏石把他放到床上趴下。腿上伤得那么厉害，又站着工作了一天，他又累又疼，已经坚持不住了。 青年却精神抖擞，拉着莫苏石坐到少年的床边，要跟他们聊天。 他首先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贺祥，恭贺吉祥的那个贺祥。教官叫我狼头，但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以前别人都叫我野狼，你们也可以这样叫我。” 莫苏石也依样画葫芦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见他们都说了，少年也不好意思当旁观者：“我叫齐巧，你们可以叫我阿巧。”然后又把他的年龄和职业报了一遍。十七岁的机甲店店长，跟他早上对莫苏石说的一样。 齐巧？莫苏石不由想起了另一个姓齐的人，就是好心提点过他的小兵齐正。他似乎说过自己有个弟弟，身份也是平民，不会就是齐巧吧？ 虽然他觉得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却还是忍不住问：“阿巧，你家里除了你还有谁？” “我爸妈早就去世了，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我哥两个人。”齐巧答道，“不过我哥常年呆在军队里，偶尔放假才能回家看我，所以我平时基本上都是一个人生活。” 有个哥哥，而且还在军队？这下又有一个条件对上了。莫苏石想起，齐正还说过自己的弟弟想过要参军，却因为条件不符而没有被录取。 “那你想过参军吗？你也进军队，不就可以跟你哥在一起了？”莫苏石问。 齐巧却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才不想参军！那些军人最可恶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平民！” 看来他并不是齐正的弟弟啊。莫苏石不由有些失望。 没想到，连贺祥也跟着激动地附和：“对，我也不想参军！军队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莫苏石不禁苦笑，他们在劳改工厂里喊这种口号真的没问题吗…… 齐巧好奇地问贺祥：“你也讨厌军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贺祥似乎很不愿意提到这个问题，扁着嘴回答：“就是到处跑啊，打打架啊，驾驶着机甲对砍啊……没什么好玩的。” 看来果然是小混混吧。 因为有讨厌军队的共同语言，贺祥和齐巧很快就混熟了，聊得兴高采烈。而莫苏石向来对机甲和电脑以外的事情毫不关心，对他们的谈话有些兴致缺缺。 不知道小怪物怎么样了，他今天到底还会不会来找自己呢？ 15. 小怪物卖萌 莫苏石这样想着，不由得有些走神。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哟，今天晚上好像很热闹啊！” 小怪物！ 没想到小怪物居然还是来了？果然还是来了……莫苏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仿佛是理所当然。一听到小怪物的声音，他之前还是兴致缺缺的心情，忽然就变得雀跃起来。 贺祥和齐巧都呆住了，房间里怎么会来了个不认识的小孩？而且既没穿军装，也没穿囚服。 齐巧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难道跟他一样，也是被教官抓来的平民？可是这么小的孩子抓来能做什么？该不会是……呃，猥亵儿童什么的吧？想到那个可恶的教官，他觉得这也很有可能。 “平民小孩？”齐巧奇怪地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他这么一说，贺祥也注意到小怪物的装束，于是也变得一脸疑惑。 莫苏石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两个新朋友解释小怪物的身份。说起来，小怪物为什么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们房里了？是因为之前不知道房间里有其他人，还是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应对？ 小怪物却不理会那两个人的疑问，走到齐巧床边，露出一脸天真烂漫的笑容：“什么是平民？可以吃吗？大哥哥为什么趴在床上，不坐起来呢？” 这甜美正太的形象把莫苏石给狠狠地雷了一下。 搞什么啊？ 虽然莫苏石跟小怪物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小怪物给他的印象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孩。看到小怪物表现出跟外表相符的年龄特征，反而让他觉得非常违和。小怪物这是在装可爱？ 可是在贺祥和齐巧看来，小怪物的表现却非常自然。毕竟，一个外表幼稚的小男孩，无知得可爱才是他最正常的表现。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连人类社会的等级之分都还不了解。孩子特有的纯洁，让两个人不由自主地觉得心疼，想要保护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家伙。 “哥哥受了伤，坐着不方便。”齐巧不知不觉把声音放得很轻柔，不再提起什么平民之类的话题，“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莫苏石白天那么小心翼翼地照顾齐巧，这个少年也不曾这么温柔地对他说话。莫苏石不由暗自感叹，小孩子的亲和力真是可怕。不过，他此时也同样好奇，小怪物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呢？身为小怪物的机师，他却连小怪物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小怪物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甜甜地回答：“十二！” “十二？这不是个数字吗？”齐巧不解地问。另外两人也用同样疑惑的眼神看着小怪物。就连莫苏石，对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听说。 小怪物一脸无辜地歪了歪脑袋：“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叫十二。” 之后，齐巧又试着问了小怪物的年龄、为什么会出现在劳改工厂之类的问题，贺祥也不时插嘴试着提问，但小怪物几乎就是一问三不知，眨着一双可爱又迷茫的大眼睛装傻。他对着两人都是一口一个“大哥哥”甜甜地喊着，贺祥和齐巧被他哄得高兴，他只要说不知道，两人也不追问他。 聊着聊着，小怪物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莫苏石认出来，这正是小怪物昨晚给他用过的药膏。这药可是好东西，疗伤效果好，还不会刺激伤口。 “大哥哥受伤了吗？我这里有很好的伤药哦。”小怪物像献宝一样把药膏捧给齐巧，“大哥哥要不要试试看？” “伤药？”齐巧有些怀疑地看着那个盒子。虽然他不觉得小怪物会害他，但是小孩子真的知道什么是好的伤药吗？ “真的是很好的伤药哦，小莫昨天也用过的！”小怪物认真地推销着他的药膏，还顺便把一直没有说话的莫苏石拉来做广告。 贺祥和齐巧都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贺祥最先忍不住问莫苏石：“石头，你认识这个孩子？” “啊？我？”莫苏石没想到话题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小怪物马上就替他解了围，抢着回答：“小莫昨天晚上陪我玩了，所以我把伤药借给小莫！小莫是我的朋友，小莫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充满孩子气的回答让两个人深信不疑。 齐巧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看来这孩子一直生活在这附近啊。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发现过他的存在呢？”小怪物对他们的问题总是一问三不知，他只好按照自己的想象来猜测小怪物的来历了。 听到他说这话，莫苏石心里又是一阵苦笑。齐巧难道以为小怪物是这里的幽灵吗？一直在劳改工厂游荡，平时人们看不到他，无聊的时候他就跑出来找犯人们陪自己玩耍？ 而贺祥就说得更加露骨：“难道是被教官整死的孩子，因为冤屈太重所以阴魂不散？” 这两个人到底都在脑补些什么啊！ 不过，仔细看看，小怪物的脸色确实很苍白，那种面无血色的样子会让人联想到那个方面也不出奇。莫苏石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不也以为他是不死族吗？虽然那主要是因为，当时的小怪物身处碓尸地，满身都是血迹和碎肉的缘故。 在确定莫苏石用过药膏之后伤口好得很快之后，齐巧就同意在自己身上擦这种药膏了。小怪物的身高使他不方便做这件事情，于是给齐巧上药的工作自然又落到了莫苏石的头上。 刚开始的时候，齐巧的伤口只要一碰就疼，上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但是熬过最初的一段时间之后，他就觉得舒服多了。这药真的很神奇，几乎才刚擦到伤口上一会儿，就让他感觉好了不少。而且跟多数强效伤药不同的是，这种药膏不会刺痛伤口，似乎在疗伤的同时还有止痛的效果。 看着齐巧的表情逐渐变得安详，贺祥也有些忍不住了：“小十二，我也是石头的朋友，应该也算是你的朋友吧？我今天也挨了不少板子，你让我也擦点药好不好？” “好！”小怪物欣然同意，让贺祥乐呵得连声道谢。 于是，帮齐巧上完药之后，莫苏石又开始为贺祥服务。好不容易为两个人忙完，他才把药膏还给小怪物。 小怪物迅速收起药膏，这才终于对莫苏石说了一句话：“小莫，今天晚上也陪我出去玩吧！” 莫苏石先是一愣，然后就明白过来，终于到了今晚正式活动的时间。他也不啰嗦，就对两个人说了一声：“那我陪他出去转转，你们好好休息啊。” 齐巧没回答，似乎早就已经趴着睡着了。贺祥则懒洋洋地应允：“去吧，去吧。不过你要小心，别人应该看不到这孩子的，不要做些让人觉得奇怪的动作。” 汗，难道这家伙还真的以为小怪物是幽灵了吗？他们用“幽灵”给的伤药还真是用得心安理得啊。莫苏石苦笑一下，便不再理会他们，拉着小怪物离开了他们三个人的房间。 关上房门，再转过头来看小怪物，莫苏石就发现小怪物的表情马上换了个样子。 这是……不需要再装可爱的意思吗？单独面对他的时候，就这么一副冷淡的表情，真叫人不爽！ “走吧。”小怪物没有废话，也不浪费表情，直接像下命令一样对莫苏石说，“你抱我，我给你指路。”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怕引起厂子里其他人的注意。 莫苏石不高兴地扁了扁嘴，却还是顺从地抱起小怪物，低声问：“说吧，走哪边？” 小怪物指了一个方向，莫苏石便朝着那边走过去。 小怪物安逸地靠在莫苏石怀里，呆呆地看着莫苏石不悦的表情，看了几秒，才认真地问道：“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仔细想了想，又道：“教官没打你，也没饿你肚子。你今天应该没受什么委屈啊？” 莫苏石把嘴嘟得更厉害了：“你在我面前一点都不可爱……” “我本来就不可爱。”小怪物很自然地回答。 这一点莫苏石也知道，而且小怪物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性格和他外表的年龄很不相称，但是那时莫苏石并没有在意。可是今天看到小怪物在那两个人面前……呃，卖萌，他忽然就觉得很失落。为什么小怪物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可爱了呢？ 他不说话了，可是嘴巴却一直翘得老高。 小怪物端详着他这一副闹脾气的模样，似乎觉得有些新鲜，又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心理年龄四十多岁的大叔，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不过，莫苏石上辈子几乎只会跟电脑和机甲模型打交道。在为人处世方面，可以说他依然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这个单纯的家伙，即使配上这么一具十七岁的身体，有时也显得比其他十七岁的年轻人更孩子气。 “你这是在撒娇吗？”小怪物仿佛觉得十分有趣似的，问莫苏石。 莫苏石当即就炸毛了：“撒娇你妹啊！” 16 .越狱？不是越狱？ “嘘！”小怪物赶紧示意他噤声，“小声点儿！” 莫苏石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太激动了，连忙闭紧嘴巴，听听周围有没有什么动静。还好，似乎没有人被人发现。 “我们这是要去哪？”莫苏石小声问。他虽然记得小怪物说过今晚有什么活动，却忘了具体是什么项目。没主见地跟着小怪物行动了这么久，他才终于想起来要问问今晚的行动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出去。”小怪物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昨天不是说了，今天要带你做驾驶训练的吗？你总不会以为我会在这儿变身，给你驾驶吧？” 居然还真是要驾驶机甲啊？ “可我还在服刑期间呢，就这么跑出去没关系吗？”莫苏石有些担心，“你这算是在带我越狱？能行吗？” 小怪物不屑地撇撇嘴：“带你越狱有什么难的？这里的看管到处都是破绽。主要问题是，你还在服刑名单上，要是就这么走了很有可能会被通缉。别忘了你还有个身份是魔术师呢，万一因此引起毒蛇的注意可怎么办？以你现在的实力可对付不了他。” “那我们这是？” “我带你出去训练，完了再带你回来。”小怪物回答，“只要出入的时候不被人发现，白天你还照常到车间里工作，就不会有问题。” 这简直就是把劳改工厂的看守当做不存在啊，想出就出，想进就进！ 想到自己随时都可以逃离工厂，却因为忌惮毒蛇而不得不继续留在这里，莫苏石有些小郁闷。虽然加工零件的工作，他确实也很喜欢，但是这里的教官真的好凶啊。如果可以逃走，他真不想每天像这样担惊受怕，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要挨教官的铁尺。 “你说我现在的实力比不上毒蛇，那我的实力到底怎么样？跟毒蛇差多少？”他好奇地问。 上次试驾的时候，他整个人完全处于一种兴奋状态，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魔术师驾驶机甲的能力，他到底继承了多少？ “差得远！”小怪物毫不留情地回答，“你现在的实力可以说就是零！” 莫苏石大惊：“怎么会这样？我不是继承了魔术师的记忆吗，应该多多少少也会驾驶机甲的吧？不然你辛辛苦苦把我们俩的记忆融合是为什么呀？” 难道小怪物的计划失败了？其实他一点儿都没有继承到魔术师驾驶机甲的能力？那，他这个跟菜鸟毫无区别的机师，还能帮得上小怪物的忙吗？ 小怪物说过，他把莫苏石召唤到这个世界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遇到危险，需要有机师驾驶他战斗。如果莫苏石做不到这一点，那小怪物是不是会有大麻烦？ 莫苏石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得知自己实力为零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为自己沮丧，而是开始为小怪物的处境担忧。 “谁告诉你有了魔术师的记忆就可以驾驶机甲的？”小怪物倒是很淡定。 之后，在小怪物耐心的解释下，莫苏石才终于渐渐明白自己的情况。 他现在就好像一个没有学过写字的小孩，却突然得到一个绝世大文豪的才华。不会写字，却满腹文章。要想把肚子里的文章放到纸上，那么他首先就要学会写字。 并且，和写文章不同的是，驾驶机甲战斗的过程中，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很宝贵。肚子里有文章却不会写字，还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翻字典，写得再慢，总有写完的一天。而驾驶机甲战斗的时候，一秒钟的耽搁，很有可能就会引来致命的后果。 如果把驾驶机甲的基本操作看成写字的话，那么莫苏石就得从一个完全不识字的孩子，不断地学认字，再练习写字。一直练到他心中想写什么字，手上就会自动把那个字快速地写出来为止。 只要莫苏石能把基础训练练到那个程度，不管他在战斗方面的天赋如何，他都能如同魔术师再世一样，拥有绝佳的战斗本能。 听完小怪物的解释，莫苏石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所以说，我只要刻苦练习就可以了吗？”莫苏石一脸放心的表情，“还好，我还怕我帮不上你的忙了呢。” 小怪物不由一愣。 “你这是在关心我？”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呃，啊？”莫苏石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算是吧？你是我的机甲嘛，我当然得关心你。你不也挺关心我的吗？” 说着，莫苏石就开始一一细数。从小怪物定下三日之约的原因，是怕时间再长会让莫苏石没钱吃住；再到他渴望驾驶机甲的时候小怪物就让他试驾；再到小怪物特意跑到劳改工厂来探望他，给他上药，给他食物。结论是，比起小怪物对他的关心，他稍微担心一下小怪物的安危根本不算什么。 小怪物有些无语，又沉默了一阵。 “这些你都记着呢？”他闷闷地问。 “嗯，我习惯了。”莫苏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久以前，不记得是谁告诉我，跟人打交道要讲究礼尚往来。别人对你好，你就得记着，将来也对别人好。别人对你不好，你也得记着，将来还回去。这样以后别人都会想着对你好，不想得罪你。” 说完他又有些遗憾：“以前我都会把这些事情记在电脑里，这样就不怕时间长了会忘记。可惜现在没有电脑可用，恐怕事情一多我就记不住啦。” 这家伙处理人际关系的态度还真是机械啊。 “你跟家里人打交道的时候，也是这么一笔一笔算得很清楚的？”小怪物问。 “当然不是。家里人是自己人，哪能这样算呢？” “那你以后就把我当作自己人吧。”小怪物说，“跟我就不用算这些帐了。” 莫苏石点点头。自己的机甲就是自己人，这个说法也对。 小怪物摸摸他的头：“乖。” 莫苏石扁扁嘴，不高兴了：“不要把我当小孩！” 从外表上看，明明是小怪物更像小孩子。就算小怪物的真实年龄跟外表不匹配吧，他莫苏石也是心理年龄四十多岁的大叔啊。被人摸着脑袋说“乖”算是怎么回事啊？ “对于喜欢撒娇的人类，就得经常哄他高兴。”小怪物淡定地说道，“你不是嫌我在你面前不够可爱吗？我在那两个人面前装可爱就是为了哄他们，既然你有这个要求，我也可以哄你的。” “谁撒娇了！”莫苏石再次炸毛。 还好这时他们早就已经出了劳改工厂，莫苏石现在提高声音也不怕引来别人的注意。虽然穿着囚服在路上行走是有些奇怪，但是晚上的地下城，在外面晃荡的人本来就不多，爱管闲事的人就更少。犯人都是归军队管的，连军队都抓不到或者不去抓的犯人，平民就更不会主动去惹。 小怪物笑了笑：“小莫很可爱。” “可爱你妹！”莫苏石怒了，这家伙明明是个小孩，自己都不可爱，还说他这个大老爷们儿可爱？ 见莫苏石真的生气了，小怪物赶紧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趁还没到地方，我先跟你说说驾驶机甲的事情。” 一听是跟机甲有关的事，莫苏石立刻就顾不得抗议什么撒娇、可爱的说法了，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认真听小怪物说话。 “上次让你试驾，本来是打算让你熟悉一下我的操作台的。没想到你兴奋过度，一不小心觉醒了魔术师的战斗本能……”看着莫苏石疑惑的眼神，小怪物继续解释道，“当时你做出了许多高难度驾驶动作，但那并不是你的真实水平。而且那些动作并不受你控制，只是一场混乱的爆发而已。” 莫苏石这才知道自己上次试驾时，表现出了惊人的驾驶水平。确实如小怪物所说，那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动作，就算水平再高，也不属于他自己。他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些担忧。 “照你这么说，当我情绪激动的时候，会被魔术师残留的意识控制？”莫苏石郁闷地问，“那岂不是很糟糕？就好像我跟别人共用一个躯体，只不过我在大多数时候占主导地位而已。” 小怪物摇头否认他的说法：“没有那回事。我将你的精神主体和魔术师的残余精神体融合，其中并不掺杂魔术师的精神主体碎片。所以他的意识根本就不存在。你当时的情况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无意识地做出一些随机的举动，并不是受魔术师控制的结果。” “喝醉酒？”莫苏石迷茫地问。 “有些人喝醉了酒，就会做出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举动，而且醒了以后就会忘记醉酒时发生的事。这并不是另一个意识控制了身体，而是因为当时的意识不受控制。你的情况也是如此。” 见莫苏石还是不太明白，小怪物又解释道：“这么说吧，就好像一台电脑里的文件，本来只有在你访问它们的时候，它们才会被读取。但是喝醉酒以及兴奋过度的情况，就好像中了一种病毒，会让电脑自动读取随机文件。在你没有点击文件的情况下，各种文件自动打开。这跟别人入侵你的电脑，夺取控制权的情况并不一样。” 这么一说，莫苏石马上就明白了：“哦！”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之前跟你说过，你现在的水平，就算有魔术师的记忆，也发挥不出他生前的实力。这就好像，在正常情况下，这些文件储存在你的电脑里，但你对它们的操作权限受到限制，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它们。”小怪物索性继续用电脑来打比方，“而中了‘过度亢奋’这种病毒之后，这种限制暂时被突破了，你的电脑读取到了这些文件，然而电脑本身却不受你的控制了。” 莫苏石点点头：“而我要是想随心所欲地使用这些文件，就得多练习，是吗？” “对。”小怪物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但是，考虑到你会再次出现暴走的情况，我现在的性能设定对你来说恐怕有些危险。等会儿我变身之后，你就按照我说的，改变我身上的装置。” “我还会再次暴走？”莫苏石惊讶地问。 “至少你很容易激动。”小怪物回答，“而我也不确定你激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等会儿要不要给你一支镇定剂？可别我一变身你又兴奋过度了。” 莫苏石涨红了脸：“没……没那么夸张吧。这次不会发生那种事了……我想。” 小怪物轻轻叹了口气：“嗯，试试看吧。我也不希望每次变身之前，还得给机师打镇定剂。” 说话间，莫苏石已经按照小怪物所指的路线，走到了目的地。 17 .滴血认主？ “这不就是那个碓尸地吗？”莫苏石诧异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在这儿遇到你的吧？” 小怪物从他怀里跳下来：“没错，就是这儿。除了碓尸地，哪里还有空旷又人少，而且还够安全的地方？万一你真的再次暴走，把周围的尸体打碎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莫苏石再次脸红，然而他也明白小怪物说得有道理。上次试驾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激动到那种地步。这次他觉得自己不会暴走，然而实际情况谁知道呢？看到机甲就兴奋的毛病，不是想控制就控制得了的。 “先来做准备工作吧。上次只是让你试驾，我还没来得及让你得到我的控制权，你就被军队带走了。”小怪物说，“要替我更换装备，就得让你得到我的控制权才行。” “控制权？”莫苏石不明所以。 小怪物看了看他：“是的，控制权。虽然你同意了当我的机师，我也同意了当你的机甲，但这还只是口头上的协议。只有当你得到我的控制权之后，我才会成为只有你一个人能驾驶，其他人都不能启动的机甲。”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明了一句：“就好像给你的电脑上一道密码一样，这样别人就不能随便用你的电脑了。” 莫苏石立即恍然大悟：“哦，就是像买完电脑回来，还要做各种安全保障的工作？” “嗯，可以这么理解。” “那要怎么做？”莫苏石问。给电脑上密码，这种事情他做得多了。至于保护自己机甲的使用权，他还从来没有过这个概念。 “蹲下来，把手递给我。”小怪物命令道。 莫苏石乖乖照做。 只见小怪物变出一根小巧的银针，在莫苏石左手的食指上快速地扎了一下。将他的指头扎破之后，又轻轻挤压他手指两侧，让他的指尖渗出血珠。莫苏石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心想，这不跟扎手指验血一样了吗？ 然而接下来，小怪物却把嘴巴凑到了莫苏石的手指上，允吸着他的指尖，将挤出来的血珠舔舐干净。莫苏石愣了，难道机甲也会吸人血？说起来，这好像跟什么宝物滴血认主的情况很像啊。 “好了，我已经采集了你的血液标本。”小怪物不带表情地叙说着，“在你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采集过你的精神主体波动，这样一来确认控制权的程序就完成了。” 一边说着，小怪物一边取出那种特效药膏，往莫苏石的指头上抹。 “这么一点小伤，不用擦药啦。”莫苏石汗颜，小怪物对他这保护过度的架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机甲认主之后就会这样的吗？ 小怪物不理会他这句话，仔细给他抹好药膏之后，才把药盒收起来。又继续命令他道：“现在你试试看用精神力连接我的次元空间吧。” 咦？这个要怎么做？ 莫苏石在小怪物的指点下，开始试着感受自己的精神力。魔术师的记忆里也有少许关于精神力运用的知识，莫苏石在它们的帮助下迅速掌握了窍门。 运用精神力的感觉很难形容……莫苏石觉得好像有一台电脑装在了自己的脑子里。当他专心想着怎么去操控这台电脑的时候，不用他动手，电脑就会执行他想象中的指令。 “好神奇，运用精神力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莫苏石不由啧啧称奇。 小怪物淡定地回答：“每个人运用精神力的感觉都不一样，精神力的形态也不一样。不过我猜你的精神能力形态，肯定不是跟电脑有关，就是跟机甲有关，对吧？” 一语中的。 莫苏石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呃，嗯……被你猜到了。我就是感觉就好像脑子里多了一台电脑。” 这种事情还用得着猜吗？ 小怪物笑了笑，道：“你就把精神力当作电脑来用吧。嗯，现在你试试看把你的‘电脑’，跟我的‘电脑’连接起来。然后读取我的‘电脑’里的文件。” 恐怕像这样讲解精神力运用的，在这个世界不会有第二例了。对莫苏石来说，这种教学方法再合适不过，他很快就完成了小怪物布置的任务。 他成功地把自己的精神力跟小怪物的精神力连接了起来，然后就能探知到小怪物的次元空间里有什么东西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你刚刚收拾过自己的房间，记得什么东西在哪里一样，在脑海中对各种东西所在的方位都有着清晰的印象。小怪物的次元空间不止一个，不知道具体的数量有多少，也不知道每个次元空间的体积有多大。他说他的次元空间有无限的体积，好像还真不是说大话。 空间里大多数都是莫苏石不认识的物品。他感觉到了那盒小怪物经常用的药膏，这是少数他能认得出来的东西。 真想把这东西拿到手上看看……这样想着，结果他就感觉手上突然多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那盒药膏却已经到他手上了。 呃，这就把东西从次元空间取出来了？不知道这下怎么把它放回去？ 他刚这么一想，药盒就忽然消失。他再去感觉的时候，发现药膏已经又回到小怪物的次元空间里。 “真神奇！”莫苏石再次赞叹，“我现在得到了你的控制权，是不是以后你的次元空间，我都可以随便用？” “只要我们的精神力处于连接状态，你就可以随意使用我的次元空间。”小怪物回答，“不过你的精神力运用太生疏，几乎做不到稳定释放一定强度的精神力。而我要保持连接稳定的话，也只能在以自身为圆心，五十米为半径的球形区域内，主持精神力的连接。” 半径为五十米的球形，这个区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莫苏石上辈子的经验，这大概也就能笼罩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学校吧。 不过小怪物解释说，这并不是他精神力笼罩范围的极限，而是他能维持稳定连接的范围。超过这个范围，小怪物的精神力依然可以辐射到，只是稳定性和强度都会降低。打个比方，如果说小怪物在这个范围内主持精神力连接，可以达到中国移动的水平，那么出了这个范围，大概就还不如小灵通。打电话的时候信号不好，会丢失信息。进行空间操作的时候，精神力不稳定，那就指不定会丢什么东西了。说不定连他们的命都能给丢了去。 “也就是说，只有当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十米的时候，我才可以使用你的次元空间？”莫苏石问。 小怪物点点头：“就是这样。而且这跟我是否变身为机甲没有关系。” “哦，那我驾驶你的时候，也同样可以使用你的次元空间了？” “当然，我的次元空间本来就是为了储存备用零件、武器、能量条等战略物品，才设计出来的。”小怪物回答，“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今天你要帮我更换配置。你就得从我的次元空间里把合适的部件取出来，然后再替我更换。” 于是，莫苏石就开始在小怪物的指点下，从次元空间里找出要为他更换的部件。 根据小怪物的说法，以前他曾经属于另一个机师，而他现在的配置就是那个机师最后一次驾驶小怪物时所用的。当时那个机师给小怪物换上了一种新研制的辅助弹，并且将武器换成了默认射击辅助弹的模式，所以莫苏石当时胡乱射击造成的伤害才会那么严重。 “所以说，那是一种很厉害的辅助弹了？”莫苏石不明白辅助弹的意思，只能从弹药的威力上试着作出评价。他记得当时周围的机械都被打得融化了，那可怕的攻击力如果用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肯定就是一场屠杀啊！ “不算厉害。”小怪物轻描淡写地说，“所谓辅助弹，都不是用在正面战场上的东西。上次你用的弹药是专门用来对付金属设施的，所以才会造成那样的效果。实际上，那玩意儿要是用来打人，就跟扔石头的效果没有什么两样，打在木头和砖头之类的材质上，几乎也是毫发无损。” 居然还有专门对付金属设施，却不特别伤人的弹药？ “就算是主要由合金制造的机甲，只要涂好涂料，也不会受这种弹药影响。”小怪物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显然对这种弹药的功能很不满意，“而且它的原理是，利用一种名叫食金兽的动物的消化酶，来对金属类物质进行分解。而酶类物质对环境的要求很苛刻，所以即使是针对金属物质，它的实用性也很一般。” “可是上次它造成的破坏真的很厉害啊。” 上次试驾结束以后，莫苏石看到周围的金属大面积融化，那骇人的场景实在让他印象深刻。 “那算什么厉害！”小怪物不屑地撇撇嘴，“那么多发弹药，才造成那么一点破坏，弱爆了！我可是早就拥有一种针对金属的弹药，一发就可以毁掉整个地下城！” 莫苏石吓了一跳：“这么夸张？” “哼，这有什么……光耀联盟的科技就是弱爆了！”小怪物又说了一句，然而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而不是对莫苏石说的了。不知为何，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黯然。 18 .人改兵器 看到小怪物突然露出这般沮丧的模样，莫苏石本来心有疑问，却也不敢问了。 光耀联盟，那是小怪物以前那个机师所属的势力吗？莫苏石暗自猜测。那个机师最后一次驾驶小怪物的时候，将一种专门针对金属的辅助弹作为武器的默认射击模式，这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小怪物和那个机师分开？那是导致小怪物如今黯然神伤的理由吗？ 更匪夷所思的是，在那个机师最后一次驾驶小怪物的时候，这种辅助弹还是新研制出来的，应该是那个什么光耀联盟最尖端的科技产品。但是小怪物却说，他早就拥有一种更厉害的同类弹药，威力比这种辅助弹强劲千百倍！这种弹药又是从哪儿来的？而小怪物以前的机师，为什么不使用小怪物早就有的那种弹药，而要使用这种威力不强的新产品？ 小怪物的事情，莫苏石真是搞不懂。 “我说……十二是你的真名吗？”莫苏石突然问。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小怪物的事情实在了解得太少，就连小怪物的名字，他都不敢确认是不是真的。 这话让小怪物从消极的情绪中摆脱出来。他看了看莫苏石认真而探究的眼神，便默不作声地捋起左臂的衣袖。 只见在小怪物的左臂上，离肩膀大约十厘米的地方，刻着一行刺青小字。深沉得接近黑色的深蓝，很细却很清晰的字体。 LC－12。 这个刺青没有贺祥的狼头那么威风，倒是给人一种机械而冰冷的感觉。 “LC－12？”莫苏石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这行小字。 小怪物缓缓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的名字。详细解读的话，它的意思就是，第十二号人改兵器实验方案第十二批实验体第十二号。其中L是第十二个字母，意思是L号实验方案；C是十六进制中表示十二的符号，意思是第C批实验体；12就是阿拉伯数字里的12，意思是这批实验体里的第十二号。简单地说，这个名字就是LC系列12号实验体的意思。” 十二……十二……十二……也许是因为巧合，小怪物的名字里刚好集中了一个数字的三种形式，也难怪他会说自己的名字就是十二。 作为电脑狂，莫苏石当然知道什么是十六进制。至于字母表和阿拉伯数字，地球人都知道，他当然也很熟悉。小怪物一解释，他就明白了这个名字的内涵。可是这内涵……却让他忍不住心酸。 “人改兵器实验体？”莫苏石小声重复着这个词语。 小怪物的表情明显一滞。他不自在地把目光移开，表情带着些许防备：“嗯，怎么了？” 虽然他的声音尽量显得若无其事，莫苏石听着他的语气，却隐约有种感觉，小怪物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他不由呆呆地看着小怪物木然而有些僵硬的脸。 他想起第一次遇到小怪物的时候，自己问小怪物是不是不死族。当时小怪物好像说过，他跟不死族有一点相似之处，那就是同样曾经身为人类，却已经不是了……这样的小怪物，在跟真正的人类相处时，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人改兵器实验体，一个听起来很酷，也很残酷的说法。 莫苏石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觉得心情很不爽。为什么不爽？呃，也许就是因为小怪物的心情不好吧。他最喜欢机甲了，自己的机甲状态不好，他当然也不会高兴。应该就是这样。什么乱七八糟的光耀联盟、人改兵器系列实验，所有让他的机甲心情不好的东西，都给他统统滚蛋吧！ “这么复杂的事情我搞不懂，也不想搞懂。什么光耀联盟，什么实验，一点意思都没有。”莫苏石皱着眉头，有些任性地说，“我不喜欢叫你十二，我另外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小怪物怔住了，讶异地看着莫苏石。他没想到莫苏石居然会是这个反应。 但是仔细想想的话，这又的确像是莫苏石会有的反应。对这家伙来说，任何跟电脑和机甲无关的东西都无所谓吧。什么违禁实验的实验体，这种身份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唯一能让他在乎的事情就是，他的机甲心情低落了，所以他也不爽。 “嗯，那你想叫我什么？”小怪物低头应允。 莫苏石歪着脑袋开始苦思：“要不取个首字母为LC的名字吧？L，李。李，李……理查？呃，这个是外国名。换个字，叫李茶？” 这名字还真够随便的。不过，以莫苏石的水平，能取出这样的名字也就差不多了吧。 小怪物微微抿嘴：“好，那以后我的名字就是李茶。” 见小怪物笑了，莫苏石便也咧开嘴。 之后便是莫苏石给小怪物换装的时间。他变身成机甲之后，便指挥着莫苏石卸下他身上现有的武器，又让莫苏石把他选中的新武器给自己换上。根据小怪物的说法，现在莫苏石需要的是基础训练，所以武器方面只需要最基本的机枪和匕首就够了。辅助弹和光束刀之类的武器都被收了起来。 这次莫苏石没有一看到小怪物就兴奋过度，但他还是忍不住激动地啧啧称赞。一边低声呓语，一边抚摸小怪物的机身。 上次试驾的时候，莫苏石光顾着兴奋去了，都没怎么看清小怪物的造型。这次仔细一看，才更觉得他漂亮非凡。当然了，这个所谓的漂亮，是以莫苏石欣赏机甲的眼光来看的，而不是说小怪物真的有什么艳丽华美的造型。 小怪物是一台人型机甲，头部、躯干、四肢，都是仿照人类的体型来设计的，机身、盾牌和武器的主要部分都被漆上了军绿色。 他的机身非常厚实，乍一看有种笨重的感觉。但是仔细琢磨的话，却会发现他其实可以做出非常灵活的举动。厚重的机身没有牺牲他的敏捷度，反而给了他很好的防御和保护。其实这是因为他的机身外面包裹了一层防护甲。如果把这层防护甲卸下来，小怪物还可以瘦身呢。 最拉风的就是他肩上连接的四面活动盾。这四块狭长如叶的合金板，形状和大小基本上一模一样，都通过机械臂连接在小怪物的背后。小怪物的机身高度大约是八九米左右，而这四面活动盾都有十多米高。这让小怪物看起来好像长了两对巨大的翅膀。 连接这四面盾的机械臂非常灵活，可以让它们移动到各种方位。盾的两面都镶嵌着大量可旋转的小型枪支，尤其是内面的枪支设计得非常隐蔽，有时候说不定可以给敌人出其不意的打击。 根据小怪物的说法，这四面盾如果接合起来，刚好可以拼成一个梭形的密闭空间，把小怪物的机身整个包裹在里面。到时候他看起来就会像一个青色的大玉米。这样，他就从一台人型机甲变成了一架潜水艇。而镶嵌在盾外的小型枪支，保证了龟缩在盾牌里的小怪物不会失去攻击手段。 莫苏石对这四面盾实在是喜爱非常。可惜小怪物说，他现在还用不到这个东西，要他把这四面盾也拆下来，塞回他的次元空间里。这个决定让莫苏石大大郁闷了一番，苦苦哀求小怪物把这个东西给他留下。 “你要是想用这四面盾，就好好把自己的驾驶水平练上来吧。”小怪物在驾驶舱的音频里对莫苏石说道，“它们现在对你来说只是累赘。” 虽然现在他们可以直接连通精神力来沟通，但是那样对小怪物来说比较吃力，所以他还是选择最直接的声音对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莫苏石也只好妥协了。还好事情并不是毫无希望，只要他不断进步，总有一天能再次用上这拉风的装备。 更换好装备，小怪物就让莫苏石熟悉他的操作台。 每个按钮是做什么用的，操作的时候又有哪些注意事项。这些内容在魔术师的记忆里都能找到。因为地下城无法用垃圾仿制出操作台，只能用废弃的操作台修复一下，就装到机甲里。所以魔术师以前用过的机甲，操作台也是宇宙通用的样式，只不过比较破旧而已。 小怪物让他自己回顾着来学习，基本上没有对他作什么指点。 莫苏石花了一个通宵的时间，才终于能够控制着小怪物做出走路的动作。而且，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走路，他还走得慢慢吞吞，东倒西歪。 不过，小怪物并没有因此着急，他知道这对于菜鸟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莫苏石就更不急了。他只要能驾驶机甲就觉得很幸福，根本不会为自己实力低下而感到沮丧。事实上，他甚至玩得非常尽兴，每让小怪物做出一个动作，他就会在驾驶舱里欢呼雀跃。才刚学会驾驶机甲走路，这个事实并没有让他感到难堪，他反而因此充满了成就感。 “今天先练到这儿吧，你该回去厂子里了。”眼看都到了早上五点左右，小怪物提醒莫苏石不要忘了自己还是劳改犯。 正在兴头上的莫苏石被他浇了一头冷水，顿时就蔫儿得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苦巴巴地皱着个脸。 （对不起，发晚了T_T……登录后台登录了半天……） 19 .我不是魔术师！ 小怪物催促他：“快点出来！你不想回去的时候被教官抓到吧？想想昨天齐巧是怎么挨揍的，难道你也想尝尝？” 想到齐巧昨天挨打的惨状，莫苏石就不禁一个哆嗦。没办法，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驾驶舱里爬了出来。直到小怪物重新变回人形，他还满脸的依依不舍。 “行了，快走吧，”小怪物拉扯着他的手，做出一个要求抱抱的姿势，“我给你指路，你抱着我走。” “哦。”虽然不乐意，莫苏石却知道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终究还是乖乖妥协。有魔术师的体格做后盾，他抱起小怪物走路一点也不嫌吃力。而且他现在对于在地下城行走的方式已经比较熟悉了，在机械丛林里轻松地健步如飞。 小怪物安逸地坐在莫苏石臂弯里，头靠着他的肩膀，懒洋洋地和他搭话：“小莫，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莫苏石随口问道。 “嗯……这个怎么说好呢。”小怪物斟酌着字句，“我想让你扮演魔术师，借用一下他的身份。你觉得怎样？” “扮演魔术师？”莫苏石不解地皱紧了眉头，“为什么要扮演他？” “当然是因为有好处。”小怪物回答得理所当然，“要知道，这里可是三十六区，吊车尾云阳的辖区。以云阳对魔术师的感情，怎么舍得让魔术师在劳改工厂里受罪？只要让他认为你就是魔术师，你就可以免除劳改的刑罚了。” 云阳……莫苏石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可是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烦。似乎这是魔术师的身体条件反射的反应。他不由陷入魔术师的回忆。 在亲卫队三十六位队员中，云阳和杜舍可以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存在。魔术师对杜舍有多宠爱，对云阳就有多讨厌。 杜舍是所有队员中实力最强的，而云阳是最差的一个。 杜舍最受魔术师宠爱，即使犯了什么错误也会被轻易饶恕。而云阳每次闯一点小祸，都会被魔术师揍得屁滚尿流。 魔术师给杜舍的永远是最好的。亲手组装的机甲、人数和素质都最强的第一直属军、掌领行宫所在的富庶的第一区，这些都归杜舍所有。 云阳一开始没有自己的机甲，只能借用其他队员的机体练习。后来其他队员的机体更新换代，把旧的机甲送给云阳，他这才有了自己的座驾。属于云阳的直属军是人数最少、素质也最差的三十六军，他的辖区也是最穷最乱的三十六区。 在对待魔术师的态度上，两人也是截然不同。只是这区别却让人忍不住唏嘘。 杜舍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与最宠爱自己的老师为敌。取代魔术师成为新的掌领之后，他甚至下令将魔术师赐死，一点也不顾念昔日的师徒之情。 而云阳却最见不得别人对老师不敬。无论是谁做了对魔术师不利的事情，哪怕只是一句无心的恶言，云阳也会为此跟人拼命。他的实力是亲卫队里最差的一个，所以每次他都会被揍得很惨，但他自己却不在乎。 “我挨了多少下拳头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的对手也不会好过。只要让所有人知道，不管他们的实力有多强，对老师不敬的人都一定会挨揍。这样他们就不敢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即使如此，魔术师对云阳的厌恶还是从来没有改变。云阳对他无条件的维护，在他看来却是惹是生非。实力不济，还整天找人打架，然后被人揍得鼻青脸肿，这是故意给他丢脸吗？他魔术师没有这么窝囊的弟子！ 魔术师生前很不喜欢云阳这个弟子，而莫苏石对他的看法却是恰好相反。 在身体条件反射的心烦过去之后，莫苏石随即感到的是心酸，甚至是心疼。这个对老师竭尽忠诚却从来不得欢心的孩子，多像上辈子的他自己啊…… 上辈子的莫苏石是家里的长子，在他下面还有一个比他小四岁的弟弟。从小父母就教育他，当哥哥的要时时让着弟弟，照顾弟弟。每次他跟弟弟有什么争执，挨骂挨打的一定是他。 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每次他和弟弟两人一起闯祸，哪怕主谋的人是弟弟，最后也一定是他负主要责任。什么叫负主要责任？就是他被父亲按着，扒了裤子打屁股，弟弟却被母亲母亲搂在怀里柔声细语地教育。怎么教育？就是指着莫苏石那两瓣红彤彤、破了皮儿的“桃子”对弟弟说：“不要跟你哥学坏了！”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想要得到父母的认可，却永远也不如弟弟受宠。 “这个云阳对魔术师真是忠心耿耿啊。”莫苏石叹道，“可惜魔术师瞎了眼，这么好的弟子不知道疼爱，却偏偏喜欢杜舍那个白眼狼。” 他这话是为云阳打抱不平，又何尝不是为自己感到不甘？ “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小怪物倒是比较客观，“就好像审判处的处长让你选择劳改的工作，你为什么就不选个轻松点儿的活，偏偏要选机甲零件加工？一个人喜欢什么，是最没有道理可讲的事。” 别的事情莫苏石还可以反驳，说到机甲，他可就没办法了。 “嗯，也对啦。”他轻易就被小怪物说服了，“不过，你之前的意思是，这个云阳可以帮我免除现在劳改的刑罚吗？” 小怪物便仔细向他说明自己的方案。 云阳对魔术师的态度简直称得上是愚忠。如果他知道魔术师落难，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助魔术师。所以，只要让云阳以为莫苏石就是魔术师，身为三十六区总管的云阳自然会免除对莫苏石的刑罚。 莫苏石占据了魔术师的身体，这样从生物的角度上来看，他跟以前的魔术师就是同一个人。而能够证明魔术师身份的物品，比如那条灰色的项链，小怪物也一直帮他保管得好好的。所以，莫苏石要冒充魔术师，理论上来讲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莫苏石的性格跟魔术师很不一样，实力也跟魔术师差得远，这也许会引起其他人对他身份的怀疑。 小怪物却早就想好了这一点要怎么解释。 魔术师死前刚刚经历一场大变，被最宠爱的弟子击败并取代，之后更是被赐死——当然，赐死这个环节，是秘密进行的。除了两个当事人，其他人都以为魔术师是不甘战败，自杀身亡。 经历重大变故之后，变得痴傻疯癫的大有人在。魔术师因此实力猛退、性格大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让云阳知道莫苏石在这里，而又不能引起杜舍的注意…… “李茶！”莫苏石突然打断了小怪物的解说。 这是他第一次叫小怪物这个名字，小怪物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他又多喊了几次，小怪物这才终于想起这是莫苏石给他取的新名儿，明白莫苏石这是在叫他。 “怎么了？”小怪物终于停了下解说。 “我不是魔术师。”莫苏石不高兴地扁着嘴，“我也不要扮演什么魔术师，这样子太奇怪了。” “可是，这样可以让你免除劳改的刑罚。”小怪物道，“你也不喜欢每天被那个教官拿铁尺赶着让你干活儿吧？只是稍微扮演一下魔术师就可以摆脱这种折磨，何乐而不为？” “反正我不要！”莫苏石皱紧了眉头，“加工零件的工作我也挺喜欢的，只要好好干活儿就不会挨打了。而且只要熬一个月，刑期就结束了啊。我才不想为这么一点小事儿就扮演什么魔术师。” 小怪物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现在有时间浪费在那种事情上面吗？地下城加工零件的方法非常落后，外面的世界早就已经实现机械生产了，你学手工制作零件的方法根本没有意义。你不也喜欢驾驶机甲吗？获得自由之后，可以有更多时间做驾驶训练，不也挺好的吗？” “我没说我不想获得自由，不想做驾驶训练啊。”莫苏石委屈地大声分辩，“我就是讨厌扮演什么魔术师。我就是我自己，干嘛一定要扮演他？” “我没有说一定要这样做啊。”小怪物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只不过这样做，可以用较小的代价得到较大的收益，所以……” “我觉得代价很大！”莫苏石打断他的话，烦躁地大吼。 小怪物不由一怔，他没想到莫苏石的反应会这么大。 “好啦，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他放软了语气，用手顺着莫苏石脑后的头发轻轻抚摸，哄道。 莫苏石的表情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小怪物继续用手给他顺毛，安抚他，同时默默地陷入了沉思。 刚把莫苏石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他就说过，他的处境很危险，所以才需要一个机师驾驶自己战斗。现在，他的敌人应该还没发现他的行踪，所以情况还不是很紧急。只是这短暂的安全能维持多久？对此，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他的机师还很弱小，这个事实让他着急。可是着急又有什么用呢？莫苏石刚来到这个世界，连这里的环境都还称不上有多适应，更别说要马上具备面对险境的心态。 现在摆在小怪物面前的问题，就是如何让他的机师明白严峻的形势，而又不至于让他们闹僵。 20 .暴风雨前的平静 比起要莫苏石抓紧时间做驾驶训练，小怪物更注重自己和机师之间的沟通。虽然他确实希望自己的机师实力过人，但如果仅仅要求这一点的话，他当初还何必…… 唉，又想起那些糟心的往事了。小怪物摇摇头，把那些没用的回忆赶出脑际。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刚才怎么就触到莫苏石的逆鳞了呢？莫苏石和魔术师的精神体是他融合的，两个人的记忆他都有备份。可是粗略回顾一下两人的生平，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件可以解释莫苏石刚才的反应。 看了看莫苏石依然阴霾的表情，小怪物打消了询问本人的念头，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 等快到劳改工厂的时候，小怪物就从莫苏石身上下来了，整个人又忽然消失不见。 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消失以后，莫苏石居然还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精神力。这是因为莫苏石得到了小怪物的控制权吗？莫苏石有些好奇，便尝试跟小怪物的精神力连接，结果……他发现小怪物居然就藏在他的身体里！ 这当然不是说小怪物真的钻到了莫苏石的肚子里去，而是有一个附着在他身上的次元空间。小怪物藏在里面，就等于在另一个次元里一直跟随着莫苏石移动。莫苏石想，难怪以前不管他跑到哪里，小怪物都可以轻易地找到他。 “该不会你以前玩失踪的时候，其实也是用这种方法跟在我身边的吧？”莫苏石用精神力跟小怪物沟通。虽然已经到了劳改工厂，但是精神力沟通不会发出声音，从外表上也看不出端倪，还是很安全的交流方式。 虽然莫苏石并不特别反感被小怪物监视的感觉，但是小怪物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做，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嗯。”小怪物没有否认。不过他很快又解释道，“毕竟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总不能让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外出什么岔子。我跟着你，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我也好帮你啊。” 莫苏石马上就觉得心里好过多了。 此时还不到早上六点，离犯人们早训练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不过小怪物解释说，他们要是再晚一点回来，就有可能被某些起得早的军人或犯人抓包了。所以这个时间刚刚好。 本来，莫苏石打算像昨天一样，干脆就早早地跑到操场上去溜达，却被小怪物叫住了。 “你彻夜不归，那两个室友可能会起疑心的。”小怪物用精神力给他传递信息，“趁现在赶紧会房间睡一会儿。要是他们还没起床，醒来以后看到你在床上，多半会以为你早就回来了。” 还真是坑爹的伪装。 这次莫苏石没有反驳小怪物的意见，乖乖回房间里去了。 虽然训练了一整夜，但莫苏石并不觉得有多困。驾驶机甲带来的兴奋还让他闭不上眼。可是过了没多久，兴奋的感觉渐渐消退，浓浓的倦意就袭上来了，他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感觉才刚睡着一会儿，莫苏石就被贺祥的声音吵醒了。 “石头，起床啦！石头，起床啦！石头……”贺祥把两只手做成喇叭的形状，贴在莫苏石耳朵边连续大喊。 “啊……不要叫了，我起来啦。”莫苏石呻吟着，费力地掀开身上的被子。他本来就没怎么休息，被贺祥这么一吵，脑子里就嗡嗡直响，难受得厉害。 齐巧还趴在床上没起来，不过他不是犯人，不用做早训练，自然也不用早起。但他也被贺祥的大嗓门儿吵醒了，于是不耐烦地抡起枕头砸向贺祥：“别吵！我本来还可以多睡一会儿的呢，都给你吵得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贺祥是不是同样没睡醒，居然没躲开这一下。飞得慢吞吞的枕头还真的命中了他的脑袋。他吃了这一记软绵绵的攻击，也不生气，坏笑着对齐巧说道：“那你慢慢睡吧，我跟石头先去早训练了。等会儿看谁扛着你去吃早餐。” 听他这么一说，齐巧立刻就抬起了头。 虽然昨天小怪物给他上的药很有效，他今天感觉伤口已经好了很多，但离愈合还差得远呢。如果真的让他自己走去食堂，那还是挺难受的一件事。能让莫苏石扛他去的话，当然还是让莫苏石扛着比较舒服。相比之下，能不能多睡一会儿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石头，你们早训练之后就没有时间回房了，是吧？”齐巧犹豫地看着莫苏石问。 “呃，应该不能回来的吧。”莫苏石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地回答了一句。 齐巧微微涨红了脸：“那我还是跟你们一块儿起床吧……你们早训练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站着好了。” “哦，好。” 虽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莫苏石却还是担起了照顾齐巧的责任。毕竟这孩子昨天挨了那么狠的打，受了那么重的伤，要是让他自己走去食堂，那也太残忍了点儿。 早训练和早餐之后，又到了工作时间。莫苏石和齐巧加工零件的速度依然是那么变态，最后连贺祥也勉强突破了二十分大关。 新犯人中还有几个人没学会零件加工的方法，今天他们都得到了教官的重点关照。他们全都像贺祥昨天早上那样，光着屁股在工作台前工作，教官的铁尺不断在他们身后飞舞。不过同样是频繁地挨打，贺祥昨天的表现就比他们这几个人硬气得多。这几个家伙都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被打得涕泪横流。 其他新犯人虽然学会了工作方法，但大多数人加工零件的时候还是失败率偏高。因为失败的零件被扣掉太多分数，最终能完成二十分任务的人不多。 一天下来，新犯人中只有莫苏石和贺祥没有挨过教官一记铁尺。 贺祥越发觉得，自己真是太走运了。 别说那些被打得惨兮兮的新犯人，就连老犯人也会时不时挨教官的铁尺。而他不但不用挨打，还能吃上饱饭——这日子其实说不上过得有多滋润，要放平时，谁会因为自己不用挨打、能吃饱饭就心满意足？但这世上的事情就怕一个比字。比一比其他犯人受的罪，想想自己原本可能遭遇的苦难，贺祥马上就觉得知足而庆幸了。 “石头，你的刑期是多长时间？”吃晚饭的时候，贺祥边吃边问身边的莫苏石。 莫苏石看起来在神游天外，漫不经心地回答：“呃，啊？三十天。” 贺祥高兴了：“哎，我也是，我也是！这下就不用担心你出去得比我早啦！” 坐在莫苏石另一边的齐巧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见不得别人比你好呢！”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贺祥赶紧辩解，“我就怕石头哥的刑期比我短，等他出去了我就没人罩啦。你看其他犯人过得多苦逼啊，别说新来的了，老犯人还不是经常挨教官的打？要是没有石头哥，恐怕我也得过那样的日子啦。” 此话一出，周围的犯人们就纷纷向他投来神色不善的目光。然而贺祥也不是个善茬，转过头牛逼哄哄地扫视一圈，大着嗓门对其他犯人吼：“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齐巧不习惯他这种粗鄙的语言，朝他翻了个白眼。 莫苏石却还是一副呆滞迷茫的样子，心不在焉，完全没在意贺祥的瞎胡闹。 齐巧率先注意到他的异常，关心地问：“怎么了，石头？在想什么呢？”两天来受到莫苏石诸多关照，这个少年已经真心把莫苏石当成了朋友。看到莫苏石魂不守舍，他不由有些担心。 “呃，啊？”莫苏石还是呆呆的，没完全回过神来。 贺祥也注意到他状态不对了，拍拍他的肩膀：“石头，魂儿丢了？” “啊？没……”莫苏石飘飘忽忽地回答。 昨天干了一天的活儿，又训练了一个通宵，才睡一个小时就爬起来做早训练，紧接着又是早餐时间、工作时间……几乎一天半都没怎么休息好，能有精神才怪了。 他今天工作的时候就觉得精神恍惚，只凭手上的感觉本能地进行加工。大部分时间，他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而有的时候则是看到小怪物的机甲形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莫苏石魔怔了。 到了晚上，小怪物再次装成幽灵正太，到他们的房间来卖萌。不过这次他没有把莫苏石带出去训练，而是缠着齐巧带他出去散步。 莫苏石不可能每天都不睡觉，他需要养精蓄锐。至于齐巧，小怪物还真是拉他出去散步了。 “我会每隔一天带你出去训练一次。”小怪物用精神力传信息给莫苏石，对他解释，“至于你休息的那天，我就让另外两个人带我去散步。这样他们就会先入为主地觉得，你跟我出去肯定也是散步而已。” 又是坑爹的伪装。 莫苏石也觉得自己累得不行了，没有反对，听从小怪物的安排，乖乖上床睡觉。而小怪物则优哉游哉地跟着齐巧在厂子里闲逛。 这是一个看似平静的夜晚。 然而，莫苏石和小怪物都不知道的是，这天夜里，有人在三十六区某个街道里发现了一名军人的尸体。经核对，这位军人的名字叫——齐正。 暴风雨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 21. 美好的一天 次日早晨，莫苏石是在小怪物的呼唤下醒来的。 不知什么时候，小怪物已经回到了莫苏石的“身体里”，两人依然保持着精神力连接。睡得正香的莫苏石，突然被一记强有力的精神力冲击震得浑身一颤，顿时睡意全无。 “呃……李茶？”迷糊中，莫苏石只隐约感觉到小怪物的存在，本能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嘘！”小怪物用精神力提醒他噤声，“跟我交流记得用精神力！” 莫苏石用手抹了一把脸，这才稍微精神了一点，清醒地认识到现在的状况——小怪物只要躲进次元空间，其他人就找不到他。如果贺祥和齐巧醒来，看到莫苏石对着虚空说话，恐怕又要以为闹鬼了。 “哦，好的。”莫苏石转而用精神力跟小怪物交流，“李茶，早安！” “早安。”小怪物心不在焉地回了礼，然后凝重地给他回了一句信息，“小莫，我有些情况要告诉你！” 什么情况让他这么紧张？莫苏石有些好奇。 “你刚来的时候，有个名叫齐正的军人照顾过你，对吧？”小怪物用精神力说道，“可是，我在这个工厂里根本找不到一个名叫齐正的军人！” 小怪物昨晚跟齐巧出去的时候，有意把劳改工厂逛了个遍。他边逛边用精神力探索着工厂里的环境，试图熟悉这个工厂的军队布置情况。结果扫描结束后，他就发现，驻扎在工厂里的部队中根本没有那个名叫齐正的军人。 这引起了小怪物的注意，于是他特意走到教官办公室的附近，用精神力扫描了工厂里驻防部队的军人名单。而在这份正式文件上，同样没有齐正的名字。也就是说，齐正并不是因为一些临时的状况，暂时离开了工厂，而是他确实不在此处任职！ “这……什么意思？”莫苏石不由觉得毛骨悚然，“难道齐正才是劳改工厂里游荡的鬼魂，只有我能看到他？” “不可能。你怎么也跟那两个人一样瞎想。”小怪物倒是很淡定，“前两天，齐正确实在这个工厂里。你看到了，我也感觉到了，教官还曾经让他负责给犯人们发放饭菜。这些都证明他是存在的，而且确实曾经在这个工厂里驻防。” 莫苏石马上就释怀了：“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点，我有两个猜测。”小怪物慢条斯理地解释，“第一种可能，齐正告诉你的名字，和他在驻防军人名单上的名字不同。要么是他用假名欺骗了你，要么他报告给军方的名字才是假的。所以，虽然我在名单上找不到齐正这个名字，但其中有另一个名字却是属于他的。” “但你不是说，最初用精神力扫描军队布置的时候，你也没找到他吗？也就是说，他本人应该不在工厂里了。”莫苏石提出疑问。 “如果以上这种可能成立，那么他昨晚应该是暂时离开了工厂。”小怪物回答，“其实这个假设中最难解释的一点，不是他昨晚为什么不在工厂，而是他为什么要使用假名？你只是个新来的劳改犯，他为什么要帮助你，然后告诉你一个假名？如果他是因为某种原因，用假名糊弄了军方，那又为什么要把真名告诉你？” 莫苏石被他绕晕了，干脆跳过这个问题不考虑：“那还有一种可能呢？” “另一种可能，齐正的名字就是昨天从名单上消失的，而他本人也在昨天离开了这座工厂。”小怪物的精神力波动忽然变得更加凝重，“不过，他离开的原因是什么呢？如果说是工作调动，这未免太着急了点儿。一般要调动都得给人几天准备时间才对，前两天他还好好地在这儿工作，昨天忽然就离开了，怎么想也不太对劲吧？” “嗯，确实有点奇怪哪。”莫苏石这样回应着，表情却依然迷茫，“但是这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小怪物叹口气：“但愿是我多心了……” “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确切的问题。”小怪物似乎忧心忡忡，“事出反常必为妖，可我手上掌握的情报根本不足以对现状进行分析。情况超出我的掌控。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这个……算是控制欲过度的表现吗？莫苏石在心里暗自思忖。 “小莫，因为主持精神力连接的人是我，所以即使你不主动用精神力发送信息，你心里想什么我也是感觉得到的。” “呃，啊？” 说话坏被抓包了…… “干脆今天晚上驾驶训练的内容就定为练习原地转身的动作吧，你说怎么样？”小怪物淡定地询问。 “原地……转身？”快速切换的话题让莫苏石有点儿跟不上节奏。 没过多久，贺祥和齐巧也起床了，莫苏石和小怪物的讨论便到此为止。 这是莫苏石在劳改工厂服刑的第三天，白天的活动跟昨天大同小异。 他们这间房的三个人又是齐齐完成工作任务，整天下来一下铁尺都没挨。这让贺祥越发兴奋，吃晚饭的时候比昨天还要得瑟。 “噢，老大，石头老大！”贺祥一边激动地叫着，一边不停地把莫苏石碗里的五花肉夹到自己碗里，“我以后就跟你混了，跟着石头老大有肉吃！” 这声老大还叫得真不亏。不过，把老大碗里的肉夹给自己吃，这算什么事？好像算起来还是莫苏石亏了吧？ 齐巧再次丢给贺祥一个轻蔑的白眼：“什么德行！” 莫苏石弱弱地苦笑一下：“给我留点儿……” 小怪物则在暗地里义愤填膺：“小莫，要不要我今晚帮你揍他？” 莫苏石的笑容顿时变得温暖起来。他用精神力回应道：“不用了，李茶。谢谢你！” 还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类，小怪物心想。难怪他都不着急免除刑罚，哪有人当劳改犯当得这么其乐融融，被其他犯人欺负还这么容易看开的？ 他正这么想着，又听见莫苏石对贺祥和齐巧感叹了一句：“这两天教官都没有打我们呢。看来，他也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凶啊。之前一定是我看错他了，我还以为他就是个以折磨犯人为乐的恶魔呢。” 现在这个看法才是真的错了吧……贺祥和齐巧都忍不住嘴角抽抽，其他犯人更是朝莫苏石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然而就算教官不在现场，他们也不敢像莫苏石那样明目张胆地议论教官，所以最终还是没人反驳他的看法。 小怪物则满心疑惑——居然连打过他的教官也被原谅了，难道人类不是最记仇的生物？是他以前对人类的理解有错，还是莫苏石太非人类了？ 莫苏石则完全没意识到别人的震惊——白天可以加工机甲零件，晚上还可以驾驶小怪物，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不过，这个想法在小怪物带他出去做驾驶训练的时候，终于被无情地打破了。 事情的起因就是……原地转身动作训练！ “其实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小怪物在变身成机甲之前，犹豫地说道，“原地转身动作训练什么的……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个对你来说可能还早了点。” 莫苏石却好奇地追问：“原地转身动作训练到底是什么？有用吗？” “有用，当然有用。”小怪物回答，“机甲高速运动、转向的时候，会让驾驶舱内的驾驶员承受巨大压力，并因此感到身体不适。虽然机甲设计师们一直很重视改进驾驶舱的保护功能，但这种压力还是无法完全免除。机师只能通过不断适应这种压力，来减少这种不适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原地转身动作训练的作用，就是让我适应这种不适？”莫苏石立刻就明白了小怪物的意思。 小怪物点点头：“机甲高速运动需要的场地太大，高速转向对场地的要求就小得多。” “哦。既然有用，那我就练吧。” “你确定？”小怪物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我可先告诉你，这项训练一直以来都被称为‘菜鸟杀手’。很多机师培训员会用这招来杀新学员的锐气，或是用来‘劝说’某些学员打消学习驾驶机甲的念头。嗯……我承认我之前是生气了，而且想到你现在训练的时间比较少，心里有些着急，所以才……” 莫苏石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练习这个项目确实会让我进步快一些吧？” 小怪物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嗯。”都说到这儿了，他哪还能不明白莫苏石的意思？ “练习的时候除了会感觉不适，还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莫苏石又问。 “只要控制好练习量，基本上不会有事。”小怪物一板一眼地回答，“就算稍微过量练习，休整一段时间以后也会好起来。” “那我今天就练这个了！” 小怪物叹口气：“那你试试看吧，等会儿要是觉得不行就停下来。我就不给你设定强制程序了。” 他心疼自己的机师，机师却不领他的情：“啊，还可以设定强制程序？” 看着莫苏石跃跃欲试的表情，小怪物彻底无奈了。什么叫自讨苦吃？这就叫自讨苦吃！ 22 .向后转，劈！ 小怪物变身成机甲之后，便用精神力指挥莫苏石对自己进行改装。 为了方便进行原地转身动作训练，小怪物最外层的机甲被卸了下来，露出里面苗条的机身。这样，机身进行旋转的时候就会更灵活。另外，就是设立所谓的“强制程序”。莫苏石根据小怪物的指示，在碓尸地上空固定了两个浮游坐标，给小怪物安装了一把训练专用的标记刀，并且更换了小怪物驾驶舱里的座椅。然而他却不明白这些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到底怎么实现强制训练？ 接下来，小怪物便向他解释如何进行训练。 浮游坐标看起来跟两块垂直、狭长的矩形铁板差不多。固定位置之后，它们就一直漂浮在空中设定好的位置，一动不动，就像在空中立了两块遥遥相对的铁碑。那把训练专用标记刀，和空中固定的浮游坐标是配套的。在两百米距离内，只要用标记刀指向浮游坐标，浮游坐标就会接收到标记刀挥舞的轨迹。 莫苏石要做的就是，驾驶小怪物站在两个浮游坐标之间，轮流用标记刀给两个浮游坐标留下记号。刀尖挥舞的轨迹必须是自上而下的，从浮游坐标的顶部划向底部。一转、一劈，加起来才算完成一组动作。 这意味着，他要不停地做向后转的动作，并且还要保持清醒，让自己能在旋转之后准确地像劈柴一样劈开细长的浮游坐标。 小怪物给他设定的强制程序是一百个来回，也就是两百组动作。而且完成每组动作的时间不能超过三十秒。 “嗯，我大致上明白要做什么了。”莫苏石点点头，又问，“但是这个驾驶座呢？刚刚换的这个驾驶座有什么特别？” “这个嘛，你可以为强制程序的监督者。”小怪物回答，“在你完成所有任务之前，如果不能做到每隔三十秒完成一组动作，它就会……总之你试试看就知道了。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的。” 听起来好像是某种惩罚机制吧？ 这个时候的莫苏石还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小怪物却忍不住紧张地叫住他：“小莫！” “啊？” “要不还是算了吧？”小怪物再次劝他，“如果不解除机甲形态，我除了说话以外不能主动做任何事。而你只要进了驾驶舱，我也没法变回人形。到时候，万一你真的受不了，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安心啦。你不是也说了吗，这个死不了人的。”莫苏石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终于，莫苏石坐进了小怪物的驾驶舱。 这个驾驶座果然跟以前有些不同。莫苏石的躯干被安全带紧紧地跟后座绑在一起，而他的腿也被固定在一个半活动的机械臂上，让他除了踩踏板以外几乎不能用腿做其他动作。整个身子都处于半束缚的状态，除了手和头比较自由，其他地方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活动限制。 呃，难道这是怕他练着练着受不了折磨，从座位上跳起来？乱蹬双脚？ 莫苏石只是随便想想，小怪物却在驾驶舱的音频里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就是这样。这个驾驶座就是为了实现强制训练而设计出来的，主要的功能就是对机师施加惩罚，并且压制机师的反抗。”这家伙又利用精神力连接读取他的想法了。 居然还真是这样……莫苏石摸摸鼻子：“呃，好吧。不过这点小事儿吓不倒我。” 什么叫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这就是最好的榜样。 他打开标记刀的标记功能，然后先试着做了一次向后转的动作，举起标记刀朝着浮游坐标自上而下地挥舞。浮游坐标上显示出他刀尖指向的轨迹，虽然有些歪斜，但确实是从顶部划向底端的。驾驶座左边的指示灯亮了一下，发出绿色的光芒，和一声“嘀”的电子音，表示这是一次合格的动作。几秒钟后，浮游坐标上的轨迹便逐渐变淡、消失。 “就是这样。”音频里传来小怪物肯定的赞许。 莫苏石定了定神，这才伸手按下驾驶座右边一排按钮中最大的那颗，开启了强制程序。与此同时，前方一直显示着30的秒表开始了倒数，它旁边的计数器则显示着200——这显示的是莫苏石还需要做多少组动作。 “嘀！” “嘀！” “嘀！” 每成功完成一组动作，左边的指示灯就会亮一下，而前方的秒表则会重新回到30秒，旁边计数器上的数字减少一个。 刚开始，莫苏石做得很轻松，不到十秒就可以完成一组动作。然而大约转了二十几次之后，他就开始觉得头晕了。他开始有意识地放慢旋转的速度，每次做完动作以后就休息一下，30秒快到的时候再做下一次。 即便如此，头晕的症状还是在不断加强。做完六十多组的时候，他开始觉得每次旋转都会让自己胃里一阵翻搅。旋转之后瞄准浮游坐标也不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他总要甩甩脑袋，让自己定定眼神，才能顺利划下一刀。 “嘀！” “嘀！” “哒哒！” 莫苏石忽然听到了不一样的电子音，左边的指示灯随之亮起了红色。仔细一看，原来前方浮游坐标上的轨迹彻底歪了。刀尖从顶部划下，却迅速地偏到一边，没到底部就从旁边滑了出去。 前方的秒表没有重新回到30，上面的数字还在持续跳跃着。它旁边的计数器显示着104，莫苏石已经完成了将近一半的任务。 3、2、1…… “啊啊啊啊啊——！”背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莫苏石忍不住惨嚎了起来。 剧痛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几秒钟之后，疼痛毫无前兆地停下了。然而莫苏石还在不住地喘着粗气。 “呼……呼……呼……这是什么？”好一会儿，他才虚弱地问了一句。 小怪物在驾驶舱的音频里回答了他：“强制程序的惩罚机制。原理是用微电流刺激人的痛觉神经，以最小的伤害带来强烈的痛苦……嗯，感觉不太好受吧。” 废话，这能好受吗！ “你最好赶紧缓过劲儿来，每次电击结束之后，倒计时都会重新从30秒开始。你休息的时间可不多。”小怪物提醒道。 莫苏石抬头看了看前方的秒表，此时上面显示的数字只剩下不到二十了。而它旁边的计数器上，依然显示着104。看来失败的动作是不算数的，如果他一直失败，这个驾驶座就会一直电他，还不带结束…… 想到这儿，他也顾不得自己还在头晕了，赶紧开始做下一个转身动作。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可不敢再拖到最后几秒才动手了。越是急，越容易出错。 他再次回到了一开始连续转身、劈砍的状态中。不过这次他做得比较慢，慢慢转身，瞄准了再劈砍。每个动作，他基本都要花将近二十秒的时间才能完成。 “嘀！” “嘀！” “嘀！” 指示灯再次一路亮起绿色，计数器上的数字逐渐减少。看起来好像很顺利，然而莫苏石身上的不适却随着不断的旋转逐渐加重。 脑袋好难受，肚子好难受…… 手上，没力气了…… 莫苏石的速度逐渐变慢，每次完成动作用的时间越来越长。在计数器上的数字终于掉到五十以下的时候，他几乎每组动作都是踩着时间刚好完成。 “嘀！” “嘀！” “哒哒！” 在计数器上的数字跳到29的时候，表示异常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这次却不是因为莫苏石做的动作不对，而是因为他超时了。于是，就在电子音响起、指示灯亮出红色的同时，驾驶座向莫苏石下达了电击惩罚。 “啊啊啊啊啊——！”莫苏石再次放声惨叫。 这次疼的是他被固定在机械臂上的双腿。因为受到机械臂的限制，他本能地想要蹬腿，却没能蹬成。 倒计时还在继续！ 莫苏石迅速意识到这一点，没有浪费时间消化疼痛，马上又开始了旋转的操作。 尽管晕乎乎的脑袋和翻腾不已的肚子都在抗议，他却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放慢旋转的速度。驱使着颤抖的双手，以最快的速度作出旋转的指令，同时脚下用力一踩踏板……高速的旋转让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抛出来。 不能浪费时间喘息！ 莫苏石吃力地对浮游坐标进行瞄准，在触摸屏上划下标记刀的劈砍轨迹。 “哒哒！” 瞄准失败了！莫苏石心里一惊，却注意到疼痛没有马上来临。用眼角的余光一瞥，却发现还有几秒时间。 5、4、3、2…… “嘀！” 补刀成功！ “呼哈……呼哈……呼哈……”莫苏石喘着粗气，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然而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看了看计数器上的28，再次作出旋转的指令。 “哒哒！” 标记刀再次劈歪。 “哒哒！” 补刀也失败了。 “哒哒！” 莫苏石正准备再次劈向浮游坐标的时候，电子音再次响起，提示他时间已到。 “啊啊啊啊啊——！”第三次电击又是落在他的背上，莫苏石疼得做了个弓背的动作，却被安全带捆着，动弹不得。挣扎失败，他不得不乖乖熬过了几秒的电击惩罚。 还没结束，还有二十七组动作。莫苏石颤颤巍巍地再次作出旋转的指令，到最后要踩下踏板的时候却犹豫了。 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每一次旋转都像受刑，可最后要是劈不准浮游坐标，他还照样得受电击惩罚。 他转不动了，不想再转了…… 23. 凌晨的公告 “小莫，小莫！” 恍惚间听到小怪物的呼喊，莫苏石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李茶？”他不知道小怪物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焦急，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小怪物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哽咽了，声音带着哭腔。 “小莫，你还好吧？”听见莫苏石回答，小怪物似乎稍稍放松了些，语气却还是难掩担忧。 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之前怎么了吗？ 莫苏石想起自己似乎是在做原地转身动作训练，已经做了大半……然后怎么样了？他想转过头去看看秒表旁边的计数器，却发现自己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浑身无力，只是转个头就让他费了好大的劲儿。而且，脑袋稍微一动，他就觉得头晕目眩，难受得紧。 “呜嗯……”他不禁呻吟一声，让自己全身放松地瘫坐在驾驶座上。 “小莫？”他这般反应，又让小怪物紧张起来。 莫苏石软趴趴地靠着椅背，气若游丝地飘出一句：“我……不……行……了……” 接下来，他又继续像这样躺尸了好久，才终于恢复了少许力气，得以从驾驶舱里爬出来。他一回到地面，小怪物就迫不及待地重新变回人形，拉着他嘘寒问暖。 休息了那么长时间，莫苏石已经觉得好多了。相比之下，他现在更关心训练的结果。 出舱之前他看到计数器上显示的数字是零，也就是说，他已经完成两百组动作了？可他明明记得，在做到剩下二十多组动作的时候，自己就撑不下去了。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连续挨了十几次电击惩罚，却连一个合格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他绝望地又哭又叫，使劲儿捶打、掰弄禁锢着他的安全带…… 哎，好狼狈。莫苏石想到自己当时没出息的样子都被小怪物看到了，就忍不住涨红了脸。 不过，他最后竟然真的完成了任务？莫苏石想想自己最后那种崩溃的状态，就觉得这个结果实在不可思议。 “你确实完成了任务。”小怪物确认了他的成果，“不过你最后似乎又进入了无意识状态，就跟上次试驾的情况一样。” 莫苏石想起小怪物对他试驾时失控状态的解释，有些失落：“又是魔术师的战斗本能？” “没有。”小怪物摇摇头，“虽然同样是无意识状态，但你这次并没有用到魔术师的驾驶技巧，不然你应该还会做得更利索一些。不过这次你也不需要借助魔术师的力量，就可以应付眼前的问题。”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莫苏石，又道：“三次驾驶，两次无意识暴走，这频率还真够高的。我猜，你这次暴走的原因，大概是你的精神主体承受不住电击带来的疼痛，被逼迫到极限的时候就自行启动了一种自我保护措施吧。” 莫苏石不太明白什么保护措施之类的说法，只担心自己会动不动就暴走的事：“我以前好像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啊？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老是暴走？” “可能是你的精神主体还不太适应这具身体吧。一旦情绪失控，精神主体对身体的控制力度就减弱……”小怪物发现莫苏石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便不再具体解释原理，干脆地下了结论，“总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才到凌晨三点多，还不到必须回工厂的时间。但是小怪物认为莫苏石今天的训练量已经够多了，让他早点回去休息。莫苏石自己也觉得身体状况还不是很好，恐怕不是短时间的休息就能恢复过来的。于是听从了小怪物的建议。 回去的路上，莫苏石照旧抱着小怪物走。 “李茶，对不起。”莫苏石一边走着，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小怪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有些迷糊：“怎么了？” “我是个很没用的机师，对吧？”莫苏石低声说，“如果是魔术师的话，要完成这种程度的训练一定是很轻松的事情。要不是他已经死了，你找他做机师才是最合适的呢。” 忽然这么多愁善感是闹哪样？小怪物愣愣地看着莫苏石沮丧的表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虽然我对这个世界的机甲性能不太了解，但我能感觉得到，你对自己非常自信。想必就算出了这个科技落后的地下城，在外面的世界，你也一定是机甲中的佼佼者吧。”莫苏石叹口气，“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我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小怪物哑然失笑，“脑袋转晕了就开始玩忧郁？” “难道不是吗？你遇到危险，所以急需要一个机师为你战斗。因为害怕精神力波动会暴露自己的行踪，所以不得不到异空间寻找精神主体。”莫苏石坚持地反问，“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原因，你根本就不会选我做你的机师吧？” “嗯，这个嘛……” “可我偏偏是个菜鸟，还不能做到每天花时间进行训练。你也说过，你心里着急，所以一开始才会提出让我做原地转身动作训练的主意。” “那应该算是个失误吧。”小怪物汗颜，“其实我早就冷静下来，打算取消这个计划了的。” “但你确实很着急，对吧？”莫苏石一脸懊丧，“你需要一个能驾驶你战斗的机师，可我却一点也帮不上忙。” 看着他的机师沮丧地耷拉着脑袋，面带愧疚的样子，小怪物再次呆了。 他这是在自责？还是……自卑？ 小怪物想起，他上次向莫苏石提议扮演魔术师的时候，莫苏石表现得非常抗拒。看来附身到一个天才机师的身上，还是给了他很大的心理压力。莫苏石表面上看起来没心没肺，满不在乎，心里其实一直在拿自己跟魔术师比较吧？ “我又没有怪你。”小怪物放软了语气安慰他，“我现在的处境是很危险，但情况不算紧急。我的敌人很强大，但他们还不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你也别瞎想了，只要尽你所能地做驾驶训练就好。” 莫苏石还在闷闷不乐地纠结这个问题。他纠结了一路，小怪物也就哄了他一路。说来说去，莫苏石还是忍不住拿自己跟魔术师比较，还一口咬定小怪物就是更情愿找那个天才当自己的机师。 小怪物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这又算怎么回事？他是在吃那个死人的醋吗？ 快到工厂的时候，他们附近的电子公告板忽然全都“伏”地一声亮了起来。 在地下城，大大小小的公告板遍布整个机械丛林。这是根据以前某代掌领的命令，为了方便向全体地下城居民发布公告而设的。魔术师生前从来没有用过这个东西，而毒蛇上台的时候却用这个播放过自己的加冕典礼。 现在这些公告板又亮了起来，显然毒蛇又有什么事情要向居民们宣布了。不过，什么公告非得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发布？毒蛇难道不知道这是居民们睡觉的时间吗？ 莫苏石被亮起的屏幕吸引了注意力，不由驻足朝公告板看去。而小怪物则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只要莫苏石不继续纠结自己比不上魔术师的问题，他就谢天谢地了。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毒蛇上半身的特写。 他坐在一张类似办公桌的家具后面，左手边放着一台像是电视或显示器的东西，右手边则放着一大叠可能是什么文件的纸张。 “大家好，我是毒蛇。”屏幕上的少年对着镜头微微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虽然当了掌领，但他看起来跟以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在魔术师的记忆中，杜舍比他还小一年，如今应该只有十六岁。只有十六岁！分明还只是个孩子，在他身上却完全看不出稚气、冲动、活泼之类年轻人特有的性格。无论何时，他看起来总是风轻云淡，温文尔雅，矜持而不扭捏。 魔术师对杜舍那么宠爱，跟他欣赏杜舍这种低调内敛的个性也有关系。但是到了杜舍取代他并将他赐死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这孩子温和的表面下掩藏的并不仅仅是过人的实力。 杜舍是一条蛇，一条养不熟的毒蛇。在你抚摸逗弄着他的时候，他却会随时露出剧毒的利齿，让你明白那冰凉舒适的蛇皮下是怎样的冷血。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影响大家的休息。”毒蛇温润平和的声音非常好听，“因为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有位朋友拜托我一定要马上发布这个公告，所以我也只好扰人清梦了。” 说着，他扳了扳左手边的显示器，扭转它的方向，让它面朝镜头。 “请大家先来看看这段录像。”毒蛇用这句话解释了自己刚才的动作，“这是有人在三十六区某处的监控录像中找到的片段。” 三十六区？这个词引起了小怪物的注意。 他和莫苏石不就是在三十六区吗？而莫苏石的外表还跟魔术师一模一样——确切地说，他根本就是用的魔术师那具身体。难道毒蛇在哪个监控录像里看到了莫苏石的样子？可谁会那么闲，在茫茫多的监控录像里寻找跟魔术师相似的人？ 而且，就算真的看到一个长得像魔术师的人，杜舍也没有必要特意公告吧。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屏幕中的录像就已经开始播放了。 “啊，这不是……”莫苏石瞪大了双眼，惊呼道。 24 .毒蛇的朋友？ 屏幕上播放的录像，赫然是莫苏石试驾小怪物的情景。 这绝对是一段足以震惊整个地下城的视频。 背景中，机械丛林在小怪物的弹药轰击下大片融化，这绝对是地下城百年难得一见的破坏公物事件。恐怕在地下城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等惨状吧。 还有小怪物光鲜亮丽的外表，也是一等一的拉风。当时的小怪物，身上还装着那四面威风凛凛的活动盾。在莫苏石暴走状态的操作下，这四面活动盾就像活生生的翅膀一样，随着小怪物的动作协调地摆动，使他看起来就像天神下凡一般。 不过，比起这些，更引人瞩目的还是莫苏石表现出的驾驶技术。 录像中的机甲频频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却仿佛毫不费力。动作之间的衔接流畅自然，天衣无缝，简直就是舞蹈般华丽的艺术表演。 如果有懂行的人注意的话，那些镶嵌在四面活动盾外的小型机关枪，一直在配合主武器进行着全方位的攻击，使小怪物周围形成了一道无死角的火力网。虽然小型机关枪的攻击力不能跟主武器相提并论，但是以此作为防止敌人和导弹近身的防御手段，却是绰绰有余。 显然，这华丽的机甲舞并不仅仅是好看而已，还有着相当的实用价值。 “好……好厉害！”莫苏石死死地盯着电子公告板，居然也是瞠目结舌。 他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在暴走状态下具体做过些什么。虽然听小怪物的意思，当他无意中激活了魔术师记忆中关于战斗的本能之后，表面上看起来是很牛逼的，但他并不清楚那到底牛逼到什么程度。他只知道，那肯定是现在的自己无法企及的高水准。 看到这段录像，作为亲身演绎这段华丽机甲舞的当事人，莫苏石表示——这真的是他自己亲手做过的事情吗？毫无真实感！不，应该说，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毫无说服力！ 确切地说，这本来就不是他创造的奇迹。牛逼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早就灵魂消散、只留下了记忆碎片的十七岁少年。莫苏石想到这一点，就不由感到心中一阵苦涩。 莫苏石早就知道自己比不上魔术师，却从来不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竟然有这么大。之前他好不容易在小怪物的安慰下，稍微找回一点自信，觉得只要自己不断努力，总有赶上那些天才、精英的一天。这会儿看到录像，又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中。 第一次看到小怪物的机甲形态时，莫苏石只觉得兴奋，为自己能够拥有这么一台漂亮的机甲而心花怒放。 在略微了解了小怪物的配置和性能之后，他开始有些忐忑不安，觉得小怪物落在自己手上简直就是暴敛天物。但是，小怪物却告诉他，只要他努力训练，总有一天也能成为配得上他的优秀机师。于是莫苏石安心了，告诉自己，只要勤奋就能达到目标。 可是现在看到他在暴走状态下驾驶的录像，也就是魔术师的战斗本能表现出的驾驶水平，莫苏石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在“魔术师”的手上，小怪物表现得比莫苏石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也就是说，只有像魔术师那样的天才机师，才能发挥出小怪物优越的性能，才配得上小怪物这样出色的机甲。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敢想象，一个机师可以将机甲操纵到如此程度，更不要说去做了！ 像他这样的菜鸟，果然还是配不上小怪物的吧…… 小怪物看着屏幕若有所思，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机师陷入了消极的情绪。 毒蛇向所有人播放这段视频，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从莫苏石驾驶的风格中看出了魔术师的影子？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毕竟毒蛇给魔术师当徒弟当了五年，他对魔术师惯用的战斗技巧应该非常熟悉才对。 但是，就算毒蛇自己能看出端倪，却不意味着别人也同样可以。他能从视频中看出来的东西，别人未必看得出来。如果毒蛇因为看了这段视频，而对这段录像中出现的机师产生怀疑，那应该会采取一些别的措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这段视频向所有地下城居民公布。 那么他公布这段录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除了机师表现出的驾驶风格以外，这段视频里有价值的信息……难道是机甲表现出的巨大破坏力？ 对了，毒蛇之前似乎还说过一句话。他紧急发布这个公告的原因，是为了满足一位朋友的请求。 朋友……是谁？ 从魔术师的记忆来看，杜舍在成为他的徒弟之前，似乎一直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成为魔术师的徒弟之后，他也很少与人交往。这孩子表面上和蔼可亲，总是笑脸迎人，实际上对谁都是不冷不热。包括魔术师本人，在面对杜舍的时候，也常常有种自己被拒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可就是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理应没有任何势力背景的孩子，却突然在和魔术师对决的时候拿出了地下城里不可能出现的新机甲。这么先进的兵器，他到底是从哪儿弄到的？ 如今取代魔术师成为掌领，他又声称自己发布公告的原因是为了某个朋友……这所谓朋友是从哪儿来的？ 难道毒蛇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地下人，而是来自外面的世界？在他背后还有其他势力的支持？ 想到这里，小怪物不由觉得心里发凉。 他早就对莫苏石说过，他的处境非常危险，所以才需要一位机师来驾驶他战斗。而他之所以还能这样优哉游哉地慢慢培养莫苏石这个菜鸟，是因为他的敌人虽然强大，现在却并不知道他的行踪。敌人在明，他在暗，他还有时间慢慢筹划自己的反击。 在这个本不该有人居住的地下城，很多明面上的势力甚至不知道这个小社会的存在。小怪物以为，自己呆在这里，不会有人认得自己。至少在短时间内，这样应该是安全的。 可是，如果这个世外桃源已经被外面的势力侵蚀，那他的躲藏还有什么意义？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破坏公物是一种多么恶劣的行为。”公告板里传来毒蛇的声音，打断了莫苏石和小怪物的思绪，“地下城并不是一个环境优美的居住地，但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我们唯一的家园。个别人对机械丛林的破坏，却有可能让我们所有人都失去在这里居住的资格。” 原来是关于破坏公物的事情……莫苏石随便听了两句，就失去了兴趣。而小怪物则竖起耳朵准备听他的下文。 “如果只是小打小闹的破坏，我们还可以对肇事者实施一定的惩戒，然后想办法对机械丛林作出修复。但是这一次，破坏的程度已经超出了技术人员能够处理的范围。可以想见，这会给我们地下城带来多大的危机…… “造成这场悲剧的机甲，原本属于我的一位朋友。但是不久之前，他发现他的机甲不见了。没想到，竟然会在监控录像里看到他的机甲，而且还被用于这种恶劣的罪行…… “我认为，强大的武器不是不能存在，只是要被合适的人拥有，并且被用在正确的地方。而这位肇事的机师，很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 “所以，我在这里发出通告。希望这位机师看到公告以后，可以主动将这台机甲上缴。为了表示诚意，也算是弥补这位机师上缴机甲造成的损失，我可以原谅这次破坏公物的事件，对这位机师既往不咎。但是，如果这位机师无视我的好意，不愿交出这台机甲的话——我将以掌领的身份，将这位机师列为地下城的公敌，不惜一切代价来把他消灭！” 等到毒蛇发表完这段长长的演说，电子公告板的屏幕才终于熄灭，重归黯淡。 而莫苏石依然伫立在街头，和小怪物同样一动不动地保持沉默。 莫苏石自然还是在纠结自己实力不济的问题。毒蛇说“强大的武器应该被合适的人拥有”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对号入座了，然后在自卑的情绪里越陷越深。 小怪物注意到的则是，“这台机甲原本属于我朋友”，以及“朋友不久之前发现机甲不见了”这两句话。 难道，毒蛇所谓的朋友，就是……安阿？ 这个属于他上一位主人的名字，刚从小怪物的记忆中跳出来，就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明明那个人不在身边，甚至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也没有听到他的名字。只是从毒蛇的话语中隐约感觉到那个人可能跟刚才的公告有关系，就已经让他惶惶不安。 小怪物没有对莫苏石说过，他之所以对他这个菜鸟机师那么满意，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莫苏石跟安阿不一样。这个单纯的机师让他觉得很安心——以莫苏石对机甲的喜爱，一定不会像安阿那样对待他。他的噩梦不会再次上演。 安阿对他来说，就是最可怕的噩梦。 25 .太子爷的生日礼物 当今宇宙中被人类探知的星球，除了那些已经毫无利用价值的废星以外，绝大部分都被掌握在所谓的三大联盟手中。而在这三大联盟中，光耀联盟又是最富有的一个。 安阿就是光耀联盟秘书长安兴茂的独生子，这在光耀联盟可是相当于太子般的存在。 众所周知，安兴茂早年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家里。一直到了五十多岁，才终于有了安阿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免将他视作掌上明珠。 在物质方面，安兴茂对自己这个儿子极其溺爱——遍寻整个宇宙，上哪儿去找像光盟秘书长这么有钱的老爸？就算是另外两大联盟的领导人，在财力方面也不可能与光盟相比。可以说，出生在这么一个富贵的家庭里，又得到父亲无上的溺爱，安阿简直就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王子。 然而在其他方面，安阿却因为被父亲当作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而受到了严格的管教。据说，安兴茂给他安排的胎教内容，居然就跟治理联盟的学问有关，这在光耀联盟曾经成为轰动一时的传闻。而随着安阿的成长，安兴茂对他的栽培就越发重视，几乎恨不得把全天二十四小时都花在对他的教育上。 这也导致安阿从小就缺乏娱乐的时间。 虽然安阿从来就不缺衣少食，想要什么东西也都可以轻易地到手，但他稚嫩的脸上，却总是缺少笑容。可惜，这并不是安兴茂所关心的。察觉孩子细腻的内心需求，并不是安兴茂所擅长的事情。 在安阿八岁那年，安兴茂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份别致的生日礼物。 那是他从星际拍卖会上高价买回来的宝贝。传说中的生物兵器之神——海先生的最高杰作，被称为完美兵器的机甲，LC－12。 三大联盟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虽然没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怨，彼此之间小打小闹的战争却是时常爆发。而一些规模较小、还称不上战争的小摩擦，则几乎是每天都在发生。 安兴茂认为，安阿身为光盟未来的领导人，当然也要了解有关战争的知识。而这款号称“能够创造奇迹的战争利器”的机甲，则被他当成了给安阿进行战争知识启蒙教育的最佳道具。 对于人改兵器在实战中的运用价值，安兴茂其实并不太清楚。他只知道，这台机甲是可以变成人形的，是听得懂人话的，是可以像正常人类一样交流的…… 哦，设计者海先生好像是为了让机甲拥有人类一样的学习能力，所以才把他弄成这样的？这不重要！比起机甲的学习能力，安兴茂更关心安阿的学习。一个会说人话、会变成人形的机甲，应该可以教给他儿子不少东西。 于是就在安阿八岁的生日晚宴上，这台机甲，也就是小怪物，被带到了安阿的面前。 从外表上看，小怪物只是个很普通的男孩子。他年龄看起来跟当晚宴会的主角——小寿星安阿差不多大。然而，若是仔细品味他的表情，人们很容易就会发现，向来以老成和稳重着称的安阿跟他一比，就显得孩子气多了。 毕竟，就算安阿再怎么装出小大人般成熟的模样，他骨子里也就是个八岁的小孩。 至于小怪物……他不知道自己确切的年龄，他只知道，他改造成这样的那个男人，也就是人们口中的海先生，早已渐渐衰老，消失在时光的长河中。而他这个被称为海先生最高杰作的完美兵器，却如同那个男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座丰碑，像一件永恒的艺术品，记载着那个男人完美的创举，长久地见证着人们对那个男人的崇拜和赞美。 他一直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外貌像个孩童，再也没有成长。成长，那是人类才有的功能。而他是一件兵器，兵器会需要那种东西吗？ 他长寿得不像个人类。他古老得不像个人类。他冷静得不像个人类。他完美得不像个人类。 他早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第一次看到安阿的时候，小怪物稍微有些愕然。他曾经被各种各样不同的机师拥有，但像这么年轻的主人，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是个机师？ 想当年，他被海先生改造成机甲之前，应该也就跟这孩子现在差不多大吧。那时的他也跟这孩子一样，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关心自己的亲朋好友，也会在生日那天收到他们的礼物和祝福……可是一觉醒来之后，这一切就突然全都离他而去了。 如今，那些回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他想不起父母的面孔，想不起自己原来的名字……想不起糖果的滋味，只记得那似乎是一种很好吃的东西。 将他改造成兵器的海先生，总是喜欢喊他“乖孩子”，“小十二”。而在那个男人死去之后，连这样称呼他的人也不存在了。他的名字就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LC－12。 就算这样，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作为人类生活的时间实在太短，短得让他他来不及对自己人类的身份产生什么认同感。被改造成兵器的时候他还很小，年幼无知得不明白什么叫正常，什么叫不正常。海先生说，你是我创造的完美兵器。于是他懵懵懂懂地认可了，然后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以兵器的标准来衡量自己。 看到八岁的安阿，让小怪物想起了自己曾经也是个人类的事实。但这并没有让他产生什么怀念或是嫉妒的心情。他知道自己曾经是个人类，就像大多数人知道自己曾经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受精卵……这有什么好怀念和嫉妒的吗？ 小怪物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跟安阿是同类。不是同类，又哪儿来的可比性？ 他被安兴茂带到安阿的面前时，除了诧异于这位新主人的年幼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想。然而安阿的心情却不像他这样平静，这个八岁的孩子在看到这件礼物的时候，心里顿时掀起了狂风暴雨。 “父亲，这就是您送给我的礼物？”安阿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脸上写满了疑惑。他犹犹豫豫，斟酌着词汇慢慢说道，“长得倒是挺漂亮的……不过，还真不像是您会送给我的东西啊。” 安阿从那些跟他一起玩的伙伴们口中听说过，有些公子哥儿、大小姐们会买一些漂亮的小男孩、小女孩回来当宠物。每次他都对这种话题嗤之以鼻，因为，即使他对此略有好奇，却知道严肃的父亲一定不会允许自己玩物丧志。他最不喜欢听别人谈起自己想要尝试、却绝对会被禁止的事情。 没想到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居然就是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小男孩？安阿心里暗暗吃惊，父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明了？ “长得怎么样不是重点。”安兴茂并不知道，自己这宝贝儿子的小脑瓜里闪过了怎样的念头，否则他也不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对安阿进行解说了。“这是LC－12，传说中拥有人类智能的完美兵器。他随同许多机师，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役。因此他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你跟他多交流交流，应该可以学到不少关于战争的知识。” 将一件价值连城的战争兵器当作八岁儿子的教具来使用，这么奢侈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他这个光盟秘书长才干得出来。 听完父亲的解释，安阿总算明白了，小怪物并非什么宠物，而是一件帮助他学习战争知识的工具。可是恍然大悟之后，他又不免觉得兴致缺缺。父亲送给他的东西，果然总是跟学习有关。他对此早就已经厌倦之极。 安阿装出万分欣喜的模样，乖巧而礼貌地谢过父亲，心里却恹恹地叹了一句无聊。 安兴茂点点头，又转向小怪物。他正式向小怪物宣布，安阿从此以后就是他的新主人，并嘱咐他要好好听安阿的话。 原来这孩子不是机师，小怪物默默地想道。虽然觉得自己当一个战争教学的道具有些浪费，他却没有把这种想法表现出来。一个优秀的武器是不应该对主人的决定说三道四的。 他抬眼看了看安阿，波澜不惊地低头应了一声：“是。” 瞧见小怪物作出这般顺从而淡定的反应，安阿悄悄转了转眼珠子，抿了抿嘴唇。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嘴上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之后，两父子便去接待其他来出席宴会的客人了。以安兴茂的地位，能与他攀上交情的人哪个不是光耀联盟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生日晚宴，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权贵聚会，每个来这儿的客人都是不好怠慢的。 宴会上热闹非凡。 小怪物则一直目不斜视地端坐在房间的角落，沉默无声，一动不动。他身边围绕着堆积如山的礼品盒，而他也把自己当成了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物中的一员。一件礼物，在主人想起他的存在之前，是不应该有什么引人注意的举动的。 时不时有人从他身边经过，陆续朝这个坐在礼品堆里的小家伙投来惊讶的目光。 26. 特别的人宠 多么漂亮，多么安静的孩子啊，简直就像个逼真的洋娃娃！人们心里纷纷赞叹。 尤其是那些热衷于收藏人宠的年轻人，他们聚在一起对小怪物品头论足，猜测他是哪个权贵送给太子爷的宝贝。 “外表虽然很可爱，但这种风格的人宠比比皆是，算不上有什么特色。不过，五官精致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少有了，这一点就让他跟那些大路货拉开了差距。所以外貌这一项，应该算是中上吧。” “光看外表可就太外行了。你瞧，他枯坐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吵不闹，很显然是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教养不错，跟那些光靠脸蛋卖钱的人宠可不一样。” “我也赞成。这孩子的气质真不错，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调教出来的？一般的人宠，未经调教的时候太过调皮，调教之后又大多失了灵气。像他这样乖巧又机灵的货色可真稀罕。” 几乎每个人都给了小怪物很高的评价，认为他一定是某个权贵花了大价钱，买下来讨好太子爷的高级货。而且这位权贵多半也是精通此道的高手，挑选人宠的眼光非常毒辣，买礼物的时候也下了血本，不然拿不出小怪物这样的货色来。 但是安阿才刚满八岁，给他送这样的礼物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他会欣赏人宠的优劣吗？说句不好听的，像他这样的小屁孩，知道人宠是什么吗？知道人宠要怎么玩吗？这跟送跑鞋给瘸子，送耳机给聋子，送望远镜给瞎子有什么区别？ 那个把小怪物送给安阿的权贵，一定是脑袋给门夹了，才会给年幼的太子爷送这种礼物。 谁也不会想到，小怪物的身价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天价，而把他送给太子爷的人正是安阿的父亲安兴茂。而且小怪物根本就不是什么温柔可爱的人宠，而是一件杀人无数的兵器。如果让那些想要得到这件兵器想得快要疯了的机师们，听见他们这些充满了香艳气息的猜测，一定会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小怪物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无聊的议论，依然只是安安静静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宴会结束的时候，他才终于和其他礼物一起，被运到了安阿小少爷的房间。 他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才终于等到了玩得又累又尽兴的小主人回来。 安阿一回房，立刻朝礼物堆的方向喊了一声：“喂，你给我出来！”不可能有其他礼物听得懂他说话，所以小怪物马上就明白了，安阿这是在呼唤自己。于是他便小心地推开身边的礼品盒，走了出来。 小怪物穿着一件军绿色的中袖连帽上衣，一条裤脚刚过膝盖的黑色运动裤。这打扮再简洁不过，再普通不过，套在他身上却是让人怎么看怎么顺眼，给人一种特别清爽利落的感觉。 “明明就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安阿再一次认真打量这件父亲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撅着小嘴嘀咕道，“跟他们说的人宠有什么不一样嘛？” 在宴会上听人议论了这么久，小怪物当然也明白了“人宠”一词的意思。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申辩：“我不是玩具。” 安阿目光闪烁，却是笑了一下：“哦？你说不是就不是？父亲已经把你送给我了，他还说过你以后要听我的话，对吧？”在晚宴上听到父亲这么嘱咐小怪物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在动歪心思了。 当着父亲的面，他自然是不敢钻这个空子。可现在父亲不在，他却故意曲解父亲的意思，打算照自己的想法来使用这件礼物。 小怪物微微一怔，马上就明白了安阿的企图。 “你父亲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小怪物极力反对道，“他是让我教你有关战争的知识，而不是让我陪你玩那些无聊的游戏。” 安阿挑了挑眉，表情变得有些不悦：“那又怎样？反正父亲已经把你送给我了。我爱怎么处理自己的东西，你管得着吗？” 小怪物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狠狠地咬着嘴唇，心里想要反驳，却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像他这样的兵器应该被用在合适的地方，而不是被当成小孩子的玩具。可是，一件兵器应该对主人的决定说三道四吗？ 他曾经被不计其数的机师拥有过，驾驶过。无数次陪着自己的主人上战场，出生入死，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可是他以前的主人都明白他的价值，他以完美兵器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主人也给予他符合一个完美兵器应有的尊重和待遇。像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人作践，对他来说还真是第一次。 “……我知道了。”小怪物最终还是妥协了。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可是他还记得海先生对他的教导。对一件兵器来说，最忌讳的就是违逆和伤害自己的主人。他是为了被人使用才存在的，而不是为了他自己的意愿。如果主人的意愿与他心里希望的有所不同，那么他应当以主人的意愿为准，调整自己的行为。 先生，照您说的意思，现在我就应该学会扮演一个优秀的人宠才对吧？因为他是我的主人，我就应当想方设法使他满意……小怪物心里有些悲哀地想着。 从小就被剥夺了人类生活的小怪物，记忆中早就没有了父母的温柔，海先生对他来说就是如同父亲般的存在。即使遇到了现在这样让他难堪的状况，他也还是没有想过要摒弃海先生的教导。 对小怪物来说，完善自己就等同于完善海先生的作品，让自己得到人们的赞誉，就等于是为海先生争光。在这一点上，他跟一个单纯地想要得到父母认同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就算他违背自己的意愿，下定决心听从安阿的吩咐，要满足安阿的意愿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算是光盟未来的领导人，安阿现在毕竟也只是个孩子，贪玩才是他的本性。别看他表面上比同龄人乖巧稳重，其实在父亲的高压政策下，他虽然不敢表现出来，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渴望放纵一回。而小怪物很不幸地，就成了他放纵和发泄的目标。 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光盟的领导人，这在别人看来是多么风光无限的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感叹安阿命好。可是安阿自己却不这么想。 他从小被父亲教导，如何去讨人喜欢。虽然身为光盟未来的领导人，他就算讨好别人也不必低声下气，但他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让自己看起来是个优秀而有人格魅力的人。 这是虚伪……也是无可奈何。 你能想象一个刚出生就成为公众人物的孩子，心理压力有多大吗？ 别的孩子调皮捣蛋，家长都会训斥：“你再xxx，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而他父亲训斥他时说的话却是：“你再xxx，明天全光盟的人都会知道你的糗事了。” 朋友们跟他见面的时候，经常会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场白：“嘿，小少爷，我看到新闻了！你xxx被记者发现了吧？真糗！” 他还记得在自己四岁那年，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那天是他父亲的生日，他父亲却正好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好几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别说举办什么盛大的生日宴会了，他连按时回家吃顿晚饭都成问题。母亲说，不能宴请外人也就算了，至少他们这些家人要给他过个生日，要等他回来再一起吃晚饭。 没想到，他们家的厨师平时好好的，在这关键时刻反而掉了链子。他做了丰盛的晚餐之后，想把饭菜保温，以免秘书长大人回家以后要吃冷饭冷菜。结果保温的按钮一按岔，就按成了加热……等安兴茂回到家，饭菜都被烧糊了。而这时候时间太晚，要重新做饭也已经来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安兴茂只说了一句话，感谢妻子和儿子没有忘记自己的生日。而安阿则抱怨了一句，这饭菜真难吃。 结果就在第二天，几乎所有的报纸、网站、电视节目等媒体上都出现了类似的新闻：“小王子娇生惯养太挑剔，秘书长生日宴席被嫌弃”“山珍海味一桌，难讨太子一笑”“光盟的税收已经养不起第一公子了”…… 这就是安阿的太子生活。 他才八岁，就已经学会了比一般大人还要谨言慎行地过日子。小小年纪，就已经觉得生活苦累不堪言说。面对每一个人，都要小心翼翼地戴上面具，连在家里也要仔细斟酌自己的一言一行。 唯一能让他放松一下的地方，就是他自己的房间。当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时候，是不用担心被人偷窥的。可是，他再怎么躲起来独自放纵，也还是会觉得孤独和压抑。 然而现在有了小怪物，情况总算有些不一样了。 安阿想要小怪物这个人宠，并不意味着他和那些养人宠的放荡公子有什么共同的爱好。在知道小怪物并非人类，而是一台机甲之后，他就向父亲询问过小怪物的来历和性能。尤其让安阿感兴趣的是，小怪物用记录精神力波动和血液信息的方式，来与人类订立契约的特点。 27. 不听话的兵器 海先生制作人改兵器的时候，挑选的材料全都是精神力天生强大的小孩。用科学的方式来分辨和操作精神力波动，这是海先生最擅长的技术，也是他的成名之技。 为了保证人改兵器能按照主人的意愿来行动，海先生除了对他们进行思想上的教导之外，也用了一些科技的手段来限制他们的行动。比如“血契”，就是人改兵器不能不遵守的一种规则。 如果人类对人改兵器提出一个要求，而这件人改兵器在接受的同时，还记录了这个人类的精神力波动和血液信息，那么这个要求就会成为约束这件人改兵器的“血契”。 一旦血契形成，除非这个人类的精神主体消亡，或者人改兵器的系统被格式化，否则血契就不会解除。只要血契还在，这件人改兵器就不能违背契约的内容，也不能伤害与他订立契约的人类——也就是不能故意抹杀人类来使契约解除。不然，这件人改兵器就会受到契约的惩罚，以一种痛苦万分的方式迎接死亡。 在得知这些信息的时候，安阿就对小怪物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人心难测，再怎么忠诚的人类，也可能有反水的一天。但是人改兵器却不一样，只要跟人类订立了血契，除非他想自寻死路，否则就不可能做出违背契约的事情。 这对年仅八岁就已经看惯了尔虞我诈的安阿来说，是多么可贵的优点？ 他在要求小怪物听自己的话之后，就想让他根据这个要求和自己定下血契，却被小怪物拒绝了。 对人改兵器来说，血契意味着不遵守就得死。如果他把血契的内容定为一定要听话，那就是不听话就得死的意思。这实在是太严苛了。 安阿想了想，并没有放弃，而是稍微改变了计划。 “好吧，这个问题且略过不谈，反正我会用别的办法来让你听话。不过，从现在开始，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就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你绝对不可以对其他人提起半个字。”安阿说道，“以这个作为血契的要求不过分吧？” 这次小怪物同意了。只是保守秘密，对兵器来说并不是过分的要求。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太子爷安阿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他在外人面前依然谨言慎行，熟练地扮演着老成而稳重的未来领导人。而在只属于他自己的房间里，他所有不想被外人知道的阴暗面，都可以无所顾忌地展现在小怪物面前。 这个如同洋娃娃般漂亮的小男孩，是他安阿另类的人宠。安阿可以在他身上实施任何疯狂的想法，不需要考虑他的想法，不用顾及自己的形象，不必担心会被外人知道自己的行为。这里面没有任何情色的意味，有的只是粗暴和残忍。 安阿厌倦了讨好别人。在面对小怪物的时候，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任何能让小怪物觉得痛苦的事情，哪怕它无法给他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安阿都能从中找到无上的乐趣。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哭呢？要是你哭出来的话，说不定我会觉得更高兴。”安阿时常好整以暇地看着咬牙忍受折磨的小怪物，这样问他，“也许我心情一好，看你可怜，就会放过你呢？” 小怪物总是用坚定的眼神回望着他：“只有失败的兵器才需要眼泪这种东西。” 刚开始安阿对此总是不以为然。他并不在乎小怪物作为兵器到底有多完美。在他眼里，小怪物就是他绝对忠诚的人宠，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然而时间一长，他倒渐渐有些喜欢小怪物这种性格了。 别误会，这并不是说，安阿终于能够体谅小怪物的心情，而是因为他发现这样的人宠比那种喜欢哭哭啼啼的柔弱小宠物更好玩——或者说，是耐玩？小怪物作为一件兵器，防御力本来就是很强大的，再加上他这坚强的个性，安阿可以毫不担心自己会把他玩坏。 原本觉得生活到处充满无聊琐事的太子爷，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有意思了。一旦用心去寻找，他就发现，许多以前让他觉得毫不起眼的东西，简直就是专门为折磨他的小宠物而生的。他兴致勃勃地发掘着每件物品作为刑具的潜力，这让他即使在最无聊的场合也能轻松地保持最愉快的笑容。 安阿从此多了个远大的志向。那就是，让他的小宠物为他掉一回眼泪。这里面没有任何感动的意味，有的依然只是粗暴和残忍。 虽然安阿整天和小怪物腻在一起，但他父亲让他学习的战争知识，他却是一点儿都没有碰过。有一天，在安兴茂考校他这方面的知识时，安阿终于漏了馅儿。 “你到底是怎么学习的，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知道？”安兴茂皱着眉头训斥，“我给你提供最好的学习条件，甚至专门给你买了全宇宙最好的人改兵器，你却学成这个鬼样子。你这是想让全光盟的人都看你的笑话吗？” 当时，小怪物就坐在安阿旁边，陪他听训。 安兴茂严厉的目光也不时扫向小怪物，仿佛在责问他为什么没有教好自己的儿子。小怪物却低着头一言不发，因为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小主人在房间里做的事情，他只要说一个字就等于是违反了血契。 安阿当然知道小怪物沉默的原因。然而他不但没有帮小怪物解围，反而利用小怪物不可能泄密这一点，索性把过错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别人说好的东西，就一定好用吗？”安阿耸耸肩，“他是全宇宙最好的兵器，又不是全宇宙最好的家教。不是我不想好好学，可是他根本就不屑给我这种小孩子讲课，我能怎么办？” 闻言，小怪物猛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安阿。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小主人居然这么厚脸皮，睁着眼睛说瞎话还可以脸不红心不跳。 欲言又止了半天，他终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再次默默地低下头。 而他这副一声不吭的模样落在安兴茂眼里，再跟安阿刚才的说法联系起来，就成了他罪证。你瞧瞧，安阿都这样指责他了，他连辩解两句都不屑得，这不是高傲是什么？ “哼，好大的派头。”安兴茂脸色一沉，右手便重重地把桌子一拍。 安阿最有经验，看到父亲这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好——以前父亲这样跟他生气的时候，他每次都免不了要挨揍。不过这次要吃苦头的人显然不是他，而是小怪物。所以他只是闭紧了嘴巴，没有再说话。 “全宇宙最好的兵器，那不也就是件兵器吗？怎么，我儿子还使唤不动你了？”安兴茂沉声怒道，“难道海先生把你制作出来，就是让你来对人类摆架子的？” 小怪物有苦难言。 明明是被人冤枉的，却因为血契的关系不能如实辩解。承受安兴茂的怒火还是小事，玷污了海先生的英名却让他无法忍受。他咬着牙，全身都因为愤怒和无奈而微微颤抖。 谁知道，安兴茂见他这一副赌气似的样子，心里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花了那么大的价钱把小怪物买回来，这家伙居然还敢给他脸色看？ “好好好，你有骨气，你有能耐！你是不是真以为我就拿你没辙了？”安兴茂怒极反笑，“我把你买回来的时候，卖家本来还给了我几件辅助道具。可是他说，从来没有人对你动用过那些东西，还叫我也不要轻易对你使用。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不行了。” 听见这几句话，小怪物心里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安阿则是满心好奇。父亲说的辅助道具是什么？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某种能强迫小怪物服从的东西？那跟血契有什么不同？ 只见安兴茂掏出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钥匙串，将其中一把从里面摘了出来，递给安阿。 一看见这个东西，小怪物的心顿时就沉到了肚子里。 海先生制作人改兵器的时候，给他们全都装上了一种名叫“精神力限制系统”的东西。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个紧箍咒，是海先生担心战斗力过高的人改兵器万一不受人类控制，反而会给人类带来灾难，而特意设计的系统。 而安兴茂手中的这个钥匙，就是给人提供权限，对这个系统进行操作的道具。 这个系统平时都处于待机状态，对人改兵器实施最低程度的限制。比如人改机甲只能在人类的驾驶下行动，就是这个系统作怪的缘故。还有血契，也是这个系统提供的功能。如果这个系统被格式化了，重新启动了，人改兵器身上的血契也就会全部清空——当然，这个步骤只能由掌管钥匙的人来执行，兵器自己是办不到的。 不过，这个系统的功能还远不止如此。 既然这个系统存在的目的是为了让人改兵器听话，那对不听话的兵器又该怎么办呢？既然海先生最擅长用科学的方法来分辨和操作精神力波动，当然也很擅长用精神力波动来给不听话的兵器实施惩罚。 只是，小怪物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被归入不听话的兵器之列。 28 .昏迷 话说莫苏石结束驾驶机甲的训练以后，在带着小怪物往回走的路上看到了毒蛇发布的公告。当时他被屏幕上出现的录像所震撼，诧异于自己在暴走状态下驾驶水平的高超，随后就开始纠结自己和魔术师之间的差距，沉浸在自卑的情绪当中。 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小怪物的状态不对了。 “不可以侮辱……海先生……我没有错……不是玩具……精神力限制……停下……钥匙……系统……” 小怪物如同梦呓一般，断断续续地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 “李茶？”莫苏石疑惑地喊着小怪物的名字，“你在说什么呢？李茶，李茶？” 然而小怪物就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依然只是自顾自地低声呢喃。 在夜深人静的地下城，身边是闪耀着金属冷光的机械丛林，背景音是不时从远处传来的机械运转的声音，四下无人——这环境本来就够恐怖的了。 偏偏骑在莫苏石脖子上的小怪物还像中了邪似的，嘴里像念咒一样念叨个不停，这就更叫人心里发麻。 “……你这是在吓我吗？” 回答莫苏石的仍旧是破碎的呓语。 莫苏石感觉得到，小怪物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是觉得冷吗？ 可是，地下城没有四季之分，日夜温差也不大，环境的温度总是很宜人。而且就在他们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管道口喷涌着热腾腾的蒸汽，使附近的温度大幅升高。在这儿站的时间长了，莫苏石都觉得有点儿热，小怪物怎么还会觉得冷呢？ “李茶！”莫苏石一边继续呼喊着小怪物的名字，一边把他从自己脖子上放下来，搂在怀里。 这下他才终于能够看见小怪物的脸。 此时的小怪物，看起来就像机械一样冰冷。面无表情，毫无生气。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却没有焦距。就连他身体颤抖的动作，还有嘴唇翕动的节奏，都给人一种不像活物的感觉。 换个敏感点儿的人，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看见一个小男孩做出这种神态，早就该觉得毛骨悚然了，胆小点儿的说不定还会吓得大叫起来。 可是以莫苏石的迟钝，他根本就无法体会其中的恐怖意味。 “这是……病了？还是坏了？”他苦恼地自言自语。 小怪物的状态很不正常，这个他当然也看得出来。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他的机甲出了问题，当然得由他这个机师来想办法。人会生病，电脑会出故障。小怪物是个由人类改造出来的机甲，是不是意味着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在他身上发生？不过莫苏石既不懂医学，也不会维修机甲。他甚至无法分辨，小怪物现在需要的到底是医生还是维修技师。 莫苏石想用精神力跟小怪物连接起来，试试看能不能用这种方法和他沟通，问问小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之前都是由小怪物主持连接的，他自己根本不需要做些什么。现在他要主动发起连接，倒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 这可真是伤脑筋。 之前的原地转身动作训练，让莫苏石直到现在还觉得晕晕乎乎的，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浆糊。在这种状态下，他还得思考怎么处理突发状况……那感觉，简直就像宿醉以后，还得熬夜扑在键盘上敲代码，难受之极。 不管怎么说，先带他回去吧。莫苏石最终做了这个决定。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劳改工厂就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小怪物的情况，他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而他自己则非常需要休息。与其在这儿不知所措地瞎想，还不如先回房间再做打算。 就算不能让小怪物回到次元空间里躲起来，把他藏在房间里也没关系。贺祥和齐巧都已经接受了小怪物的存在，而且似乎都很喜欢小怪物卖萌时天真可爱的模样。虽然他们好像是把小怪物当成了什么幽灵……反正，他们应该都不会反对让小怪物待在房间里。 莫苏石把小怪物紧紧搂在怀里，便抱着他往工厂走。 没有了小怪物的精神力扫描，莫苏石从进了工厂到回房间的路上，好几次都差点被巡逻的军人碰上。还好魔术师的视觉和听力都很灵敏。借助这个优势，莫苏石每次都能比巡逻兵早那么一点儿发现对方，及时躲开。 一回到房间，莫苏石就重重地松了口气。 平时总觉得小怪物只是躲在自己身边，并没发现他帮了自己许多忙。这会儿小怪物一倒下，莫苏石就开始各种不习惯了。 怎么会这样呢？ 他上辈子就一直是独自生活，从来没觉得孤独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小时候，看到弟弟总是比自己受宠，他还多少会有些心理不平衡。后来习惯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就把自己当外人好了，父母和弟弟就是一个完整的家，自己只是多余的，自己只要一个人生活就够了…… 明明早就习惯一个人了，早就习惯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和帮助了。 为什么察觉到小怪物没有回应自己，不能再帮助自己的时候，他还会觉得失落呢？ 莫苏石小心翼翼地把小怪物放在自己床上，他自己则坐在床边，默默地发呆。他的脑袋还在发晕，太阳穴胀胀地疼，紧张了一天的身子也累得到处发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怪物毫无生气的样子，他就觉得没有心情睡觉，连躺下试试闭目养神都不想试。 他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小怪物蜷缩在被子里，一边发抖一边说着胡话。 到底这么看着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起上辈子看到过的一个说法——有些人下载东西的时候，总是喜欢盯着进度条看，仿佛这样就可以传递能量给自己的电脑，让它下载得更快似的。莫苏石以前并不会干这种傻事，可他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就跟那差不多。 也许这样迷迷糊糊地看着小怪物，就是希望能早点看到他醒来吧。明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于是也只能这样，给自己心里一个安慰了。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他只觉得整个人渐渐变得恍恍惚惚。他的眼睛已经半眯了起来，视线虽然还是朝着小怪物所在的方向，却已经看不清小怪物的模样。 这时，他忽然听见有人似乎大声说了一句什么，把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唤了起来。 “呃……什么？”他完全没听清对方说的话，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方才吵醒他的那个声音再次说道：“我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坐那儿干什么呢，石头老大？” 这次莫苏石总算是听清楚了。这分明是贺祥的声音，也只有贺祥会叫他石头老大。 “啊，贺祥。”他朝贺祥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略略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我……我睡不着，你不用管我。” “睡不着？你看你都累成那样了，居然还说什么睡不着？”话音未落，贺祥已经走到了莫苏石的床边，毫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石头老大，你这就太见外了吧？跟我你都不说实话？” 什么叫太见外了？莫苏石心想，原来在这个世界，才认识两天的人就算是很熟的朋友了吗？ 不过他没心情质疑贺祥的话，只紧张地拦着贺祥要往后靠的趋势：“呃，小心，别压着……” 贺祥那么壮实的身板儿，一个不注意压到正在“生病”的小怪物身上，还不得把可怜的小家伙给压坏了？莫苏石心里一着急，手上一用力，就把贺祥往外推。再加上贺祥本身也没防备，他这么一推，就把贺祥整个人推到了地上。 地下城的房间可没有平坦的地板这种东西。贺祥跌到地上，一屁股就坐在了凸起的机械组件上，疼得他哇哇大喊。 菊花残，满地伤。 “嗷——！”贺祥狼嚎了一声，“石头老大，你这是要闹哪样啊！” 莫苏石也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乱子，当即手忙脚乱地扶他起来，嘴里不停地道歉。他好不容易把贺祥安抚好了，贺祥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他的床上。贺祥现在终于发现莫苏石的床上有人了。 “什么？石头老大，你居然在床上藏人？而且藏的还是个小男孩？”贺祥警惕地捂着伤痕累累的菊花，“你对小男孩有那种兴趣？那……大男孩呢？” “我没有！”莫苏石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袋更晕了，“瞎想什么呢？你仔细看看，他也是你认识的人啊。” 贺祥闻言便认真看了看莫苏石床上那个人的面孔。 “咦？这不是小十二吗？”贺祥总算看清了小怪物的样子，表情却变得更古怪了，“石头老大，你也太饥渴了吧，连幽灵都不放过？天啊，你看你把他折腾成什么样，小脸儿煞白煞白的！” 莫苏石彻底对他的想象力无语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而且，小怪物的皮肤本来就白，他们两个不就是因为这样，才误以为他是幽灵的吗？这下怎么又成他莫苏石的错了？ 29 .怎么才能变强 “我什么都没做！”莫苏石无力地申辩道，“我就是跟他去……散步的时候，突然发现他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发愁呢。” 又解释了半天，贺祥才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相信莫苏石是无辜的了。 “真奇怪呀，幽灵也会生病吗？”贺祥皱着眉头思考。 小怪物本来就不是幽灵……莫苏石虽然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他并不打算让贺祥知道小怪物的真实身份。 不过，哪怕贺祥这家伙再不靠谱，莫苏石还是很感激他对小怪物的关心。小怪物给贺祥帮的忙并不多，这家伙会帮忙想办法，多半还是看在莫苏石发愁的份儿上吧。有他在一旁出谋划策，即使明知道他也不可能想出什么靠谱的办法来，莫苏石还是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贺祥也不懂什么医学，更不懂修理机甲——再说他也不知道小怪物是台机甲。但他倒是挺热心的，还伏在床边认真听小怪物说的胡话。 “他说……‘不是玩具’，会不会是想玩玩具啦？”贺祥一边听着，一边胡乱猜测，“也许他死前最后的怨念就是没有玩具玩？” 呸，什么死不死的，不要乱诅咒我的机甲。莫苏石心里这么想着，曲起指关节就给了贺祥一个爆栗。 “啊，石头老大，干嘛突然打我？”贺祥被他敲得莫名其妙，委屈地叫道。 “别乱猜了。”莫苏石也不好说出自己真正生气的原因，只能岔开话题，“我们在这儿根本不可能弄到什么玩具，就算弄到了，他这个状态怎么玩？” 贺祥居然就被说服了：“也对，他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有玩具也没法儿玩了。果然还是石头老大想得周到。” 一个猜测被否决，这臭皮匠又开始想别的办法。然而闹了半天，就是没一个可行的。两人就这样吵吵嚷嚷，一直商量到天亮，也没弄出什么成果来。小怪物依然昏迷不醒，还是那样一边发抖一边说着胡话。 “哎呀，不知不觉都这个时间了。石头老大，我们该去早训练了。”贺祥首先发现时间不早，提醒道。 莫苏石看了看时间，果然已经快到七点了。 “阿巧这小子倒是睡得香，我们吵成这样他也没反应。”贺祥有些嫉妒地看了睡得四仰八叉的齐巧一眼，“而且这家伙还用不着做早训练，可以多睡一会儿懒觉……啊啊啊！真不爽！” 话说得挺不客气，他却一边郁闷地大叫着，一边顺手把齐巧踢翻的被子扔回他身上，正好把齐巧露出来的肚子给盖上了。 “这么睡也不怕着凉……麻烦的家伙。”贺祥不满地嘟哝着，转身便拉莫苏石一起去操场集中。 莫苏石没注意贺祥对齐巧做的那点儿小动作，他整个心思都扑在小怪物身上了。 他轻手轻脚地给小怪物盖好被子——虽然本来就盖得好好的，可他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要这么多此一举。皱着眉头，忧愁地看了小怪物一眼，又一眼……可他就是再怎么拖着不走，也不能为小怪物做点儿什么。想通了这一点，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跟着贺祥离开了房间。 昨晚的经历和小怪物的病情，让莫苏石觉得前所未有地心烦意乱。 在遇到小怪物之前，他只是个喜欢电脑和机甲的普通人而已。 上辈子，他是个电脑高手，但对于机甲这种现实中并不存在的东西，他只能心里想想，收集一些模型，对它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了解。至于战斗……别开玩笑了，生活在和平年代，而且还是个技术宅的家伙，怎么可能懂那种东西？ 莫苏石自己也很清楚，一个机甲爱好者和机师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在刚开始遇到小怪物的时候，他才会抵制着心里对机甲的向往，拒绝小怪物的邀请——因为他担心自己无法胜任。但是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和专业机师之间的差距，所以一旦得到小怪物的认可，他就抛下了这点顾虑，义无反顾地决定要当小怪物的机师。 很多事情总是要亲自尝试了，才知道它到底有多困难。 其实就算到了现在，虽然莫苏石已经感觉到自己和魔术师之间的差距极大，却依然不曾对魔术师的实力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他太弱了，弱到不足以理解魔术师的强大，弱到只能窥见魔术师实力的冰山一角。可光是这冰山一角，就足以压垮他为数不多的自信了。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解决自己实力不济的问题，现在又连小怪物也莫名其妙地倒下了。这比实力的问题更让他头疼，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问题的根源，也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无能为力又毫无头绪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瞧见莫苏石这唉声叹气的样子，贺祥还以为他在为小怪物担心，便一路走一路安慰他，说些“他会好起来”之类的话。其实他不太明白，莫苏石为什么要对小怪物那么上心，难道纯粹是因为圣母属性作怪？还是因为……莫苏石果然对小怪物做了什么，所以心里觉得内疚？ 莫苏石无视了贺祥那些没话找话的安慰，直接跳开话题，有些魂不守舍地幽幽问道：“狼，你说一个人怎么才可以变强呢？” “啊？变强？”贺祥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了这个方向，有点儿反应不过来，“那要看你说的是哪个方面的变强了。如果是加工零件这方面的话，有个好老师指点一下就能很快变强啊。” 他这说的就是自己的经历。这两天，他跟齐巧吵嘴的时候，齐巧总喜欢拿他一开始学不会加工零件，被教官脱了裤子猛揍的事情来笑话他。他便反驳说不是自己学不好，而是那些老师傅教不好。不然，怎么莫苏石一教他，他就学会了？同一个徒弟，有人教得好，有人教不好，那就是师父的问题。 每次他这么说的时候，齐巧都会冷笑着回敬，莫苏石就是跟老师傅学的，怎么他就学得好？同一个师父，有人学得好，有人学不好，那就是徒弟的问题。 这个嘛……贺祥才不会被这种例子说服。莫苏石可是变态呀，他怎么能跟变态相比呢？拿普通人跟变态作比较可是不厚道的。 现在这个变态突然提到变强的话题……贺祥第一反应，就觉得他说的应该是跟加工零件有关的事情。怎么着，难道莫苏石对自己现在的水平还不满意，还想更上一层楼吗？变态的追求果然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然而莫苏石却否定了他的猜测：“不是加工零件的方面啦。” 莫苏石想了想，机甲在地下城勉强还算个奢侈品，自己一个劳改犯要是说出“想要在驾驶机甲方面变强”之类的话，恐怕会叫人起疑。于是他换了个说法，道：“呃，我说的是战斗方面的水平，要怎么提高？” 贺祥的职业好像是小混混，应该对打架挺在行的吧。那应该也算是一种战斗？ 一说到战斗，贺祥果然立刻就来劲了：“哎呀，石头老大，这个问题你算是问对人了。我野狼在三大……嗯，我的意思是，以前人们可都是称我为战斗专家的，这方面的问题问我就对啦！” 战斗砖家？好挫的称号啊…… 莫苏石摸摸鼻子，呵呵笑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搭腔。 贺祥也不在意，继续兴致勃勃地传授着自己的经验：“想要提高战斗的水平，没有什么捷径，就是得练！怎么个练法？打呀！找着一个高手，就跟他打一场。不管输赢，你肯定能学到东西。打得多了，你也就练出来了。亲卫队排名第二的温月大人，就是这么打出来的！” 亲卫队排名第二的温月——莫苏石回顾了一下魔术师的记忆，很快就想起这人是谁了。 温月这个人，从许多方面来说，都是亲卫队里很特别的一个存在。 她是亲卫队里唯一的女队员。因为驾驶机甲对机师体质的要求比较高，这个职业里的女性本来就不多，能够在这个行业里成为高手的妹子就更是稀少。而温月的实力在亲卫队排名第二，仅次于毒蛇，这已经非常接近魔术师的水准，可不是一般的高手了。 然而比起她的实力，更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她的容貌。 哦，不要以为温月长得很漂亮。其实如果跟普通女孩子相比的话，她的容貌顶多能算中等水平，身材也只能勉强说是匀称，略壮。但是这样的外表放在以盛产“八块腹肌女”的机师行业里，就显得非常难得了。她明明是个女机师，可她的小腹是平坦的，前面是胸部而不是胸肌——于是她就成了闻名地下城的美女。 但这些还不是她身上最特别的地方。 说到温月，地下城的人们首先就会联想到“近身格斗”“肉搏”“古武”之类的字眼，然后才是她在亲卫队的排名，和她在女机师中无人能比的“美貌”。这一点，就连魔术师这个曾经的掌领也不例外。 因为，在近身格斗的条件下，就连魔术师也不是温月的对手。 古武，才是温月最擅长的技能。 30. 战士的心态 亲卫队队员都是魔术师的弟子，但魔术师生前并没有把温月当弟子看待。 从战斗方面的天赋来看，温月跟魔术师就是同一类人——天才，只是他们最擅长的领域不一样而已。魔术师十二岁就成为地下城最强的机师，成为了这个领域中顶尖的存在。而温月早在进入亲卫队之前，就已经是古武名家，在地下城鲜有敌手。并且，即使不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他们对各种战斗方式都比别人更容易上手。无论是魔术师在古武方面，还是温月在驾驶机甲方面，就算达不到最强，也能成为一般人望尘莫及的高手。 所以魔术师向来认为温月跟自己是平等的。虽然从表面上看，他对温月的态度似乎比较冷淡，但是比起对杜舍的宠爱和欣赏，他心里对温月的认可或许还要更甚。 当然，哪怕这种表面上的冷淡，也只是相对而言的，也就是跟杜舍这个宠儿相比的结果。亲卫队里大多数人得到的待遇，都比不上温月。至于云阳那个最不受宠的苦娃娃，根本就不能和她相提并论。 莫苏石以前还敢仗着自己比魔术师多活了几十年，对魔术师看人的眼光品头论足。现在知道自己跟魔术师实力上的差距以后，这种底气就弱了不少。虽然魔术师在对待毒蛇的问题上，确实是看走了眼，但那只是人品方面的问题。要是说到一个人的战斗实力与天赋，魔术师还是看得挺准的。 高手到了一定境界，对于其他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水平如何，掂量得很清。这一点，莫苏石根据自己上辈子的经验，也同样深有体会。他跟IT界的人士略一交流，就能知道对方有几斤几两。因为他在这方面也是当之无愧的高手。 温月能让魔术师刮目相看，那她的实力肯定也是和魔术师相近了。在战斗方面，莫苏石自认比不上魔术师一根小指头。那么换而言之，跟魔术师水平差不多的温月，肯定也是强得让他无法直视的存在。 贺祥说温月的实力是打出来的，这话倒是不假。 在魔术师的记忆里，温月就是个好战分子。她的好战跟云阳的情况不同，云阳是追着得罪魔术师的人不放，而她是专门找自己眼中的高手来挑战。她战斗的目的不是为了表明什么主张，也不是为了追求什么胜负。可以说，她纯粹就是为战而战，在战斗中享受乐趣，提高自己的实力。 “呃，温月……大人，好像确实经常跟人比试。”莫苏石按照魔术师记忆中的习惯，就想直呼她为温月。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一介平民，还是服刑期间的劳改犯，对高高在上亲卫队队员是应该加上尊称的。 贺祥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那是啊，温月大人好战是出了名的，比武的胜率之高也是出了名的。不过最让我佩服的还是她比试时讲究风度的做法，那可真是高手风范啊。” 温月跟人打架，对方状态不好的时候不打，对方明显弱于自己的时候一定要给自己添加一些障碍再打，要是对方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等级——那她就连看都不屑得看对方一眼。实力入不了她法眼的人，就算指着鼻子骂她，她也懒得理会。用她的话来说，世界上的废物那么多，她哪有时间去听他们每个人有什么想法？实力不足还在她面前嚣张的人，都被她自动过滤了，只当他们是小透明。 果然是高手风范……可是模仿高手就一定能成为高手吗？ 以莫苏石现在的实力，去找水平高的人对战，那根本就是找揍，学不到什么东西。要是找水平低的人对战，那就是大家比谁的失误率更高，没有最菜，只有更菜。所以说，适合高手提升实力的方法，未必就能让菜鸟有所收获。虽然莫苏石对战斗方面的事情不太了解，但他好歹也曾经在某个领域达到过巅峰，这种道理他还是懂的。 “温月大人是很厉害啦，可是，如果是一个从来没接触过战斗的菜鸟，难道也能用这种方法提升实力？”莫苏石打断贺祥对温月滔滔不绝的赞扬，问道。 “啊？”贺祥这才反应过来，要提高实力的人不是他，而是莫苏石。“对哦，石头老大的情况跟我不太一样……” 他自己在战斗方面早就有了一定的基本功，自然可以模仿温月的方法来提高实力。至于莫苏石，且不说技术如何吧，贺祥光看他那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是战斗的材料。 能不能成为出色的战士，体质和技术只是一方面，心态有时候比这些还重要。 比如魔术师，他永远只会用战斗力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连对待自己的时候也是如此。于是他自然就会想办法去提升自己的战斗力，不让自己成为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而温月则是享受着战斗的过程和实力提升带来的成就感，不需要刻意强迫自己就会主动去追求更强大的境界。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天赋只是他们强大的原因之一。刻在骨子里那种追求力量的本能，才是让他们走向实力巅峰的动力。 至于贺祥，他追求战斗力的动机虽然没魔术师和温月那么纯粹，却也很简单。他不想被人欺负，不想看别人的脸色，所以就想变得更强。想实现这个目标，并不是只有战斗一途。但他从小就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有力气比别人大点儿，体格比别人壮点儿，要他学别的他也学不来。于是就只好往这方面努力。 当然，如果他高兴的时候还可以欺负别人，让别人看看他的脸色，那就更好了。可惜以他现在的实力，似乎还做不到这一点。如今他的状况比小时候好多了，大多数人都不敢欺负他，可是少数人…… 哼，那可恶的少数人！ 想到这个他就咬牙切齿。他堂堂野狼居然也会被人丢去苦力营，然后又塞到劳改工厂，那混蛋到底要怎么整他才算完啊！ 莫苏石不明白，贺祥怎么突然就一脸愤怒地沉默了？他刚才好像没说错什么吧？ “呃，贺祥……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又扯了扯贺祥的衣袖，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哦哦，石头老大……不好意思啊，刚刚走神了。”贺祥挠挠脑袋，重新回到给莫苏石出主意的问题上来，“你的意思是你想在战斗方面提高实力吗？石头老大，你怎么突然想往这方面发展啊？你就干加工零件的活儿不是挺好的吗？” 他在加工零件方面那么有天赋，干嘛还来跟他们这些粗人抢饭碗？ 就贺祥所知，除了机师以外，最吃香的职业都是跟机甲制造有关的。加工零件的工人虽然不如组装师那么有前途，但是比起一般的职业，待遇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无论是零件工，还是组装师，只要能得到研究所的资历认可，就不愁找不到工作。跟机甲制造有关的行业都是失业率最低的。 而机师，虽然说这是最有前途的职业，但实际上风光的也就只有处于顶峰的少数人而已。魔术师？毒蛇？温月？哦，地下城里最显赫的人确实就是他们这些机师，这一点没错。但地下城里那么多机师，又有几个能成为他们这样的人物呢？能进军队吃公家饭的都已经是少数了，大多数人可是连工作都找不到，连最便宜的二手机甲都买不起啊。 机师没有机甲，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有多少自称机师的人，其实连真正的机甲都没有碰过，只在训练机上练过手？谁要是真的去统计一下这个数字，结果说不定会吓人一跳。 至于其他战斗方面的职业，虽然不像机师这一行的贫富差距那么大，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像温月这样的武术家，即使她一点也不会驾驶机甲，也可以凭着自己近身格斗的本事名利双收。而大多数修习古武的人，就连找个保安的工作都成了奢望。 莫苏石才刚学加工零件没多久，就能有现在这样的水平，可见天赋是不错的。就连贺祥这个外行也看得出来，要是他在这方面发展，将来肯定有前途。可他为什么摆着阳光大道不走，要提高什么战斗实力呢？ 贺祥对这个问题很好奇，莫苏石却不能如实告诉他。总不能真的说，现在躺我床上的那个小家伙，其实就是我的机甲吧？ “呃，多一个技能傍身总是好的嘛。”莫苏石只能打马虎眼，随便糊弄过去再说。 “这样啊……那就试着练练吧。”贺祥无奈地说，“可是，石头老大，我真的觉得你不是这方面的材料啊。要多学一门手艺，也可以选别的技能嘛。为什么一定要选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呢？” 莫苏石好奇道：“我不是这方面的材料？为什么这么说？” 他并不了解战士的心态一说。只觉得自己继承了战斗天才魔术师的身体和记忆，体质肯定是不差的，理论支持也不缺，就差熟练的技术来运用这一切。 31. 自虐 贺祥是个不会说客气话的，便直截了当地指出：“石头老大，你的心态不行。战士得有斗志。你啥时候见过像你这样温温吞吞的战士？温月大人不跟实力弱的人一般见识，那不是因为她脾气好，也不是因为她怕事，而是她没有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她骨子里也是有脾气的呢。” 这还跟脾气有关系？莫苏石不解。 “你说，你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会想用战斗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吗？战斗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吗？”贺祥见他一副不甚明了的样子，便继续解释道，“石头老大，其实你底子不错，身体素质看起来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如果你对战斗能有你对加工零件一半的热情，练一段时间之后，不说成为顶尖高手，在军队里混个一官半职是没问题的了。” 莫苏石恍然大悟。 他当然明白热情的作用。上辈子刚学电脑技术的时候，他既得不到家里人的支持，也没有任何人指点他该怎么去做。要用电脑得去网吧，得花钱。要买书学习，也得花钱。可零用钱就那么一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硬是自学成才了。有些同行，从小在家里就有自己专用的电脑，想买什么书就能买什么书，甚至还有家庭教师专业辅导……最后却也比不上莫苏石这个全靠自己摸索的野路子。 因为莫苏石喜欢电脑，所以他在生活中遇到什么问题，总是会不知不觉地想到用电脑来处理。这对他来说就跟喝水吃饭一样自然。渐渐地，他用起电脑来就跟使唤自己的身体一样自如。久而久之，别人想半天才能找出答案的问题，他一下子就能作出完美的解答——因为他早就在脑海中模拟过类似的情况，并且将解决方案不断优化，千遍万遍。这早就成了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一个只抱着“多学一门手艺”的心态来接触电脑的人是怎么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的。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确实不具备一个战士应有的心态。”莫苏石承认了贺祥指出的不足之处。 他确实喜欢机甲，但是对于驾驶机甲来战斗这件事，他还没有把它当作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虽然心里已经认可自己是小怪物的机师这一身份，可是战斗对他来说，只是类似一场必须面对的考试。他想拿高分，却并不享受自己正在学习的课程。 “石头老大，为什么你不专心往加工零件的领域发展呢？这方面你还是挺擅长的吧？至少这里的老师傅们都夸你学得很快啊。”贺祥提议道，“而且跟机甲制造有关的职业，前途都很不错，大多数跟战斗有关的职业还没法跟机甲零件工相比呢。你又何必钻牛角尖，去学习不适合自己的本领呢？” 莫苏石不由动心了。 魔术师的记忆中就有组装机甲的相关知识，而他现在又学到了如何加工机甲零件。机甲制造的领域，他已经初窥门径，也对它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如果真的放弃驾驶机甲，从此一门心思扑在机甲制造的研究中，对他来说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小怪物又该怎么办呢？ 虽然莫苏石不了解小怪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至少知道小怪物现在不方便找别的机师来代替自己。如果他现在将小怪物弃于不顾的话，小怪物似乎会陷入很不妙的境地。他自认为实力低下，配不上小怪物，可是在小怪物找到更适合的机师之前，他这个菜鸟应该也算聊胜于无。总该为小怪物尽点儿绵薄之力吧。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居然不知不觉地把自己放在了“小怪物的备胎”这个位置上，还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我想，我以后应该是会专心往机甲制造这方面发展的。可是现在，我真的需要提高战斗方面的实力。”莫苏石回答，“这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前途，是为了……我的朋友。不求成为顶尖高手，只求尽力而为，问心无愧。狼，帮我想想办法吧。你觉得我这种情况，应该怎样提高自己的实力？” 贺祥愣住了，滞了几秒才喃喃道：“我了个x的，石头老大，你连想要变强的理由都跟小花花那个变态一样，难道真是天下变态一般黑？” “呃，什么小花花？” “没什么啦，我的一个熟人。”贺祥摆摆手，“不过你跟他还真像，他也是个不知道‘偷懒’两个字怎么写的家伙，而且也是为了朋友拼命锻炼自己并不擅长的能力。啊，这么说起来，也许他训练的方法会适合你呢？” 莫苏石来了兴趣，眼睛发亮地看着贺祥：“哦，什么方法？” “自虐。”贺祥回答。接下来，他就详细地给莫苏石讲解了一番。 莫苏石听了半天，总算搞明白了。所谓的自虐，其实就是挑战自己的极限。 比如，他昨晚做原地转身动作训练时设置的强制程序，就是一种把受训者逼迫到极致的做法，就是一种“虐”。这种训练确实会让受训者承受极大的痛苦，但它也可以迅速提高受训者的实力和适应性，痛苦和收获是成正比的。 偶尔热血一次，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这是大多数机师和习武者都会做的事。然而贺祥口中的小花花，却把这种极限训练当成了日常训练的方法，每次都强迫自己完成看似不可能的训练任务，不断刷新自己能力的极限。此等毅力，也当真叫人咋舌。莫苏石经历过一次这样的训练，知道训练的过程有多么难捱。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每天都进行这种强度的训练，那人怎么受得了？ “每天都进行极限训练吗……”莫苏石若有所思。 学习一种技艺，如果能乐在其中，那自然是最好的心态。别人觉得训练枯燥而痛苦，你却能把它当成一种享受，这样谁还能和你匹敌？但是，如果你做不到乐在其中，你就是觉得训练只能给你带来痛苦的话，那就拥抱这种痛苦吧！当别人都想方设法逃避这种痛苦的时候，你却能够迎难而上，这同样会让你脱颖而出！ 莫苏石跟贺祥边走边聊，走路的速度慢得够呛。幸好他们出门够早，到操场的时候还没迟到。 犯人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地站在队伍里，教官则漫不经心地站在操场边，似乎有些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铁尺。有他这尊恶神镇场，再困再饿的犯人们也不敢偷懒，哪怕耷拉着肩膀也要勉强站好。 这在劳改工厂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幕，虽然莫苏石来的时间不长，也早就看惯了类似的情景。但是这一次，他联想到贺祥对自己说过的话，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至少，在犯人们看来，这个念头绝对是疯狂绝顶的。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队列，一路小跑到教官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一番震惊全场的话：“教官，我想拜托您一件事……待会儿早训练的时候，能不能请您更加严格地要求我？呃……就以其他人两倍的标准来要求我好了。如果我做不到的话……呃……请您……嗯……就是……” 就算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主动讨打什么的，还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把教官当作早训练的“强制程序”，这就是莫苏石想出来的自虐式训练方案。 早训练是劳改工厂里犯人们锻炼身体的时间，这对大多数犯人来说来说只是一项需要应付的义务，莫苏石却想到要把它利用起来。对机师来说，身体素质也是很重要的一项指标，他可不能只用普通犯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虽然魔术师留给他的身体相当不错，但他如果一直按照自己上辈子的习惯来生活，体质迟早也会下降。 现在的他得不到小怪物的指点，也没有自由安排时间做驾驶训练的权利。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珍惜所有能锻炼自己的机会，在每一个可能对自己有用的项目上尽量做到最好。 虽然莫苏石说话吞吞吐吐，教官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把虐待人当作一种乐趣，所以在这方面特别有悟性，这也算是教官的一种天赋吧？ 教官打断莫苏石支支吾吾的叙说，直接自说自话地替他补完了没说完的部分：“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也会以其他人两倍的标准来揍你。好了，现在给我回到队伍里去！” 莫苏石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两倍标准的揍”是怎么个说法。不过，结合一下教官的行事风格，再从大概的意思上来理解，反正就是说，要是他达不到标准，下场肯定不会好过就是了吧。莫苏石很快回过神来，赶紧应了一句：“是，教官！”然后转身跑回队伍当中。 事实证明，莫苏石要找人监督自己完成自虐式训练，还真是找对人了。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32 .重播 早上七点半，又到了犯人们最期待的用餐时间。 虽然刚刚做完消耗体力的早训练，而且很快又要迎来一整天的辛苦工作。但是能在运动和干活儿之间小小地休息一下，稍微把肚子填饱一点，这对犯人们来说就已经是很愉快的活动了。 然而今天早上的食堂，气氛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犯人们几乎全都耷拉着肩膀，脸色阴沉，将充满怨气的眼神朝同一个方向投去。 齐巧觉得很不自在，因为他能感觉到，众犯人目光的焦点就在他身边。他疑惑地看了看趴在桌上半死不活的莫苏石，又看了看他身边一脸无奈的贺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喂，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做了什么好事啊？”齐巧本来是想问莫苏石的，因为众犯人的目光明显指出，他才是某种类似于罪魁祸首的存在。但是看到莫苏石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他觉得从这滩烂泥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了，便转而询问贺祥。 贺祥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不关我的事，是石头老大的错！刚才石头老大的变态属性又犯了，在跟另一个变态学自虐呢！” 虽然自虐式训练的方法是他告诉莫苏石的，但他真没想到莫苏石会马上把这方法付诸实践。而且……竟然主动去激活恶魔教官的虐待狂属性，这不分明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吗？自虐也不是这么个虐法吧？ “什么变态，什么自虐？”齐巧听得一头雾水，“野狗，说话说清楚点儿！” 这两个人总喜欢吵嘴，贺祥说自己还有个外号叫野狼，齐巧就偏要叫他野狗。贺祥被他气得暴跳如雷，齐巧却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我不叫你狗头就已经够给你面子的了！” 贺祥左右掰不过他，只好自我安慰：“狗就狗，咱们三十六区的总管云阳大人，称号不就叫疯狗吗？灭哈哈哈哈，你还别说，还真有人说过我是小云阳。哼，狗又怎么了？高手风范，岂是你们这些凡人能理解的？” 现在被齐巧唤作野狗，贺祥都没心思反驳了，干脆认命地回应了这个称呼：“哎呀，这事儿要说清楚，那可是说来话长啊。” “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 于是贺祥就凑到齐巧耳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他不敢大声说出来，就怕被其他犯人听到了，知道给莫苏石出谋划策的人是他，迁怒到他身上。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 莫苏石主动找虐，教官当然是乐得成全他。而且因为定下的规矩是莫苏石要达到其他人两倍的标准，教官为了刁难他，索性就把其他人的训练任务也大大增加了。 这也就是莫苏石犯众怒的原因。其他犯人可不像莫苏石这样，有魔术师留下的变态体质作支撑。教官突然这么提高训练要求，许多人就跟不上了。跟不上，就得挨揍，严重的连早餐都被都罚没，还得挨饿。虽然直接让他们受罪的人是教官，但要不是莫苏石没事儿找事儿，教官怎么会无缘无故发难？他们又怎么会搞得这么惨？ 然而，最惨的人还是莫苏石。 两倍训练量，那不是说比别人多做一倍的运动就可以完事儿的。别忘了早训练的时间就只有三十分钟，他要在同样的时间里比别人多做一倍，那么速度也同样得是别人的两倍，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举个简单的例子，二十秒跑一百米非常简单，二十秒秒跑两百米就简直是非人类了。虽然说起来只是多跑了一百米，但因为时间限制不变，难度就增加了不知多少倍。 再加上教官故意刁难，把其他犯人的训练任务都调高了难度。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完成两倍的训练量，就算有魔术师的变态体质，莫苏石也不可能完成任务了。 完不成任务，那就得挨揍。这时候，莫苏石才总算明白了教官说的“两倍标准的揍”是怎么回事——不仅数量是别人的两倍，连力度也是翻倍的。 莫苏石本来就怕疼，教官这么卯足了劲儿地拿尺子往他身上抽，他哪里受得了？一尺子下去就打得他眼泪汪汪，满地打滚，嗷嗷直叫…… 等到早训练结束的时候，莫苏石也和大多数犯人一样，累得快要走不动路了。不过，要说把他累成这样的主要原因，恐怕并不是训练量过大，而是因为他挨打之后挣扎、打滚得太起劲儿，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从正式服刑的第一天开始，他连续三天没有挨过一记铁尺。然而在这第四天早上，因为他自讨苦吃，短短半个小时内挨的打就比别的犯人三天里挨的还要多。 这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不过，光看伤势，莫苏石倒是不像齐巧刚来的时候被打得那么凄惨。他现在走路倒是没问题，但也不可能还像平时那样活蹦乱跳了。比如现在，他就只能哭丧着脸趴在桌子上，默默忍受众犯人对他的怒视了。 听贺祥说完，齐巧就不由敬佩地仰视着莫苏石，心里感叹：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教官的铁尺…… “不过，石头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谁？”齐巧有些好奇，“为了帮助那个朋友，他这是连命都不要了吧？” 贺祥再次耸肩：“谁知道？石头老大又没跟我说。” 其实贺祥心里也是有些猜测的。他觉得现在躺在莫苏石床上那个小家伙就很可疑。 他认识莫苏石的时间不长，但这已经足够让他对莫苏石的性格有个大略的了解。毕竟莫苏石的性格又不复杂，无非就是喜欢机甲，工作认真，对除此之外的事情反应迟钝——当然也包括社交。 表面上看，他们住一间房的三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好像是彼此在工厂里最好的朋友。可实际上呢？主要还是贺祥跟齐巧整天腻在一起，叽叽喳喳，莫苏石往往只是杵在一旁，很少掺和到他们的话题中来。这并不是因为贺祥跟齐巧排斥他，而是莫苏石在社交方面实在太迟钝，就算别人主动攀谈，他也应对得非常笨拙，完全无法自然地融入伙伴的交谈。 贺祥感觉得到，莫苏石表现出这种社交白痴的属性，并不是因为他真的不擅长，也不是因为他抗拒与人交往，而是因为他真的把这些看得很淡。他不排斥别人的热情，但也不期待更多的热情，因为这对他来说几乎就是无所谓的。说得好听一点，这是他交友的风格，君子之交淡如水。说句不好听的，他这就是生性凉薄，没怎么把情谊之类的东西放在眼里。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兴趣更重要。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贺祥简直无法相信，这样的莫苏石居然也会对一个人表现出那么强烈而明显的关心和忧虑。要说向来兴趣至上的莫苏石会为了谁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那个小家伙了吧？只是不知道那小家伙到底是莫苏石的什么人，竟然能让满脑子只有机甲的莫苏石为他如此动容？ 要是让贺祥得知小怪物不是莫苏石的什么人，而就是他的机甲的话，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不过，虽然贺祥心里有些怀疑，小怪物就是让莫苏石为之拼命训练的那个人，却没有把这种猜测说出口。毕竟他一来没有证据说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二来也想不通一个小正太有什么需要别人为自己提高战斗力的理由。证据和推理都行不通，就算是他这样不严谨的家伙，也知道这样的猜想说出来不大站得住脚。 就在这个时候，食堂里的公告板忽然亮了起来。 遍布整个地下城的电子公告板，当然在劳改工厂里也有不少，光是在食堂里就有六块。几百号劳改犯不管坐在食堂的哪个角落，都能看清其中一块公告板的屏幕。 “大家好，我是毒蛇。”伴随着似曾相识的话语，毒蛇的面孔再次出现在公告板的屏幕上。 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莫苏石听见这个声音，不由抬头，循声望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电子公告板。 这似乎是凌晨放过的那则公告的重播。看来，毒蛇也考虑到凌晨播放公告，“收视率”必然偏低的问题，所以特意安排了重播。跟上次公告的内容一样，简单地问好之后，毒蛇就把左手边的显示器转向镜头。屏幕上又出现了莫苏石第一次试驾小怪物时的监控录像。 “哇，好漂亮的机甲！”齐巧惊叫了一声。 “哇，好华丽的动作！”贺祥狂吼了一句。 “新机甲，是新机甲啊……”齐巧魂不守舍。 “幻影步，是幻影步啊……”贺祥失魂落魄。 此时，不光是他们两个，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全体犯人和负责监管他们的小兵，几乎都露出了这么一副没出息的德性。或是目瞪口呆，或是大呼小叫，或是直流口水，或是手舞足蹈……总之，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对这段百年难见的录像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 而莫苏石却冷静得多，毕竟这录像他早就看过一次了，而且还知道那个驾驶机甲的人是谁。那是他，又不是他……确切地说，那正是让他现在觉得自卑和沮丧的罪魁祸首。所以他非但不像其他人那样兴奋，反而变得有些委顿。 呃，等等……莫苏石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改之前泄气的模样，露出了如梦初醒般的表情。 33 .来自苦力营的恶徒 莫苏石想起来，小怪物陷入昏迷时，他们俩本来正在观看毒蛇的公告。当时的他沉浸在自卑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小怪物的变化。现在想想，莫非小怪物的昏迷跟公告有什么关系？想到这一点，他不由专心地关注起公告的内容来。 全神贯注地盯着点子公告板，竖起耳朵倾听毒蛇说的一字一句。然而直到公告播放结束，他还是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虽然没能找出小怪物昏迷的原因，他却总觉得刚才听到毒蛇所说的某句话时，有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里飞快地一闪而过。 莫苏石皱了皱眉头，低头沉思。 到底是什么？刚才让他若有所悟的到底是什么？ 他在一门心思考虑着跟小怪物有关的事情，其他犯人却在为刚才的公告议论纷纷。确切地说，是为公告里出现的那段监控录像而沸腾。无论是那台漂亮得不可思议的机甲，还是那个机师高超的驾驶技巧，都让人觉得印象深刻。 像小怪物这么先进的兵器，本来是不应该在地下城这种地方出现的。它这次亮相会让地下城的居民们震惊，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而魔术师虽然本来就是地下城的人，而且早就出道了，可他向来低调，一般人都没机会看到他驾驶机甲的英姿。绝大多数人只知道他很强，却不知道他怎么个强法，也无法想象，一个机师居然能做到他这样的程度。此番表演同样让他们大开眼界。 贺祥和齐巧也激动不已，语无伦次地惊叹了半天，才稍微冷静了一点。 齐巧最先镇定下来，提出了疑问：“说起来，这么先进的机甲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在毒蛇大人上台之前，地下城恐怕还没有一台新机甲出现过。最近出现的新机甲多半也是毒蛇大人赏赐给心腹的礼物。可这台机甲居然比毒蛇大人的座驾还要漂亮，什么人能搞到这样的货色？” 听见齐巧夸奖小怪物，莫苏石暗自高兴了一下，却很快又开始心情低落。 小怪物果然是台很了不起的机甲，他能拥有小怪物真是太幸运了。可是小怪物越优秀，不就越显得他配不上小怪物了吗？尤其是现在，小怪物状态不佳，他却一点儿也帮不上忙。想学贺祥所说的那个人，用自虐式训练的方法来提高自己的实力，却在挨了第一下铁尺的时候就疼得掉眼泪……真是够没用的，对吧？ 贺祥的反应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什么，毒蛇大人？毒蛇大人是谁？” 听到他这句话，不光是他身百年的莫苏石和齐巧，连坐得离他们比较近的其他犯人，也不由朝贺祥偷来了异样的目光。 “毒蛇大人是谁你都不知道？”旁边有个犯人插嘴道，“刚刚出现在屏幕上的不就是毒蛇大人吗？连毒蛇大人都不认得，你到底是怎么混的啊？” 贺祥依然满脸疑惑：“他就是毒蛇大人？他是什么大人物啊，我还真没听说过他……可是能在电子公告板上发布公告的，不是只有掌领大人吗？他是什么来头，怎么也可以在那上面说话？” “毒蛇大人就是掌领大人。”齐巧忍不住了，神色古怪地瞧着贺祥，“野狗，你不是真的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贺祥的反应就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顿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什么，你不要胡说八道！掌领明明是魔术师大人，怎么会成了那小子？那小子到底是谁啊，见都没见过！” 这下，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就更诡异了。莫苏石也好奇地看着他，心里想，毒蛇上台的时候似乎非常高调，还向全体地下城居民直播了加冕典礼。现在居然还有人不知道掌领换人的消息？ “魔术师大人早就下台了啊。”齐巧同情地看着贺祥，那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智障儿童，“毒蛇大人上台也就是不久前的事情，你该不会真的还没听说吧？当时全地下城的电子公告板都播放了毒蛇大人的加冕典礼呢，难道你没看？” 贺祥愣住了。 其实莫苏石也没看过毒蛇的加冕典礼。当时的杜舍还没来得及处理他的老师，魔术师没死，莫苏石还没来。 而魔术师的记忆中也没有关于这场仪式的印象。杜舍刚上台的时候，并没有立刻赐死魔术师，而是把他囚禁在掌领行宫这个舒适的牢笼里，断绝了他与外界的联系。电子公告板是为了方便掌领向居民发布信息而设置的，在掌领自己居住的地方，当然没必要放这个。所以加冕典礼播放期间，魔术师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却不能像其他人那样亲眼看到仪式的盛况。 不过魔术师这是属于特殊情况，贺祥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错过了这场盛典呢？ “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贺祥忽然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来劳改工厂之前，我在苦力营待了一个月。掌领换人应该就是在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吧？” 苦力营…… 听到这个词，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紧接着又纷纷牙酸似地把脸皱成一团。 苦力营是个以血腥和暴力着称的地方——能在地下城里被人们用这两个词来形容，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知道，这里的流血事件天天发生，人们往往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随便就能打得满身是血。而且这种行为还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对地下城的人们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事情。想想看，连生活在这种地方的人，都觉得苦力营血腥而暴力，那苦力营得是怎样的地狱？ 只有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发配到苦力营，去了那里的人就很少有能出来的。大多数人并不了解苦力营的真实情况，只能根据传闻描绘出一个大概的印象。 关于苦力营的传闻数不胜数。有人说，那里食物紧缺，犯人们经常会杀害自己的同伴，吃人肉来填饱肚子。有人说，那里的犯人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处于底层的犯人完全没有人权，受尽各种欺压。有人说，即使是又香又软的妹子到了那里，别说那些犯人不会怜香惜玉了，他们连推倒妹子的欲望都没有，只会直接把人肢解了吃掉！ 在苦力营，弱者根本就没有生存的权利。 跟苦力营一比，劳改工厂什么的，简直就弱爆了。教官的铁尺什么的……这种东西有攻击力吗？如果贺祥真的在苦力营待过一个月，现在却依然四肢完整……那他的战斗力该有多变态！ 齐巧的脸色不太好看。要是早知道贺祥有这种经历，他才不会跟贺祥斗嘴呢。从苦力营里出来的家伙，哪个不是又邪恶又厉害的角色？用亡命之徒来形容他们最贴切了。 变了脸色的不光是齐巧，周围听见“苦力营”这个词的犯人，大多自觉地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尽量远离贺祥。 附近那么多犯人，就只有贺祥本人和莫苏石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莫苏石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大多还是来自于魔术师的记忆。以魔术师生前的地位，他才不会跟苦力营的犯人有什么交集。就算要跟他们打交道，这些人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不能招惹的恶徒，在魔术师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贺祥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变化，却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大家的态度突然就变了呢？他好像没说错什么吧？他可不认为自己能从苦力营出来，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本来还想问问毒蛇的事情，掌领怎么说换人就换人了呢？然而周围的人都是一副戒备的样子，这让他不好意思开口。而齐巧本来想讨论机甲的来历，也因为贺祥的打岔而没了下文。 气氛变得非常尴尬，犯人们都默默地低下头去继续消灭他们的早餐，也没人敢拿怨恨的眼光瞅着莫苏石了——谁不知道贺祥跟他两个室友整天形影不离呀，莫苏石肯定也是贺祥的好朋友嘛。他们可得罪不起那个亡命之徒的朋友。 早餐过后，又是忙碌的工作时间。 莫苏石拖着疼痛不堪的双腿来到工作间，一如既往地开始了加工零件的工作。 不知怎么的，今天他加工零件的时候总是集中不了精神。这明明是他喜欢做的事情，可每次一拿起材料和工具，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小怪物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你现在有时间浪费在那种事情上面吗？地下城加工零件的方法非常落后，外面的世界早就已经实现机械生产了，你学手工制作零件的方法根本没有意义……”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上辈子也是如此，弟弟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而他就只知道折腾他的电脑和机甲模型。除了数学和计算机每次都考满分以外，他所有科目都常亮红灯。父母不知教训过他多少次，叫他不要玩物丧志，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可他就是做不到，他就是不能成为父母喜欢的那种孩子。 34 .办公室训话 莫苏石忽然觉得很想大哭一场。 上辈子不讨父母喜欢，他便和自己喜欢的电脑和机甲模型共度一生。可是现在，小怪物就是他最喜欢的机甲，他却无法成为让小怪物满意的机师。其实他以前的那些“伙伴”，如果也能像小怪物这样开口表达自己的心意，说不定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嫌弃他吧？他根本就是个不讨任何人喜欢的家伙。 这一天下来，莫苏石只得了三十七分，比他第一天干活儿做出的成果都不如。 虽然这数量比起其他犯人已经好了不少，但是习惯了莫苏石以往的变态速度之后，再突然看到他今天这样的表现，就难免叫人失望了。教官看到他今天的分数之后，就一直脸色阴沉地皱着眉头。可是莫苏石的分数毕竟超过了规定中的二十分，教官不能揍他，也不能罚没他的晚餐。 “晚餐以后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教官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不悦地下达了这么一个指令。 莫苏石原想尽快回房看看小怪物的情况，可他哪有胆量违背教官的命令？只得闷闷不乐地答应：“是，教官。” 教官的办公室，就是莫苏石刚来劳改工厂那天，向教官报到的地方。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学到了身为劳改犯要遵守的第一个规矩——要好好回答教官的问话，而且要像军人向长官报告那样简短而标准。莫苏石发现，再次来到这个地方，他的心情却比上次更加不安。虽然对劳改工厂，对这个世界，他都不再一无所知，可他却觉得未来更加迷茫了。 “石头，你今天才完成了三十七分？”莫苏石一进门，就听见教官开门见山地问道。 “呃……是，教官。”莫苏石有些惶恐。 本来好几天没挨打，他都快要忘了教官的可怕了。昨天他还对贺祥和齐巧说，教官其实也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凶。然而今天早上重温铁尺的滋味，又让他再次对教官产生了畏惧。 出乎意料的是，教官并没有发火，还是心平气和地向他问话：“是因为早训练的时候太累了？打疼了？” 教官这算是在关心他吗？莫苏石有些诧异。如果他现在回答“是”的话，教官会怎么做？会为了让他恢复工作的效率，对他放宽早训练的要求，不再让他受皮肉之苦？ 可是，连莫苏石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并没有顺着教官给他的台阶下来，而是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不是的，教官。不是这个原因。”说着，就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也许他并不希望得到宽恕，并不希望教官对他放松要求。像他这样没用的家伙，根本不配得到什么特殊照顾。 “那是什么原因？”教官的语气不像是盘问，倒更像关怀。 呃，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困扰莫苏石的问题很多。自己实力低下，小怪物昏迷不醒，还有毒蛇一再播放那个对他们来说不算好消息的公告……似乎都是他的秘密，没有哪一个可以跟教官明说。 莫苏石沉默了好一会儿，教官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我在问你话，快点回答。”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抽出了腰间的铁尺，在莫苏石大腿外侧轻轻点了点，以示警告。 其实他很想直接一尺子抽过去，这是他一贯用来对付磨磨唧唧的犯人的手段。虽然这个顺从听话而又工作认真的犯人让他颇有好感，但温和待人实在不是他的长项，他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实属不易。莫苏石再磨蹭的话，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情不自禁地露出本来面目。 莫苏石瑟缩了一下。早上挨过打的伤口似乎都随着教官这个动作，开始了恐惧的叫嚣。 “我……我……我……”他拼命想憋个什么答案出来，挤了半天却只挤出一个“我”字，后面就再也编不下去。 教官又等了几秒，终于忍无可忍了，抡起铁尺，对准他的大腿，“啪”地就是一下。 “啊！”莫苏石疼得跳了起来。 教官见他还没有痛痛快快回答的意思，便一把揪住他的手臂，把他粗鲁地拉到自己身边，再次拿铁尺轻轻点着他的大腿：“怎么，还不想说？我教给你的规矩都忘了是吧，嗯？” “没，没有！”莫苏石急忙否定。 “告诉我，教官问你话，你要怎么做？” “要好好回答！” “知道还不快说？”教官忍到现在，还没有给他来第二下，已经够克制的了。 “我……我……”莫苏石知道自己是该说点儿什么，可是想到教官之前问的问题，他又不免犯难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真的不能说啊。支支吾吾了半天，他还是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说出来。 感觉到身边的气温越来越低，莫苏石有些后悔了。刚才他怎么不干脆承认教官的猜测算了呢？他怎么就是喜欢自讨苦吃，就是不见棺材不落呢？这个毛病迟早要把他给害死！ 教官深呼吸，再深呼吸……不行，忍不住了，这小子就是他x的欠揍！ “呜哇啊——！”伴随着铁尺不断落在皮肉上的脆响，莫苏石狠狠地惨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教官也不再问话了，就闷着头使劲儿揍。 不开口是吧？不开口我就不停手，看这小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莫苏石很快又眼泪汪汪了，一边瑟缩着躲闪，一边哭叫着求饶。可是手臂被教官死死地钳住，怎么躲也逃不出铁尺的攻击范围，而求饶则一律被教官无视，连抽打的节奏都不曾慢过分毫。他本来就怕疼，身上还带着早训练时留下的伤，又被这么个揍法…… 就算被逼到这么忍无可忍的临界状态，莫苏石也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撒谎——要是他真有这个技能，上辈子哪还会老是挨父母的揍？哪还会连句讨好朋友的假话也不懂得说，让自己孤独地生活几十年？既然不能说谎，那就只好在自己今天心情低落的理由中，找一个不那么需要保密的，说得模糊点儿来应付教官了。为自己驾驶机甲的实力低下而感到自卑，这应该是最安全的一个了吧？ “我，我想变强！”莫苏石终于哭着吼了一句话出来。 其实这回答有点儿答非所问，可是见他总算开了口，教官也就停下了手里的铁尺，打算重新回到温和的对话中。毕竟这可是他最欣赏的犯人，只要莫苏石不表现得太过分，他就愿意尽量把自己的脾气收敛着点儿。 莫苏石疼得双腿发软，只能把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被教官钳住的手臂上，而且还在抽抽搭搭地哭泣，那样子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教官也不管他是啥状态，就这么继续抓着他的胳膊盘问：“你想变强？这就是你今天工作效率低下的理由？” 这两件事好像的确联系不上。可是莫苏石现在只想着不要再挨打就好，就怕耽搁了回答教官的问话，忙不迭地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答：“是，教官！” “哦，那你给我说说这是什么道理，你想怎么变强？这又怎么就影响你的工作效率了？”教官当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进一步逼问道。铁尺在莫苏石身后一晃一晃的，时而“不小心”碰到他伤痕累累的大腿，让他一阵哆嗦。 “我……我想成为……呜……厉害的……呜呃……呜……不……不想把时间……呜……浪费在……呜呜……”莫苏石一边抽噎，一边用模糊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语无伦次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教官皱了皱眉头：“说什么呢？说清楚点儿！你想成为厉害的什么？”他居然还能从这样的话语中听出一点端倪，真不简单。 莫苏石泪眼朦胧地瞧了教官一眼，扁着嘴巴吐出两个字：“……机师。” 闻言，教官居然笑了一下，把铁尺别回了腰间。虽然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狰狞，可是莫苏石一看到他收回铁尺，心里就大大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身子也随之放松下来。 “就你这软蛋，也想当机师？”教官仿佛觉得好笑似地说道，同时把因为挣扎而变得站没站相的莫苏石扶起来，让他站好。“揍你两下就哭成这样，要是真的上了战场，你还不得吓得尿裤子？” 莫苏石涨红了脸，低着头支支吾吾：“不，不会的啦。”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很没出息，想想就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可他就是怕疼，又有什么办法呢？真要他像贺祥那样，被教官脱了裤子揍一个上午，还能若无其事地爱偷懒就偷懒、爱找人说笑就找人说笑，他可绝对做不到。 不过，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一般人都不喜欢疼痛，他只不过比一般人更怕疼一点，这不是什么大错吧？就算他怕疼，真正要忍疼吃苦的时候，他也不会因此退缩。比如说，上辈子他父母就没少为了他的“玩物丧志”而打他屁股，他每次挨打时都会涕泪横流，但是从来没有因此动摇过自己的追求。这样的他，真的只是个没出息的软蛋吗？ 如果是为了让自己成为让小怪物满意的机师，莫苏石觉得吃再多苦头也没有关系。即使他会因此哭泣、挣扎，却永远不会因此放弃，不会逃避自己应尽的责任。 35. 教官来教你 教官笑过之后，却是陷入了沉思。 “今天早上你让我对你严格要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教官想起莫苏石在早训练中异常的举动，便问道。 莫苏石点头承认：“是，教官。” “你明知道完不成任务会被我揍得很惨，还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又问。 “是，教官。”莫苏石依然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么……”教官故意卖了卖关子，才继续问道，“从今以后，每天的早训练，我都会用今天早上那套标准来要求你。要是你完不成任务，我也会像今天早上那样狠狠地揍你，怎么样？” 莫苏石怔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这才有些迟疑地回答：“……是，教官。” 早上请求教官对他严格要求，确实是莫苏石一时心血来潮，想要模仿贺祥所说的“自虐式训练”的结果。再次尝到铁尺的滋味之后，莫苏石就如同被浇了一头冷水，差点就想打退堂鼓放弃这种折磨人的训练。但是，理智地想想，身体素质对机师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一环，也是他现在唯一能练习的项目。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让自己离强大机师的梦想更近一些？ 教官又笑了笑，狰狞的笑容再次把莫苏石吓了一跳。 “好小子，看来你也不完全是个软蛋。”教官看起来一副相当满意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犯人，刚挨过我的铁尺，马上就敢对我说这样的话。” 莫苏石窘迫地咬了咬嘴唇。这会儿他的大腿上还是一片火辣辣的疼，那滋味可不好受。在这种状况下，听见造成这种疼痛的罪魁祸首用赞许的语气说他胆大包天，感觉还真是别扭。 不过，教官这是什么意思呢？莫苏石说自己工作效率下降的原因是想要变成厉害的机师，所以不想在加工零件的工作上浪费时间，也就是随便找个不算撒谎的理由来应付教官而已。难道教官还真的接受了他这种说法，愿意放过他加工零件数量减少的问题？这……这怎么可能？ 没错，机师在地下城是非常吃香的职业。你随便到街上拉一个小孩子来问问他想将来想要做什么，他十有八九都会回答“想当机师。”地下城里从事这项职业的人数量众多，如果算上那些并非专业机师却对驾驶机甲颇有研究的人，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但是，真正能在这个行业里混出头，被人以“强大”这两个字来形容的机师，却是寥寥可数。 更何况莫苏石现在的身份只是区区一个劳改犯，说什么想要成为强大的机师，那跟白日做梦有什么区别？再怎么想，教官也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就原谅他吧。 那教官到底为什么用这种赞许的语气对他说话呢？ 接下来教官所说的话，大出莫苏石的预料：“你这小子挺讨人喜欢。如果你真的想当机师，我倒是可以教教你。不过该干的活儿你还是得干，不能因为这个把工作给耽误了。” 什么？莫苏石瞪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教官。 事情过于违背常理，以至于莫苏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吃惊才好了。教官居然要教他驾驶机甲？他会这个？而且同意让莫苏石在服刑期间学习？ 受了一番审问，挨了一顿毒打，然后得到这样的特殊照顾。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您……您是说要教我？”莫苏石半天回不过神来，一直保持着又惊又呆的表情，“可是在这儿又没有机甲，要怎么学？” “哼，菜鸟，谁说学习驾驶机甲就非得有机甲不可了？”教官不以为然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挂着机师的执照，却连真正的机甲都没碰过？可他们的技术不会比那些有机甲的人差多少。没有机甲照样可以练出了不起的技术！” 这话倒是不假，许多技术高超的机师都是在训练机上练出自己的技术的。可是还有句话教官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训练机虽然可以让机师练成不错的技术，却不能让他们累积作战经验。光靠这种方法训练出来的机师，大多只有手上的功夫，脑子里战斗意识严重不足。真正打起来，往往还斗不过那些技术不如自己，却身经百战的对手。 可莫苏石现在只是个劳改犯，就算教官想要给他行些方便，也只能在权限范围内对他网开一面。让他经历真正的机甲战斗，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劳改工厂负责人能办到的。 不过光是让莫苏石在接受刑罚的闲余时间里练习一下驾驶技术，这对劳改犯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教官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快十年，还从来没有给哪个犯人提供过这样的特权，莫苏石可是第一个这么幸运的人。 事实上，莫苏石对此也已经感激不尽了。 以前小怪物醒着的时候，虽然可以带他出去训练，但那总得偷偷摸摸。而现在连小怪物都昏迷了，他完全失去了做驾驶训练的机会。想来想去，他也只能想到在早训练中努力锻炼自己的身体素质。如今教官愿意给他提供另一个有效提高自己实力的途径，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那我该做些什么？”他又激动又期待，说话都忍不住结巴起来。 “服刑期间，你还得像以前一样好好工作。加工零件的分数，每天至少要达到六十分。”教官毫不含糊地命令道，“还有早训练，之前我已经说过了，一律像今天早上一样，以其他人两倍的标准来要求你。另外，每天晚餐之后，你还是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明天开始我就会安排你做驾驶机甲的训练。” 完成工作、身体锻炼和技术练习，面面俱到。 “机师可不能营养不良。以后不管你哪方面做得不好，我都不会用饿肚子来罚你。哪怕你表现得比其他犯人还要差，早餐晚餐我也一定会让你吃饱。当然，不要以为我的意思是不罚你了。”教官用手指弹了弹腰间的铁尺，让它发出轻声脆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嗯？” 莫苏石马上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是，教官。” 跟着恶魔教官学习驾驶机甲，又怎么可能是轻松的事情？经历了早训练那一番折磨，莫苏石对此早就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了。他现在的心情是又怕又不怕。害怕要挨打，可也不怕会挨打……听起来似乎很矛盾，可事实就是这样。 教官满意地点点头：“就这样吧，今天你先回去休息。记得明天晚餐过后自己来找我，我可不会再额外通知你。” “嗯……”莫苏石没有像往常那样给出标准的回答，立刻遵命，而是站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儿。犹犹豫豫，欲言又止，“那个……教官，谢谢你！” 道过谢之后，他也不看教官的反应，就飞也似地逃出了教官的办公室。 走在回房间的路上，他感觉自己抑郁了一整天的心情突然明亮起来。虽然前途还是一片荆棘，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小怪物，都有一大堆问题等着要去解决。可是只要有努力的方向，就会有希望，不是吗？这个单纯的家伙，就是这么容易觉得满足。 腿上的伤口疼得厉害，他却完全不受影响，蹦蹦跳跳、喜笑颜开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贺祥和齐巧早就回到房间了，可是他们今天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回房就跑自己床上歇着，反倒是都围到了莫苏石的床边。莫苏石一进门，他们就双双把目光朝他的方向偷过来。 “呃，怎么了？”莫苏石有些忐忑地面对着两位室友审问般的眼神。 齐巧气势汹汹地开了口：“石头，你给我们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把小十二怎么样了？” 这少年体质不怎么样，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性格却是强硬得很，叫人不好亲近。尤其是他那将毒舌当作本能的嘴巴，最叫人受不了——这一点，最近跟他形影不离的贺祥肯定深有体会。莫苏石在齐巧受伤的时候照顾过他，所以齐巧对他还算比较客气。然而也许是因为他喜欢可爱的小朋友，当初小怪物对他略一卖萌，却是深得他的青睐，甚至一下子就超过了莫苏石这个恩人在他心里的地位。 如今看到小怪物躺在莫苏石床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可让齐巧心疼死了。想到莫苏石有可能是让小怪物这般痛苦的罪魁祸首，他转眼就把莫苏石曾经对他的好都抛到了脑后，毫不客气地对莫苏石露出了凶相。 莫苏石被他吼得一呆，贺祥则拉着齐巧好心劝说道：“阿巧，别那么凶巴巴的嘛。石头老大又不是坏人，怎么会对小十二做坏事呢？”说着，他又转向莫苏石的方向，“不过话说回来，石头老大，你到底对小十二做了什么啊？不要紧的，好心办坏事的情况经常会发生的嘛，你说出来，我们都肯定能理解的。” 过了几秒，莫苏石才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望向小怪物所在的方向。 36 .程序的世界 贺祥和齐巧还在继续咋咋呼呼，讨论莫苏石是不是把小怪物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齐巧坚持要让莫苏石负起责任，贺祥则认为莫苏石犯的肯定是无心之失，可以原谅。本来贺祥跟齐巧斗嘴，一向不是齐巧的对手。可是现在齐巧知道贺祥是从苦力营里出来的人，对他有了几分忌惮，说话也不那么放肆了。于是两人竟然堪堪吵成平手，半天没分出胜负。 莫苏石见他们吵得正欢，连他这个当事人都被晾到了一边，索性也就不理他们，径自走到了床边。俯身凑近小怪物，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小怪物依然深陷昏迷，紧闭着双眼。可是他的表情比之前安详多了，嘴里不再说着胡话，身子也不再发抖。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节奏非常舒缓。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熟睡中的小孩，可爱又安静。 “李茶！”莫苏石又试着在心里呼唤小怪物的名字，可是小怪物依然没有回应。虽然这结果早就在莫苏石的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满心失望。 他情不自禁在床边坐下来，想更贴近小怪物一点。然而腿上、屁股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这才让他想起自己今天挨打留下的许多伤痕。 “吸——”这一个不小心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儿忍不住跳起来。 伤口最折磨人的地方，往往并不在于它刚产生时带来的疼痛。在伤口愈合的过程中，只要你稍不注意，它就会毫不留情地撼动你的痛觉神经，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自己的存在感。这样连绵不断的痛楚，真叫人讨厌又无奈。 如果这个时候有小怪物的特效药就好了。莫苏石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这个念头。 他想起自己刚到劳改工厂来的时候，跟小怪物暂时失散了，只能独自一人面对凶巴巴的教官。他被教官威慑性地打了一尺子，还饿了一顿晚饭。这让他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不已，一想到厂子里的教官那么凶残，就觉得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结果那天晚上，小怪物就满脸心疼地跑来给他上药，还拿出食物来给他填饱肚子，好言好语地安慰他。原本闷闷不乐的莫苏石被小怪物这么一番安抚，他的不满就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心情马上变得欢畅起来。 而现在，教官对他的印象不错，为此给了他各种特权，尽量让他过得比其他犯人舒坦——至于今天挨的毒打，那纯粹是莫苏石自己找虐的结果，只要他想避免，完全可以不受这个罪。他还有了贺祥和齐巧两位朋友，随时会陪他聊天打闹……似乎一切都比他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就算没有小怪物的照顾，他也能在这儿过得不错。 可是，为什么他偏偏觉得现在的自己这么无助？ 小怪物只是昏迷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他就觉得像没了主心骨一样，自己做什么事情都觉得不带劲儿。仔细想想，他之所以会采纳贺祥的意见，去尝试什么自虐式训练的方法，大概也是因为这让他觉得，自己在为小怪物而努力吧。他没有办法不去想小怪物的问题，只觉得自己不能为小怪物做任何事的感觉让他抓狂。 他也不知道这种心态是怎么回事，当他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李茶，快醒醒吧！”他再次在心里苦苦呼唤着小怪物，“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跟你顶嘴了，你醒醒好不好？你说我单纯也好，可爱也好，喜欢撒娇也好，我都不反驳了，行不？你叫我做什么训练，我就做什么训练，要我扮演魔术师，我就扮演魔术师，行不？不要不理我嘛……” 本来这也就是一次无望的试探，莫苏石并没有想过这样做真的能起到什么效果。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这一次试探性的精神力波动发出去之后，他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象忽然全都变了。 莫苏石吓了一跳。 这里不再是他的房间，贺祥和齐巧的争吵声从他耳边消失了，小怪物躺着的床铺也不见了踪影。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想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却只发现周围的环境看起来非常诡异，他完全辨认不出这是哪里。 望不到边的黑暗把他包围。或远或近的地方，有许多白色的光点，就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样，疏密有致地装点着漆黑的背景。它们有的静止不动，有的在原地闪烁，有的则像流星一样飞来飞去。好几颗“流星”从他面前掠过之后，莫苏石才终于看清，这些光点的真身居然都是发着白光的字母和数字。有的字母和数字始终保持同一个内容，有的则不断变换。 真虚幻……莫苏石心里叹了一句，不禁开始思考，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不得不说，他的迟钝还是很让人佩服的。一般人要是像他这样突然被拉到这么一个怪地方来，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害怕、不紧张？那除非是直接晕过去了。可莫苏石现在除了有些疑惑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想。 他沉思了一会儿，想不出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现在要做什么，怎么离开这里，就索性不想了。 字母和数字，这都是他上辈子学电脑时经常接触的东西。他发现自己现在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便干脆研究自己能看清的光点来打发时间。这些在常人看来都是很无聊的东西，他却看得津津有味，渐渐入了迷。 这似乎不是他上辈子学过的任何一种编程语言，却是一种类似的东西。这些光点应该是一段程序的组成部分，有些是程序的框架，有些是程序使用的数据。那些闪烁的光点其实就是正在变化的数据，而飞来飞去的“流星”则是数据传输产生的现象。因为没接触过这段程序编写所用的方式，莫苏石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看懂了一点，却还无法完全理解这段程序的作用。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产生兴趣。 他本来最喜欢的就是电脑和机甲，上辈子整天跟自己的电脑和机甲模型厮混，没有一天离得了他的心头所爱。被小怪物带到这个世界来以后，他跟机甲倒是接触得不少了，跟电脑相关的东西却是如今才第一次碰到。 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这个世界人们所用的程序吗？ 虽然不知道这段程序的来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进入这个奇怪的空间，他却已经本能地开始了对这段程序的破解。陌生的编程方式让他的进展非常缓慢，他只能根据经验来作出一些零星的判断，再试图把这些碎片像拼拼图一样组合起来。 “这种算法，看起来好像是某种文字加密的技术……是用来编译密码的吗？” “这个结构应该是用来管理用户权限的……还设计得挺严谨，看起来要钻空子可不容易啊。” “咦，这个模块很奇怪呢，是用来做什么的？” 莫苏石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沉浸在破解程序的乐趣中。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因为需要注意的光点太多，他的精神力已经不知不觉被调动起来，帮助他追随着那些时而变幻、时而移动的光点。从没学习过精神力使用方法的他，以前连主动连接小怪物的精神力都做不到，现在用精神力做起这种事情却毫无滞涩之感。 “真是太奇怪了。”他紧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程序中让他觉得困扰的部分，“这个模块看起来相当多余，而且对程序其他部分的功能产生了明显的阻碍。可它看起来又不像病毒，倒像是设计者故意弄了这么一个模块，使程序可以在不同状况下发生不同程度的异常……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好像某人设计了一个网站，却故意留下一些隐藏指令，让这些指令生效的时候，网站会出现各种可笑的错误。比如网站导航按钮消失不见、站内留言变成乱码、留言者的用户名张冠李戴……这简直就像低劣的恶作剧！ 这段程序给莫苏石的感觉非常严谨而庞大，显然是一个相当宏伟的工程。为什么在这样一件杰作般的程序里，居然会有这种恶作剧般的模块存在？ 而且这个奇怪的模块，它所表现出的编程水准也很高，跟这个程序的其他部分相比，毫不逊色。还有它编写的风格，也跟程序的其他部分相似。这都说明，这个模块的作者跟整个程序的作者是同一个人，而且两者都是这个人以同样认真的心情设计出来的。可是，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对自己的作品做出这种事情？ 莫苏石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里面的设计意图，不由大伤脑筋。虽然这在技术上其实并不影响他对整个程序的破解，却让他忍不住耿耿于怀，不断苦苦思索着有关这个模块的问题。 反复扫描着这个模块附近的光点，他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LC－12……海？”莫苏石如梦呓般，痴痴地念出眼前这段光点组成的文字。 37 .排除异常 为什么在这个程序里会出现小怪物的名字？海又是谁？ 莫苏石看着眼前这片光点，它们出现的方式，在这个程序里应当属于注释的部分——也就是类似于备注之类的东西。它们对程序的功能和数据毫无影响，也不会被程序的使用者看见。它们隐藏在代码中，只有阅读代码的人才会看到它们。 根据上辈子研究电脑所得的经验，莫苏石知道，程序员通常会写在注释里的内容无非两种类型。 一种是关于代码的解释。比如某一段代码大致是用来做什么的，可以怎样使用……这种注释可以提高阅读代码的效率，人们不需要细看，就能对程序的框架有个大致的了解。对于维护和修改程序的人来说，这样可以让他们省不少事儿。这对程序日后的维护和完善很有好处。 一种是关于程序产品的信息。比如使用说明，版本信息，更新日志……这种注释的作用很多，不过基本上都和程序本身没有关系——那就不是莫苏石感兴趣的范畴了。虽然他知道业内很多人有这种习惯，但他自己接编程委托的时候，从来都不在自己的代码里添加这种注释。 当然，能在程序里添加的注释并不仅限于这两种类型。理论上来说，在注释里出现任何内容都有可能。只要程序员乐意，哪怕在里面写一句“今天天气真不错”，也是没有问题的。有些人还会故意把注释写得跟暗号一样，除了自己就没人看得懂，故意不为其他阅读代码的人提供方便，以此来对自己的作品进行“保密”。 不过专业的程序员都不会在正规的作品里做这种事，因为那只会破坏代码的整洁，还会给阅读代码造成许多不必要的困难。有时候，这就等于是跟自己过不去，因为注释往往也是写给你自己看的——虽然那本来就是你写的代码，但是几年之后你还会记得自己当时的思路吗？还会记得那暗号一样的注释是什么意思吗？本来注释可以帮你回忆起自己以前的想法，你把它写坏了，说不定到时候连你自己都看不懂了，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说，如果你真的不需要注释来给自己备忘，同时也不想帮助别人理解自己的代码，那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写注释，不就结了？何苦写些自己看不懂，别人也看不懂的东西，浪费时间？ 越是经验丰富的程序员，就越是明白，把注释写得清晰明了的重要性。 现在展现在莫苏石面前的代码，是那么简约、严谨而精妙，它的设计者当然不可能是个菜鸟。出现在注释中的“LC－12”和“海”，应该是有意义的。 这句话一点也不像是对某段代码的注解。而且莫苏石之前对这个程序研究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曾发现其他注释，只能靠自己来理解每一段代码的作用。这说明程序的设计者，多半是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帮助理解的文字——可能他就是那种不想让别人轻易读懂自己的代码，同时也不需要注释来给自己备忘的人。多半，他觉得自己的程序也不需要别人的维护和改进。 第一种情况基本可以排除了。 那么，这是关于程序产品的信息？ “难道是产品的名字和设计者的名字？”想来想去，莫苏石也就觉得这个答案比较合理了，“这个程序是用在小怪物身上的？海……他就是这个程序的设计者？把小怪物改造成机甲的事情，他一定也有参与吧。” 在他看来，把人类改造成机甲肯定是一件很庞大的工程，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海设计了小怪物身上的这个程序，却不一定是改造小怪物的主谋。这是因为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地下城，仅限于魔术师给他的记忆。如果是生活在其他地方的人，肯定不会有这样的疑惑。 人改兵器之父，海先生！现在的莫苏石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有多么的如雷贯耳。 现在的他必须考虑自己的处境。他想起来，自己在进入这个诡异的空间之前，正在尝试用精神力跟小怪物沟通。也许就是这个举动让他触发了小怪物身上的某些机关吧？ 之前琢磨了这么久，他现在对这个程序的结构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只是对它的具体作用依然不甚明了。不过，之前引起他注意的那个如同恶作剧般的模块，却让他耿耿于怀。即使只是一知半解，他也知道那个模块的存在对小怪物来说不是好事。 为什么海要在小怪物身上的程序里留下这么一个毒瘤？ 莫苏石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海的动机。他只知道，这个人对他的机甲做了不好的事情，这让他很不高兴。就算海是小怪物的改造者又怎样？现在他才是小怪物的机师。他觉得这段代码不好，就得改掉它！莫苏石上辈子修改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软件，他可不会觉得，保持程序的原汁原味有什么必要。 “嗯，就是这个地方。”莫苏石找准了一处他觉得最不妥的地方，“这里有某种异常被触发了，得把数值修改过来，再将正在运行的任务禁用……不过，要怎么做才能对它进行修改？” 他这才想到，自己虽然能够看见周围这些闪着白光的字母和数字，却不知道要怎么修改它们的内容，或者移动它们的位置。这些代码的属性该不会是“只读”吧？只能看不能改？那他还怎么消除程序中的异常？ 就在他刚刚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却发现他想要改动的那处数据，已经根据他的愿望发生了变化。 上次他操作小怪物次元空间里的物品时，也是这样的感觉。一念之间，就能把小怪物次元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或放进去。看来，修改这个程序的原理也跟精神力有关。 “真神奇！”莫苏石心里感叹了一下，便马上再次投入给程序消除异常的工作中，“那么接下来就该把正在运行的异常任务禁用了。嗯，这里改成这样……” 转念间，他的想法再次得到了实施。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莫苏石觉得兴奋不已。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会给小怪物带来什么变化。他只知道那些异常是不好的东西，却不知道是怎么个不好法，也不知道他这样做具体会产生什么效果。总之，肯定是好事。 他总算也派上了用场，不再是单方面依靠着小怪物的废柴机师了——光是这个事实，就让他满心愉悦。 就在他沉浸在巨大的满足感，开始觉得有些飘飘然的时候，忽然从原本寂静无声的空间中，传来一阵模糊而细弱的声音。莫苏石刚开始还没注意到，好一会儿才终于被它从白日梦中叫醒。 “……小莫？”那个声音虚弱而迟疑。 模模糊糊，细若蚊蝇。可是对这个声音思念了千万遍的莫苏石，一下就认出了它的主人是谁。 小怪物！ 这是他的机甲在呼唤他！ 莫苏石一下子就激动得无以复加，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中扯开了嗓子大喊：“李茶，李茶！是你吗？你醒了？” 他以为这次小怪物一定会有所回应，谁知道，那个声音却只是再一次用迟疑的语气重复着：“小莫？” “是的，是我！”莫苏石急切地回答，“李茶，我在这儿！” “……小莫？”小怪物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依然重复地喊着他的名字，语气除了迟疑，更带上了一丝失望。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有他能单方面地听见小怪物的声音吗？ “听得见我说话吗，李茶？”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来改变目前的状况。只能继续大声呼喊，期望提高音量以后能让小怪物听见自己说话。“李茶，是我！我是莫苏石！我听见你说话了！” 然而，这一次却连小怪物的声音都消失了，没再响起。周围再次陷入了沉寂。 莫苏石的心迅速沉了下去。他试探着又喊了一声：“李茶？”依然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 他对程序的修改应该起了点儿作用，所以刚刚才会听见小怪物的声音，这算是一个小小的进展。可是这样的进展远远不够，小怪物还是无法跟他正常交流。 而且，之前认真研究程序的时候没有觉得，现在放松下来，莫苏石就感觉到了精神上极度的疲倦。他从来没有受过精神力运用方面的正规训练，忽然用脑过度，再加上无意识地大量运用精神力，让他的精神力严重透支。 情况很糟糕。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原来更差劲了。小怪物的情况没有得到有效改善，而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陷在了这片诡异的黑白世界里，不得不跟这无边无际的黑色背景和白色光点作伴。并且还因为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状态差到了极点。 现在他应该继续研究这些代码，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个诡异的空间？或者干脆休息一下再说？ 38 .放空心思 事实上，以莫苏石现在的精神状况，他根本就不可能做什么选择。 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前所未有的晕眩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任何事情。这比刚做完原地转身动作训练的时候还要难受，而他居然没有像那次一样直接暴走，不得不说已经是个奇迹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脑子里有好些天马行空的念头，他却一个也抓不住。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他，不能像这样沉沦于胡思乱想，可是根本毫无作用。他很想继续研究那个程序里奇怪的模块，那显然跟小怪物的“病”有什么关系。可惜，他的脑子根本就不听使唤。 这是因为他的精神力严重透支，如果不顾一切地继续消耗，可能会让他出现危险的状况。于是，他的精神主体自动产生了保护机制，对他调动精神力的举动进行限制。如果莫苏石接受过精神力运用方面的正规训练，就会知道这是精神力透支的情况下经常出现的情况，只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能自然恢复。如果配上一些合适的药物，那么恢复的效果还会更好。 这些原理，莫苏石并不清楚。但他上辈子好歹是个非常刻苦的脑力工作者，用脑过度的情况他倒是遇到过很多次，所以大致上还是知道该怎么应对。 莫苏石静静地站在这一片诡异的虚空中，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周围的东西，不去想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思绪仍然在漫无目的地乱飘，他也不去管它，不去尝试控制它。就让自己想到什么算什么，不去感受和分析。 他这是要放空心思，让自己的脑袋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充分的休息。对于恢复精神力来说，这种方法确实很有效果。但是放空心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这世界中有很多受过专业训练的精神力使用者，都无法自如地做到这一点。 莫苏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选了一个多么高难度的行动来解决目前的困境。他只觉得这是他上辈子摸索出来的一个小窍门而已。 上辈子学电脑的时候，没有家里人的支持，也没有人帮助他、指点他，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莫苏石要想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做出成绩，就不得不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可是，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就算他想勤奋一点，多学一点，也无法阻止自己感到疲劳。 如果能让自己恢复疲劳的时间缩短，就可以多花点时间来学习电脑知识了——就是在这样的动机下，莫苏石领悟了放空心思来让自己休息的小窍门。每次学得太累了，只要像这样休息一会儿，他就可以迅速地恢复精神，再次精神抖擞地投入高强度的学习。久而久之，这种休息方法用得多了，莫苏石便能很熟练地进入放空心思的状态。 放空心思以后，精神力并不会因此消停，它只会如同本能地“舒展筋骨”一般，胡乱做些轻松的动作。这种状态下产生的思绪会非常有趣，有时比正常思考得出的成果还要奇妙。然而它就像一个舞姿优美却难以捉摸的舞者，你不可能规定它的方向，也很难追寻到它的踪迹。等你从这种状态出来，多半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模糊而美好的梦，而不会记得当时舞过脑海的奇思妙想到底是什么。 其实这跟莫苏石前两次暴走的状况有点儿相似，同样是精神主体失去了对精神力的控制权，任由精神力随机地运动。但是放空心思的状态下，思绪只会温和地运动，不会使人做出疯狂之举，也不会对人造成任何损伤。而且，因为莫苏石是主动进入这种状态的，同样道理，他也可以主动脱离，而不会像暴走时那样被动。 在这个世界第一次使用放空心思的休息方法，莫苏石依然感到得心应手，只需几秒就进入了状态。他的思绪摆脱了他自己的控制，开始了它那绝妙而飘忽的舞蹈。 连他自己都意料不到的是，之前他刻意去分析程序，却无法集中注意力。现在他放弃了对精神力的控制权，精神力却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开始了对程序的解析。 因为没有莫苏石的操纵，精神力所有的动作都是出于他的直觉。也就是说，莫苏石平常拿到代码的时候，第一感觉会给出什么样的结论，现在他的精神力就会遵从那样的标准来行动。该不该作出修改？要在哪里进行修改？全都按照本能来进行判断。没有思索，没有迟疑，没有修正。 莫苏石并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做了什么。 直到他觉得疲劳的症状大大减轻，终于从放空心思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才发现周围的白色光点变了样。 “咦？”莫苏石大吃一惊，“这……出了什么事？” 他的精神力已经完成了对程序的修改。其实这也算是按照莫苏石的意愿改动的，然而莫苏石对此却并不知情。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似乎能抓住一点记忆碎片，好像有修改过代码的记忆，只是这记忆实在太模糊不清，怎么也想不起细节。虽然这比暴走之后什么都不记得的状况要好点儿，他还是觉得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他现在可没有时间去郁闷。因为他很担心，自己的精神力可能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而他自己却不知道。之前他消除程序的异常之后，就能听到小怪物的声音。根据这个状况来看，他几乎可以百分百地肯定，这段程序跟小怪物的状态有关。要是改错了什么，说不定小怪物就要遭殃了。他必须检查一下程序里到底都改动了什么地方。 他正想集中注意力再次分析身边的光点，忽然又听见虚空中传来了小怪物的声音……不对，仔细分辨，这应该是小怪物的精神力波动。 “……小莫？”小怪物用精神力传递着信息。 这股波动非常不稳定。以前小怪物主动跟莫苏石的精神力连接起来，两人沟通的时候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或许小怪物并没有找到他的所在，无法定向，只能用精神力试探着全方位发送信息，所以无法保证精神力波动的强度。 尽管这股精神力波动那么微弱，莫苏石却还是捕捉到了。他刚刚用放空心思的方法休息过，现在的精神力非常充沛，而且很敏感。他不但能接受到精神力中传递的信息，还能感觉得到，小怪物的精神力中饱含着期待而疲倦的情绪。 接下来，莫苏石又做了一件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跟小怪物的精神力建立起了连接。 “啊，小莫？是你吗？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小怪物感觉到莫苏石的举动，当即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 莫苏石自己也吓了一跳。以前每次连接，都是由小怪物来完成这个步骤，而他根本就不知道主动建立连接的方法。他做完了才反应过来，刚才他一着急，想赶紧跟小怪物取得联系，居然就硬生生地做到了自己根本不懂的事情。 “我……我也不知道。呃，反正糊里糊涂地就办到了。”莫苏石有些心虚地回答。 自从进入这个诡异的程序世界之后，他做的事情几乎都可以称作乱来。尤其是他进入放空心思的状态之后，对程序进行了修改，还没来得及检查，也不知道修改的结果如何。之前他一收到小怪物的精神力波动，心里就急着得到小怪物的回应，没在意这些细节。现在跟小怪物联系上了，他便回过神来。不由担心，小怪物会不会因此责骂自己。 正当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小怪物却用温和的精神力波动包围了他，似乎在有意安抚着他焦虑的情绪。莫苏石现在的精神力最是敏感，被小怪物温柔似水的精神力波动这么接触着，让他舒服得简直要呻吟出来。 “对不起，小莫。”小怪物一边安抚莫苏石，一边低声细语地向他道歉，“我之前那个样子把你吓坏了吧？” 如果他指的是自己昏迷的事情，那还真是把莫苏石给吓坏了。莫苏石给小怪物发送了一个表示肯定的信息，又用精神力波动表达着心里的委屈。小怪物见他这般反应，赶紧更用心地做着安抚工作，输出的精神力波动越发温柔。 “嗯……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小怪物主动提到他的疑惑，“不过你先从这儿出来吧，待会儿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莫苏石乖乖地听从了。 小怪物回来了，这让他感觉又找回了自己的主心骨。 在小怪物的引导下，莫苏石很快就学会了怎样从这个诡异的程序世界中离开。 “不过，你居然能用精神力入侵我的控制系统，还真是不可思议……”小怪物一边指点莫苏石，一边轻声惊叹，“海先生给我设计的防御体系是最完善的，当年就连21号也没能突破我的防火墙。难道说，你在这方面有特别的天赋？” 39. 回到现实 一阵如同坐过山车的颠簸感之后，莫苏石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他的精神主体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也就是俗话说的“灵魂归位”了。 贺祥和齐巧依然吵得不亦乐乎，他们的声音第一时间就冲进了莫苏石的耳膜。 莫苏石睁开眼睛，连忙往自己床上一看，只见小怪物也已经醒了，正瞪大了眼睛默默地和他对视。 “李……”莫苏石一激动，差点就要把小怪物的名字喊出来。还好他及时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程序的世界了，他不能像跟小怪物独处时一样，称呼自己给小怪物取的名字。贺祥和齐巧都在，他们只知道小怪物叫“十二”，如果听见莫苏石喊“李茶”，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反应。 小怪物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噤声。趁着那两个人还没注意到小怪物醒了，他们正好可以用精神力来交流一下，分析一下现在的状况。莫苏石坚持要小怪物先说，小怪物没有推辞，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昏迷，莫苏石肯定担心坏了。是该好好跟他解释解释，让他安心。 “小莫，你知道我是个机甲。跟人类不一样，我并不是自由的。”小怪物一边用精神力发送信息，一边皱起他那张小脸，仿佛像这样斟酌字句让他感到非常苦恼，“不对，确切地说……我不应该是自由的。我的上一个主人是安阿。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我之前逃跑了，他现在依然是我的主人。” 他给莫苏石举了个例子。理论上来说，拥有车钥匙的人才是汽车的主人，但是偷车贼却可以不用车钥匙就把车开走。安阿就是那个持有钥匙的人，而小怪物就是那辆车，同时也是那个偷车贼。 不过，跟例子中所说的那种情况不同的是，车被偷走以后，光拥有车钥匙的车主通常什么都做不了，而安阿手中的钥匙却有着许多强大的功能。 精神力限制系统——这是海先生为了防止人改兵器造反，特意为保护兵器使用者的权益而设计出来的。只要机甲跟钥匙之间相差的距离不大于十公里，钥匙的持有者就可以用它来驱动机甲体内的精神力限制系统，让机甲出现各种异常状况，影响机甲的日常生活。 这个系统提供的异常选项有很多种，而且被划分为不同的严重等级。不过，哪怕是等级最低的异常，也会让机甲吃足苦头。如果不想让主人对自己动用这些选项，机甲最好还是不要违逆主人的意愿。 听到小怪物的解释，莫苏石总算明白了，他在程序的世界里看到的那个奇怪的模块是什么东西。他上辈子接触的程序都是死的，没有自我意识，不会违抗主人的意愿。而人改兵器却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主意。这是他们比死程序高明的地方，但也成了他们比死程序更难控制的原因。 从这一点来看，他们更像人类，而不只是一件兵器。 小怪物的话让莫苏石觉得很难受。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把小怪物当成什么，到底只是一台机甲，还是一个如同人类一样的朋友？也许更接近于机甲吧，因为他对人类从来没法做到这般全心全意地对待。可是，小怪物跟他上辈子拥有的那些机甲模型肯定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他绝对不会像摆弄那些机甲模型一样，随心所欲地对小怪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无视小怪物自身的感受。 对，小怪物是有感觉的，也是有感情的。虽然他不是人类，但这一点就决定了他跟那些无知无觉的兵器不一样。而那个海先生竟然在小怪物身上安装这种系统，说明他根本没有把小怪物的感觉考虑在内。 真该死！莫苏石闷闷不乐地扁着嘴，他觉得自己的机甲被人欺负了。 “小莫？”注意到莫苏石的情绪，小怪物赶紧停下叙述，用担心和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机师。事实上，他很有些惶恐，因为他不知道莫苏石会不会生自己的气——他说过要成为莫苏石的机甲，可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主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点也不正式，不稳妥，而这中现象产生的原因都是因为他自己的任性。 现在安阿肯定在气急败坏地寻找他，而且已经到了离他只有一百公里不到的地方。而莫苏石，要么得跟他一起应付安阿的搜寻，要么只能乖乖把他交给安阿，然后想办法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到时候小怪物自身难保，当然也没能力照顾他了。这个单纯的家伙，一个人要怎么在这里生存？ 他本该老老实实地忍受安阿对他所做的一切。那样，安阿会满意，莫苏石也会安安稳稳地在他原来的世界生活。是他把事情都搅乱了。 “对不起……”小怪物的精神力波动显得非常忐忑不安，“都是我的错……” 他正想道歉，却被莫苏石气势汹汹地打断了：“李茶，你放心！我会继续研究你那个什么限制系统的！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把那个东西从体内移除掉！” “什么？”小怪物怎么也没想到，莫苏石纠结的居然是这个事情。 精神力限制系统，那可不是你想删，想删就能删。 当年，21号——他也是一件人改兵器。他的特长就是用精神力入侵机甲的程序世界，而且还攻克过海先生给其他人改机甲配备的程序。但他能做到的就只是入侵，进去以后根本就无法对程序进行安全有效的修改。硬要改会怎么样？他改过一回，结果就是把那孩子给害死了。 海先生编程的水平之高，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海先生设计的系统何等精妙，精神力限制系统和他体内程序的其他部分完美契合，不可分割。如果贸然把这一部分删掉，那么程序的其他部分也会随之崩溃，给人改兵器带来巨大的伤害。 至于小怪物这个完美作品，21号则是连入侵都无法做到，更别说进一步的修改了。 小怪物对于莫苏石竟然比21号还要厉害，能够入侵自己的程序世界这一点，感到非常吃惊。但这离完全参透海先生的设计思路，并据此作出相应的改变，还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 “你可不要乱来。”小怪物用明显不赞同的眼神看着莫苏石，“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时间研究什么精神力限制系统，安阿可是离我们很近了。” 安阿能够通过钥匙调动小怪物体内的精神力限制系统，这说明他跟小怪物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超过一百公里了。在茫茫宇宙中，一百公里实在微不足道，安阿肯定跟他们在同一个星球，而且很有可能就在地下城里。 本来，安阿手上的钥匙本来是有自动定位功能的。只要小怪物跟钥匙的距离不超过一百公里，安阿就能知道他准确的方位。但是小怪物刚到地下城来的时候，就对它所在的整个伊尼塞星球释放了精神力干扰。这样就算安阿真的到了附近，也不会从钥匙上得到任何信息。就连他主动触发小怪物的精神力限制系统，虽然还是会让小怪物陷入异常，他自己却不会得到反馈，不会知道这个指令已经起作用了。 事实上，如果莫苏石不去管小怪物的异状，就让他继续这么昏着，安阿也找不到他们。他多半只是路过这里，试探性地调动了一下精神力系统。如果得不到反馈，可能没多久就会离开。可是，就因为莫苏石好心修复了小怪物的异常，反而把事情给搞砸了。 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修改程序，只顾着排除异常，没注意到它关联的代码块。这样强行修改的结果是，系统检测到不合理的数据出现，系统警报升级——这件兵器不但不听话，而且连主人施与的惩罚都没有好好受着！便自动向钥匙发送了级别最高的警报信息，将小怪物现在的状态以及所在位置之类的情报通知给安阿，以方便他对此采取措施。 既然警报升级了，系统又怎么会任由不听话的兵器逍遥？马上又下达另一种异常，让他老老实实呆着。这就是莫苏石消除异常以后，刚开始还能听见小怪物的声音，后来又再次失去联系的原因。 第二次，莫苏石在放空心思的状态下对程序进行修改，效果就比第一次好多了。他的精神力自动察觉了代码之间的关联性，在消除异常的时候避免了系统的注意。于是小怪物终于成功醒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第一次修改之后，系统发出的那个警报已经收不回来了。 在小怪物详细的解释下，莫苏石总算明白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你是说，安阿很有可能就在地下城？”莫苏石只觉得有什么飞快地从脑子里掠过，一闪而逝。 如果安阿已经到了地下城……那他可能早就已经知道小怪物在这儿了！ 40 .危机重重 毒蛇曾经发布过公告，在公告里向整个地下城展示了莫苏石驾驶小怪物的英姿。小怪物是在观看公告的时候就开始状态不对的，那意味着安阿当时多半就已经在地下城里，他很有可能已经看到了那个公告。如果真是那样，小怪物昏迷的这将近一天的时间里，安阿很有可能都在寻找小怪物，只不过莫苏石待在消息封闭的劳改工厂，无法察觉到安阿的动向，才觉得这一天过得十分平静。 这是莫苏石的看法，而小怪物的想法则更不乐观。 毒蛇的公告中提到过，他是为了某个朋友而发布这则公告的。而且他还指明了那个朋友就是小怪物的前主人，小怪物是“被盗”的。虽然这很有可能只是毒蛇的瞎掰，正好跟小怪物的情况吻合而已。但也有可能，那个朋友指的就是安阿，安阿和毒蛇是一伙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情况就太糟糕了。 安阿是光耀联盟的太子爷，但伊尼塞星球并不属于光耀，所以他的势力在这里本来起不到太大作用。可毒蛇却是地下城正儿八经的主人，如果他也成了安阿的帮凶，那对安阿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可以用来搜寻小怪物的手段就多多了。 对方是强龙和地头蛇齐齐联手，而小怪物和莫苏石这边却是一个菜鸟机师，再加上一个随时会被前主人的钥匙影响的机甲。这场战斗怎么看，胜算也不会在他们这边。 最让小怪物担心的是，本来他被安阿搜捕，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己被安阿抓回去，莫苏石并不会有危险。以安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哪怕是真正的魔术师来了，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如同蝼蚁般的存在。只要能找回自己心仪的玩具，他应该不会在乎莫苏石的生死，很有可能会放他一马。 但是安阿不在乎莫苏石，却不代表毒蛇也不在乎。毒蛇肯定不会相信，莫苏石其实不是真正的魔术师。以他刚上任就急着把自己的老师赐死的行为来看，他多半不会放任“魔术师”这个潜在的威胁活在世上。 如果他们双双落到安阿和毒蛇的手上，那么小怪物肯定是被安阿抓回去变本加厉地折磨，而莫苏石则会被毒蛇“再”赐死一次。 小怪物把自己的猜测对莫苏石说了一遍。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小怪物向他连连道歉，“如果不是我贪图自由，还任性地把你拖下水，也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莫苏石顿时火了，不过他发脾气的原因却跟小怪物想的不一样：“什么，要杀了我，还要把你拖回去当玩具？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这么做？” 他上辈子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很少与危险和死亡打交道。比起这个世界习惯于战斗的人们，他平时看起来有些软弱，对各种冒犯总是轻易忍让。但是，也正因为他习惯了和平年代的思维，他对这个世界中的强者和强权者能随意处置他人生死的现象很不理解。为什么弱者最轻微的冒犯也不能被原谅，而强者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人们认可？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思维。 你比我弱，我尊重你；你比我强，我可以给你最高程度的尊重。可不管你是强是弱，你凭什么对我连最低的尊重都没有？这就是莫苏石的想法。 他可以忍受其他人恶意的目光，甚至也可以忍受教官那样的蛮横。这些人顶多就是有些脾气不好而已，他上辈子不也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吗？但是像安阿和毒蛇那样，根本不把人当人看的，他实在忍受不了！ “等着瞧吧，李茶，我不会任由他们宰割的！”莫苏石恨恨地发誓，“就算我是菜鸟，想要我死，也没那么容易！” 小怪物呆呆地看着莫苏石。 他从来没见过莫苏石像这样发狠。这个单纯又爱撒娇的人类，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这时，贺祥和齐巧终于发现小怪物醒了，双双围上来对他嘘寒问暖。小怪物和莫苏石的交流不得不就此打住。 小怪物向莫苏石的两位室友解释了自己昏迷的原因——当然是随便瞎掰了个借口，用一堆玄而又玄的词汇把他们的脑子绕晕，胡乱搪塞过去。贺祥和齐巧根本听不懂他说的什么阴气阳气的东西，只知道那确实不是莫苏石的问题，就没再瞎胡闹了。 “我就知道石头老大肯定不是那种人！”贺祥第一个表态。他好像忘了是谁最初捂着菊花问莫苏石“干了什么”的。 齐巧这个正太控则一把搂过小怪物，又搓又揉地跟他亲热了一番，让一旁看着的莫苏石扁着嘴吧吃了好久的醋。 安顿好两位室友，小怪物便要求莫苏石把这一天来的情况跟他说说。莫苏石自然是把自己跟教官的约定告诉了他。这些信息不需要避着贺祥和齐巧讨论，所以他们没用精神力，直接就用口舌交流。 “你主动要求那个教官给你安排魔鬼训练了？”小怪物又是惊讶又是心疼，“你怎么这么傻，要是被他给打坏了可怎么办？快点趴下，给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对于这个建议，莫苏石当然是非常欢迎的。小怪物还没醒的时候，他就想念过他那神奇的药膏了。 一脱下裤子，他屁股上、腿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就露了出来。早上被打了一次，下午有挨了一顿，伤口叠伤口。有些地方已经是一片乌紫，有些地方破了皮儿流了血，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 小怪物倒吸一口冷气，心疼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他同时有着莫苏石和魔术师两个人上辈子的记忆，又怎么会不知道莫苏石最怕的就是疼？这伤口刚落下的时候得有多难受，可莫苏石还咬着牙答应教官，以后都像这样接受训练……就是为了更好地替他战斗，为了帮他争取那该死的自由！ 莫苏石趴在床上，小怪物就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就仿佛他手下放着的是一件最珍贵的易碎品。动作那么轻柔，生怕稍微用力一点也会让莫苏石承受不必要的疼痛。 齐巧可嫉妒了，嘟着嘴巴小声抱怨：“小十二，我上次挨的打可比这厉害多了，也没见你对我这么温柔呢？这不公平。” 那怎么同？莫苏石是他的机师，是愿意为了他这个机甲而自讨苦吃的机师。他为自己付出那么多，小怪物又怎么能不心疼他？ 小怪物本来想让莫苏石对教官说取消魔鬼训练的约定，莫苏石却拒绝了。 如果是以前的他，可能不管怎么样也会对小怪物唯命是从吧。但是听了小怪物刚才的分析，却让他产生了一些和从前不一样的想法。 他发现小怪物并不总是对的。虽然身为完美兵器，他在战斗方面的经验非常丰富，但同样是这个兵器的身份，制约了他的思想。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去反抗自己身为兵器的命运，把自己被主人拥有而失去自由的情况视为正常。明明是安阿和毒蛇逼人太甚，小怪物却把这归咎为自己激怒了安阿，并因此连累了莫苏石。这一点，莫苏石怎么也不能赞同。 另外，他也察觉到以前的自己有多天真。他曾经想过，把小怪物让给更优秀的机师，自己去钻研自己喜欢的机甲零件，这样他们双方都会比现在更好。不，才没有那么好的事！把小怪物的命运寄希望于将来遇到一个更好的机师，把自己的命运寄希望于能够安逸地逃避战斗和责任，那太可笑了！ 其实还有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一直有些迷茫。毕竟是无缘无故被人拉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经历这么大的变故，他再怎么迟钝，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会忍不住产生一些负面的情绪。突然离开熟悉的生活，让他缺少安全感，并时常感到无所适从。光是能够驾驶机甲这件事带来的喜悦，并不足以完全弥补他心里的空缺。因此，他变得没有自信，变得依赖小怪物，变得软弱而经常想要逃离……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今天。 进入程序的世界以后，莫苏石沉浸在其中，除了思索那些单纯的代码以外，不去考虑任何事情。这个过程洗涤了他内心的焦虑，给他带来了无上的安宁。再加上后来那段放空心思的时间，更加深了这种平静对他的影响。 再后来，他两次消除异常的行动先后获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这让他觉得在自己熟悉的领域找到了熟悉的胜利感。世界仿佛又回到他认识的轨道上来了，他终于不再无能为力了。 他知道小怪物不赞同他进行魔鬼训练，一来是因为心疼他，二来也是因为不看好他。反正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让他从一个菜鸟变成能够与安阿和毒蛇抗衡的强者。与其给自己找罪受，还不如让他现在过得安逸点儿呢。 “就让我试试看吧。”莫苏石斩钉截铁地说，“我还不想现在就放弃！” 41. 训练机 莫苏石看着眼前巨大的机器，只觉得又熟悉又怪异。 到了他和教官约定好的驾驶训练时间，教官把他带到一个平时不允许犯人们来的地方，把这个被称作“训练机”的东西指给他看。莫苏石定睛一看，却发现这分明就是一架机甲驾驶舱的操作台，跟莫苏石在小怪物身上看到的差不多。但是这里却只有一个操作台，并没有机甲的其他部分。 “这就是训练机？”莫苏石忽然有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教官点点头：“对。这是从真正的机甲上拆下来的操作台，所有按钮的位置跟正规机甲都是一样的。你能在这上面做熟练了，在真正的机甲上也就能做出同样的事。” 什么？他连真正的机甲都驾驶过了，现在却要他在这个玩具一样的操作台上练习？莫苏石不由开始怀疑，自己同意接受教官的训练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教官把操作台按钮作用的说明书拿给他看，要求他对着上面的说明进行练习。莫苏石有些兴趣缺缺，因为这都是他第一次做驾驶训练时，小怪物就教过他的东西。可是想到教官的铁尺，他无论如何也不敢造次，只能装作从来没有接触过机甲驾驶的样子，老老实实做着最基本的操作。 给莫苏石布置了这项任务之后，教官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自己不知道跑哪儿逍遥去了。 于是，就剩下莫苏石独自站在“训练机”面前，一边操作，一边用精神力和藏在次元空间里的小怪物交流：“李茶，看来还是你说得对。没想到教官就让我做这种练习，还真不值得我做这个魔鬼训练呢。” 没想到，之前还很反对他跟教官训练的小怪物这次却没有同意他的说法：“虽然我很不赞同他的训练方法，但是他给你定的训练内容并没有什么不妥。新手都是得从基本操作开始练习的。” 莫苏石有些不服气：“可我不完全是新手啊。基本操作，你不是已经让我训练过了吗？” “谁告诉你只要一天就可以把基本操作训练过关了？”小怪物反问，“而且，你才正儿八经练习过两次，居然也好意思说自己不是新手？” “可是这些东西，我真的都已经会了。”莫苏石没有停下手上的操作，但依然略有不满地抱怨着，“我没有说自己不是新手，但至少不是那么新的新手嘛。” “基础训练永远不嫌多，甚至连老手都经常要做这样的练习。仅仅知道怎么操作，和得心应手的程度可不一样。”小怪物教训道，“你最好还是认真一点吧，我可不觉得你的教官会给你安排什么简单的任务。别以为这些操作你都记得了，就不会被他抓住小辫子。” 这个警告对莫苏石来说非常管用。他马上把所有怨言都吞进肚子里，开始一丝不苟地面对这枯燥的训练。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教官终于回来了，于是就到了检测练习成果的时候。 “要看驾驶水平，最有效的还是看对战情况。”教官这么说着，就从“训练机”的旁边拉起一条电缆，把它接到了旁边另一台同样的机器上。 然后，他又从附近的杂物堆里找出两个类似头盔的东西——虽然这看起来有点儿破，如果真的当头盔恐怕没有什么防御力，不过它的形状只能用这个来形容。教官把其中一个头盔交给莫苏石，并用另一条电缆把它连接到“训练机”上，同时对莫苏石命令：“戴上它。” 莫苏石听话地把它套在自己头上，心里却在好奇地问小怪物：“李茶，这是什么，你见过吗？” 小怪物给了他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这不就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吗……电脑啊。” 这玩意儿是电脑？ 莫苏石不由想起上辈子他看过的某些科幻作品，里面提到过，电脑会发展出直接和脑电波交流的技术，人只要戴上一个类似头盔的东西，就能置身于逼真的虚拟环境。这该不会就是那种幻想的现实产物吧？ 读取到莫苏石的想法，小怪物又用精神力给他发送了一条信息：“回答正确，加十分！” 真没创意…… 莫苏石心里略微吐槽了一下，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他毕竟是个狂热的电脑爱好者，对电脑的喜爱丝毫不逊色于机甲。既然有机会接触这个世界的电脑，他哪能不好好研究一番？他立刻跃跃欲试，想体验一下这台电脑的奇妙之处。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期待太高了。”小怪物见莫苏石如此兴致勃勃，不由好心提醒，“你想想，地下城的劳改工厂里能有什么好货？这多半又是这儿的居民用什么废品改造出来的，配置肯定差得要死。” 然而，最后的事实证明，小怪物对莫苏石的品味实在太高估了。 “哇哇哇，好酷！”莫苏石戴上头盔以后，没多久就开始大惊小怪地呼喊，“看，有飞碟！啊，好逼真啊！这什么分辨率啊，真是太神了！噢噢噢，还有这音效！超震撼！呀呀呀呀！” 不愧是电脑领域高手中的高手，莫苏石第一次接触这世界的电脑，面对跟上辈子所见的电脑完全不同的界面，居然两三下就上了手，找到里面各种有趣的软件测试起来。只是，这般兴奋得大呼小叫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联想到什么高手风范。 不光是小怪物，连教官也被他这“童心未泯”的表现给弄得哭笑不得了。不就是一个破电脑，用得着这样吗？ “给我安静点儿。”教官实在受不了了，阴沉着脸警告了一句。 本来莫苏石戴着头盔，耳朵里充斥的都是电脑发出的音效，根本就听不到教官对他说了什么。幸好他还有小怪物，一句提醒把他拉回了现实中：“小莫，教官生气了，你再吵可就要挨打了啊。” 闻言，莫苏石顿时一个哆嗦，立马就闭了嘴。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教官一眼，果然看到教官一脸怒容，于是又被吓得心肝儿一颤。他赶紧摘下头盔，乖乖低下头，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准备听教官讲话。 看来教官的凶残也不完全是件坏事。小怪物想，像他家机师这样总爱得意忘形的家伙，说不定还真需要有个像教官这样的人，时不时拿铁尺吓唬吓唬他。一味的柔怀政策，效果并不是太好啊。 “别光顾着玩儿。”教官训斥道，“我现在教你怎么用这东西进行模拟对战，你给我仔细看好了，别等会儿犯些低级错误惹我揍你。” 莫苏石忙不迭地点头。 只教了一遍，莫苏石就学会了进入模拟对战的方法。教官对他学习的速度非常惊讶，因为这模拟对战的程序设计得有些复杂，他以前教过的菜鸟机师总是对这个东西搞不明白，让他不得不重复一遍又一遍，才能勉强让他们学会。他哪里知道，莫苏石在驾驶机甲方面是菜鸟，在电脑方面却是传说级别的人物？ “这程序设计得不太好。”莫苏石一边熟悉着模拟对战的软件，一边在心里跟小怪物交流，“功能分类不合理，界面设计不友善，让用户难以看懂，而且需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对它熟悉。” 他完全是以一个程序员的眼光来应对这个软件的。功能强大而界面设计不好的软件，就像一个有内涵却不懂得表达的人，对和他交流的人来说，是个很考验沟通技巧的活儿。莫苏石是个整天跟无界面、纯代码的程序打交道的业内人士，基本不会遇到和电脑交流不通的问题。但对于外行的用户来说，这样的软件就很不好用了。 莫苏石一边飞快地对电脑进行着操作，一边带着明显不认同的表情连连摇头，心里直叹息这个程序界面设计者的蹩脚。 轻松地解决了熟悉软件的问题，教官就开始对莫苏石讲解对战的规则：“虽然说是对战，可我不会对你动真格。我会用很慢的速度攻击你，让你针对情况作出闪避的动作。或者，我会用很慢的动作进行闪避，而你要在这种情况下击中我。因为主要是考你基本操作方面的技术，所以今天我们都不会使用远程武器，完全用各种基本动作来实现近战攻防。” 这规则非常简单易懂，莫苏石马上就明白了，对教官点点头。 “第一种是近战规避练习。只要你被我击中并且造成机体损伤，就算训练结束。我们先来试一次，看看你能坚持多长时间。”教官补充说明完毕，就示意莫苏石戴上头盔。 模拟对战开始了。 头盔式电脑提供的虚拟画面非常逼真。 莫苏石觉得自己就像坐在一台真正的机甲里，在虚拟程序中操作这个机甲，跟现实中操作小怪物的感觉差异不大——虽然小怪物的驾驶舱比这个更舒服，不过那显然是由于电脑模仿的这台机甲跟小怪物相差太远，而不是因为它模仿得不逼真。真叫人难以相信，这副逼真的画面里，居然只有驾驶舱的操作台是由真正的训练机构成，其他景色全都是由电脑模拟的。 从驾驶舱看出去，可以看到战场的情况。场景似乎是一个荒芜的星球，视线中除了地面和岩石，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教官在哪儿呢？ 莫苏石环顾着四周，林立的巨大岩石很容易作为机甲的遮挡。在这种情况下要找出教官的机甲并不容易。 42 .地狱训练 “别发呆！”小怪物突然提醒道，“小心偷袭！” 还没等莫苏石对他的提醒作出反应，驾驶舱就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13秒。” 莫苏石听见似乎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紧接着就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抓住了，那人正用力地拽着他从驾驶座上站起来。他的头盔被那人扯掉，这让他瞬间就从虚拟场景回到了现实。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大腿上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剧痛。 “啊——！”莫苏石本能地呼痛了一声，然后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挨了教官的打。 教官一边在他腿上狠狠抽打，一边大声教训：“发呆，嗯？还是反应不过来怎么操作？如果这是在战场上，你这样早就死了，知道不？” “啊……对不起，对不起！呜……”才打几下，莫苏石就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连连告饶。可铁尺还是毫不留情地频频亲吻着他的大腿，连击打的节奏都没有减缓分毫。他可不会装什么硬汉，疼得受不了，当即就痛痛快快大哭起来。 教官揍了好一会儿，终于消了气。他把哭哭啼啼的莫苏石粗鲁地随手一丢，让他回到训练机的驾驶座上，恶狠狠地命令：“再来！” 这回莫苏石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进入虚拟场景就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状况。操作台的探测图上显示他的身后有不寻常的热源，这意味着教官的机甲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教官要从他背后发起进攻？莫苏石作出了这样的判断，立刻毫不犹豫地扳动推进杆，把速度开到最大，驾驶着机甲朝正前方驶去。 “别，你个呆子！”小怪物忽然急切地说，“他这是故意骗你的！” 莫苏石一怔：“呃……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驾驶舱的巨震就回答了他的疑问。他的机甲再次被教官击中了。 “他一进入场景就在原地释放了诱饵，然后安静地离开，躲在暗中观察你的举动。”小怪物解释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冒失，才发现一点响动就急急忙忙逃窜，反而掉进了他的圈套。” “什么诱饵？”莫苏石先是茫然，随后就恍然大悟，“呃，好像确实有几项操作是跟诱饵有关系的……不过我一直都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呐。” 小怪物有些无奈：“所以我早就告诉你了，不要小看基础操作。一知半解可是要吃大亏的。” 诱饵是一种采用了伪装技术的小道具。利用机甲探测系统的局限性，让对方的机甲把诱饵当成敌人，以此实现吸引火力或兵力恐吓的效果。刚才让莫苏石误以为是教官机甲的热源影像，其实就是诱饵布下的疑阵。 莫苏石这次坚持了21秒。虽然这成绩比上次大有进步，但教官对此显然还很不满意，又把莫苏石痛揍了一顿。 “再来！”教官把疼得嗷嗷叫的莫苏石往驾驶座上一丢，又命令道。 可怜的莫苏石只能含泪戴上头盔，再一次进入模拟对战的场景。 从晚上七点到十点半，莫苏石就一直在这种对战一次就挨一顿揍的状况中度过。这对最怕疼的他来说，可真是一段地狱般的时光。 “呜呜呜呜……”他止不住地哭泣，就连挨完了打回到对战场景的时候，也还是不停地流着眼泪。一边哭，一边胆战心惊地在训练机上操作，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教官击中，就得马上开始挨揍。 不知不觉，他在每次对战中支撑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使教官故意悄悄提升了自己攻击的速度，莫苏石也能慢慢跟上他的节奏。虽然教官挥舞铁尺的时候还是毫不手软，但呵斥他的语气却渐渐柔和下来，最后干脆就光打不骂了。 十点半，莫苏石摘下头盔，从刚刚结束的对战场景中退出来。看着再次朝自己走进的教官，他不禁瑟缩了一下，拔高了呜咽的声调。过去的三个半小时，他实在是被打怕了。 这次教官却没有取下腰间的铁尺。他淡定地看了看吓得又是大哭又是发抖的莫苏石，轻描淡写地说：“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的进步太慢，今天做不了近战攻击训练了。明天你最好有点儿长进，不然就仔细你的皮！听清楚了吗？” 虽然这分明是在批评他，可莫苏石一听教官说今天到此为止，就如获大赦。连忙点头，边哭边答：“是，教官！” 教官便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莫苏石一路痛哭着走回房间，惹得一路上经过的宿舍里的犯人们纷纷探头张望。他们全都听说了教官要教莫苏石驾驶机甲的消息，之前还有人为此嫉妒和鄙视过莫苏石，认为他这是千方百计找机会讨好教官。现在看到这位备受教官宠爱的犯人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瘸着腿慢慢走路，大多数犯人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回到房间，贺祥和齐巧看到他哭成这样，都是大吃一惊。 齐巧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床上，用关心和同情的目光注视着莫苏石。即使不问，他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凡是知道教官的性格，又知道莫苏石今天要跟教官学驾驶机甲的人，会有谁猜不出来吗？至于说点儿安慰的话？莫苏石明明就是自己去讨这个苦吃的，让人怎么安慰？所以齐巧啥都没问，也没说。 贺祥可没那么多考虑，他就是个不爱动脑筋的行动派。一见莫苏石哭得这么惨兮兮的，贺祥就紧张地跑上来扶住他嘘寒问暖：“石头老大，怎么了？学驾驶……不顺利？” 莫苏石抽抽搭搭地点点头，一副受了委屈求顺毛、求给糖的模样：“嗯！” 贺祥不会哄人，瞧见莫苏石这反应，顿时有点儿不知所措。他挠了挠后脑勺，讪笑：“啊，这……这样啊？那，那个……哎呀，我早就说你不要学什么战斗了嘛，明明就不是你擅长的事。而且还是驾驶机甲？我之前还以为你就是要学打架呢。驾驶机甲可没那么容易学啊……” “我就要学驾驶机甲！”莫苏石打断贺祥的话，气鼓鼓地吼道。 如果不是昨天听了小怪物说起安阿的事，也许莫苏石还会觉得贺祥说得有道理。把小怪物让给更有能力的机师，而自己去做自己擅长的机甲制造，这也是他以前的打算。可是现在，他知道了搜寻着小怪物的那人是个怎样的……人渣，就不肯再动那种念头了。 就算他再怎么菜鸟也好，至少决不会做出伤害虐待小怪物的事。既然小怪物选了他做自己的机师，他就不能把小怪物交给那种会伤害他、虐待他的混蛋。 贺祥不知道莫苏石为什么这么激动，被他吼得有些发懵：“哦……哦！好，那就学驾驶机甲吧！” 得到他的让步，莫苏石满意了，没再吼他，却又继续呜呜大哭起来。 “啊？石头老大，你怎么又哭了？”贺祥傻了眼。这情景看着好像是他欺负了莫苏石，让他觉得很有罪恶感。可是，天地良心，他好像没有对莫苏石做过什么吧？ 正当贺祥无所适从的时候，小怪物终于现了身。 贺祥如同见了救星一样，赶紧拉着小怪物可怜巴巴地哀求：“小十二，你终于来了！快给石头老大上药吧，他今天又被教官打惨了。” 就算他不说，小怪物自然也是要安抚一下自家机师的。他让莫苏石脱了裤子，趴到床上，然后熟练地拿出药膏来给他上药。 “小莫，你今天进步挺大的。”小怪物一边轻轻地把药膏在莫苏石的伤口上抹匀，一边用精神力给他发送信息，表扬他今天的进步，“没想到，你还真能从那样的训练中坚持下来。” 莫苏石扁着嘴巴，眼泪继续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很笨，根本没法和魔术师那种天才相比。” 要不是他进步太慢，教官又怎么会打他打得这么狠？莫苏石心里充满了挫败感，这比挨打还更让他难受。 “干嘛那么看不起自己？这才是你第三次做正式的驾驶训练，就已经能和教官进行有模有样的对战了。”小怪物道，“我接触过那么多机师，还真是很少见到像你进步这么快的新手呢。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我吧？” 莫苏石将信将疑：“真的？你该不是哄我的吧？” “当然是真的！”小怪物斩钉截铁地回答。 莫苏石今天的表现确实让他吃了一惊。 一般人熟悉基本操作都需要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每种操作从略有了解到非常熟练，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次的重复练习。每一种错误也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才会慢慢有所改正。三个半小时的训练实在太短了，几乎不可能体现出什么明显的成效。 然而，莫苏石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每次对战失败以后，小怪物都会给他分析失败的原因。而他每次都会把这教训记得很牢，同一种错误还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两次。这样的学习能力，简直就跟过目不忘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