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事实上,蓝幕羽并没有时间和翔乐他们见上一面,看着外面熟悉的夜空,他忽然觉得这段时间过得实在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样说。 慕景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所以食物和清水是一直都准备着的,他提出要见一见翔乐之后,慕景看了他一眼就出去了,只是好七张对他来说算得上重要的纸张还留在桌子上面。 蓝幕羽躺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到了桌子边上,将桌子上放着的七张纸拎在烛火上烧掉,才开始用饭。 不知道翔乐是不是根本不在这个地方,他将饭菜全部吃完的时候,也不见慕景回来,实在闲的没什么事情,就冷饮慕景拿来的宣纸铺在桌子上面,撩起衣袖拿着笔沾饱了墨汁,但是笔尖触及到白纸上面的时候,又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脑子里面全部都是那七张纸上面写的事情,等他回神的时候,纸上面已经写了“筠寰”两个大字。 他愣了一会,扭头看了看门口,将毛笔放回原位,淡漠说道:“既然来了还躲在门外干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话音刚刚落下,一个黑衣人便闪了进来。蓝幕羽沉默了一下,电石火光之间便知道这名全身黑衣的陌生男子应该就是那个人口中的枭了。 蓝幕羽不由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那个人虽然提到了这样一个人,但是具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并没有提及,甚至不过只是提了一句。 一身紧身的黑色衣服,贴合着他笔直挺拔的身材,比他要高两个头的样子,头发并不是太长,牢牢地束在脑后,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巾,只露出一双清寒的眼睛以及笔挺的眉来。 看到这名男子的第一眼,蓝幕羽觉得自己并不讨厌他,但是要说喜欢,还真是谈不上。 “枭。”他淡淡说了一句,缓缓转身看着黑衣男子。 枭冷淡地应了一声,眸子里面有什么一闪而逝。 蓝幕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起了疑心,但是也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因为从那个人留下来的七张纸里面就看得出来,他要带回去的是自己这具身体,可并不是哪一个人格。 “这就走吗?”他淡然笑着问道。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从隐楼的大牢里面逃了出来,而且还找到了这个地方。 和翔乐的谈话,看样这只能无限期的往后延期了。他将手背到了身后,眸子里面有了一丝询问。 枭终于开口说话道:“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已经惊到了这里的守卫,所以殿下必须现在就跟在下离开了。而且要探查这里的势力,估计也只能下一次了。” 蓝幕羽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困惑,然后便点了点头,将背在身后的手收回到身前,淡淡笑道:“那就请阁下带路吧。” 枭低头沉默了一下会儿,忽然抬头盯着他说道:“得罪了。” 蓝幕羽心中一惊,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感觉到脑后狠狠一疼,顿时昏了过去。 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便看到了漫天的星辰,高高的苍穹像是柔和的深蓝色天鹅绒,安静沉着,但是又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冷漠。 “这么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了?” 任由黑色袍子的枭抱着自己在林子里面穿行,蓝幕羽看着天空出了好一会儿神才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手下一时之间没有挖掘好力道,抱歉了。” 声音是从另外一边传过来的,蓝幕羽微微愣了一下,不由地转身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抱着自己的并不是枭,而是和他穿着同样衣服的一名黑衣男子。 两个人的身形是很相似,甚至连头上的黑巾以及发饰都一般无二,所以蓝幕羽才一时间没有将两个人分出来。 但是这样仔细一看,顿时就能看出这两个人不同的地方了。 蓝幕羽看枭的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种冷漠的清寒,但是现在抱着他的人,只要是看过他的眼睛,任何人都知道这几乎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他的眼睛很黑很沉,像是漂亮的黑色宝石,但是却没有一点光彩,黑沉沉的像是一个深洞,看得久了,全身都有一种悚然的感觉。 蓝幕羽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忽然明白抱着自己的是什么人了,这应该是一名死士才对。 这种死士又和一般的死士略有不同,他们基本上是从小就选出苗子专门培养出来的,根本就不能再称之为人,而是真正的杀人机器。 枭显然也感觉到了蓝幕羽细微的神色变化,淡漠地转过了头,一句话都有说。 蓝幕羽也是一阵沉默,然后在不知名的黑衣人怀里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身体,顿时感觉到脖颈后面一阵巨疼,瞬间便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他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视线下意识地向抱着自己的这名黑衣人身上落了一下,如果没有猜错,枭向自己脖颈下手的下属八成就是眼前的这位才对。 抱着他的黑衣人却好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他的视线一般,一如既往的沉默,抱着他跟在枭身边,一步都没有落下。 “我们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如果方便,能不能说一下?” 失去了探究黑衣人的兴趣,蓝幕羽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身边的枭问道。 枭终于将头扭了回来,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向前面的方向,低声说道:“现在刚刚离开合焰谷,我们要尽快到千林的边上去,越王殿下的人已经快追过来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至于合焰谷,应该就是隐楼所在的那个谷地才对。 他微微迟疑了一会儿,刚想要说什么,眼睛去忽然瞥见林子里面一抹异样,心中微微一动,忽然明白过来,将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咽回了肚子里面。 一行人离开不久,一直藏在阴影里面的秋玉缓缓从树后面转了出来,扭头看了看自己身边深蓝色袍子的青年,淡淡说道:“现在你该安心了吧?” 他身边的男子微微苦笑了一下,一直盯着远去的三个人苦笑说道:“安心什么,呆要他还没有……” 秋玉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淡淡说道:“难不成你还想把他当做金丝雀养在笼子里面?” 青年哑然,最后又是一声苦笑,微微摇了摇头。 “走吧,我们现在还是回合焰谷和翔乐汇合是正经,老家伙们现在还不敢真正地把他怎么样。”秋玉最后看了蓝幕羽离开的方向一眼,淡漠地说道。 青年颇有些留恋地看着蓝幕羽离开的方向,忽然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说道筠寰的老家伙们,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你说殇落他是不是也掺和到了这里面?” 秋玉也蹙了下眉,摇头说道:“掺和是掺合了,但是应该不会伤害羽才对,毕竟他是将寒影剑送给了羽。拿到他的寒影剑的这么多人,基本上都是他实心护着的。” 青年这才稍松一口气,松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的拳头,看了看身边微微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秋玉,说道:“我们走吧。” 秋玉点了点头,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又说道:“等这里的事情完了之后你预备到什么地方去?”总不会是回池家吧? 青年淡然笑了笑:“我既然喜欢上了幕羽,总要带他去见凶母亲才好。” 秋玉不由地冷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本来还以为这段时间你脾气要稍微变一变,没想到还真是本性难移,哥哥。” 青年不由地苦笑,又摇了摇头,率先向前面走去,明显是不太想谈这个问题。 慕景带着翔乐回到蓝幕羽一直住着的房间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他愣了好一会儿,扭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皱着眉的翔乐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刚才出去估计是忘记锁上门了。” 翔乐没有理会他,几步走到了桌子边上,低头看着桌子上面白色宣纸,淡淡说道:“我倒是觉得应该不是因为你忘记锁门的缘故。” 慕景这个时候也感觉到一丝异样,走到他身边一下子也看到了宣纸上面留下的两个墨字,然后低着头看着桌子边上的地面,上面有一点不太明显的黑色灰烬,应该是有人有意处理过了,但是还是留下了黑色的印记。 他心中一动,知道这应该是蓝幕羽烧掉的那七张纸留下的印记,只是究竟是谁处理掉的,就不知道了。 除此之外,地面上干干静静的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翔乐缓缓吐出一口气,淡淡吩咐道:“去水牢看一下那个人还在不在。” 他话音刚落下,门口黑影一闪便消失了。 “慕景,你老实告诉我,现在占据身体的究竟是谁?”他霍地转身,认真地盯着慕景的眼睛。 慕景也并不转开视线,淡淡说道:“是幕羽。” 翔乐轻轻点了点头,缓缓合了下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好一会儿唇张了一下,喃啁说道:“希望事情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样。” 他睁开眼睛看了慕景一下,低声说道:“秋他们该到了,我出去等他们一下,你在这里收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其它的东西。” 慕景点了点头。 第三十七章 翔乐出去之后,慕景怔怔地盯着床铺看着,好一会儿都没有其他的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慢腾腾地将视线从床铺上面移开,缓慢地走到了桌子边上,低头看着白色宣纸上面两个墨字。 似乎是感觉到什么,他缓缓伸手向桌子下面摸去,凹凸不平的感觉。 他不由地低低一叹,伸手将桌子上面放着的蜡烛拿了起来,蹲下了身子。 他摩挲过的地方只有一个字,在烛光的照射下隐隐地显现出来,应该使用内力刻画下去,原木的颜色,一个不是太大的“追”字。 他不由地又是一怔,隐隐地明白了什么,心中微微地一慌,蹲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反应。 “慕景?找到什么没有?” 翔乐带着池家两兄弟回到这个房间的时候就看见慕景怔怔地蹲在地上,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几步走到他身边略俯下身子低声问道。 慕景似乎是吃了一惊,身体微微一颤,但是几乎是立刻便缓过神来,沉默地站了起来,将蜡烛递给翔乐,说道:“就找到一个字。那些人闯进来的时候,幕羽估计很匆忙,没来得及留下其他的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上面的东西扫落到地上,将桌子翻了过来,指了指用内力刻出来的那个字。 翔乐愣了一下,有点儿不是太明白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寒玉隐隐感觉到什么,但是也没有弄明白,只是秋玉,刚刚看到那个字脸色就是一变,死死地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翔乐迟疑了一下,扭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池家两兄弟。 一个“追”字,其实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吧? 只要知道他被人带走了,不用他说他们也会极力寻找他所在的方位。 秋玉在他转头的时候脸色就恢复过来,听到他的问话冷淡说道:“他既然说了要追,那就去追好了。只是能有什么意思?” 话音刚刚落下,他甩袖就要走人。 翔乐不由地又是一愣,倒是寒玉,一下子便明白过来,脸色骤然一变,抿了抿唇,跟在自己弟弟身后转身走了。 翔乐下意识地伸出手,但是心里面灵光一闪,蓦地明白过来,脸色大变,看了看一边沉默的慕景苦笑说道:“他不会是……” 慕景缓缓吐出一口气,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桌子放回原来的地方,淡淡说道:“我有点事情,要先到浣澜府去一趟。而且,这个时候柳随风的事情应该办的差不多了,殿下是不是应该回逸城一趟了?” 翔乐脸色一连多变,最后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看了看神色冷淡的慕景,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那就这样吧。”也像池家那两兄弟一样,转身走了。 慕景沉默地看着他离开,又慢腾腾地向床铺的方向走了几步,停在床边,低着头看着床上略显得凌乱的床褥,一时间这个房间里面所有的记忆都出现在自己眼前。 即使知道那句身体里面的不是那名少年,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像是一个……一般,在半夜的时候偷偷地站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低着头看着沉睡的男子,优雅的眉,长长的眼睫毛,粉红色的唇,白玉一般的颈项,像是一尊精致的大理石雕像。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心里面就会异常地柔软起来,如果不是知道他大多数时候睡眠很浅,他觉得自己说不定能看着他睡觉整整看一个晚上。 他有时候忍不住问自己这算不算是爱情或者是幸福,但是这个念头刚刚一起,心里涌起的另外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说不定已经疯了,不然怎么会……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愧疚。 一直沉沉地睡着的少年,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心中究竟存着什么样龌龊的念头吧? 但是,幕羽…… 他抿了抿唇,缓缓直起了身子,留恋地看了一眼那张少年睡过的大床,向门口走去。 在隐楼的时候,他有一次去幕羽的房间里面想看一看他,刚好听见少年冷笑秋懦弱,几乎是刚赐听到这句话他就从门边逃一般跑了。 其实和秋比起来,自己才算是真正的懦弱吧? 他缓缓合上了木门,沉默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就在这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们应该已经甩掉他们了。” 蓝幕羽喘息地停了下来,伸手扶着一截树干,扭头看着停在他身边的枭说道。 相比起他来,枭的情况要好一点,呼吸没有他那么急促,听到他这样说,便点了点头,对也停在蓝幕羽身边的黑衣男子说道:“小九,你先去前面看一看。” 听到他的声音,黑衣男子一言不发像是一抹轻烟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林子里面。 蓝幕羽看了看黑衣人离开的方向,淡然笑了笑说道:“他的轻身功夫,不知道是什么人出来的,竟然这么好。” 枭听见他的话转头看向他,淡漠说道:“要说轻身功夫,他们这一群人里面小九算是最好的了。” 蓝幕羽顿时沉默了一下,然后靠着树干坐了下来,低声说道:“不要站着了,坐下来歇一歇体力吧,我们不是还要尽快赶回去吗?” 枭沉默了一会儿,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们一行三个人离开合焰谷附近还是很容易的,几乎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 看看天色就要大亮,而本来应该追过来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他还有点疑惑,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合焰谷的人简直就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一般,衔着他们的尾巴就追了过来。 本来还想着让小九带着蓝幕羽先离开,但是没想到那群人似乎是接到了什么命令,竟然放弃和他纠缠的机会,直接就向蓝幕羽下杀手,吓了他一跳。 这个时候让小九带着蓝幕羽先走已经不可能了,甚至到了最后,连蓝幕羽都陷入了激战。 直到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那群人才被甩脱,他们三个人才能稍稍喘上一口气。 现在看一看天色,竟然已经是下午了。 慢慢吐出一口气,枭从自己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来,打开放在蓝幕羽面前,低声说道:“先吃点东西垫垫饥吧。” 蓝幕羽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真的出什么事了,不过赶了这么一段时间的路,全身上下都觉得难受,实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枭愣了一下,沉默地自己吃着拿出来的肉干,好一会儿淡淡说道:“在过去大约半个时辰的路,就有人等着了,殿下实在是累的厉害,就先睡一觉吧。” 蓝幕羽这时候连眼睛都懒得餐一下了了,应了一声,真的睡了过去。 枭将肚子填了个半饱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的气氛很是宁静。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段,天色渐渐凉爽下来,太阳缓缓向西倾斜,透过树叶落下斑斑驳驳的光影,偶尔一阵凉风吹过,摇曳的像是五彩的梦境一般。 林子的深处,清脆的鸟鸣声一声一声地传了过来,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小型的动物偶尔从林子里面窜出来,也并不靠近,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们这两个陌生的来客,也并不怕生,黑溜溜的眼睛,透着一种淡淡的好奇。 他不由地微微怔住了,好半天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林子不远处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而原先呆坐在那里的一只灰色兔子,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他慢慢地眯起了眼睛,将头靠在树干上面,一时之间竟然不想离开这里。 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阳光变成了淡淡的金色,穿过林子吹拂过来的风隐约地有着叶子特有的香气,他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他微微吃了一惊,不意识地去看自己身边的少年 ,一身蓝色的袍子,衬着白玉一般安静的脸颊,竟然是睡的正香。 他怔了怔,向少年所在的方向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然后直起腰站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大少爷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嗜好?”他冷冰冰说了一句,双手背在身后,直直地盯着s三个人过来的方向。 一颗大树后面人影闪了一下,来人似乎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从袅的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一个白色的袍角,但是即使如此,也足够他知道躲在一直站在那里的人是谁了。 “你指的是哪种嗜好?”树后面传来淡淡的声音,明显地没有显露出一点情绪来。 袅不由地冷笑了下,下意识地看了看依旧在熟睡的少年,淡漠说道:“大少爷来这里应该不是想将他带回去吧?” 来人失笑,袍角微微一摆,明显地是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们两个人,声音依旧淡淡的:“自然不是,不然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 袅的背不由地紧绷了起来,手指缓缓在衣袖下面握紧,冷声问道:“那么,大少爷有何吩咐?” 要说这么多人里面有什么认识让他嫉妒避讳的,莫过于这个人了。即使有那么一分的可能,他也绝对不想看见这个人。 “用不着这样剑拔弩张的吧?我不过是听说这里实在是热闹,所以过来看看。” 来人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友好地笑了笑。 袅沉默了一下,微微俯了下身,低声说道:“那么在下就不打扰大少爷了。” 话音落下,袅俯下身子想要将蓝幕羽抱起来,但是耳边那个人忽然说道:“你这是要走了?”让他生生将动作停了下来。 “不敢打扰大少爷雅兴。” 听见他硬邦邦的声音,来人并不生气,优雅笑了笑,抬手做了个动作,笑道:“我似乎刚才已经说过了吧?我不过是来看看热闹,你用不着这么戒备吧?” 袅没有再理会他,小心地将熟睡的蓝幕羽抱了起来,淡漠道:“袅刚才已经说过了,不敢打扰大少爷雅兴。” 来人不由地一声长叹,挥了下衣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再会吧。不过别忘记替我向你家主子问好。” 袅应了一声,一刻钟的时间都不想在这里久待,抱着蓝幕羽直接窜了出去。 感觉到他们两个人已经离开,树后面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看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微微笑了笑,向着自己不远处的另外一颗大树的暗角说道:“你不是说要见见他吗?怎么见到他了又躲起来不见人了?” 暗角里传来轻微的沙沙的声音,然后便是一个少年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我的事情你最好少管。” 白袍男子耸了耸肩,然后摊了摊手说道:“关心一下朋友而已。” 暗角里的人冷哼了一声,就再无动静。 白袍男子眨了眨眼睛,忽地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知道暗角里面的少年已经走远,便也随便找了一条路,慢悠悠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抱着蓝幕羽生生跑了将近半个时辰,袅才停了下来,由于刚才将内力提升到了极处,现在一停下肺里面像是开了风箱一般,呼呼地大喘气。 “那个人……很难对付?”一直乖乖地待在他怀里的蓝幕羽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眸子里面有了一丝淡淡的询问意思。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袅身体蓦地一僵,好一会儿才将蓝幕羽放到地上,冷冷问道:“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蓝幕羽无奈一叹,苦笑道:“不早不晚,你和那个人开口说话的时候。” 袅微微抿了下唇角,淡淡说道:“果然是不早不晚。”但是明显没有要回答他的问题的意思。 蓝幕羽也并不介意,因为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并没有想着要得到袅的回答,这个时候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从袅脸上转开,左右看了看两个人所在的地方,淡然笑道:“我现在是知道那个人却是是难以对付了。我们现在……不会是迷路了吧?” 袅一阵沉默,没有理会他,将背靠在一棵大树上面,费力将气息平稳下来,才说道:“接应的人里面有善于追踪的人,如果小九回去没有看到我们两个,会自己追过来的。” 蓝幕羽点了点头,这个地方枝叶并没有原来那个地方那么密集,抬头看去的时候,可以看见金黄金黄的夕阳,将西天都烧成一片绚烂的姹紫嫣红,极是漂亮。 “其实他们找不过来也没什么,我们在这里宿营好了。” “什么?”袅微微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微微仰着头对着阳光的少年。 金色的阳光中的少年,仿佛是从树林里面走出来的精怪,眼睫毛微微垂下来的时候,带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袅好一会儿都缓不过神来。 还好的是这个时候蓝幕羽也没有要扭头的意思,并没有注意到他怔愣的神色,听见他的声音,缓缓合上了眼睛,让阳光照在自己整张脸上,舒舒服服地吐出一口气来,说道:“我是说,如果他们不能及时照过来的话,我们在这里宿营好了。” 袅不由地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恐怕不可,我家主子想必已经等候多时了。” 蓝幕羽这时才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面的神色颇为诡异,但是他不过是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袅忽然一下子觉得不自在起来,转了下头,避开了少年的视线。 蓝幕羽微微一笑,在他边上坐了下来,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我去找点柴火。”好一会儿,似乎受不了两个人之间的静默,袅忽然站起身来,没敢看蓝幕羽一眼,匆匆离开了两个人坐着的地方。 蓝幕羽应了声,连头都没有扭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袅估计有误,还是两个人跑得实在不是路,反正等天色大暗的时候,小九还没有寻过来,不过这倒也随了蓝幕羽的心愿。 他将双手垫在自己脑袋下面一边看着袅忙碌,一边将袅不久之前从林子里面带回来的野果送入口中,神色颇为愉悦,倒像真的是来露营的。 袅明显也不是善于挑起话题的人,沉默地生火烤野兔,一直没敢看少年的眼睛一下。 等野兔终于烤好的时候,袅撕下一条腿来递到蓝幕羽面前,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蓝幕羽低低一声轻叹,接了过来,也没有开口,因为有的事情,彼此都是明白的,现在他的身份,要真正地说起来,不过是囚徒罢了。 不过……洛天? 蓝幕羽想到这个名字,心底不由地冷笑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撕下一片肉送入口中。 肉质酥软,还有一种尝起来味道很好的清淡香味,袅的手艺还算不错。 两个人将兔肉吃完,蓝幕羽感觉到一丝丝的困倦像是从心底涌了出来一般,慢慢地将他缠绕起来。他打了个哈欠,知道应该用不着自己守夜,缓缓合上眼睛就在离火堆不远处的地方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一时之间习惯不了野外宿营的缘故,噩梦一个接着一个,到了夜色将尽的时候,他终于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忽然被人重重推了一下,身体在树叶上面翻了好几下。 他倏地清醒过来,接着还剩下的推力,小心地藏到了一颗树的暗影里面,身形还没有稳定,就听见“咄咄”几声闷响,自己睡觉的位置已经重重地插了好几只箭。 他不由地大呼一口气,感觉到额头上面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视线下意识地向着另外一边看过去。 他几乎没费什么时间就找到了也像他一眼躲在大树后面的袅。 黑衣的男子这个时候正死死地盯着林子的某处,眸子里面一片冰寒,唇角重重地抿了起来。 蓝幕羽看了看他,又向着他视线的位置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传音说道:“他们应该不过是看到了火光,现在还没有追过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袅沉默了一下,视线从林子里面收了回来,点了点头。 蓝幕羽微微松了一口气,缓缓从暗处站直了身体,看着袅。 袅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伸出三根手指来,然后缓缓压下一根,又是一根,最后一根压下来的时候,身体骤然间弹射了出去。 蓝幕羽紧跟在他身后,看见他在路过火堆的一瞬间,将一枚羽箭抓在了手中。 这个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第三十九章 夜色将近,东天已经泛了鱼肚白,林子渐渐苏醒过来,不时地传出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声。 在林子里面疾行的两个人中打头的一个人忽地低低说了一句,身子骤然间停了下来。 蓝幕羽微微一惊,差一点稳不住身子直接撞在他背上,低声说道:“怎么了?” 先停下来的袅轻轻吐出一口气,看了看林子里面的某处,淡淡说道:“我们在这里就安全了,用不着再跑了。” 蓝幕羽有点摸不着头脑,索性袅似乎并没有瞒着他的意思,蓝幕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一片铺着厚厚落叶的地面,本来平整的地面上,现在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露出土色的痕迹,像是某种小动物的足迹,初看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蓝幕羽眸子里面疑惑的神色一闪而逝,几乎是瞬间并明白过来,这样厚的落叶,如果不是有意,无论怎么样奔跑,都不会留下这样的足迹的。 “小九他们就在附近?”蓝幕羽脱口问了出来。 袅扭头看了看他,眸子里面闪过一丝讶异,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手指含在唇边,一声唿哨远远传了出去。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并不惊讶他的举动,将背靠在边上的树干上面,淡然问道:“他们大约什么时候能到?” 袅将手指放了下来,直接走到类似于足迹的地方谈查了一遍,才淡淡说道:“离我们最近的人应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道,至于再远处的,一个时辰怎么着也该到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看了看那个痕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便将视线移开,微抬着头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 每一个出色的组织都有其独特的联络方式,一边是不会随便告诉外人的,而外人一般也不能探问,不然该组织的人可以就地格杀。 他也算是卷进这个圈子里面的人了,一些常识还是知道的。 而袅,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两个人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林子里面果然闪出一个黑色的影子来,似乎是看到了蓝幕羽身边站着的袅,在不远处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直接落地半跪了下来,只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蓝幕羽忽然觉得眼前的这名黑衣人说不出的熟悉,看了看他身边微微皱着眉的袅,迟疑地问道:“小九?” 袅皱着眉点了点头,似乎想问什么,但是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他身边的蓝幕羽一眼,生生将就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淡淡问道:“另外一个人什么时候能到?” “一刻钟左右。” 这是蓝幕羽第一次听到这名被袅称作小九的男子说话,声音里面带着微微的沙哑,应该时不常说话的缘故,但是却并不会让人感觉到难受,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悠远感觉,就像是看着漫天飞雪的那种厚重但是又轻盈的感觉。 他不由地微微愣了下,视线落在小九的脸上,可惜黑衣男子回话的时候脸一直低着,从他的这个方向只能看到黑色的头顶,以及稍稍露出来的古铜色的颈项。 袅点了点头,这才淡漠吩咐道:“你先起来吧。” 小九沉默地站了起来,自然地退到一边警戒起来,无声无息地像是一缕幽魂一般,让蓝幕羽又是一声低叹。 解决掉小九的问题,袅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蓝幕羽说道:“过一会儿就请殿下先和小九离开,我会和另外一个人将追来的人引开。” 蓝幕羽在他和小九说话的时候心理面就转过几个念头,在这个林子里面想摆脱追踪,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浑水摸鱼,所以听见他的这个建议一点都不奇怪,沉默地点了点头。 而且,即使袅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蓝幕羽也知道他的下属应该是被什么人拖住了猜才对。 先从林子里面出来的是擅长轻功的小九,如果小九刚好是离他们最近的人,那么事情还好一点,如果不是,那就只能说明那边应该是出什么大事了。 因为袅说的一盏茶的功夫,绝对不是指来的人是小九才对。 小九虽然习惯沉默,但是对事情的估计还是很不错的,大约一刻钟以后,又有两名黑衣人从林子里面闪了出来,无声无息地跪在袅脚前,一言不发。 蓝幕羽仔细看了看两个人,衣衫微微地有些凌乱,应该是经过了一场争斗,但是好在身上没有一点血迹,算起来,应该不是袅手下最出色的下属就是他们两个的那两个方位追兵并不是太多了。 蓝幕羽注意到袅又皱了皱眉,但是毕竟还是对自己的下属极是熟悉的,他看了看小九,扭头看着蓝幕羽说道:“他们既然已经过来了,那么也是时候和殿下分道扬镳了。” 蓝幕羽唇角动了动,这个时候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便点了点头。 得到蓝幕羽的回应,袅像是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又向一边站着的小九淡淡吩咐道:“半个时辰之后,你带着殿下沿原定的方向离开。”黑衣男子俯了下身,然后站了起来。 “至于你们两个,其中一个跟着我走,另外一个向着反方向通知其他人撤离。”袅向一直跪着的两个人挥了下衣袖,示意两个人站起来,神情带着一丝凝重。 他最后又向蓝幕羽点了点头,率先飞身掠了出去,刚刚起身的两个人立刻就分出一个人跟在他身后,另外一个,按照他的吩咐,足尖一点,跃上了相反的方向的树枝。 一直不怎么好相处的人离开,蓝幕羽还来不及松口气,另外一名身着同样衣服的人就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蓝幕羽心中一跳,倒不是因为小九幽魂一般的身手,而是忽然觉得,自己苦难的日子说不定才刚刚开始。 两个时辰之后,一边追着前面小九的脚步,蓝幕羽一边感叹自己预感果然是没错的。 一个半时辰之前,袅说的半个时辰过去之后,小九简直就像是最精准的机器人一般,伸手将一条黑色的绳子卷在蓝幕羽腰间,也并不问他是否准备好了,直接就窜了出去。 没有一点准备的蓝幕羽吃了一惊,身形一个趔趄,差一点直接飞奔出去的小九拖在地上自己拖出去。 好一会儿惊魂未定地刚刚稳住身体的时候,一直拖着他在林子里面飞掠的小九似乎 也感觉到他已经进入了状况,速度一下子提了起来,蓝幕羽又是一个踉跄,顿时哭笑不得。 还好的是这个样子飞奔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的样子,蓝幕羽本来轻身功夫就不如小九,那个时候脚下已经是踉踉跄跄,好几次都差一点从借力的树枝上面摔下去,小九才像是猛地醒悟过来,速度稍稍缓了下来。 但是即使如此,一直用轻功跑到现在,早上没有吃一点东西,昨天晚上又因为没什么胃口紧紧垫了垫肚子的蓝幕羽也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脑袋里面一阵接着一阵的昏沉,四肢像是缓缓灌进了铅一般,额头上面渗出了一层冷汗,勉强才能跟上前面像是不知疲倦为何物的小九的速度。 又强撑着支撑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蓝幕羽觉得汗水似乎是伸进了 眼睛里面,眼球涩涩地发疼,前面的路像是笼在一层厚厚的烟雾里面一般。 他刚想提醒小九停下来,脚下一滑,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直直地从树上面摔了下去。 蓝幕羽心中不由地苦笑,微微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不是掉到地上就是因为腰间挂着的黑色绳索的缘故挂到树上。 但是这个念头刚起,腰上便是一紧,微凉的气息让他神智微微一清,身子缓缓落在地上。 蓝幕羽刚刚醒过神来,下意识地睁眼看去,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清透但是没有一点感情在里面,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一般,颜色略深的唇角紧紧抿着,线条刚硬的脸颊绷得紧紧的,只有一双剑眉,微微蹙了起来,显出一种略显的孩子气的困惑来。 他实在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黑衣男子微微一愣,清透的眸子里面第一次显露出困惑的神色来,但是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的样子,微微抿了下唇,但还是将视线转开了。 蓝幕羽不由地心中一叹,人性之美,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他伸手拍了拍小九的肩,轻声说道:“先放开我吧,就是累得厉害了,以前的时候可没赶过这么长时间的路。” 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他没敢说出来。 最近或许实在过的安逸了一些,低血压的症状发作的越来越少了,没想到这么一折腾,竟然在这个时候犯了。 第四十章 黑衣男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恍然,放开了自己搂着蓝幕羽的手臂,神色之间有了一丝迟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蓝幕羽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微微一愣,眸子里面露出意思询问的神色来,神情之间带着淡淡的温和。 小九依旧在迟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的样子,好一会儿看着蓝幕羽没有一点厌烦的神色,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是……头晕?” 不过三个字,但是蓝幕羽觉得时间似乎过了一年之久,而且他竟然说出这样子的三个字来,那是不是说明两个人之间还是能够沟通的? 蓝幕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老毛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小九刚刚缓过一点来的神色又变得迟疑起来,他犹豫地指了指边上的草地,迟疑地看着蓝幕羽说道:“你先躺躺吧。或许……会缓过来一点。” 蓝幕羽凝视了他一会儿,在他手指指的地方躺了下来,将双手枕在头下面,看着树枝间稀稀落落的蓝色天空,好一会儿才又看向手足无措的小九。 “你也不要站着了,过一会儿还要赶路不是?还有,有吃的没有?” 一国的皇太子,落到他的这步田地也算前无古人了,一想到这个,蓝幕羽不由地失笑。 小九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小心地放在蓝幕羽手边,然后想了想,又将腰间挂着的水壶取了下来,迟疑地看着蓝幕羽,不知道是不是就这样递给这位贵人。 看着他的动作,蓝幕羽心中忽然一动,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来,看了看他迟疑的神色,伸手将他手上的水壶取了过来,一边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一边笑道:“这应该是给我的吧?” 小九点了点头,然后又指了指他手边的纸包。 蓝幕羽看了他一会儿,将水壶递还给他,伸手取过纸包,几下打开,里面原来是几样糕点,金黄的色泽,淡淡的清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糕点,但是明显不会是小九这样的死士会带的东西。 他微微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小九问道:“你身上怎么会带这个?” 小九微微愣了下,结结巴巴说道:“首领说……殿下习惯头晕……我……” 蓝幕羽心中苦笑,通过他的这句话也明白了点什么,但是他头晕和现在从小九怀中取出来的糕点实在是联系不到一起。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拈起一粒糕点放入口中,软软的几乎是入口即化。 他一向不是太喜欢这样甜腻的味道,但是不知道什么了,糕点入口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很美味的感觉,心里面像是有什么溢了出来,暖烘烘的。 “我头晕,似乎和糕点没太大关系吧?”蓝幕羽淡然笑了下,扭头看着一直半跪在自己身边的小九。 小九又是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蓝幕羽心中一叹,隐约地明白小九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但是也没有过问。 “你也吃点东西吧,现在已经快要中午了。”蓝幕羽低声说了一句,不再看身边的小九,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从树叶的缝隙里面偷过来的一缕缕的阳光。 再上路的时候,小九似乎是明白蓝幕羽的身体并不习惯这样子赶路,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视线一直落在蓝幕羽腰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蓝幕羽身体微微靠在树干上面看着他,顺着他的视线在自己腰上看了一眼,已经明白他在想什么,笑道:“如果不介意,你就带我一程吧。” 小九怔了下,点了点头。 蓝幕羽再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人简直就是…… 刚开始和袅三个人赶路的时候,蓝幕羽就隐约地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千林的范围,只是这个离开却不是沿着他进入千林的那条路,而是直接绕行在祁山的山谷中间,只是这些山谷一点连着一个,又都是一片接着一片的密林,所以如果不是有意注意,一般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 晚上的时候,即使已经在这个地方住了十多年,但是每当看着这个星空的时候,蓝幕羽还是会觉得陌生,所以晚上的时候他几乎分辨不出行走的方向了。 白天的时候根据时间的推断,外加树影的移向,他倒是隐约地知道小九带着他一直在想西北的方向走,也就是说他们说不定就是在绕路祁山,所以说当蓝幕羽看见一个说不上很高的山峰的时候,并不是很奇怪。 倒是小九,看到这座山峰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直没有太大表情变化的脸上竟然在一瞬间露出了类似于喜悦的神色,让蓝幕羽愣了好一会儿。 似乎是觉得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应该是和自己的同伴说一说目的地了,小九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蓝幕羽,吐字清晰了不少地说道:“翻过这座山,就是繁越城,主子一直在那里等候殿下。” 蓝幕羽心中微微一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要见那个幕后主人的缘故,心中竟然有些微的紧张,不知什么时候握紧的掌心里也有了薄薄的一层汗迹。 “繁越城,似乎不是土国的地界吧?” 小九身体一震,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微微一白,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繁越是匏国和竹国交界的一个小城。”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的主人并不在土国的地界,他早有心理准备。 从那个人留给他的七张纸里面他知道其实这所有的事情已经不再是一个国家,或者是几个国家质检的问题了,而是新生势力以及旧势力的问题。 他隐隐地知道,这两个势力敌对波及到的远远不会是土国、竹国以及匏国三个国家这么简单。 看了看略显得忐忑的小九,蓝幕羽抬脚一边向山上走,一边说道:“给我说说繁越城的事情吧。看上去,你对那里应该还算熟悉猜对。” 两个人一起赶路已经两三天的时间了,要说起来也算得上熟悉。 不就如此,从小九开口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开始,蓝幕羽就知道小九对自己有一种很奇怪的情愫,并不是指那种类似于辰宇或者是秋玉他们的那种恋慕,而是一种很单纯的,类似于亲情的情愫。 刚开始的时候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说不定在这个地方呆的久了,所以产生了幻觉,但是越到了后来,他的这种感觉就越明显,直到到了现在,他几乎已经肯定,小九对他,确实是有一种对待弟弟那样呵护的感觉了。 特别是低血压发作的时候,小九看着他的视线明显地就会柔和起来,这是在平时绝对看不到的。 他不是没有探问过,但是只要是以触及到他私人的事情,小九就彻底变成了据嘴的葫芦,甚至有的时候沉默地半天都不会和他说一句话。 “繁越……”小九避开他的视线看着高高的山顶,嘴唇张合间就吐出这两个字来。 蓝幕羽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下文,不禁微微回过头看着他,最后不禁愣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陷入了什么回忆,小九的神情略显得恍惚,但是唇角隐隐地带着一点笑意,脸颊依旧是绷着,只是那双墨色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面,清透中透出一种安宁来,让蓝幕羽有大吃一惊的感觉。 蓝幕羽看着他正有点失神,小九却像是忽然间感觉到他的视线,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转开了脸,微微抿着唇,明显地沉默下来,但是又觉得这样不回答蓝幕羽的问题不是太好,神情之间略显得犹豫。 蓝幕羽心中一叹,淡然笑道:“看样子我猜错了,既然你也不是太清楚,那就一起去看看好了。不过既然有这样一个名字,而且又是在祁山边上,应该很漂亮才对吧?” 小九怔了一下,沉默地点了点头,张了张嘴,似乎又想起来什么,没说什么。 繁越城,蓝幕羽虽然说过那应该是一座很漂亮的小城,但是真正地站在山顶俯视那座小城的时候,蓝幕羽才真正地知道这座两个国家边界的小城能够漂亮到什么程度。 方圆应该不过几百米,说是城,但是在蓝幕羽看来,和前世的一个村庄差不多大小。 苍茫的绿色里面蜿蜒地有一条水流流过,像是一条精致的玉带。水流的两边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树,在这个方向并不能看出那些花树是什么花来,但是只要是看一眼,蓝幕羽就有一种看着百花湖的感觉。 一片接着一片的花丛里,隐着零星地分布着的木制的房子,在山顶上看下去,只能看得到花海中的一两处雕琢的青色檐角,精致的像是一件件的艺术品一般。 “像是仙境一般。”蓝幕羽忍不住低声一叹,到了这里之后,这样精美的像是精心画出来的景色虽然见得多了,但是这样漂亮的能够和逸城的百花湖媲美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但是逸城是土国的都城,而这里,却是一个偏远的小城。 小九沉默地站在他身后,听见他的声音看了他一眼,抿了下唇角。 第四十一章 “见到我,你似乎并不吃惊。” 下了山,沿着青碧色的河流走了大约一里路的样子,然后跟在小九身后进了一栋庄园。 院子里面和河流边上种着相同的花树,大约有一人半高的样子,扶疏的树枝大部分不过手指粗细,树叶椭圆形的大约鸽子卵大小,而像是丁香花那样一串一串的白色、粉色、紫色的花朵密密地夹在叶子里面,从远处看去,就像特意装点过的一般。 但是蓝幕羽走进这个庄园的时候,注意到的并不是这些比外面的花树还要繁盛的火离花,而是站在火离花树下面一身紫色衣袍的优雅男子。 长长的头发只用一条紫色的发带束了一下,和他飘逸的袍角一起飞扬在舒适的微风里面,俊美的脸颊依旧是许久之前见过的样子,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带着淡淡的倦意。 殇落…… 蓝幕羽抿了抿唇,向着紫衣男子的方向走了几步,在他身边停了下来,淡淡说道:“猜到一点。” 殇落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头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而是伸手将一枝火离花压了下来,宽大的袍袖沿着修长白皙的手臂垂了下来,像是大理石的雕塑一般。 蓝幕羽眸子微微暗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唇角微微抿了一下,眸子看着似乎毫无觉察的殇落,并没有开口。 将火离花凑近鼻端轻轻嗅了一下,殇落眸子里面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淡淡笑道:“火离花的香味,这么多年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蓝幕羽不由地沉默,然后淡淡说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殇落眸子一亮,然后微微一笑,扭头看着蓝幕羽笑道:“这话说的是。” 蓝幕羽又不在言语。 殇落看着沉默的少年无奈一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亭子说道:“我们到那里去坐一坐吧。而且这么远过来,你也应该累了才是,就不要再在这里站着了。” 蓝幕羽自然是没有反应,说起累这个字来,他还真的是有点累了。 虽然在这个世界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但是习惯了前世便利的车水马龙的世界的他,还真的不是太习惯这样长时间的步行。 全身上下都累得难受,特别是两条腿,重的像是灌了铅一般,两只脚应该是磨破了皮,一阵阵地疼。 “秋玉还好吗?也有段时间没有见了。”刚刚坐下,殇落给蓝幕羽斟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微微侧着身子看着自己身边沉默的少年。 蓝幕羽沉默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说实话,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我也算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殇落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便恍然,笑道:“是醉玲珑。” 蓝幕羽神色不动,点了点头。 殇落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不由地失笑,禁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眸子里面带了淡淡的温和,说道:“那就是说他还是见到你了是吧?” 蓝幕羽点头,要说起来,其实他还是见过秋玉一次的,只是见的那次秋玉并不知道这个身体里面住着的是谁罢了,而且那天他累得很了,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秋玉已经不在了。 “那就没什么了了。”殇落眨了下眼睛,将茶碗凑近唇边抿了一口茶。 “没什么事什么意思?”蓝幕羽抿着唇,淡淡问道,一将茶碗凑近唇边喝了一口,缓缓放了下来,神情带着淡淡的冷漠。 殇落似乎并不介意他神情的冷漠,或许也是因为知道他脸上这种表情所为何来,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来。 “没什么了的意思是,只要他见到你,就说明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听见这明显类似于戏谑的话,蓝幕羽脸上莫名地黑了一下,沉默地看着殇落。 “翔乐呢?这段时间他忙不忙?” 蓝幕羽不由地继续沉默,一口接着一口的喝茶,殇落絮絮叨叨的话也不知道听见去了没有。 这两天和小九在一起一般都喝的是山间的清泉,虽然清冽,但是毕竟比不上现在入口的清香茶水。 一盏茶喝完的时候,蓝幕羽伸手去填茶的时候,殇落似乎才感觉到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话,而那名少年一直都沉默地端坐在自己身边,清雅的脸颊上面一点表情都没有,唇角和眸子里面带出淡淡的倦意。 殇落住了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蓝幕羽。 蓝幕羽也抬头看了看他,继续低着头喝茶,淡淡说道:“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殇落喝了口茶,将茶碗放在手心里把玩,没有开口的意思。 蓝幕羽也是沉默。 树荫渐渐东移,阳光斜着照进了亭子里面。清凉的风夹着一阵一阵的香气扑入鼻端,耳边偶尔听见一两声的鸟鸣声,蓝幕羽忽然觉得全身都有一种酥酥软软的感觉,倦意一下子扑了过来。 终于将手中把玩的茶碗放下,殇落淡然笑着蓝幕羽说道:“困了?” 神智倏地清明起来,蓝幕羽眨了下眼睛,掩饰地将茶碗凑近唇边喝了一口,并没有说话。 看着蓝幕羽的动作,殇落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先去睡一觉吧。” 蓝幕羽沉默,淡淡说道:“这就是你废话了半天的原因?” 殇落低低一叹,看着蓝幕羽的眸子里面带着一丝复杂,苦笑说道:“幕羽,有时候你不觉得你这样活着很累吗?” 蓝幕羽指尖微微一颤,喝了一半的茶水差一点从茶碗里面溅了出来,最终还是沉默。 累吗?这个字倒真的是第一次听见。只是他没想到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竟然是从殇落口中说出来的。 “这不是你废话了半天的理由。”他淡淡说道,又喝了一口茶水,只是这一次明显地从容了很多。 殇落又是低低一叹,微微摇了摇头,淡然说道:“你就装吧。” 蓝幕羽又开始沉默。 “先去睡一觉吧,正事确实有,但是我并不觉得现在是谈正事的时间。” 手指在大理石桌子上面的茶壶边上触了一下,他又说道:“茶已经凉了,对身体不好,你不要喝了。房间就在那个方向,等一会儿我让人重新沏一壶茶送过去。” 蓝幕羽微微一叹,点了点头。 刚才殇落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神智一清,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两个人说话的这个时候,脑子里面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他看了看殇落手指的方向,然后点了点头。 很精致的一个房间,分成内外两间,外间是一个不太大的厅房,用一个大屏风隔开的另外一半,便是卧室了。 淡雅的草绿色纱幕,青色的被褥,地上铺着一张厚厚的雪白色地毯。 蓝幕羽看着这个房间,心理面那种奇异的异样感觉越发严重起来。 只要是真正见过这间房间的人,就只会有一个感觉。房间里面所有的摆饰都是一种很淡雅的颜色,但是这种淡雅里面,却隐藏着渗进骨子里的奢华。 但是却又不像是大富人家或者是贵族的那两种奢华,而是像生生卡在喉咙里面的蜜糖,甜则甜以,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腻。 这间房间不像是一般待客的那种奢华的房间,反而有一种金屋藏娇的金屋的感觉。 淡雅的颜色里面,是一种让人骨头都酥软起来的软乎乎的近乎陷在云朵里面的感觉。 “怎么了?” 蓝幕羽身体微微一震,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殇落竟然走了进来,掩饰地将脸上的神色收了起来,低声说道:“没什么。” 殇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这个他一直看着的房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神色有了一抹异样,但是很快便掩了起来,将手上的茶壶放在桌子上面,淡淡说道:“茶水我送过来了,你还是先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谈吧。”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殇落拂袖离开,也不在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脑子里面有什么隐隐地疼了起来。 他躺到了床上,和衣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二章 再次醒过来,早晨的阳光斜斜的照在脸上,鼻子里面充盈着火离花的清香,耳边是一阵阵的风声以及偶尔传来的鸟鸣。 他轻轻抬了下眼睫,然后才睁开了眼睛,怔怔的看着从窗子外面投过来的阳光。 好一会儿,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向房间里面的另外一个人说道:“我似乎睡了不只是一夜吧?” 脑子很清醒,但是身体都有一种睡的时间久了的倦意,而且原本自己不过是和衣而卧,但是现在,即使没有撩开被子看,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一身丝绸的单袍。 殇落将手上的书放在边上的桌子上面,站起身来向蓝幕羽的方向走过来,微微俯下身低着头看着床上的少年。 蓝幕羽也并不避开他的视线,平躺在床上迎着他的视线。 殇落不由的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四天时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蓝幕羽微微一叹,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脑子里面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不由的伸手扶住了额头,微微皱着眉说道:“一睡四天,不是什么大事吗?” 他抬起头,淡漠的盯着唇角微微弯起,带着浅浅笑意的紫衣男子。 “我可不想和你谈话的时候忽然传来其他人的声音,所以,在你睡觉的这段时间,将醉玲珑的药性暂时压下去了。” 蓝幕羽身体微微一震,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惊诧,疑惑说道:“醉玲珑压制住了?西茉吗?” 殇落眨了下眼睛,撩起衣袍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淡淡一笑说道:“看样子关于醉玲珑的事情,他们还真是没有一个人告诉你啊。” “是醉玲珑里面添了其它东西的事情吗?我知道了。” 蓝幕羽瞥了殇落的眼睛一眼,神光湛然的眸子让他下意识的转开了视线。 他只是说他知道了醉玲珑的事情,但是却并没有说是谁告诉他的。这话中的意思,不管是他还是殇落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殇落看着少年虽然算是淡定,但是明显带着一丝隐忍的眸子,心中微微一叹,说道:“醉玲珑里面确实加了点东西,这使本来可以压制它的西茉反而成了引发它的药引。” “什么?”蓝幕羽一阵惊愕,倏地抬头,看着殇落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沉默下来,然后说道:“是你加的?” 殇落点了点头,蓝幕羽不由的继续沉默。 “不会是为了牵制秋玉吧,但是似乎有说不通。”蓝幕羽低声喃喃了一句,双手从被子里面拿了出来,交叉握在一起。 “是为了牵制秋玉。”殇落吐出一口气,看着蓝幕羽的眸子里面有了一种很难得的认真,“或者说是……” 蓝幕羽猛地抬头,眸子里面闪过一丝震惊,唇角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开口。 “秋玉把我们以前的事情告诉你了?” 这是他唯一想出来的解释,他将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才感觉到手心微微的刺痛,原来竟然在不知道的时候指甲陷进了肉里面。 殇落眸子里面忽然有了一丝怜悯,让蓝幕羽心中一悸,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刚想要阻止殇落继续说下去,但是理智明显的占了上风,刚要出口的话在唇边转了一个来回,生生吞进了肚子里面。 “秋玉不可能和我说这些事情,事实上他不会和任何人透露你们原来世界的事情。我之所以知道你和他一样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是因为这件事是洛天告诉我的。” 殇落说完这句话,识趣的转开了视线,但是又忍不住偷偷瞥了蓝幕羽一眼。 蓝幕羽听见这话之后倒是一瞬间平静下来,淡淡开口说道:“他原来和我说他活了将近一千年的事情,我原来以为他是说着玩的。” 听到这话,殇落明显的愣了一下,失笑道:“只要是听见过他这话的人,真正敢相信的还真没有几个。” “那么,你第一次听说这事的时候有没有相信?”蓝幕羽反问。 但是没想到的是殇落听见他的这话竟然点了点头,让他怔了一下。 “自然相信。” “为什么?”蓝幕羽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难不成这位也活了千年之久吗? 仔细想了想和殇落接触的所有事情,蓝幕羽忽然觉得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身为最神秘的邀涵国的殇影,说不定活的时间也短不了。 殇落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淡漠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世界上能活他那么长时间的人还是很少的。我虽然比一般的人活的时间长一点,但是到如今,也不过两百年的时间。” 蓝幕羽一愕,不由得笑道:“那么你像他那样活个千百岁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到不仅仅是在开玩笑,殇落现在看上去也不过刚刚出头的样子,最多和秋玉年龄相近,已经有了两百岁的“高龄”,到了年老的时候活个一两千岁应该不成问题吧? 不过,明明是人类,却活了那么长的时间……蓝幕羽忽然觉得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殇落却又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能活到他那个年龄的人还是很少的,我现在的样子虽然不过二十岁上下,但是其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最多再活不过两三年的时间。” 蓝幕羽身体一震,也同样苦笑道:“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殇落无奈一叹,摇头笑道:“开什么玩笑,不过已经活了这么长时间,要说起来也算是老怪物了,也没什么想不开的。” 蓝幕羽抿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 “好了,我们谈谈正事吧。”殇落神情忽然一正,认真的看着蓝幕羽。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不过眼前的这个人活了多长时间,甚至要活多长时间,都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和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蓝幕羽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殇落问道。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或者说,还要再加上一个沐阳吗? 殇落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微微摇头又说道:“我知道的不过是你们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而且曾经是一对恋人,然后就不知道了。” 蓝幕羽不由的抿了下唇,苦笑道:“在眠花谷外面的小镇发生的事情,不会是你动了手脚吧?”眠花谷小镇的事情,只要是知道的人就知道那里面有太多的巧合,巧合倒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殇落也不隐瞒,点了点头,淡淡说道:“要认真算起来,应该说是我和翔乐两个人安排的。或者还要加上另外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是谁,我却还不能说。” 那个小镇发生的事情电石火光的在他脑子里面一闪而过,蓝幕羽缓缓闭上了眼睛,淡淡吐出一个名字:“简明玉?” 殇落身体微微一震,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惊讶,疑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蓝幕羽不由的苦笑,感觉无奈像是蚕丝一般将他一层层的裹了起来,苦笑道:“猜的。” 殇落失笑,伸手抚额,眸子里面也是无奈:“你倒是挺会猜的。” “其实知道有另外一个人参与其中,有能力做到这种地步的,而且还在那个小镇出现过的人,还真没有其他的人选。” 蓝幕羽缓缓将身体靠在床头,看着殇落的眸子里面清凌凌的。 殇落直视着他的眸子,墨色的眸子里面也同样的清澈,两个人像是一瞬间都明白了什么,刹那间所有的猜疑或者是别的什么烟云一般消散,不由的都是一笑。 “命运这个东西……”殇落微微摇了摇头。 蓝幕羽也苦笑了一下。 命运这个东西,有的时候确实让人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收拾心情,刚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要说什么的殇落忽然合上了唇瓣,向蓝幕羽递了一个眼色。 蓝幕羽点了点头,双手交叉的放在被子上面,虽然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也没有开口。 来人在门口停了下来,声音冷淡中带着应有的恭敬:“禀落公子,殿下到了。” 蓝幕羽看到殇落眸子里面有什么一闪而逝,就听到他说道:“知道了。”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殇落说完这话之后就站了起来,向他递了一个眼色说道:“你身体还有点虚弱,就不要出去了,我已经命小九准备好了食物,你用过饭之后先睡一觉吧。” 蓝幕羽隐隐地明白了他话里面带出的含义,点了点头。 第四十三章 吃过东西,又小睡了一觉,蓝幕羽顿时感觉到神清气爽。 他从床上走下来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面走到了窗子边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院子里面姹紫嫣红的火离花,沉默着没有说话。 和殇落的交谈结束之后,脑子里面几乎是乱成一团,现在睡了一觉,倒是清醒了不少。 想到他们最后相处的时候下人禀报说是什么殿下到了,他虽然听见了,但是并没有什么想法,但是现在……来的那位殿下,应该就是洛天吧? 蓝幕羽抿了下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来,扭头看了看门口,微微提了下声音叫道:“有人在外面吗?” 话音刚落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就笑着说道:“殿下醒了?” 蓝幕羽微微一愣,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看着进到房间里面的人,微微错愕道:“小七?” 来人微微一笑,向蓝幕羽俯了下身笑道:“好久不见,看样子殿下过的还算不错。” 蓝幕羽不由的心中苦笑,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微微合了下眼睫,问道:“是不是洛天到了?他们到了现在还没有谈完吗?” 小七淡然一笑,向着他站的方向又走了几步,停在大约两步远的地方说道:“殿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蓝幕羽低低一叹,无奈笑道:“这么长时间你倒还是老样子。” 小七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没时间再和小七绕圈子,蓝幕羽略微思考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有点事情需要和殇落谈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有时间?” 小七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如果是孟瑶的事情,那么你就不用去找他了。” 蓝幕羽抿了下唇,淡淡说道:“你们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小七转开了视线,看着窗外繁盛的火离花,眸子里面忽然闪过一丝无奈,唇角动了动,苦笑道:“消息灵通?似乎也算不上吧。孟瑶的事情,说实话,就是我办的。” 蓝幕羽不由的一愣,也是哭笑不得说道:“我倒是忘了你是殇落的人了。” 没想到听到他的这话小七反而摇了摇头,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不是殇落殿下的下属,要认真的算起来,我算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洛殿下了。” 洛殿下,这个称呼蓝幕羽倒是听过,淡漠的问道:“洛天?” 小七点了点头。 “好吧,孟瑶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蓝幕羽抬头看着小七的眼睛。 小七眨了下眼睛,眸子里面忽然有了一丝诡异,似笑非笑说道:“殿下让她在什么地方他就在什么地方。” 蓝幕羽心中一动,觉得他说的这个殿下似乎并不是指他的主子,微微顿了顿,淡淡说道:“枭是从哪里拿到的我的玉佩?” “只是因为如果没有那枚玉佩殿下不太可能过来而已。”小七扫了蓝幕羽一眼,转开了视线。 蓝幕羽又是一声苦笑,早就应该知道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应该多张几个心眼,但是没想到竟然还是……他低低一叹,唇角带出了一丝无奈。 “那么,阁下知不知道扫了找我究竟是什么事?” 小七微微侧着头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是就我所知,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殿下去办的。那位主子将殿下带到这里,应该不过是因为殿下不太适合继续呆在合焰谷罢了。” 蓝幕羽瞥了他一眼,也将视线转向窗外繁盛的火离花,冷漠问道:“那不知道幕羽应该呆在那里?” 似乎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稍稍动怒,小七看着他微微笑了笑,好脾气的摇了摇头说道:“这当然是取决于殿下。” 隐约的,明白了什么,再加上殇落以前一贯的态度,他迟疑的看着小七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小七忽然不知道和这样一个聪明人说话是好是坏,苦笑道:“抱歉,我并不是那位殿下,还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放殿下离开。” 蓝幕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的吐出来,睡了一觉起来之后理顺了的脑子一下子又混乱起来,心中转过几个念头,最后还是说的:“我想出去转转,应该可以吧?” 小七点了点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蓝幕羽尝试的向门口走了几步,发现小七并没有跟过来,不由的扭过头看着他。 这段时间不管是在什么地方,自己进进出出的时候身边总是不免有人追随,现在一下子自由了,反而忽然有点不习惯起来。 “殿下是想小七跟着去吗?” 小七做出一种随时候命的姿势来,让蓝幕羽忍俊不禁。 他淡然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我自己出去转转吧。” 小七点了点头,身子微微倾斜的靠在窗子边上,手掌撑着窗沿,淡定的看着他。 蓝幕羽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白色粉色紫色的花瓣从一人半高的花树上面轻盈的飘落下来,一阵清风吹过,就像是下了一场花雨一般,又像是冬天的时候满天纷纷扬扬的雪花。 蓝幕羽站在一株花树下面,深深地嗅了一口,将背靠在树干上面微微低着头看着脚前浅碧色的流水,一瓣两瓣的花瓣落在水流上面,顺着水流渐渐飘向远方,美的简直就像是在童话里面一般。 这条水流的名字据说视角缥碧河,其实最多也就算是一条溪流。名字是和火离花的名字一起知道的。 他盯着这条水流以及水流两边的火离花树看了太长时间,似乎小九也感觉到他确实对这美极的东西太感兴趣,最后还是淡淡将这两样的名字告诉了他。 缥碧河。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蓝幕羽就隐约的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仔细去想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现在就这样算得上闲散的站在碧色的河流边上,耳边是轻轻淙淙的水流声响,不是的有一两瓣的花瓣落到他的肩上,发上,他忽然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了。 缥碧河、火离花,一枕清梦。 梦舒亭、醉然轩,此身何处。 缥碧河,火离花。蓝幕羽忽然苦笑了一下,自己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才对。 除了驰援仙境,什么地方还能有这样的景色? 要说这个世上他所知道的最漂亮的地方,一个当然是筠寰,还有的便是驰援和千城。 筠寰这个名字即使是一辈子都居住在这个地方的人知道的也很是,但是驰援和千城,因为上面的两句诗的缘故,只要是涉猎广泛的人,都会知道。 只是知道这两个地方在什么的地方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第一次来驰援?” 正沉浸在关于驰援的资料里面,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蓝幕羽吃了一惊。 他的武功虽然算不上顶尖的,但是在他认识的所有人里面,也算是很不错的了,即使是他知道的那几位武功已入化境的人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也会有感觉的,想不到如今…… 蓝幕羽缓缓转过头去,强装淡定的看着开口的明显陌生的男子。 他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俊逸垂在地上,几乎可以说是散了一地,一身雪白的衣袍,腰间是一条淡蓝色的腰带,结了一个精巧的衣结,余下的长长的和他的头发散落在一起。 俊美的脸颊几乎可以称得上精致漂亮,白玉一般的脸颊,优雅的线条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一般,剑眉修长,粉红色的唇瓣轻轻抿着,笔挺的鼻子上面是一双湛然的眸子,墨黑色中带着一丝幽兰,即使不是在笑的时候,蓝幕羽依旧在他的眸子里面看到了浅浅的笑意。 知道蓝幕羽在看着自己,男子眨了眨眼睛,又笑着问了一句:“第一次来驰援?” 蓝幕羽愣了下,点了点头。 第四十四章 男子不由地失笑,微微抬了下手,似乎想摸摸他的头发,但是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自然地收了回去,笑道:“我猜也是,只要是在驰援住过一段时间的人绝对不会一直呆呆地站在这个地方的。 蓝幕羽脸色莫名地微微一红,在这名男子面前,蓝幕羽莫名地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为什么不会?这个地方很漂亮。”他将视线转回缥碧河上面,眸子里面有了一丝诧异。 男子又是一笑,神情带着一种淡然的温和,说道:“漂亮是漂亮,但是看得多了总会有一种寂寞的感觉。所以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的人,很少回到这个地方来。” 蓝幕羽愣了下,将眼前青碧色的溪水仔细看了下,满目是清澈见底的青碧,一瓣两瓣的花瓣从天空飘落下来,轻盈地落在水面上,像是带着一种零落的哀伤,四周是静悄悄的风的声音,就像是悠远的异空间一般。 他抿了下唇,点点头。 男子神色中带上了一丝复杂,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低着头和他一起看着青碧色的溪水,一时间什么都没有说。 蓝幕羽也是沉默,耳边听着轻盈的风的声音以及细碎的流水声,甚至是花瓣落在溪水上面的轻盈地声音,清澈的溪水里面倒影出一片澈蓝的天空以及羽翼一般雪白色的云。 原来两个人的时候竟然比一个人的时候还要寂寞。 “那么,阁下怎么会今天到这边来?”蓝幕羽淡淡开了口,在这条溪水边的寂寞像是一股股的寒气,似乎能透过皮肤渗到了灵魂深处,让他的灵魂也开始战栗。 “洛玄。” “什么?”蓝幕羽微微一愣,有点不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侧了一下头,看着一身白色袍子的男子,刚好对上男子温和的深蓝的眼眸,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将脸转回了原来的方向,但是却有一种仓皇的感觉。 “我的名字,洛玄。”男子看着眼前的孩子像是惊慌的小鸟一般将视线转开,眸子里面一种说不上来的温柔一闪而逝。 “嗯。”蓝幕羽应了声,感觉到心里面乱成一团,好一会儿才惊觉自己的这种反应应该算得上是失礼了,强撑着回头看着男子的眼睛又加了一句,“蓝幕羽。” 白袍男子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线条优雅的唇微微扬了起来,像是温柔的月牙。 蓝幕羽脸上又是一红,心中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活了这么长时间完全就是白活了,竟然会在这样一名男子面前大失一般的水准。 洛玄正要再说点什么,两个人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他心中不由地一叹,知道自己和眼前这名蓝色衣袍的少年的谈话估计就到了这里了。 蓝幕羽还来不及回头,影轩熟悉的带着点委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让他一阵头皮发麻。 “师兄,你怎么又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我找你找得好苦。” 蓝幕羽直觉得自己身体微微一颤,然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来不及管自己身后的白袍男子,回头看着影轩苦笑道:“最近有点……忙。”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眸子里面全部都是错愕,惊愕地看着影轩身后也是一身白色袍子的男子,不一会儿就回过神来,立刻上前几步深深地将腰弯了下去,恭谨问候道:“师父什么时候到这边来了?” 后来的白袍男子还来不及说什么,影轩就率先看了看自己身边自己的亲生父亲,又看了看站在自己师兄后面同样一身白色袍子的洛玄,冷哼了一声,委屈道:“师兄怎么不先问问我什么时候到的?腿长在他身上,他还不是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 蓝幕羽脸上顿时又是一阵无奈,将腰直了起来,看了看站在影轩身后一脸笑意的师父,又看了看翘起了唇的师弟,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唇微微抿了一下,什么话都没有说。 感觉到三个人之间气氛的不和谐,洛玄明显是认识影轩以及他身后站着的逍遥散人的,淡然一笑说道:“最近外面确实有点热,到这里来消消暑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逍遥散人说是散人,其实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白色的长袍装扮,长长的乌发用一根簪子挽起一般,俊美的一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一双略显的狭长的眸子眼睫很长,背负双手的时候,反而和站在他身后的洛玄有点像。 蓝幕羽听到洛玄的那句话,不由地扭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男子,略显的惊愕道:“您认识我师父?” 洛玄不由地淡然一笑道:“自然是认识的,要说起来,他应该叫我一声哥哥才对。” 逍遥散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瞥了洛玄一眼,似乎是颇为不屑地笑道:“不过比我早出生一盏茶的功夫而已,值得你记挂这么久吗?” 洛玄不以为意地又是一笑,优雅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视线微微扬起,似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逍遥散人,淡淡说道:“一盏茶的时间也是大。” 蓝幕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位,怎么样也想不到这两个人竟然是孪生兄弟。 反倒是一直夹在自己父亲和师兄之间的影轩,很不喜欢蓝幕羽一直将视线落到自己父亲脸上,冷哼了一声甩开自己父亲的手,几步跨到蓝幕羽面前抓着蓝幕羽的手说道:“让他们自己吵去吧,师兄,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蓝幕羽正觉得有什么不妥,将视线从洛玄身上转开的逍遥散人看着蓝幕羽挥了挥手道:“影轩年纪这么大了还是原来那么幼稚,你就先和他出去转转吧,正好我有点事情要和他谈一谈。”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下巴指了指身前的洛玄。 蓝幕羽看了看两个人,既然自己师父已经发话,只好在影轩发作之前带着影轩离开了缥碧河河边。 刚走了没有几步,蓝幕羽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出另外两个人的听觉范围,因为自己师兄离开那个地方微微高兴起来的影轩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道:“师兄以后见了那个人最好离他远一点,他虽然看上去挺正派的,但是事实上他就是一个老色鬼,明明年纪一大把了还到处勾-引人。” 蓝幕羽反映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竟然是洛玄,微微愣了一下苦笑道:“他应该不过是刚好看到我一个人站在缥碧河边上,所以过来问候一下,你不用这样……说吧。” 其实他想用诋毁这两个字的,因为洛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老色鬼的样子,但是心中骤然间想到影轩不过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立刻改了用词。 但是即使是这样,影轩还是明白了蓝幕羽在说什么,冷哼道:“你是在说我在诋毁他是吧?老色鬼就是老色鬼,我说这三个字还是看在我爹的份上留了情面了。” 蓝幕羽忍不住又是一声苦笑,不再想和他纠缠这个问题,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说带我去一个好地方吗?现在去哪儿?” 影轩侧了下头看了看蓝幕羽的脸色,知道他在敷衍自己,脸上立刻就是一黑,顿时站住了身-子,停在蓝幕羽身前大声说道:“你先答应我,以后见了他立刻躲远一点!” 声音立刻远远地传了出去,蓝幕羽毫不怀疑一直站在原地说话的洛玄和师父一定是听到了的,顿时感觉到头隐隐地疼了起来,又想到不知道再说下去影轩还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只好苦笑道:“知道了,我以后见了他躲着就是了。” 影轩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唇角微微弯了起来,笑嘻嘻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说道:“我们到那里去,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温泉,到驰援不到那里就太可惜了。” 蓝幕羽觉得自己头更疼了,看着影轩苦笑道:“现在似乎是夏天吧?泡温泉?” 影轩看了看他,拖着他的手将他向那座有温泉的山一边往那边拖一边说道:“你到了就知道了,在那里夏天泡温泉才正合适,到了冬天的时候反而不好了。” 蓝幕羽只好任由他拖着自己往那个温泉的地方跑。 第四十五章 看着那两个孩子走远,洛玄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弟弟,苦笑道:“老色鬼?我有那么老吗?” 逍遥散人瞥了他一眼,冷淡道:“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最先的反应是自己不是色鬼吧?” 洛玄不由地失笑,眨了眨眼睛看着和自己一样一身白色袍子的男子,优雅笑道:“年纪大的人总是先注意自己的容貌的吧?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最听不得的也就是一个老字了。” 逍遥散人唇角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洛玄吓了一跳,知道自己又惹火这位了,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大年岁了还像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发脾气?我看这个世界上也只有……” “闭嘴!”白袍男子霍地转头,冷冰冰地盯着追过来的洛玄。 洛玄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颤,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闪而逝,最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面一暗,小心地看着白袍男子说道:“他故去了?” 白袍男子抿了下唇,然后淡淡点了下头,视线扫过洛玄小心翼翼的神色,回身便要继续离开。 洛玄微微愣了一下,赶忙快速走了几步追了上去,和逍遥散人并肩走着,好一会儿才迟疑地说道:“活到我们这个年岁,总是不免要经历这些的。小潇……” 白袍男子扭头看了他一下,微微苦笑了一下,那双隐约也带着点蓝的墨色眸子里面清澈的像是缥碧河的河水,但是洛玄却莫名地从中看到藏着的眼泪来,明澈的像是要灼伤他的眼睛。 他愣了愣,正要说什么,白袍男子淡淡说道:“逍遥散人这个名字以后我不会再用了,你还是叫我原来的名字吧。” 洛玄怔了一下,立刻便明白过来。 逍遥散人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本来就是为了那名男子,现如今那名男子已经故去,这个名字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轻声叫道:“洛寒。” 白袍男子脚下忽然一顿,沉默地看着自己脚下,好一会儿才又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双眸子已经略略地带上了一片红。 洛玄身体一震,顿时停在了原地,白袍男子已经走远的时候他还没有缓过神来。 两个人虽然只是差了一盏茶的功夫出生,但是两个人的性格却算得上千差万别。洛瀚这个人,平时看上去总是笑嘻嘻的,而且一贯处事温和,但是和他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他却知道,这名温和的男子心中却极是坚韧偏执。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一般来说对所有的事物极是冷淡,即使是和你面对面含笑对话,内心的深处也是那种古井无波的冰寒。 当年那个人个他去的名字里面带了一个寒字,想必是已经预见了他的这种性子吧。 活了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从他眸子里面看到这种神情,几乎是绝望的疯狂。 洛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正要追上去,前面疾走的男子却忽然停了下来,冷淡地看着他说道:“我还有点事情要问你,你好要在后面磨蹭到什么时候?” 洛玄只感觉到自己身体又是一颤,苦笑地追了上去,这位心情不好的时候,还真不是一般的难伺候。 被影轩拖着一路到了那座小山的山脚的时候,蓝幕羽才真正地明白他口中所说的在这个地方夏天泡温泉最好是什么意思。 蓝幕羽抬头看着不远处露出的雪白色的山头,有一种目瞪口呆的感觉。 驰援这个地方的气候,还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洛玄说这个地方是消暑的好地方,他也承认这个地方确实要比一般的地方凉快不少,但是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样气温也算不上太低的地方竟然能在这么低的地方看得到雪线。 影轩扭过头来看着他,又转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的白色雪线,笑嘻嘻说道:“驰援能够这么凉快,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它边上便是一个千年不化的雪山,你不要看在这里天气挺舒服的,到了上面才知道,这个时候泡温泉绝对是最好的时候。”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忽然有一种打退堂鼓的想法。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师弟,正要说什么,却正对上影轩眼巴巴的视线,顿时心中一震,苦笑了一下低声叹道:“那就快点走吧,我也好长时间没有泡过温泉了。” 影轩的眸子顿时大亮,唇角一扬,差一点没有直接跳起来,伸手捉住蓝幕羽的手腕,干脆运起轻功,直接向上面飞掠。 蓝幕羽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唇角微微弯着,含着淡淡的笑意。在很多时候,这名小师弟就是他的亲弟弟。 刚刚踩到白色的雪线,蓝幕羽顿时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 “夏天到这个地方,还真是舒服。”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清凉的感觉从鼻翼渗进来一路凉到了心里面,让他神智陡然间清爽了不少。 影轩眨了眨眼睛,轻轻笑了笑,指了指更远处的差不多到了山顶的地方笑道:“从有雪的地方开始就有温泉了,但是要说最好的,就是我要带师兄去的那个地方了。我还专门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凝泉。” 蓝幕羽瞥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说道:“那就走吧。” 影轩说带他去的是温泉,但是蓝幕羽最先看到凝泉的时候看到的却不是温泉,而是一片开满紫色花朵的花树,椭圆形的叶子,碗口大小的花朵,一层层的像是华丽的舞衣。 紫色的花正是开到极盛的时候,不时地有一两瓣的紫色花瓣从树梢飘落下来,落到了边上青碧色笼着白气的泉水里面,偶尔一阵清风吹过,拂开薄薄的一层白雾,散着紫色花瓣的泉水,简直就像是人间仙境一般。 “好漂亮的地方。”他愣了愣,低声笑道。 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的影轩听到这句话就像是得到了夸奖的孩子一般,顿时得意起来,扬起了小下巴,笑道:“这些花都是我种的,漂亮吧?” 蓝幕羽点了点头,伸手接住了一瓣花瓣,捻起来凑近鼻端轻轻嗅了一下,清淡的香气顿时一路蔓延到了心里面,配着周围雪得清冷,他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你邀我来应该不止是看一看这个地方吧?” 他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师弟,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影轩顿时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笑道:“当然不是,我……我们去泡温泉吧。要说起来,这个地方还是我最先发现的。” 蓝幕羽看着他像是被揭穿了把戏的孩子一般向前面跑,心中顿时一叹。 看到这池边密密麻麻的思慕花,再不明白他的心事,蓝幕羽觉得自己就是傻子。 不过他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思慕花也是能种在雪地上的,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种花的时候,还以为看到了牡丹。只不过现在半人高的花树,花朵的颜色从粉红变成了紫色。 跑到了泉水边上,影轩才发现蓝幕羽并没有跟过来,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师兄?” 蓝幕羽慢吞吞地走到他边上,看着青碧色的泉水笑道:“不是请我泡温泉吗?你还呆着干什么,难不成要我一个人泡?” 影轩眸子顿时一亮,眨巴了下眼睛,亲昵中带着讨好地凑到了蓝幕羽身边,伸手揪住他的衣袖说道:“我帮师兄宽衣吧。” 蓝幕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微微展开了双臂。 影轩眨了下眼睛,脸上微微红了起来,伸手放在了他的腰带上面,只是哆哆嗦嗦地好半天都没有解开,本来带点红色的脸颊顿时烫得通红。 蓝幕羽好脾气地看着他,微微地垂着眼睫,长长地像是正在休憩的蝴蝶的翼。 “哧……”的一声,影轩呆呆地看了看自己手中断掉的腰带,又看了看一脸似笑非笑表情的师兄,感觉到自己的脸快要能直接煮鸡蛋了,他看着蓝幕羽低声喃喃道:“师兄……” 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影轩,蓝幕羽最终低声一叹,苦笑道:“你要不快点我还是自己脱好了。” 知道蓝幕羽并没有生气,影轩顿时又兴-奋起来,直勾勾地看着蓝幕羽就像是看着猎物的猎手一般,脸颊涨的通红,嘿嘿笑道:“我来我来。” 蓝幕羽又是颇有意味地一笑,由着他在自己身边折腾。 由于是夏天的缘故,蓝幕羽虽然比较畏寒,但是穿的还是很薄,外袍散在地上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雪白色的中衣,用一条衣带勾住,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领口有点大,露出线条优雅的颈项以及一片玉白色胸-膛。 影轩死死地盯着那片雪白色的胸膛,手指伸在半空中时候死活落不下去,甚至连指尖都在颤抖 蓝幕羽看着比自己低半头的师弟,再也忍不住“扑哧”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影轩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连脸都不敢抬,直直地盯着蓝幕羽腰间的衣带看了半天,看见一只形状优美的手指触到衣带上面,僵住的身体像是一瞬间恢复过来,连说都来不及说一声,像是怕到手的鸭子被抢了一般,急急地抓住衣带狠狠一揪…… 又是很清脆“哧”的一声,蓝幕羽脸色瞬间黑了一片,而影轩,脸色由红转白。 “小轩,你觉得我过一会儿要怎么会去?” 影轩将脸深深地埋了下去,只看着自己的脚尖,嗫嚅道:“师……师兄……”快要哭出来一般 蓝幕羽苦笑,最后还是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一边转身将中衣拂下一边说道:“好了好了,等一会儿帮我回去重新拿一件好了,有不是什么大事,这天气……够冷的了。” 影轩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视线却落在一片洁白色的背上,纤瘦合度的背上,透过墨色的发丝隐约地可以看见线条优雅的脊骨从脖颈一路蜿蜒到腰,剩下的藏在白色的裤子里面,精致的蝴蝶骨,像是水晶雕琢,脆弱的像是碰一碰便要碎了一般。 影轩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都要直了,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自从十一二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具精致倒像是上天专门创造出来诱-惑众生的身子了,七魄一下子飘了六魄。 蓝幕羽微微侧头看着他的神色变化,眸子里面又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淡淡一笑,伸手压在了腰带上面,背对着影轩做出解裤带的动作。 影轩吓了一跳,想要转开身子,但是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甚至连视线都挪不开,直直地盯着那放在裤带上的修长手指。 蓝幕羽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几步走到影轩面前揉了揉他的头发,明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笑道:“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死心吗?” 影轩脸色一白,接着便是一红,连脸都不敢抬。 蓝幕羽微微一叹,转身走到了泉水边上,伸出脚探了探温度,感觉到一股热气裹住了自己的脚,温暖的感觉顿时蔓延全身。 他缓缓地将自己泡到了温泉里面,温泉的水位并不是太高,在最边上的时候,刚好能够在温泉里面坐下来。 他在温泉边上坐下来,解开裤子放到了岸上,然后放松身子将头靠着一块雪白色的大理石,缓缓闭上眼睛,淡淡说道:“你还要在上面磨蹭到什么时候?” 影轩脸上又是一红,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蓝幕羽,只看到一头墨色的发丝,才大松了一口气 快速地将全身的衣服脱光,影轩想要直接跳到水里面的时候忽然对上一双带着戏谑神色的眸子,吓了他一跳,傻呆呆地看着蓝幕羽,手掌下意识地向遮住什么,才发现自己已经傻的连指尖都动不了了。 “师……师兄?” 蓝幕羽重新闭上眼睛,就像从来没有睁开过一般,只是唇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影轩脸色红了一片,快速地跳到了水里面,将整个身体都埋在水里面,只剩下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合着双眸的蓝幕羽。 感觉到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蓝幕羽也并不介意,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另外一重人格的影响,蓝幕羽只觉得心中像是忽然之间就开朗了很多,更像一个这个年纪的孩子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蓝幕羽一直没有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影轩眨了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将脑袋露了出来,轻巧地凑到了蓝幕羽边上,视线依旧落在那张自己极是熟悉的脸上。 白玉一般的脸颊因为蒸汽的原因微微带了一点粉色,粉红色的唇色也变得桥艳欲滴,笔直的鼻梁像是静谧的雪山,长长的带着点卷翘的眼睫垂在脸颊上面,落下一个扇形的暗影。 影轩努力使自己的视线不在下移,但是还是经不住往下面看。 精致的下巴下面是修长漂亮的颈项,微微仰着的头是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个小小的喉结,紧-致的像是一整块的白玉一般,也泛着微微的粉色,再往下,少年特有的比成年男子单薄的肩,精致的锁骨…… 他感觉到自己喉咙里面干得像是在沙漠里面走了十多天的行人,而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片丰美的绿洲。 他小心地吞了口吐沫,又看了看蓝幕羽的眼睛,没见到他有睁开的迹象,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将嘴唇缓缓向那张清雅的脸颊上凑了过去。 自己在原来的地方停留的时间,再加上刚才的时间,让他觉得这位自己肖想了太长时间的师兄说不定已经睡着了。 “看够了?”蓝幕羽缓缓睁开了眼睛,在影轩即将碰到自己的时候,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眼睛里面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影轩说出温泉两个字的时候,他就隐约地知道这位在打什么主意了。 影轩脸上陡然间一红,嘟了嘟嘴,小声道:“师兄……”尾音拖得长长的,蓝幕羽听到了其中撒娇的意味。 他轻轻动了动自己的身子,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了一点,看着自己的小师弟笑道:“什么?” “师兄……”影轩又叫了一声。 蓝幕羽不再回答他,只是淡然笑着看着他。 影轩顿时觉得委屈起来,小心地伸手碰了碰蓝幕羽的肩,低声又叫道:“师兄。” 蓝幕羽不由地呵呵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怎么改变策略了?” 影轩微微一愣,一脸的疑惑,然后霍地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顿时一白,小声嘀咕道:“我爹说这样会管用的,原来是骗我的。” 蓝幕羽眨了眨眼睛,这话声音说的在小,两个人的距离也在那里,他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就感觉到心里面一阵无奈,自己的这位师父啊…… 影轩却是缓过神来,直直地盯着蓝幕羽的那张脸,似乎师兄离开逍遥谷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亲过那张脸了,特别是后来多了那两个讨厌的人之后,师兄对他就像是一直在避讳着什么一样。 他心里面微微烦躁起来,眨了下眼睛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快速地凑了过去,直接想要亲到了那张脸上面,但是…… “师兄……”他委屈地在蓝幕羽拦着他的手掌上面蹭了蹭,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蓝幕羽。 蓝幕羽低低叹了一声,低声笑道:“好了,不要闹了……” 话音未落,委屈的像是小孩子的影轩神色陡然一变,倏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重重地压倒水池边上,恨恨道:“不要当我是小孩子。” 蓝幕羽任由他压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将手挣脱出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淡淡笑道:“是啊,小轩长大了。” 影轩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顿时不管不顾,又将蓝幕羽挣脱出来的一只手扣在手中,压着他就往他脸上亲,低声吼道:“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蓝幕羽偏了下脑袋躲开他的唇,微微皱了皱眉,心里面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自己似乎一不小心闹得过了头了。 影轩看到蓝幕羽躲开,脸色更沉,死死地扣着他的双腕,全身都压在他的身上,去亲他的唇。 蓝幕羽脸色微微一变,手指反扣,身形一转就要将影轩挣开,但是…… 脑子里面一阵晕眩让他愣了一下,影轩的唇直接撞到了他的唇上,磕的他牙齿生疼。 蓝幕羽眉头一皱,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觉察到他的意图的影轩已经挣开了他的手指,将他的双手死死扣在一起,舔了舔自己也有些生疼的唇,又将脸颊凑了过去。 嘴唇碰到自己唇的时候,蓝幕羽只感觉到脑子里面的眩晕越加严重起来,脑子里面一下子像是有几千只蜂在飞,身体的力气瞬间从身体里面抽了出去。 温暖的唇贴在自己嘴唇上面,先是试探性地碰了碰,没有感觉到反抗,影轩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像是品尝食物的小犬一般,津津有味地舔着他的一双唇。 蓝幕羽苦笑,身体不知道怎么了,挣扎开始没什么可能了,他想将脸颊转开,但是失去所有力气的身体连动一下的可能性都没有,甚至如果不是影轩抱着自己,说不定他就直接滑到了温泉里面去了。 影轩舔-舐了那双薄唇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太对近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蓝幕羽,只怕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师兄一脸恨意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视线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 清澈的眸子里面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憎恶感情,最多的不过是一种无奈罢了。 他微微愣了一下,小心地看着蓝幕羽,低声试探地叫了一句:“师兄?”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张了张最想说什么,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但是除此之外,身上却没有感觉到其他的任何不适,那双眸子里面顿时又多了一点无奈。 影轩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唇,盯着蓝幕羽的眼睛小心地向那双唇凑了过去,明亮的眼睛眨了一下,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像是得寸进尺的小-兽,含住了那双唇瓣…… 蓝幕羽一阵气苦,只好转开了视线。 这是害羞吗?影轩怔了一下,眸子里面带出了一丝笑意,试探地将舌-头伸了进去。 被他的舌头顶开的嘴唇略显得僵硬,只是他觉得这说不定是自己师兄不太适应的缘故,直接忽略过去,至于为什么他忽然想开任由自己亲-吻,只当是他被自己感动了,或者是自己逃也无处可逃,妥协了。 甜甜的,带着点茶叶的清香…… 影轩差一点觉得自己会立刻昏过去,脑子里面一片白茫茫的,四肢有点发软,魂几乎已经飞到天上去了,但是…… 他快速地将舌头抽了出来,眨了眨眼睛,才感觉到魂魄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师兄?”他微微抬着头看着蓝幕羽的眼睛,这个时候蓝幕羽正好扭头看着他。 清澈的一双眸子,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影轩感觉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像是要跳出来,他又缓缓地下了头,轻轻碰着那双略有点红-肿唇,小心翼翼地撬开,将舌头探了进去。 不知道总共折腾了多长时间,蓝幕羽只感觉到少年稚嫩的吻-技渐渐成熟起来,但是自己的身体已久软成一团,除了轻微的呼吸声之外,连眼睫似乎都撑不住地往下垂。 但是还好的是影轩似乎除了亲吻之外并没有急于去做别的事情,让他心中稍稍一松。 一个绵长的亲-吻结束,影轩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气,缓缓放松了对蓝幕羽双腕桎-梏,不过依旧抱着他,轻声笑道:“师兄。”然后将头埋在蓝幕羽的颈窝里面,缓缓蹭了蹭。 他看了看蓝幕羽额眼睛,虽然很不能一直这样子抱下去,但是迟早还是要放开蓝幕羽的。 没有感觉出蓝幕羽对他的恨意,影轩稍微松了一口气,缓缓放开了蓝幕羽的双腕,正要吐一口气,却感觉到一直被自己抱在怀中的身体竟然缓缓向下沉去,他吃了一惊,惊叫道:“师兄!” 第四十六章 蓝幕羽眨了眨眼睛,苦笑了一下。 影轩微微一愣,稍微缓过点儿神来,小心翼翼地将蓝幕羽环抱在怀中,小声问道:“怎么了?泡的很难受吗?”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力气渐渐回笼过来,费劲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嘴,但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影轩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面忽然有一丝异样一闪而逝。这个时候已经看了出来,蓝幕羽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只不过是身体动不了而已,那么自己是不是…… 他小心地看着蓝幕羽,又眨了眨眼睛,试探地将脸凑了过去,唇刚要碰到蓝幕羽的脸颊的时候,一直被自己扣着的双腕却挣出一只来。 他讪讪笑着看着蓝幕羽似笑非笑的眸子,低声叫道:“师兄?” 水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微微卷翘的眼睫毛微微扇了一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蓝幕羽心中一叹,身上的力量消失得快恢复的也快,不过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基本上已经恢复如常了。 将手收了回来,蓝幕羽推了推依旧抱着自己的影轩,说道:“你便宜也该占够了吧?” 影轩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应该只能到这里了,不过相比起以前只能看的时候明显地强了太多,他乖乖地松开了手。 蓝幕羽活动了一下身子,慢慢吐出一口气,看了看边上乖乖地看着自己的影轩说道:“温泉泡多了也不好,我们今天就回去吧。” 影轩正想说什么,蓝幕羽脸色微微一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影轩怔了一下,随即便听到了并不是太明显的脚步的声音,看样子就像是向着他们的这个方向来的,他不由地抬头看着蓝幕羽。 蓝幕羽仔细停了一下,比了比口型道:“这个地方有地方躲没有?” 并不是他有意想偷听什么,只是这个时候两个人在穿衣离开明显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且就两个人想在的状况,虽然说泡温泉的时候光着身子并没有什么,只是…… 影轩也瞬间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蓝幕羽心中稍松,给他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先走,然后快速地将两个人随意扔在地上的衣物笼在一起,轻巧地跟在他身后。 这个温泉其实并不是太大,他刚才到了这边的时候,就只看见一片方圆不过几十米的水池子,而且周围又多数是种着思慕花。 但是没想到温泉的另外一边竟然是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口一块巨石将泉水挡住不少,进到洞中虽然还有点热水,不过刚刚能泡到脚面而已。 蓝幕羽和影轩随意批了件衣服蹲在巨石后面,觉得一时半会儿后来的两个人应该看不到他们才对。不过一想到自己不过是过来泡泡温泉,他就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的这个地方,还有什么人知道?”蓝幕羽传音说道。 这也只能是在那两个人还没有完全露面的时候用用罢了,在这里住了不过一两天的时间,蓝幕羽就隐隐地感觉出来,能住在这个地方的人,而且能在这个时候有闲心泡温泉的人,都绝非等闲之辈。 影轩听到他的传音微微摇了摇头,也传音道:“应该少不了。虽然这个地方是我发现的,而且专门种上了思慕花,但是我一年在这个待的时间有限,我不在的时候可不能保证他们不会过来。” 蓝幕羽向巨石外面瞟了一眼,紫衣和蓝衣的两名男子已经渐渐走近,就差几步就到了温泉边上了。他便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当两个人走到近前的时候,蓝幕羽不由地微微愣了一下。 紫色袍子的男子是殇落,他看到那一身紫色衣服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但是一身蓝衣的竟然是洛天! 他疑惑地看着换了衣袍的洛天,有点不太明白一贯习惯白色衣服的他什么时候开始穿蓝色了。 反而是影轩,看着两个人走近没有一点奇怪的神色,甚至从鼻子里面发出了一声冷哼。 蓝幕羽扭头看他的时候,只看到他嘴唇微微张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 他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直觉地感觉到影轩应该是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的,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要怎么问才好,只得转过视线继续看着那两个人。 他们两个人明显地不知道巨石后面藏着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并没有刻意放大,但是在蓝幕羽和影轩的这个地方,他们的所有谈话倒是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在路上说什么了不太清楚,但是一看到满池子青碧色的泉水,殇落的眸子明显地暗了一下,低低一叹说道:“每回看到这个水池子,心里面就不舒服。” 跟在他身后的洛天听到这话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这怨得了谁,当年的事似乎是你自己逞能吧?” 殇落扭头看了他一眼,一边解着衣服上面的衣带一边冷哼道:“是那群人欺人太甚,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杀了他不成?” 蓝幕羽脸上疑惑的神色更重,不明白他话中的他和他们是什么人。 一直贴在他身边的影轩听到殇落的这一句话却是脸色大变,唇角紧紧抿了起来,看了看自己身前一脸疑惑的蓝幕羽,又快速地将脸上的表情收了回去。 洛天依旧是微微摇头,淡淡说道:“有得必有失,你当初既然做了那个决定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要真正地算起来,他们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拎着的一个盒子放到了草地上。 蓝幕羽仔细看了看,不过是寻常的一个盒子,并没有看出什么奇特的地方来,甚至连上面雕刻的花纹,都是这里常见到的火离花。 殇落冷哼了一声,不在说什么,衣带解开,紫色的袍子以及雪白色的中衣像是华贵的牡丹花瓣一般,绽开的瞬间散落了一地,露出光洁的身子来。 蓝幕羽微微皱了皱眉,殇落虽然说是有两百岁了,但是不论那张脸还是这个身体来说都不过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甚至骨架略显得纤细,有点像没有完全发育的少年。 雪白色的亵-裤有点长,白色的丝绢压在白玉一般的脚背上面,几乎让人分不出哪个是脚面哪个是裤脚,蓝幕羽有感觉到了那种看到紫色袍袖逶迤垂下来的那种异样的感觉。 精致的脚趾在水面上探了一下温度,拨出一两个细碎的水花,殇落一边将自己的头发挽起来一边闲闲地踱到了水里面。 长发如丝地用一根衣带束了起来垂在身前,殇落站在水中看了看洛天说道:“你不下来吗?这个时候温泉是最好的时候,不泡可惜了。” 当洛天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蓝幕羽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那个盒子。 白色的丝绢,黑色的厚实布面上一排排闪着寒光的银针,精致的薄刃的小刀,甚至一个一个排列着的青花薄瓷的小瓶。 这个一眼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的盒子竟然是一个小型的医药箱! 洛天一边将盒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边看了眼水中的殇落说道:“这个温泉要说起来也算是有主之物了,而且那个人现在就在驰援,我们还是早点弄完早点回去吧。说实话,我可不太像招惹到那孩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明显地闪过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奈。 蓝幕羽忍不住扭头看了下身后的影轩,只是没想到刚刚回头就看到影轩暗沉沉的视线,他心中一跳,刚想转过头去就看到影轩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回来,甚至似乎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他,微微一笑。 清澈的眸子,俏皮地扇了扇长长的眼睫,蓝幕羽心中一沉,但还是强忍着向他笑了一下,转回了视线。 影轩脸色一变,略显忐忑地看了看身前的蓝幕羽,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但是他知道自己刚才的神色并没有瞒得过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追究罢了,又或许是因为现在并不是能够询问的时候。 他抿了一下唇,又看了看蓝幕羽,最后不得已只能将视线又移回温泉里的那两个人身上。 第四十七章 殇落已经不再和洛天说话,身体站得笔直,沉默地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洛天明显也没有再和他聊天的意思,一样一样地将从盒子里面拿出来的东西摆好,又从最底层取出几个小碟子来。 蓝幕羽看着他将药瓶里面装着的东西倒进了小碟子里面,才发现原来那里面装的不是药丸,而是药液,在雪白色的碟子底部落下一个浅浅的蓝色底子。 然后又是另外一个药瓶,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和第一种药液混合,另外一部分另外倒了一个碟子,分量和第一种药液分量相同。 蓝幕羽微微皱了皱眉,隐约地明白应该是殇落身体有点不太对劲。但是他没想到洛天竟然也会医术。 他总共从盒子里面取出了七个药瓶,七个碟子,第一个碟子混了七种药液,最后一个却只有一种,浅浅的澄净绿色,但是在他看来却有点儿诡异。 他沉默了一下,扭头看向影轩,发现他正忐忑地看着自己,眸子里面不由地带了一点无奈,张了张嘴,比着口型说道:“殇落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影轩仔细看了看蓝幕羽的神色,没有看到自己担心的疏离来,脸上表情好了不少,略显讨好地点了点头,手指轻轻牵了牵蓝幕羽的衣袖,也比着口型道:“回去说。”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也点了下头。 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准备好,洛天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发呆的殇落。 殇落一下子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看洛天,又看了看放在岸边的东西,声音一下子轻了不少:“准备好了。” 洛天看着他的神色不由地苦笑了一下,示意他蹲下来,淡淡说道:“早死早超生,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还站着干什么。” 殇落不由地苦笑,不过没有蹲下来,而是直接坐在了温热的水里面,将头发撩在身前,微微伏低了身子,露出了白皙精致的背。 线条优雅的骨架,上面附着一层纤细合度肌肉,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仿佛是上天最精美的杰作一般。 不过看着这种精美的脊背,蓝幕羽微微皱了皱眉,而影轩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冷哼了一声,引得蓝幕羽侧目而视。 洛天捻起了一根银针,在最后一个碟子里面沾了一下,伸手压在殇落的背上,仔细按压了一会儿,最后压在神堂穴上,将银针缓缓地旋了进去。 似乎感觉到什么,殇落轻轻哼了一声。 洛天看了看他,淡淡问道:“感觉怎么样?” 殇落轻轻皱着眉,低声说道:“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适应。” 洛天点了点头,又将银针旋进去了大半,只留下大约十分之一的部分留在外面。 然后左手一边继续在他背上按压,一边右手又捻起一枚银针沾了沾最后一种药液,这一次却是扎进了心俞穴。 殇落微微皱着眉,没有动,只是光洁的额头上面沁出了点点冷汗。 蓝幕羽看得莫名其妙,医术他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最多也就是因为学武的缘故懂得一点穴位的位置罢了,完全不明白这两位再干什么。 没一会儿时间,洛天又落下了四针,分别是魄户、曲恒、天宗、魂门。 一道淡淡的黑先从这六个穴位慢慢地渗了出来,最后慢慢汇聚到了一起,在白玉一般的背上形成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 洛天看着那个黑点微微皱了皱眉,利落地拿起放在边上的薄刃小刀一刀刺进了黑点里面,顿时一股黑色的血冒了出来。 蓝幕羽脸色微微发白,耳边听见殇落低声呻吟了一声,脸色也是发白。 洛天伸手捻了一点黑血凑近自己鼻端闻了闻,淡淡说道:“和前年一样,没有太大变化。” 殇落眨了一下眼睛,嘴唇也有点发白,但还是淡淡一笑说道:“你每次都是这句话,就不能说一点新鲜的吗?我都听了将近十五年了。” 洛天脸色一黑,也不说话,直接捻起另外一根银针刺进了大椎穴中。 殇落触不及防,顿时闷哼了一声,额头上面冷汗一滴滴落到了温泉水里面。 洛天终于停下的时候,蓝幕羽注意到他一共在殇落背上割了二十七刀,伤口都不大,但是直到最后一刀落下的时候,第一刀的刀口依旧在流血。而且,银针上面沾上的都是最后一个碟子里面的药液。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小刀,淡淡说道:“第一次结束了,我要将银针拔出来。” 殇落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线条优雅的背完全绷了起来。 洛天扫了他一眼,手指落在了第一枚落在神堂穴的银针上面,微微压了一下,利落地拔了出来 一声压不住的轻吟从殇落抿紧的唇角溢了出来,蓝幕羽微微一愣,视线落在那枚银针上面,清楚地看到埋进身体里面的部分明显地比其他部分粗了一些,颜色是诡异的绿色,明显就是沾在银针上面的药液的颜色。 洛天不再看殇落的神色变化,伸手紧紧地压着他的背,利落地将另外密密麻麻地扎满整个背部的银针全部拔了出来,针尖都带着和第一枚银针一模一样绿色。 “好了。”将最后一枚银针放在地上,洛天微微吐出一口气,伸手扶住了殇落略显得踉跄的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到,“你感觉怎么样?” 不过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殇落发丝微微湿润,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面,甚至连那双清澈的眸子也显得恍惚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苦笑了一下说道:“每次都想死过一次一样,有什么好问的。” 洛天抿了抿唇,无奈一叹道:“你先缓一下吧,一会儿再进行下一次,反正时间还来得及。” 殇落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有点缓过神来,微微扭过头看了看洛天,低声说道:“就像你说的,早死早超生,继续吧。今天早上幕羽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去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和他说。” 洛天看了看他的神色,将他的背压低了一点,泡进泉水里面,淡漠说道:“你还是管好自己吧,这么多年来老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殇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提这个问题,又问道:“我倒是有点好奇幕羽那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有那样的脾气。” 蓝幕羽心中一动,眸子微微眯了一下,抿了抿唇,没有做声。 洛天似乎也明白自己触到他的禁忌了,接着他的话说道:“他的事情我虽然基本上都知道,而且也差不多明白他的脾气是怎么回事,但是毕竟是那个人的私事,如果有一天他想说的话,就让他告诉你吧。” 殇落冷哼了一声,想直起身子来,一边说道:“只不过是说一句。” 洛天在他背上压了一下,低声道:“还要泡一会儿,黑血还没有流干净。”殇落只得又将身子压低。 洛天看了看颇不情愿的殇落,低低一叹,笑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时能告诉你的。” “什么?”殇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关于幕羽,我不久前才刚刚知道的。” 蓝幕羽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心底有一点灵光一闪而逝。 他身后的影轩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白,瞥了他一眼。 听出了洛天话里面意味深长的意思,殇落不由地冷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 洛天不由地又是一叹,苦笑道:“你这脾气……” 他摇了摇头,还是说道:“竹国现任国君清君,你知道吧?” 殇落应了一声,又试探地将背直立起来,只是这一次洛天没有阻止他。 蓝幕羽看着恢复原来白皙光洁的背部微微一愣,有点不敢相信那些虽然并不是太明显但是确确实是存在的刀口竟然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温泉的泉水再有好的疗伤作用,似乎也做不到这份上吧? 第四十八章 殇落舒展了一下身子,眉头微微松了开,甩了甩头发上面的水珠道:“清君能和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也是他情人?” 蓝幕羽脸色微微一白,心中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洛天听到殇落的话不由地一笑,摇了摇头道:“幕羽可没有这么多的情人,我所知道的不过是那个人也同样来自他们的那个世界罢了。而且似乎和他关系匪浅。” 蓝幕羽心中轻轻一震,顿时沉默下来,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但是都不得其领。 殇落回头看了他一下,抿了抿唇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侧了下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进行下一次吧,我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殇落和洛天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橘黄色的光芒照在水池边上,天光水色异常的漂 “师兄?” 影轩疑惑地看着陷入沉思的蓝幕羽,似乎是洛天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没见他动过,一瞬间脑子里面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咬了咬牙。 蓝幕羽身体一震,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经没有人的温泉,忽然有了一种很苍凉的感觉,他略显得疲惫地揉了下眉心,淡然笑道:“已经这个时候了啊,我们回去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但是蹲的时间太长,脚全部发麻了,踉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地上。 影轩沉默了一下,跟着他站了起来,伸手扶住他的手臂说道:“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了,你先在温泉里面等一下,我会去拿衣服就过来。” 蓝幕羽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全部湿透的衣服,又看了看影轩,迟疑了一下,只好点了点头。从小的时候影轩身子就比他好,一身湿衣服回去影轩是不会有什么事,而他估计又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八天了。 影轩看着他咬了咬牙,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快速地飞掠出去。 看着影轩离开,蓝幕羽慢腾腾地踱回池水里面,将整个身子都泡在略显的滚热的水里面,酥酥麻麻的感觉从皮肤一直透到了心里面。 他仰躺在水里面,看着天上闲散的浮云,不由地将手臂搭在额头上面,缓缓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蓝幕羽躺在水里面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而影轩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没有立即将他叫醒,由着他睡了将近一个多时辰。 他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影轩亮晶晶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看到他睁开眼睛淡淡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声音在夜色里面说不出的柔和:“师兄醒了?” 身上酥酥软软的,甚至连心里面都是这种感觉,但是蓝幕羽也有点不太明白心里面的这种酥软究竟是泡的时间太长还是因为实在是过于疲惫,淡淡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影轩的眸子微微一暗,伸手将他从水里面扶了起来,将一直放在怀里的衣服也拿了出来,笑道:“天气有点凉,我带了厚点的衣服过来。” 蓝幕羽依旧点头。 精致的院落里面,火离花依旧,阁楼里面零星地点着几盏灯光。 蓝幕羽心中微微一暖,看了看他身边的影轩笑道:“已经这个时候了,你也回去睡吧。” 影轩沉默了一下,墨色的眸子清凌凌地看着他,犹豫地低声说道:“我想和师兄一起睡。”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心里面零零散散地落成一团,一时之间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判断,点了点头。 影轩眸子顿时一亮。 刚刚到了早上睡觉的那个门口,一个影子闪了出来,挡住了大片的橘黄色光芒。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殇落伸手抚在门框上,唇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看见他身边的影轩的时候,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异样。 蓝幕羽还来不及开口,影轩就接道:“难得在这里遇到他,我带师兄去周围转了转。”他只好闭上了嘴,向殇落笑了笑。 殇落抿了抿唇,视线落在蓝幕羽换了的衣服上面,神色不变,淡然道:“你今天早上的时候似乎不是这件衣裳。” 蓝幕羽沉默,依旧是影轩接口道:“天气太凉,自然要穿得厚实一点。” 殇落不由地侧目看了他一下,挥了挥衣袖从门口走了出来,说道:“去外面转了一天你也应该累了,先睡吧,又什么是明天再说。” 蓝幕羽只觉得这话说不出的熟悉,只是听到这话的心境似乎有点不一样了,还是点头。 看着殇落离开,影轩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进去吧。” 蓝幕羽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低落下来,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地带了一丝小心。 蓝幕羽点了点头。 铺好床,两个人肩并肩地躺在床上,蓝幕羽似乎依旧有点心不在焉,平躺着微微合着眼睛,看着精致的床帐,好长时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影轩眨了眨眼睛,身体向下面移动了一点,拉开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腰上,将自己整个人都靠近他的怀里,然后满足地蹭了蹭,说道:“师兄有心思?” 蓝幕羽扭头看了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微微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说道:“睡吧,时间不早了。” 这明显是哄小孩子的语气让影轩心中涌起一股怒气,但是还没有表现出来,这股怒气就失去依凭悄然消散,他微微一叹,又在他怀中蹭了一下,干脆像小孩子那样撒娇说道:“师兄也睡。” 蓝幕羽又扭头看着他,灯火已灭,从外面照进来的月光将房间里面的一切都照得一片安宁,从他的这个方向只能看见小孩子亮晶晶倔强的眼睛,以及嘟起来的嘴唇,蓝幕羽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尖,轻笑道:“人小鬼大,睡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搂紧了怀中的孩子,闭上了眼睛。 影轩轻轻笑了一下,将脑袋全部埋在蓝幕羽怀中,也合上了双眸。 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病的良药,或许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心情不好的时候。 一早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日上三竿,温暖的阳光从白生生的窗纸透过来,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小小的密闭空间,涌动着一种祥和的气息。 蓝幕羽扭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自己整个人强势地抱在怀里影轩,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说道:“这么醒过来没有叫醒我?” 影轩低低一叹,略有些不舍地放开了手臂,忽然又高兴起来,从床上跳到地上,将自己的衣服快速地穿在身上,看着蓝幕羽笑道:“师兄醒过来的时候不是一直头晕吗?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躺躺?我把饭端过来。” 蓝幕羽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笑道:“没什么了,睡的时间长了一点,今天倒是没有那种感觉,再说今天我还有点事情要和殇落商量。” 影轩乖巧地点了点头,系好衣带,将蓝幕羽的衣服从衣架上拿在手中,看着他说道:“我帮师兄更衣吧,我还记得小的时候师兄帮我穿衣服的样子。” 看着已经是俊美少年的影轩,不知道为什么,蓝幕羽轻叹了一声,爽快地下了床,站在地上,微微张开双臂向影轩笑道:“小轩倒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师兄了。” 影轩俏皮地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将衣服披在了蓝幕羽身上。 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天色已近隅中。不过这里的起居明显地要比外面吃一些,所以说这个时辰对于处理什么事情来说,倒是刚刚好。 熟悉的亭子,周围是全盛的火离花,一盏冒着热气的悠悠清茶,再加上说得上凉爽的天气,蓝幕羽忽然有一种再也不想离开的感觉。 举步跨入亭子里面,他闲闲地在殇落面前停了下来,略一抬头看了看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笑道:“阁下这日子是过得越来越清闲了。” 殇落懒懒地动了动身子,手臂撑起来放在石桌上面,手掌撑着脑子,另外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捏着碗盖掠着金黄色的茶水,也笑道:“那也比不上殿下君王不早朝啊。” 蓝幕羽脸色莫名地一红,无奈一笑,又喝了一口茶说道:“闲话说尽,我们是不是应该谈一谈正事了?” 殇落眨了下眼睛,身子直立起来,神色也稍稍严肃了一点,似笑非笑地看着蓝幕羽说道:“你想要和我说什么正事?” 千年狐狸! 蓝幕羽忍不住心中一叹,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略微思考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殇落问道:“说之前,我要先知道一下筠寰对我下格杀令的事情。” 殇落神色顿时一正,认真地看着蓝幕羽的脸,一时之间并没有开口。 第四十九章 不知道沉默了多长时间,殇落喝了一口茶,淡淡开口反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可能?” 蓝幕羽抬头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他长长叹了一生气,苦笑了一下,也喝了一口茶,淡淡问道:“那么,换一个问题,我要怎么样才能到筠寰去?” 殇落又是一阵沉默,最后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蓝幕羽,声音里面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你说的是哪一种到筠寰去?外面多的是人要将你带到筠寰去。” 蓝幕羽不由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了。” 他沉默地站了起来,向四周看了一眼,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留念,但是这种神色很快便消去,向殇落仔仔细细地俯身行了一礼,墨色的发丝缓缓散了一身:“幕羽最近就会离开,就不向阁下告辞了。” 他说完,也不等殇落回话,直起身飘然而去,长长的头发和他的衣带一起散落在清风里面,宽大的袍袖迎了风,飘扬的像是碧空中的云。 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手中茶碗的殇落看着少年离开的身影,莫名地一声轻叹,眸子里面难得地闪过一丝怜-惜。 “后悔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转出来的洛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了顿,然后在蓝幕羽原先坐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茶碗,皱了皱眉。 “凉了。”语气淡淡的。 殇落将视线从蓝幕羽离开的方向收回来,扭头看了看洛天,也伸手摸了摸蓝幕羽刚才用过的那个茶碗,沉默了一会儿,也说道:“凉了。” 洛天重新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呷了一口,缓缓咽下,淡淡说道:“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脸上露出这种表情来。” 殇落懒散笑了笑,一口一口喝着自己杯子里面也凉了的茶水,笑道:“你这是在说我心肠变软了?这算不算是夸奖?” 洛天忍不住“扑哧”一笑,将杯子放在桌子上面,伸手在他头发上面摸了一下,墨色的眸子里面露出淡淡的温柔来,小声道:“去睡一会吧。昨天下午折腾了一下午,晚上又没睡,你也该困了 殇落微微摇了摇头,清澈的眸子里面果然带了淡淡的疲惫。 洛天迟疑地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他身后,伸手搭在他的肩上,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样劝。 殇落微微放松身体,靠在他的怀里,然后懒洋洋地笑了起来,说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难不成还不放心?” 洛天忽然苦笑起来,缓缓合一下眼睛,低声一叹,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确实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而且这么长时间死的人估计好多连名字都忘记了,但是只要是真正见过年少的殇落的人都明白,蓝幕羽对他来说是不同的,因为现在的蓝幕羽,几乎就是当年的殇落 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一个自己陷入泥潭,明明知道却强忍着不开口提醒,这简直就是一种对灵魂的凌迟,完全不下于再完完整整地经历一回。 他拍了拍他的肩,又说道:“回去睡吧,眼睛都睁不开了。” 殇落轻哼了一声,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了起来,并没有开口。 “殇落?”洛天眸子里面闪过一丝诧异,迟疑地伸手推了推他的肩,“回去再睡吧?” 清俊的眉宇轻轻皱了皱,昏昏沉沉的殇落听到这话摇了摇头,喃喃说了一句什么。 洛天陡然间愣了一下,迟疑地伸手缓缓撩开披散的墨色发丝,几缕白发在一片黑色里面分外醒目。他手指顿了顿,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二百年了啊。 蓝幕羽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等在房间里面的人愣了愣,疾步走到他身边俯了下身,恭敬道:“师父怎么到这里来了?” 洛寒眸子眨也不眨一下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蓝幕羽微微低着头,恭谨的等着师父训示。 “坐吧。”洛寒轻声一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 蓝幕羽迟疑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只是神色依旧恭谨。 在逍遥谷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师父都习惯放任他们自己学习,但是有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将他叫到身边坐下来,只是这样的情况毕竟是很少的,一般都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不过这一次……蓝幕羽轻轻抿了一下唇。 洛寒如常地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茶碗,视线却是落在不知名的虚空之中。 蓝幕羽也习惯了这种沉默,微微低着头。 “你要去筠寰是吧?”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洛寒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扭头看着他。 蓝幕羽不由地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师父知道了?” 住在逍遥谷的时候,师父似乎一直都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姿态,现在竟然……他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不知道是不是愧疚的感觉。 洛寒看着自己这个略显得陌生了一些的徒弟,低低一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将茶碗放在桌子上面,站了起来,淡淡道:“带着影轩去吧。” 蓝幕羽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听到这话怔了一下,急忙道:“这恐怕……” 洛寒扭头看着他,眸子缓缓眯了一下,又说了一遍:“带着影轩去。” 蓝幕羽沉默了一下,只好点头。 洛寒又拍了拍他的肩,离开了房间。 洛寒后脚刚刚踏出房门,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外面的影轩就冲了进来,看着蓝幕羽的神色微微焦急,快步走到他身前,急声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看着他这简直像是防贼的样子,蓝幕羽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无奈道:“不过是让我去筠寰的时候带着你罢了。” 影轩先是一喜,然后便是一呆,本来想问那个应该是他父亲的人有那么好心吗,话说出口却变成了:“你去筠寰那个鬼地方干什么?” 这个世界上能将那个漂亮到像是桃源秘境的地方叫作鬼地方的,估计也只有他的这位师弟了,蓝幕羽摇了摇头,说道:“有点事情要去那边处理一下。” 至于什么事情,却不能告诉影轩,不然估计自己这辈子是不用进那个地方一步了。 影轩明显听出了这话里面敷衍的意思,执拗地看着蓝幕羽,干巴巴又问道:“有什么事情非要去那种地方?而且还是你亲自去?要不你告诉我什么事情我帮你办吧。” 蓝幕羽心中一叹,只好将自己师父抬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影轩说道:“是师父交代的一些事情,既然你怎么说了……” 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听到影轩冷哼了一声,冷笑道:“他能有什么事情?就是有事情他怎么不自己去办?” 他们父子两个人的这种情况,蓝幕羽已经见怪不怪了,摊了摊手道:“我要去筠寰,你究竟要不要去?” 影轩微微迟疑了一下,抬头犹豫地看着蓝幕羽,小心地点了点头,略想了想,小心问道:“筠寰可是那群老头子的地方,而且还……师兄什么时候去?” 蓝幕羽知道他隐过去的地方是指老头子们对他下格杀令的事情,也并不介意,想也不想说道:“就今天好了,反正这里的人我认识的也不多,也用不着专门告别。” 影轩眨了眨眼睛,清亮的眸子圆圆地看着蓝幕羽,可怜巴巴的样子让蓝幕羽心中一软,微微一叹,笑道:“那你说什么时候吧,不过最好尽快。” 影轩迟疑了一下,他到这里来的时候并没有想着要这么快地离开,颇有点茫然,略想了想,说道:“三天之后怎么样?” 蓝幕羽摇了摇头,闲闲地喝了口茶:“三天时间太长,在这里我总觉得变数太多。” 影轩不由地心中苦笑,这个地方变数不多什么地方变数多? 他略一犹豫,还是坚持道:“就三天之后吧。我到这里来的时候约了一个朋友来这里见面,他大概后天就到了,总不能不见一下。” 蓝幕羽只好点头,不过倒是没问他的那位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在算不上很久之前,但是也不算是太晚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弟也算是那个圈子里面的人了,所以对现在他在这里等一个朋友的事情,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第五十章 一身白色的袍子,明朗高贵的丹凤眼,性感的唇,淡淡笑起来的时像是正午的阳光,十指修长白皙,但是相比起蓝幕羽来,明显的粗了一圈,握着一根青玉箫。 蓝幕羽看见影轩这位所谓的朋友的时候,只感觉到脑子里面“轰”的一声巨响,眼前晕晕乎乎的一片。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刚刚二十出头的男子苦笑了一下,没有开口。 但是男子明显是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的,唇角微微一弯,似笑非笑地奚落道:“简明玉告诉我你在这边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说着玩呢,没想到你还真的敢到这边来。难不成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蓝幕羽脸色微微一黑,抿了抿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封云山以北的各个国家,他们的下一任继承人虽然算不上很熟悉,但是彼此之间都是认识的。眼前的这个人,化成灰他都知道,就是明池国的太子殿下,潇叔叔的长子,明池国实际的掌权人涧沫羽。 只听他说的那一句话,蓝幕羽就彻底明白过来。 感情封云山以南的事情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好一会儿,蓝幕羽迎着涧沫羽让人头皮发麻的视线,低声一叹,无奈道:“你到这里来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的吧?我怎么不知道明池国的掌权人现在这么闲适了?” 涧沫羽微微一笑,瞥了眼自己身边神色小心的影轩一眼,在蓝幕羽身边坐了下来,淡然笑道:“明池国的事情,就不劳殿下操心了。至于来这里的事情……”他微微抬了下头,向左右看了看,眸子里面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来,声音淡漠,“如果不是可能,我这辈子是不想到这边来了。” 蓝幕羽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惊异,不动声色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么……” 他看着涧沫羽,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瞥了眼颇有点战战兢兢的感觉的影轩。 影轩正小心翼翼地探查他得神色,没想到正好接触到他得视线,身体陡然间一抖,想要说什么,又狠狠咬了下牙,没说出来。 涧沫羽斜睨了一眼影轩,唇瓣不由得微微翘起,懒洋洋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面,笑道:“那是因为我欠你身边的那个人一个人情,他非要我现在还,我也没办法。” “这样……”蓝幕羽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侧头看了看身边额头上渗出薄薄一层冷汗的影轩,又接着说道,“看样子这个人情还是不太好还得。” 涧沫羽顿时又恢复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和潇叔叔以前看人的时候颇有点相像。 “太子殿下,闲话说尽,我觉得我们还是快一点进入正题怎么样?”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沉默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那就先说一说我这位脑子不怎么转弯的师弟,究竟请阁下千里迢迢到这个地方来干什么来了吧?” 或许是听到蓝幕羽话中“脑子不转弯”这五个字,涧沫羽“扑哧”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一直站在蓝幕羽身边,连坐都不敢坐下的影轩,然后才笑着说道:“其实要说起来也很简单,我听说殿下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是吧?” 蓝幕羽心中一动,已经有点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平静地点了点头,道:“这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奇闻异事了。我身体一直不太好似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一直多亏了潇叔叔,最近几年,身体倒是大有起色了。” 涧沫羽淡然一笑,心中有点奇怪这位对他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防范的感觉,难不成自己的这张脸那么难于取信于人吗? “既然你已经叫我父皇潇叔叔了,那么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幕羽如何?你叫我沫羽便好。我们以后说不定打交道的时候还很多,一直殿下和阁下的称呼,不是太过生分吗?” 蓝幕羽抿了下唇,清澈的眼睛凝视着他,一时并没有答话。 涧沫羽淡然笑着任由他看着自己,闲适地端起了手边泡好的茶水,呷了一口。 蓝幕羽微微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沫羽。” 名字是叫了出来,但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僵硬的感觉,涧沫羽不由地心中一叹。不过能到这种程度他似乎应该满足了,毕竟两个人要算起来,真正地认识不过第一次。 “幕羽。”他微微一笑,蓝幕羽脸色顿时黑了一片。 看着磨磨蹭蹭聊了大半天,但是死活不进入正题的两个人,一直站在边上的影轩终于在涧沫羽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发作了。 对于蓝幕羽他是恨不能将他含在嘴里,放在心上,但是涧沫羽却不然,以前的时候他就是能不见就不见。 这个时候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将他请过来,心里面本来就憋着一口气,现在又听见蓝幕羽亲昵地叫他名字,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冷冰冰道:“我找你来是让你帮忙的,你还要废话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话,蓝幕羽顿时眉头皱了一下,看了看又恢复似笑非笑神色的涧沫羽一眼,淡淡说道:“影轩年纪还小,不懂事,还望沫……羽不要介意。” 影轩脸色又黑了一层,只是碍着蓝幕羽不好发作,只好狠狠地瞪了影轩一眼。 沫羽微微一笑,看着影轩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得意,沫羽点了点头笑道:“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幕羽不必担心。” 幕羽两个字叫的颇为暧昧,影轩现在是彻底后悔将这个碍事的混蛋叫过来了,而蓝幕羽,听到这两个字只感觉到心里面微微一颤,微微皱了皱眉。 得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影轩恨不得直接将他踢出去的神色,涧沫羽才将视线继续移到蓝幕羽身上,优雅笑道:“我专门跑一趟到这边来,只是听说殿下中了醉玲珑是吧?” 果然如此,蓝幕羽不由地心中一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不知道自己身中醉玲珑的事情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了,如果不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了…… 似乎知道蓝幕羽在顾虑什么,涧沫羽好心地解释道:“目前为止,那边高层我知道的就我和简明玉知道,幕羽不必担心。” 蓝幕羽心中稍松,点了点头,略一沉思,问道:“影轩叫你过来,难不成是你知道怎么样解醉玲珑?” 明池国的皇族和其余的几国略有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皇室的直系成员多数都精习医术,潇叔叔是如此,他的这位长子,十一二岁的时候名扬诸国,最重要的就是他是四国中首屈一指的神医。 这是他或者是简明玉都比不了的。 不过解醉玲珑的毒吗?他心中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似乎可能性不大,不然也不会…… 果然,听到他的这话沫羽就摇了摇头,笑道:“能解醉玲珑的人,沫羽这辈子还真没见过。我到这边来只是因为我知道怎么样才能压制醉玲珑罢了。当然,如果你希望他发作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半个时辰之内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蓝幕羽感觉到自己唇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又说道:“知道怎么样压制醉玲珑的人,似乎不只阁下一个吧?” 殇落就可以,不然现在站在两个人面前的很难说会是谁了。 似乎早就料到蓝幕羽会这样说,沫羽微微一笑,道:“但是能够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除了我你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蓝幕羽脸色微微一变,顿时沉默下来。 跟在他身边随时随地帮他压制醉玲珑,这个诱惑实在是不小。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影轩眸子里面渐渐有了一抹焦急之色,倒是沫羽,没有一点其他的表情,闲闲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水。 说实话,在驰援这个地方,最让人向往的估计也就是这里实在是过于优渥的外在条件了,山水温泉,房舍建筑,衣食供应,无一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豪华的存在。 但是待的时间太长了也有一点不好,再回到原来的世界的时候,连骨头里面都是这种酥酥软软的感觉,很难再在原来真实的世界上活下去。 如果实在忍不住一直住在这里的时候,那么长时间的看着这同样地缥碧河火离花,又会觉得这一辈子都像是生活在梦中一样不真实,到了最后,生命还没有终结,其实人已经死了。 蓝幕羽缓缓抬起了头,看着沫羽淡淡说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欠了影轩什么人情。” 涧沫羽不由地微微一愣,影轩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师兄就不用问这么多了,反正他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就是了,这样不就好了么?” 蓝幕羽缓缓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睛淡淡说道:“一直跟在我身边,太子殿下付出的太多,我想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情能让太子殿下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影轩顿时哑口无言,看着那双清澈的黑色眼睛,心里面莫名地悸动了一下,抿了抿唇,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的视线不由地柔和起来。 看着互动的两个人,涧沫羽终于忍不住轻轻一叹,但是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看着影轩笑道:“我早知道这样说瞒不住他,现在相信了吧?” “什么?”蓝幕羽微微惊愕,实在没想到整件事情竟然是…… 第五十一章 涧沫羽看了看神色略显得惊慌的影轩,苦笑道:“其实根本没什么人情,他能把我从明池国叫出来不过是因为……” 话还未全部说出,影轩忽然开口冷喝道:“够了,我不想让他知道。” 涧沫羽抿了抿唇,看了看影轩,又看了看脸色茫然的蓝幕羽,掩饰的端起茶来饮了一口。 蓝幕羽缓缓回头,看着自己身边神色惊异不定的影轩,轻轻抿了一下唇,淡然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说也罢。不过殿下专门过来的一趟的好意幕羽只好心领了。明池国诸事繁多,潇叔叔又一向不在,殿下还是请回吧。” “师兄……”影轩顿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眼巴巴地看着神色淡漠的蓝幕羽。 蓝幕羽听到他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淡然一笑,清澈的眸子里面却带着一种微微的暖意。 影轩心中一悸,缓缓低下了头。 看着互动的两个人,涧沫羽忽然一叹,将手中的茶碗放到桌子上面,轻轻的“嗑”的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面分外清脆。 他缓缓站了起来,低声说道:“那么,沫羽只好告辞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并没有站起来。 看着涧沫羽飘然离开,影轩扁了扁嘴,干巴巴地看着蓝幕羽,期期艾艾说道:“师兄……” 蓝幕羽伸手拍了拍他得肩,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来,才说道:“不过是因为什么,你都欠他一个极大地人情。不管他是以什么身份来的这边,他的第一个身份都是明池国的太子。” 影轩将头垂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也算不得什么人情,他来是因为……” 话音还没有落下,蓝幕羽便苦笑了一下,打断他道:“在这个世界上,我的身份和他相若,要说是他的知己,估计谈不上,但是要说了解,除了我估计也只有同样身在这个位子上的其他几个人了” 他微微一顿,抬头看着影轩,眸子里面清凌凌的暖意让影轩心中一甜,苦笑道:“太子、太子,既然有这个身份,那么要做出的事总要对得起这个身份。” 影轩微微一呆,有点不明白他再说什么。 蓝幕羽微微一叹,知道他不会明白,其实除了身在这个位子的人,又有谁能真正地明白? “比如说在国家和亲人之间,只要他是太子,选择的都会是国家。” 影轩怔了怔,微微皱了皱眉,还是摇了摇头。他迟疑了一下,看着蓝幕羽认真说道:“如果有一天有人让师兄在国家和池家的那两个兄弟之间选一个,师兄会选谁?”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国家和自己之间师兄会选谁,但是……他心中颓然一叹。 蓝幕羽身体一震,澄澈的眸子里面全部都是认真,一字一句说道:“国家。” 影轩忽然感觉到自己心中一沉,微微的寒,像是无孔不入的风,让他的心一片沁凉。 知道他不能理解,蓝幕羽微微一叹,苦笑道:“这个……估计你以后就会明白了吧,或许也不会,但是没什么,你只要一辈子都这样就好。” 影轩神色依旧呆滞,好一会儿才喃喃开口道:“为什么?” “就为了太子这两个字。”蓝幕羽淡然说道,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含在嘴里,一片苦涩,他还是咽了下去。 影轩怔怔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抿了抿唇,忽然一笑说道:“我知道了。” 蓝幕羽心中忽然感觉到一抹异样,正想问他明白了什么,但是对上他温和的眸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不过是微微一叹。 “我们明天就走吧。不过在走之前,我有一件事需要和你说一下。” 影轩点了点头,笑嘻嘻道:“什么?” 蓝幕羽又是一阵困惑,似乎他说完“我知道了”四个字之后,心情就莫名地好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说道:“离开驰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只当是我身边的一个隐形人便好。” 影轩愣了下,疑惑道:“隐形人是什么意思?” 蓝幕羽又是一声轻叹,无奈解释道:“就是只能看,只能听,但是不要出手干预。” “为什么?!”影轩一下子从椅子里面跳了起来,圆滚滚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蓝幕羽,拳头狠狠握了起来,蓝幕羽甚至看见他的衣衫都在微微颤抖。 他苦笑了一下,又说道:“这样吧,在我开口要求之前,不要干预我的事情,不然,你就待在这里吧。” 影轩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蓝幕羽心中稍松,这一次去筠寒,其实他心里面一点把握都没有。 好好休息了一夜,蓝幕羽起身的时候,看着外面绿色的树荫,以及柔和清凉的风,心里面一下子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不是那种忙碌的倦意,也不像是懒洋洋的慵懒,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充实的感觉。 刚刚整理好衣服,洗漱完毕,影轩就进来了。 一身白色的袍子,水墨画般的 眉宇,白玉一般的脸颊,仿若施朱的红唇,配上唇角浅浅的微笑,一种意气奋发的感觉扑面而来。 “师兄准备好了没有?”影轩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问道。 蓝幕羽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点了点头:“好了,不过用过饭再走吧。” 影轩又是一笑,拍了怕自己身上背着的袋子,笑道:“不用,我们还是趁着现在天气凉爽早点上路吧。再过一两个时辰天气就该热了,我们那是时候再吃好了。” 蓝幕羽也不是非要用完饭再走,便点了点头。 “筠寒的事情完了之后,师兄打算去什么地方?还要回土国吗?”跟在蓝幕羽身边走着的影轩,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蓝幕羽,笑着问道。 蓝幕羽也回头看了看他,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异样,只是影轩一直处在莫名的兴奋之中,并没有看到。 他沉默了一下,也笑道:“也说不定会回寒颖,这边的事情……” 他没有完全说完,如果筠寒的事情完结了,那么这边的事情应该就全部结束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了,只是这里的事情完了之后能不能回到寒颖,他还真是没有把握。 “回寒颖?”影轩愣了下,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土国的事情师兄不管了吗?” 蓝幕羽模糊地应了声,埋头赶路。 “那我也要和师兄一起回去。”影轩伸手搭在蓝幕羽手臂上,眨了眨眼睛。 蓝幕羽笑了笑,由着他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他的头发,清澈的眸子里面露出一抹宠溺。 “要开始了。”看着相携而去的两人,隐在花丛中的洛天神色复杂,淡淡说了一句。 他身边的殇落抿了一下唇,怔怔地看着那两个人,唇角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洛天扭头看了他一下,低声叹道:“现在要阻止还来得及,不过只要他们离开了驰援的范围,就再也来不及了。” 殇落忽然回头,看着洛天冷哼了一声,淡漠说道:“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要开始了,我怎么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我现在放弃。” 洛天忍不住苦笑,想问一句“你脸色那么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还是没敢问出来。 殇落这个人,只要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其实心软的一塌糊涂。 “两位,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要一起用吗?”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提声问道。 “不用了,我们也要离开了。” 他和殇落所在的火离花林不远处,也转出两个人来,同样地一身白色袍子,只是一个腰带是浅青色,另外一个却是纯白,正是洛寒和洛玄。 洛天微微抿了一下唇,淡然道:“那就不打扰了。” 洛寒抬头看着他,忽然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开。 站在他身边的洛玄看了看自己离开的弟弟,又看了看一脸苦笑的洛天,一声长叹道:“这段时间他心情不好,你就将就一下吧。” 洛天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看着洛玄转过身才撇了撇嘴。 刚才的那句话,似乎是在请求原谅吧?他怎么觉得这位在幸灾乐祸? 殇落看着离开的两名白袍男子怔了怔,面无表情地看着洛天说道:“我回去睡一觉。”然后转身离开。 洛天眨了下眼睛,最终不过是一声苦笑,看样子心情不好的还不只是洛寒。 ——第三卷·惊天巨变·完—— 第四卷:扑朔迷离 第一章 已经是第五天了。 蓝幕羽轻轻将手上的茶碗放回紫檀木的桌子上面,发出轻轻的一声脆响。在略显的安静的房间里面格外的清晰。 他微微仰着头,和着双目人有清凉的风一阵阵的吹拂在脸上,树叶的香味,让人有一种很难得的心旷神怡的感觉。 殇落说只要他离开驰援就会有数不清人的人想要将他带到筠寰来,他原本还没有那么相信。 但是在刚刚离开驰援的时候,一股锐利的剑锋蓦地向他的颈项扫过来,他才不得不相信。 感觉到剑锋扫过来,他下意识地身体一沉,手指并成剑,像剑锋敲下去。 但是来的人明显也不是易于之辈,剑招未老,斜着便斜向他的手臂。 他微微一惊,旋身让过,寒光闪闪的剑身几乎是贴着他的腰划过去的,只是这一会的时间也足够他转到偷袭者的身后,另外一只手虚虚的勾住了他的颈项。 常见顿时僵在了半空中,他不由得一叹,苦笑了下说道:“至于这么下死手吗?” 被自己抓住的人明显的要比他高出很多,想要制住他,几乎整个身体都贴在他的后背上,透过薄薄的布料,即使是在夏日,那人的肌肤也像是没有一丝暖意,让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差一点连手都放开了。 没听见男子的回答,他微微一愣,然后便霍的明白过来,手掌向上一展一收,狠狠地掐住了她的下颚,但是还是有点迟了,温热的血一滴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放开了男子的下颚,男子身体一个踉跄,没有她身体的支撑,身体轮式瘫软了下来。 这个时候一边的影轩也反应过来,跑到他身边帮着他将男子扶着平躺在地上,不管不顾变身收集点她几处大穴,又将一颗药丸塞到了他的口中,一股水灌了下去。 男子渐渐薄弱的呼吸缓缓平稳下来,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才有时间看这名男子。 大约有一米八多的身材,肌肉结实,覆盖在修长的骨架上面,皮肤白皙,甚至说得上苍白,脸上带着一条白巾,至露出浓黑的眉,以及阖上的眼眸。 他下意识地想要将他的面巾接下来,伸手探脉的影轩却及时阻止了他的动作,看了看他扣在自己手上的手指,一边放开一边说道:“应该是影殿的人,只要脸见了光,即使从这里逃出一条命去,回去也会被直接处死。”“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一名死士。 将手收回去,仔细看了看男子身上的衣着,一身绿色的紧身衣,腰带扎在腰上,不想这个时候其他的人那样将其余的丝带长长的飘扬在衣摆上面,而是打了个结,短的绝对不会妨碍到他的动作,通体的布料都是很常见的棉布。 头发也扎了起来,束在头顶,干净利落,只要是行家一看,就明白这是一名很专业的杀手。 “影殿是什么?”一边看着影轩上上下下的忙绿,他帮不上什么忙,便闲闲的问道。 对于筠寰,知道一点便一点。 影轩忙里偷闲看了他一眼,一边从身上取出银针来,一边解释道:“是筠寰四殿之一,转暗杀,其实基本上就是死士。” 他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几针落下去,男子闷哼了一声,一股黑血慢慢从他的唇角一了出来。 影轩松了一口气,抹了把汗,将他身上的针利落的拔了出来,看了看他说道:“暂时死不了了,但是他一直藏在身上的药过于霸道,想要去根,只能等以后了。” 他点点头,略想了一下,伸手轻轻搭在他的下颚上面,伸手一错,将他的下颌骨卸了下来,一面刚刚弄醒他有自杀。 影轩看了他一眼,顿时明白过来,拔出身上的匕首打在他的脖颈上面,又是几针扎下去,男子低吟了一声,慢慢清醒过来。 看着那双渐渐睁开的眸子,蓝幕羽心中忽然一沉,有一种怪异的负重感向他涌了过来。 那是一双什么样子的眼睛啊! 似乎是在黑暗里面等待时间太长的缘故,瞳孔明显要比一般的人大一点,只是空忙的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即使是前世见到的人体模型,似乎也要比他身上有灵气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知道落入人手里的缘故,他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双算得上漂亮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眼睛原来就在的位置,像是一个已经成型的木偶。 他和影轩对视一眼,看到影轩眉头皱了一下,冷声问道:“你属于影殿的哪一阁?” 他怔了一下,沉默的没有开口,对影殿这个地方是一点都不熟悉,就只能等着影轩问话。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男子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似乎不过是维持着睁开眼睛这个动作。 影轩顿时又皱了皱眉,手臂下压了一点,锋利的刀刃陷进了血肉里面,一缕红色在苍白的皮肤上面滑落:“这样吧,你说出这边是谁在负责,我就放你回去!” 男子依旧保持着原样,像是已经死了一般。 他不由得一叹,伸手拍了拍影轩的肩,等他回头看的时候,淡淡说道:“看样子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我们也用不着在他身上再花时间。” 影轩迟疑了一下,也明白确实是这样,略想了想,问道:“又不能放他回去,现在就杀了吗?”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面却有一点迟疑。 蓝幕羽自然是看了出来,知道影轩应该是并不想杀掉眼前的这名杀手,而且自己也并没有这个意思,便摇摇头:“带着他一起上路便是。” 看着这双暗沉沉的像是木头人一般的眼睛,他就知道自己绝对下不了手。 影轩怔了一下,眸子里面闪过什么,视线一下子温柔了下来,点了点头。 蓝幕羽眨了眨眼睛,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转头看着一就躺在地上似乎事不关己的男子,说道:“你刚才应该也听见了,我们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而且也并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只是不能放你离开,我所要的只是你呆在我们身边,没必要再自尽,如果同意,就眨一下眼睛。” 男子沉默,墨色的眼珠动都不动。 蓝幕羽不由得一怔,影轩有皱了皱眉,只能继续盯着男子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没有一点情感的眼睛里面忽然有了一点什么,像是沉沉的水底终于有了一丝涟漪,但是他和影轩还来不及反应,那丝涟漪简直就像是受了惊的小兽一般,快速的隐去消散了。 影轩不由得皱眉,手指微微收紧,眼看着就要搭在他的脖子上面。 他惊了一下,眼疾手快的将他的手打开。 又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影轩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不耐烦的和他一起蹲在边上看着男子的眼睛,却忽然看到那双眸子里面有了一点迟疑,然后像是木偶那般,慢腾腾的眨了下眼睛。 他心中不由得一喜,影轩却是一惊,扶住他的下巴轻轻一合,等了一下会儿,果然见男子没有其他类似与自杀的举动,才稍稍放下心来。 “走吧。”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看了看身边的影轩,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男子。 男子微微沉默了一下,手臂一撑,变轻巧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微微垂着眼睛,并没有看他们两个。 他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又想到以后还要走的路,感觉到头隐隐的疼了起来,微微苦笑了一下,说道:“一路上时间还很长,我总不能一直用‘你’来称呼吧,如果你不介意,路上我就暂时称呼你为烨吧,火华的烨字。” 男子终于迟钝的抬了下头,黑色的眸子里面难得的有了一丝疑惑,迟疑的缓缓的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要出生的意思。 他倒是缓缓吸了一口气,能到这种程度,他已经很满意了。 “走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拍了拍面有不悦之色的影轩,示意三个人该上路了。 第二章 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明显感觉到了凉意,蓝幕羽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原本安静的房间里面竟让已经有另外一个人了,而自己身上则打了一件外袍。 外面明显清凉了很多的阳光照进来,给那人脸上镀了一层薄薄得银光,在他的这个方向,可以看到长长的眼睫毛,轻轻抿起来的唇,以及蹙着的眉间。 那是一名既漂亮的男子,五官精致异常,唇是那种仿若施朱的艳红,舒畅的眉宇,像是陈玉静美的水墨画一般,安静的眸子,笔直的鼻梁,再配上一袭淡青色的袍子。 他进到筠寰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人,站直笔直的身子,发丝河一带一起飘扬,身后是微风乍起的小小树叶,他当时就怔了一下。 一直听他们叫筠寰里面的人是老头子,乍一看见这样美貌的青年男子,他一瞬间还以为是进错了地方。 “是寒颖的太子殿下?”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清淡的凉意,但是却没有任何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也是凉凉的黑色眸子淡漠的看着他。 他突然间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男子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说道:“炎先生吩咐请殿下到湘辉殿去,殿下这就跟我走吧。” 话音刚刚落下,也没等他回答,转身便向前带路,他不由得又是一愣。 “下雨了?”侧着身子站在门口的男子一直没有动静,蓝幕羽看了他一会,淡然问了句,空气里面有淡淡的泥土的清新气息,应该是没错的。 男子终于回头,看了看他,又回头看着门外大片大片的绿色以及珍珠般的水光,点了点头。 蓝幕羽不由得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伸手将身上打折的衣服从身上拿开,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并排着看着外面绿岛奢华的景色。 刚刚到筠寰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地方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面的精灵村庄,但是等到站到了村屋前面的平台上,想下来了一眼,就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筠寰这个地方,要说起来不过是一片打到不知道编辑在什么地方的林子,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时候进了筠寰,也不会知道究竟走到哪里就离开了这片林子。 应该是几千年的老林了,年龄最小的树木也要有几个人合抱之粗,宽大的树冠上面就见着一个接着一个的精致到像是艺术品的树屋,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竟然也是那种树叶的颜色,藏在浓浓的树荫里面,像是一个大大的绿色珍珠。 树屋与树屋之间用空中的长廊和复道连接着,长廊和复道上面盘绕着开着单色消化的细细的藤蔓,精致的像是一条条精美的玉带,虽然这里的人很少用得到这些长廊。 这里的人,不管武功怎么样,只要是离开这个地方,轻功绝对是拔尖的。 不同衣着的人在树屋与树屋之间来来回回的飞行,墨色的发以及各色的长长的飘带在风中飞扬,绝对不会是人间的景色。 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下面的景色。 一场大雨过后,天空是一种澄澈的碧蓝色,浮云悠闲的漂浮在半空中,浅薄的云尾巴似乎就拖在树冠上面,清澈的光芒洒遍这一片美到极致的景色,晶莹的小水珠,像是一颗颗连起来的珍珠水晶。 应该是气候属于热带的缘故,这里的输液以及草木叶片明显的很大,特别是地上丛生的大型花草,一片叶子几乎有一个人大小,像是水仙那种郁郁葱葱的叶片中探出几根手指粗细的绿色长茎,顶上便是硕大的花朵,白的,蓝的,紫的,绿的……只要是你能想出来的颜色,应有尽有。 最多的还有另外一种草,叶片很细,但是密密的像是披散下来的绿色发丝,一片一片的蔓延在地面上,像是一张精致的绿色摊子铺在树荫下面。 “这个地方,即使看一辈子也会惊叹于她的美丽。”他低低一叹,将身体靠在男子另外一边的房门上面。 男子又回头看了看,刚好对上蓝幕羽淡淡微笑的眸子,神色顿了一下,淡淡说道:“殿下在这里住得还算舒服?” 蓝幕羽唇角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来,只是男子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神色淡漠的看着他,那双漂亮的安静的眸子里面,静静的像是秋天的湖水。 和慕景的眸子有些相似,但是又有很大的不同,慕景的眸子像是秋水,但是总是带着淡淡的忧郁,而眼前的这名男子,却仅仅只是安静。 “筠寰这地方很漂亮。”蓝幕羽淡淡地回到道。 男子忽然笑了起来,精美的唇角带了一个并不是太大的弧度,眸子里面也带上了淡淡的暖意,他点了点头,也说道:“筠寰这个地方,确实很漂亮。” 说完这句话,男子转身走到了桌子边上,坐了下来,眼睛看着蓝幕羽。 蓝幕羽迟疑了一下,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给他添了一杯茶。 男子向他点头示意,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又将茶碗放回桌子上面,说道:“殿下可还记得刚刚见到炎先生的时候说过什么?” 蓝幕羽不由的心中一沉,知道他到这里来并不是找自己喝喝茶聊聊天这么简单。 他沉静的点了点头,淡然笑道:“自然是记得的。” 应该是筠寰最中心的地方吧,十八颗巨大的和数值也反复,围成一个巨大的圆,筠寰最早的掌权者们就在这十八颗树上面建起了一个巨大的木质宫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采集来的绿色树干,虽然是木头,但是摸上去却像是暖玉。规模不下于任何一个皇宫,只是还要精美很多。 宫殿群辈分成十八个部分,每一个部分都住着一位筠寰的家族掌权者。 而湘辉殿,就是炎先生所有的那片宫殿群中的其中一个正殿。 在这片宫殿中,和在筠寰的其他地方略有不同,虽然也有一片片的长廊复道,但是真正能看到地面职务的情况很少,除了在几个特定的地方培育者双层花园,其余的地方和在平地上没有任何区别。 跟在在这名淡漠的男子身后,到了湘辉殿,刚刚进去就看到应该是一直等在那里的中年男子,和停在门口的男子有几分相似,秀雅的脸颊,清淡的相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诸神。 “请坐。”中年男子,或者叫做炎先生淡淡说了句,指了指他对面的一张像是透明的与一般的椅子,但是他知道,那张椅子应该也是用某种树木做成的。 他坐了下来,炎先生给他斟了一杯茶,放到他身前的桌子上面。 他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局促感觉,这种感觉要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和在洛玄面前的那种局促又有很大的不同,更像是面对这一种来自对方莫名的威压。 她掩饰的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茶水刚刚从口中划入咽喉,他才知道自己究竟干什么,脸色微微一红。 炎先生却是淡淡一笑,声音温和了不少:“听说殿下找来这里似乎有适合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老家伙商量是吧?” 他顿时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异样的感觉这个时候已经全部消散了,剩下的不过是面对陌生人的不太明显的拘谨。 “眠花谷那边的事情,阁下应该知道一点才对。” 炎先生点了点头,唇角一就喊着浅浅的笑意:“那么,殿下的意思……” 他看着眼前神色淡然的男子,蓦地笑了一下,手指拨弄了一下桌子上面净值的茶碗,神情带出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倨傲,声音铿锵:“慕羽,并没有做一辈子棋子的嗜好。” 炎先生凝视了他一会,蓝幕羽不卑不亢的和他对视。 似乎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面看到了什么,炎先生一直没有太过变化的眸子里面忽然有什么跳了一跳,点了点头,问道:“殿下的筹码是什么?” “土国和池秋玉。”他淡然一笑,清澈的眸子里面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淡漠。 炎先生缓缓垂下了眼敛,黑色的眸子完全掩盖在眼睫下面,声音响是一下子冷了下来:“据我所知,那个人对殿下可不是一般的好。” 他冷笑了一下,淡漠道:“那又如何,无论从一国太子还是刚刚男子来说,我都没办法忍受这种事情。” 炎先生忽然一叹,声音稍微低了一点说道:“殿下一路也该累了,先让澜玉带你休息一下吧。” 第三章 没想到,这一休息就是五天的时间。 “殿下在想什么?” 清清凉凉的声音,蓝幕羽微微一震,掩饰的笑了一下,淡淡说道:“一些旧事罢了。” 在筠寰这个地方,最主要的一点便是要掩藏自己的情绪,因为这里面的所有人,你都不知道究竟心里面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属于那一个派系,一个不小心,自己粉身碎骨是小,连累自己所属的势力就事大了。 澜玉淡淡笑了笑,并不追究,沉默了一下说道:“炎先生命在下请殿下到湘辉殿去。” 醒过来看见澜玉的时候,蓝幕羽就知道应该是炎先生终于和那边打成了一纸,所以说并不吃惊,只是心中一瞬间感觉到沉甸甸的。 晨以前就说过,他这一辈子估计就是劳心的命,还真是没错。 他抬头看了看门外的景色,心中莫名的暖合起来,将手中把玩的茶碗放回桌子上面,笑道:“现在就去?” 澜玉点了点头,也将说中的茶碗放下,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乎是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重合的姿势,蓝幕羽心中不由的一叹,只是这一次澜玉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维持着这种姿势看着他,他只好率先举步。 这次澜玉带着他到湘辉殿去,颇有点奇怪,因为他们竟然是破天荒的从繁复的长廊上面过去的,两个人并肩走在长廊上面,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拥挤的。 “池秋玉,最近还好吗?” 澜玉忽然出声,蓝幕羽楞了下才明白过来,这个地方的人自然都是认识秋玉的,他略微想了想,淡漠说道:“似乎算不上好。” 身边的男子微微沉默,淡然点了点头。 蓝幕羽也是一阵默然,不太明白这位对于秋玉来说究竟是敌是友。 他现在忽然有点埋怨起秋玉和寒玉两个人来,如果自己了解一点他们的事情,也不会弄到现在的地步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秋玉知道自己到了这个地步,只怕脸色黑的能挂下一层黑灰来吧。 他颇为无奈的想到。 一路再也无话,等到进到湘辉殿的时候,蓝幕羽才发现湘辉殿里面竟然不止炎先生一个人。 和炎先生坐了对席的男子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草绿色的袍子,袖口很宽,露出一节精致但是绝对不会显得瘦弱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一个化为古朴的手链,唇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到他进来,一点都不避险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在男子的视线下,蓝幕羽有一瞬间的窘迫,但是很快便镇定下来,几步走到两个人身前,向炎先生微微扶了一下身,也并不会房间里面的另外一名男子,淡淡说道:“先生既然这个时候交慕羽过来,想必事情已经有了结论了吧。” 炎先生看了看他,点了下头,说道:“殿下的心思我们已经明白,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殿下既然想加入这里,只能按照这里的方式来办了。” 不过是试探而已,蓝幕羽唇角含笑,淡然点头:“自然。” 炎先生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异样,伸手指了指房间里面的另外一名男子说道:“他叫浅焰,刚好有点事情想要筠寰,殿下不妨就跟在他身边历练吧,也刚好了解一下筠寰的事情,据我所知,殿下应该对筠寰的事情知之甚少。” 明摆着的事情,蓝幕羽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点了下头,又向被称作浅焰的男子扶了一下身,低声说道:“以后又不是的地方,还请阁下提点。” 说到这里,事情似乎已经结束了,就三个人来说,蓝幕羽对于另外两个人都算得上陌生人,这个时候当然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至于另外两个人,似乎也不是善于聊天的人。 浅焰最先起身,向炎先生礼貌的点了点头,说道:“打扰良久,我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炎先生看了他一下,唇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来,但是在蓝幕羽还没有开的几看清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也起身向他点了点头。 浅焰回头看着身边蓝幕羽,声音一下子温和了不少,笑道:“正好有点事情请教殿下,如果殿下没有事情要和炎先生详谈,一起走如何?” 蓝幕羽看了看炎先生,炎先生向他点了点头,他抿了下唇,对浅焰说道:“那就到叨扰了。” 两个人一起出门,蓝幕羽有点心不在焉,他墨镜的觉得浅焰说完要和他一起走之后,炎先生眸子里面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闪过,但是这丝灵光闪的过快,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眸子里面的那丝兴味是什么。 走出了湘辉殿的范围,浅焰似乎注意到了蓝幕羽一贯的沉默,淡淡问道:“在想什么?” 听到他语气异样,蓝幕羽愣了下,抬头看着她才发现草绿衣衫的男子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干净,反而带着一种认真和倦意。 他不由得有了一丝异样,这算是在自己面前卸下伪装了吗?又或者是另外一层伪装? 他沉默了一下,没说什么。 男子忽然笑了起来,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温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淡淡笑道:“你还真和他说的一摸一样。” 蓝幕羽不由得一怔,那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是有生生忍住。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秋玉这个名字只能是池秋玉了。 “阁下说的是池秋玉?”声音冷漠,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男子又是一笑,像是颇为无奈的样子,淡然道:“自然是他。” 他略一沉默,想蓝幕羽这边凑近了点,声音低低的:“离炎先生远一点,知道吗?” 蓝幕羽还没有反应过来,浅焰已经支起身子,距离也成了普通人的那种距离,就像是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浅焰眸子里面不有的闪过一丝无奈。 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蓝幕羽感觉到犬神上下脱力的厉害,想要全身都谈到床上,但是又看到房间里面的另外一个人,强撑着维持着坐姿坐在椅子上面。 澜玉一只正怔怔的坐在椅子里面看着外面,有一口没有口的抿着茶,看也不看蓝幕羽一眼,让蓝幕羽忍不住怀疑他究竟又没有看见自己回来。 既然不能躺床上休息,蓝幕羽只好也陪着他坐在椅子里面,看一眼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偶尔喝一口茶,时间过得不是一般的漫长。 天色完全按下来的时候,房间里面也完全黑了下来,外面邻近的木屋里面一站一站的点亮了灯火,像是绿色里面一个一个的明珠,又像是光翼。 已经将整整一壶茶全部喝完的澜玉像是终于被暗下来的天色惊醒一般,插完在手上一顿,扭头看着一只陪在自己身边,但是没有开口的蓝幕羽一眼。 房间里面光太暗,蓝幕羽只看到一双清亮安静的眸子,静静地想实现在天空中安静的星星,在没有其他反应的时候,那双眸子已经转向了别的方向。 将茶碗缓缓放回桌子上面,僵坐了一个下午的澜玉缓缓起身,视线对着外面暗沉沉的天色,淡漠说道:“看着天气今天晚上应该有雨,殿下注意将窗子关严一点。” 蓝幕羽并没有起身,只觉得现在的澜玉怪怪的,听到这话里貌似说道:“谢过搁下了。” 澜玉顿了一下,又说道:“那么,打扰了。” 蓝幕羽不由的沉默,澜玉应经出了房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一个下午没有动的缘故,脚步颇有点踉跄。 蓝幕羽看着淹没于黑暗中的背影怔了好一会儿,猜也缓缓的从椅子里面站起身来,腿脚已经全疆了,特别是双脚,麻酥酥的脸站起来都困难。 他也懒得关窗,小心的一步步的挪到床边上,重重的将自己扔到床上,直觉的一天的倦意一下子全部席卷而来,缓缓合上了双眸。 第四章 三天的时间几乎是一瞬而逝,只是那天晚上蓝幕羽熟睡之后根本没有关窗,所以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脑子里面就昏昏沉沉,现在刚刚好了一点,不过用影轩的话来说,最好不要见风。 应该是筠寰上层的意思,两个人刚刚到筠寰之后影轩就被代理了他的身边,知道那天晚上才急匆匆的回来,就看到他和衣躺在床上,外面是瓢泼大雨,屋里面潮湿阴冷,简直不想有人烟的样子。 “我要走了,你还要留这样的脸色给我看吗?”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蓝幕羽无奈的看着蓝色难看的影轩,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已经三天了,这位的脸色是越来越差了。 而且那天的事情,虽然算不得是一时疏忽,但是也有情可原才对吧。 沉着脸的影轩冷冰冰扫了他一眼,冷哼了声说道:“师兄要走便走,似乎和我没什么想干的吧?难不成现在想起来要叫上我这个师弟一起去了?” 蓝幕羽心中又是哭笑,微微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抹了抹影轩散落在悲伤的发丝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蓝幕羽的声音,反而脚步声渐渐远了一点,影轩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怒气来,蹭的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蓝幕羽说道:“师兄不觉得有什么事情需要和我解释一下吗?” 沉默的回头看着他,蓝幕羽顿了顿,微微摇了摇头道:“还真没有。” “你……”影轩惊怒地看着他,半响说不出来一句话。 “如果是因为我现在要和浅焰出去的事情,我只能说抱歉。”蓝幕羽看着他,认真的加了一句,手指试探的伸出了袍袖,但是一瞬间想到什么,又不由得将手指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 “师兄可是再来这里之前就决定要做什么了?” 脾气似乎是一下子变平定下来,影轩漫不经心的从椅子里面站起来,想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堪堪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黑色的眸子里面平静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蓝幕羽心中微微一震,这样子的影轩他一概是第二次见了,第一次是在静寰宫,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有那种心中一凉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淡漠说道:“难不成你想我一辈子雌伏于人下吗?” 影轩鼎鼎的看了他好一会,忽然苦笑了起来,喃喃道:“雌伏吗?师兄竟然是这么想的。” 忽然间想到什么,蓝幕羽心中莫名的一紧,但是好在影轩现在在钻“雌伏”的牛角尖里面去了,只看到他拂袖转身,淡漠的说了一句:“随你吧。”然后便离开了这个木屋。 蓝幕羽怔了一下,强压下心里想要挽留的想法,随着他的动作也转过身,目送他离开。 只是刚刚转过身就刚好看到也这个时候从另外的一个木屋飞身过来的浅焰,眸子里面的神色便是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变。 “他这是怎么了?”浅焰看了看刚好和自己擦身而过的影轩,刚才似乎听见某个人鼻子里面极为不屑的冷哼声,让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 蓝幕羽倒是神色淡然,背负着双手说道:“不过是刷小孩子脾气罢了,没必要理会他。” 浅焰又伸手摸了摸鼻子,不过既然眼前的这位明显的不想再提这个问题,他也只好装作不在意,大量了一下蓝幕羽,问道:“我们要去的估计你也熟悉,准备好了没有?” 蓝幕羽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是几件换洗的衣服而已,我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浅焰笑了笑,说道:“那倒是,只是不知道殿下现在又没有白手起家的感觉?” 蓝幕羽不由的笑了笑,点头说道:“你不说还没有感觉出来,还真是有这种感觉,不过我觉得炎先生应该不至于这么苛责后辈吧?” 浅焰不由得将视线移到她的眼睛上面,莫黑色的眸子清亮亮的,但是一丝浅浅的笑意,也在看着他,不着痕迹的将视线转开,浅焰只是一笑,并没有接口的意思。 蓝幕羽心中微微一沉,但并没有表现出来,看了看天色说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似乎是这个时候才想起天色的问题来,浅焰也跟着转了下身。看了看外面已经升至空中的的太阳,眨了下眼睛,无奈说道:“看样子我还真是年纪大了,没想到这一睡就这个时候了。” 蓝幕羽不由得抿了抿唇,微微一笑,并没有要接口的意思。 蓝幕羽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筠寰这个地方确实是过于得天独厚。 即使是在正午时分,林子里面迎面吹来的风也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宜人凉爽,让本来十分枯燥的赶路一下子舒爽了不少。 不知道是哪一代定下来的规矩,只要是进入筠寰的范围,所有的人都只能步行或者轻功赶路,他和影轩进入筠寰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规定,所以说现在跟在浅焰身后在树丛中飞掠,并没有觉得奇怪的。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平两个人的脚力,现在距离开筠寰应该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蓝幕羽擦了下额头上面的汗迹,看了眼没有一点疲惫表现得浅焰,淡然说道:“希望在筠寰边上准备了马车,马也成。” 浅焰回头看了他一眼,脚下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轻巧的在一颗大树上见停了下来,笑道:“是我疏忽了,现在歇一歇再继续吧。” 蓝幕羽也跟着他停了下来,只是相比起浅焰的闲适来,他伸手扶住了身边的树干,看了浅焰一眼,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无穷无尽的树林,淡淡说道:“筠寰出来的人,轻功不会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吧?” 浅焰实在忍不住“噗嗤”一笑,背靠在树干上面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还真说不定是这样,不过或许还应该加上一条,在沉崖的时候,似乎也很难看到走路的。”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像是一下子平和了下来,蓝幕羽微微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问道:“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现在应该能说了吧?” 浅焰看着他这了下眼睛,蓝幕羽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这个表情似乎说不出的熟悉,但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却是忘记了。 “知道秋玉的势力边界在什么地方吗?” 浅焰的神色认真了一点,眸子清冷冷的看着蓝幕羽。 蓝幕羽神色也是一怔,脑子里面瞬间闪过几个念头,说道:“木国?” 浅焰不由得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呢。” 知道自己猜对了,蓝幕羽却是一声苦笑,淡淡说道:“他却是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不过是我胡猜的罢了。” 浅焰眨了下眼睛,没有明显的是否相信的神色,只是说道:“原来如此。” “我一直因为要动池秋玉还需要一段的时间。”蓝幕羽抿了下唇,虽然脸上没有表露,但是心理明显的便是一沉。 浅焰淡淡一笑,干脆靠着树干坐在数值上面,抬头懒洋洋地看着树叶中间落下来的星星点点的光斑,清澈的眸子像是一块白水晶:“本来还不到时候,不过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 蓝幕羽感觉到他话里面有没有说出来的意味,而且音乐的明白现在这个时候动手应该和自己胡然搀和一脚脱不了关系。 今天似乎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时候,两个人莫名的又沉默下来。 阳光渐渐西斜,一块光斑落在浅焰安静的脸颊上面,将她的神色找的莫名。 浅焰似乎一下子惊醒了一般,站起身来换换舒展了一下身子,说道:“歇也歇够了,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了,今天傍晚之前出不了筠寰的话,只怕只能在林子里面过夜了。” 蓝幕羽也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林子外面有马车没有?其他这样干过路的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是恨不得直接在马车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浅焰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柔和,点了点头笑道:“自然是有的,因为几乎每个离开筠寰的人都是这种想法。” 第五章 墨蓝色的袍子衬着白玉一般的脸颊,眸子也是墨蓝色的,深的像是一潭寒泉,脸颊稍显苍白,但是却有成年男子的棱角,一双精美的剑眉斜飞入鬓,让他整个人像是从画像里面走出来的雪山仙人一般。 看到他的时候,那双墨蓝色的眸子里面渐渐浮起一丝笑意,在他开口之前,淡然道:“寒颖的太子殿下吗?幸会。” 蓝幕羽看见眼前的这名男子的时候,怔了好一会儿。 虽然外貌完全变了,但是那双眸子,他估计自己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忘记了。 前世的颜阳,这一世的清君。 所有人都出去的时候,蓝幕羽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身体整个的靠在椅子里面,笑不可抑。 刚刚离开筠寰的林子的时候,浅焰就告诉了他,要对付秋玉的,并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说到这个人的时候,浅焰的神色很奇怪。 他当时不过是随便应了一声,因为急着赶路的缘故,全身酸疼,甚至都有点迷迷糊糊的,靠在车厢里面的大软枕上面,动都不动一下。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对他来说不管对付秋玉的是谁,都无所谓吧? 但是无论怎么样他都没有想到,要对付秋玉的人竟然是这个人。 前一世的颜阳,这一世的清君。 他忽然有点疑惑起来,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究竟是有了什么样的姻缘,才能在转世的时候都能牵扯不清。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笑声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位自己熟悉,但是又不熟悉的男子,神思不知道飞散到什么地方去了。 房间里面安静的可怕,忽然一直沉默的男子低低叹了一声,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蓝幕羽收回了散乱的思绪,继续怔然看着他。 坐在椅子里面的清君扶着扶手缓缓站了起来,迟疑的走到了他的身边,缓缓向他伸出手去,蓝幕羽沉寂的看着他,清凉的眸子里面神思恍惚。 “……弟弟。” 略显得苍白的唇角,微微动了动,声音里面也满是迟疑,冰凉的手指却是轻轻触碰着他的脸颊,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复杂。 听到这话,蓝幕羽似乎回过神来,眨了下眼睛,然后苦笑了一下,双手无力的搭在扶手上面,低声道:“这个时候,我是不是也要说一声幸会?” 清君怔了怔,也是一声苦笑,在他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看着他说道:“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以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说。” 蓝幕羽侧着头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神情中露出一丝疲惫来,淡淡说道:“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一时之间……”他又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清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明白过来。 “你早就知道是我?” 这话问的有点不清不楚,但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明白的。 要说这世界上真正了解他的人,除了凌紫,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甚至晨和秋玉,都没有那么了解他。 清君又是一阵迟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原来的时候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你到了这边之后,我就知道了。殇落强拉了一个人进来,我不可能不知道。”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又问道:“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对付秋玉是你的意思还是筠寰那群人的意思?” 既然他能知道蓝幕羽就是他,那么秋玉的身份自然也瞒不住他。他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罢了,不过即使知道,其实也没什么用处吧? 清君又是一阵沉默,在蓝幕羽清淡的视线里面不由的微微垂下了头,不太愿意看他的眸子,声音也带着一种低沉:“是我,筠寰的人……也有份。” 他的这种神情,蓝幕羽抿了一下唇。 别的人在这个时候低下头应该是因为愧疚,但是眼前的这个人,蓝幕羽却知道他不过是因为有点不太想面对自己罢了。 他点了点头,房间里面顿时又是一阵沉默。 他并不想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对付秋玉,就像是前世他对付仇人的时候,他也没有问过一句一样,因为要说起来,他也算是知道的,只是他一直选择无视罢了。 清君缓缓抬头,看着他,苦笑:“你还是不问?” 蓝幕羽抿了下唇,忽然从椅子里面站起身来,视线微微低垂,有意的避开了他的视线,淡然道:“我有点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几步就走到了门口,刚刚伸手搭在门把手上面,手臂上面便是一紧,五指紧握,像是要将他的手臂完全捏碎一般。 “你还是不问吗?” 狠狠将他拉着转过身来,直直的盯着他的眸子,就像是将他从逃避中拖了回来一般。 蓝幕羽不过是瞥了一眼他的眸子,里面压也压不住的怒火让他沉默的低下来头,只是依旧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臂。 “说话!”暴怒的声音从咬牙切齿的口中吐出来,五指又是一紧,钳的他手臂发疼。 蓝幕羽忽的冷笑了一下,蓦地抬头,冷冷盯着眼前暴怒中的男子,声音冷冰冰的像是深秋的寒潭:“你想让我说什么?又想让我问什么?” 压抑着怒火的眸子顿时闪过一丝狼狈,下意识的想要转开视线,但是又强行让自己看着眼前这双自己不熟悉的清寒的眸子,一时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蓝幕羽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冷笑着又问道:“你究竟想让我问什么?我的哥哥,问你为什么非要置于死地,还是为什么非要置现在的秋玉于死地?这似乎没什么好问的吧?难不成我到现在了还不明白吗?” 狼狈让清君转开了视线,想要放开抓着蓝幕羽的手臂,但是手指刚刚离开那只手臂,手腕上蓦地一紧,耳边蓝幕羽继续冷笑:“难不成哥哥是想让我问为什么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会喜欢上自己的弟弟吗?” 清君霍的抬头,怔怔的看着蓝幕羽。 蓝幕羽疲倦的放开了他的手腕,眸子里面寒光散尽,有的不过是一重接着一重的疲倦罢了:“我困了,想先去睡一会儿。如果你还真的顾念兄弟之情,有什么事就等明天再说吧。” 话音落下,他再也不想多看清君一眼,转身离开。 清君下意识的伸手,似乎是想要挽留什么,但是手指伸到半空,却缓缓蜷缩了手指。 神情疲惫的回到自己暂时的房间,蓝幕羽重重倒在床上,忽然发现最近一段时间自己似乎一直在做这个动作,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有忽的庆幸这个时候浅焰已经离开了,不然看到他离开清君房间的那个样子,不管自己到筠寰的想法是什么,这个时候估计所有的事情都要泡汤了。 慢腾腾的合上眼睛,也不是真的疲倦,就是什么都不想想,不想听,恨不得一直这样子闭着眼睛睡过去。 躺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外面天色渐暗,他还是了无睡意,只好怔怔的睁开眼睛,但是…… “你来这里干什么?”和他摊牌的勇气不过是一时的,那种意气散尽的时候,他又是闲闲散散,似乎没什么脾气的蓝幕羽。 这话是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屏风边上的清君说的,但是他却没有转过头看他一下。 伸手伏在雕花的屏风上面,清君听到他的话抿了下唇,向床边走进了几步,低声说道:“到了吃饭的时间了,你身体一直不好,饮食还是应该注意一点。” 蓝幕羽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还是不太想起身,直直的看着虚空中的某处。 “小……枫……”又向着床边走了几步,清君叫着这个名字的时候神色复杂。 听到这个名字的蓝幕羽却是霍的回头,视线里面刹那间闪过一丝绝望一样的悲伤,但是这丝悲伤就像他出现的一样又突兀的消失了。 “陛下这是在叫谁?” 现在的清君,已经是竹国的君王,叫他一声陛下还真的没什么。 清君眸子里面却是悲伤一闪而逝,干脆几步走到他床边,微微俯着身子看着他。 从窗子透过来的光被他的影子挡住了一些,少年安静的脸颊藏在浅浅的暗淡里面,眼睫半垂着,黑玉一般的眸子里面全是默然。 清君却极是固执,又叫道:“小枫。” 躺在床上的孩子指尖微微一颤,只是那双眸子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反应。 清君忽然就笑了起来,身上摸着那张自己并不熟悉,但是又很是熟悉的脸颊,又低声叫了一句:“小枫。” 蓝幕羽觉得他简直就像是在举行一个什么仪式,明明毫无意义,但是却固执的坚持着。 “小枫”两个字,强调的不过是两个人早已断掉的血缘。 蓝幕羽心中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于言语的悲伤,在他第六次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极地的应了一声,或者也不算是应,只是嘴唇里面发出了一个没什么意义的音节。 但是清君的眸子却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唇角微微弯起,剑眉飞扬,明朗的像是出生的朝阳。 蓝幕羽看着他愣了下,抿了抿唇,脸色莫明的一红,转开了视线。 “小枫。”清君缓缓俯下身将他抱在怀中,脸颊在他肩窝里面极轻的蹭了一下,却再无反应。 蓝幕羽迟疑的由着他抱着自己,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僵硬,但是又像是强行让自己忍着什么。 忽然他身体微微一颤,脖子上面渐渐地能感觉到一丝温热,暖暖的。 他终于迟疑的将手掌抬了起来,搭在了靠在自己怀里的清君的背上。 清君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起身来,想蓝幕羽强笑了笑说道:“起来吃饭吧,你身体一向不怎么好,再因为这个胃病犯了,就麻烦了。” 蓝幕羽看着他强装的微笑,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应了一声,慢腾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虽然算不上很温馨,但是也算是想和。清君真的像是一个哥哥一样,时不时的给他布菜,偶尔还说几句土国的趣事。蓝幕羽安静的坐在他身边,神情柔和。 等下人们收拾了盘碟,清君看着喝着茶的蓝幕羽说道:“我刚刚让人准备好了浴水,你泡一会儿澡再睡吧。” 蓝幕羽看了看他,应了一声,将茶碗放回桌子上面。 他刚要起身离开,清君却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下面的人粗手粗叫估计你也用不惯,今天我帮你按一按吧,赶了好几天的路,全身酸疼的厉害吧。” 蓝幕羽不由的一阵迟疑,理智的觉得应该拒绝他才对,但是对上那双安静的墨蓝色眸子,莫明的就心软下来,唇角露出一抹柔和,点了点头道:“那就拜托哥哥了。” 清君眸子骤然间一亮,笑了起来。 将全身的衣物脱得仅剩一件(不认识)裤,蓝幕羽有些迟疑的看着正在细心地准备着软巾皂英等物的清君,眸子里面有了一丝迟疑,隐隐地还有点后悔。 这个时候清君正好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转头刚好对上蓝幕羽迟疑的眸子,不由的笑了一下,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看着蓝幕羽隐忍的视线,笑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笑的时候几乎都是我在帮你洗澡了,现在才知道害羞吗?” 蓝幕羽蓦地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重复道:“小的时候?” 清君看着他的表情不像是作伪,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疑惑的问道:“你不记得了?” 蓝幕羽看了他好一会儿,摇了摇头,他确实不记得两个人小的时候有什么交集,而且一直觉得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是在“极尘”才对。 清君脸色微微有点泛白,低声说道:“你先到水里面去,这个房间要说起来还是有点冷的,不要感冒了。” 蓝幕羽隐约的知道自己应该是有点事情忘记了,也顾不得什么,将身上最后一片布料脱下,抬脚跨进了浴桶里面。 浴水放的刚刚好,他在浴桶里面坐下来的时候,浴水刚好能淹住他的脖子。 伸手撩着水洒在蓝幕羽的头发上面,清君想了一下才问道:“你记得最早的事情是你多大的时候?” 蓝幕羽略微想了一下,威武皱了皱眉,淡淡说道:“八九岁吧。” 清君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惊诧,低声喃喃道:“怎么会?” 蓝幕羽微微抿了一下唇,眸子里面有了淡淡的恍惚,声音也压得很低,像是一瞬间回到了过去的记忆里面:“其实很早的时候应该是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的,但是后来发生了点事情,小时候的事情就记得七零八落了。” 清君手指一颤,声音低:“是温姨去世的事情?” 蓝幕羽微微颤了一下,看似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清君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我们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长时间没有等到清君说话,蓝幕羽迟疑的问道。 听到这话,清君眸子里面忽然闪过一丝柔和,淡淡笑道:“你那个时候,和现在几乎一点都不一样,调皮的像是一个小猴子,只要离开了视线,就恨不能上房揭瓦。” “这样?”蓝幕羽眸子里面露出一丝诧异来,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小的时候竟然是那种脾气,上房揭瓦吗?还真是不敢想象。 清君不由的一笑,说道:“上房揭瓦还算好的,你做的最过分的一回把那人的书房也烧了,害得他损失了很大的一笔生意,气得他差一点心脏病突发。” 蓝幕羽直觉他口中的那个人应该是他的父亲蓝宇翔,惊讶的回头看着他,问道:“烧了书房?”他笑了起来,“那倒是难得我现在还活着。” 清君摇了摇头,视线很柔和,笑道:“那个人的脾气,其实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我以前的时候还很奇怪你们两个人的关系,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你小的时候的事情竟然忘得差不多了。” 蓝幕羽又是一阵迟疑:“他的脾气很好?” 他明显的有点不太相信,如果那个人的脾气还算好的话,那么这太阳是不是就要从西边出来了? 清君无奈一笑,解释道:“那个人的脾气当然不好,但是对你却是不同,甚至对他的别墅里面居住的人,相比外面的人来也有很大的不同。” 他顿了一下,说道:“就比如说你烧他书房的那次吧。如果是外面的人,即使不会家破人亡,被逼得跳楼的也比比皆是,最起码也会被暗中处理掉。但是烧掉他书房的是你,他就自己气得几乎把客厅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摔了个干净,却连你的汗毛都没有伤到。” “蓝宇翔,也算是把你宠到天上去了。”清君第一次叫那个名字,却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淡淡的就像是淡淡再说他一个熟悉的朋友的父亲的名字罢了。 蓝幕羽更是诧异,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有点昏昏糊糊的看着清君。 “不相信?”清君“扑哧”一笑。 蓝幕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脸上便是一红。 清君看到他这样孩子气的表情,不由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一边将皂英摸到他的头发上面,一边笑道:“再说一件事吧,虽然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他略微想了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神情却是柔和。 “应该是在你五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我刚好七岁。蓝宇翔那个人,除了脾气有时候实在不怎么样之外,独占心也是很强的。他从你小的时候就喜欢将你抱在怀中,,但是后来的时候,你却走的和我越来越近。老头子嫉妒了,就直接将我赶出了他的别墅。将我随便让给了一个酒鬼来养,不然也不会后来被卖到了‘极尘’。” “怎么会?”蓝幕羽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这样幼稚的像是一个孩子的男人,说的是蓝宇翔那个人? 清君微微一笑,伸手揉着他的头发,笑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如果不是我的亲身经历,我也不会相信。但是我说的那个人,确确实实就是蓝宇翔那个男人。” 蓝幕羽眨了眨眼睛,舒服的靠在浴桶里面,即使再不相信,但是心理面隐隐约约的还是相信了的。只是这种相信,却比之不相信来…… 他忍不住心里苦笑,低声向清君说道:“我们似乎偏题了吧?” 清君一阵错愕,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他那位父亲的事情实在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抱歉。” 蓝幕羽淡然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该知道的总是要知道的。” 清君又是一阵沉默,等了一小会而,用水冲干净蓝幕羽头发上面的泡沫,才又说道:“我们的事情,我以后在和你说吧。磨蹭的时间有点长,水有点凉了,你还是快一点从水里面出来才是。” 每天都洗澡,所以身上并不是太脏,再说现在的这个时代,即使真脏也脏不到那里去。 蓝幕羽听到他的话应了一声,在浴桶里面站了起来,水珠像是一粒粒的珍珠一般从他光洁的背上滑落,清君不由的眨了下眼睛,伸手从边上的架子上面取下一块大软巾,裹住了蓝幕羽的身子。 在浴室里面擦干净身子,蓝幕羽由着清君给自己穿好里衣,才回到只和浴室一墙之隔的卧室。 他现在有点相信清君以前的时候一定是照顾过自己的,不然也不会对他的习惯这样熟悉。 柔软的床铺上面已经铺好了薄被,只是除了放在床头的一个枕头之外,被子上面还半压着一个软枕,大约有半人大小的样子。 清君看着他怔怔的看着那个枕头,不由的笑了笑,说道:“你小的时候总是要抱着东西才能睡着,我不知道你那个习惯还有没有保留着,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如果用不着了,我拿走它也就是了。” 蓝幕羽摇了摇头,却并不回头看他,只是心里面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让他心中升起一种异样,觉得或许家人就是这个样子吧。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清君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你先睡吧,我也该回去了。” 蓝幕羽沉默的点头。 清君又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却是颓然一叹,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地合上了房门。 蓝幕羽沉默的听着“吱呀”的一声响,心理面却一瞬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今天一天的事情,简直多的像是过了几十年一般。 第六章 一连三天,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谈秋玉的事情,只是整天整天地闲靠在椅子里面,低声的闲谈,其实多数时候不过是清君说,而蓝幕羽是诧异的看着眼前微笑的男子。 “怎么可能?我竟然全部不记得。”他轻轻放下茶碗,唇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清君微笑地摇头,说道:“我倒是很奇怪你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在蓝家旧宅的记忆,应该不都是坏的吧?” 蓝幕羽不由地沉默,然后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夕阳西沉,周围都是一片金黄,现在已经渐渐入秋了,只是在木国完全是夏天的天气。如果一直住在这里,应该是看不到冬天和雪花了吧? “怎么了?”清君看出蓝幕羽瞬间的恍惚,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 蓝幕羽淡淡笑了笑,只是眸子里面依旧带着点失神,说道:“没有,就是觉得看不见雪花有点可惜了。” 清君眸子微微一闪,声音柔和:“那么我们就换一个地方好了,你喜欢什么地方?要不和我直接去竹国?竹国的最南边,有千年不化的大雪山。” 蓝幕羽愣了下,失笑道:“不过是说说而已。再说这里的事情也走不开。” 清君有一瞬间的沉默,蓝幕羽顿时反应过来,原来两个人逃避了三天的话题,竟然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挑出来了。他轻轻抿了一下唇,神色沉着。 清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我可以不对付池秋玉。” 蓝幕羽神色一顿,缓缓合了下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如果我不呢?” 清君有是一阵沉默,然后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了。”声音里面全是怅然。 他顿了一下,问道:“那你到这边来是怎么回事?我听浅焰说你似乎要……”他并没有说完,但是知道蓝幕羽应该是明白的。 蓝幕羽微微沉默了一下,又叹了一声道:“我本来以为你应该是明白的。” 清君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哭笑,点了点头:“只是不太敢相信罢了。不过如果不是这样,也就不是你了。” 蓝幕羽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房间里面安静的有些可怕,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院子的门口忽然传来吵闹的声音,他怔了一下,隐约的听出其中一个声音竟然是沉…… “怎么回事?”低声喃喃了一句,看向边上的清君。 沉这个人,每天说的话数量有限,什么时候也学会大吵大闹了? 可他没听错,沉的声音谁然没怎么变化,但是明显有点激愤的感觉。 清君正皱着眉,感觉到蓝幕羽的视线,便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是太明白。 他正要开口说自己出去看一下,沉的声音忽然清晰了不少,声音提的很高,嘶哑的让蓝幕羽打了一个寒战:“让那个人出来!蓝幕羽,如果你还是一个男人就出来!” 房间里面的两个人都是一惊,蓝幕羽更是霍地站了起来,就要出去,却被清君忽的伸手拉住了。 “怎么了?”他用眼神示意,但是瞬间眸子里面便有了一点明悟。 这里是清君的地盘没错,但是只要是傻子也知道,这里的人绝对不会只有他的人。 他心中一沉,然后心中苦笑,看样子这三天自己过得实在是太闲逸了。 她伸手拂开清君的手,向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可以应付,几步就走到了门口。 “什么事情吵成这样?” 刚刚推开门,就看到了被拦在院子门口的沉,眸子里面微微一变,但是几乎瞬间就恢复过来,神色温和。 听到他的话,门口的争执的四五个人终于停了下来,沉更是霍的抬头,黑沉沉的视线冰冷冷地盯着蓝幕羽,像是要将他活吞了一般。 蓝幕羽抿了下唇,向门口走了几步,也不避讳沉的视线,淡然问道:“你找我?” 沉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让蓝幕羽心中一惊,隐约地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婊子!” 蓝幕羽怔了一下,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明白他说的是那两个字,只是神色依旧淡然,淡淡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沉狠狠挣了一下抓着他手臂的三个人,眸子里面血丝弥漫,又狠狠说道:“婊子。” 蓝幕羽不由沉默,然后认真得看了看他,眸子忽然一凝。 能一直跟在秋玉身边,沉的身手应该是很不错的,但是这个时候却被三个人简单地就拦住了。蓝幕羽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这个时候认真看,才发现他膝盖骨的位置,隐隐地弥漫着血色。 他心中一跳,隐约地知道应该是秋玉出事了,手心顿时便是湿漉漉的,只是整个手掌都藏在宽大的袍袖里面,看不出来。 “看样子是池秋玉出事了?”他淡淡笑了笑。 沉狠狠地咬着牙,血色从下唇冒了出来,又骂道:“婊子。” “你可以换个词了。”蓝幕羽微微一笑,背负了双手。 “主子简直就是瞎了眼,不然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货色!”沉最后瞪着他看了一下,眼眶像是要裂开一般,狠狠甩了下衣袖,挣开拦着他的三个人,转身便走。 蓝幕羽淡笑着目送他离开,也转身回到了房间里面,剩下的三个下人面面相觑。 “怎么了?”看见蓝幕羽铁青的脸色,清君微微一惊。 蓝幕羽疲惫地跌坐在椅子里面,凝着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秋玉出事了。” 清君心中一惊,快步走到他身边,下意识得将他死死拽紧的双手拖了出来。 殷红的血,清君眸子一缩,放开蓝幕羽的手几步走到墙边,从放着的架子上面取出一个别致的木盒子来,打开,拿了一个瓷瓶,还有一卷丝绢,又快步走回蓝幕羽身边。 “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低声说了一句,清君小心地用丝绢将血污蹭干净,才细心地将膏药涂在蓝幕羽鲜血淋漓的手心。 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去他的话,蓝幕羽摇了摇头,然后问道:“是筠寰的人做的?” 清君手上一顿,点了点头。 这话倒是不假,只要蓝幕羽还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对付池秋玉,最起码不会真的要伤他的性命。池秋玉受伤的事情确实是筠寰的人做的,或者说是浅焰做的,只是这件事他也知道便是了。 蓝幕羽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不由得低声一叹。 即使知道清君一定知道筠寰要杀秋玉又如何?要认真地说起来,清君可从来没有瞒过他他要对付秋玉的事情。 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即使知道秋玉出事了,他也是不能去看他的。 “这个时候离用饭还远,我想去转转,或说我到这里有也几天了,还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 看着蓝幕羽淡然微笑的脸颊,清君心中微微一沉,随后便是一种绝望。 他沉默地将手从蓝幕羽已经包扎好的手上挪开,点了点头。 蓝幕羽从椅子里面起身,向门口走了几步,脚下微微一顿,微微测了测视线,清君依旧半蹲在原来的地方,神色恍惚。 他心中一悸,不由得伸手压在了心口的位置,然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不知道这样子一直拖着两个人的关系算不算也是一种残忍? 他苦笑了一下,却是连自己都没有答案。 等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清君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呆呆的望着蓝幕羽离开的方向,忽然一滴泪就从眼角滑落下来。 隐在暗处的侍从已经,但是责任还是要负的,从暗处闪身出来,头疼压得低低的,低声道:‘主人?“他微微侧了下头,示意要不要派人跟着。 冷漠地看了自己侍从一眼,清君淡漠地摇了摇头,淡淡道:“随他去吧。” 第七 章 夕阳渐渐西沉,天空中最后的一抹亮色终于消散在西天,晚风一阵阵吹佛过来,林子里面的天气虽然还带着白天的热气,但是也渐渐凉了下来。 蓝幕羽沉默地站在林子中央,盯着自己脚下。 宽大的树叶应该是早早就落下来,现在已经有点泛黄,甚至边稍也卷了起来,带着一种沉淀过后的厚重,秋的意味一点点弥漫开来。 或许是触景生情的缘故吧,他忽然的想起了在原来世界的那一片林子。 人工造的林子,怎么样也比不上这里的林子带出来的自然的气息,但是却要比这个地方精致太多。 在前世的时候,只要是秋天,他就忍不住一整天一整天地待在那片渐渐泛黄的林子里面,脚踏在厚厚的落叶里面,有一种像是在母亲怀里一般的安宁感觉。 一天渐渐消逝的时候,西天被火烧云烧成一片姹紫嫣红的眼色,总让他想起那些历史上绚烂的生命,又或者是夜空中一簇簇耀眼到极致烟花,然后整个心都开始跟着茫然。 晨在世的时候曾经笑话他生在黑道竟然还有诗人的气质,但是他知道或许并不能算是诗人触景生情的伤感,而是从他的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与生俱来的忧郁。 夕阳西下之后,天色总是很快变换黯淡下来。 星光升起的时候,蓝幕羽似乎蓦地惊觉过来,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立刻沉声喝道:“什么人。” 话音刚刚落下,腰上便是微微地一麻。 他微微一惊,想要转身,但是身体却像是徒然见石化了一般,连动都不动不了一下,而麻麻的感觉从腰部的位置缓缓蔓延开来,不一会儿脑子里面都是一片片七彩的光环。 他想皱一下眉,但这个时候却连脸上的肌肉都没办法控制。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眼前的光晕渐渐散开,从他背后偷袭的人终于走到了他面前。 一共有两个人,但是他只认识其中的一个——沉。 心里面蓦地便是一松,甚至隐隐的还有一点欢喜的感觉,他心中微微一震,随即便是苦笑,原来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过,罢了,反正爱就是爱了。 挣扎了半天,只是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只好用眼神示意,定定的看着一脸阴郁的沉。 只要是秋玉的人,就绝对不会伤害他。即使现在沉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面,他都相信这一点,更不要说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沉真的想把他怎么样,用的就不会是麻药了。 沉死死的盯着他,忽的冷哼了一声,冷冰冰看着他说道:“你先回去吧。” 蓝幕羽不由得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这话是向他身边的另外一名男子说的。 果然,沉话音刚刚落下,他身边一直垂着手的男子微微俯了下身,旋即便消失了。 蓝幕羽眨了下了眼睛,不知道他这是在搞什么鬼。 沉定定的又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伸手从怀里面拿出一个小纸包来,在蓝幕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枚黑色的药丸就灌进了他的喉咙里面。 “如果主子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将纸包随手扔到地上,沉冷淡地说了一句,伸手将他挟在手上,飞身掠到树上。 耳边是一阵阵的风声,身子被沉一只手臂夹着,倒也没有多难受,看样子这位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身子微微一顿,飞掠的沉终于停了下来,蓝幕羽视线虽然低垂,但是也隐约地是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木屋。 沉微微迟疑了一下,才将他又紧了紧,快步向那个屋子走了过去。 蓝幕羽觉得秋玉应该就是住在这个地方了,他看着眼前略显得破旧的屋子,眼睛里面莫名的感觉到一酸,心里面沉甸甸的难受的厉害。 木门“哎呀”一声打开了,入目的是平实的土地面,虽然看得出来应该是整理过的,但是却依然有点坑坑洼洼的感觉。 秋玉这一辈子,估计都没有住过这种地方吧? 随着沉向前面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床,厚实的一张被子,虽然是粗布,但是还算干净。被子下面隆起一点,从蓝幕羽的方向,只能看到墨色的发丝散落了一床,略显得干燥枯黄。 沉在床前停了下来,低着头看着床上的人,低声说道:“主子,你要的人我给你带过来了。” 自从自己进来,床上的人就没有一点反应,蓝幕羽心中一沉,但是身体简直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连动都动不了一下,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中莫名地急躁起来,想要抬头看看床上躺着的人,但是却根本无力抬头。 沉话音落下的时候,床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沉身子一顿,蓝幕羽忽然感觉到后颈微微一凉,不由得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原来是抱着自己的人……哭了。 轻手轻脚地撩开被子,蓝幕羽终于看见床上的那个人,一身白色亵衣,手指无力地放在蓝布的床单上,苍白的厉害,宽大的袖口似乎一下子宽大了不少。 他心神不由得一阵恍惚,身体忽然被向上颠了一下脸颊朝上被沉双手抱在怀中,轻手轻脚地放到了床上,然后盖上了被子。 蓝幕羽愣愣的看着沉的那张脸,只是沉的视线一直在秋玉脸上,根本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沉恍惚地看了秋玉好一会儿,终于将视线落到蓝幕羽脸上,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将他向秋玉怀中推了一下,转身离开。 蓝幕羽怔怔的看了他离开的方向还一会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 这是……什么意思? 不由的心中苦笑,忽然想起来,既然是让他来看秋玉,怎么也应该把他身上的药性解了吧,这算是怎么回事? 温柔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蓝幕羽心中稍稍一松,这最起码证明他还活着。 怔怔的看着屋顶,全身都动不了的蓝幕羽略微有点失神,刚刚知道秋玉出事的时候心中慌乱可见一斑,但是这个时候靠在这个人怀中,鼻子里面是熟悉的味道,颈子边上温柔的呼吸,心里面反而茫然起来。 “沐……阳……” 熟悉的低低的声音,蓝幕羽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竟然是身边的秋玉在叫这个名字,他下意识地回头,脸颊刚好蹭到床上另外一个人的额。 滚烫的感觉,他悚然一惊,霍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低着头看着秋玉的脸颊。 苍白的脸颊瘦削了不少,带着一种病态的殷红,唇瓣也是苍白,干裂开来,带着一缕血丝。 唇角张合之间,又是低低的一声:“羽……” 蓝幕羽缓缓垂下眼睫,才恍然感觉到原来药力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 沐阳…… 羽…… 他不由得苦笑,伸手摸了摸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的厉害。 “秋玉?”微微皱了皱眉,蓝幕羽低声叫了一声,拍了拍昏沉的人的脸颊,床上的人轻轻皱着眉,唇角动了一下,依旧闭着眼睛。 略微想了一下,蓝幕羽从床上下来,伸手撩开了他的被子,迟疑了一下,解开了他身上薄薄的一层亵衣。 蓝幕羽眼睛徒然间便是一缩,紧紧抿了下唇。 胸口的伤口并没有包扎,长长的一道从左肩一直划到小腹上,血肉翻卷开来,肩的位置甚至露出了白色的骨节。还好的是伤口周围的血迹都已经清理干净,淡淡的药味儿慢慢在房间里面弥散开来,明显是上过药的。 那么,也就是……他心中一沉,俯下身去仔细看着那道可怖的伤口,终于看到伤口深处微微发白。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蓝幕羽直直的盯着那道伤口看了好一会儿,蓦地转身大步走到门口,伸手拍了拍木门,提声道:“去叫沉过来。” 话音刚刚落下,木门“哗”地便被推开了,沉沉着脸冷冰冰地看着他。 蓝幕羽抬眼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面忽然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还一会儿才冷声说道:“他身上的伤口应该紧紧上过一层伤药,并没有找人专门看过。” 第八章 沉冷冰冰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冷笑道:“殿下想说什么?” 忽然想到什么,蓝幕羽皱了下眉,说道:“不管事情究竟是怎么样子的,现在应该该带他去看大夫。”他微微抬了下下巴,眸子里面却是冷漠。 沉继续死死盯着他,然后又是一声冷笑,冷声道:“然后让太子殿下去向自己主子邀功吗?” 蓝幕羽不由得皱眉,隔了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如果现在放任他身上的伤口不管,他照样活不过这几天。” 听到他的这句话,沉几乎是立刻冷笑道:“反正都一样,我倒是情愿主子死在这个地方,要不然不是平白便宜了别人?蓝幕羽,我以前敬你是我家主子的人,但是实在是没想到怎么无耻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蓝幕羽抿了下唇,甩手关上房门,又回到了房间里面。 他烦躁地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之外,这个简陋的房间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秋玉身上的伤口已经再也耽搁不了了,再说现在的天气又是……他甚至不确定会不会明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身边躺着的就是一具尸体。 忽然想到什么,蓝幕羽脚下蓦地一顿,快步走到床边,低着头看着躺在床上轻轻蹙着眉的秋玉。 让沉同意带他家主子出去就医看上去是没什么希望了,而继续带着这里唯一的下场便是秋玉死了之后自己被沉杀了陪葬。这样的死法,两个人实在太冤了一点,而且,就现在着局势看来,应该还不到这一步才对。 他低着头看着秋玉蹙紧的眉间好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想要将那丝褶皱展平,但是指尖滑过光滑的肌肤的时候,触手的全是死亡一般的滚烫。 他不由得微微一叹,又撩开了刚刚整理好的白色亵衣,目光避开胸口上可怖的伤口,伸手在他胸口上按压了几下,寻到了那个地方,一缕内力蓦地透了进去。 在前世的时候,即使被诸人保护在身后,他也“有幸”见识过几回组织里面刑讯俘虏的场面,那个地方受到刺激的话,只要不是死了,都能醒过来。 “唔……”床上的人骤然间发出低低的一声轻吟,但是并没有醒过来,眉尖蹙的更紧。 蓝幕羽心中微微一沉,指尖的内力大了一点,循着那一点透进了他的体内。 “秋玉?”他微微俯下身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 床上的人唇角微微颤了一下,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一双黑色的像是蝴蝶羽翼一般的长睫毛微微动了动,缓缓地张开。 刚刚睁开的墨色眸子带着一种没有焦距的茫然,还有一种淡淡的不着痕迹的恍惚的感觉。但是即使是这样,蓝幕羽心中还是大松了一口气。 手指收了回来,蓝幕羽小心地拍了拍他的脸颊,低声叫道:“秋玉?听得见我说话吗?” 墨色的眸子动了一下,渐渐有了焦距,对上了蓝幕羽的视线,突然间便是一动,疑惑的神色在那双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秋玉看着几乎是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声音沙哑低沉:“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眸子中乍然露出一抹喜色,秋玉只听眸子的主人柔和的声音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你伤得很重,我们现在必须先离开这个地方。” 昏睡前的事情一下子闪现在自己眼前,秋玉眨了下眼睛,虚弱道:“沉不让你离开?” 蓝幕羽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因为你,他想杀了我的心思都有了。如果你真有个三长两短,不妨在黄泉路上等等我,估计一小会儿便到。” 知道蓝幕羽是在为他宽心,秋玉眸子中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手掌挣扎地从被子里面伸出来,伸向蓝幕羽。 蓝幕羽看了他一下,自然的抓住他的手掌,淡淡一笑道:“现在我把沉叫进来,你让他同意让我带你走怎么样?” 秋玉眨了下眼睛,眸子里面带着一种难得的柔和,点了点头,放开了蓝幕羽的手指。 进房看到自家主子醒过来的时候,沉冷冰冰的眸子里面瞬间闪过狂喜的神色,但是这丝喜悦还没有完全在眸子里面绽放,就被秋玉的一句话打落的一点都不剩。 “主子难不成还相信这个人的话!” 秋玉看着伸手指着蓝幕羽鼻子的沉,眸子里面闪过一丝不悦,冷淡地看着沉说道:“这事不用你管,我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这里的事情暂时就交给你了。” 沉定定地盯着自家主子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抵不过他即使伤痛,依旧神光湛然的眸子,点了点头说道:“主子放心离开便是。” 话音落下,他也不含糊,扭头看了一眼床边看着两个人的蓝幕羽,又说道:“我去收拾一下主子用的东西,一会变回。”说完,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怎么了?”看见蓝幕羽一直盯着沉离开的方向,秋玉低声问了一句,嗓子里面干哑的难受,让他微微皱了下眉。 蓝幕羽看了他一眼,伸手从最近的桌子上面倒了一杯茶,坐在床边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中,一点一点地将水喂到他口中,无奈笑道:“你刚才是没有看见他看我的视线,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秋玉不由的淡淡一笑,全身放松地靠近他的怀中,脑袋靠在他肩上,满足和安心的感觉几乎是一瞬间在心底蔓延开来。 他微微侧着头看着蓝幕羽脸颊,水墨画一般的长眉下面是清澈的一双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着,偶尔眨一下眼睛,像是蝴蝶的羽翼一般,唇角轻轻抿着,安静的脸颊上全都是认真。 他动了动自己的脑袋,让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却发现自己枕着的这只肩膀竟然已经稍稍宽阔起来,担得起这个天下。 “怎么了?”将杯子里面的水全部喂完,感觉到秋玉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蓝幕羽不由疑惑问了一句,墨色的眸子带出一丝疑惑。 秋玉不由的微笑,低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已经长大了。” 蓝幕羽笑了一下,动了动自己的双臂,让他躺得舒服一点,淡淡一笑道:“你似乎忘了,我们两个里面似乎我比较大吧?” 秋玉眨了下眼睛,俊美的脸颊露出一点孩子气,淡淡笑了笑,并不说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一边伸手捉住蓝幕羽的手指,秋玉微微低下了头,看着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微微笑了笑。 “不过是亥时的样子,我们等一会儿在走。”蓝幕羽微微低着头看着他,“说实话,我现在还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 秋玉不由抬头,应了一声,有点明白他是怎么过来的了。 “就在飞霞谷不远处,不过没人带着还真不好离开。” 蓝幕羽点头,看着他说道:“不急。” 他顿了一下,又问道:“还要喝水吗?你嗓子还是沙哑的厉害。” 秋玉舔了下自己干裂的唇,舌尖感觉到一缕淡淡的腥味,点了点头。 第三杯水喂完的时候,蓝幕羽将手中算不上大但是也算不上小的水杯放到床头,看着床上稍稍展开长眉的秋玉无奈笑道:“你手下的这些人,应该没有照顾过病人吧?你几天没有喝水了?” 秋玉看了他一下,淡淡笑道:“我这些天一直睡着,那知道究竟睡了多长时间。” 蓝幕羽忽然沉默了一下,微微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抬头对上秋玉澄澈的眼睛,微微皱着眉问道:“你这次的伤,究竟是谁干的》应该不会是浅焰吧?” 他身上的这道伤应该有段时日了,而浅焰到了这边不过三天的样子,绝对不可能是他干的。 秋玉眸子微微一缩,而后便是一叹,苦笑道:“你果然还是去了筠寰。” 蓝幕羽抿了下唇,一时之间没有回答,还一会儿才淡淡说道:“你是知道的。” 如果清君不过是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他的心思,那么和他待了这么长时间的秋玉怎么可能不明白。 秋玉又是一声苦笑,微微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声气,眸子淡淡的看着虚无之处,点了点头:“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没想到,重活了一次,你的执念这么深罢了。” 蓝幕羽身体微微一颤,沉默的紧了一下抱着秋玉的双臂。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微微沉默起来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两个人同时抬头。 沉空着双手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主子说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主子如果要走,这个时候倒是正好,我会派人引开守在外面的人。” 蓝幕羽看了分明把自己当隐形人的沉一眼,摇了摇头说道:“用不着,我就这样带他走便好。” 沉蓦地扭过头,眸子骤然间便是一缩。 蓝幕羽几乎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硬着头皮对上沉冷漠的眸子,苦笑了一下。 秋玉淡漠地看了一眼神色异常的沉,淡淡说道:“我的事情你暂时就不要管了,从你手下挑一个出来赶车就是。” 沉沉默地砖头看着自己主子,俯身抱拳说道:“是。” 第九章 终于从那个屋子里面出来,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蓝幕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怀中闭目养神的秋玉,略想一下问道,“我如果没有记错,你应该会医术的对吧?” 秋玉身体微微一震,缓缓睁开了眼睛,墨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蓝幕羽,好一会才低声说道,“你都知道了?” 蓝幕羽不由的微笑,淡然应了一声,说到,“是不是如果不是我无意中得知,你就预备瞒着我一辈子?醉玲珑的事情如此,你本身的身份还是如此?” 秋玉微微苦笑了一下,手搭在自己的腹部,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虚弱中带了一丝无奈,“醉玲珑……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不然怎么会……” 蓝幕羽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扫了一眼被烛火照得灯火通明的车厢,看到了放在角落里面的一盆凉水,倾身探手过去将它拉了过来,撕下一条软巾沾了水拧干,伏在他的额头上面,才说道,“应该是,不然我现在变得估计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秋玉不由得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喃喃了一句什么,蓝幕羽没听清,疑问的嗯了一声。 “没什么。”秋玉笑了一下,睁开眼睛柔和的看着蓝幕羽,“就是我拿到眠花藤的时候曾经费了好大的力气查验过,但是没有发现一点异常。所以不免有点奇怪。” 蓝幕羽笑笑,拍了拍他的脸颊,说到,“我奇怪的事既然你自己就是医生,怎么回放着自己的伤口不闻不问,不会是刚受伤就昏睡到了现在吧?” 秋玉眨了眨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摇头说道,“不是,只是一时间触不及防,找不到合适的伤药罢了。” 瞬间心中转过几个念头,蓝幕羽觉得秋玉华中似乎有什么没有说出来,迟疑了一下,旁敲侧击得问道,“让你身边的影卫去买药都不可能吗?” 秋玉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唇角露出一模异样,淡然笑道,“我说的找不到合适的伤药,并不是指没有人敢出去,而是因为方圆千里应该找不到合适的药材了。” 蓝幕羽眯了下眼睛,点了点头。 他认真地看着怀中轻合着双眸的男子,心中莫名的一软,声音柔和地问道,“你信我吗?” 秋玉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淡然的笑道,“如果不是相信你,你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连问都不问一下就跟你出来吗?” 蓝幕羽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不过说不定你已经知道了。” “如果是清君的事情不说也罢。”秋玉懒洋洋的靠在蓝幕羽怀中,墨色的头发并没有束起,和蓝幕羽垂下来的发丝纠缠着披散了两个人一身,他手指念起来一律黑发在指尖把玩,心中莫名的便是一暖。 蓝幕羽不由得苦笑,低声道,“果然。” 秋玉缓缓睁开眼睛,微微仰着头盯着蓝幕羽垂下来的视线,黑色的瞳孔骤然间缩了一下,声音淡漠,“后悔了吗?” 听出了他声音里面淡漠的意味,蓝幕羽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摇了摇头,淡淡道,“既然你连筠寰的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瞒着清君的事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秋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 蓝幕羽低着头看着他,伸手撩开他额上的发丝,稍微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平躺在马车里,头靠在自己怀里,低声道,“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你受了伤,还是睡一会吧。等到了地方,我就叫醒你。” 秋玉眨了下眼睛,应了一声。 感觉到身体被晃动,眼睛里面也感觉到了明亮的光线,秋玉睁开眼睛看到冷漠的盯着她的清君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早在蓝幕羽在马车上提到清君的时候,他就隐约知道他这次应该是要见到自己的老对头了。 两人面无表情的对视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清君好脾气的开口说到,“见了老朋友,总要打声招呼吧,更何况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估计就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面了。” 秋玉冷漠的避开了她的视线,冷淡的说道,“要不是羽要留在这里,你请我我都不见得会住在这个地方。” 清君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笑,点了一下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到,“请吧,房间已经收拾好,就在蓝幕羽隔壁。不过巧不巧的是蓝幕羽的房间也正好在我的隔壁,希望阁下不要介意我们同住一个院子了。” 秋玉淡漠应了一声,漠然的说道,“阁下费心。” 蓝幕羽靠在马车里听着两人一来一回的对答,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看到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无奈一笑说到,“我们还是先回房间吧,在大门口里里外外这么多人,你们不觉得难受吗?” 清君眸子里面闪了一下,看了看冷漠的秋玉,又看看蓝幕羽说道,“你这一路上抱着她,胳膊应该酸了吧。将她送回房间的事,估计就有我来了。” 话音落下,他将视线转开,也不等蓝幕羽回答,笑吟吟的看着秋玉说道,“阁下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秋玉连眼睫毛都懒得抬一下,明显的敷衍的说到,“打扰了。” 看着两个人又开始这样的对话,蓝幕羽感觉到头隐隐的疼了起来,在秋菊开口之前赶紧说道,“那就走吧,我赶了一晚上的路,昨天晚上连饭都没有吃,现在可是饿得厉害。” 僵持着的秋玉和清君都是一愣,顿时失去了较近的念头。 清君直接探身进到马车里面抱着秋玉的腰将她抱了出来,一边看了看松了一口气的蓝幕羽说到,“走吧,我刚收到消息就叫下面的人背着了。” 蓝幕羽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仔细看了一下清君抱着秋玉的姿势,感觉到应该不会碰到他的伤口,才将视线转开,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浅焰回来了没有?” 清君小心的调整着自己的双臂,在蓝幕羽面前他当然不会对秋玉做什么,那样做出了贬低自己的身份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或许有,就是让蓝幕羽将实现更多地集中到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得不偿失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瞅了蓝幕羽一眼,清君淡然回答道,“昨天晚上回来的,不过脸色却不怎么样。” 蓝幕羽微微吹着视线想了一下,忽然笑了笑,说到,“他倒是聪明。” 清君冷笑 ,“不是他聪明,而是要杀池秋玉的人简直就是白痴。” 蓝幕羽点了点头,不由的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秋玉,就看到他神色冷漠的闭着眼睛,神色动也不动一下,仿佛两个人说的不是他一般。 几乎是三个人刚刚踏进住的院子,浅焰就从一间房里面应了出来,看了看被清君抱在怀中的人,又看了看笑意盈盈的清君和神色淡漠的蓝幕羽,最后实现还是落在秋玉脸上,微笑道,“倒是好久不见,你看上去似乎过得不怎么样。” 秋玉缓缓睁开眼,然后又闭上,轻哼了一声,冷淡到,“托福。” 浅焰神色略微尴尬,连忙测了下身子,一边让开路一边说道,“先进房间在说吧。” 清君不由的微微一笑,也不说话,顺着浅焰让开的路就往前面走。 将秋玉小心地放在床上,清君看着两外两个人说道,“他这一路颠簸也该累了,我们就先出去吧。而且这个时候也该饿了,我给她准备了药粥,至于我们三个,还是去隔间吃罢。” 浅焰自然没有意见,至于秋玉,似乎是到了这个地方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最后只剩下蓝幕羽还没有表态,房间里面另外三个人的视线不由得都集中在他身上。 蓝幕羽像是想了一下,看了看床上沉默的秋玉,淡淡一笑道,“我还是留下吧,秋玉应该不习惯陌生人的服侍。” 浅焰眸子一闪,淡淡笑了下。 清君眸子眯了一下,唇角含笑,也没有说话。 只有床上的秋玉,眸子柔和起来,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第十章 说不上是早饭还是午饭的一顿饭用过,蓝幕羽首先就撑不住了,也不离开秋玉的房间,和衣睡在他床的里面。 至于他身上的伤,只要是到了这个地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因为不管是他还是浅焰清君两个,都知道现在秋玉绝对死不得,不然事情到了最后绝对是个鱼死网破。 浅焰手中端着一碗汤药进到秋玉房间的时候,就看到组织里面出了名的冷漠男子静静的看着自己床上熟睡的男子,眉目完全展开,唇角还带着浅浅的一抹笑意。 他眸子微微闪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走到好他身边,低头看了眼睡着的蓝幕羽,眉心微微蹙起,唇角紧紧抿着,俊美的脸上全部都是倦意。 虽然知道秋玉当他不存在,但是他还是淡淡笑了下,说道,“几天前他冒冒失失的跑到筠寰说要对付你,现在有这样谁在你身边,他还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秋玉没都不抬一下,只是眸子里面笑意更浓,眯了下眼睛说到,“我们打个赌如何?” 浅焰将手中的碗放在床边的小茶几上,淡然一笑,“打什么赌?” 秋玉终于抬头,冷漠地看着他,好一会又将视线移到蓝幕羽脸上,视线顿时变得柔和起来,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触了一下,淡然道 ,“就赌他绝对不会背叛我。” 浅焰眸子又是一闪,不由得顺着他视线低头看着熟睡的蓝幕羽,缓缓摇了摇头说到,“这个度对他来说可有点不公平,我们还是赌另外一件事吧。” 秋玉抬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筹码是什么?” 浅焰不由得轻叹一声,苦笑道,“你这个脾气还真是千年不变。不过我觉得你如果真的对她好,最好还是收敛一点,不然要对他出手的就不会是组织里面的三流角色了。” 秋玉不由的冷笑,说到,“我就知道是夜琼那个蠢货。” 浅焰唇角抽动了一下,有点好奇夜琼听到蠢货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但是心里面一脸转过几个年头,最终还还是忍不住一声轻叹,都说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他原先还是不相信,现在看来…… 他看了看他眸子里面柔和的像是一池秋水的秋玉,又想了想神情淡漠,但是总是郁郁寡欢的澜玉,最后心底的影子却是性情大变的夜煌。 他苦笑了一下,摊手试了试药碗的温度,端起来送到蓝幕羽的手边,淡淡说道,“药也快凉了,你还是趁热喝吧。你身上的伤口已经经不起耽搁。” 秋玉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将药碗端了过来,仰头喝干,再也不说一句话。 将药碗收拾好,浅焰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离开了,但是到了门边,却是怎么样都不离开。 缓缓吐出一口气,浅焰淡漠的看着秋玉好一会,淡淡的说道,“看样子我是不是和留在这个地方了吧?” 秋玉不由的笑了一下,微微弯起的唇角却说不上来的讥讽还是别的什么,声音冷淡,“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不适合留在任何地方。” 浅焰眸子一冷,淡漠的没有说话。 “浅焰。”秋玉却是微微笑了起来,将蓝幕羽小心地抱在自己怀中,连头都懒得抬一下,“你的心态冷。而且你几乎可以说得上并没有生存在这个世界。适合你的身份的是像洛寒洛玄那样的旁观者,最起码也是洛天那样的人。就凭你现在的作为,你信不信我还没有死的时候老家伙们就先把你除了?” 浅焰脸上神色多变,最后却是怅然一笑,淡然道,“受教。” 听着浅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秋玉看着蓝幕羽的视线渐渐变得深沉,他低下头亲了一口他的脸颊,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认识他,并且一起共白头。然后缓缓的床上躺到,伸手将她抱在了怀中,闭上了眼睛。 一连两天都没看见浅焰,蓝幕羽才觉得事情有点奇怪,问清君的时候,清君神色颇有点奇怪。 静谧的院子,清澈的晨光,柔和的风送来一阵阵花香,地上在风中炫舞的落叶像是一阵掠过的光影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清君脸上的表情更是奇怪,漫不经心的品了一口茶,淡笑道,“接替他的人来了。” 蓝幕羽顿时一怔,下意识的扭头看着门口,之间一名小厮匆匆忙忙的快步走进来,在门口微微俯身,说道,“主子,小姐到了。” 蓝幕羽又是一愣,他刚才听到的是……小姐? 清君的眸子里面笑意更浓,晃了晃已经剩下不对的茶杯,幸灾乐祸的笑到,“看样子你带回来的那位有麻烦了。” 蓝幕羽反映了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秋玉,更是摸不着头脑,正在疑惑间,一名女子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几名随从,一身大红色的衣裙更是颇为显眼。 “姓清的,你说谁有麻烦了?” 清君手一个哆嗦,没剩下多少的茶水全部流了出来,他苦笑的将茶碗放回了桌子上面,甩了甩手起身说道,“阁下听错了。”然后起身便离开了。 蓝幕羽确实看着进来的女子神色怔然,而那名女子也正在看他。 这么长时间想出过的都是男子,被这样一名女子直直盯着颇有点受不了。 一身艳红色的衣裙,墨色的发丝大部分绾成髻,装饰着朱红色的璎珞,剩下的散落在背后。眉宇间却带着英气,艳红色的唇,但是看样子并没有使朱丹,一双清亮亮的凤目,带着一种阳光般的晴朗。 上上下下在蓝幕羽身上大量了好几个来回,女子脸上露出一抹鄙夷,冷声说道,“你就是缠着秋玉不放的那个妖精?看上去也没有几分姿色吗!” 蓝幕羽只觉自己脸上一黑,有点受不了姿色这两个字落在自己身上。 身为一名男子,虽然外表也是极重要的,但是怎么样也觉得姿色这两个字还是用在女子身上居多,不然自己岂不成……吃软饭的了? 不过看样子自己在眼前这名女子眼中,确实是吃软饭的没错了,不然也不会用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妖精两个字了。 只是看女子的第一眼,蓝幕羽就知道自己对这名女子并没有嫌恶的感觉。 他微微摇了摇头,起身正要离开,手腕上确实一紧,身子被重重拉了回去,摔在凳子上,女子瞪着他冷声说道,“我让你走了吗?” 蓝幕羽感觉到鬓角隐隐的疼了起来,隐约觉得清君说的那句话里面,有麻烦的估计不会是秋玉,而是自己才对。 女子抓着自己的手腕的手指并没有放开,纤长的手指比男子的手指细瘦一些,但是带着微微凉意像是水晶一般,力气却是大的惊人。蓝幕羽触不及防之下被拉了回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姑娘……估计是认错人了。”他慢腾腾的说完这句话,手腕一转,就睁开了女子的手,像自己的房间走去。 女子看着自己被睁开的手指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渐渐远去的蓝幕羽,黑亮的眸子里面顿时冒出一片火光,一边大步向清君的房间走去一边说道,“他究竟是谁,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 躲在房间里面的清君顿时感觉到一阵头疼,恨不得现在将浅焰从筠寰拖出来扔到火里面去烧死算了。 “来的人,,,,你认识?”刚刚走进自己的房间,蓝幕羽就看到了坐在桌子边上的秋玉,神色一下子温和起来,笑了笑。 前两天也不知道浅焰究竟给他用了什么药,不过两天时间,他的身体竟然大好了,不用整天躺在床上,不过就是身子还需。 秋玉微微皱了下眉,喝了一口茶,然后将茶碗握在手中像是取暖一般的捏着把玩,淡淡说道,“夜家的老二,夜二,算得上现在的夜家当当家了。” 蓝幕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知道他还有话没有说出来。 果然,等了一会秋玉的眉头皱的死劲,才淡淡说道。“我们小的时候曾经顶下过娃娃亲,不过不久前就已经取消了。” 蓝幕羽神色一楞,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异样,“娃娃亲?” 第十一章 秋玉手中的茶碗微微一顿,皱了皱眉,又说道,“不久前就已经取消了。” 蓝幕羽微笑着逃了摇头,说到,“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娃娃亲这件事……” 秋玉释然道。“原来是这样。”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蓝幕羽的头发。 蓝幕羽微微眯了下眼睛,由着他抚摸自己的头发,一时之间并没有出声。 “你来这里有段时间了,也没什么事情,要不要出去转转?”秋玉收回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蓝幕羽。 蓝幕羽看着她的眼睛,迟疑了一下说道,“你的身体……” 秋玉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碍事。” 穿行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蓝幕羽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们两个人在人群中似乎说不出的突兀,神色不由的有些茫然。 “怎么了?”感觉到身边的人有点不对劲,秋玉微微低下头看着他。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边上的酒店,说道,“我们去那里坐坐吧,你身体还没有好,不适宜多运动。” 秋玉犹豫了一下,伸手牵着她的手,说到,“到街尾去吧,那里有座同悦楼,刚好能看到整座城。” 蓝幕羽心中感到一阵异样,点了点头。 能看到整座城的楼,蓝幕羽听到秋玉这样说的时候就隐约的明白了一点什么,但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知道他跟在秋玉后面上了同悦楼顶楼,心中才终于沉了一沉。 长长吐出一口气,蓝幕羽看着秋玉苦笑道,“我没想到……” 话刚说出口,秋玉就打断她笑了一下说道,“与其让你从别人那里知道,不如我自己告诉你。反正筠寰你也去了,有些事情没有瞒着你的必要了。” 蓝幕羽不由的沉默,然后缓缓抬头,眸子里面澄澈的带了一丝歉意,唇角动了动,却并没有说话。 秋玉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由得一笑,伸手牵着她走到靠近窗子的一张桌子边坐下,自己也在他边上坐了下来,却并没有放开他的手。 蓝幕羽也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和他一起看着窗外静谧的景色,和来来往往的人群。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秋玉忽然苦笑了一下说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走在街上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旅行者,但是我们有真真实实的生活在这个世界。” 蓝幕羽心中一动,手指微微卷了一下。 秋玉微微一笑,干脆将她从椅子上面起来自己坐到他的位子上,将她抱着坐在自己怀中。 蓝幕羽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只好由着他像是抱大娃娃一样将她抱在怀中,自己也放松身体,靠在他的怀中。 两个人四五岁,但是他的体型还是少年,儿秋玉却已经完全是成熟男子的身材了,抱着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难受。 秋玉微微笑了笑,将下巴打在他的肩上,低声笑道,“我们在这个世界相识到现在,差不多就要两年了吧?” 蓝幕羽低声应了一声,他们第一次在眠花谷外面的小镇见面的时候就是夏天末尾将要秋天的时候,确实就要两年了。那个时候他刚刚及冠,现在两年已过,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将近十八岁了。 十八岁,在原来的世界就是说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当然,他早就不是孩子了。 秋玉摸了摸他的发顶,低声说了一句,“不过两年时间,你长高了不少。” 蓝幕羽有应了一声。 “羽,不管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现在,你都算得上是掌权的人了。那么你应该知道权势两个字的载体是什么吧?” 蓝幕羽不由得侧头看他,但是身子被他箍在怀中,竟然连转头都不太可能。 “知道,就像是玉茗楼。”他淡然说道。 权势这两个字,在前世的时候凌紫曾经专门给他讲过,而且后来他和陈一起去世之后,他掌管沐家,也真真切切体悟了不少,当然是知道的。 所有无形的东西都是需要载体才能体现它存在的价值的,当然权势也不例外。 说一个人有权有势,并不是仅仅指他是不是身在高位,是不是家财万贯,而是指他的办事能力究竟有多少,指挥得了多少人,否则,不管是皇帝贵胄还是万贯乡绅,不过是一个端着空架子罢了。 而他手下的这么多人,又不是随时都能去用且不用喂养的西风,总是需要一个什么来承载的。他建立的玉茗楼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相信秋玉手中也有这样的一个或者是几个地方才对。 听到他一言中的,秋玉就知他是明白的,微微笑了笑,屈指敲了敲身边的桌子,淡淡说道,“这带着凤凰花印的同悦楼,就是我的玉茗楼。” 蓝幕羽心中一震,顿时沉默下来。 “不相信吗?”秋玉笑了笑,将怀中的少年换了个姿势,自己坐在椅子的一边,让蓝幕羽躺在她的腿上。这张椅子应该是专门设计的,仅比原来世界的双人沙发小一点,蓝幕羽躺着刚好可以将小腿搭在的扶手上面。 他眨了眨眼睛,苦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用凤凰花印罢了。” 毕竟凤凰花印,要说起来也算是沐家原来的家徽了。 秋玉失笑,淡淡应了一声,说到,“刚刚在这个世界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恨不得连着记忆也一块逝去算了,但是刚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觉得像是要发疯了一般,脑子里面全部都是零零散散的前世记忆。” 即使他并没有明说,但是蓝幕羽也明白他说的是自己。 “后来我身上的余毒发作的时候,一连好几天昏睡在床上,觉得这样解脱也不错,但是却遇到了去而复返的师傅,他告诉我某一天的时候,你也会来到这个世界,我才半信半疑的冷静下来,建立了在冯云山以南,也就是这个地方的势力。而且几乎是鬼使神差的用了凤凰花印作为标志。” “同悦楼,同悦楼,与子同乐。如果不是在眠花谷外面机缘巧合的遇到你,我觉得这个时候我说不定早就疯了。”秋玉缓缓一叹,低着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蓝幕羽,摸了摸她的脸颊。 蓝幕羽微微低垂了眼睫,几乎将自己整个表情都淹了起来,然后忽然想是想到了什么,皱了下眉问道,“我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这个身体里面的灵魂应该是已经完全消失了。那么池家二少爷是……” “共存。”蓝幕羽还没有说完,秋玉就淡然一笑,撩起他一缕发丝在指尖把玩,“他并没有消散,而是一直被我压在身体的某个地方。再去飞霞谷的路上,我练功出了点问题,他就曾经出来过,你想必应该是见过他的。” 蓝幕羽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神色有点担忧。 秋玉不由的微微一笑,怕了拍他的肩膀,“用不着担心,我练的是清鸾诀。虽然功力没有大成的时候性情不免多变,但是真正到了功成的时候,压制住一个被压了十多年将近二十年的魂魄还是不成问题的。” “性情多变?”蓝幕羽皱了皱眉,忽然间想起了又一次秋玉满眼血丝的样子,那是两个人见面之后不久的一次,暴怒的目光像是要将他整个活吞下去一般。 “想起来了?”秋玉微微笑了一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发。 “师傅说这门功夫要用起来并不是很厉害,但是最大的好处便是能找回自己的本心。清鸾诀,其实不妨说是清心诀。” 蓝幕羽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异样,奇怪道。“那么说你现在……已经神功大成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却是很少见秋玉发火了,甚至有几次在她觉得他触及到她的底线的时候,他大部分也不过是视而不见,这如果是在前世的时候,秋玉估计连他的皮都能拔了。 秋玉微微一笑,“还差一点,不过差不多了。夜琼的人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闭关,一时间我没办法收功,不然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不过这一刀爱的也算值了,清鸾诀虽然不算大成,但是基本上也没必要继续往深处练了。” 蓝幕羽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忽然想起来,这次再见到秋玉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多了不少,最起码平时的时候不再是冷着脸了。 第十二章 沉默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秋玉淡然笑了笑说到,“你离开合焰谷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大致都知道,也明白你究竟在想什么。现在,不放敞开来说吧。” 蓝幕羽微微沉默,仰着脸看着他,抿了下唇,最终还是一声轻叹,苦笑道,“抱歉。” 秋玉眨了眨眼睛,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神色却是淡然,说到,“没什么。这些事,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现在不过是稍微提前了一点罢了。”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的样子,微微拧着眉,好一会才舒展开,说道,“我们现在,就先说筠寰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吧。”他顿了一下,“羽,你到筠寰也有过一段时间,有什么感觉?” 蓝幕羽看了他一眼,将视线移到窗外,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淡淡说道,“一群老狐狸,脸上不知道藏了多少面具,根本弄不清楚他们的想法。” 秋玉点了点头,把玩着她的头发,淡淡一笑,“这就对了,我初到筠寰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弄明白,现在在哪个地方住了将近十年多时间,才慢慢弄清楚不少。” 他语气又是一顿,低头看着自己怀中微微皱眉的蓝幕羽,又问道,“从我留在那里的人得到的消息,和你接触过的应该是炎恕才对,你对他有什么想法?” 蓝幕羽几乎都没想,冷声说道,“脸上遮着温和的面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你背后捅你一刀。不过有一点,知道我要对付你之后,他现在将信将疑,并不确定。” 秋玉点头,冷笑道,“说对了。要说这筠寰里面真正想要我死的人,要说多其实也不多,但是要说少,也少不了,十八个里面总有七八个。” 蓝幕羽心中一震,沉默的转过头看着他。 秋玉笑笑,并没有太在意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要说起这起源,估计就要从我到这边说起来。”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温和。 “我和师父学医,应该说就学了个半吊子。他不过只教了我一两年的样子,我就学不进去了。池家在封云山以北虽然也算得上大家,但是毕竟不过是一个家族,局限太多。我偶然间听叔叔说起这边,就跟着他跑了过来。” “在那个山谷里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我才将这里的风俗习惯学了个七七八八,而且也在那个时候交了不少好朋友。你虽然和大哥一年多之前到过那里,但是那个时候那里其实已经拆迁的差不多了。” “一年之后,我离开了那里,在朋友的帮助下,建立了第一座同悦楼,不过确实在别国。那个时候那里还是老国君当家,相比起其他的几国来,制度还算开明。而且那个时候各国的局势虽然紧张,但是也没到见面就厮杀的地步。” “然后便是第二座,第三座……一直到同悦楼开遍了办个国家,我才遇到了一个人。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他低头看着蓝幕羽,笑的颇为诡异。 蓝幕羽皱了下眉,淡淡说道,“殇落。” 秋玉不由笑了笑,点头道,“就是他。那个时候筠寰的人已经盯上了我的势力,只是我在建同悦楼的时候虽然遇到了不少阻隔,但是都不算什么大事,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他说懂我暂时将同悦楼的势力并入了他的麾下。而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筠寰的老头子们对我越来越壮大的实力视而不见。” “这样子又过了大约两年时间,同悦楼的势力几乎已经遍布了八个国家,各种消息源源不断的从各个据点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才隐约的感觉到,在我在这边建立自己的实力之前,这边已经有存在几千年的古老势力了。” “我记得我当时就傻了。第一个想法就是惊恐。因为在黑道呆的时间长了,总是了解一点道上的规矩的。这边虽然没有黑道,但是这些不属于各个国家的势力却和原来世界的黑道也差不多了。” “我找到了殇落,他就把什么都和我说了。然后就带我到了筠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筠寰这个古老的势力同意我存在的原因。” 蓝幕羽隐约明白了什么,手指微微一紧。 秋玉冷然一笑,说到,“有时候生老病死这四个字,并不仅仅用于人或者动物身上,在各个势力上面也是同样适用的。” “筠寰这个势力存在的时间太长了,就像是一座存在了太长时间的大房子,也几经修葺过,但是顶梁柱什么的,终是已经腐朽了。还有就是里面存储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有的是舍不得扔掉的,有的却是尾大不掉。筠寰需要我这样的一股新的力量割掉它的肿瘤,然后这个垂垂老矣的势力才能继续活下去。” “当时同悦楼,虽然已经足够的大,但是却还远远抵不过筠寰的势力,甚至连其中一个家族的势力都比不上。我只要成了筠寰手中的手术刀。零所在的穆家,他之前的其他不下于二十多的家族,全部在我手上消失。” 他眸子里面忽然闪过一丝暗沉,蓝幕羽心中微微一惊,隐约的从那丝暗沉中看到了浓重的血光。 秋玉缓缓将自己的手伸到了眼前,似乎看到了什么,瞳孔骤然间便是一缩。 “一连两三年的时间,只要是出了火焰令的地方,没有一个地方不是杀得血流成河,鸡犬不留。虽然算不上,但是一个家族中能够活下来的人完全屈指可数,而且大部分都是大腹便便的孕妇。” “我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就要疯了,有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敢合一下,只要是闭上眼睛,就是垂死挣扎的老人和妇孺,鲜血和残肢到处都是,自己衣服上面的血腥味似乎好多年都洗不掉。即使身上穿着白衣,也觉得脏污的像是刚刚从血池子里面老出来。” 他低头的时候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蓝幕羽的脸颊。 蓝幕羽却是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开,但是像是幕然惊觉过来,脸颊生生停在原来的地方。秋玉的之间却是冰冷的可怕,而且还有点微微颤抖,像是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一般。 “别怕,”秋玉摸着她的脸颊柔声安慰道,“现在都已经过去了,都过去将近十多年了。” 蓝幕羽苦笑了一下,伸手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并没有说什么。 不过又能说什么?生活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如果秋玉不按筠寰的命令杀人,估计筠寰的屠刀早就落在她的脖子上了吧? 秋玉眸子骤然间便是一暖,雾沉沉的,唇角微微弯起,笑了笑,“那真是暗无天日的两年。我几乎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已经就在地狱里面了,而你却一辈子都会在天国里面。越这样想就越是绝望,差一点都想一剑刺进胸膛,就这样去了便是。但是师傅的话一直在脑子里面盘旋,他说过,你回来这个世界。” 秋玉缓缓低下头,在蓝幕羽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说道,“我等了十多年,你终于还是来了。” 蓝幕羽又拍了拍他的手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筠寰的毒瘤清楚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借机壮大的势力终于让筠寰的老头子们警觉起来。应该也是一个秋天吧,我被洛天逮到了筠寰,终于将隐藏在暗处操纵一切十八大家族全部见识了一遍。” 蓝幕羽心中一震,微微沉默。 “筠寰十八个家族被分为四殿,两殿掌理外事,一个管钱财,另外一个便是硬性的势力。另外两殿,一个是影殿,掌管暗杀一样事情,另外一殿,却是虚设的存在,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存在。” 前三个蓝幕羽听懂了,最后一个却是不明不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秋玉冷淡一笑,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淡淡说道,“分属于四殿的家族并不是一尘不变的。而是每换一任家主就会调理一下。当然,子承父业也有很大一部分。不过也总有例外的时候,这最后一殿,主要是为了这一代家主不成器,或者是没有权利又怕败坏家族的人存在的。” “到了现在,第四殿的人反而是最多的。不过和他建立的时候的初衷稍有点不同的是,它的成员有几家并不是厌倦了才进到这一殿的,而是被其余三殿的其他几大家族强行压制进去的。” 蓝幕羽心中一动,看了看他。 第十三章 “想知道第四殿的牵头的人是谁吗?”秋玉眸子微微眯了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蓝幕羽看着她的神色变化,福至心灵般说了一句。“炎恕?” 秋玉眸子里面挑了一下,淡然笑了起来,怎么样也是曾经在黑道掌过权的人啊。 他点了点头,淡然说道,“就是他。筠寰虽然目前真正掌权的人是前三殿的,但是如果第四殿团结一致,也不是一股小势力。你身上的格杀令能够撤销,应该就是另外三殿对第四殿妥协的结果。” 蓝幕羽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看样子这筠寰还真不是一般的乱。 他略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么,这次杀你的人究竟是谁?在木屋的时候话题被你引开了,这个时候应该能说了吧?” “是夜琼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秋玉慢慢眯了下眸子。 蓝幕羽只觉得身上微微冷了一点,不过只是有疑惑的问到,“夜琼,夜家的人?” 秋玉眸子忽然变得有点诡异起来,似乎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一声低叹说了出来,“也算不上,他原先是夜家的人没错,但是后来出了一点事情,被夜家前任当家逐出了家门,我本来觉得他身上还有几分用处,就将他收入了麾下,但是没有想到,最终却是被反咬了一口。” 蓝幕羽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才对,他微微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秋玉说道,“他背叛的理由是什么?听你说起来,你似乎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才对,难不成是他见利忘义?” 但是他只觉得这个推断并不成立,因为秋玉说到夜琼背叛的时候脸色不是一般的奇怪,但是愤恨的神色倒是没有多少,这说明他对夜琼的背叛虽然触不及防,但是并不奇怪。 秋玉脸色又变得奇怪起来,犹豫了好一会,才苦笑道,“其实要说起来,也算我对不住他。” 蓝幕羽抬眼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带着一种淡淡的宁谧,让秋玉差一点说不下去。 “要算起来,应该从夜琼的身世说起来。” 蓝幕羽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提到身世两个字,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事。不过他只是抿了一下唇,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夜琼的父亲,是夜家上一任当家家主的弟弟,而他的母亲,却是青楼妓馆的一名美人。在这个世界上,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连小妾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一个暖床吧。但是偏偏他的母亲是一名难得的美人,刚刚得到这名美人的时候,也有一段很美满的夫唱妇随的生活。夜琼就是那个时候有的。” “但是她的那位父亲本来就是一名有名的薄情浪荡子,新鲜劲儿过去之后,就被扔到一边,继续自己眠花宿柳的生活,没过多长时间,就又娶回来好几名姬妾。至于早先的这名曾经为他诞下一子的美人儿,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有一天分属于外殿的莫家家主找上门来,想讨要一名夜家的男奴时,他才想起自己确实有这样一名儿子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秋玉诡异的笑了起来。 蓝幕羽忽然有点不自在,莫家的家主讨要的是男奴,但是夜琼的真实身份却是夜家的小少爷,仅仅这两个字他就明白夜琼在自己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过他有点奇怪的是,不过是一名男奴,至于莫家家主亲自出面吗? “那位浪荡子本来还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奴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莫泉亲自来,但是没想到,这名莫家家主口中的男奴竟然回事自己的儿子。” “不愧是他那位美人娘亲的儿子,夜琼很漂亮,那种模糊了性别的美,只要是见过他的人,就绝对不会忘记,而且很难不起邪念。不管是莫泉还是他的那位浪荡子父亲,甚至是夜家当家的家主,都不例外。” 蓝幕羽只觉得心里面一阵发寒,浑身的汗毛都束了起来。 “不过夜家的那位当家又不是傻子,夜琼长得再美,也没有将要到手的权利吸引人,他就做主,将夜琼送给了莫泉。” 蓝幕羽身体微微一震,花这么大的力气要一名男奴,就是傻子也不相信。莫泉将他要过去,应该是为了……那种下作的事吧? 秋玉忽然冷笑起来,冷声道,“但是即使夜琼从没有离开过筠寰,他又不是傻子,活了这么多年,有些事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点的。当晚就逃了。” 去缓缓眯起了眼睛,清亮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冷光,淡漠的说道。“但是他运气不好,刚刚逃出没有半个时辰,就被抓了回去。被夜家当家家主关起来一阵好打。不过为了第二天能送到莫泉手上,伤的并不是太严重。” 蓝幕羽手指缓缓握紧,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颜阳,不知道他被父亲扔掉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同夜琼这样,这样…… 秋玉似乎没有看到蓝幕羽陡然间苍白起来的脸色,淡然接着说道,“夜琼送到莫泉手上没两天,就闹出他自杀的事情。不过也想上一次出逃的时候,被及时救了。不过这一次闹得很严重,她的那位父亲不知道是真的良心发现还是心怀鬼胎,竟然偷偷将他从漠家救了出来。”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漠家的收下追踪的时候,竟然将那位父亲误杀了。夜家的家主,和自己的弟弟关系还是很好的,听到自己弟弟的死讯后,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将被追回漠家的夜琼带回了夜家。” “后来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第二天的时候夜家的那位家主就自杀了,死前留下了遗命,逐夜琼出家门。” “我那个时候在筠寰的势力刚刚起步,正是需要人的时候,知道这个人对我用处不小,就将它吸收到了我的势力。不过后来用它的时候,手段不太光明。” 秋玉轻轻一叹,苦笑了一下。 结合夜琼后来的事情,蓝幕羽几乎立刻便明白秋玉的这个不太光明是什么意思了。 “你不会是将她送到了莫泉手上吧?”他一时间有点难以相信。 秋玉不由得又是一声苦笑,点了点头,“我告诉他,想要报仇就自己动手,儿莫泉那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蓝幕羽轻轻一叹,苦笑了一下。 怪不得夜琼要背叛他,估计如果自己是夜琼,估计也会在秋玉背后捅一刀吧? 秋玉这个手段,简直就是落井下石嘛。 “你简直就是……活该。”他低低一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秋玉也是一声苦笑,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所以我说我知道是他要对付我的时候,一点都不吃惊。我早就说过,要复仇就自己来。只是怎么找也没想到,他第一个下手的对象,竟然就是我罢了。” 蓝幕羽了解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直接对你出手的人,是莫泉的人还是他自己手上的人?” 他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应该见见这名算得上命运多舛的男子才对,虽然也说不上来究竟想要和他说点什么,甚至真正见到他之后又能说些什么。 听到蓝幕羽的问话,秋玉反而微微皱了皱眉,摇头说道,“是影殿的人,这就是我很奇怪的地方,按理说不管是他还是莫泉,应该都和影殿扯不上关系才对。” 听到影殿两个字,蓝幕羽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起来。莫泉手上的应该是外面的这边的实力,而影殿,先不说根本不是一般人指挥得了的,即使指挥得了,也不应该是夜琼才对。 “难不成……”他低声喃喃了一句。 秋玉和他的关系,最多就是利用。夜琼又不是傻子,既然要去莫泉那人手上,怎么会不再找另外一个比秋玉更好的合伙人? 面前陡然闪过炎先生的脸,蓝幕羽微微一惊,但是又觉得没有这种可能。 “你想到了什么?”看着蓝幕羽脸上的神色一变多变,秋玉摩挲着她的手,低声问道。 蓝幕羽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摇了摇头,淡然道,“没什么,还没有想明白。” 秋玉应了一声,并不追问。 两个人正有点沉默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几声敲门的声音,秋玉抬了下头,淡淡道,“谁?” 一个柔和的声音道,“主子,午饭备好了。” 第十四章 蓝幕羽扭头看了看秋玉,眸子里面有一丝疑惑。 秋玉缓缓吐出一口气,淡然吩咐道,“进来吧。” 蓝幕羽心下稍松,不过既然这里是秋玉的地方,现在时间也刚好正午时分,送点吃的不过来也不是什么问题,虽然他并没有看见秋玉吩咐下去。 进来的是一名身穿葛衣的男子,他身后跟着一名酒楼小厮,一身青色布袍,手上托着一个很大的托盘,不过脚下却是轻盈,得到吩咐,几步就走到了两个人身边。 蓝幕羽看看青衣小厮将餐碟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面,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异样,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便突然闪过一道蓝光。 他微微一惊,下意识就抬手向小厮的肘间敲去,秋玉也瞬间反应过来,在青衣小厮还没有完全扑到他身上的时候,就这姿势抬脚便是一踹,重重踢在小厮心窝。 蓝光在秋玉衣服上划过一丝冷光,跌落在地上,是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上面薄薄的裹着一层蓝光。 在边上怔住的管事在两个人动手的时候,也反应过来,看着’小厮‘挣扎着要站起来,重重的一脚踩在她的肩上,利落的上下搜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才将他拖到秋玉两人面前。 秋玉慢腾腾的坐正身子,冷冰冰的看着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等着他不说话的小厮,好一会才淡淡说道,“我似乎见过你才对。” 蓝幕羽这才注意到,这名身材瘦小的小厮,根本就是一个孩子,应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白净俊美的一张脸,一双黑眸黑白分明,这个时候里面却全部都是愤恨。 小厮冷冰冰的等着秋玉好一会,忽然冷笑一下,伸手拭去唇边的血水,冷笑道,“自然是见过得,你这魔头杀了我家一家几十口,想不到漏算了我一个吧。” 秋玉眸子里面露出一抹恍然,反而不生气了,淡淡一笑,“原来是你,几年不见你倒是张大了不少,最近过得怎么样?” 蓝幕羽不由得扭头看了她一眼,现在已经明白过来眼前的少年竟然是秋玉以前杀掉的那些家族的后人,他心中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不过看到秋玉似乎没有发火的意思,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厮瞪着他又看了好一会,冷哼了一声道,“小爷过得这么样轮不到你来操心。” 秋玉明白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压着少年一只手臂的管事,淡然吩咐道,“把他赶出去吧,顺便重新做一桌子菜上来,送到楼后的萧雨阁就行了。” 少年听到这话,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惊异,不过神剑就反应过来了,冷喝道,“要杀便杀,刷这么多花招干什么?我才不用你假好心!” 秋玉懒得理会他,挥了下手,示意管事带他下去。 管事低声应了一句,面无表情托着少年出去了。 蓝幕羽扭头看着自己身边神色淡然的秋玉,却没有放过他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的惆怅,想要问什么却并没有问出来,似是不甚在意的说道,“现在就去萧雨阁吗?” 秋玉扭头看了看她,眸子里面微微的一点倦意渐渐消失,缓缓笑了起来,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笑道,“走吧,在这个地方窝了将近一上午,也该饿了。” 今天似乎就是多事的一天,两个人一顿饭终于要吃完的时候,将少年赶出同悦楼的管事却急匆匆的快步走了进来。 蓝幕羽眸子里面不有的闪过一丝惊异,这要说起来是今天第三次见到这位管事了。在同悦楼里一次,后来将饭摆到萧雨阁一次,这是第三次了,不过倒是第一次见到她脸上出现这么多表情。 他还记得,即使是第一次“图穷匕见”的时候,这位管事脸上也没有太大的表情,就像是一株古木雕刻而成一般。 秋玉也知道应该是急事了,缓缓将手上的筷子放回桌子上面,淡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管事看到屋子里面的蓝幕羽不由得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视而不见的说道,“是逸城那边的消息,玉茗楼的人刚刚传来的新消息。” “逸城?”蓝幕羽心中一动,隐约的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扭头看向身边的秋玉。 不管是这个地方还是眼前的管事,都是秋玉的人,虽然秋玉接到消息肯定会交到他手上,但是还是要经过秋玉这一道手的。 秋玉不用扭头就明白蓝幕羽在想什么,不过这个时候有些事情还不到时候,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伸手接过管事递来的丝绢,不过看了一看,脸色便是微微一变。 蓝幕羽一直注意着她的脸色,看到他神色变化不由得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秋玉抿了下唇,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将手上的丝绢递到了蓝幕羽手上。 蓝幕羽一伙的接了过来,低头扫了一眼丝绢上的字迹,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低声说道,“消息是八月十八发出的,现在是二十三,已经过去五天了,没有更新消息吗?” 管事皱皱眉,摇头说道,“逸城离这里太远,五天之内的消息,已经算是最新的了。” 蓝幕羽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气,略微思考了一下,扭头看着秋玉说到,“我需要尽快回逸城一趟,不然不知道哪里还会发生什么,而且轩逸她……我答应要带他离开轩家。” 秋玉心中一脸闪过好几个念头,点了点头说到,“我跟你去。” 蓝幕羽却是犹豫,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你这边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暂时还是不要离开的好,我还是让清君和我一起去吧。” 秋玉脸色慕然一变,唇角轻轻抿了起来,看着蓝幕羽一句话都不说。 蓝幕羽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看着秋玉陡然间暗沉的脸色,不由的心中苦笑,无奈说道,“他是我哥哥,你知道的。这个关系,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 秋玉还是沉默,颜阳是沐阳的哥哥的事情,在前世的认识颜阳的时候他就知道,甚至比沐阳知道的还要早,但是在知道他是他哥哥之前,他就知道了那个人对他的感情。 蓝幕羽小心地看着秋玉,看着她脸色一脸多变,不由得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低声叫了声,“秋玉。” 清澈的眸子里面黑白分明,像是一潭秋水一般,这个时候却又淡淡的水光。 秋玉怔怔的看着他好一会,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也会像小孩子那样撒娇,好半天都会不过神来。 好半天都等不到秋玉的回答,蓝幕羽不由得小心的又叫了一声,“秋玉?” 秋玉怔然的看着她,不由的点了点头。 蓝幕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现在身边是一个属于自己的人都没有,只能借助秋玉或者是清君的势力,但是这个时候抽调秋玉的手下又有点不合时宜,如果说服秋玉能让他和清君一起去,无疑是最好的。 不过这个时候还有一件事就是,由于并没有得到筠寰的明确表态,他一时之间还不好调动自己的势力,不过这么长时间,应该足够孟瑶将自己的那群手下带过来安顿好了。 还有就是小狐狸离月,一段时间没见,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想到离月,蓝幕羽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离月的哥哥浅扶植竹国新君继位,儿竹国新君就是清君。他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和清君在一起,但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哥哥,竟然把他是竹国新君的事给忘了,浅和离月的事情,应该直接问他就好了。 秋玉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问道,“怎么了?” 蓝幕羽回过神来,摇头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到了离月他们罢了,这么久没见,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秋玉也一瞬间想起有一次两个人因为离月的事情有过一顿争议的事情来,而且还……脸上便微微有点不自在,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深究。 蓝幕羽看了看桌子上面并没有吃掉多少的食物,微微一叹,“我们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还是回去吧,等有时间了,再来这边喝茶谈天好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秋玉眸子里面浮起一抹温柔,淡然一笑,点了点头,伸手牵住了蓝幕羽的手。 蓝幕羽看了一眼,也不作声,由着他牵着。 第十五章 “去土国?”听到蓝幕羽的要求,清君脸上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但是几乎立刻便想到了什么,神色反而淡然,“是轩家的事情?” 蓝幕羽点了点头,微微皱着眉说道:“十八那天传来的消息,轩家因为涉嫌谋逆,救助已经全部积压在案。而且这一次不管谋逆罪名成不成立,轩家上下都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清君似乎也明白土国的事情,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既然如此,你还回去干什么?”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淡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轩家的这次罪名应该是轩逸自己弄的,我答应过他,会带他离开土国,所以,现在必须回去。” 清君点了点头,几乎下意识地看向一边沉默地站着的秋玉,还没有开口,蓝幕羽就接道:“秋玉这边还有点事情,离不开。当然,如果你也有事情,我一个人回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反正隽寰的格杀令已经撤销了。” 清君不由地沉默,然后和秋玉对视了一眼,笑了一下说道:“我这边确实没什么正事,和你去一趟土国便是。不过,我到了那里行动稍有些不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事情吧?” 蓝幕羽这时候才想起他是竹国的君主的事情来,不由地问道:“竹国的事情……难不成不用你管?”说实话,如果不是他整天这样散漫的样子,也不会让他一度忘记他还是一国之主的事情。 清君略一沉默,笑了笑说道:“竹国的君主本来就是被人强送过来的,我虽然不得已当了这个国君,但是国内的事情,还是能少管就少管,反正也有浅在,一切都不成问题。” 蓝幕羽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异样,但是一时之间还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略一沉默,还是摇了下头说道:“在其位谋其政,既然你已经当了竹国的国君,总要做点事情才对。” 清君不由地笑了笑,也并不说什么。 凌紫那个人,虽然一直掌理黑道,甚至一些手段连他都不由得感到胆寒,但是就要人品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一位比较古板的人了,不然也不会教出蓝幕羽这样的徒弟来。 至于他,从小基本上就是一个人,闲散惯了,也自在惯了,责任什么的,不过是说来消遣的东西罢了。 不过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吧,眼前的这名外貌还是少年的男子,即使已经活了两世,身上澄澈的气息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凌紫活了大半辈子,估计就只有这一点,算得上是一生的成就了,虽然他自己并不这样认为。 他相信,如果凌紫看到现在的蓝幕羽,脸上的神色绝对不会好看。 虽然他教他责任,教他信诺,但是实际上凌紫这些责任什么的,都只用在自己上心的人身上罢了,至于那些甚至连认识都不认识的人,谁知道谁是谁? 不过这话是不能和眼前的这位说的。 蓝幕羽只看他的眼睛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这些事情并不是自己管得了的,也并不多说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说道:“你大概需要多少时间交代一下这里的事情?” 如果他没记错,清君在这里是为了对付秋玉,虽然现在是没可能下手了,但是因为筠寰那边,样子总是要做出来的。 略微想了想,清君皱了皱眉,然后看着蓝幕羽说道:“明天的这个时候出发吧。我刚好也有一点事情需要回一趟竹国,等土国的事情完结,如果你有时间,就跟我回去一趟吧。” 蓝幕羽点了点头,侧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金色的阳光从门口照了进来,丝丝缕缕的像是金色的薄纱,带着一种淡淡的安宁的感觉,他一时之间竟然痴了。 但是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秋玉瞥了一眼唇角含着一丝笑意的清君,淡淡道:“事情都谈完了吧?” 另外两个人回神,都将视线移到他身上。 秋玉动了动唇,冷淡说道:“如果完了,我和羽就暂时离开了,有什么暂时没想起来的事情明天再谈吧。” 蓝幕羽不由地微微惊愕,倒是清君,似乎想到了什么,淡然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秋玉说道:“诸事已毕,请吧。” 秋玉斜睨了他一眼,伸手牵住蓝幕羽的手,一言不发地拉着蓝幕羽离开了这个房间。 晚餐过后,蓝幕羽洗完澡披着一件袍子从浴室出来,一眼就看见坐在他床上的秋玉,擦拭头发的动作稍稍缓了一下,笑着说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叫我一声。” 秋玉看了看他,接过他手中的软巾,让他坐在床边,自己半跪在床上一边替他擦拭头发一边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天的事情太多,又或者是头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很舒服,还没一会儿时间,蓝幕羽就感觉到浓浓的一股倦意从心底涌了上来,不由地缓缓合上了眼睛,身体也向着秋玉的方向靠过去。 秋玉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便坐在床上,让蓝幕羽靠在自己怀中,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墨色的发在手指尖滑过,就像是掬起了一捧墨色的水一般,凉凉的让人感觉到很舒服。 秋玉摸着蓝幕羽半干的头发微微的有点失神,好一会儿才像是猛地惊觉过来,低着头看着怀里已经安睡的少年,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复杂,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双肩,缓缓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起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月光像是清霜,在地上凝结了薄薄的一层,带着一种澄澈的凉意,让人从灵魂里面感觉到一种宁静的舒爽感觉。 脚踩着刚刚落下的几片落叶,秋玉披着一身清霜沉默地走进离三个人住的房间不远处的一个小巧的庭院,沉默地在门口停了下来。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院子的暗影里面传来低低的一声叹息,淡淡的语调说道:“他睡了?” 秋玉只是沉默,不过倒是抬了下头,看着声音发出的那片暗影。 似乎了解他得脾气,暗影里面的人也并不介意他的态度,缓缓从暗影里面踱了出来,清亮的月光照在那人脸上,赫然便是背负着双手的清君。 秋雨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道:“我们需要谈一谈。” 清君眨了下眼睛,淡然一笑,点了点头,向他的方向走了几步,不过刚刚到了中庭就停了下来,背负着双手看着天上一轮清月,说道:“谈什么?” 秋玉不由地冷哼了一声,向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在离他不过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淡漠道:“你说我来这里还能谈什么?” 清君不由地失笑,扭头看着他笑道:“你这脾气,和前世相比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秋玉冷淡说道:“这话你已经说过了。” 清君笑了笑,知道他说的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说道:“好吧,我也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了。不然……”他眸子里面陡然闪过一丝冷光。 秋玉却是毫不在意,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清君知道他得意思是两个人不方便在这里谈,不过略扫了他一眼,率先脚尖一点,轻巧地掠到了屋顶,秋玉紧跟在他身后,也跳上了屋顶。 连续从好几棵大树上面借力,两个人没用多长时间就跑到了城外。 即使有月光,密林里面依旧暗沉沉的,点点虫鸣的声音,倒是更增加了林子的寂静。 在一处停了下来,清君左右看了一下,对在自己身边停下来的秋玉说道:“应该已经甩掉他们了,这个地方应该行了吧?” 秋玉也左右看了一下,略皱着眉凝神听了一会儿,知道跟在两个人身后的人已经甩开,便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起先开口。 清君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眸子缓缓眯了起来,淡淡说道:“想还说什么,现在能说了吧?” 秋玉冷冰冰地看着他,眸子在暗处带着一种冷光:“你离他远一点……应该是不可能的了。” 刚听到前几个字,清君眸子里面陡然闪过一丝冷光,秋玉另外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态,抱着双臂靠在树干上面,似笑非笑地看着秋玉,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你认识他之前……我就认识他了,你觉得我放得开吗?” 秋玉唇角微微一弯,冷笑了一下,淡淡说道:“那么早就认识了他,还么能让他对你产生感情,你还有脸说。” 清君眸子陡然间一缩,忽地冷笑,懒洋洋说道:“你这是嫉妒了。” 第十六章 秋玉眸子缓缓眯了起来,最后冷哼了一声,淡然说道:“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一个话题?” 清君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斜着眼睛瞥着他,淡笑道:“是筠寰的事情?” 秋玉不由得又是一声冷哼,冷淡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用不着再遮遮掩掩了吧?又不是第一次和你做对手了。” 清君明白地点了点头,唇角微微一弯,笑道:“你想谈什么?” 秋玉轻轻抿了一下唇,淡然说道:“你现在不能对我动手,这件事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明白的,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干脆一点。” “比如说什么?”清君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秋玉冷漠地看着他,也抱臂靠在旁边的树干上面,脸色冷漠道:“比如说合作的问题。” 清君眸子缓缓眯了一下,忽地一笑,点头道:“明白了。” 秋玉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开视线,抬头看着林子里面稀稀落落落下来的月光,又低头看着清君说道:“时间已经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清君半阖着眼眸,忽的露出一抹冷笑道:“看样子你倒是完全相信他?” 这个他是谁,秋玉只是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信任他,而是因为已经完全没必要再执着于什么了。只要他愿意,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清君心中微微一动,眸子里面有什么一闪而过,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 清雅的脸颊半陷在柔软的被子里面,墨色的发丝完全披散在被子上面,长长的眼睫毛在白玉般的脸颊上落下淡淡的暗影,莫名的有一种忧郁的神色。 秋玉微微低着头站在蓝幕羽的传遍,看着躺在床上已经完全熟睡的少年,或者已经不能再称为少年,十八岁,可以称得上是青年了,只是那张清俊的脸颊上,依旧有着少年的略略柔软的曲线。 眨了下眼睛,秋玉沉默地握着蓝幕羽的手腕,小心地想要放回被子里面去,但是手指触及到微微泛凉的肌肤的时候,心中莫名地一悸,缓缓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这张清雅的脸颊,自己也看了将近两年了,但是今天夜里却莫名地叠加上了另外的一张脸颊,优雅的一双长眉,红润纤薄的唇,薄薄的像是青瓷一般的皮肤,雪山一般静谧的鼻梁,以及光洁平展的额,衬着一头半长的散发……相比起眼前的这张脸来,前世的沐阳的那张脸简直就是漂亮到了极致。 秋玉指尖缓缓摩挲着舒展开的一双长眉,唇角不禁微微一弯,淡淡一笑,缓缓俯下身在他眉心亲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安静的脸颊,在月光下散发着安逸的白色光芒,让他不由地低头又亲了一下,只是这一次落在略略消瘦的脸颊上面。 笔挺的鼻梁,精致的唇,这张脸虽然没有前世那样俊美漂亮,但是分出来的五官,却都是精致到了极致。 唇一下一下地落在精致的五官上面,温热的鼻息让熟睡的蓝幕羽轻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一双清眸,半藏在长长地略略卷起的眼睫下面,像是两粒名贵的黑珍珠。 秋玉微微一笑,亲昵的在蓝幕羽唇上亲了一下,低声道:“羽……”尾音长长地,带着淡淡的鼻音。 蓝幕羽眨了眨眼睛,才稍稍清醒过来,唇角弯了一下,低声呢喃道:“秋玉。” 秋玉轻声应了一声,脱下靴子爬到了床上,半撑着双臂压在蓝幕羽身上,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蓝幕羽,笑一下,低头亲一下。 蓝幕羽不由地失笑,伸出手臂环在他的腰上,半阖着眼眸,明显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笑道:“大半夜,你高兴什么?还不睡吗?” 秋玉顿了顿,微微低着头看着他,长长地眼睫毛撑不住落了下来,唇角也轻轻抿在一起,快要睡着了的样子。他不由地失笑,俯下身子一下一下地亲着他得脸颊,然后慢慢移到修长的颈项上面,手指探进被子里面,环住了他的身子,牙齿轻轻地叼住了他精致的锁骨。 蓝幕羽低声轻吟了一声,彻底醒了过来,不由低低一笑,无奈道:“都半夜了……” 秋玉笑了笑,撩开他得衣襟,一边撩拨着他身上的欲火,一边笑道:“夜深人静岂不正好?正好没有人打搅我们。白天的时候清君看着你就像是看着宝贝儿一样。” 蓝幕羽失笑,在他腰上拍了一下,却并没有要阻止他的动作的意思。 月光似乎渐渐暗淡下来,不再仿佛清霜一般,倒像是清冷的泉。 清君沉默地站在院子中央的一棵大树下面,听着中央房间里面的动静,低声的耳语像是让人沉醉的泉,缓缓在他耳边流淌,心里面似乎淡淡地有点凉,但似乎又没有。 他知道幕羽房间里面的秋玉一定是知道他站在院子里面的,而且也知道秋玉现在必是有意让他嫉妒,或者不是,但是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了。 他沉默地扬起头,看着满天宁谧的星辰,却忽然发现,原来天上最过于清冷的不是月光,而是比月光更远处的星光,当月渐渐落下去的时候,身子沐浴在星光里面,一路凉到了心里。 他轻轻打了个冷战,摩挲了一下僵冷的双臂,回房去了。 一阵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了房间里面,低垂的草绿色纱帐轻轻扬了一下,像是飘散开的云,淡雅的花香渐渐弥漫在精致的房间里面。 蓝幕羽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草绿色散落的纱帐,鼻子里面全部都是陌生的花香,他一瞬间有点弄不清楚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只是一场清梦。 手臂略觉得有点沉,身上是一件淡青色的里衣,好一会儿他才感觉到腰部沉坠的感觉,不由地笑了笑,伸手抚着自己的额头,撩开了披散在脸颊旁的发丝。 正有点失神的时候,耳边却传来轻轻的几声敲门的声音,他扭了一下头,身子这个时候还有点不太舒服,再加上低血压的缘故,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谁?进来吧。” 应该是伺候的侍女吧,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原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间了。 脚步相比起一贯的时候,似乎有点轻盈,蓝幕羽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下意识地半撑着身子靠着床头坐了起来,看见端着东西进来的人愣了一下。 “大哥?你怎么……”他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几天一直守礼节的大哥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他得房间里面,而且还…… 似乎明白蓝幕羽在想什么,清君将手上得衣服放在卧室的桌子上面,看着纱帐里面半撑着身子坐着的蓝幕羽,笑了笑说道:“你昨天可睡了不少时间,这个时候醒过来了?” 蓝幕羽脸上不由地红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几乎一下子从眼前掠过,他不由尴尬地笑了一下,伸手理了一下散落在脸颊上得发丝,也并不避着他,笑道:“昨天睡得晚了些,所以今天起迟了,倒是让大哥见笑了。” 清君脸上微微显出挪移的神色来,也并不说破,微微一笑,指了指桌子上面的衣服说道:“花园里面的秋泉开了,我吩咐将饭菜端到花园的凉亭里面了,你洗漱完了换上衣服到花园里面来吧,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蓝幕羽被他一通话说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注意到一句话的,不由地微微惊异,笑道:“原来是秋泉花开了,我还奇怪怎么一清早就闻到这种从来没闻过的花香。” 清君也是一笑,说道:“按理说秋泉花开花还应该有一段时间才对,我今天早上闻到这种香味的时候也有点不敢相信,还专门往花园跑了一趟,满树的紫蓝,漂亮极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感觉到全身上下乏力的感觉渐渐散去,撩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面,撩开帐子,深深嗅了一口,微微合上眼睛,抿了下唇笑道:“大哥有事就先离开吧,我一会便到。” 清君看了他一下,也不再说什么,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蓝幕羽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略顿了顿,看了看桌子上面一套白色的素衣,才低声一叹,将衣服拿了过来,说实话,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穿过白色了。 第十七章 修长笔直的树干,光滑的青绿色的树皮,疏落有致的枝条,巴掌大小椭圆形的深绿色叶片,夹杂在叶片里面,是碗口大小的和玉兰花形相似的紫蓝色花朵,馥郁的香气弥漫在整座院子。 蓝幕羽沉默地坐在花园的亭子里面,看着眼前满园的清泉花有点失神。 其实真正让他失神的不是这芬芳的漂亮花树,而是身边那名刚刚认识的少年。 墨色的发丝散了一地,瀑布一般披散在白色的袍子上面,精致漂亮的五官像是诸神最得意的手工艺品一般,微微含笑的薄唇,清亮中深沉的不见底的眸子,卷卷翘翘的眼睫,蓝幕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就见到夜琼。 夜琼、夜琼。 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取的,和眼前的这名少年倒是相配到了极致。 缓缓将手上的茶碗放回石桌上面,少年颇有意味地笑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同样一身白色袍子的少年说道:“太子殿下可是看着满园的清泉入迷了?” 蓝幕羽不由地心地苦笑,有点头疼秋玉招惹谁不好,偏偏得罪了眼前的这位。 他扭头看着白衣少年,目光却是一贯的温和,微微一笑说道:“早就听说过清泉花的美名,倒是第一次见到,难免有点失礼,阁下莫怪。” 少年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然后眨了下眼睛,将眸子里面的所有神色全部收了起来,淡然问道:“我听说殿下有意对付池秋玉?” 蓝幕羽看了看他,转开视线应了一声,似是有点漫不经心,手掌托起手边的茶盏,凑近唇边喝了一口。 少年不由地一笑,流光在漂亮的眸子里面一闪而逝,像是天上的惊鸿一般:“那倒是正好,说不定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蓝幕羽沉默地将手上的茶碗放回桌子上面,似是略微想了想,才摇头说道:“这事估计还需要等一等。”他抬头看着少年,目光清冷。 少年也并不生气,只是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一抹带着深意的笑意来,饶有兴趣道:“这话怎么说?难不成琼刚才的话听错了?” 蓝幕羽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刚才已经承认要对付秋玉的话,便摇了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好一会才笑道:“我似乎除了知道阁下姓夜名琼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要对付池家那位,似乎马虎不得。” 夜琼眸子里面闪了一下,笑着点头说道:“倒是琼鲁莽了。” 蓝幕羽摇了摇头,也是淡淡一笑:“没什么,不过是幕羽多心罢了。” 夜琼眨了下眼睛,然后想了想说道:“我听清君说殿下似乎要赶去土国是吧?” 蓝幕羽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明白为什么刺杀秋玉的刺客会是影殿的人了,只要看夜琼现在的样子他就知道,夜琼在筠寰的另外一个合伙人必定就是清君。 他点了点头,淡淡道:“不过是一件小事,不过关系到一条人命,所以需要亲自去一趟。” 夜琼点了下头,颇有意味地说道:“看样子殿下和轩家那位倒是关系匪浅。” 蓝幕羽并不奇怪他知道轩逸的事情,点头道:“幕羽这辈子谈得来的朋友不算多,所以只要是幕羽的朋友,便格外显得珍贵。轩逸虽然人冷淡了一些,倒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夜琼微微一笑,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缓缓站起身来,眯着眼睛看着满园的清泉说道:“殿下刚才不是说殿下和琼并不是太相熟吗?这趟土国之行,想必要麻烦殿下了。” 蓝幕羽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点了点头道:“是幕羽荣幸。” 夜琼扭头看了他一下,微微一笑,抬脚下了石阶,没几步就消失在清泉花的花树丛中。 蓝幕羽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等背影消失不见的时候,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手肘支在桌子上面,手掌揉着隐隐疼痛的鬓角,觉得这边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不由地苦笑一下。 天色渐渐到了正午的时候,他才慢吞吞地从凳子上面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看着静谧的清泉花,闭了闭眼睛,觉得或许自己需要找一下清君了。 早晨收拾妥当到了花园的时候,就看到他和白色袍子的少年等在这里,但是仅仅互相介绍了一下名字,他就借口离开了凉亭,不然也不会留下他和夜琼相对尴尬。 但是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走下亭子的石阶,清君就从花树里面转了出来,草绿色的袍子上面还落着几枚蓝紫色的花瓣,明显地是在花树中间站了不短的时间。 “和他谈完了?”清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自然地伸手抚落肩上的花瓣,眸子清明,似乎并没有看见蓝幕羽无奈地神色。 蓝幕羽不由地沉默了一下,心中隐约地明白他再想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出来,长长一声叹息过后,苦笑道:“这次去土国,估计要多加上一个人了。” 清君微微一鄂,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蓝幕羽,有些不敢相信道:“你说的不会是夜琼要搭伴去吧?” 看着他得神色,蓝幕羽有点莫名其妙,疑惑地看着他说道:“这似乎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不是你想让我们……” 话还没说完,清君便摇头打断他的话说道:“不管他今天和你说了什么,都和我无关。是他自己找上门来说事要见一见你,而在筠寰有些事情……我不得已才安排了这次见面。他和我可真的没有太大关系。” 这倒是让蓝幕羽愣住了,他有些难以置信道:“难不成不是你……” 只看着他得眸子,清君便知道他再想什么,不由地失笑,无奈说道:“你不会觉得夜琼能调动影殿的人时因为我吧?” 蓝幕羽有点反应不过来,微微皱了皱眉,凝神想了好一会儿,竟然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抬头看着清君,正好对上他澄澈询问的一双眸子,不由地又蹙了一下眉,倒是相信和夜琼合作的不是清君了,喃喃自语道:“那会是谁?凭他手上能调动的势力,应该请不出影殿的人才对。” 清君不由地笑着拍了下他的肩,笑道:“弄不清楚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特别是筠寰的事情。筠寰存在的时间太长,乱七八糟的势力比千年老树的树根还要乱,谁知道谁又借了谁的力?”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了下,直觉得今天的清君似乎一下子心情好了不少,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有人出了手,最后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也用不着他在这里费半天力气还弄不明白究竟是谁。 不过清君的这一句话倒让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既然不是他有意安排两个人见面,而且夜琼又是这种并不能完全让人信服的身份,清君刚刚介绍完两个人的姓名就匆匆离开的事情,似乎就不仅仅是借口那么简单了。 “你刚才那么急着离开,不会是什么地方出事了吧?” 清君眸子一闪,脸上蓦地一沉,苦笑了一下,无奈说道:“乱世估计就是这个样子吧。” 蓝幕羽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一句是因为什么才有感而发。 清君看了他一眼,转开了视线,淡然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木国国君急病归天了。” 蓝幕羽一阵惊愕,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明白他在说什么,有点不太敢相信说道:“你说的是木国国君?” 清君淡漠地点了下头,似乎也有点弄不明白为什么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回头看着蓝幕羽一笑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要管了。正午将近,我们还是现在回去用饭吧。” 蓝幕羽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有了夜琼横插一脚的事情,两个人今天当然是走不成了,不过秋玉倒是在天色刚亮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离开这里几十里了才对。 “你知道秋玉他有什么事情吗?晚上忽然就说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蓝幕羽一边跟在清君身边走着,一边问道。早上刚刚醒过来就被清君叫到了夜琼这边,他倒是忘了秋玉昨天晚上跟他说要离开的事情。 清君脚下微微一颤,不过蓝幕羽问这话的时候不过是顺口一问,并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 清君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两个人从林子里面回来的时候发生在林子外面的一件事,淡淡说道:“他手下的事情太多,这么长时间不理事,积下了不少的事情,所以特意回匏国料理一下。” 蓝幕羽略有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便不再问什么。 第十八章 快马加鞭,他们一行几人不过五六天的时间就到了逸城。 蓝幕羽几乎是刚刚进了清影殿就命手下将辰宇请了过来。 只要是进了逸城,他便不再是寒颖的皇太子,也不再是蓝幕羽,而是来自邀涵的宴悦,所以双腿不便,没办法直接闯进辰宇的书房,不然他绝对没办法在清影殿等下去。 有一口没一口喝着手中的茶水,蓝幕羽烦躁地皱了皱眉,他真的没有想到竟然这么短的时间辰宇就要对轩家九族下格杀令,这给他的感觉简直就是有点迫不及待。 不过还好的是这个命令还没有下达,不然即使他现在到了逸城,也什么都晚了。 辰宇听说他回来,心中也是一惊一喜,甩开身边的侍卫,甚至连泰岳都没有带就独自一人到了清影殿,但是在看到坐在椅子里面的少年的时候,顺便扫了一眼他身边的人,目光蓦地便顿住了。 他脚下一下子僵在那里,冷冰冰地看着蓝幕羽身边的清君,抿着唇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是骤然间感觉到心中莫名地一寒。 蓝幕羽听到声音,抬头便看到辰宇僵持的身子,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略微想了一下,对身边似笑非笑的清君说道:“大哥先离开一下吧,我和墨煌有事要谈。” 他加重了“墨煌”两个字,清君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淡然笑了下,放下手中的茶碗,转身撩开纱幕,进了内室。 辰宇也因为“墨煌”两个字清醒过来,看着清君离开,他才疾步走到蓝幕羽身边,还没有坐下便急声问道:“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蓝幕羽沉默地看着他,略微定了定神,轻轻将茶碗合上,清脆的薄瓷碰击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面格外的响亮:“这件事稍后再说,我总会给你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说一下轩家的事情?” 墨色的眸子黑沉沉地看着辰宇,淡定中竟然带着淡淡的冷漠,辰宇心中微微一颤,被这个不是太熟悉的宴悦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嗫嚅了半天竟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蓝幕羽沉默地看着他,竟然在他的眸子里面看到一丝委屈的神色,莫名地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低声一叹,苦笑道:“先坐吧,你傻站着干什么?” 辰宇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在蓝幕羽身边原来清君的位子上做了下来,但是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蓝幕羽不由地又是一叹,将茶碗放回桌子上面,微微合了下眼睛,问道:“关于轩家的事情,你究竟预备怎么处理?”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辰宇,似乎不过是闲闲一问。 辰宇不由地咬了一下牙,两个人在轩家出事之前就讨论过处置轩家的事情,而且当时曾经达成一致,并不会诛轩家九族,最多就是处置掉轩家主脉,这次他对轩家九族起了杀心,明显是违背了当时的承诺。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蓝幕羽也并不催促他,淡漠地看着他,随手又将桌子上面的茶碗端在手中,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 三个人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清君的状况最好,他次之,而夜琼竟然受不了这样的奔波,到了清影殿的时候就找地方睡觉去了。他现在虽然坐在辰宇面前,但是其实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辰宇似乎想通了什么,长长吐出一口气,并没有回答蓝幕羽的问题,而是问道:“这些天,你究竟去哪了?自从你出事后我几乎搜遍了澜沧江沿岸,但是什么都没有找见。” 蓝幕羽沉默地看着他,淡然又问道:“轩家的事情,你预备怎么处置?难不成真要诛其九族?” 辰宇微微愣了一下,顿时又是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说道:“轩家分支太大,如果斩草不除根,我怕以后……” 蓝幕羽哼了一声,冷淡说道:“这虽然也算是一个原因,不过现在说不过是借口。” 辰宇不由地心中苦笑,确实是借口,以前谈处置轩家的时候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已经算是解决了。 蓝幕羽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神色忽然间复杂起来,沉声说道:“那可是好几千的人。” 辰宇抿了下唇,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目光中竟然有一丝祈求,低声道:“宴,就这一次,你就不要管了。” 蓝幕羽沉默,然后淡然说道:“如果是这样,我明天就跟清君回竹国。” 辰宇身子微微一颤,眼前陡然间闪过刚才清君坐在少年身边的样子来,手臂随意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面,一条腿翘着,手上端着一盏茶,似笑非笑,和他相比,明显地和宴亲热很多。而且那个人竟然会跟宴到敌国来,明显是关系匪浅。 “宴……”他咬了咬牙,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蓝幕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也是一言不发。 房间里面一下子安静的可怕,只有从门外传来的叶子的沙沙声,辰宇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浅浅僵硬,手心蓦地痛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将手心抓破了。 蓝幕羽看着他茫然地将手掌拿到眼前观看,又看了看一滴一滴落在墨色袍子上面的血迹,心中终是不忍,微微一叹,左右看了一下,从近边的一个匣子里面取出丝帛来,走到辰宇身边,一边帮他把手上的伤口扎起来一边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你没必要瞒我。更何况……这件事我必须知道。” 辰宇又抿了一下唇,看着蓝幕羽的眼睛,墨色清澈的眸子里面带着认真,直直的凝视他。 他蓦地感觉到一阵恍惚,看着他神色复杂,然后别开视线,淡淡说道:“是宜家的意思。” 蓝幕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心中快速转过几个念头,淡然道:“筠寰?” 辰宇蓦地抬了下头,但是和蓝幕羽眸子一对上,便转开视线,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蓝幕羽不由地沉默,缓缓比了下眼睛,心念电转,然后慢慢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睁开眼睛看着辰宇说道:“这个命令最迟需要什么时候下?” 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这样在意筠寰的命令,即使知道他势大,但是现在却不同,他现在也算是筠寰的合作者了,莫名地拖他后腿的话,说不定自己什么都完了。 辰宇感觉到什么,抬头看着他:“只要轩家处理掉便好,并没有说非得什么时候下,不过如果拖得时间太长,只怕也说不过去。” 蓝幕羽心中稍稍一松,又问道:“你知不知道筠寰为什么要这么对付轩家?总不会是心血来潮吧?”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筠寰这样落井下石的原因。 辰宇顿时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苦笑地从怀中取出一卷丝绢来,递到蓝幕羽手上。 蓝幕羽心中微觉疑惑,诧异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脸色蓦地便是一变。 不过四个字,但是……轩死蓝生。 这明显的就是要辰宇在轩家和蓝幕羽之间选一个,至于这个蓝字,只要是知道蓝幕羽在土国干过什么事情的,都不会有人弄错。 而蓝幕羽的身份,不过是秘而不宣罢了,他们这些常常接触他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 蓝幕羽缓缓将手指握紧,然后将手中的丝绢扔到一边,略微想了想,说道:“这是什么时候传来的讯息?” 自己到了筠寰应该是半个多月之前,希望不会是在那之后,不然就真的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一开始知道轩家的事情,他并没有什么感觉,最多就是感觉到心有不忍,但是因为以前和辰宇讨论过处置轩家的问题,并不是太担心轩家已经下狱的九族,但是在出发的前一天,竟然听到辰宇预备诛轩家九族的事情,当时就傻了。 但是他怎么样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大约二十天之前。” 蓝幕羽长长松了一口,点了点头说道:“我要见轩逸。” 似乎早就知道蓝幕羽会提这个要求,辰宇并不吃惊,点了点头。 第十九章 暗沉沉的通道,昏黄的火把,浑浊的空气夹杂着腐败的味道,蓝幕羽刚刚进到土国的大牢,就忍不住皱了下眉,瞬即便释然,监牢这个地方,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没什么不一样的。 随同的一名土国官员看到坐在轮椅上面的少年脸上神色微微一变,便陪笑道:“由于轩家犯的是大罪,所以都关在地下一层的牢房,如果公子……” 蓝幕羽看都没看看他,淡漠说道:“那就带路吧。” 一身暗红色官袍的官员脸色涨红,嗫嚅了好一会儿,神色恭敬地在前面带路。 蓝幕羽身边的是清君,看着蓝幕羽神色变化,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牢房气息的影响,唇角含笑,眨了眨眼睛。 蓝幕羽扭头瞥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怅然,然后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 轩家的主犯都关在地下一层的牢房,而轩逸这位少年家族,更是关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说是牢房,其实不过是一个巨大的笼子,拇指粗细的铁棍焊接在地上,上面连着四条儿臂粗的铁链,拴在牢房里面那名少年的四肢上。 白色的里衣已经看不出原色,一道道的血痕遍布,丝绢被撕开,露出被撕开的皮肤,翻卷的血肉触目惊心。 蓝幕羽看着牢中的少年沉默下来。 一头墨色的头发纠结在一起,和发霉的草纠缠在一起,半张脸埋在凌乱的草丛里面,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唇已经完全干裂,苍白的颜色颇有点吓人。 少年似乎已经完全昏睡了过去,并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身体无力地摊在牢房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蓝幕羽沉默了好一会儿,扭头看着身边战战兢兢的官员,一句话都没说。 那名官员冷汗几乎立刻便冒了出来,只是连擦都不敢擦一下,战战兢兢说道:“这……这是……是……” 蓝幕羽沉默地转过头,继续看着牢房里面的少年,淡漠道:“把牢门打开,你先出去吧。” 官员怔了一下,如蒙大赦一般,急匆匆地将牢门打开,略施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 蓝幕羽又坐在轮椅里面沉默了一会,这个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外人,只有他和清君,以及昏睡的轩逸,他缓缓站了起来,迟疑了一下,抬步走进了牢房里面。 蹲在少年身边看着他的脸,蓝幕羽才感觉到事情真的有点严重了。 青白的一张脸离近看的时候隐约地能看到一抹潮红,鼻息弱的几乎感觉不到,手腕半藏在破败的衣袖里面,但是隐约地可以感觉出来,手腕的形状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清君看着牢房里面完全昏睡的少年,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跟在蓝幕羽身后进了牢房,也蹲在他身边,小心地将少年无力的手腕托了起来,手掌几乎成锐角搭下来,即使不仔细看,也知道少年的手腕已经完全粉碎了。 清君脸色一沉,瞥了眼蓝幕羽阴沉的脸色,心中微微一震,认识他这么长时间,自己似乎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色,不由地又是一惊,低声说道:“落井下石,没什么好奇怪的。现在是不是叫醒他试试?” 蓝幕羽又是一阵沉默,伸手摸了摸少年苍白没一丝血色的脸颊,小心地将手指搭在他的颈项上试探了一下,脉息虽然微弱,但是好在还算平稳。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少年抱在自己怀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低声叫道:“轩逸……轩逸……” 似乎在昏沉中听到了他的声音,长长的眼睫微微闪了闪,然后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蓝幕羽心中猛地一悸,那双眼睛就是初见他的时候那种雾沉沉的,只是却不再像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种忧郁,这个时候那双美极的眸子里面只剩下空茫,没有一点焦距。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直往下沉,费了好大力气才稍稍定下心神,又拍了拍他的脸颊,低声叫道:“轩逸……轩逸,听得到我说话吗?” 灵光在墨色的眸子里面渐渐凝聚,少年神智似乎渐渐从空茫中抽离出来,渐渐有了焦距,对着蓝幕羽的脸看了好一会,才慢腾腾地眨了下眼睛,声音沙哑:“幕羽?” 蓝幕羽感觉到欣喜像潮水一般涌过来将他完全吞没,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抖着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又眨了下眼睛,眸子里面的灵魂渐渐消散,但是也没有完全散尽,茫然地看着不知名的地方,低声又叫了一声:“幕羽。” 相比起上一声的试探,这一次肯定了不少,只是声音依旧沙哑,带着重重的含混。 清君眸子微微一变,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少年便是一阵激烈的咳嗽,一缕殷红从唇角缓缓冒了出来。 蓝幕羽心中一惊,耳边便听到清君急声说道:“把他侧着头抱,这是伤到了嗓子,血水呛到了肺部,就什么都晚了。” 蓝幕羽慌忙轻巧地把他转了下身,自己干脆就坐在潮湿散发着腐败气味的草上面,一下一下小心地拍着他的背。 清君看了他一下,伸手在少年身上按压了几下,另一只手抚弄着他的胸口,好一会儿少年才渐渐止住了咳声,眉头皱的死紧,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即使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仅仅看口型也知道,他是在叫蓝幕羽。 蓝幕羽心中一酸,眼眶蓦地就湿了,暴怒的感觉几乎是从灵魂深处涌了上来,压也压制不住,还有一种深沉的自责和担心,如果不是自己……自己……少年应该不会落到这种田地吧? 清君一直在小心地注意着蓝幕羽的神色,看到他眼底的水痕,心中一震,小声安慰道:“只是嗓子略有点损毁,并不是太大的事情,以后小心修养,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蓝幕羽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深处的火光蓦地散了,看了眼清君,继续低着头看着怀中身体蜷缩的少年,微微苦笑道:“你犯不着安慰我,在这里活了这么久,什么没有见过?不是说两句话就开始呛血,怎么会是略有点损毁?” 清君顿时一阵沉默,少年的嗓子确实没那么简单,而且他嗓子的这个样子在囚牢里面并不少见,一枚不大的火炭吞下去,不成就是他现在的样子。 只是这话……他不由地沉默。 蓝幕羽冷漠地冷笑了一下,看着怀中已经安静下来的少年,长长的眼睫轻缓地合在一起,像是垂死的蝴蝶,但是却仍然带着一种刻在灵魂里面的优雅和静谧。 少年刚才清醒过来,应该已经耗尽了恢复一点点的体力,现在已经又昏睡了过去。 缓缓将少年抱了起来,头靠在他的胸口,墨色的发丝散了他一身,脸颊上面却带着安然淡漠的神色,蓝幕羽低头看着他,淡漠说道:“我要带他离开这里。” 清君心中一惊,霍地抬头,看见蓝幕羽抱着少年就要离开牢房,急忙伸手牵着他的衣袖,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这样带他离开,筠寰那边……” 蓝幕羽几乎是冷漠地回头扫了一眼。 清君心中猛地一跳,手指一抖,便松开了抓着蓝幕羽的衣袖。 那双墨黑色的眸子里面再也不复原来的清澈淡然,而是仿佛有一种黑暗的火焰,熊熊的从灵魂深处一直蔓延开来,像是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烧化了一般,让他顿时就愣在那里。 等他从茫然中回神的时候,蓝幕羽已经抱着少年到了牢房外面,所幸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在逸城的身份,自己坐在轮椅上面,而少年就靠在他的怀中。 感觉到清君走到他身边,蓝幕羽默然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筠寰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必须要带他离开这里,不然估计等筠寰那边的消息过来,也就没有必要再带他离开了。” 清君心中一震,对上他已经恢复原来淡漠的眸子,顿时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自己似乎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第二十章 听说蓝幕羽将轩逸带回来清影殿,最先过来看他们的不是几乎立刻得知了消息的辰宇,而是同住一个云子,此时已经休息好的夜琼。 白色的袍角在殿外闪了一下,少年唇角含着一丝淡笑,悠然自得地走进了房间里面,扫了眼床边陪着的神色奇怪的清君,一击神情冷漠的蓝幕羽,最后视线落在身上搭着一床被子,脸色青白的轩逸身上。 他脚下略一顿,然后几步走到床边,俯下身看着轩逸的脸,伸手从被子里面将他的手拿了出来,但是看到手腕上面裹着的白绢的时候,微微愣了下,小心地将手指贴近腕脉的地方,随即便放开,淡淡说道:“土国的这群人,也算是有心了,性命无碍。” 蓝幕羽不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闻到:“夜少爷懂医术?” 夜琼笑了笑,手指缓缓收回了宽大的袍袖里面:“略知一二罢了,当然比不上池家那位。” 蓝幕羽不禁心中苦笑,他这话里明显地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意味,让人听的有点难受,但是究竟是什么,又完全弄不明白。 略微想了一下,蓝幕羽直接将这个问题略过,而是问道:“想要处理掉轩家,不知道是筠宸哪位的意思?如果夜少爷方便,还望不吝赐教。” 夜琼眨了下眼睛,和他对视了一下,蓝幕羽直觉得对上那双墨沉沉的眼睛的时候,有一种灵魂将要抽离的感觉,甚至微微恍惚了一下,少年已经转开了视线。 “这个倒是不太清楚,殿下也在筠宸住过一段时间,应该知道那里面势力驳杂。” 蓝幕羽也没想着能在他口中问出什么来,一方面是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清君,但是清君也什么都不明白,而夜琼,在不知道明不明白的基础上,还加上一层两个人的关系明显还没有到可以交换信息的地步。 他有礼貌一笑,也并不说什么。 倒是夜琼,看见他的神色变化,神色略微一顿,微微眯了下眼睛,笑道:“殿下可是不信我并不知情?” 蓝幕羽脸色微微一红,知道自己做的太过明显了,略微尴尬一笑,也并没有掩饰什么。 夜琼不由地低低一叹,倒是也没有什么难看的脸色,只是苦笑道:“你不型芯也无可厚非。” 蓝幕羽心里觉得一阵愧疚,看着他低声说道:“抱歉。” 看着蓝幕羽明显是认真道歉的神色,夜琼反而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蓝幕羽笑了一下,继续扭头看着穿上陷入昏睡的轩逸,稍稍明朗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又陷入了低谷,轻轻蹙了一下眉。 夜琼又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杂,眉间一蹙,看了眼床边一直没有太大动作的清君说道:“我现在不宜待在这里,先离开了。” 清君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夜琼也没有要等他回话的意思,直接转头就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进到房间里面,蓝幕羽才一声叹息,并没有从轮椅上面起身,只是转身看着闯进来的辰宇。 辰宇看了看神色淡漠的蓝幕羽,又看了看床上昏睡的轩逸,神色一沉,苦笑道:“你怎么还是……”他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但是没有太多吃惊的神情。 蓝幕羽也不由地苦笑,淡淡说道:“陛下不是早就想到了吗?” 辰宇一声长叹,在离他不远处坐了下来,神情稍显的倦怠,凝神想着什么,一时间并没有开口。 蓝幕羽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就干脆由着他发呆,扭头沉默地继续看着轩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蓝幕羽觉得他的神情似乎平静了很多,长长的睫毛垂在苍白的脸颊上面,虽然还是单薄,但是却没有了那种一只脚踩在死亡里面的青白。 清君左右看了看沉默的两个人,也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上面打破这种让人很难受的沉默。 终于,辰宇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霍地抬头,看着蓝幕羽说道:“你现在就离开土国吧,和竹国国君陛下一起回竹国好了,剩下的事情我来收拾。” 蓝幕羽扭头看着他,那双墨色的眸子里面带着一种难得的决然,他心中微微一动,抿了下唇。并没有说什么。 辰宇还以为他在担心轩家的事情,咬了下牙,手掌托在椅子的扶手上面,说道:“至于轩家,你放心好了。你现在就可以带着轩逸离开,剩下的轩家人,主系成年男子虽然难逃一死,但是妇孺和孩童,我送他们到风雪城去,永不回来便是。” 风雪城,土国最南边的一个大城,终年大雪不断,也算是苦寒之地,的那是在哪里求生比起上断头台来,好了何止千百倍。 辰宇定定地看着蓝幕羽,又接着说道:“轩家其余旁系,废为平民。” 蓝幕羽忽然笑了一下,带着一种淡淡的无奈。 辰宇愣了愣,怔然看着他,神色疑惑,不太明白他在笑什么。 始终不曾开口的清君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拿袖掩住唇角,但是还是被忽然回神的辰宇狠狠瞪了一眼。 蓝幕羽扫过明显依旧在笑的清君,无奈笑了一下,苦笑道:“陛下几年多大了?” 辰宇又是一愣,脸色更是疑惑,怔怔道:“过年就三十了。” 边上又是“扑哧”一声轻笑,惹得两个人纷纷侧目,辰宇更是又瞪了清君一眼。 清君神色微微尴尬,但是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就要满三十了?我这么觉得现在不过十三岁的样子?” 辰宇霍地扭头,死死地盯着他,冷笑道:“我要怎么样,还轮不到一个黄口小儿来教训我。” 清君脸色乍青乍白,不管他两世加起来多大的年岁,但是现在却不过二十岁上下,被称作“黄口小儿”虽然有点过分,但是也不算太离谱。 蓝幕羽又是无奈一笑,指尖在轮椅的扶手上面回敲击了几下,抬头看着辰宇,笑道:“现在用不着逃跑,关于轩家的处置问题,倒是可以按你说的办,至于筠宸的人,等兴师问罪的来了,在谈也不迟。” 辰宇皱了下眉,隐约地明白了什么,但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是不是和筠宸有其他的什么瓜葛?”虽然有点不敢相信,但这几乎是最好的解释了。 蓝幕羽沉默地点了点头,身子靠在椅背上,淡然笑道:“这基本上市最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辰宇神色微微一变,忽然起身说道:“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明天早朝的时候我就会宣布轩家的事情,你赶路赶了这么多天,还是先休息吧。” 蓝幕羽微微点头,却并没有要送客的意思,而是想了想说道:“科举的事情,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明天是个不错的时机,浪费掉有点可惜了。” 说道正式,辰宇终于恢复了一国之君的精明,点头道:“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明天再公布了轩家的处置之后就会公布科举取士的事,如果没有问题,半个月之后就能完善了。” 蓝幕羽松了一口气,又问到:“翔乐回来过没有?陛下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辰宇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他和蓝幕羽并没有生活在同样的世界里面一样,这种感觉在他问起翔乐的时候很强烈,和他刚才说起筠宸的时候一模一样,让他不由地皱了下眉,强压下心中的不适,说道:“半个月之前就回来了,一直住在他的越王府,连门都不出,而且也不怎么和朝中的人接触。” 蓝幕羽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兴味来,笑道:“连宜秋都没有见过?” 辰宇明显地愣了下,问到:“你说的是哪个宜秋?” 蓝幕羽这才想起在土国朝中同名同姓的两位来,苦笑道:“反正不是宜家的那位。” 说道这里,辰宇脸色终于有了一种很奇怪的神色,说是疑惑,但是又算不上:“说起来也奇怪,翔乐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朝中诸臣拜访也多半不见客,但是独独对宜秋例外,而宜秋也有点奇怪,他一向看不起翔乐这样风流王爷,但是就是喜欢有事没事往他王府里面串。” 蓝幕羽脸上也忽然间涌出那种兴味的神色连,看的房间里面的另外两个人一头雾水,不过辰宇是真的一点都不明白,而清君,却是隐约地想到了什么,不由微微摇了摇头,没想到到了这边之后,他竟然有了小时候调皮的样子。 第二十一章 轩家处置的结果在朝堂宣读出来的时候,几乎是满座哗然。 蓝幕羽沉默地坐在薄薄的一层帘幕后面,手中端着一盏清茶,看着眼前神色各样的诸人,神色冷淡。 辰宇的左手边依旧是暮景,看上去没有多大的变化,一身白袍,微微垂着眸子,似乎朝堂上的诸事都和他无关,而他的对席,轩逸曾经的位子,这个时候却空着。 蓝幕羽实现扫过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朝堂,看见朝中另外一位神色不变的青年男子的时候,不由微微眯了下眼睛,那是宜家的大公子宜秋。 和暮景相同的白色袍子,垂着双手侍里在申请懵懂的宜家家主身边,唇角含着浅浅的一丝笑意,听到朝堂的纷纷议论,神色遍都不变一下。 至于宜家的老头子,不知道是真的糊涂了,还是老奸巨猾,迷糊着一双将要睡去的眼睛,坐在大靠背的椅子里面不适的咳嗽一下,也没有看朝堂上面。 吵杂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的时候,辰宇冷漠地扫了朝上诸臣一眼,手掌搁在扶手上面,淡淡说道:“既然诸卿没有意见,轩家的事情就此结束。” 话音刚刚落下,朝中一片静寂,只是站在阶下的诸臣工面面相觑,最后时限都落在站在最前面的宜家老头子和暮景身上,只是两个人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辰宇眉头微微一皱,只当两个人已经默认,又淡淡说道:“轩家的事情已毕,但是留下来的事情还是不少,朝中有空缺,所以朕决定在全国取士,只要是土国臣民均可参加。”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具体事宜我已经编辑成册,诸臣工有什么好意见尽管提,明日早朝,再议。”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边的秦岳将在小侍手上的纸张发下去,在诸臣怔愣的时候,起身向一直沉默的暮景递了个颜色,便离开了。 后殿,辰宇看了看捧一杯茶沉默的蓝幕羽,在他身边寻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问道:“你几天看着明天的事情会怎么样?” 蓝幕羽回神,扭头看着辰宇,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想听真话?” 辰宇看的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心中还反而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听见他这样问,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 蓝幕羽又发了一会儿呆,苦笑道:“这下子……可是吧筠宸完全得罪了。” 辰宇怔了下,神色微微疑惑,手中的茶碗轻轻放在桌子上面,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发带的蓝幕羽,低声说道:“这两条法令一出,自然是将筠宸得罪死了,你不会是现在才知道吧?”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懒散地扭头看着他,微微抬了下眼睛,淡淡笑道:“如果我说我确实是现在才真正弄明白的,你相信吗?” 辰宇不由地又是一愣,猛地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颤,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难不成筠宸她……”他喃喃发声,但是并没有说完。 蓝幕羽失笑,点头道:“筠宸现在正是要杀鸡儆猴的时候,我今天看到宜家那位老爷子的脸色才明白过来,对于轩家,我们的这个决定,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这兼职就是自己将脖子递到了筠宸的屠刀下面。” 辰宇脸色不由地微微一白,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脑子转过几个念头,但是都有点不得要领。脑子里面顿时闹哄哄的一片,不由地抬头看向蓝幕羽,就看到少年似笑非笑的脸颊,脑子忽然就是一清,脱口说道:“翔乐!” 蓝幕羽心中一叹,不愧是一国的国君啊,这么快就能明白解决这件事的关键在什么地方。 他看着辰宇点了点头,淡然笑道:“土国取士制度的改革,我不型芯筠宸的人会不知道这是我的主意,不过心中他们不会动我,所以所有的怒火都会爆发在土国的身上。土国临边的国家嫩更对付得了土国的有两个,竹国和匏国,但是清君明显的不会配合,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匏国。”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辰宇说道:“我听说翔乐的母亲来自于匏国是吧?” 辰宇忽然有点沉默起来,听到蓝幕羽的问话,抬头看着着他,墨色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异样,苦笑道:“我和他的事情,你知道了?” 蓝幕羽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然说道:“我和慕青一起在千山的时候,他和我说了一些,后来,又从别的人那里知道了不少。” 辰宇心中一震,看着蓝幕羽苦笑,无奈道:“怪不得。” 低声一叹,蓝幕羽从轮椅上面站了起来,走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这个时候,谈论这些有点不是时候。”他顿了下,“你这边的消息传到筠宸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他们既然定下了这个计策,匏国那边……所以要怎么做还是尽快。” 稍稍稳定了下心神,听到蓝幕羽话说完,辰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冷哼一声,笑道:“如果你说的是他们以前可能知会匏国的事情,我心倒是发下了一点。” 蓝幕羽不由地疑惑,看着他并没有开口。 辰宇看着他的眼睛,淡然一笑,却带着一种不知道是骄傲还是黯然的神色:“筠宸的人过于自负,他们是不屑提前联络的,要用到匏国……或者是我们的时候,不过在利用之前命令一声罢了。” 蓝幕羽怔然,有点不敢相信筠宸在这边竟然还有这样的地位,那么事情就有点雨里雾里了,因为他不确定,能违抗这种天生的准则的国家究竟有几个,而匏国算不算是一个。 深深吸了一口气,辰宇一边转身一边说道:“我现在就去一趟越王府,怎么着也要说动翔乐帮我。凭匏国主君对他的宠溺,不见底此事不成。” 话音刚刚落下,蓝幕羽便摇了摇头,淡漠道:“你和暮景应该是同一时间离开的,但是你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到现在还没有过来吗?” 辰宇这是才怔愣住了,好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不出来,脸色刹那间苍白一片,额上也渗出一片冷汗,皱着眉低声道:“难不成是……不会,翔乐不会是这种人。” 但是心里面猛然间闪过的一点心念却像是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蓝幕羽沉默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有一口没一口品着茶碗中已经稍稍显得凉下来的茶,但是脸上却没有多少狼狈的神色。 房间里面的氛围有点压抑的时候,一声轻叹却忽然传了过来,辰宇霍地抬头看着出声的方向,蓝幕羽却依旧不言不动。 翔乐看似漫不经心地从门口转了进来,身后跟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暮景,看着辰宇神色复杂,好一会儿才背负着双手苦笑道:“我一直认为,你对我会有一点信心才对。” 辰宇沉默,脸上神色却一下子好了不少,手指在袍袖下面缓缓绞紧。 蓝幕羽轻轻地将茶碗放回桌上,伸手扶在轮椅的轮子上面,淡淡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们两位……就好好聊一聊吧。” 辰宇和翔乐都扭头看着他,辰宇欲言又止,翔乐却是微微一笑,扫了眼沉默的暮景,笑道:“你和暮景也有很长时间不曾见过了,而且你腿脚又不方便,就让他送送你吧,刚好可以叙叙旧。” 蓝幕羽微微一笑,看了看怔然抬头的暮景,向翔乐点了点头,推着轮椅向门口走去。 翔乐看着依旧在发带的暮景,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在他扭头看他的时候,给他递了一个眼色。 暮景秋水般的眸子里面依旧一片茫然,看了看翔乐又看了看已经停下来的蓝幕羽,顿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一时间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翔乐顿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伸手压在他的肩上,微微咬牙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见他吗?现在见到了又发什么呆,难不成还等着我推你过去?”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房间里面另外三个人听的清清楚楚,暮景两色陡然间红成一片。 蓝幕羽颇有点无奈地笑了笑,看不惯翔乐欺负老实人,对暮景笑道:“他们兄弟两个有事情需要单独谈一谈,我们这两个外人,还是先离开一步吧。” 暮景像是一瞬间缓过神来,点了点头,沉默地走到蓝幕羽身边,推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兄弟两个人的房间似乎一下子安静的可怕,一起目送两个人离开的翔乐最先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这位并不是太亲密的哥哥,缓缓合了下眼睛,淡然一笑道:“看样子我们确实不得不谈一谈了。” 辰宇沉默地回头看着他,忽然笑了笑,眸子里面却泛起淡淡的无奈。 第二十二章 逸城的天气,已经完全是秋天的天高云淡,碧蓝色的天幕仅仅在天边的地方邮一两缕飞羽般的白云,金黄色的阳光澄澈的像是神泉的水,衬着悠然落下的黄叶,沙沙的风声鹤树叶的声音,让这个世界清透到像是洞天福地一般。 蓝幕羽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扭头看着身后沉默的暮景,无奈一笑道:“你最近还好吗?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了。” 慕景听见他的身影微微低下头,正好对上少年清澈的黑色眸子,阳光在他长长地睫毛上度了一层金黄,让他神思恍惚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老样子。” 蓝幕羽缓缓垂下眼睫,将眸子里面的神色遮住了一大半,他说的老样子,应该是不好吧?自从自己见到这名神色抑郁的男子,呼呼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一丝喜气。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几个年头一闪而过,但是还是想不出来下面能和眼前的这名男子说点什么。 他忽然有点怀念前世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没有遇到,沉和凌紫过世也有一段时间了,他身为沐家的继承人,总是不免和道上的一些同行见面寒暄,往往一整天过去,唇边话从来没有断过,不过那个时候闲聊的的多是不着边际的“趣事”罢了。 他一边不过是坐在一边看着,偶尔听到身边的人将话题引到他的身上,也不过是笑笑。 在道上他的年纪最小,而且也因为一些莫名的原因,一般的人也不会拿他打趣,所以过的还算是和睦喜乐,一盏茶,或者是一杯酒,悠悠然一天就过去了。 他那个时候警察会神游物外,端着一杯酒好一会儿都不动一下,然后便会被身边的笑声惊醒,看着身边每个人各不相同的神色,轻巧地将酒杯放在景致的玻璃茶桌上面,道声适配,然后便可以翩然离开。 沐家的势大,即时他不怎么成才,经手了好几年,也没出过上面打的差错。 很偶尔的时候,自己会收到包金边的请柬,参加一些社会名流的舞会,看着舞池中央翩然而过的舞裙,有时候又是一个晚上。 但是到了这边之后,和身边的人的话题似乎越来越少了,除了正事,竟然没有可以谈论的东西!可见自己生活的这些年,倒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蓝幕羽怔然回神,刚好对上慕景秋水般忧郁的眸子,又是一怔,苦笑道:“刚才想了点事情,抱歉。” 慕景这个时候正弯腰在他面前,听到他的话,缓缓直起了身子,看了看天色说道:“这个时候,已经将近中午,陛下和殿下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谈完,殿下身子不太好,我先送殿下回清影殿吧?” 蓝幕羽忽然感觉到从心里面涌起的倦息,也不说什么,直接点了点头。 用过午饭,蓝幕羽推说身体不适,直接到了卧室,躺在大床上半合着眼睛,茫然地盯着某一处看了好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又一次听到有人低声叫自己的名字,蓝幕羽眼睫微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床边的男子愣了下,扭头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沉下来的天幕,心中又是一惊。 “寒玉?”他微微皱着眉,感觉到长时间睡眠摄提有一种淡淡的困倦,而眼前的人又是寒玉,所以并没有强撑起身,而是颇为闲适地动了动睡的僵掉的半边身子,半睁着眼睛看着床边的男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话音未落,寒玉便是一笑,伸手在他额头上面探了一把,说道:“你和秋玉去浣澜府的时候,可是将我留在这个地方的,后来你失踪了,我就离开这里去找你了。现在你回来了,我自然也应该回到这里来。” 蓝幕羽眨了眨眼睛,在他的手腕上蹭了蹭,低低应了一声,依旧懒洋洋地不太想开口。 寒玉也不在意,而是将手掌拿开,带着点埋怨的语气说道:“你身体不好,就不要逞能,连着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发烧了也没有在意,如果不是我回来……”他忽然感觉到什么,换了个话题,“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蓝幕羽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已经完全退下去了,甚至因为受伤刚刚从被子里面拿出来,带着一层暖热,贴在额头上面热热的。 他笑了笑,说道:“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被子在床上坐了起来,转身便要下床,但是却被寒玉拦住了。 “晚饭我会端过来,你就不要下床了,吃完饭就继续睡。如果不是缺觉,也不会病倒。” 蓝幕羽看着神色严肃的寒玉,心中微微一暖,微笑着摇了摇头,低叹一声道:“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在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全身都僵了。” 寒玉却还是强行将他压在床上,声音带着一种少见的强硬:“你还是躺着吧,我帮你按一按便好,过会儿吃完饭,再睡一觉。” 蓝幕羽无奈,只好继续躺在床上。 不过寒玉说要帮他按一按倒是言出必现,让他转了个身。有力灵巧的手指便缓缓在按压颈项以及背上按压。 蓝幕羽感觉到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舒展开来,不由缓缓闭上了眼睛,舒服地在被单上面蹭了蹭,又要睡过去。 这一睡竟然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正午时分,除了昨天晚上被寒玉从被子里面扶起来迷迷糊糊地灌了一碗饭,甚至竟然一直在黑田之乡徘徊。 蓝幕羽慢腾腾地睁开眼睛,感觉到相比起昨天的时候,脑子里面清醒了不少,而且有一种欢愉的活力,让他感觉到很舒服。而且那种每天早上都有的血压发硬,竟然单薄了许多,让他心中一阵惊异。 “睡好了?”听到他的声响,一直端坐在不远处看书的寒玉回头,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纱幕,看着床上睁开眼睛,但是闲闲地躺着的蓝幕羽问道。 蓝幕羽看着他清亮的眸子,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有点不想起身。 寒玉看了他一会儿,将手上的书卷放到边上的桌子上面,几步上前,撩起白纱帘幕,用金钩挽起,做到了床边,唇角含着一股淡淡的笑意:“早朝刚刚结束了,想不想知道结果?” 他眨了眨眼睛,神态间竟然有一种俏皮的神色。蓝幕羽不由地一笑。 他摇了摇头,心中已经明白了一点,笑问道:“结果怎么样?” 看到她的神态变化,寒玉已经完全明白估计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由地微微一叹,笑道:“科举取士的谕令已经正式下达,另外,为了这次取士能顺利完成,土国国君下令从重臣中抽搐一部分组成取士阁和监察司。” 蓝幕羽听得一愣,已经完全明白寒玉今天脸上的表情是为哪般。 仅仅科举取士的事情并不能让他高兴城现在的这个样子,但是取士阁和监察司却是不同。 他是少有的几个听见过蓝幕羽对土国大致设想的人,既然已经有了这两处的建立,那么土国的吏治改革,估计用不了几年。 到那个时候,处理掉身上的累赘,并且有大量米收成的土国,将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于争夺这个天下,那个时候离蓝幕羽的设想就越来越近了。 蓝幕羽略微想了想,轻“嗯”了一下说道:“这个时候建立取士阁和监察司有点早,不过筠宸立刻变会对土国出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寒玉已经知道了轩家的事情,所以听见她这样说并不吃惊,而是说道:“这个时候土国留下来的独立家族就剩下宜家一个,而且他还正好是筠宸那边的,不足为惧。” 蓝幕羽却并不是在想这个,他先的是自己半个月之前才刚刚和筠宸有了接触,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走到了决裂的边缘,心中不免沮丧。 “宜家的反应怎么样?”他摸了下下巴,问道。 寒玉抬头看他,失笑道:“估计宜家的那位老爷子气得不轻,早朝刚完就闭门谢客,说是老病又犯了。土国国君也懒得再合他绕圈子,直接将御医院派过去几个,说是要他好好养病,在病好之前就不要劳顿了。” 蓝幕羽不由地哑然失笑,辰宇这一招倒是刚刚好,不过就是不知道宜家的那位老爷子听到这条谕令之后有没有真的旧疾复发?宜家因为筠宸的关系在土国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应该没想到会有一天落到这步田地吧? 但是…… 眼前一个人影一闪而逝,让蓝幕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身的白袍,微微低垂的眼睫,不动声色的淡然微笑,那是宜家的大公子——宜秋。 第二十三章 寒玉还没有说的一件事情是,身为土国的越王,在蓝幕羽睡得昏昏沉沉的那个晚上又出外游历去了,只是他这位越王殿下本来就在都城住的时间长不了,所以说对于他离开的事情,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 即使有人注意到了,比如说宜家的那位家主,略微想一想他和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位的关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有看见。 而蓝幕羽这边,寒玉和清君倒是都知道这里面搅合成一团的纷乱关系。 另外就是这件事显然没能瞒得过一起跟过来的夜琼,蓝幕羽看着白袍少年优哉游哉地把玩手中的茶盏,再加上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面忽然就是一个激灵。 不过少年倒是并没有指明什么,而是微微一笑说道:“要说起来,我和宜家的那位大少爷也有一面之缘,既然到了这里,还是应该拜访一下的。”他话音刚刚落下,手中的茶盏就轻巧地放回桌子上面,起身离开。 蓝幕羽怔然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都不明白他故意说这样一句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的是要去告密,似乎用着这这样明说吧?不怕他们杀人灭口吗?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还是沉默地看着少年白色的影子渐行渐远,渐渐地消失不见,而没一会儿寒玉就收到消息,他确实从正门走到了宜家。 蓝幕羽和寒玉面面相觑的时候,一边的清君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来。 两天时间几乎是匆匆而过,夜琼从宜家回来之后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而且宜家那边也没有其它超出掌控的反应,蓝幕羽虽然百思不解,但是到了后来,也就懒得管了。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格外地凉爽,空气里面全部都是清新的泥土的气息,树叶渐渐泛黄的时候,晟萱花却是开了,大片大片的金黄,让蓝幕羽想起在前世时候的波斯菊。 沐家别墅,其实要说起来就是一座小型的皇城,分成好几个区,而其中的一个区就种满了这波斯菊,说是为了秋天赏景修建的,但是在秋天的时候除了他却从来没有另外一个人踏进过那座美极的小院,只有大片的金黄色,越开越绚烂。 后来才知道,那个地方原来是晨的哥哥住的地方,只是后来……不说也罢,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现在更是连晨和凌紫都过去了。 “殿下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赏花吗?”沙哑的声音,让蓝幕羽心中一震,蓦地回过身来。 他向边上坐着的神情冷漠的木驰抱歉一笑,一边给他斟了一杯酒一边说道:“触景生情,想起了一位故人,倒是让将军见笑了。” 看着薄瓷杯子里面清冽的酒液,木驰不动声色地冷淡一笑,淡漠道:“殿下的故人真是不少!”话音刚落,一杯酒就落到了肚子里面。 蓝幕羽扫了他一眼,继续斟酒,只是这一次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双手捧着酒杯说道:“幕羽失礼,自罚一杯,还请将军见谅。” 他话说完,看着木驰,略一仰头,喝了一杯。 酒水虽然清冽,但是却是扎扎实实的烈酒,刚刚含在口中的时候感觉像是含了一口冰,但是咽到喉咙,却是一条火线,已经好些年没有喝过烈酒的蓝幕羽微有点不太适应,不过脸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放下手中的酒杯,又给自己斟满。 木驰似笑非笑地看着蓝幕羽若无其事地将一杯烈酒喝干,微微一笑道:“殿下酒量不错啊。不过这倒是木驰第一次见殿下饮酒。木驰刚好也好这口,什么时候比试一下好了。” 蓝幕羽微微一笑,并没有回话。 在前世的时候或许是体质的原因,他几乎是千杯不醉,虽然不常喝,而且也并不喜欢酒的味道,相比起酒来他明显地更喜欢茶一些,虽然也说不上太喜欢。 但是他的师父是凌紫,而接触的又是道上的那些人,没有酒量是远远不行的。 所以说来,他千杯不倒是凌紫教导的成果,而煮的一手好茶,却是晨的功劳了。 有时候他也很不明白,晨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为什么会和凌紫这样……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莫非这就是天注定? 不过在这一世,他确实确确实实的第一次喝酒了。 晨的规矩,男子没有年满十八岁不能近酒,不久之前,他十八岁生日刚刚过去。 就落到肚子里面,没一会儿脑子里面就感觉到淡淡的熏然,蓝幕羽心中一动,已经明白这一世估计不像上一世那样是天生的千杯不醉的体质了。 没听到蓝幕羽接自己的话,木驰也不介意,反正他那句话说出口,不过是顺口一说罢了,如果蓝幕羽真的答应下来,他倒是觉得自己有以大欺小之嫌。 看着木驰仰头将酒水喝光,蓝幕羽淡笑着给他斟满酒杯,一抹神色在他眸子里面一闪而过:“土国刚刚发出的关于取士的谕令,将军可看过了?” 木驰眸子瞬间一清,冷冷看着蓝幕羽,一时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蓝幕羽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唇角含笑。 木驰不由地沉默了下,将视线从蓝幕羽脸上移开,淡漠道:“知道了。” “那么,”蓝幕羽看着木驰微笑,“不知道阁下那边有什么反应没有?” 其实这话问的完全没有必要,这一条谕令一下,他们的驻地几乎立刻就疯狂了,因为土国的国令上面写的是土国所有臣民,包括奴隶和混血。 混血和奴隶,土国的所有臣民,科举取士,只听到这三个名词,那些年轻的混血青年差一点直接跑到土国来,即使是努力也无所谓。 对于混血来说,国家是什么?什么都不是! 而如果说这道谕令和眼前的这名少年无关的话,就是刀架在脖子上面他也不相信。 “殿下的意思?”沉默地喝着杯中的酒,木驰渐渐冷静下来,问的依旧不动声色。 蓝幕羽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也不以为意,而是斩钉截铁道:“将混血的所有族人都迁过来,我会和土国的国君商量,在土国的土地上划出一个地方。” 木驰眸子倏地一变,淡漠道:“这件是故意需要稍后再议。土国君主的这条命令是下了没错,但是能不能实行下去还有待考证。” 蓝幕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伸手从宽大的袖子俩面取出一张东西来,将桌子上面的酒水扫到一边,将从袖中取出的丝帛打开,指着一处地方说道:“祁城,就是混血暂时安居的地方,那里有一座连绵的祁山,和你们原来住的那个山谷很像。” 木驰仅仅扫了一眼,就知道他手中拿着的是土国最详尽的一张地图,而且绝对是国家绝对不会外传的机密,但是就这样被少年闲闲地从袖袍里面拿了出来。 他缓缓抬头,看着少年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复杂,退了一步说道:“我们将迁一部分出来,等到确定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将另外一部分在迁过来。” 蓝幕羽点了点头,将桌子上面的丝帛收了起来,淡然说道:“第一批取士考试应该是在半年之后举行,这段时间,我相信足够你们迁不少人过来了。这样子取士也算是千百年难得一见,我希望你们不会白白错失这个机会。” 木驰看了他好一会儿,缓缓合了下眸子,向蓝幕羽伸出手去。 蓝幕羽不由地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一块金牌滑落到他的手上。 木驰随便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一个大城的守军令牌不会有错,那么也就是说,土国国君这算是完完全全将祁城,以及祁城周围的方圆几百里的土地完全交给他们了。 他看着手中的东西有点不敢相信,即使是以前从木国君主那里接过军印的时候也没有那种感觉,乍喜之后,便是即使握在手中依旧不敢相信的疑惑。 蓝幕羽看着他不停滴抓握手中的令牌,淡淡一笑道:“我还有点事情,就先离开了。晟萱花配清酒倒是难得的享受,阁下请自便吧。” 他说完,也不等木驰反应,微微欠了欠身,推着轮椅走了。 第二十四章 半月之后,晶莹的雪粒夹杂着细细的雨丝飘飘然落了下来,将院子里面金黄一片的晟萱花染上了一片素白,彷佛披着白纱的仙子一般。 蓝幕羽和寒玉一坐一站在亭子里面好一会儿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竟然又是冬天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寒玉看着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接雪花的蓝幕羽,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宠溺,淡淡一笑道:“时间无情,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初雪并不容易凝结,刚刚沾手就融化成一滩清水,蓝幕羽仔细看了看,甩手将水珠甩了出去,抬头看着渐渐染成白色的庭院,语气一下子淡漠起来:“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寒玉神情也是一凝,缓缓皱起了眉头,脸上带着一丝疑惑,摇头说道:“没消息。” 蓝幕羽说的那边,指的就是筠寰。 轩家的处置和科举取士的消息一下,他们都以为筠寰会尽快动手处理土国,而且为此翔乐还专门到了匏国,但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那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蓝幕羽已经做好了筠寰兴师问罪的打算,但是事实上,筠寰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过来,甚至他们留在外面的探子,竟然没有发现一个人离开过筠寰。 寒玉看着皱着眉的少年,不由地伸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声道:“事情总会来的,就不要多想了,说不定那边有什么事耽搁了也说不定。” 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了,蓝幕羽点了点头,莫名地一下子想起秋玉来,神情便是一凝。 “秋玉的消息也没有?”他转头看着寒玉,到了这边之后,几乎所有的暗探都归寒玉差遣,他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是从寒玉口中知道的。 寒玉眸子一闪,点了点头。 两个人正在沉默的时候,忽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不由地都抬头看过去。 是一名清影殿的小厮,从门口疾步走了过来,看见亭子里面沉默的两个人,微微俯身道:“有两位公子要求见公子,现在正在客厅。” 蓝幕羽微微一愣,一时之间有点想不起来这个时候会是谁过来见他,但是只觉得应该不是筠寰的人才对。 他略一沉默,和寒玉对视一眼,递了一个眼色过去。 寒玉略一沉默,推着他向亭子外面走去。 清影殿后面的花园离客厅并不是太远,但是两个人还是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刚刚进的蓝幕 羽住的院子,就看到一名身着白袍的少年站在门口张望,看见徐徐走来的两个人,立刻眉开眼笑地 冲出了客厅。 “离月?”蓝幕羽看着扑进他怀里的少年,一时之间有点回不过神来,怔然将他抱在怀中,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羽,嘿嘿……”少年看都不看他身边脸色陡然间暗沉下来的寒玉一眼,嘿嘿一笑,在蓝幕羽颈项上蹭了蹭,嘻嘻笑道,“好长时间没见了,你想我了没有?” 蓝幕羽终于回过神来,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直起身子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怎么会这会儿才回来?”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竟然有点扭捏起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办好浅的事情之后,我听说你到千林去了,所以就……但是没想到竟然陷进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蓝幕羽,又说道:“后来遇到也在千林里面乱转的孟瑶,才终于跑出来,没想到进去的时候还是夏末,出来竟然已经是初冬了?”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地摇了摇头,无奈道:“你没事进那个地方干什么?又不是好地方。如果没有人带,很容易就迷失在里面,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相比起他和寒玉来,眼前的这个人可是封云山以南的土着了,怎么会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 小狐狸嘿嘿笑了笑,伸手搂着蓝幕羽的脖子,笑道:“千林的事情我自然知道,不是想见你吗?再说了,那个地方其实也不是那么难进难出。” 蓝幕羽心里忽然感觉到一阵异样,奇怪道:“难不成你以前进去过?” 小狐狸脸色微微一变,感觉到自己竟然一时高兴说了不该说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看着蓝幕羽,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我说我以前进去过千林,你信吗?” 离月毕竟是这个地方的人,如果说以前进去过千林,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蓝幕羽看着小狐狸的神色变化,心中隐约感觉到什么,神色不动,淡淡道:“总不会是像我这样无意中闯进去的吧?”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蓝幕羽,声音一下子小了不少,低声道:“如果我说是筠寰的人带我过去的,你会不会赶我走?” 蓝幕羽心中瞬间转过几个念头,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是炎先生?” 虽然有点不太相信他会这样早就布下一粒棋子,但是见识过筠寰诸人的手段,蓝幕羽问出这话的时候并不吃惊,甚至还有大松一口气的感觉。 如果殇落可以控制眠花谷外面的事情,那么这件事似乎并非不可能。 但是没想到小狐狸却摇了摇头,神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带着淡淡的疑惑,低声说道:“是夜煌。” 夜煌,蓝幕羽不由地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没有听过,不过应该是夜家的人吧? “夜煌,他怎么可能带你去干千林,不是说他己经……” 这次出声的是一直不曾开口的寒玉,蓝幕羽霍地扭头,就看到寒玉脸上满是惊异。 “夜煌……是衣家的人吧?”他皱了皱眉,神色不定。 寒玉不由地沉默了一下,苦笑道:“确实是夜家的人,或者应该说是夜琼以及夜 的大伯,本来夜家的家主位子是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父亲过世的前一天,废了他少家主的位子,而且软禁在筠寰的某一处,应该是直到上一任夜家家主过世,他才被放了出来。” 这样一说,蓝幕羽也感觉到有点奇怪,仔细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抬头看着离月问道:“不是说有人和你一起来的吗?应该是孟瑶吧,他去哪里了?” 离月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道:“不是孟瑶。” 蓝幕羽微微一愕,耳边听见脚步声从客厅到了门口,不由地抬头。 墨色的袍子,深紫色的暗花,长长的头发逶迤散在背上,俊美的一张脸略显得苍白,薄唇紧紧抿着,暗沉沉的带着淡淡倦意的眸子淡漠地看着庭院里面的几个人。 蓝幕羽神色怔然,寒玉却是微微一惊,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蓝幕羽,抿了下唇,低声道:“他就是夜煌。” 蓝幕羽不由地沉默,心中几个念头一闪而逝,但是还是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到这边来。 而且就严格说来,夜煌应该已经不算是筠寰的人了,两个人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抬头看着那双倦意眸子,夜煌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一只手背在身后,另外一只手却是虚握着。 离月小心翼翼地看着沉默的两个人,最后视线落在蓝幕羽身上,小声道:“我是在出了千林的时候遇到他的,他刚好也没地方去,所以我就……” 蓝幕羽依旧沉默,没地方去吗?即使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在夜家的地位,但是也不至于无处可去才对。 筠寰的人,只要是他见过的,没有一个不是心机深沉之辈。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只是看那一双眸子,也知道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人。 他缓缓抿了一下唇,淡淡道:“幸会。” 男子淡漠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终于出声道:“寒颖的太子殿下,幸会。” 蓝幕羽只觉得心中微微一沉,因为寒颖的太子殿下这个称呼,在这边如果不是有什么原因,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提出来。 这就像是一个潜规则,他在这边只是晏悦,而别的人也当他是晏悦,不然,也就知趣了继续下去的条件,但是眼前的这名男子,对他的称呼却是寒颖的太子殿下。 在场的另外几人也感觉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寒玉扫了眼神色刹那间难看起来的离月,又看了看神情没有一丝变化的夜煌,低声对蓝幕羽说道:“来者是客,我们到里面去谈吧。” 蓝幕羽缓缓合了下眼睛,慢腾腾地从轮椅上面站了起来,对淡漠的夜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淡然道:“如果不介意,阁下里面请吧。” 既然他找的是寒颖的太子殿下蓝幕羽,那么他也就不能坐在轮椅上面和他谈话了。 似乎明白蓝幕羽心中在想什么,男子淡漠的眸子里面忽然露出一抹笑意,点了点头。 木门缓缓合拢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寒玉还是离月都没有跟进来,房间里面就他们两个人。 蓝幕羽随手斟了一杯茶,放到夜煌手边的桌子上面,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才淡淡说道:“不知道阁下找幕羽有什么事情?” 男子却依旧看着他沉默,只是那双眸子里面似乎是因为没有其他人在的缘故,露出淡淡的温暖来,甚至蓝幕羽还从那双倦怠的眸子里面看到了淡淡的恍惚。 他不由地沉默,这种神情并不陌生,他在晨脸上有的时候就会看到,后来是在镜子里面,在他还是沐阳的时候,早上对着镜子里面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上面也带着这种恍惚的神情,这应该就是思念吧?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甚至那双眸子里面的倦怠,他都清清楚楚地在自己原来的那张脸上面看到过。 “你和她还真像。”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蓝幕羽却是心中一震,手指微微一颤,茶盏中的茶水差一点流了出来。这句话,他不止一次听说过,但是到了年纪大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从自己父皇口中听到过了。 和她很像,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说的应该就是他早逝的母亲。 除了从父皇口中,他断断续续地也从宫人口中听说过自己的那位才女母妃,只是一方面身体不好,另一方面似乎有什么心结难解,刚刚生下他不久,就撒手西去。 自己的名字蓝幕羽,就取了她封号中的羽字,羽妃。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一位和母亲熟识的人来,而且还是……这样一名男子。 他正在沉思间,男子已经开口了,声音淡漠中带来一丝沙哑的倦意,低低道:“你母妃,她一直还好吗?” 果然是……蓝幕羽不由地沉默,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男子说道:“母妃她……早就过世了,现在也有十多年了吧?” 男子眸子里面顿时闪过一丝狼狈,怔怔地看着蓝幕羽,似乎一时之间弄不明白他究竟说的是什么,好一会儿才茫然道:“你说的是……她过世了?” 蓝幕羽心中一悸,只看他的神色就知道眼前的男子一定和自己的母亲关系匪浅,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去了就是去了,即使天上的诸神也不能让时间倒流。 “本来她身体就不好,后来生我的时候又受了寒,不过一年就去了。” 蓝幕羽觉得眼前的男子似乎就要哭了,但是当他抬头看着他的时候,眸子里面却慢慢的全是茫然,或者还有点什么,但是全部被隐藏在茫然过后的死寂里面。 “你现在……十八岁了吧?”男子缓缓和了下眸子,低声问道。 蓝幕羽点了点头,男子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然苦笑了一下,站了起来,淡淡道:“命里没有莫强求,我已经没有再强求了,但是没想到她还是……” 蓝幕羽看着明显心神不属的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母妃的事情,我当时太小,并不清楚。但是后来从父皇口中陆陆续续地知道,她这一辈子,爱上的从来不是父皇。” 男子身体微微一颤,没有看蓝幕羽,缓缓走到门口,伸手将木门推开,直接走了出去。 蓝幕羽坐在椅子里面沉默,看着夜煌目不斜视的离开,一直守在门口的离月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至于寒玉,只是抿了一下唇,低着头,看不到丝毫表情。 宽大的袍袖在门口微微一闪,就消失了。 蓝幕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茫然,心里面空荡荡的,似乎又被什么塞得满满的,难受的厉害。 看着蓝幕羽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离月看了看一直站在门口沉默的寒玉,小心地走到了客厅里面,站在蓝幕羽身边踌躇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 蓝幕羽知道他和寒玉两个必然是在门口把什么都听见了,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了看他,继续看着夜煌离开的房间,不过是一声苦笑。 缓缓定了定神,蓝幕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门口已经抬头的寒玉说道:“要找到孟瑶,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寒玉像是也瞬间回过神来,几步走到他身边,说道:“半月之后,怎么样也能找见了。当然是在他不刻意隐瞒的基础上。不过我想不到他不过来的理由。” 蓝幕羽沉默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着离月,问道:“你和他一起离开的千林,知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离月点了点头,道:“他知道你在筠寰,似乎有什么急事需要告诉你,直接到筠寰去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这是不是就是羊入虎口?蓝幕羽不由地心中摇头,还是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没有和他一起去?你能一个人闯千林,似乎也不见得会怕筠寰吧?” 其实千林和筠寰还是有一定的相似之处的,比如说基本上都是死地。 小狐狸脸上露出一抹尴尬来,嘿嘿笑了笑,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蓝幕羽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见他不想回答,也并不在意,对寒玉说道:“下令去找孟瑶过来吧,事情拖了这么久,还是应该开始了。” 寒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沉默地点了点头。 蓝幕羽忽然发现这次见到他之后似乎相比起之前沉默了不少,但是想了会儿也没想到什么,便没有在意。 在床上睡了一觉,蓝幕羽起床和一群人用饭的时候,一名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让他楞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感觉到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奇怪。 在座的几人神情各异,只有小狐狸有点莫名其妙:“浅焰?应该是筠寰的人吧?他来干什么?” 蓝幕羽苦笑,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道:“我去门口迎一下,你们就先留在这里吧。” 和浅焰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就明白,他和秋玉应该关系匪浅才对,但是如果筠寰的人下令要对付秋玉,他绝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事实证明,筠寰的所有人,都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秋末初冬的天气,天色暗的本来就早,而他们用餐的时候也比较晚,所以蓝幕羽见到门口站着的微微笑着的浅焰的时候,天色基本上已经完全黑透。 他看着站在门口,唇角含着浅浅笑意,神情怡然的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淡说道:“阁下到这里是……” 浅焰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挥了下宽大的袖子,笑道:“你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总不能连给筠寰一个交代都没有吧?” 这是不是就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筠寰现在,还肯听我解释?”他干脆也放松了身体,微微一笑道。 浅焰看着他微微一笑,颇有意味道:“不是肯不肯,而是现在不肯也得肯。” 蓝幕羽心中一动,下意识道:“是内部有人发难了?” 浅焰眸子里面闪过一丝诧异,缓缓笑道:“看样子秋玉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不过确实也是时候了。” 蓝幕羽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所有人说话都是这种玄玄妙妙的感觉,不过见识过的筠寰的好些人里面,似乎都是这个样子,甚至在眠花谷见到的殇影,也是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活的时间太长的缘故? 他还想问什么,浅焰就抢先道:“殿下难不成不请我进去坐坐?要知道,我在这里可没什么地方去,今晚上住不了清影殿,估计就要睡大街了。” 蓝幕羽不由地失笑,只好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请吧,有朋自远方来,自然不能让你睡大街。” 浅焰注意到一个字,刚刚踩在石阶上的脚微微一顿,低声道:“朋?殿下当我是朋友吗?” 蓝幕羽无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而是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浅焰眸子一闪,不由地微微笑了起来,撩起衣角上了石阶,跟着蓝幕羽进了清影殿。 清君、夜琼、寒玉和小狐狸,浅焰看着大厅里面的几个人,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瞥了眼蓝幕羽笑道:“你这里……倒是挺热闹的。” 蓝幕羽眼睫微微低垂,听到他的话不由地扫了眼在座的其余几位,淡漠道:“人多当然热闹。” 浅焰讨个没趣,但是也知道他现在暂时不想谈论这些事情,便在一个椅子上面坐了下来,抬头笑嘻嘻地看着蓝幕羽。 清君看着浅焰的目光意味深长,夜琼神情漠然,直接忽视他的存在,寒玉抬头扫了他一眼,从桌子上面拿起一个茶盏把玩,小狐狸倒是微微一愣,左右看了看神情各异的几个人,也开始沉默。 蓝幕羽看着他们几人的神色,指尖在桌子上面轻轻敲了敲,淡淡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我先走了。” 浅焰微微一愕,已经凑近唇边的茶盏也停在唇边。 蓝幕羽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寒玉想也不想,直接站起身开跟着他身后,小狐狸想了想,看了看神色惊愕的浅焰,也走了出去。清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回桌子上面,发出一声轻响,礼貌地点了点头,也走了,房间里面顿时只剩下浅焰和夜琼两个人。 看着眼前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清君的影子消失在视线里面的时候,浅焰回头看着唯一剩下的神情冷淡的男子,无奈笑道:“看样子我实在不怎么受欢迎啊。” 眼前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低声道:“那可说不定。”话音刚刚落下,原本还在椅子上面的夜琼已经一步跨到了门口,微微侧头看了看他,淡然一笑,也走了。 浅焰直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和清君离开的时候说不出的相像,低头想了想,却不得要领。 他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盏里面的茶水,一杯茶见底的时候,才慢悠悠道:“大公子躲在外面过的还舒服吗?老朋友见面,怎么也应该下来聊一聊吧。” 庭院一棵高大的雪榕茂密的枝叶里忽然传出一声轻笑,清雅的男声怡然笑道:“倒是少见你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不知道算不算在下的荣幸?” 浅焰漫不经心地一笑,懒洋洋地放松身体靠近椅子里面,仰着头看着出声的方向,无奈笑道:“你这做影子也好长时间了,难不成还想一辈子就这样?一辈子时间……可是很长。” 第二十五章 大雪在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起来,蓝幕羽推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满满的全世界都是白色。他怔了一会儿,放开搭在门上的手,靠在门边看着晶莹的雪白,一时间竟然就怔在那里。 寒玉披着衣服起身,几步走到他身边,抬眼看了看依旧暗沉沉的天色,忽然叹道:“这个时候……竟然就下这么大的雪了,在逸城还真是少见。” 蓝幕羽抿了下唇,淡淡说道:“也不过是少见而已,在原来的世界,倒是难得见到这样的大雪了。” 说话间,一枚精致的雪花飘飘扬扬落了下来,像是秋天从树上飘零下来的叶一般,有一种说不常来的闲适的旋律,又像是一曲忧郁的挽歌。 蓝幕羽看了看落在自己衣袖上面的雪花,忽然淡淡笑道:“昨天晚上晾了他一晚上,今天也是时候和他谈一谈了。我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长,我觉得我应该是时候早点回寒颖了。” 寒玉微微一愣,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早饭过后,雪已经大了起来,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到地上,没一会儿就铺了厚厚的一层。晟萱花还没有完全凋落,在花园里,就只能看见一个个白色的雪团,里面偶尔露出金黄色来,漂亮极了。 浅焰看了看亭子外面的雪花,又看了看坐在轮椅里面沉默的蓝幕羽,缩了缩手臂,无奈笑道:“你怎么会找这么个地方?大雪天赏景是不错,但是谈话,似乎太冷了点吧?” 蓝幕羽回神看了他一眼,继续看着雪花,淡淡说道:“天气凉的时候脑子也会清醒一点。” 浅焰听到这话心中莫名地一颤,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一时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讪讪笑了笑,迎合了几句。 蓝幕羽也懒得注意他的尴尬,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认真地问道:“阁下有没有认真想过您这一辈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浅焰心中又是一颤,忽然有一种起身逃开的感觉,但是念头刚刚一起,就对上那双清澈的,但是这个时候却似笑非笑的眸子,不由地长长一叹,无奈苦笑道:“你想说什么?” 蓝幕羽缓缓垂下了眼睫,密密的眼睫将那双眸子里面的感情全部遮了起来:“我原来的时候也不清楚自己这一辈子究竟要干些什么,我和你们或许有些不同,又或许没有,但是死过一次的人,再醒过来的时候,心里总是有点不一样的。” 浅焰忽然沉默起来,拿起桌子上面寒玉沏好的茶喝了一口,但是本来清冽芳香的茶水喝到口中的时候,竟然有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蓝幕羽看都不看他,而是像忽然想通了什么一样,身体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眸子陡然间就温和起来,清凌凌的,像是温和的春水一般。 “但是到了这边之后,却是明白了一点了。”他又是微微一笑,精致的唇角微微弯了一下,神情完全放松下来,浅焰有一种沉迷进去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我知道你和秋玉都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蓝幕羽楞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你也和洛天一样?” 在驰援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洛天能感知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后来到了筠寰的时候,他还迟疑过一段时间,还怕另外的人也知道前一世两个人的纠葛,但是到了后来,感觉出炎先生,或者是他所代表的势力愿意试探他的时候,他就明白他们一定是不知道的,但是没想到…… 浅焰却是摇了摇头,神色一下子变得淡然,淡淡道:“是秋玉自己告诉我的,在筠寰,或者应该说在这个世界,他告诉过他的来历的人应该只有我了。” 蓝幕羽心中一顿,忽然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人,是敌是友是越来越玄妙了,他一点都不知道如果他得知了自己的计划,会不会真的在秋玉背后砍上一刀。 浅焰眨了眨眼睛,又是蓝幕羽以前见过的俏皮的神色,一边喝着茶一边笑道:“难不成秋玉还没有告诉过你,我也是他刚刚到封云山以南的时候就结交的好友之一。” 蓝幕羽继续沉默,这话秋玉还真没有提过,而且他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总觉得他话里面还有未尽的意思,但是却一时之间想不明白。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能不能请问一下,阁下现在究竟年龄几何?” 浅焰微微一愣,不由地心中一声赞叹,果然是少见的聪明孩子,不过这话其实也问不出什么来,他淡然笑道:“如果你知道殇落的年龄,那么就知道我的岁数,我和他同年。” 蓝幕羽长长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被浅焰插了一句话,蓝幕羽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才好,似乎刚开始的气氛被从中间截断了一般,浅焰忽然也感觉到自己插这一句话时间不太对劲,赶忙说道:“你继续。” 蓝幕羽苦笑,摇了摇头,这话……似乎继续不下去了吧? 心中几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抬头看着浅焰,直接问道:“筠寰这次究竟想怎么样?” 这次浅焰几乎想都没有想,漫不经心道:“既然秋玉已经告诉了你不少,那么你就应该知道筠寰这次的内乱是什么,现在筠寰里面分成了三派,分别有三个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蓝幕羽又是难得一见的可以举一反三的人,便点头问道:“那么,阁下代表的是哪一派意思?” 浅焰忽然回头看着他,眸子里面露出戏谑的神色来,笑道:“应该说是殿下希望我带过来的是哪一派的意思吧?筠寰,可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外来的人的,更何况……殿下还是一个外人中的外人。” 蓝幕羽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是封云山以北寒颖太子的这个身份,不过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示,而且他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能说明一点,他现在绝对不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筠寰,这样算不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而且既然他不明白,那么想必筠寰那群自负的家伙们应该也不明白才对。 他看着眼前懒散的这位,忽然有一个不错的想法,眼前的这个人,说不定并不是不可能拉拢到自己这边来,那么筠寰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对上蓝幕羽似笑非笑的眸子,浅焰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是一只傻兔子,就要被眼前的这只大灰狼吃了,还傻乎乎的想要吓跑他一般。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转开了视线,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蓝幕羽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一般说来还算是皮厚的脸颊陡然间通红起来。 蓝幕羽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你错了,我问的确实是筠寰的意思。” 浅焰在这个世上活了这么些年,而且在筠寰混的也是如鱼得水,就这么简单的一句,就明白了他这话下面的意思,心中突突地跳了起来,手指死死掐着手中的茶盏,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有从凳子上面直接跳起来。 蓝幕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脸色大变,不一会儿就在他的额头上面看到了薄薄的一层冷汗,目光中顿时有了一种饶有兴趣的情绪。 好一会儿,浅焰才终于从纷乱的思绪中缓过神来,但是还是不敢相信,脸色微微泛白,一边摇头一边皱着眉喃喃说道:“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蓝幕羽只听这几个字就明白眼前的人虽然嘴里面不承认,但是心中已经相信了大半,淡然一笑,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看着浅焰乍青乍白的神色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浅焰才像是终于缓过神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手摸了一把冷汗,将手中茶水已经洒出大半的茶盏放回桌子上面,稳定下情绪看着稳稳坐着的蓝幕羽,神色间还是带着一点急切,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蓝幕羽淡淡笑道:“和筠寰合作的意思。” 浅焰苦笑,知道自己应该猜对了,一声长叹道:“你这是趁火打劫。” 蓝幕羽微笑:“不是,只是筠寰的命数而已。” 浅焰淡漠地摇头,这个世界上哪有命数这种事情?不过是有人故意为之罢了,比如说一直……的殇落,他一直的小动作就不少,但是筠寰那些迟缓的老家伙们,不过时一叶障目罢了。 “你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听到浅焰的这话,蓝幕羽却是淡然一笑:“已经站在了这个棋盘上,又有谁不是棋子?真正做棋手的,不过是暂时被时局蒙蔽罢了。” 第二十六章 浅焰只能苦笑,他微微合了下眼睛,低声道:“那么,我现在离开是不可能了是吧?” 蓝幕羽微微一笑,悠闲地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有些事情,确实不能知道的太多。” 浅焰又是一声苦笑,摇了摇头,自己算是捉了一辈子鹰了,没想到到了最后却被一只小狐狸挠了一爪子,而且还是深可见肉的一爪子。 “你究竟想怎么样?” “和我合作,或者是……嗯,你知道,如果我们刚才的谈话流出去一点,即使筠寰的那群老家伙们再自负,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蓝幕羽神情愉悦,完全没有他话中的担忧的感觉。 浅焰知道他这是吃定自己了,但是不管现在过来的是什么人,都不会想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吧?扮猪吃老虎,原想他不过是在筠寰找一个容身之地而已,但是现在却…… 又是一声长叹,浅焰觉得自己这一天叹气的次数比这一年的还多,如果不是现在是坐在椅子里面,浅焰觉得自己一定已经完全靠在椅背上了,但是这个时候却只能僵在凳子上面,看着蓝幕羽难得一见的洋洋得意的微笑,像是等着抓一只兔子的猎户,最后却得了一只大老虎。 浅焰定了定神,身体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甚至脸上带着的消极表情也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扫而去,蓝幕羽知道他一定是已经做好了选择。 “筠寰现在奉承了三派,你应该知道是哪三派才对,我就不用一一说了。” 组织了一下思绪,浅焰也算是愿赌服输的人,看着蓝幕羽的眸子里面澄澈中甚至带着淡淡的钦佩,毕竟敢把爪子伸到筠寰头上的,从筠寰建立到至今,还是少有的几个,至于殇落,一只藏在暗处的他也算是一个。 蓝幕羽略微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我要知道的是具体有哪些家族掺和到了这三派里面,你知道,伤及无辜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越少越好。” 浅焰觉得自己现在唯一的情绪便是苦笑,伤及无辜吗?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便应该知道,因为他的这一个决定殒命的人绝对不会在少数,这其中可大部分都无辜,高层间的争斗,真正受伤的可很少是高高在上的那群人。 不过活了这么长时间,这种事情见识的也不算少了吧? 蓝幕羽自然是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冷漠,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他心中想的什么,不禁沉默了一下,微微苦笑地合上了眼睛,有点不敢看浅焰瞬间冷漠下来的眸子,低声说道:“所有的新生都是建立在毁灭的基础上,我虽然没有权利决定哪一代跟着我毁灭,但是因为不确定会有后来人在事情发展到不可弥补的时候和我一样的想法,所以只有选择这一代人,如果真的有地狱九泉,只有到那个时候才能向他们赔罪了。” 浅焰直觉得自己心中陡然一颤,下意识地看着安静地坐在轮椅里面的少年,合着的眼睛,长长的垂下来的眼睫,略显得苍白的脸颊和唇角,长眉却是微微舒展着,只是整张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倦意。 他微微一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 一阵清风掠过,在逸诚虽然难得这个时候有只有一场大雪,但是风却依旧是逸诚这个时候才有的温软温和,拇指大小的雪团吹到了脸颊上面,蓝幕羽缓缓睁开了眼睛。 接触到蓝幕羽不知何时暗下来的眼睛,浅焰心中微微一惊,有点不敢相信这种眸色会出现在他的眼睛里面。 他所认识的少年,一向都是安安静静地,翩翩浊世佳公子说的就是这个样子吧?但是眼前这名公子却是自愿地陷到了乱世这个泥潭里面。 但是此时,少年眼睛里面流动的是什么?暗沉沉的,炽热的,像是地狱的原火一般。 “你怎么……”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一颤,话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声音颤抖的厉害。 蓝幕羽苦笑了一下,又闭了下眼睛,睁开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贯的清澈和忧郁。 “只是没办法看到这个世界上处处的污浊罢了!”他低低一叹,将身体靠在轮椅里面,脸上的倦意更浓。 浅焰虽然不知道他的这一声叹息是所谓哪般,但是也明白他一定也是看到了某些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不由地沉默下来。 从秋玉一贯的举动他就感觉得到,少年应该是一直生活在光明的世界里面,不像他们,虽然表面看着光鲜,但是却是在世界最污秽的底层挣扎着,看着自己心底的那点正义的火光渐渐消逝,就像是看着自己的生命走向死亡。 直到所有不利于自己生存的感情全部消失了,也算是真正活在了这个世界上,但是说是活着,不如说是死了,活着的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他如是,筠寰的大多数人如是,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也是如是,更甚者连少年现在怜悯的那些人都是正义,或许这就是一种绝望吧。 “筠寰的三派中,都想拉拢你过去,不过目的却大有不同。只要是真正了解现在筠寰混乱局势的人都知道,现在必须有另外一股势力的进入,才能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不然,只能慢慢等着三边得实力慢慢磨损,最后好处是谁都拿不到。” 蓝幕羽在他开口的时候就睁开眼睛看着他,听到他说完这句话,不由问道:“如果现在握着筠寰实权的人愿意退一步,筠寰就用不着闹成现在这样。” 浅焰苦笑了一下,摇头道:“就像你说的,一方面,如果他们真的愿意让步,事情就不会真正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另外一方面,筠寰过了这么长时间,本身的实力早就不如原来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淡然一笑道:“也就是说,我这一股势力的进入是必然的了。” 浅焰点了点头,淡漠笑道:“确实如此。” 蓝幕羽眸子闪了一下,掩饰了自己的情绪,脸上的表情似乎一下子变得冷漠下来:“难不成筠寰的人就不怕我反咬一口?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不相信他们不会知道。” 浅焰无奈道:“只是看我听到你的真实想法之后的神色你还不明白吗?筠寰那群人自负是自负,但是绝对不会想到你竟然是打着毁灭他的主意。既然要将你的势力拉到筠寰的内部争斗里面,他们就应该想好了争斗结束处理你这一支势力的办法,但是现在看来,不太好用而已。本来应该是大虎,却只拿了逮兔子的工具。” 蓝幕羽刚才就猜到了一点,现在这一问不过是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而且他这话都说出来,那么看样子是真的想帮自己了,不过他不确实的是,浅焰离开这里之后会不会反悔,因为两个人都明白,现在他告诉自己这些,凭的不过是一时意气罢了。 “你知道的,在筠寰能够做主的人有几个?”浅焰微微侧着头,看着沉默的少年。 蓝幕羽知道他这是在趁着这一点意气尽量告诉自己多一点,略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是有三个,夜家的现任家主夜 ,炎家的炎恕,以及漠家的漠泉。” 浅焰听到这三个名字,微笑地点了点头,说道:“三大势力中的领头人物,你的运气不错。” 蓝幕羽却是愣了一下,心中转过几个念头,有点不确定道:“我知道炎恕应该是挑事的人,那么属于调和的是哪派?夜家吗?” 一般来说女孩子都不太喜欢争斗才对,而且夜 他也见过,并不是那种老谋深算的人物,反而有一种女子中少见的豪爽在里面。 浅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这话可错了。强行压制炎家的就是夜家。你毕竟不是筠寰的人,而且接触的时间太短,想不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夜家和漠家是筠寰外围最大的两大家族,看上去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夜 这个女孩子率先退出争执才对。但是事情坏就坏在夜家和炎家是世仇,待在后面无所事事的,夜家和炎家只能任选其一。” 蓝幕羽微微一怔,便明白过来,只是一时之间想不明白这两家究竟是怎么样结仇的,竟然会深到宁愿鱼死网破的地步。 看着蓝幕羽脸上的神色,浅焰不由地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壶因为有东西暖着,里面的茶水相比起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凉,但是水温也不算太低。 “两家的仇怨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来就话长了。” 第二十七章 看着少年似笑非笑的眸子,浅焰心中一顿,无奈笑道:“不过要说起来,倒也不是太难。” 蓝幕羽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浅焰组织了一下语言,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亭子外面越来越大的雪花,思绪似乎一下子飘飞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应该是两千多年的事情了。” 蓝幕羽心中一动,这个时间似乎有点意思。 浅焰扭头看了他一眼,看着少年不动声色的脸,似乎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微笑道:“那个时候洛天也就刚刚十七八岁大小吧。夜家和炎家当时的少家主,也刚好是那个年岁。” “那个时候其实也很奇怪,筠寰的大家族早些年的时候还是很兴旺的,但是那个时候,每家却独独只有一个孩子,而且都还是男丁。” “虽然孩子有点少,但是那一代的几名少年却都说得上是聪明绝顶,所以说继承家业还是没有问题的。老的一代人即使心有不甘,但是也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这几名孩子长大。” “一般来说,只要是聪明绝顶的人,眼光都是要高一点的。”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浅焰眸子里面闪过一种很奇怪的神色,让蓝幕羽皱了皱眉,有点不太明白他忽然加了这一句是什么意思,不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理面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几位,当然也不例外。十七八岁,都到了成家的时候,几大家族都只有只有一名男丁,自然是希望他们早一点延续家族血脉。” “但是也就是因为只有,有的人就打起了不好的主意。”浅焰眸子里面的怪异渐渐扩大,脸颊微微扭曲,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他忽然回头看着蓝幕羽,笑道:“殿下要不要猜一猜有的人在打什么主意?” 蓝幕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浅焰不由地一叹,只好继续说道:“这主意,说出来也够毒辣。炎家那个时候的家主,眼看着夜家的家主夜 大婚在即,而且大婚的对象还是宸家庞枝这一代唯一的一名女子。宸家,是当时负责筠寰外围的大家之一。他心下大急,竟然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颇为愉悦的样子:“炎家当时的少家主名字叫做炎濯,名字虽好,相貌也是无可挑剔,但是其实却是那些继承人最死心眼的一个,而且聪明是聪明的无话可说,但是对感情却是真真正正的一无所知。” “那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就凭炎濯的外貌,对他起了心思的不在少数,夜 便是其中一位。炎家的那位当家主子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在夜 的婚宴上把自己儿子和新郎官灌得大醉,将两个人送到了一张床上。”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炎濯发现和自己躺在一起的夜 ,当家大怒就要发作,几乎一剑下去直接要了夜少家主一条命,但是夜 在他们那一代人里面,身手最高,才躲过一劫,刺在胸口的一剑,从腰上穿了过去。” “客房里面的打斗,最终引来了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宾客。这间是炎濯的房间,夜 百口莫辩,婚事当即作废,而且夜家这一次也算是得罪死了宸家。” “后来的事情,外面的人并不是太清楚,只是听说夜家的那位家主罚的特别狠,如果不是夜家只有那一个继承人,几乎会被直接处死。” “七八年之后吧,事情渐渐平息,夜 也被从执事堂放了出来,而炎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晚上的事情留下了阴影,已经二十五六了,一直没有要娶妻的意思。炎家的当任家主虽然气急败坏,但是也没什么办法。” “后来的事情,就有点奇怪的。又过了大约一两年的时间,炎濯忽然说要嫁给夜 ,炎家的家主阁下,当时就傻了。” 蓝幕羽直觉得这件事情的结果应该不是喜剧,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夜 也说是要娶炎濯为妻,夜家家主当时的反应很奇怪,不过现在想来也不算奇怪,竟然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甚至当时就亲自为自己的儿子准备彩礼。” “筠寰的其余几个家族以为夜家主一定是疯了,炎家主看着堆满客厅的彩礼更是怒不可抑,当即就将已经锁在房间里面的炎濯大骂一顿,而且和一名不知名家族的女子定下了婚事。”说道这里,浅焰忽然长长一叹,蓝幕羽也听出了不祥。 “听到自己三日后大婚的消息,炎濯不过冷笑了一声,就再无反应。炎家主还以为自己这儿子终于回心转意,兴高采烈地准备大婚的东西,至于夜家的彩礼,早就被他扔出了家门。” “炎濯虽然表面上没什么表示,但是暗地里,却和夜 商量逃出筠寰,另觅他处生活。炎家主不知道,夜家主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不过因为七八年前得那件旧事,故意视而不见。反正他自己的热子已经出了一件丑事,这个时候自然恨不得炎濯也做出点什么来。” “本来预备大婚的前一晚离家的,已经知道了所有计划的夜家主故意那个时候找上门来,说是夜 忽然不见了,留书说是要和炎濯一起离开。” “炎家主先是不相信,但是事情最后还是闹到了炎濯住的地方。看着外面闯进来的一大群人,又看看身边面无表情的夜 ,炎濯看着好长时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一声长笑,拿剑在自己脚腕上面重重一划,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脚腕的筋脉已伤,他是无论如何都跑不了了。炎家主虽然暴怒,但是对这自己这位冷笑不止的儿子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至于夜家家主,大仇得报,而自己的儿子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没有一点其他的反应,就当他也存着和自己一般的心思,并没有太过在意。” “大婚的晚上,炎濯喝的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新房,但是等在那里的不是他的新娘,而是夜 。新房里面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只是第二天的时候,一柄长剑,两个人,穿心而过。” 蓝幕羽沉默,手上的茶盏微微一松,被他放到了桌子上面。 浅焰看着不知名的地方,眸子里面全是感慨,好一会儿才一声长叹,无奈道:“夜家和炎家的仇怨,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特别是夜家,第二天侍女发现两个尸首的时候,夜 脸上可没有一点不愿意的表情,抱着神态安然的炎濯靠坐在艳红色的喜床上面,如果不是一床的血水,没人会认为两个人死了。” 蓝幕羽忽然想到了那个早晨,房门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被打开了,天气略微有点凉,开着的窗户晨风吧白色的帘幕吹的飘扬,轻轻合着眼睛的凌紫紧紧吧晨抱在怀中,神态安然。 他动了动唇,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沉默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浅焰淡然微笑的声音忽然说道:“雪停了。” 蓝幕羽微微一愣,抬头看去,果然,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完全停了,金色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面透了过来,在雪地放散射成一片晶莹,有一种异样的安逸。 他略有点迷茫地看了雪景好一会儿,总算是还没有完全忘记两个人一直在谈论的问题,声音淡淡的,带着一种倦意以及漠然:“也就是说,两家再无和解的可能是吧?” 虽然挑事的是炎家家主没错,但是后来夜家的家主报复的也够无情,而且也是他,让两家的继承人终于绝望,双双走向死亡。 但是他觉得,这两个人中最先有了死心的应该是炎濯吧?夜 不过是感觉到了自己情人的心情,专门跑到炎家,愿意和自己的请人共赴黄泉。 浅焰漠然应了一声,然后便是一声冷笑。 蓝幕羽知道他在笑什么,不过是权势而已,竟然能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逼迫到如此地步。 他忽然低声一叹,看了看天色道:“已经快要正午了,这次只能先说到这里了,我们还是先用饭吧,下午的时候再谈好了。” 浅焰自然也没有异议,因为这件陈年旧事一说完,他就明白两个人谈话的氛围已经完全消失了,而后面要说的东西才是重中之重,最好的办法便是押后再说。 他点了点头,绕到蓝幕羽身边想要推着他往前走,蓝幕羽扭头看了看他,竟然没有反对。 浅焰微微一笑,眸子里面忽然闪过一丝柔和,或许只有少年这样心中柔软的人,才真的能将这个扭曲了的世界转化过来吧?或许自己并不是不能帮他。 秋玉一起的时候就和他说过,他这样子掺和在事情里面,但是却从不归于哪一派,很危险。那么现在自己是不是应该加入少年的这个阵营呢? 两个人刚刚走到花园的门口,一名侍女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浅焰疑惑地抬头,就看到草绿色裙裳的侍女看到两个人一俯身,声音里面还是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公子,轩少爷醒了。” 第二十八章 听到这话的两个人都是一愣,蓝幕羽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而浅焰,则是一时之间弄不明白这个轩少爷是何许人也。 不过微微一愣,蓝幕羽最先回过神来,回头看着浅焰说道:“我们的谈话估计不得不推后了,我现在需要去看一看轩逸。” 浅焰在蓝幕羽转头的时候就想了起来轩少爷是谁,听到他这样说并不吃惊,点头说道:“我这次到逸城来,筠寰的那些人也知道事情不会太顺利,所以有的是时间。”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觉得现在不是见轩逸的时候,所以并没有提出要一起去。 蓝幕羽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不再说什么,推着轮椅走了。 从牢房将轩逸带回清影殿之后,蓝幕羽本来觉得没多长时间他便会醒过来才是,但是没想到他这一睡竟然就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而后来零零散散的大夫,甚至是御医看过之后都说不过是在昏睡,没必要叫醒他,所以他就只好由着他睡着。 直到现在,差不多二十天过去了,他才醒过来。 他推着轮椅进到房间的时候,房间里面竟然没什么人在,只有几名侍女侍立在边上,看到他进来,行了一礼退到了一边。 蓝幕羽心中略有点奇怪,但是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在这里,和轩逸真正熟识的人还是很少的,而且知道他一会儿就会过来,应该是刻意避开了。 一床白色的纱帐已经撩开,雪白色的锦缎上面压着淡青色的锦被,墨色的发丝散了一床,少年依旧苍白的脸衬着乌黑的发丝,透出一种难言的倦怠来。 蓝幕羽在床边沉默了一下,一边挥手示意边上的侍女离开,一边吩咐送点好消化的粥过来,然后才起身做到了床边,低着头看着床上蹙着眉的少年。 时间安静的过去了,床上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又睡了过去,一直没有什么反应,蓝幕羽也不急,安静的坐在床边,神情竟带着一种难得的闲适。 一个动作维持的时间太长,蓝幕羽渐渐感觉到腰部有了一丝酸胀,正要换一个姿势,合着双目的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墨色的眸子依旧雾沉沉的,但是却神智清明,明显不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蓝幕羽停下舒展身子的动作,微笑的看着少年,声音柔和说道:“睡醒了?” 轩逸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不言不动,好一会儿才淡淡点了点头。 蓝幕羽眸子里面有了一丝无奈,想了想低声道:“感觉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舒服一点?” 其实这话问了等于白问,因为他几乎是在牢房里面就昏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这个地方了。至于身体的状况,这几天从医生口中陆陆续续的得知了一些。 一直盯着他看的轩逸终于有了反应,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的叫道:“幕羽?” 蓝幕羽微微一愣,才知道那次在牢房里面他竟然真的是没有清醒过来。他笑了笑,说道:“是我。你睡了这么长时间,也饿了吧?等会儿吃的就送过来了。” 轩逸眨了眨眼睛,墨色的眸子里面温暖渐渐凝聚,露出一个笑意来,低声道:“原来在牢房里面是真的,我还以为……” 蓝幕羽也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自然是我,不过还是来得晚了,不然也不会……”他低头看向少年搁在被子上面的手腕,晶莹剔透的像是一截白玉。 但是前几天他就知道,这截手腕,以后不过是装饰品罢了,不要说是提重物,能穿衣吃饭就已经很不错了。 轩逸却是不在意的一笑,淡漠道:“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会是这样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指缓缓屈伸,精致玲珑,“没什么大不了的。” 蓝幕羽心中还是觉得愧疚,不过也不再提这件事,正好这个时候侍女将一碗清粥送了过来,便起身将他扶了起来,自己坐在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怀中,伸手将碗接了过来。 “你太长时间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所以这几天就只能吃点这种东西了,等几天,我吩咐下面给你炖点汤好好补一补,身体就不会感觉到那么难受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碗里舀了一勺子粥,凑近唇边吹了吹,又试了一下温度,凑近了轩逸唇边,唇角带着一丝淡淡微笑,看着怀中的轩逸。 轩逸微微抬了抬头,低头讲粥含了进去。 一碗粥喂完的时候,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蓝幕羽看着轻轻合着眼睛的轩逸,知道他的身体还虚弱,这一会儿时间久困了,便将碗放在边上,扶着他躺了下来,盖好被子,又看了他一会儿,感觉到他又睡着了,才拿起碗走了。 “寒玉?”刚刚出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寒玉,蓝幕羽愣了愣。 寒玉本来是背对着他,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自然地将他手里的碗接了过来,笑道:“他又睡着了?有没有好一点?” 蓝幕羽无奈笑了笑,并没有接口,而是跟着他往他们两个人住的房间走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寒玉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你午饭没有用,我让人单独准备了一点放在房间里面。今天你也倦了,有什么事先睡一觉再和浅焰说吧。” 一觉睡醒的时候,蓝幕羽感觉到身上的倦意消散了不少,看了看明显是一直守在房间里没有离开过的寒玉,一边从床上坐起来一边问道:“这个时候是,时辰了?” 寒玉看了看他,走到床边把床帐拉了起来,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说道:“你不过睡了半个时辰的样子,现在未时末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现在应该是刚刚三点的样子。 帮他束好腰带,寒玉直起身子端详着他,又说道:“刚才浅焰过来了一趟,看见你睡着就又离开了,让我告诉你今天下午他有点事情,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谈。” 蓝幕羽整理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有点不太明白是不是筠寰又出什么事了,不由的抬头看着寒玉。 寒玉和他生活这么长时间自然一个眼神就明白他在想什么,摇头说道:“应该不是筠寰的事情,他今天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很高兴的。” 蓝幕羽心下微松,点了点头。 他左右看了一下,因为冬天已经到了,房间里面早早生了火龙,很暖和,而且原先布置在房间里面的青蓝白三色纱幕也换成了暖色的,地上是厚厚的长毛地毯,赤脚踩在地上很是温暖舒服,在卧室的周围零散的放着一些檀木的花凳以及暗红色的桌凳,有一种厚重的沉淀的舒适感觉。 本来决定下午和浅焰谈事情的,现在忽然取消了,他竟然有点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还有看着他的目光在房间里面逡巡,有点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这个房间布置成这样已经有小半个月了,似乎没什么好看的了吧。 蓝幕羽回头看着他,转身在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是有点不太明白要做些什么罢了。” 寒玉微微一愣,便明白过来,也是一声苦笑,然后便将床帐放下来,看着蓝幕羽笑道:“都说偷得浮生半日闲,你也好长时间没有沏茶了,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不如煮茶吧。” 蓝幕羽抬头看着他,无奈笑了笑,说自己是劳碌命,还真是没错。 茶具全部准备好的时候,寒玉放松的靠坐在了椅子里面,微微笑着看着少年熟练认真的动作,心里有一种很难得的安宁感觉。 他正想说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轻巧的敲门声。 寒玉眉头一皱,已经有点明白,虽然还不至于脸色难看,但是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面,动都不想动一下。 蓝幕羽微微愣了一下,不由的回头去看寒玉,随即便是恍然,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自己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站在外面的,果然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清君。 没多一会儿,小狐狸和夜琼就相继走了进来。 第二十九章 十多天的时间几乎是一晃而过,浅焰离开一趟回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通了,竟然将他所知道的可能对他有用的东西全部陆陆续续地说了出来。 蓝幕羽难得的一个人坐在铺着厚厚垫子的椅子上面,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茶,不过刚刚过了正午,外面天色又阴沉下来,想必没一会儿就要下雪了。 逸城今年冬天的雪似乎非常多,这进入冬天不过一个月的样子,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了。 关于筠寰,因为浅焰的缘故,蓝幕羽到目前为止倒是知道了不少,比如说本来的十八个家族现在真正卷入争斗的不过八个。 并余十个,有的是已经败落,根本不足与参与到争斗里面。有的是真正地成了隐世的家族,比如说浅焰曾经蜇到过的宸家,几百年前,他的主家就迁出了筠寰,目前在什么地方也只有熟识的人知道了。 这剩下的八个家族里面,掌理筠寰外围的有三个,夜家、漠家,以及蓝幕羽不曾接触过的袁家,世代掌管影殿的淡家,剩下的四个,是以炎家为主的楼家、越家和君家。 而且他也弄明白了为什么漠家相比起其他的几家地位超然的原因。筠寰在外面的势力分为两部分,其中夜家和袁家共享一分,而漠家则是独得一份,也就是说,筠寰真正的掌权人,说是漠家也不为过,只要他能对付得了掌管影殿的淡家。 听到这种分成的时候,他怔了好一会儿,都弄不明白这样分立的体系这么支撑筠寰庞大的掌控力,后来从寒玉口中才知道,浅焰口中的这几大家族,都指的是千年前这几大家族的直系,过了这么多年,这些家族衍生出来的旁系,也不知道有多少了。 就比如说现在土国的宜家,他的祖上就是夜家的一个小分支。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蓝幕羽只想苦笑,在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还真是差的太远,在原来的世界,似乎很少有这样庞大的家族了,即使有,联系也远没有这么亲密。 这样子说来,即使现在处理掉了筠寰,他剩下的东西也足够这个世界消化很长一段时间了。不过,他晃了晃手中的茶盏,似乎也并不是坏事。 “在想什么?” 忽然听到声音,他吃了一惊,半躺着的身体一下子坐直,回头看着出声的方向。 依旧是一身墨色的衣袍,宽大的袖口勾勒出深紫色的花纹,墨色的发丝倒是束了起来,不过依旧纷纷扬扬地披散在背后,和衣服同色的发带和发丝一起飘散在风中。 蓝幕羽对上那双墨色的带着淡淡倦意的眸子,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尴尬笑了笑,看向夜煌的时候,他已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淡漠地看着他,不管是脸上还是那双漂亮到极致的眸子里面,都没有哪怕一丝表情。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他轻咳了一声,问道。 夜煌漠然看了他一眼,冷漠道:“我没地方去,刚好这个地方进的来。” 蓝幕羽唇角动了动,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前的这位,似乎和他并不是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面。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只要是看到过男子飘散离开身影的人,估计都不会觉得他不过是出去散散心吧?再说那有散心散整整半个月之后忽然回来的? 夜煌忽地冷笑了下,冷漠道:“你这是不欢迎我回来?” 蓝幕羽心中陡然一颤,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也有点说不清楚,不过倒是有点以前的时候对上蓝宇翔的感觉。他苦笑了一下,无奈道:“我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夜煌就又是一个冷笑,冷漠道:“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你边上应该还有一个房间才对吧?” 蓝幕羽正想说那个是寒玉的房间,但是对上夜煌冷冰冰的视线,将要说出口的话就全部咽到了肚子里面,点了点头。反正这些天寒玉都和他睡一个房间,那间房子他想要就要吧。 夜煌又是一声冷笑,没有再理会他,起身便走了。蓝幕羽觉得他应该是先回原来是寒玉的,但是现在是他的那个房间了,张了张嘴,也就没有出声。 夜煌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浅焰刚好要进来,他在门口停了一下,瞥了眼神情一下子僵住的浅焰,面无表情地继续走了。 蓝幕羽看着神色一下子变得特别难看的浅焰有点莫名其妙,将茶碗放回桌子上面,对一边走进来一边冒冷汗的浅焰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浅焰的神情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脸色乍青乍白好几个来回,才苦笑道:“这位大神怎么会在这里?你不会连他都敢惹吧?” 蓝幕羽更是莫名其妙,疑惑道:“他说他没地方去,所以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其实看他的架势,是预备常住一辈子不走了,但是目前这件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话音刚刚落下,浅焰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眸子里面神情一连多变,最后只能是无奈一叹,然后抬头看着蓝幕羽,苦笑道:“不知道这位对你收拾筠寰是什么想法?” 蓝幕羽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想了想才问道:“不是说他是夜家曾经被废的少家主吗?如果说夜家上一任家主过世的时候他才被放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才对吧?” 夜煌的事情他是从寒玉口中知道的,虽然不多,但是也不会是虚传才对。 只听蓝幕羽的这一句话,浅焰就明白了不少东西,比如说,对于筠寰的灭亡,那位阁下应该真的是乐见其成才对。那么也就是说,说不定筠寰还真的是气数已尽。 他一声长叹,看着蓝幕羽苦笑道:“那么你知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被废了少家主位子的?” 蓝幕羽觉得应该和自己母妃脱不了关系,但是这个时候明显不能将这件事说出来,他摇了摇头,看着浅焰。 看到蓝幕羽的反应,浅焰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来。 他略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和他说一声,不然不小心触到那位阁下的忌讳,真正出事的可不仅仅是触到他逆鳞的人,而他还需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夜煌,”浅焰说道这个名字的时候,蓝幕羽感觉到他的神情很奇怪,但是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他应该是和炎自己他们是一辈的了。” 蓝幕羽了解地点了点头,夜家上一任家主是自尽,所以说夜家和炎家两家的家主差一辈,夜煌既然是夜 他们的大伯,和炎先生他们是一辈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以前的时候就说过,筠寰到了现在,已经衰败了很多了,一方面指的是筠寰本身势力的败落,另一方面却是指他他内部的各家继承人的素质,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蓝幕羽心中一动,不过这话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便点了点头。 “到了夜煌这一代,能像他们的祖先那样真正地担当起一家之主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但是夜煌却是不同。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全筠寰的人都知道,他是筠寰排第一的贵公子,真真正正的配的上夜家的继承人这个位子。夜家当时的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对他可是寄于很大的厚望。” 蓝幕羽一下子想起夜煌那张不芶言笑的脸来,便点了点头。确实,只要看夜煌一眼,即使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身上的那种千年沉淀下来的贵族气质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就自己这样也算是见过大人物的人,见到他心里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后来的时候,夜煌渐渐到了娶亲的年龄,夜家主就为他和漠家的七小姐定了亲事。漠家的七小姐,是他们那一代筠寰的第一美人,而且也是漠泉的同胞妹妹,地位非同一般,要配他,自然也是配得起的。” “但是没想到,他到封云山以北转了一圈之后,竟然带回来一名人类的女子,而且当即就要推掉和漠家的婚事,夜家主当时气得脸都白了。后来父子两个争执了好长时间,夜煌都不曾改过口,那个时候夜家主已经七十多岁了,没心思再和他争执,干脆就给那名人类女子下了一种药。如果夜煌同意娶七小姐为妻,那么就给他解药,并且同意他娶那位人类女子为妾,如果不愿意,他宁可当没养过他这个儿子。” 这还真是……蓝幕羽神色莫名,唇角轻轻抿了起来,一言不发。 不过浅焰不知道蓝幕羽的母亲便是他口中的这位人类女子,所以虽然感觉到他神色奇怪,也没有问,接着说了下去。 第三十章 “那药的名字叫做’病美人儿‘,你或许并没有听过,但是我们这一代的人,却没有一个不知道它的厉害的。” “夜煌原先还不相信没有解药解不开’病美人儿‘的药性,事情发生后三天就带着那名女子离开了筠寰,几乎将封云山以南都跑遍了,甚至连筠寰隐世的另外几大家族都找过,但是没有一个能解得开’病美人儿‘的药性。” “大约半年之后,’病美人儿‘第一次发作,夜煌就妥协了,带着那名女子回到了筠寰,并且同意娶漠家的那位还没有出阁的七小姐为妻。至于那名人类女子,据说后来被送走了。” 蓝幕羽随手给他斟了一杯茶,认真地看着他,事情应该还没有完。 伸手接过茶盏,浅焰喝了一口,缓缓眯起了眼睛,眸子里面有了一丝淡淡的愉快的感觉:“本来这件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结束了,但是没想到……夜煌新婚的那天晚上,竟然将新娘子杀了,不仅如此,还将尸体碎成了十多块儿,等第二天有人进去的时候,血肉几乎满地都是,他就坐在一堆血肉里面,看着进来的人动没动一下。” 蓝幕羽听得心中一颤,有点不敢相信他说的竟然是那位神情冷漠的贵公子。 “如果他娶得是一般的人,这件事情遮掩过去也就是了。但是死的却是漠泉最宠爱的妹妹,所以当时已经掌握了半个漠家的漠泉立刻就带人到了夜家,要夜家主将杀了自己妹妹的凶手交出来。” “不过夜家主却没有答应。虽然自己的儿子伤心病狂地杀了漠家齐小姐没错,但是夜煌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极其护短的夜家人还从来没有过把自己家里的人交到外人手上处置的先例。那个时候漠家的势力还没有这么大,于是这件事就只恣这样子拖着。” “直到夜家的那位家主去世的时候,漠泉刚刚当上了漠家的家主,而且兼并了和漠家一起掌理外围事物的云家,如果这个时候还让根本就无心家族事业的夜煌继位,估计夜家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步人云家的后廛了。夜家主无奈,只好在弥留之际,废了夜煌的位子。” 蓝幕羽沉默,低声道:“这似乎不能成为你刚才那副事情的原因吧?” 浅焰微微愣了愣,不由地苦笑了一下,把玩着手中的茶碗道:“却是不是,不过你既然问了出来,告诉你也无妨,说不定还有点用处。” 蓝幕羽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夜煌是他那一代筠寰的第一贵公子不错,但是也并不是说没有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 蓝幕羽心中一动,隐隐感觉到什么,但是又不太确定,唇角动了动,没说话。 “有两位。”浅焰举起两根手指示意了一下,唇角带着一种奇异的笑意,“以为是你早就听过的漠泉,早年执掌漠家的他其实和夜煌一样,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还有一位……”浅焰忽然低低一叹,苦笑道,“是淡家当时的继承人,现在的淡家家主淡衍。至于我在这里看到他的时候那种神色……”他摇了摇头。 “是因为他和淡衍是好朋友吧?”蓝幕羽神情默然,如果是这样,那么有的事情就解释的处了,比如说动手杀秋玉的人,是影殿的杀手。 既然淡衍是夜煌的朋友,而夜琼又是夜家的人,和夜煌认识一点都不奇怪。 浅焰抬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有点漫不经心道:“确实如此。或许是因为高处不胜寒的缘故吧,他们两位刚出生的时候就身处高位,而且又是难得一见的天才,难免有的时候没有说的上话的人,所以只有就走的近。” 他顿了顿,又说道:“夜煌能在出了漠家七小姐那件事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出宜,有很大的部分是因为他从中斡旋的缘故。至于漠泉……” 浅焰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最后一声长叹,无奈道:“如果你有机会看到他,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三个人,独独把他凉出来了。” 蓝幕羽微微一愣,便明白他的意思应该是漠家的那位应该并不好相处吧。 看着蓝幕羽在思考,浅焰有一口每一口喝着茶,他知道蓝幕羽还有点事情需要问他,而且他要问的事情自己也猜到一点,所以并不着急。 蓝幕羽从思考中回神,看到浅焰的样子便明白过来,不由地苦笑了下,说道:“我还有点东西弄不明白,估计还要浪费你一段时间。” 浅焰微微一笑,低声道:“是不是筠寰牵制封云山以南势力的办法?” 蓝幕羽扫了他一眼,眼睫缓缓垂了下来,遮住了眸子里面的表情,点了点头。 浅焰缓缓将手中的茶碗放回桌子上面,白瓷的碗底留下一点金黄色的底子,他缓缓闭了一下眼睛,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仅仅靠这几个家族以及他的旁枝撑起这么大的一个势力,不要说你,即使是我也不相信。筠寰能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人取代,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一层层一代代完美的继承制度了。” 蓝幕羽不由地抽了口凉气,认真地看着浅焰:“有多完美?” 浅焰沉默了下,淡然说道:“就拿藏在各地的暗线来说,筠寰建立之初暗线总共是二十七万九千四百人,到了现在,暗线是二十七万九千二百一十三人。” 一百八十三,蓝幕羽几乎一瞬间算出了他说的这两个数字之间的差距,不由地沉默下来。 相比起像是密密麻麻的渔网的结点暗线,这一百三十八人不过是零头中的零头而已。 “筠寰的主要势力,是筠寰的大家族没错,但是也不完全是这几大家族。每一位在筠寰供事的人,都有在自己过世之前找到合格的继承人的权利和义务,这样一层层地发展下来,即使再过几千年,筠寰的实力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蓝幕羽听到出来,他说的此筠寰非彼筠寰。 他现在口的筠寰,是指这一个势力的全部,包括筠寰刚开始的核心的十八大家族,以及后来发长展的外围势力,而他们以前探讨的筠寰,指的单单是筠寰刚开始的十八大家族。 好一会儿,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淡然说道:“也就是说,秋玉现在所在的势力就是筠寰后来发展过来的势力?” 虽然难以置信,但是这正好将以前一直弄不明白的关于筠寰的所有事情弄得清清楚楚了。 这些本来不过是原先筠寰衍生势力,竟然要逐渐蚕食掉自己的势力,怪不得筠寰的那些老家伙们那么积极地要处理掉秋玉。 浅焰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淡然笑道:“确实如此,真正了解筠寰的人都知道,筠寰有两个不同的,互相牵制的领导和传承体系,一个就是十八大家族,另外一个,就是他们那些越来越壮大的衍生势力。到了现在,两个领导体系已经完全是势同水火。” 蓝幕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点弄不明白自己在这样说得上繁杂的势力中具体占了一个什么样的地位,难不成真的是白忙了一场吗? 井底之蛙,说的应该就是自己这样的吧?都说了要对付的是筠寰,但是却还弄不明白自己的真实对手是谁。如果凌紫知道自己现在出于这样的处境,估计即使死了也能从棺材里面跳出来。 见蓝幕羽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浅焰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不小心将这些说了出来,心中不由地忐忑,低声道:“幕羽?” 蓝幕羽缓缓地从失神中缓过神来,微微一笑,神情中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是眸子里面却清明了不少,淡淡说道:“虽然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自己真正要对付的是谁,不过要阻止我在封云山以南的变革的,都将是我的敌人。” 这些天和他在一起,浅焰也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不少他给土国君主提的建议,不由地缓缓吐出一口气,淡然笑道:“如果是这样,我倒是可以提个意见。” 蓝幕羽回头,清亮的墨色眸子里面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要对付的绝对是筠寰的那八个家族不会错,因为只有他们才是不知不扣的老顽固,而且我虽然和你说了筠寰的势力分成,而且那两股势力也是同水火不错,但是这些新生的衍生势力,绝对不会是筠寰那些老家伙的对手,不然筠寰现在也不会闹分裂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探了一下茶壶的温度,淡淡笑道:“水凉了,我吩咐重沏一壶茶过来吧。” 第三十一章 又是十多天过去了,本来以为那次谈话之后蓝幕羽会有点反应,但是没想到他竟然真正地闲适起来,只是偶尔和过来串门的辰宇聊聊天天,品品茶,到了最后,却是浅焰急躁起来。 最近的一场大雪是两天之前的时候,一觉睡醒的时候,推窗一看,满地的莹白,不过因为已成最近的天气一直不太好,所以大雪并没有消多少,除了青石的小径,大部分的地方还覆盖着厚厚的白雪。 “你找我有事?” 浅焰找见蓝幕羽的时候,蓝幕羽正坐在厚实的几摞写着什么的宣纸里面,面前是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上面有一个精致的烛台,即使是在白天,蜡烛也燃烧着,看见他进来,只是抬了下头,继续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浅焰不由地抿了一下唇,走到他身边视线向他手中的宣纸扫了一眼,问道:“你现在很忙?” 蓝幕羽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淡然说道:“再有一个多两个月就是土国第一次科举取士的时候了。这个办法是我提出来的,要说起来也只有我最熟,所以现在就忙它了。” 科举取士……浅焰不由地沉默,忽然苦笑了一下,无奈说道:“筠寰寻找下一任的时候还需要自己培养培养,你这完全就是直接拿来用嘛。” 蓝幕羽终于抬头,淡淡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其实他现在忙得事情也不完全是科举的事情,而是还包括了土国的吏治,如果仅仅是从民间收集人才,这件事情就简单的多了,但是人才是收集回来了,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运用,所有的功夫都是枉然,用不了多长时间,土国还会变成一滩浑水。 看着浅焰拿着他看过的纸张查看,蓝幕羽并不阻止,反正这些东西也没有必要瞒着他,而且如果他知道并不会融会贯通之后,说不定帮得到自己,那么自己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了。 “这是吏官的考核制度?每年一考核,每三年一换?你怎么会想得出这种东西来?” 蓝幕羽微微一笑,说道:“这种制度会在土国真正隐定的时候才实施,在现在的这个世道,可是有点不太适合。这才是现在要实行的制度。” 浅焰眨了下眼睛,结果他手上递过来的东西,只扫了一眼,又不禁皱了皱眉:“你这简直就是……掠夺。哪有人会像你这样招人的?” “嗯,”蓝幕羽应了一声,低头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不过还是说了一句,“等哪一天把其他几国的人才完全掠夺过来的时候,说不定就天下一统了吧?” 浅焰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天下一统?你这是……” 他随即便是恍然,无奈道:“怪不得你会和筠寰闹得这么僵,只要有筠寰那几大家族的存在,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作威作福关了的他们,可不会允许忽然出现一股这样可以和他们分庭的抗礼的存在,更何况,真正到了天下一统的时候,他们的势力就不会单单是削弱了。” “不过,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他半开玩笑认真地问道。 蓝幕羽抬了下头,眸子里面流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来,轻轻抿了一下唇,又低不头去,慢条斯理道:“土国今天的收成还算不错,如果明年的时候澜沧江再发大水,绝对用不着动用朝廷其他地方的粮食了。” 浅焰觉得自己被噎了一下,只要是在土国住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每年澜沧江发大水几地要消耗土国近一成的粮食,土国之所以不能和其他几大国相提并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每年春泛圴时候澜沧江的大水。 往往是大水一过,澜沧江连干什么都剩不下,不过瘟疫死亡倒是横行。 浅焰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是不是澜沧江拍泛的事情有办法了?”如果仅仅是粮食的丰收,他不觉得蓝幕羽会有这样的信心,而且如果仅仅靠粮食,对于每年澜沧江的大水,甚至连治标不治本都说不上。 蓝幕羽这才放下手中的纸张,看着浅焰淡然笑道:“负责这件事的柳随风这段时间找了不少对水利有大研究的人,只要有两到三年的时间,澜沧江沿岸将是土国最大的粮食产乎。” 浅焰心中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蓝幕羽。 澜沧江两岸,几乎占据了土国近三分之二的面积,这片地方原先的时候只能出产一些水产的鱼虾,说它是不毛之地一点都不过份。土国的面积很大,但是一直没有人觊觎,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此,占一块儿只浪费粮食的地方对于心在天下的人根本没有一点意义。 蓝幕羽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微微一笑,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我还是很明白的。” 浅焰不由地又是一声苦笑,在这个乱世,吞并天下这个词不少难于听到,但是像他这样想的几乎是面面俱到的人,纵观封云山以南,却是一个都没有。 其他几大国的君主们,最大的喜好便是兴降军队,大肆派兵征伐,但是在国内,普通的贫民奴隶却连一顿温饱都没有。 似乎想到了什么,蓝幕羽呵呵笑了起来,把玩着手中的朱笔笑道:“不过也要感谢其他的几个国家,竟然没有把战火烧到这个国家,还真是万幸。” 浅焰不由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对于其他的几国来说,土国就是鸡肋,完全没有必要在诸国征战中将兵力浪费在她身上,不然刚刚从占领了的土国出来,自己的国家说不定就被灭了。而真正到了最后的时候,如果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土国,在收拾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蓝幕羽点了点头,知道在各国眼中土国就是他们囊中之物,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再来取罢了,根本没必要在这上面花费太长的时间,只是他们想不到的是这样一只小猫养的国家,真实的身份却是一只老虎? “对了,你专门跑一趟过来又什么事吗?” 浅焰愣了下,才想起自己跑到这里来的初衷来,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对于筠寰,你想怎么样?准备好了没有?” 蓝幕羽不由地凝神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无奈苦笑道:“几乎中不到突破口。而且你说的筠寰的衍生势力,应该值得就是秋玉和翔乐手中的两支吧?” 浅焰并不奇怪他能从自己的话中知道这些,点了点头说道:“我所知道的真正有组织的确实只有他们两家,不过其他零散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敢像他们这样做到明面上的却没有几个。” 完全在情理之中,就像是在中国古代的时候,即使被压迫和奴役,但是平民依旧不敢揭竿而起一般,更何况这是一个信封神的大陆,蓝幕羽点了点头。 “是不是那边有人来催了?”他微微笑了笑,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浅焰也不满他,无奈说道:“是漠泉的下属,但是我并不确定他是不是代替他自己的主子过来的。” 蓝幕羽心中一阵疑惑:“是其他家族的派过去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在这个时代,哪一家没有几个外家族的人才奇怪,不过像这样几乎是明目张胆地跑出来探听消息的倒是少见,一般的暗探,做得最多的还是在暗处探听消息。 不过他比较奇怪的是浅焰怎么会一眼就看出来的。 浅焰点了点头,冷笑了一下说道:“应该是炎先生的人,没想到他也有坐不住的一天。” 蓝幕羽点头,炎恕,派暗探进入漠家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出来似乎真的有点不对劲了。他略微想了下,问道:“你怎么确定他不是漠泉的人?” 浅焰被问的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无奈苦笑了一下,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以后见到他,自然就明白了。漠泉那个人……”他哼了一声,竟然转身走了。 蓝幕羽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愣了一会儿,才又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纸卷上面来。 这话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让他不由地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漠家主产生了不少的兴趣,说不定什么时候阵地去见一见他了。 刚看了没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蓝幕羽抬头便愣住了,有点不敢相信地笑了起来:“秋玉?你那边的事情办完了?” 进来的可不就是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的秋玉,他身上是一伴墨蓝色的袍子,腰间扎着深紫的腰带,披散的发丝略有点凌乱,甚至脸上还带着淡淡的风尘之色。 秋玉看着疾步过来的少年笑了笑,伸手将他一把抱在怀中,嗅着他身上安静的气息,急躁和疲惫一下子消散了不少,一直吊着的心似乎也放了下来。 蓝幕羽感觉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怔了一下之后也没有问,将自己完全靠在这个熟悉的怀中,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第三十二章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蓝幕羽缓缓放开了他,双手撑着他的肩,认真地看着他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秋玉疲惫地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来。 蓝幕羽不由地心中一叹,知道他这是不想说,也就不勉强他,拉着他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道:“你一路上也累了,而且也饿了吧?我先让下面准备点热水喝吃的,你先泡一个澡,然后吃点东西,睡一会吧,有什么事睡醒之后再说。” 秋玉微微迟疑了一下,也知道自己快马加鞭地跑回来身体有点承受不住,他扭头看着少年略显的担忧的脸颊,执拗说道:“你和我一起。” 蓝幕羽愣了下,看着秋玉满脸小孩子气,不由失笑,反正事情也弄得差不多了,陪他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即使秋玉强行压制,但是他还是能看出一点惊慌失措的端倪来,自己还是陪着他比较好一点。 看见蓝幕羽点头,秋玉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攥紧了他的手,微微笑了笑,神色清明了不少,脸上的倦意也一下子消散了一些。 清影殿的人,原来都是皇宫中配过来的宫女和从侍,等这一次蓝幕羽到了清影殿之后将身边亲近伺候的人全部换成了自己这边的心腹,只剩下几个家世清白手脚伶俐的下人。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热水就烧好了,一些一直准备着的糕点也端了上来。 秋玉看着盘子里面各式各样的糕点明显地没有胃口,但是又蓝幕羽在边上看着,也只好拿起几个胡乱塞在嘴里,听到下面说热水烧好了,就推说要洗澡,将糕点撤了下去。 蓝幕羽怎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不喜欢就不喜欢罢了,反正等他从浴室出来之后新做的吃的东西就做好了,那个时候再用饭也不迟。 他跟在秋玉身后进了浴室,看着身材高大的男子宽衣解带,在一边整理了一下侍女们捧进来的沐浴等物,没有回头对秋玉说道:“等你洗完,我帮你按摩一下吧,说不定能缓解一点疲劳。” 秋玉正在解衣带的动作顿了一下,扭头看着认真将软巾和皂英整理好的蓝幕羽,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的些什么。 没听到秋玉的反应,蓝幕羽不由地又叫了一声,回头看去,就看到秋玉正呆呆地看着他,不由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没看出什么地方不对劲,疑惑道:“秋玉?” 秋玉猛地回神,微微笑了笑,将衣带解开,真丝的袍子滑落在地上,像是瞬间绽放的牡丹花一般:“好啊,你上一次给我按摩,似乎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吧?” 蓝幕羽轻笑地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从浴室出来,吃了一点东西,但是秋玉明显地没有什么胃口,并没有吃多少,蓝幕羽无奈,只好将他推到床上,盖好被子,拉好床帐,让他闭上眼睛睡觉。 但是秋玉躺在床上似乎没有一点要睡觉的意思,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低声道:“你和我一起睡。” 蓝幕羽苦笑了一下,知道这位执拗起来完全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只好宽衣上床,将身体靠在他怀中,伸手环在他的腰上,脸颊多半个埋在他的胸口,低声道:“睡吧。” 秋玉微微一笑,伸手把他抱得紧了一些,才闭上眼睛睡过去。 睡觉的时候,蓝幕羽记得清清楚楚是刚刚下午,但是清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映着一层薄薄的莹白色雪光,看上去也不算多晚的样子。 一直抱着他的秋玉似乎连动作都没有变一下,手臂紧紧扣在他的腰上,温热的鼻息一下一下地喷在他的脖颈上面,睡的正香。 躺了一会儿,他略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身体,抱着他的秋玉几乎是立刻便有了反应,双臂蓦地一紧,像是一双铁钳一般,腰部生疼,让他不由自主地低吟了一声。 睡梦中的秋玉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惊醒过来,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少年,急声叫道:“羽……怎么了?” 蓝幕羽没想到会把他惊醒,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维持一动作身上僵了,动一动就难受。” 秋玉也是一愣,赶忙松开依旧环着他的双臂,帮他按捏着身上说道:“你老维持着一个姿势干什么?难受怎么也不说。” 蓝幕羽淡淡一笑,将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低声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到外面吩咐直接将饭端到房间里面来,等明天的时候,你应该就能缓过劲来了。” 秋玉停了手上的动作,仔细看着蓝幕羽一笑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累了一点。” 蓝幕羽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刚刚离开,寒玉就转了进来,看着躺在床上唇角含着一丝微笑的弟弟,注意到他的脸色还是有点泛白,不由地皱了下眉,低声问道:“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有好几天没有睡了吧?” 秋玉缓缓将视线收了回来,看了看自己哥哥,慢腾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冷笑了一下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最近收拾了一下已经是死马的云家,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最后竟然漏了几个,往这边跑过来了。” 似乎一直知道秋玉的计划,寒玉听到他的话并不吃惊,略一迟疑,还是将这边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秋玉夜琼以及对土国的改革并不吃惊,但是听到夜煌的时候,神情陡然便是一变,凝重地看着寒玉问道:“你确定他不会伤害羽?” 寒玉抬头看了他一下,淡漠一笑道:“毕竟是筠寰当时的第一贵公子,他做事还不会那么没谱。幕羽的母妃是他曾经的爱人,就凭这一点,我就能断定他不会伤害幕羽才对。” “因爱生恨怎么办?”秋玉神情冷漠,但是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却并没有多少认真在里面。 寒玉也知道他这话不过是在开玩笑,并没有接茬,而是看了看外面说道:“幕羽快回来了,今天晚上我找其他地方睡去吧。我先走了。” 秋玉也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 第二天又睡到将近正午的时候,秋玉才真正地清醒过来,不过却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安静地躺在床上,微微合着双目,四周都是羽身上淡淡的清香味道,让他感受到心里面很暖和,而一直和他躺在床上的蓝幕羽应该早就起床了,自己身边他的地方有点凉凉的。 秋玉正在失神的时候,门“吱呀”响了一下,他心中一震,皱眉向向门的方向看过去,一名白色袍子的少年施施然从深红色帘幕后面转了出来,看着躺在床上的秋玉微微一笑道:“昨天晚上睡得还好?” 秋玉冷漠地看着漂亮的少年,一言不发。 夜琼却也不以为意,伸手担落落在自己身上的雪花,一边说道:“外面雪又下了起来,不过几步远的路,身上还是落了不少。说起来逸城今年的雪还真是不少,这来来回回已经下了好多次了,而且天也一直没有放晴。” 秋玉终于忍不住开口,冷漠问道:“你到这里究竟想说什么?如果没有事就请离开。” 夜琼微微一笑,像是没看见他难看的脸色,又向床边的方向走了几步,最后找了一个离得不是太远又不会太近的地方坐了下来,笑道:“来和老朋友叙叙旧,你用不着这样就把我往外面赶吧?要说起来,我们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 秋玉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冷哼了一声,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难不成谈一谈背叛的问题?” 夜琼却一点都不介意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地一笑,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呷了一口,才有点懒洋洋地说道:“你要是真想谈,也可以。” 秋玉不由地沉默,最后冷哼了一声。 第三十三章 玉茗楼,蓝幕羽坐在床边看着下面一片白茫茫的百花湖,神情带着淡淡的怡然。 门打开的时候,他扭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将视线转会窗外,笑道:“你怎么过来了?不用多睡一会吗?” 秋玉应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看了看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雪景,问道:“听说你在这里做了一个上午了,在看什么?” 逸城的百花湖在春天的时候是最漂亮的,青碧色的湖水,周围是一片姹紫嫣红,湖水里面疏落地飘着水生的雪白色花朵,像是一幅精美的图画一般,但是到了冬天的时候,大雪几乎将什么都掩藏了起来,只有稀疏的几支雪绒开着,薄薄的粉色,像是要融进这个雪白色的世界里面一样。 蓝幕羽淡然笑了笑,伸手指了个地方,笑道:“几乎一直在看那里了,看出什么来没有?” 秋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能看到稀稀落落的几名年轻男子,身上穿着厚实的冬衣,正围在一张桌子边上,高声谈论着什么,脸上都带着喜悦激动的神色。 他心中一动,有些不确定说道:“那个地方是逸城最大的客栈,难不成是这次应试的人?” 蓝幕羽笑了笑,喝了一口茶,说道:“确实是。从三天前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地赶到逸城来了。我和辰宇专门将天翔客栈空了出来,专门招待应试的诸人,到今天为止,来的人大约有一百多了。我派人进去试探过,这次来的人算得上是各行各业的精英。” 秋玉不由地缓缓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现在距开试似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再远一些的人根本就赶不过来,为什么不往后推一段时间?” 蓝幕羽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时间不够。轩家的事情我虽然知道,但是真正出手的却是辰宇,我回到土国之后才知道,轩家这一倒,土国将近四分之一的官员都获罪了,现在管理个地方的人大部分都是他们原先的副手,我们不得的尽快提一批人上来。” 秋玉点了点头,他一直负责的就是筠寰这边,对于土国的事情,充其量不过是略知一二。 蓝幕羽将视线收了回来,看着秋玉解释说道:“再说这次取士的时间很长,最主要的有一年左右,后面还将维持大约三年左右,然后才会有固定科举的时间,所以如果真的想要通过这条路进入社会上层,他们有的是时间。” 秋玉点了点头,淡然笑了笑:“你想的周到。” 蓝幕羽微微一笑,即使一贯不动声色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的骄傲神色。 他能在这里看那些人这么长时间,是因为看到他们他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成功了一半,至于另外一半,只要在考试的时候不出差错,就什么问题到没有了。 秋玉的视线却放到了那些人身上,注意到除了那一桌的几名书生之外,还有一些明显身上没有那么浓重书卷气息的人,就像那桌书生邻座的一名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一身华服,脸颊的轮廓很柔和,但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却让人知道这是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打拼惯了的人。 “这次来的似乎不仅仅是书生吧?”他不动声地问道。 蓝幕羽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下,便明白他在看什么,应了一声说道:“确实不是,再说这个世界上书生也不是太多,不过识字的也算不少,不然我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这么多应试的人过来。” 秋玉一听便明白过来,这个世界的取士用的基本上都是世袭制,能读书的基本上不是贵族就是家里面经济条件还算不错的,还有一部分就是已经败落了不少的大家族。直到蓝幕羽将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一些东西放到这个世界,读书识字的人才真的多起来。 “至于你刚才看的那位,他不算是这次应试的人。” 听到蓝幕羽的话,秋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才注意到他竟然一直在看那名他注意到的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心中一动,问道:“那他是干什么的?” 蓝幕羽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淡然说道:“在中国古代,差铁盐这些大件都是官营你知道吧?” 秋玉微微一愣,心中一瞬间闪过什么,问道:“难不成他是……” 蓝幕羽不由地一笑,眯着眼睛看着那名华服男子,笑道:“他是经营盐务的白家家主白晨。大约七八天之前吧,土国西边的几个地方缺盐严重,没办法,只好请他过来谈一谈。” “谈一谈的意思是什么?”秋玉知道事情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便直接问道。 蓝幕羽回头看了他一下,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狡黠,笑道:“想要将盐变成官营。” “他不会同意的,那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除非他是傻子。”秋玉面无表情。 听到他的话,蓝幕羽却又笑了起来,无奈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没错,会将这大宗生意让出来的确实就是傻子,而这位白家家主不仅不是傻子,还用了十多年的时间逐渐兼并了其它也做盐生意的家族,现在在土国,盐基本上已经被他垄断了。” 秋玉不由地心中一跳,这个世界的人估计不知道盐的重要性,但是他们这些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人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而且明显现在坐在天翔客栈的那位明显也应该是知道的,他定了定心神,问道:“那么,你和辰宇有什么良策?” 蓝幕羽却笑了起来,但是却带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简单,直接将白家提升为门监管盐务的皇商,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反正我们也需要提一个上来。” 秋玉脸色微微变了变,最后不由地一声长叹,却没有说什么。 蓝幕羽有点莫名其妙,将茶盏放回桌子上面,疑惑道:“难不成这样不太好吗?” 秋玉苦笑了一下,认真地看着蓝幕羽,眸子里面有一种很复杂的神色,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住你罢了。” 蓝幕羽手指一颤,瞬间便明白过来,起身走到他身边,干脆在他腿上坐了下来,将脸颊靠在他的怀中,蹭了蹭说道:“都过去了,你还提它干什么?再说如果没有在前世的那些事情,我也不觉得我们能现在坐在这个地方。” 秋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抱着蓝幕羽换了个姿势,这张椅子和在和悦楼的那张椅子一样,明显是专门做出来的,上面铺着厚厚的软垫,而且很大,很像原来世界的双人沙发。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待着,外面的天色稍稍放晴,屋檐上面又消融的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四层隐约可以听到,像是一曲明快的旋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微和着双目似乎已经睡着的蓝幕羽忽然出声说道:“筠寰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想到他会现在忽然问出来,秋玉愣了下,说道:“不是什么大事,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解决了。你专心弄这边的事情便好。” 蓝幕羽在筠寰那边参合了一脚,也知道那边简直就是乱成一团,如果秋玉能解决,那当然是最好的,他想了想,现在也懒得为它烦心,笑道:“什么时候也叫辰宇出来谈一谈吧,这件事迟早要牵连到土国。而且,你有时间不妨和翔乐谈一谈。” 秋玉知道他在说什么,应了一声,淡漠道:“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捅破一张纸的事情。在合焰谷的时候我们就谈过一回儿,出不来什么大事。” 这两个人,蓝幕羽确实没必要担心,能在这个乱世组织这么大一片实力的人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人,而且也不会像普通这个岁数的人一眼做事冒失,所以他也不过是说了一句。 “夜煌,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会到这边来?”既然话已经开始,秋玉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怀中懒洋洋的少年,问道。 蓝幕羽稍稍睁开了一下眼睛,便又合了起来,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躺的舒服一点,淡然一笑说道:“他到这里来自然是有目的的,不过这个时候还没有说出来罢了。不过应该关系不大,我感觉的出来,他对我并没有恶意。” 秋玉凝神想了一下,也没想出来夜煌究竟来这边是所谓那般,便应了一声不再多问。 不过蓝幕羽却是想到一件事情,睁开眼睛看着秋玉:“夜琼也在这边,而且他明确表示要对付你,我本来想着……但是事情到了现在,你说该怎么办?” 秋玉慢慢把玩着他的头发,漫不经心道:“和夜煌一样,就让他先这么待着,见招拆招好了,我感觉不出他能翻起什么浪来。” 看着秋玉一下子黑沉下来的脸色,蓝幕羽明智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第三十四章 科举取士,管理制度的改革,渐渐都向着蓝幕羽设想的方向发展。关于军队的事情,也终于提上了日程。 作为一个国家最大的暴力机构,而且现在的这个时代又是个乱世,所以不管是辰宇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人,明显地比科举取士的时候热情多了。 没过几天,木驰也终于从外面回来了,顺便把孟瑶也带了过来,两个人同时来的时候蓝幕羽还愣了一下,不过看到木驰黑沉的一张脸,一句话都没有问出来。 等到木驰沉着脸离开,蓝幕羽才盯着孟瑶问了一句:“你怎么得罪他了?” 本来还笑呵呵的孟瑶一听这话脸上便是一僵,眨了下眼睛,摊了摊手颇为无奈地说道:“我听说你到筠寰去了,不是去找你了吗,但是没找见,在半路上遇到了正往飞峡谷赶的木驰,想着现在怎么样也是合伙人了,所以就和他一起去混血住的地方转了转。” 话音落下,蓝幕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事情真这么简单,木驰脸上怎么回事这种神色?明显的就是看都懒得看孟瑶和他一眼。 孟瑶对上蓝幕羽的视线,尴尬地转开了脸,不过还是说道:“我不过是在混血住的地方’吹嘘‘了一下土国科举取士的好处,而且也说了说土国最近的发展,然后……他的脸色就那样了。” 蓝幕羽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低声一叹,无奈说道:“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其他的事情,等你缓过劲来再谈也罢。” 木驰或许真的是疯了一样想摆脱这个人吧,从他们两个人脸上的疲倦就看得出来,这一路估计连骨头架子都累散木驰虽然还站在自己面前,不过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欠奉。 孟瑶也知道自己实在是累疯了,木驰那家伙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一路上从祁城跑回来,到了城门口他的马厩吐白沫了,不过还好的是那匹马不愧是千里良驹,缓过来就没什么事了。他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直接离开了书房。 “看样子木驰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你。”说话的是已知在房间里面的寒玉。 他最近几天一直在书房里帮蓝幕羽,现在木驰和孟瑶匆匆进来又匆匆离开,书房里面又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看着孟瑶离开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 蓝幕羽听到他的话却是一笑,漫不经心道:“事关一个种族的生存问题,他确实应该谨慎一些。若不然,一不小心上万条人命就没有了。” 寒玉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蓝幕羽将最后几个字写在宣纸上面,将墨迹晾了一下,伸手拎起来吹了吹,小声说道:“既然孟瑶回来了,那么征兵的事情也该开始了。” 正在誊抄什么的寒玉愣了一下,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缓缓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叫辰宇过来。”这段时间他基本上已经能和蓝幕羽合作得很好了,一般只要他说一点什么,他就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蓝幕羽看了他一眼,将墨迹差不多干了的宣纸放到边上已经写好的其它宣纸上面,应了一声。 蓝幕羽和辰宇两个人在房间里面谈了将近整整一个下午的时候,蜡烛点上的时候,紧闭了一个下午的房门才打开,辰宇和蓝幕羽相继走了出来。 “我的地方还是弄不懂的话我再问你,明天我就下令将这张告示贴出去。”辰宇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对他身后跟出来的蓝幕羽说道。 蓝幕羽正低着头合上书房的门,听到他的这话却摇了摇头说道:“等翔乐回来再说,竹国我们不用管,但是一直到土国征兵的事情,鬼知道匏国会有什么反应。” 辰宇闻言点了点头,笑道:“他回来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情了,而且我在匏国也有探子,土国征兵的事情瞒住一两个月根本不成问题。” 蓝幕羽还是摇头,淡淡道:“这也不过是征兵而已,新兵如果不经训练就上战场,完全没有意义,不过是多几具死尸罢了,等翔乐回来再说。而且匏国不肯合作,那才是刚刚好。” 辰宇一时之间没有弄明白,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看到少年冷清的一双眸子,但是那深处却是浓到极致的疲惫,他不由地愣了一下,瞬间便反应过来。 少年精心准备了一年多时间,所为的从来就不仅仅是土国强大这么简单,他正在策划的是吞并统一天下的大业,而这吞并天下,绝对不会需要盟友。 蓝幕羽只看他的神色变化便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笑了笑,又低声说道:“现在你最后派出使节到远一点的其他国家去,能交好便交好,不能交好的以后再说。至于离得比较近的这些国,特别是已经和土国接壤的,有竹国一个就算了,其他的全部埋伏好训练好的死士杀手,等时机一到再动手,现在还没必要打草惊蛇。” 辰宇凝神看了他一会儿,又沉默点了点头。 远交近攻,似乎在很久远的时候就有人做过这种事情,那时候想出这种计策的也是一名风华正茂的男子,一身素淡的白袍,却是令天下闻风丧胆的人物。 那是曾经帮助燕翔帝一举统一天下的简越。 “在谈什么?”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同时抬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转出来的少年微微笑了笑,眨了眨眼睛又说道:“谈的这么入神,连晚饭的时间都差一点错过了。” 蓝幕羽看着夜琼微笑的脸颊,一时之间不知道他究竟听了多少东西进去,点头说道:“这不是就要过去吗,应该还没有开饭吧?” 夜琼微微一笑,却是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目光深沉的辰宇,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瞬间涌起的杀意,看着蓝幕羽笑道:“自然是没有的,即使我想早点用饭回去,那两位估计 也不愿意吧?” 蓝幕羽知道他说的必定就是秋玉和寒玉,一时间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尴尬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那就快一点过去吧。” 夜琼像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点了点头,率先向大厅的大方走过去。 蓝幕羽和辰宇对视了一眼,向辰宇摇了摇头,示意再看看情况再说。 辰宇略一沉默,也有点弄不清楚那名美到极致的少年究竟想干什么,不过这段时间他倒是真的什么异常的事情都没有做,便点了点头。 翔乐说的是不过一两天就能回来,但是真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个不知道是好事坏的消息。 至于夜琼,最近及天他和以往似乎没有什么差别,大部分时间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看看书或者是喝喝茶,有时候还出门转一转,不过多数时候就去玉茗楼,也没和其他的什么人接触过。 蓝幕羽看着少年的行为却是渐渐心凉,如果他不是什么都没有听见,那么就是所有的东西都听全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不过是做给他们看得罢了。 这段时间辰宇他和他提过夜琼的事情,不过都被他否决了,潜意识里,蓝幕羽知道自己对这名命运坎坷的少年心中还是存了一丝怜惜,而且也有点不确定,因为现在的夜琼,几乎是手无寸铁地就跟着他们进了这个“危险”的地方,即使后来见到了秋玉,也没有一点要离开的迹象。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翔乐回来,蓝幕羽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和少年谈一谈了,而且筠寰的其它一些事情,似乎拖得时间也够就的了,要在不作出反应,即使是浅焰也压不下去。 他选的地方就是少年长长去的玉茗楼,不过却不是他一直坐在的三层,而是作为从不对外开放的四层,在上一次和秋玉谈话的地方,窗子外面便是纷纷扬扬又下起来的雪花。 少年慢吞吞地走了进来,看了看看着外面失神的蓝幕羽,轻轻掸了下衣服上面没有完全掸干净的雪花,淡淡一笑道:“逸城今年的雪,似乎真的不是一般的多,仅仅晴了四五天,竟然又下了起来。” 蓝幕羽回头看了看他,微微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说道:“是啊,都说瑞雪兆丰年,希望明年土国会有一个好收成吧。” 第三十五章 夜琼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面坐了下来,左右看了看,微微一笑道:“一直往玉茗楼跑,我倒是不知道这里竟然是殿下的地方。” 蓝幕羽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道:“虽然说是我的,但是我一般很少过来,阁下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凝神着夜琼,眸子里面有一丝不曾掩饰的审视。 夜琼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审视一般,将蓝幕羽斟好的茶捧在手心,一边暖着手一边说道:“殿下事情繁忙,不过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整天耗在这里的估计也只有我们这种人了。” “阁下觉得自己是什么人?”蓝幕羽喝了一口茶,眸子里面沉静深处有了一丝笑意。 夜琼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笑道:“闲人。” 蓝幕羽沉默,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碗,虽然眸子里面依旧温和,但是脸上的笑意已经渐渐消散了。 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他低声一叹,抬头看着似笑非笑的夜琼,无奈说道:“似乎……我也没必要再转圈子了是吧?阁下看样子也是个爽快人才对。” 夜琼微微一笑,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将茶盏凑近鼻端嗅了嗅,说道:“真是好茶。” “关于我和秋玉的事情,不知阁下知道了多少。”蓝幕羽微垂着头,没有去看他。 房间里面有一瞬间的安静,夜琼的声音才缓缓响了起来:“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你了。但是那边一直传过来的消息却是你不过是池家两兄弟豢养的宠物罢了,所以我也没有在意。一直的你到了土国,被土国国君带上了朝堂,关于你的消息才确切起来。” 蓝幕羽点了点头,筠寰要处置他也是在澜沧江大水之后,这和他说的基本吻合。 夜琼静静地看着他,眸子里面却有一种诡异的笑意,让蓝幕羽有点不太舒服:“后来你到了筠寰,说是要和筠寰联手对付池秋玉,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 蓝幕羽不由地又是一阵沉默,他已经隐约地明白是为什么,但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为什么不怀疑?据我所知筠寰的其他人相信的可不多。” “因为……”夜琼的神色一下子又诡异起来,那双墨色的眸子像是一下子发出灼灼的光芒来一般,蓝幕羽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小心地转开了视线,“因为我觉得你和我一样。” 蓝幕羽心中一沉,话说到这个份上在不明白他就是傻子了。 看到蓝幕羽沉默,夜琼也没有说话,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水,看着窗外鹅毛般纷扬的雪花,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我以为……你也恨他,但是没想到……”他摇了摇头。 蓝幕羽抬头看着他,轻微的雪光映在少年俊美的一张脸上,莫名地让他看起来苍白了不少,甚至连唇都失去了血色,那双眸子里面更是暗沉沉的没有一点波澜。 他轻轻抿了一下唇,低声说道:“我没有理由恨他。” 少年愣了愣,扭头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又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恍惚中缓过神来,苍茫地看了他一会儿,低声喃喃道:“没有理由吗?” 蓝幕羽知道他已经陷入了死结,微微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是,我没有理由恨他。相反,我爱他,爱人间的那种爱。” 夜琼看着他,神色怔然,最后却摇了摇头,淡漠说道:“两个男人,能有什么爱情?不过是一时贪欢罢了,等新鲜一过,就没什么意思了。” 刚开始的时候蓝幕羽就觉察到一点,现在真真切切地从他口中听到,蓝幕羽还是感觉奥一阵无奈,不过也找到了症结所在,他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种事情,你以后就明白了。再说如果没有在真正的爱情,没有人会纠缠一个人好几年。” “你想说什么?”夜琼霍地转头,暗沉沉的眸子里面陡然间闪过一丝寒光。 蓝幕羽淡然地看着他,凝神想了想,随后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其实你自己心理面是怎么想的,自己清楚。外人……终究是外人。” 夜琼冷冰冰地盯了他一会儿,一时间竟然觉得心乱如麻,握着茶盏的手指缓缓收紧,露出了白色的骨节。他缓缓和了下眸子,将心理面涌上来的感情强行押回去,淡漠道:“你专门找我过来,应该不是和我谈这种事情的吧?” 蓝幕羽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认真问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究竟听到了多少?” 终于进入了正题,夜琼反而平静下来,淡然说道:“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果然……蓝幕羽心中一叹:“那么,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夜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蓝幕羽知道他必是有所依仗,不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将这种话说出来,安静地等着他回话。 但是夜琼只是看着他,然后一点点凑了过来,两个人隔着一张并不算大的桌子,夜琼的鼻尖几乎直接贴到了他的耳朵上,蓝幕羽强忍着没有避开,任由他贴过来:“我想……” 第一个字刚刚出口,蓝幕羽就是一凛,下意识地指尖从自己胸前推送出去,身子后仰,抬脚向着夜琼踢了过去。 但是夜琼变招也快,一击不成,精致的一柄小刀在自己手心一转,反我着撩向他的脖颈,同时另外一只手在桌面上面一撑,重重向依旧坐在椅子上面不及离开的蓝幕羽压了过去,后面的话才说了出来:“我想这样……” 身体微微一低,避开蓝幕羽踢过来的一脚,夜琼姿势不变,在就要压在蓝幕羽身上的一瞬间,手腕一转,又一下狠狠刺向他的胸口。 蓝幕羽看着扑过来的夜琼,想也没想身体一蜷,向侧边翻了过去,脚触到地面的瞬间飞掠起身,屈膝撞向夜琼的腹部,手掌同时扣向夜琼的手腕。 夜琼本来就是合身铺了上来,但是没想到蓝幕羽动作竟然这样快,在他离开椅子的时候将椅子稍稍带翻了一下,眼看着额头就要刻在椅子上面,他已下意识地仰了一下头,手掌压在椅子的扶手上面,一借力,向蓝幕羽踢过来的腿迎面撞了上去。 房间里面发出一声骨骼相撞的闷响,两个人小腿一撞就同时分开,夜琼翻身起身的时候,果断地放开了手上的小刀,五指成抓,重重抓向蓝幕羽的衣襟,同时屈膝撞向他的胸口。 蓝幕羽动作比他还快,身体一旋,避开他一抓的同时,双手在桌子上面一撑,身体离开嗲吗的一瞬间,脚腕狠狠嗑在夜琼的肋侧,在夜琼动作迟缓的一瞬间,猛地扑了上去,终于将他压在了地上,双手扣住他的双腕,将他翻转过来,双手背在身后压着他。 “你想怎么样?”盯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蓝幕羽沉声问道。 夜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忽然呵呵笑了起来,身体稍稍用力,依旧将嘴唇凑近蓝幕羽的耳朵,低声笑道:“这话似乎应该是我来问才对吧,殿下?” 蓝幕羽呼吸一滞,竟然一瞬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因为他早就知道,即使弄明白少年已经完全知道了他想干什么,他也不一定对他下得了杀手,就想现在,已经将少年完全制服,但是心中确实一点底都没有。 夜琼微微笑着看着他,似乎笃定蓝幕羽不会拿他怎么样,低声笑道:“嗯……殿下,你究竟想怎么样处置我?” 蓝幕羽唇角动了动,好半天才沉声说道:“你发生不会讲那次听到的事情说出去,不会利用那件事情对付我,我就放你离开。” 这片大陆是一锅信封神的大陆,每个人对于自己的誓言还是很重视的,蓝幕羽现在也只有再相信一次这片大陆的淳朴和真挚了,因为他实在是下不了手。 夜琼眸子里面光华流转,淡然笑了笑,声音里面竟然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诱惑,低低的轻柔的,像是温暖的羽毛一般:“你对我,倒是挺宽容的。” 这话入耳的时候,蓝幕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夜琼那双似乎会说话的墨色眸子似乎就在眼前,清澈的像是有一汪清泉,让人会不由自主地沉溺进去,他心中一惊,但是已经晚了,夜琼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身体狠狠一用力,屈膝撞在他的小腹,两个人的位置顿时颠倒过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蓝幕羽,脸上全部都是笑意,但是那双眸子里面却暗沉沉的像是千年寒冰一般,缓缓低下头,凑近蓝幕羽的耳朵边,声音依旧柔和:“那么,现在呢?殿下。” 蓝幕羽不由地沉默,然后抬头看着夜琼,忽然笑了起来,轻声说道:“现在似乎应该由我来问你了吧?那么,阁下现在预备怎么样处置我呢?” 第三十六章 夜琼明显地怔了一下,忽然缓缓笑了起来,低声道:“你说的喜欢,是不是就是指上床?要不要我们也试试?说不定殿下也会爱上我。” 蓝幕羽心中一震,动了动自己被禁锢在身后的手腕,觉察到他的意图,夜琼手指蓦地一紧,让他脸色一白,就看到夜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缓缓叹了一声,无奈说道:“上床不过是身体的欢愉,爱情却是灵魂。我相信阁下应该明白的。” 夜琼唇角动了动,然后微微笑了笑,不再和蓝幕羽多说,身体向下一压,将蓝幕羽紧紧箍在自己和地面之间,俯身向着那双粉红色的温软唇瓣亲了过去。 蓝幕羽微微皱了皱眉,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但是也不迎合,任由少年噬咬舔弄着他的嘴唇,脸上神色不变。 等将那双唇瓣咬到红肿,夜琼微抬了一下上身,但是依旧紧紧压着蓝幕羽,目光流转间笑了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难不成我的技术真的那么差?” 蓝幕羽沉默,目光微微一低,扫了眼似笑非笑的少年。 夜琼眨了眨眼睛,墨色的眸子里面突然间闪过一丝流光,像是阳光下的泉,但是却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风流妖艳感觉,他缓缓眯起了眼睛,在蓝幕羽怔然的时候又吻了下去,只是这一次将舌头探了进去。 蓝幕羽身体一僵,这种亲密的事情他只和秋玉、寒玉做过,带着茶香味道的舌头侵入到口腔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不由地打了个冷战,身体轻轻挣扎了一下。 “不喜欢?”看到蓝幕羽皱了一下眉,夜琼微微一笑,手指上的力气一下子大了不少,双臂微微一用力,环住了他的腰,将他的双腕扣在一只手里压紧,另外一只手才抽了出来。 “就在池秋玉回来的那一天,我就忍不住好奇这具身体尝起来究竟是什么味道,还是这具身体有多淫荡,幕羽,现在我来试一下怎么样?” 蓝幕羽脸色微微一沉,然后便涨得通红,淡漠地看着夜琼,一句话都没有。 一直盯着他看的夜琼看到他的这个表情,不由地缓缓眯起了眼睛,一边狠狠掐着他的手腕,一边猛地撕开了他的衣襟,手指探入破碎的衣服里卖弄,狠狠掐住了他胸前的红缨,脸颊凑了过来,墨色的眸子像是一个深渊:“你喜欢这样?你没有男人活不了吗?!” 蓝幕羽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间笑了起来,缓缓垂下眼睫,淡然笑道:“我现在知道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夜琼眸子闪了一下,冷笑:“那句话?” 蓝幕羽沉默,安静地躺在地上,睫毛将眸子里面的所有表情全部掩饰了起来,只有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淡淡的一抹笑意。 没等到蓝幕羽的反应,夜琼突然间便是一缩,冷声道:“哪句话?” 蓝幕羽知道制住自己的这名男子已经无安全失控,但是却知道他不会真的伤到自己,听到他的声音抬了下眼睛,淡然笑道:“你和我说的那一句话。” 其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他脸上露出那个表情,从他说那句话开始,夜琼就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心理面像是有一团火,让他的灵魂都燃烧起来。 缓缓合了下眼睛,夜琼冷笑了起来:“这是你自找的。” 手上的动作完全失控,薄薄的指甲抓着像是一柄尖刀,在将布料撕开的同时也划开了肌肤,在地上落下点点梅花瓣般的红痕。 光裸的身体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美玉,夜琼冷笑了一下,俯身重重咬在了他的脖子上面,接着便是锁骨、胸口,蓝幕羽轻轻抿着唇,神色清冷。 疯狂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渗着血丝的牙印便不再这具躯体上面,但是它的主人似乎已经死了,沉默地躺在地上,眸子轻轻合了起来,只有轻轻抿起来的唇角煞白。 隐秘的入口传来微微的刺痛,蓝幕羽身体一僵,忽然对自己心中的想法有点不确定起来,蓦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一双雾沉沉的眸子,哀伤到绝望。 他怔了怔,指尖又伸进去一截。 少年忽然笑了起来,但是却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惨烈,还有一种疯狂地绝望,手指深深地探入了那个地方,蓝幕羽感觉到那里刺痛过后便是一片温湿,但是这个身体却似乎已经失去了那个地方的感觉,他只是看着少年的那双眼睛,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又像是谁把冰做的荆棘生生塞进了他的心口里面,又冷又疼。 蓝幕羽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堪重负,黑色的影子忽然一闪而逝,压在身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被禁锢的手腕也恢复了自由。 他愣了一下,看向夜琼消失的地方,却对上一双仿佛已经燃烧起来的墨色眼睛,在那张像是木刻一般俊美到极致的脸上,竟然显得如此和谐。而夜琼,就被他挟在怀中。 仅仅看一眼,蓝幕羽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漠泉,漠家现任的家主。 他沉默了一下,缓缓将凌乱地扔了一地的衣服捡了起来,一件一件穿回身上,才又抬头看向两个人的方向,只是这一次看的却是夜琼。 少年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一个人抱在怀中,墨色的眸子依旧紧紧盯着他,里面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火焰后面,便是极致的澄澈。 他忽然有点不敢面对那双眼睛,扭头看着一言不发的漠泉苦笑了一下,无奈道:“我想我们还是以后再谈吧。”话音落下,不再理会这两位i,转身离开了这个忽然失去理智的房间。 看着蓝幕羽蹒跚地走进来,正在谈着什么的秋玉和寒玉都是一愣,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向他走了过去,伸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这是……怎么了?”寒玉迟疑地问了一句,少年队呃脸色苍白,唇却诡异的艳红,那双平时就带着淡淡倦意的眸子一瞬间像是充满了压抑,只要在有一点什么,就会崩溃。 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手臂被扶住的时候愣了愣,然后疲倦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累的厉害。” 池家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知道事情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但是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们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秋玉想都没想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大步向床边走过去。蓝幕羽像是真的累了,一言不发温顺地靠在他的怀中,长长的微微卷翘的眼睫垂了下来,将所有的表情都遮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这一天比活了一年还要累。 身下是柔软的床,蓝幕羽知道他们两个正陪在自己身边,但是却不想睁开眼睛,就这样空茫地躺在床上,脑子里面也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好一会儿他才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被少年眸子里面的东西吓到了,但是那双眸子里面究竟有什么,却又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知道是不知真的困倦的厉害,就这样躺着他竟然渐渐睡了过去。 站在床边的两名男子面面相觑,知道应该是玉茗楼出现什么事了。 秋玉小心地帮蓝幕羽整理了一下被子,看了看少年苍白的脸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低头在他的眉心亲了一下,回头看着自己的哥哥说道:“我们出去说。” 寒玉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率先向门口走了过去。 在客厅坐定,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微微皱着眉,渗透撩着茶盏里面刚刚沏好的茶水,但是都没有要喝的迹象。 “你觉得会是怎么回事?”秋玉最先开口,霍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哥哥。 寒玉微微一愣,有点诧异这次沉不住气的竟然是这个平时最冷漠的弟弟,他略微想了想,淡然说道:“多半和夜琼有关。” 这是废话,秋玉不禁嗤笑了一声,但是也知道和他一样,两个人都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那么,”秋玉漫不经心地将茶盏放回桌子上面,看着自己的哥哥建议道,“我们现在去一趟玉茗楼?这个时候我觉得夜琼应该还没有离开那里。” 寒玉竟然一时之间有点拿不定主意,正在怔愣的时候,一名黑衣男子忽然闪了进来,两个人都认出是秋玉的暗卫之一,不禁都是一愣。 黑衣男子在进到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半跪在秋玉身前,微微垂着头脸上也蒙着一条黑巾,略显得呆滞的声音缓缓说道:“漠泉今天忽然出现在玉茗楼,属下不查,特来领罪。” 两个人又是一愣,面面相觑,知道这下子事情复杂了。 第三十七章 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病的良药,第二天上午蓝幕羽睁开眼睛的时候,这句话忽然出现在脑子里,让他忍不住笑了笑。 外面似乎又下雪了,不时地有枯枝被压断的声音,房间里面虽然足够的暖和,但是偶尔也能从稍稍开启的窗户透进来的风闻见雪的清冷味道。 他感觉自己略有沉重的身体在渐渐恢复知觉,一切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昨天他除了晚上的时候被秋玉强拉起来喝了一碗粥,其余的时间一直在睡,现在一觉睡醒,昨天的心结竟然也是解开了一般,脑子里面在这段时间里少有的有一种清爽的感觉。 微微动了动自己恢复知觉的手臂,却碰上一个温热的身体,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去,一张安静的脸颊离自己很近,侧头看他的时候,温热的鼻息就喷在他的脸颊上面。 但是两个人之间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已经离开的人才对,如果不是手臂曲张,根本不跟能碰到他。蓝幕羽看着安睡的寒玉,心里面感觉到一片安然。 寒玉本来就是浅眠,被他微微一碰就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双带着淡淡笑意的眸子,不由地也是一笑:“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昨天晚上有点低烧,现在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蓝幕羽道是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发烧的事情,伸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不由地一笑,说道:“不过是睡了一觉,我倒是没感觉到昨天发烧了。” 寒玉眨了下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一边穿衣一边说道:“天色刚亮的时候秋玉就出去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做好了粥才对。我刚才令下面的人准备了热水,你发了一晚上的汗,先洗个澡吧。” 等身体的感觉完全回来,蓝幕羽才感觉到身体确实有点倦怠的感觉,本来觉得应该是自己睡的时间太长,这个时候却明白是发烧过后的后遗症,听到寒玉的话,应了一声。 寒玉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整理衣带,蓝幕羽半躺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着他,唇角含笑,却没有一点要动一下的意思。 寒玉岂不知道他的意思,不由地屈指在他额上一弹,无奈笑道:“我命令下面的人将水直接送过来,外面雪又下了起来,你既然不想动,就不要动了。” 蓝幕羽不由地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寒玉觉得今天的幕羽似乎有点奇怪,但是究竟奇怪在哪里又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疑惑地看了看脸色带着淡淡红润的蓝幕羽,还是觉得先办自己的正事是正经。 但是刚刚举步,就听到“哗啦”一声响,他不由地一怔,随后便明白过来,刚刚走了几步,就看到脸色难看的夜琼拂开暖红色的帘幕走了进来。 想也没想,寒玉侧身挡在他面前,冷漠道:“夜公子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 夜琼蓦地停下脚步,霍地抬头看了他一下,抿了下唇,绕开他就侧身闪进了卧室。 寒玉一阵莫名其妙,想也没想伸手就扣向他的手腕。现在的夜琼明显有点心智失常,如果放任他进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再说,昨天的事情还在那里摆着。 但是指尖刚刚触及到夜琼的衣袖,本来不过是快步走的夜琼身形蓦地加快,直接用轻功飞掠进了房间。寒玉一怔,只好也跟了进去。 听到外面的动静,蓝幕羽已经穿衣下地,看到夜琼不管不顾地闯进来,微微一愣道:“阁下有什么事吗?”他皱了皱眉,感觉到夜琼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上前走了几步。 但是没想到夜琼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直接几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抓着他衣襟,狠狠向两边撕开,本来不过披了一件外套,白皙精致的胸膛就露了出来。 夜琼死死地看着蓝幕羽光裸的胸口,一时间竟然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是握着衣襟的双手颤抖的厉害,像是要将薄薄的衣襟直接攥破一般。 蓝幕羽低头看了看自己,本来渗着血丝的胸膛已经上过了药膏,泛着青紫,但是明显已经没有了原来的狰狞,罗列在白玉一般的胸膛上面,带着一种莫名的感觉。 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他看这么久的吧?微微皱了皱眉,蓝幕羽伸手将夜琼的手指掰开,整理了一下衣服,伸手握着他的手腕说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夜琼沉默,不过终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纯黑色的眸子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但是蓝幕羽却看不出来。 似乎感觉到蓝幕羽正盯着他的眼睛看,夜琼沉默地转开了视线,转身走了几步,似乎想要离开,但是又立刻顿住身形,直接在卧室的一张椅子上面坐了下来。 蓝幕羽和寒玉都感觉到莫名其妙,互相对视了一眼,蓝幕羽向寒玉摆了下手说道:“你先出去吧,我和他谈谈。” 寒玉看了看沉默地坐在椅子里面视线离都不离一下蓝幕羽的夜琼,感觉他的情绪已经下去,便点了点头,但还是对蓝幕羽说道:“昨夜发了一夜的低烧,又没怎么用饭,你还是先到床上躺着去吧,等会儿秋玉将饭端过来,在床上用好了。” 蓝幕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催促他离开了。 等到房门合上的时候,他才低头叹了一声,看了看坐在椅子上面的夜琼,在他身边的椅子上面坐了下来,看了看他的脸色,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听见什么事了?”如果不是,他刚刚进来就不会是那个反应了,而且现在,自己手掌里面的双手还颤抖的厉害。 夜琼终于抬头,看着神色温和的少年,唇角动了动,才吐出几个字来:“我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秋玉,他说……说……” 蓝幕羽顿时哭笑不得,无奈说道:“你怕因为昨天的事情他对我感触什么事情来?” 夜琼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微微低着头,避开了蓝幕羽的视线。 蓝幕羽又是无奈一叹,苦笑道:“不过是想到了一点旧事,而且有点着了凉,我身体又不是太好,所以难免发热罢了,老毛病了,没什么可说的。” 夜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疑问道:“那池秋玉怎么说……” 蓝幕羽摇了摇头,心理面隐约明白一点。摊了摊手说道:“估计是想试探你的反应吧。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你了解秋玉,就会明白其实他不是坏人。” 夜琼唇角微微动了下,看着蓝幕羽唇瓣微微一弯,露出一抹笑意来,没有反驳。 蓝幕羽却一瞬间想起来其他事情,伸手握住他的肩,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那边也没出什么事情吧?” 昨天看到漠泉眸子里面疯狂的占有欲,绝对不会是他的幻觉,而且他也不知道漠泉其人究竟有没有秋玉和寒玉这样的度量。 夜琼摇了摇头,神色一下子冷漠下来,冷淡道:“没出什么事情。” 蓝幕羽点了点头,看见夜琼进来时候的身形,也不像是除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有人在外面禀道:“浴水提来了,公子现在放不方便小的们进来。” 蓝幕羽看了看已经平静下来的夜琼,声音微微一高:“进来吧。” 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进来伺候的几名小厮似乎没有感觉到房间里面有点诡异的气氛,手脚麻利地将提来的热水和冷水提到了和卧室一墙之隔的浴室里面,兑好水,向蓝幕羽俯身说道:“水已经准备好了,公子要不要小的留下来伺候?” 蓝幕羽沐浴的时候一般是不会让人在边上,即使有也是秋玉或者是寒玉,他也不过是随便问一声,果然就看到自家主子摇了摇头,淡淡吩咐道:“不用,你们下去吧。” 小厮施了一礼,带着一众人离开了房间,轻手轻脚地合上了房门。 蓝幕羽看了看依旧坐在椅子里卖弄的夜琼,没有看到一点他要离开的迹象,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死要现在就进去洗浴一番,正想着,夜琼就抬头看了他一下,没有言语。 蓝幕羽不由得苦笑,幸好沐浴的地方并不在这个房间,虽然有点失礼,但是似乎也只有这样了:“幕羽失礼了。”他话音落下,径直想浴室走去。 夜琼略抬了一下头,没有吭声。 第三十八章 洗到一半的时候,寒玉就返了回来,受傻瓜拿着一个不大的玉瓶,看了眼坐在椅子上面不言不动神游天外的夜琼,当他不存在,直接走进了卧室。 “这是秋玉让我拿过来的东西,说是有缓解疲劳和安神的作用。” 夜琼听到寒玉在浴室里面说话,也听到蓝幕羽应了一声,低声说了什么,声音里面呆着一种轻柔的温和,还带着一点少见的笑意,不由地更是茫然,忽然对自己所坚持的东西有点不确定起来。 身为夜家并不受宠的孩子,而且自己母亲又是那般身份,他几乎不算是夜家的小主子,自然也没有多少人管束,倒是多了不少难得的闲暇时候,而且也能从沉涯出来,道真正的筠寰老林里去。 第一次见到漠泉就是在筠寰的林子里面,里他们居住的沉涯并不是太远,但是由于沉涯的人自视甚高,倒是很难在那里见到个人影,他一贯喜欢在那个地方躺下来或者是发呆,或者是好好睡一觉,又或者是看着被树叶割裂的光影,一待就是一整天地时间。 有一天他到那里的时候,却已经有个人在那里了,一身的黑衣,皮肤却像是雪做的一般,泛着莹莹的珍珠般的光芒,一双眸子像是最珍贵的墨玉,乌沉沉的,虽然看起来深不见底,但是仔细看的时候似乎又清澈异常。脸颊的线条棱角分明,只有下巴的保留着一点柔和的曲线,唇角轻轻抿着,半合着双眸。 看到他的第一眼,夜琼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夜之神,惊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站着的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扭头看过来,半合着的眸子缓缓睁开,看着他的神色依旧漠然,和看周围没有生命的顽石没有任何区别。 他当时也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看到这个自己喜爱非常的地方也有人喜欢,莫名地就很高兴,也不管眼前的这名男子如何冷漠,兴奋地就向前搭讪,虽然男子一看就知道绝对不会是健谈的人,甚至不会是好相处的人。 唠唠叨叨说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一直沉默站着的男子终于有了反应,在他说什么的时候淡漠地应了一声,他微微惊愕过后,便是一阵欣喜,觉得眼前的这名男子,说不定就是自己在筠寰找到的第一个朋友了。 男子虽然很少说话,但是脾气倒是很好,也不打断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到了最后,竟然学他的样子席地而坐,沉默地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只是偶尔的时候会看他一眼,稍微睁开一点的眸子又半合了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那天的时间似乎过得非常快,还没觉得怎么样,天色已经完全晚了下来,深蓝的天幕上布满了宝石般的星星,银白色的月光像是清泉一般。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问这名恶寒自己待了一下午的男子叫什么。 已经往回走了几步的男子脚下微微一顿,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他不由地感觉到一阵惆怅,并没有跟着他离开,而是看着月上中天,才慢吞吞地往回赶,反正也不会有人在用他究竟有没有回家,除了他那位已经渐渐年老的母亲之外。 回到家里面的时候,暗沉沉的房间冷清的吓人,冷的感觉像是透过皮肤一直渗到了骨头里面,渗到了灵魂里面。 他在房间中央站了一下会儿的时间,慢腾腾地向母亲的房间走了过去。 床上躺着的女子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光景,但是鬓角已经微微泛白,即使在睡觉的时候,眉心也蹙着,没有施丹朱的唇有点苍白,但是总的来说,还是一位难得的美人。 他在母亲床前站了很久,感觉着从母亲那里传过来的温暖感觉,将身上的阴寒基本上驱散了的时候,他才小心地退出了那个房间,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 在自己床上辗转了很长时间,他都有点难以入眠,黑衣男子的脸总是在自己眼前晃荡,他不由地对明天的那个地方有了一些淡淡的憧憬。 但是第二天的时候,那个人并没有到那里去,他有点失望。 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没有再见到他,如果不是确定他确实是向着沉涯的地方回去的,他真的要一位自己见到的不过是一名精怪或者是神了。 知道小半年后的一天,身体渐渐衰败的母亲终于还是没有撑得过年末,去世了。 他看到躺在床上不再呼吸的母亲的时候,愣了大约有一整天的时间,浑浑噩噩地站在房间里面,看一看床上已经死去的母亲,再看看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有一种自己正生活在一座怪异房子里面的感觉,自己看得见外面,但是外面的人看不见自己,自己进不到他们的世界里,而他们也进不来,也不想进来。 他像疯了一样跑了出去,身体自发自地将他带到习惯去的林子里面。 他茫然地站在树林里面,更是不知所措,但是熟悉的景色却让他心里面稍稍安定了一点,坐在熟悉的草地上,蜷着身子,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灵魂似乎就要飘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一身黑色的衣服,冷漠的黑色眸子,乌沉沉的墨发,蹲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就扑在他怀中大哭起来, 母亲的丧事办得很简单,或者可以说是草率,他的那位名誉上得父亲甚至连面都没有露一下。匆匆葬掉母亲,他肚子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茫然地左右看着,才知道现在真的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而由于缺少了一个重要的人的缘故,房间里面全部都是阴寒的冷气,让他冻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如果没有后来漠泉陪着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熬出那些天来。大约过了一个多月,他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和漠泉,也算是熟悉了,只是这个时候他依然不知道这名身着黑衣,神色冷漠,几乎一天也不见得说上几个字的男子究竟姓谁名谁。 自己走出困顿的那一天,漠泉又失踪了,他只好在筠寰的林子里面徘徊,现在房间里面没有了母亲,他回家的时间就又少了,但是幸好,他还记得自己有了一个朋友,不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时候就随着母亲去了。 又是一连好几个月,那人再未出现过,他每天怔愣地在林子里面徘徊,几乎觉得那人已经再也不会出现了,黑色的袍子却又出现了,只是这一次…… 被压在被自己信任的“朋友”身下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完全绝望,舌头抵在上下齿中间,将要咬下去的时候,下颌骨却是狠狠一疼,接着牙齿就再也无法用力。 等到事情结束,他的双腕由于挣扎的太厉害已经脱臼了,肿的老高,脚踝也是青肿一片,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青紫色的痕迹。 他茫然地看着太阳的光晕,有点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人间。 整整一夜的施暴过后,那个人并没有离开,衣服半披在身上,看着他醒过来,低声对他说自己叫做漠泉,让他好一点的时候不妨去漠家找他。 他当时只想冷笑,但是脱臼太久的下巴却不能配合。 漠泉匆匆离开之后,他在草地上躺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说不定已经死了,自己不过是身在地狱罢了,然后就清醒过来,沉默地整理好衣服,蹒跚地回到了自己的家,躺在床上又是好几天的时间。 至于漠泉,不知道是愧疚还是真的只是玩一玩,反正一直没有出现。 肚子一阵接着一阵翻腾,能突地东西几乎都吐出来了,这样折腾了三四天的时间,直到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才发现自己这么多时间竟然什么都没有吃过。 呆呆地看了外面晶莹的阳光一会儿,筠寰的雨很多,每次大雨一过,阳光就不是一般的清澈,像是金色的希望一般,他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勉强从床上爬上来,做饭,然后面前自己下咽。 就这样,时间像是老旧的更漏,慢腾腾地过去了,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精神想比原来的时候,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常常看着一个地方就是一个多两个时辰。 第三十九章 一直持续的水声渐渐停了下来,夜琼怔怔地扭头看着浴室的方向,知道蓝幕羽和寒玉就要出来了,但是他却不想起身,也不想离开,尽管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又在浴室耽误了一小会的时间,蓝幕羽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了出来,似乎没有想到夜琼竟然一直没有离开,微微愣了愣,将软巾随手放在一张小几上面,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夜琼怔怔地看着他,眸子闪过一丝茫然,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蓝幕羽看着那双眸子,不由地一声长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在问什么都是枉然,便干脆不问,任由他坐在那张椅子上面一动不动。 跟在蓝幕羽身后出来的寒玉瞥了眼夜琼,将蓝幕羽仍在小几上得软巾捡了起来,对他说道:“你先到床上坐着吧,我帮你把头发擦干,不然感冒了就麻烦了。” 蓝幕羽也知道自己的身子,点了点头,向床边走了过去。 夜琼看着两个人互动,隐约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什么东西。 寒玉让蓝幕羽靠在床头,手指轻柔地用软巾擦着头发,那双眸子里面的认真,感觉他不像是在擦头发,倒像是在完成什么大事一般,眸子里面带着淡淡的温柔。 夜琼不由缓缓闭了下眼睛,眼前陡然间昏黑一片,寒玉眸子里面的这种表情他以前的时候也感觉到过,只是那名男子喜欢穿一身黑衣罢了。 距那噩梦般的一天有事两个月过去了,漠泉一直没有出现过,而自己,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去漠家找他,因为他觉得那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本来以为两个人已经过去了,所有的温暖或者是什么都在世间里面消散成风,但是几乎已经忘了他的存在的夜家家主却将他找了过去。 他看见坐在夜家客席首位的漠泉本来就是一愣,但是夜家家主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才真的感觉到这些人可以残忍到什么地步。 夜家家主的原话是让他到漠泉手下当随侍,但是即使是傻子也明白他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什么随侍,不过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男宠罢了,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他冷漠地盯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的漠泉,木刻一般的一张脸,只有那双眸子,才显露着淡淡的感情,但是这个时候,剑眉微微蹙起,唇角微微抿着,墨色的眸子里面似乎有什么感情,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他沉默了一会儿,冷笑了一下,拂袖便要离开。但是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一直守在外面的人拦了下来,也对,夜家怎么也不是想来便来想走边走的地方。 他霍地转身,冷漠地看着脸色难看的夜家家主以及面无表情的漠泉。 漠泉看着他唇角动了动,他本来以为说不定那人会放自己离开,但是没想到那人却淡漠地看了眼夜家家主,冷漠说道:“三天之内,把他送到漠家去。”便扬长而去。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记忆有点混乱,只记得疯了一般的逃亡,然后似乎被抓了起来,在夜家的刑房过了大约一天的时间,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像是着了火一般,脑子里面全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彩色光环,自己似乎陷在彩色的光圈里面,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光圈渐渐地连成一片,将他完全吞没,身体像是一下子被扔到了或里面。 然后感觉到有人在碰触自己,一点一点的凉意像是甘霖,滋润着他似乎已经干涸的身体。他就像是在沙漠里面缺水到快要被炙烤死地旅人,忍不住扭动着身体迎合着那点凉意。 凉意渐渐扩散成片,但是被凉意侵占过得身体在市区那点凉意之后简直像是被火炭炙烤,火热的感觉从皮肤渗进了骨子里面,像是灵魂都烧了起来,身体里面全部都是一团接着一团凌乱的火团。 渐渐地感觉到身上有个地方涨得发疼,热得想要从那个地方开始身体全部融化了一般,接着那个地方便被什么圈在了一团凉意里面,舒服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轻轻呻吟起来。 热在渐渐回家,最后凝成了一团,眼前一团白光蓦地炸开,身体又出现在了漂亮的彩色光圈里面,蒙蒙的,像是灵魂都要飘起来。 如此又折腾了两个来回,眼前的光圈在渐渐消散眉头才看清一直在自己身边的是什么人。 墨色的眸子,雕刻一般的脸颊,一滴晶莹的汗珠从他的鼻尖滑落到他的脸颊上,微微的凉意让他陡然间清醒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眸子,却只想苦笑。 当下在自己身上的药理消散的时候,浑身的疼痛像是潮水一般扑了过来。 虽然今天就要将他交到漠泉受伤,但是夜家家主以及家规的威严却是不容亵渎的,夜家刑堂的那些人,有足够多的手法让他身不如死地同时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失去了药力的压制,他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像是已经被碾碎了一半,嘴里面满满的全部都是血腥的味道。 似乎也感觉到他已经醒了过来,就在眼前的墨色眸子闪了闪,燃烧的火焰终于向他卷了过来,双手缓慢但是毫不质疑地分开了他的双腿,火热一下子冲了进来。 火热像是一把巨手,不断地向他身体里面深入,像是要将他的五脏六腑以及灵魂都要抽出来一般,半压在身上的身体似乎又千金之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凌虐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胸口涨得像是要崩裂了一般,终于在喉咙里面感觉到淡淡的腥咸味道,他再也忍不住,脸颊微微一抖,一口血吐到了几乎是同色的丝绢上面。 他无力地躺在大床上面,侧着头,全身的戾气已经完全消耗光了,由着身上的人摆弄,眼前只能看见一团一团涌动着的黑暗,身体却忽然一下子温暖起来,像是泡在温水里一般,全身都懒洋洋的,像是躺在柔软的云朵中。 他怔怔地看着不断晃动的纱幕,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i依旧躺在那张大床上面,被褥什么的全部换过,甚至自己身上都仔细清洗了一遍,只是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动都动不了一下,像是已经散架了一般。 房间里卖弄燃着味道清雅的熏香,像是朦朦胧胧的温暖,他没过多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后来昏昏沉沉地清醒过几次,房间里面都是一样的摆设,甚至连凝神静心的熏香味道都没有改变过,至于漠泉,又像以前的几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约又是半个多月的时间,他才真的清醒过来,全身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只是胸口的地方,依旧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闷地难受。 他安静地躺着,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创伤躺了多长时间,又将要躺多长时间, 慢慢地能够在房间里面看到几个人,两名伺候他净身的小厮,三四名在身边伺候的侍女,只是这些人除了在沐浴、吃放、喝药的时候出现一小会儿的时间,其余时间房间里面还是他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漠泉在驯养的兽,不过两次,就驯养的差不多了。 按时地吃饭洗澡睡觉,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雕刻而成木头人,直到有一天清朗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户照了进来,刚好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感觉连喧嚣的灵魂都安静下来。 身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养早就完全好了,只是他躺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这次月光照在脸上的时候,才让他感觉到自己还生活在人间,然后就沉默地披衣起床,缓慢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不知道漠泉是自大还是肯定他不会逃跑,外面并没有守着什么人,而平时的暗卫又不知道他究竟是这么要离开还是主人同意他离开,反正是没有阻拦,让他顺顺当当地就离开了漠家。 本来是想去一趟自己的家,但是一想到那些时间飘荡在房间里面的一团团的阴寒,他就失去了要过去的兴致,晃晃荡荡地在月光下走着,等到回神的时候,竟然已经在那片林子里了。 他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一片恍惚,便在草地上坐了下来,不知道多长时间,竟然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耳边全部都是吵杂的声音,他茫然地坐了起来,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熟悉的墨色袍子,黑色的瞳仁,对着他,但是他不确定那人是不是看着他。 似乎在搜寻什么的人渐渐接近,墨色的眸子微微闪了一下,人影便消失了。 他又被抓回了夜家,看着夜家家主那张冷漠的脸,是在忍不住竟然笑了起来。 第四十章 寒玉已经帮蓝幕羽基本上控干了头发上面的水,再擦下去对头发不好,他将软巾扔到一边,伸手摸了摸蓝幕羽水滑的头发,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另外一边神思恍惚的少年,没做声。 蓝幕羽或许感觉到很舒服,就这一小会儿的时间,竟然闭着眼睛似乎又睡了过去。 寒玉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叫醒,秋玉就推门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碗碟,看见一边坐着的夜琼皱了皱眉,少年眸子里面的恍惚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竟然没有赶他出去。 门打开的声音让蓝幕羽醒了过来,他看见进来的秋玉微微笑了笑,正要下床,秋玉就先他说道:“你就在床上用饭好了,我将一个小几放到床上便是。” 蓝幕羽觉得这样不是太好,再说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夜琼,他想了想,提声向夜琼问道:“阁下用过饭了没有,要不要过来再吃一点?” 但是夜琼却像是深陷在了什么里面一样,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是陷入了回忆里面,正要让寒玉过去叫他一下,秋玉就冷淡说道:“他已经和我们一起用过了,你自己吃便是。” 蓝幕羽只好点了点头,由着秋玉张罗着将一张小几放在了床上,然后将早饭摆好,一碗熬煮的浓浓的粥,几碟清淡的小菜,让睡了一觉的蓝幕羽有种胃口大开的感觉。 夜琼终于回了一点神,看了看围在蓝幕羽身边的池家两兄弟,忽然感觉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寂寞在他周身涌动,于是他由着自己的思绪在记忆里面蔓延。 在夜家又过了很难熬的好几天,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已经被拆开重组过一般,等到神智又一次模糊的时候,又被送到了漠泉手上。 这一次漠泉很奇怪,似乎并没有要追究他“逃跑”的事情,而是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床前,站了好几天,终于有一天开了口,声音低沉,但是像是陈年的酒,很好听:“你要怎么样才肯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看着他清澈到极点的眸子里面散出的点点困惑,不由地冷笑了一下,身上疼的厉害,这次身上已经没有太多的伤痕,除了一道一道的青紫色的鞭痕,淤血被压在皮肤里面,疼得厉害,但是漠泉明显的并不在意,逃跑被抓回来后这点惩罚根本不算什么。 他看着他好一会儿,缓缓闭上了眼睛,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 漠泉又开始了站在床边看着他一言不发的生活,他也是躺在床上恢复了以前在漠家的日子,吃饭沐浴睡觉,完全当床边的这个人当木雕,而他担心的事情倒是一直没有发生过。 但是事情终于还是有发生的一天,他那天晚上忽然睡醒,看在压在自己身上的漠泉,本没有惊异的感觉,冷笑了一下,随便他折腾,反正即使反抗也得不了什么好处去。 一切事毕,他被漠泉紧紧地抱在怀中,夜里的筠寰有点凉,躺在这个热乎乎的怀里,竟然有一种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的感觉。 他看着从外面照射进来的月光,眨了眨眼睛,知道躺在自己身边的人也没有睡过去,但是两个人却默契地谁都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月光渐渐消散,天亮的荧光将房间里面照的亮了不少,身边的人还是没有要睡觉或者是离开的迹象,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一件事情来。 “你那次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身后的人明显一愣:“什么话?” 他眸子微微一缩,冷笑了一下:“就是你帮我做几件事,我留在你身边的事。” 这话出口的时候,堕落的快感差一点直接将他淹没,全身上下都是那种暖洋洋的兴奋的感觉。 身后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但还是禁不住这个诱惑,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更沉:“你想让我做什么?”环着他的手臂缓缓收紧,让他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杀了夜家的那个人。”不用说是谁,身后的人应该就明白。 房间里面好长时间都没有声音,最后传出一声低低的应答的声音,所有事情都已经完结。 没有几天,他就被告知自己被驱赶出了夜家,而当代的夜家家主,也过世了。 本来就想着那个人死,但是等他真正死去的时候,心里面才真的像失去了一根支柱,连灵魂都感觉到空茫,懒洋洋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在床上又不知道躺了多长时间,一直不曾露面的漠泉终于又一次进了他的房间,只是这一次伸手扔给他一件东西,他抬手接过,是一枚精致的玉佩。 他只说了三个字,但是却比千千万万的字都让他怔愣:“你走吧。” 灵魂似乎失去了居住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孤魂野鬼一般,晃晃荡荡地离开了漠家,但是夜家又不能去了,而自己和母亲住的地方要说起来也是夜家的,所以也不能去。 他在树林里面飘荡了不知道多少天,遇到了也在树林里面飘荡的池秋玉。 第一眼看到池秋玉的时候,他竟然觉得他和漠泉很像,墨色的一双眸子,冰雕一般的脸颊,同样喜欢穿一身黑色的袍子,只是和漠泉一点都不一样的是那双眸子里面藏了太多的东西,冷漠而且绝望和疯狂,甚至总是带着淡淡的忧郁感觉。 他忽然又一次相信了这样一名黑衣的少年,而且为自己的生存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他要报复夜家,真正的让夜家家破人亡,但是却知道这不过是一个信念而已,至于真正的夜家落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反而不再知道下一次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活下去。 黑衣少年不是一般的冷漠,听到他的话冷笑了一下,冷漠道:“要报仇,就自己动手。” 再然后,他又回到了漠泉那里,迎着漠泉惊愣的眸子,半真半假地苦笑道:“我没地方去。” 然后漠泉接纳了他,他从那之后就一直住在漠家,只是这中间零零散散的情感,除了和他一起经历的漠泉,外人根本不知道罢了。 “夜琼?夜琼……” 即使是近在咫尺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面的时候依旧像是飘了不知道多远才传了进来,他怔怔地从记忆里面拔了出来,对上一双清澈的温暖的眸子,心里面莫名地便是一震。 他抿了下唇,没有开口,直直地看着脸凑得极近的蓝幕羽。 感觉到少年已经回神,蓝幕羽微微笑了笑,直起身来对他说道:“我现在要去书房见一下辰宇,商量一下下一步的事情了,你现在是要回去陪一陪漠家家主还是……” 话音未落,夜琼就听到自己一下子沙哑了不少的声音:“我和你去书房。” 蓝幕羽心中跳了一跳,觉得他的神色虽然依旧有点奇怪,但是已经不复刚刚进来的时候的那种半痴迷,而且既然那天下午他已经听了一下午,再让他听一听倒是也无所谓。他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秋玉忽然插嘴道:“今天让寒玉陪你过去。” 话音斩钉截铁,蓝幕羽知道他并不是和自己商议,而且既然他这话说出口,必然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便不再推迟,笑道:“那好吧,我们三个人去。” 他顿了顿,又问道:“看样子你今天要出去?去什么地方?” 秋玉只是应了一声,瞥了一眼似乎又开始发呆的夜琼,说道:“我现在就走了。”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蓝幕羽知道必然是有什么不能让夜琼知道,也就不再追问,看了看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的寒玉,又看了看神色不太对劲的夜琼,笑道:“这个时候辰宇应该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了,我们也过去吧。”便跟在秋玉身后也离开了。 寒玉最后看了夜琼一眼,只好跟上蓝幕羽。 夜琼等两个人都转到屏风后面的时候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维持一个动作僵坐得久了,身体竟然麻木的厉害,一个趔趄差一点直接摔到地上去。 而且眼前又是一片黑,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椅子的扶手,但是真的触手抓住什么的时候,却是柔软的丝绸,从丝绸下面传来的是微微的温暖。 他愣了愣,怔怔地睁开眼睛,看着去而复返的蓝幕羽,寒玉就站在他的身后,他抿了抿嘴,正要说什么,蓝幕羽就苦笑了一声,看着他的眸子里面有了一抹担忧:“你确定你不要先回去睡一觉?现在看上去连嘴唇都是青的。” 他不由舔了一下有点干涩的唇,忽然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轻声说道:“不碍事。” 蓝幕羽莫名地打了一个寒战,只好点了点头由着他跟着。 第四十一章 清影殿的书房,三个人进去的时候辰宇也是刚来不久的样子,看见跟在两个人身后进来的夜琼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却看到蓝幕羽给他递了一个眼色,便只好当他不存在。 夜琼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自己找了个地方在边上坐了下来。 蓝幕羽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大书桌稍稍整理了一下,留出一大片的空位置来,然后将一摞纸张放到了书桌的中央,也并不坐下,直接问道:“取士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辰宇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夜琼,结果夜琼也正好看着他们这个方向,接触到他的视线便冷笑了一下,施施然转开了视线,看着唇角一直含着一丝笑意的蓝幕羽,又开始神游天外。 蓝幕羽也不由地随着辰宇的视线转了一下,瞥了眼明显又开始神情恍惚的夜琼,屈指敲了下桌面,又问道:“取士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辰宇只好把视线收回来,点头说道:“已经基本上安排好了,分为笔试和面试两部分,笔试部分就是你出的题目,而面试,刚开始的几天主要由你和我负责,另外的几人旁观,再然后等他们熟练的时候,就能交给他们了……” 两个人谈说的声音渐渐远去,夜琼只看见不怎么说话但是却一步不离的寒玉,依旧他眸子里面淡淡的微笑,偶尔的时候,也能看到他张嘴说两句,而蓝幕羽这个时候则是稍稍想一想,有时候解释有时候便点一下头,明显是赞同他的意见。 刚到漠家的时候,日子并不好过,毕竟原来还有一个有名无实的夜家公子的头衔,这次回去,明显就是走投无路,而且身份也从表面上的随侍变成了真的暖床人。 本来觉得有了生活下去的支柱,他没高兴几天就又陷进了冷漠的死胡同里面。 原来昭毓阁还有几名伺候的侍女,后来也被他赶了出去,就自己一个人住在算不上大,但是也绝对不小的昭毓阁里面,每天晚上的时候漠泉会在这里过夜,但是白天的时候就很难见到他的影子了,空空荡荡的昭毓阁冷得渗人。 即使人是被赶出去了,而他也很少离开昭毓阁,但是外面零零散散的讥讽还是不时地传入自己的耳朵里面。 狐媚、下贱、以色事人,甚至到了后来的以男子之身行妇人之事,他闲坐在昭毓阁,耳边听着刻意压低的嬉笑声音,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天接着一天的沉沦。 漠泉一直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神色匆匆,而他也没有立场过问,身体亲密的两个人,在心灵上面早就形同陌路,以至于到了后来漠泉惊觉的时候,已经什么都迟了。 后来接触到筠寰的势力的时候,他才知道,从他见到他的时候开始,漠泉一直忙的便是兼并云家的事情,直到他又在昭毓阁过大半年的时间,云家的事情才算真的处理干净。 稍稍闲适下来的漠泉终于有时间眷顾他这个差不多算是隐形人的人,只是这半年多,把原来的很多东西都消磨光了,比如说希望。 他一般很少说话,而漠泉也不是多话的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沉默居多,最多就是两个人都手捧一本书卷,一看便是半天,然后问一声:“用饭?” 另外一个人应一声,两次这样的对话结束,一天的时候就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人已经完全在他手里的缘故,漠泉反而不太注重那种事情,多数的时候就只是抱着他睡觉,有亲密举动的时候,他也是可有可无,并不真正的上心,当然也没有太多的其他感觉,最多的就是一种淡漠。 这样的日子竟然一过便是一两年,他现在倒有点惊奇两个人这样的情况竟然能过这么长时间,但是当时的时候,就仅仅觉得时间如流水一般,一晃便过去了。 池秋玉那边一直没有什么举动,似乎已经忘了他的存在,知道三年之后,池秋玉约他到森林里面见面,让他将漠泉随身带着的一枚玉佩偷出来。 当他看到那上面熟悉的形状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两年多以前自己要离开漠泉的时候,漠泉给自己的那枚玉佩竟然一直没有收回。 他看着画纸上面精致的图纹,面无表情地说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心神恍惚了两天,连一向不怎么关心他的漠泉也看出异样来,第一次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心事”这两个字,他的诧异可想而知,漠泉的脸蓦地便是通红。 只是当时,他并没有注意到漠泉眸子里面的尴尬,想了想还是将玉佩送到了池秋玉手上。 后来筠寰的外围除了一点事情,漠泉几乎受到了其他几大家族的一致责难,沉默冷峻的漠家家主也没有将他供出来,只是说随身带着的玉佩不小心遗失了。 事情最后怎么回事他不得而知,筠寰内部的很多事情,都不会传出几大家主的圈子,而从涟池回来的漠泉,只是神色疲惫的厉害,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事情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但是不管是他还是漠泉都知道,两个人之间隔了一道很大的鸿沟,说不定这一辈子就这样陷进去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恍恍惚惚地又是大半年,池秋玉似乎没有想到他在漠泉的心中竟然有如此地位,渐渐地从那边传过来的要求就多了起来,有了一次便有了两次,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而漠泉明明知道,还一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每发生一次事情,他就在床上折腾得厉害。 到了后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最后一次池秋玉让他向漠泉茶水里面下毒,他想都没想就将药下了进去,直到漠泉习惯地捧着茶碗要喝了的时候,他才像是猛的惊醒过来,一把将茶盏打落在地。 一缕缕的白烟,轻微的“吱吱”的声音,不仅是漠泉,连他自己都愣住了,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颤抖的厉害,一股股的寒气更是透过皮肉蔓延出来。 两个人中最先回神的是漠泉,他怔怔地看了地上的茶水好一会儿,又怔怔地看着他,沉默地伸出手去,习惯性地想要将他抱进怀中,但是…… 他跑出去的时候,飘扬的衣袂和落地的丝绢缠在一起,不时地有轻微的丝绢撕裂。 黑暗的筠寰树林并不陌生,甚至相比起原来的家里还多了一点清幽的温暖,但是那天晚上,清朗的月光照在身上,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冷得难受,脑子里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阵接着一阵的晕眩,最后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倒,人事不省。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鼻子里面的熟悉的安神的熏香,白色的幕帘翩跹,坐在他床边的漠泉神色依旧清冷,只是那双眸子,似乎有了一点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下毒事件最后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漠泉依然固我地在他身边徘徊,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依旧简单到要不要去吃饭这样的问题。 但是奇怪的是,池秋玉那边竟然一下子像是断了联系一般,再无消息,甚至连要求也没有了,他甚至怀疑不是池秋玉以为自己死了,就是他和漠泉订立了什么条件。 一晃几个月,两个人似乎对吃饭这件事情有了默契,一到吃饭时间就将手上的书放回椅子边上的小几上,连最后的可以说的内容都省了。 他终于觉得,自己是应该找漠泉好好谈一谈了。 但是结果,他缓缓眯了一下眼睛,微微苦笑,不说也罢。 犹记得他说出自己的身份的时候,漠泉迟疑的神色,然后似乎有点不太确定的话:“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他刹那间就觉得自己要疯了,若不然就是漠泉疯了,但是事实上,两个人又恢复了很早之前只有吃饭的时候说那么一两句话的氛围,唯一不同的是,漠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抱着他的时候手臂环的像是铁箍一般,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但是这种情况维持的时间并不是太长,这么长的时间他早就对对付夜家没了最后的一丁点兴趣,但是总是要找一个理由活下去,既然漠泉不想但当这个角色,他只好自己找一个不错的理由。 “和我去找一下墨煌吧,我有点事情要找他帮一下忙。” 墨煌,说不定是夜家里面对母亲和自己唯一还算不错的人了。 惊慌在那双墨色的眸子里面一闪而逝,但是漠泉还是很快便镇定下来,抱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找到了墨煌,又由此见到了掌管影殿的淡家家主,他终于狠狠报复了一下池秋玉,然后所有的事情一了百了。 第四十二章 等他从回忆里面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里面的谈话已经基本上停了下来,蓝幕羽凝神思考着什么,土国君主里面也带着一丝为难,只有一直守在边上的寒玉,似乎感觉到他的动静,扭头看了他一眼,但是却没有再多的反应。 他一时间有点茫然,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蓝幕羽淡然笑了一下,打破了房间里面的僵局,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喝口茶吧,在书房也待了快要整整一下午了。” 辰宇挑眉笑了一下,也觉得现在僵在这里不是个事,便也笑了笑:“那就走吧。” 房门推开的时候,外面的雪下得正大,大朵大朵的雪花像是鹅毛一般,飘满整个空间。 从房间里面出来的几个人感觉却是各不相同,辰宇看着眼前的雪花微微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今年全国的雪下得都很大,就逸城周边已经有十几处压塌了民房,不过还好的是到现在也没有出现死伤,而且粮食也算充足,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蓝幕羽淡然应了声,却是担心着另外一个问题:“听说另外几国战事停了是吧?” 辰宇回头看了看他,正看到寒玉将一件裘衣披在他肩上,点头说道:“差不多都停了,现在的天气实在不适合打仗,不过木国那边倒还是老样子。” 蓝幕羽点头,只要周边停了便可以,他略微想了想,轻声问道:“你觉得训练军队大约需要多长时间才可以?我们需要尽快加入到这个战场。” 辰宇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疑惑来:“这事急不得,不是你说的吗?现在怎么又……” 他话还没有说完,蓝幕羽就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寒颖那边近来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忽然有点担心。” 辰宇又是一愣,少年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了,让他几乎忘了他还是寒颖的皇太子殿下,而且这两年多他似乎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意思,怎么现在忽然提起…… 看着辰宇脸上的疑惑,蓝幕羽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微微苦笑了一下,感觉到冬天的风里带着的凉意,不由地裹了一下裘衣,无奈道:“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感觉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不过应该是我多想了。” 寒颖,或者是封云山以北的事情辰宇没有置喙的地方,听到蓝幕羽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什么,闷头往书房不远处的花园里面走,要说清影殿,有亭子的地方也只有那里了。 四个人在亭子里面待了有一个多时辰的样子,雪渐渐停了下来,金色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了出来,将周围照成一片金色,雪地上反射着阳光,像是一个由光筑成的世界一般。 沉默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寒玉最先开口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有意无意地看着蓝幕羽,知道他身体畏寒,不知道这一个多时辰有没有觉得难受。 在座的另外两个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辰宇正要说什么,一整天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夜琼却忽然开口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有事需要和他谈一谈。” 这个他是谁,在座的自然都明白,让另外三个人都是一愣,寒玉和辰宇的视线在蓝幕羽和夜琼身上转了一圈,便爽快地点头道:“好吧。” 寒玉刚刚离开亭子,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夜琼说道:“他身体不适太好,你们事情谈完,还是快一点回去吧。” 夜琼微微笑了笑,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来:“放心,用不了太长时间。” 寒玉只觉得这抹微笑说不出的诡异,但是眨了下眼睛再看的时候,夜琼又恢复了一整天漠然的神色,他只好摇了摇头,向已经站在花园边缘的辰宇追了过去。 直到两个人完全离开两个人的视线,夜琼懒洋洋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没有看蓝幕羽,沉声说道:“你真正要对付的……是筠寰对吧?” 蓝幕羽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刚才夜琼脸上的那抹微笑他也看见了,但是却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而现在少年又问出这样的话来。 “那么,你有多大的把握?”依旧是没有看蓝幕羽,夜琼微微仰头,喝了一口茶。 茶水是侍女不久之前才续的,这个时候温度却是刚刚好。 蓝幕羽有点摸不着头脑,略想了下,还是照实说道:“把握不大,不过我也不用真的将筠寰覆灭,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夜琼终于回头,向蓝幕羽微微笑了一下:“如果漠家和淡家的势力临阵倒戈呢?” 蓝幕羽一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少年却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微微笑着站起身来,语气里面带着一种奇怪的兴奋:“这件事交给我吧,这几天便能办好。” 蓝幕羽更是莫名其妙,但是心中异样的不好预感却是渐渐扩大,强烈的心跳声像是要将耳膜震破一般,晕晕乎乎了一会儿,他回神的时候少年已经衣袖飘扬地扬长而去。 他心中一动,霍地站了起来,提声问道:“你今天晚上住在什么地方?” 少年怔了一下,站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疑惑道:“清影殿,我让漠泉住在我的房间里面,你应该不介意吧?” 蓝幕羽心中稍稍一松,点了点头,强撑着扯出一丝笑意来:“自然不会介意。” 夜琼又向他一笑,快步离开了他的视线。 蓝幕羽看着他离开,手指不由地在宽大的衣袖下面越攥越紧,不好的预感却是越来越强烈。 一顿晚餐在蓝幕羽心神恍惚的情况下并没有吃进去多少,和他坐在一起的寒玉看着眉头不展的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脸色不太好。” 蓝幕羽看着收拾碗筷的侍女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担忧的寒玉,轻声说道:“我们回房再说吧。” 寒玉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秋玉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映着莹白色的雪光,房间里面又点着儿臂粗的几根蜡烛,所以并不是太暗。 两个人回到房间,蓝幕羽几乎是直接躺到了床上,微微皱着眉,凝神想着什么。 寒玉站在床边微俯下身去看他,忍不住伸手展了一下他的眉,低声道:“你究竟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蓝幕羽凝神想了半天,依旧不得要领,心中虽然不安,但是又没办法说出来,他看着低头俯视他的男子,忽然笑了笑说道:“还记得上一次我们……是什么时候吗,今天晚上想不想?” 寒玉微微愣了一下才弄明白他在说什么,脸色蓦地涨红,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蓝幕羽不由地好笑,眨了眨眼睛,忽然撑起身子环住他的脖子,微微笑道:“已经差不多半个月了,难不成你真的不想?” 清澈的眸子里面流光溢彩,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美丽。 寒玉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颤,手心里立刻便满是冷汗,有点僵硬地将头转到一边,不敢看床上懒洋洋笑着的少年,但是没多一会儿,又忍不住将头转了过来,咬着牙点了点头。 蓝幕羽像是偷了腥的猫,嘿嘿笑了笑,拉着他的脖子直接将他拉到了床上,将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里嗅了嗅,心里面的不安稍稍消散了一点,又在他颈窝了蹭了蹭。 感觉到蓝幕羽的动作,寒玉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知道少年今天还是有点莫名的不安,微微迟疑过后,将他埋在自己颈边的脸颊拉了出来,低头将唇压在精致的粉红色唇瓣上,深深吻了下去。 熟悉的味道让蓝幕羽轻轻哼了一声,将抱着他的手臂下移,环住了他的腰,轻笑着看着寒玉,略想了想,坏心地将手从腰带里面伸了进去,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寒玉不由地轻声哼了一下,腰上微微一软,终于放开了少年的唇,失笑道:“好啊,敢掐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蓝幕羽扬了下眉,抛过去一个挑衅的神色,干脆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只是这一次掐的却不是腰间的软肉,灵活的指尖滑到了寒玉胸口的茱萸上面,重重一捻。 寒玉不由地又是一声轻哼,感觉到少年已经完全从不安中走了出来,笑道:“你这是在点火,不小心引火烧身,可不要怨我哦。” 蓝幕羽又是嘿嘿一笑,身子微微一抬,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又在寒玉玲珑的耳垂上面轻轻咬了咬,还情色地舔了一下。 寒玉微微一愣,然后脑子里面便有什么轰的一下子炸开了,神色莫名地看了一会儿神色悠然的蓝幕羽,猛地扑了过去,咬牙切齿道:“这可是你说的。” 蓝幕羽微微一笑,抱住了扑过来的人,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我就是要点火。 第四十三章 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时间两个人才沉沉睡去,隐约的知道少年今天晚上不对劲的寒玉睡得并不安稳,双臂轻轻地扣着少年的腰,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即使房间里面生了火龙,少年的身体依旧微微的有点凉。 到了后半月,怀中的身体陡然间便是一僵,浅眠中的寒玉一惊,瞬间便醒了过来,从床上半撑起身子,低头看着蓝幕羽,急声问道:“怎么了?” 似乎还没有从噩梦中缓过神来,少年额上渗着密密的一层冷汗,双颊苍白,连一双唇都失去了原先的血色,一双刚刚睁开的眸子,墨色中涌动着一股子的恐惧。 眨了眨眼睛,似乎看清了自己身边的是谁,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一下子就吓醒了。” 寒玉微微一愕,仔细看了看他,就看到少年安静的脸颊上稍稍露出来的倦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将他额上的冷汗擦干净,缓缓摇头说道:“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劳心的病。” 他想了想,翻身下了床,点起了一根蜡烛,探手摸了摸桌子上面的水,已经有点凉了,便稍稍运了一点功力,将茶壶里面的水加热,倒了一杯出来,走回床边递到蓝幕羽手上:“喝杯水压压惊吧,这一下子惊醒也睡不着,缓缓再睡。” 蓝幕羽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将茶杯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喝着。 感觉蓝幕羽已经平静下来,寒玉才轻声问道:“你究竟梦见什么了?竟然吓成这样。” 蓝幕羽微微迟疑了一下,扭头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我想多了才对。今天下午看到夜琼的神色,一直觉得不是太对劲,现在竟然梦见……” 他缓缓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梦中的夜琼轻声问了他一句今天下午他在亭子里面问过的“你要对付的是筠寰”,他还没来得及点头,少年就笑了一下,笑容里面说不出的诡异,然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直被在背后的右手忽然转了出来,手上是一柄长剑,霍的便刺进了心口,他只觉得心中一惊,便惊醒过来。 听到他的话寒玉不由的也皱了一下眉,低声道:“那就是我没看错才对。” 听见寒玉低声喃喃了一句什么,蓝幕羽疑问的“嗯”了一声,又喝了口水,问道:“你说什么?” 寒玉抬头看了看他,心中也一下子泛起一丝不安来,但是这个时候…… 他跳出来,将堂在外面的蓝幕羽往里面推了一下,说道:“你今天在里面睡吧,我守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将手中已经喝完了水的被子递给寒玉,让他放在床边的一张小几上面,微微合了下眼睛,低声道:“那就睡吧。” 寒玉强压下心中的不适,点了点头,向着烛火的地方挥了一掌,烛火应声而灭。 但是还没有过一炷香的时间,蓝幕羽又一次从梦中醒过来,这一次心悸的感觉竟然还胜过第一次,大口大口的喘气,眸子也一瞬间瞪得极大。 寒玉也一下子惊醒过来,抱着他的双臂紧了紧,柔声问道:“又做噩梦?” 蓝幕羽点了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下,忽然一下子翻身坐起,将被子撩开,低声说道:“我还是不放心,你先睡吧,我到夜琼那边看看。” 寒玉怎么还能睡得着,再说他也觉得今天下午夜琼的脸色说不上的怪异,在蓝幕羽刚刚下床的时候就自己也跳了下来,小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蓝幕羽扭头看着他,黑夜里迎着外面的雪光,只能看清男子灼灼的一双明眸,他心中一动,便点了点头,快速的穿起衣服来。 匆匆将衣服套在身上,两个人也来不及收拾仪容,寒玉急匆匆的将头发用丝带一扎,蓝幕羽甚至直接披散着一头乌发,快速的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同住一个清影殿,但是夜琼住的地方实在后院的客间,离他们住的地方稍远一点。 等两个人赶到的时候,夜琼住着的房间里面很呼呼的,似乎正在熟睡的样子,而另外的几间客房也没有什么人出入,安静的似乎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寒玉微微迟疑的说道:“我们是进去还是……” 他忽然有点不确定起来,现在看样子应该是两个人多疑了,但是这样急匆匆的跑过来又什么都没有确定,似乎又有点不甘心。 蓝幕羽却是看着那间房间皱眉,隐约的有什么不对劲。 他略一迟疑,还是缓缓一步一步朝那个房间走了过去,寒玉想了想,只好跟在他身后。 终于走到了门口,蓝幕羽感觉到自己像是走了千里一般艰难,但是离得这个房间近了,蓝幕羽忽然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这个地方似乎过于安静了,安静到根本不像是住人的地方,他心中一颤,想都没想“嘭”的一声,手掌击在木门上,冲了进去。 寒玉吓了一跳,刚要冲进去,蓝幕羽又是一声惊呼,吓得他有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急急忙忙飞身掠了进去,脚下微微踉跄,差一点没直接摔到地上。 “怎么了?”他刚刚进门就看到了站在房中央的蓝幕羽,赶忙一把抱住他,急声问道。 蓝幕羽似乎已经缓过劲来,看着床的方向,神色一脸多变。 这个时候寒玉才有时间看床上,差一点也跟着蓝幕羽叫出声来。 床边隐约的有两个影子,一个坐在床上,另一个却是躺着,头枕在坐着的人的腿上,手臂略微向外伸展着,在雪光中莹白的显出一点苍青色。 坐着的人紧紧抱着躺着的人,一动不动,身上是一身黑衣,墨色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整张脸,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鬼一般。 但是寒玉也不过是微微一惊,便明白这两个人是谁,缓缓松开抱着蓝幕羽的手臂,无奈苦笑道:“漠家家主,夜大少爷,你们两个这是在耍什么把戏,半夜不睡……” 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蓝幕羽一声低喝,生生住了嘴,扭头奇怪的看着他,却看到蓝幕羽脸色铁青,目光死死的盯着躺在床上不言不动的那个人,只是看一眼他颤抖的衣衫,也知道他现在心中激动异常。 寒玉微微一愣,又扭头看了一下床上依旧没有做声的两个人,忽然感觉到什么,心中便是一抖,紧紧抿了下唇。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强撑着走到了桌子边上,伸手点起了蜡烛,房间立刻裹在薄薄的一层温暖的光芒中。 一步步地走近床上安静的两个人,寒玉心中就越凉,直到到了近前,昏黄的烛光照在半藏在宽大的黑色衣袖下面的少年的脸颊,脸色已经是铁青。 少年的脸颊惨白,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安静的眼睫轻缓的闭合着,整张脸上唯一有点的表情便是微微的困倦,墨色的长发披散,流泻了一地,像是从少年身体里面流出来的血一般。 似乎终于感觉到房间里面的亮光,僵坐的人忽然有了反应,霍的抬起头来,却不是看近在咫尺的寒玉,而是将冰冷的视线对上了僵站在远处动都没有动一下的蓝幕羽身上。 蓝幕羽瞬间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都要被冻结了一般,全身微微一颤,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对上黑衣男子的视线。 里面像是一个千年寒潭,但是这个时候千年寒潭里面却似乎火山爆发了一般,薄薄的漫着一层红光,像是忍不住就要择人而食,而这个食物就是被盯上的字迹。 他心中又是一颤,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向床边走过去,极力忽视掉男子冰冷的视线,伸手在少年安静的鼻翼下面一探,身体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脑子里面一下子白茫茫的一片,微微一晃,便向边上倒了下去。 寒玉早有所觉,在他身体就要碰到地面的时候,轻巧的将他抱在了怀中。 他抿了抿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颤抖的将蓝幕羽死死抱在怀中,有点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蓝幕羽也像夜琼这样子死在自己怀中,自己将会有什么反应。 房间里面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甚至连时间都是凝结的,寒玉惊愕的一瞬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抱着夜琼的漠泉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漠家……再不管筠寰的事情,从现在起,退出筠寰。” 寒玉明显的感觉到怀中抱着的身体颤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沙哑的男声又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温柔的吓人,明显是对怀中已经冰冷的人说的:“我现在就带你回去,然后我们再不分开。”一边说着,出了名冷漠的人轻轻拢了一下躺在自己怀中的身体,飞身掠上了窗户,但是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向蓝幕羽扔了一个东西过来,飘然离开。 蓝幕羽下意识的接了过来,是一张写满墨迹的纸,他心中便又是一颤。 寒玉看着怀中少年陡然间苍白起来的脸色,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小心的将他抱了起来,低声说道:“我们先回……”话音未落,便被少年喷涌而出的泪水打住了。 他缓缓咬了下牙,轻手轻脚的将蓝幕羽抱在怀中,从漠泉飞离的方向,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