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个在中等城市过着平平淡淡生活的小平民,在即将开始回报社会之际,鬼使神差地成了只小小的爬虫。什么?三界?龙族?白龙大人?两世孤儿,一世寡淡,一世传奇…… 第一章:破蛋日 烈日当空,东海某个偏僻的沙滩角落,一个仅用几片水草编成裙遮住腰部以下重要部位的少年正双膝跪地,一脸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颗脑袋大小的蛋。蛋上的裂痕正在扩大,每响起一声破裂的声音,少年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就又紧了几分。少年的脸色越来越红,额头的汗滴顺着脸部的轮廓缓缓下移,整个人似乎随时可能倒下去的样子。 只听得“咔”一声,整个蛋壳盖子被掀开,紧接着一颗圆圆、滑滑的嫩黄色小脑袋半探出来,探头探脑了一会儿,下巴就靠在蛋壳边缘,不动了。少年的眼睛从刚才开始就没闭过,硬是睁圆了俩眼珠子,大气不敢出。于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少年期待着它的下一步动作,结果等了半天,也没再见到它动。少年慌了,双手撑地,不由把脸慢慢凑近了一些,由于小脑袋上还有一层透明的黏液,看不清,他又凑近了一些。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头,嗯,确实很奇怪。它有张大嘴,两只眼睛在前面,它的脑袋长得跟他上次遇到的海蛇的脑袋很像,可又有点不一样,至于到底怎么个不同法,以他的现在匮乏的词汇量和可怜的表达能力,根本没法说清楚。 少年心里不由得有些惧意,上次遇到一条大海蛇,他差点被一口吞掉,虽然他在水里游得很快,但为了救这颗来历不明但一直陪伴着自己的蛋,他在逃难时还是挂了彩,在背上留下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淤紫。想到这,少年顿时又觉得背上火剌剌地疼,倒不是旧伤还未痊愈,而是背上被日头烤得生生脱了一层皮。没办法,蚌老说,可能是海底温度太低才导致蛋迟迟不能孵化。为此,他只好出海,找个安静无人又足够暖和的地方,看看有无效果。毕竟自己从小呆在海底,对陆地上的一切都不熟悉,保险起见,还是离海近一点比较有安全感。 这一呆,就是一个多月,就在他以为自己做的全是无用功、正盘算着是否该回海底时,光滑的蛋终于在一天柔柔的晨光中“咔嚓”一声裂了一道缝。说来好笑,可能自己守着那颗蛋太久太久了,久到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把那光溜溜的蛋当做了一个不会说话的亲人,如果它一辈子都这样,自己也习以为常,那天蛋裂了,他首先感到的不是蛋终于快孵化了的欣喜,而是“它怎么了”、“它要死掉了吗”的毫无常识的巨大恐惧。 顶不过脑子里的一阵晕眩,少年单薄的身子倒向了一侧,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条不小心跳上岸的鱼,痛苦到了极点。少年透过额前过长的刘海,半眯起眼睛,入眼的是正午最最炙热的太阳。他呻吟着闭上眼,将头稍稍朝下,恨不得把头埋进沙子里。他又似乎放心不下那已经孵化到了最后阶段的蛋,用尽全力像虫子一样拱到蛋旁,把脸贴着蛋,将手环着它,这才心满意足的晕了过去…… 假如再给度安一点时间,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就是那组成水的无数分子之一,仿佛没有了思想,却又好像在同整个宇宙一同思考着。如果,没有那阵窒息感来临的话。 就像一直供应着的氧气突然被耗完了,度安像被人掐着脖子一样难受,他开始挣扎,试着摆脱掉那种危险。他感觉自己反抗了很久,突然世界好像明亮了,才终于不那么难受了,可他也累得不想再动了,他感觉自己找到了个枕头,于是思维又沉寂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海水涨上了岸,把少年,连着那颗蛋一起托了起来,不料蛋倾斜的角度过大,倒了下去。“叭”一声,残破的蛋壳里的不明生物恰好摔到少年白日里还泛红如今已恢复白皙剔透的后背。 这一动作过后,两双黑溜溜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睁开。随后,是一阵几秒钟的静默,海风轻轻地吹,少年维持着身子向下趴、头向后扭、眼睛盯着背上惺忪着睡眼、正呆呆瞪着他的小东西的高难度动作。可能是保持这个动作实在困难,抑或是短暂的惊喜过后对此时不雅动作的幡然醒悟,少年动作迅速又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从后背拿下来,自己坐在漫上了海水的沙滩上,两只手分别撑着它的前肢,将它的下半部分身子放在自己半缩起来的双膝上,然后开始打量起被自己保护了这么久的小家伙来。 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家伙。无视小家伙迷茫的眼神,强忍着用手去戳戳它的冲动,少年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过好几遍,对它的小脑袋和它的四只脚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准备下次再把它带到那见识广得多的蚌老那仔细问问。 打从自己记事起,就一直很好奇它的身世,可是这个蚌老都分不清的怪物,却总是默默地能陪着一直备受排挤的自己。也许,应该说,是他们相互守护这彼此才对。也是基于这个“它是自己的同伴,自己的亲人”的想法,自己才有决心一直等着它孵化出来,哪怕受到不少水中小妖的嘲笑、谩骂,哪怕遭遇多少次危险,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存在着生机。 记得有一次,一群吃饱撑着整天找茬的小妖又跑去找自己的麻烦,按照平时的一贯作风,自己应该不予理睬、静待他们自讨没趣后自动离开的,可是,那一次,他在众小妖诧异的眼光中,怒火像滔天的巨浪一样席卷了受惊过度的小妖,等到小妖反应过来要撤退时,一个个已经被打个了半残。最后,他警告他们:不要再来惹他。那冷漠犀利得像海底最彻骨的寒潭的眼神,让小妖们丝毫不怀疑:如果此刻敢说“不”,自己将再也吃不到明天的小虾米了。从此,那群小鱼小虾小蟹再也没找过自己麻烦,远远看到自己时,还拉拉扯扯地四处绕路遁走。他承认那次太冒险了,但他不后悔那次反常的冲动,他绝不相信也不允许别人对它说出诅咒般“石头一样的死胎”的话,绝,不!别人不会懂,正是因为有了它,自己的身世、处境才未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堪、凄凉。 一想到自己,少年顿生一股寂寥无奈之情。自己打记事起就生活在这片水域,但他并不像水中其他的小妖一样,有庇护自己的亲人,有嬉戏玩耍的伙伴,他,连最起码、最原始的妖形都没有,他除了自己,就剩下一颗同样孤零零的蛋。他始终都只有人形,要不是能在水中自由通畅地呼吸,他肯定会被认为是狡猾险恶的人类而被水底守卫兵赶回陆地。遣水令可免,其他小罪难逃,他还是遭到了海中妖精们的排斥。虽然成年的妖精们根本不屑跟这么一个小辈过不去,但他们也从不禁止他们的孩子对他进行为难,甚至,个别还持鼓励态度。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水妖与人类结合后产下的怪物,有辱妖精们的名誉,所以,不能抹杀就尽情侮辱吧。 “阿嚏”,小家伙受不住夜晚海风的凉意,打了个小喷嚏,将少年久远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再看了眼前还很孱弱的小东西,少年那冷冻了十几年的心似乎有一股暖流注入,将它拥入怀中,脸贴上它温温的小脑袋,嘴角依然是只有对他的蛋蛋才会上翘的弧度。恩,湿湿的,温温的。 第二章:被抓了 众生有灵,灵生气,气凝灵,相生相灭,万世轮回。太古之初,混沌自清,万物生灵,灵气下沉,万灵以气为生,灵死化作气,是谓轮回。 世传有三界,一为万灵共存的妖界,一为自认为万灵之王的人界,一为最为神秘、神圣的神界。三界之中,灵气最足的是神界,此皆因龙族始祖炼化亿万星辰将灵力注入其中。妖界的灵气排于第二,但和神界相比,不异于天壤之别。三界中灵气最弱的人界,少有能吸纳天地灵气之人,在远古混沌之气造出最初的人之后,人类通过自身的繁衍、传承,已然开创出傲人的文明,自有其生存法则。然而,为了维护人界与其他两界(尤其是妖界)的安治,保证人界脆弱的普通百姓不受伤害,负责保护人界的术士,需摒弃凡尘俗世、七情六欲,潜心修炼法术,以驱赶在人界为非作歹的妖物。 …… 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天地灵气孕育出了众多生物,他们各有自己的领地与生存方式,就如同这棵离海边不远的树是一巢海鸟的领地,而这几只海鸟又归一只称职的海鸟妈妈管一样。大海与这片近海的森林像往常一样平静,一切都在夏日的热情中静默着,一切都很平常,除了一位被掳掠而来的客人。 度安莫名其妙地放空着自己脑子,面对身边几只海鸟崽子对自己身心的侵害,他已经麻木了,由着它们折腾去吧。一定是哪里出错了,自己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一只破壳而出、浑身遍布鳞片的白蜥蜴呢?自己明明在一家环境优雅的酒店,怎么回过神来就到了海边呢?还有那个叫自己跟他一块跳海的俊秀少年——那种行为,要不是他理直气壮地嚷着要回海底问问那个什么蚌老,自己肯定会以为他想不开了还要拉上自己陪葬,不过,就算如此,这么毫不犹豫“扑通”一声扎进深不见底的海里,他多少也有点……神经病吧。 根本拦不住他,自己只好“仗义”地在岸边等着他上来了。本来以为最多几分钟少年就该上来了,可没想到快半个小时了,海面都无声无息,自己只好自我安慰:海边长大的孩子,水性总是异于常人的吧。然后,待他稍微放宽心思躺下后没多久,一只硕大的海鸟就把自己抓走了。 如今是该庆幸么?没有被撕成几大块后分吃。眼神飘回到眼前这几只忙着用羽毛和树叶给自己打扮的、个头也不小的海鸟雏儿……度安打了个激灵,总之,那个奇怪的梦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很离奇,不对,包括那个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度安眉头处一个“川”字。 等到安藤找到度安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画面:小家伙很人性化地站着,两只前爪交叉,头稍向右偏,眉头紧锁,全身被贴满了各种颜色羽毛,头上戴着一个用树藤和叶子做成的圈圈,腰间还挂着许多棕榈叶围成的裙子。 安藤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呆了,眼睛愣愣地盯了他好久,终于在小海鸟们叽里呱啦的叫声中定了神。 他不禁扶额,天啊,由于小家伙死都不肯下水,便让他好好呆在岸边,自己去蚌老那打听完事后就回来,自己已经在水里全速行进了,总共花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时辰,他还能失踪了,还搞成现在这样子?再瞥一眼他那副气定神闲、敌动我不动的样子,一股小火慢慢地挠着他的心头。他不知道逃吗?至少该沿路撒泡尿,给点线索自己吧。 其实,不能怪度安,以他如今虫子般的身段,再加上沙滩空旷的地形,他“婀娜”的身姿很难逃过在天上盘旋已久的海鸟探照灯般的搜索。话说,他当时还带着万分惬意地摊在沙砾上享受日光浴,边啧啧称赞那几只大鸟的英姿呢。可谁料到自己下一刻就倒挂着飞上了天,离沙滩上那个被自己挖开的小凹地越来越远,他拼命呼救,嗷嗷叫唤,却始终没有英雄赶来。是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天上风大,不一会他的喉咙就又干又疼,跟冬天里跑了三千米似的,嘶哑的叫声在呼呼的风啸声中没持续一秒就消散了,他只好放弃徒劳的反抗,在风中凌乱,自暴自弃地想:或许,被这么一大只鸟一口吞掉,应该不会很疼……吧。但再怎么说,也会比打针疼吧,还是全身都扎了针头的那种疼。一想到这,度安的眼中就蓄满的晶莹的泪花,从小到大,他最恨打针了! 越想越火大,待安藤稍微找回点理智后,动作敏捷地下了树,悄悄地攀上了那棵树。安藤刚才观察过了,那几只小海鸟还只是刚孵出来没多久的雏儿,只是童心作怪,把小家伙当成玩具了,如今还不具有攻击力,只要不把海鸟妈妈惹火了,就不会有麻烦。所以他准备在大海鸟回来前,悄无声息地把小家伙带走。 刚把头探上去,安藤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飞到鼻子前面了,顿觉鼻子奇痒,“啊嘁——”,一个喷嚏过后,感觉舒服多了。但下意识的,安藤迅速用右手捂住了口鼻,身子往下缩回,眼睛朝前看去。但似乎,这些动作已经晚了,因为,那几只小海鸟连同他家小弟正目瞪口呆地对着自己这方向——他已经被发现了。 安藤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几乎是同时,几只小海鸟齐齐张嘴,刺耳的叫声响彻一方晴空,惊起在附近栖息着的大群飞禽。上百只巨型飞鸟扇动着翅膀,带动着气流快速流动,形成一阵阵带着海腥味的风,将大片声风木的珍珠似的果实吹得叮当响。局面一时难以控制了。 安藤一咬牙,右手“嗖”一声,将受惊吓过度而目光呆滞的小家伙抓在手上,往自己右肩上一贴,“唰”的从树上滑下来,双脚一着地,立马拔腿就往葱郁的树林深处跑去。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动作快而准,但没想到的是,安藤在抓小家伙时,动作太大,把靠近巢的边缘的一只小海鸟碰下去了。而在这时,海边觅食的海鸟妈妈听到如此大动静后赶回来了,犀利的双眸在瞥见自己在树下挣扎尖叫的孩子后,利喙发出两声饱含怒气的响亮叫声,振翅俯冲向尚未逃出视线的始作俑者。 在少年怀中饱受颠簸的度安,下巴被少年骨感的肩膀振得生疼,大鸟巨大的身影在琥珀色瞳孔中越来越大,度安心中的恐惧感也愈发强烈。根据自己的计算,在V鸟远远大于V倒霉蛋的情况下,己方被追上且被肢解的可能性在99.9%以上! 大鸟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翅风将两旁的树枝吹得东摇西摆,声风木的果实互相碰撞,终于禁不住外力的摧残,哗啦啦地撒了一地。以声风木果实为生的风果鼠悉悉索索的纷纷从树根中的洞穴里窜出来,抢夺满地不劳而获的美食。当然,馈赠了这些福利的愤怒大鸟没有留意,跟正在逃亡的安藤和度安更没有关系。一个跑,一个追,很明显的是:这不会是场持久战。 度安的心在狂跳,瞳孔更是在近在咫尺的大鸟露出仿佛有着金属光泽的利爪时放大了许多倍。就在度安已经感觉到了大鸟高速行动所带动的气流在面前时,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或者,只是一场异常荒诞的噩梦的结束?当他感觉到自己被冰冷的水包围着时,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三章:梦里梦外 迷迷糊糊地,度安感觉自己做了好多个梦,梦里小小的度安踩在一块个头不小的石头上,脚尖踮起来,肉肉的小手抓着栏杆,还带着婴儿肥的嘟嘟脸抵着有些生锈的铁栏,期盼的眼光投向满是坑坑洼洼的公路的尽头——那里除了路边茂密的狗尾巴草在风中倒来倒去,什么都没有。可是,前几天来院里给他们发小玩具的大哥哥说过,他还会来的,他还会给他带一盆院长妈妈画册里才有的芦荟。小度安不知道芦荟到底是什么样的植物,也不知道它摸起来会不会像小草一样柔软,他只是很单纯地明白,大哥哥会单独给他一样他从没有过的东西——它可能不贵重,但在他看来,那肯定是很好很好的宝贝。可是等了好几天了,大哥哥和那长得像花一样的芦荟都没有来——当时的自己,已经不知道是惦记芦荟多一点,还是挂念着大哥哥多一点了。 梦境渐渐模糊,那个大哥哥终究没有再到孤儿院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当初说会再回去看他,只是几句连承诺都算不上的、哄哄小孩的话。现在的度安,早已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因为大哥哥的失约而大哭一场了。 年龄渐长的度安,在社会好心人的资助下上了小学、初中。在老师、同学眼中一直安静得像个瓷娃娃一样的度安,在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当地有名的重点高中后,才开始变得开朗,逐渐成为符合他那个年纪的少年。也正是那个时候起,度安开始勤工俭学,自力更生——虽然学校为尖子生免去了学费和住宿费,但伙食费和平时的生活费对他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负担,而他不想再依靠别人的资助了。那时的他,会经常回院里陪小孩子们玩,给他们讲很多很多故事——其实,那些小孩们并不是很在意他讲的总是重复的故事,而是希望常常有人去看看他们吧,至少,他自己曾经是的。 再后来,度安不顾班主任的劝阻,还是选择留在当地的一所大学——虽然各方面也还不错,但到底是不如那些名牌大学的。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顽固,给了他所要回报的孤儿院以及他下决心要守护的、同他一样的孩子们。他把奖学金全给了孤儿院,而自己则靠多份兼职来维持生计:送牛奶,送报,发传单,在一家规模不大的广告公司打下手,为一个读初中的小女孩辅导——他忙得就像一个陀螺,只是这个陀螺不需要别人去抽打,他是心甘情愿自转的。每个周末,他都跟回家探亲一样,提着几大袋用一周省下的钱买的水果回到孤儿院。在一群一大早便守着门口的小孩震耳的欢呼声中,他那上翘的嘴角和眯得弯弯的眼睛,仿佛告诉了所有的孩子,他很满足,他很爱他们——亲人一样。 陆陆续续地,又有许多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的画面闯入了梦境:曾经分给自己一半苹果的小胖,有一天玩着玩着就晕倒了,被送走后再也没回去,后来听别人说,他是去找他的爸爸妈妈了——印象中,那只拿着半个苹果的小手,胖胖的,还有点脏脏的;总是和蔼可亲地看着他们的院长妈妈,拉着即将离开孤儿院时的度安的手,眼眶的泪水溢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大学同一个宿舍里,在他生病时为他打包饭菜的“憨老大”姜磊,下铺经常吹嘘泡妞高手、情场多情的“元宝”钱多多,整一个阳光灿烂、自来熟的“芋头”于斯……甚至,还有一个给他递情书但已经模糊了面孔的女孩……度安是个爱做梦的人,但这么多年来,他的梦中除了些怪异诡谲的东西,是不曾涌入这么多人的。他突然觉得,其实,自己的人生还算是挺圆满的,至少,还有那么多人在乎过他,不是么? 大学毕业后的度安,顺着就业大军的大潮冲进了社会。他在一家中大规模公司里找了份工作,再加上平时接的一些私活的补贴,他在近郊租了间小公寓,除去为小孩们添置生活必需品的开销,他自己也慢慢开始有了点积蓄。 那间公寓的前任主人,留给度安一间空空如也的一室一厅,外带阳台上一株在干裂的泥土里憔悴了容颜的芦荟。刚到公寓那天,他放下行李,没有先开始收拾屋子,而是找了个空矿泉水瓶,盛了大半瓶水,缓缓地为干得发黄的芦荟浇水。榨不出半滴水的土壤很快地吸收了水分,多余的水慢慢从盆底渗了出来……那株“久旱逢甘霖”的芦荟在度安的照料下,没多少日子就开始重新焕发了生机,并且又长出了一株小小的芦荟。 灰旧的阳台角落,一盆用泥罐栽着的青翠的芦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绿色花儿。叶子上的几滴饱满的水滴,沾着城市天空每天飘落的灰尘,慢慢地向下滑去,聚成一大滴,然后滑落,“滴答”…… 朦胧中,忽远忽近的虫鸣飘荡在耳边,度安感觉到有湿湿凉凉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打了个冷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柔柔的月光,一张放大数倍的脸便在眼前逐渐明晰起来——那张脸,五官很精致,但此时却像月光一样苍白。度安精神还有些恍惚,大有“庄生晓梦迷蝴蝶”后“孰真孰假”的迷茫,等到又一大滴露水从上方的大叶子上滑落到身上时,他方才完全清醒过来。 自己和这位“大哥”在跑路,大鸟在后面追杀,然后……不应该是被大鸟一口吞掉或撕成几大瓣么?怎么会还好端端地躺在这里?度安看了一眼自己被压着的下半身,叹了口气,也不能说是“好端端”的,难怪自己老觉得胸闷! 度安“咿咿呀呀”地挣扎了半天,从用爪子推人到用双爪扒地,使尽吃奶的劲也未能将被压着的下半截身子挣脱出来,那感觉真是,痛苦着受挫啊。正当他泄气地摊在地上哼哼唧唧时,眼光瞟到旁边的郁郁葱葱的野草丛,他当机立断地伸出爪子。呃,差一点点,扭了扭腰,调整一下,再伸长点,还差一点点。度安怒了,今天是犯了哪门子的太岁啊,事事不顺!他烈士断腕般猛地向旁边甩过去,只听见“咔、咔”两声,抓住叶子的爪子僵在半空,他要哭了——腰一定是要断了。 皎洁的月光照亮一汪清潭,而潭面又将光线折像了岸边的草叶上,微风拨动水面,那些草叶上的光斑了在随着晃动。趴在地上吸了几口冷气,度安不敢再轻举妄动。等他稍微积存些力气时,便将爪中的叶子向少年的鼻子探了过去。“阿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度安趁机溜了出来,揉了揉又麻又痛的下身,看着继续躺在地上蹙着眉头的人儿,叹道:好险,幸亏刚才动作快。 揉啊揉,揉完腿揉尾巴,总算好受点了。度安后腿撑地,前爪扶着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后,便准备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到底怎么样了。 抬起头,他狠狠地揉了揉眼,再次睁眼时,依然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几道如袅袅炊烟般的白光绝对不是水面反射的亮光!它们在动!是的,它们自己在慢慢地动,自四周向同一个方向汇集成一股,那样子,就像是一朵妖异又圣洁的白莲绽放在少年背上! 双腿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不,不要怕,那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鬼火”,不是活物……吧。他吞了吞口水,暗暗给自己打气。转念一想,鬼火?那,那不是人死后才会有的么?难道自己的恩人挂了?顾不了太多,他手忙脚乱,不,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拨开少年额前的几缕带着湿意的发,左爪颤巍巍地伸至少年精致小巧的鼻子前,还好,虽然脸色苍白如纸,总算还吊着一条命。紧锁的眉,随着微弱的呼吸渐渐舒展开来。 第四章:自力更生 少年膝盖以下的部位都浸泡在冒着寒气的潭水里,目所能及的肌肤泡得都已经有些发白了。 那轮皓月的倒影,在数片枯叶落到水面时缓慢地支离破碎,在此时的度安眼中,竟稍稍有些刺眼。 一道皮肉外翻的巨大伤口映入眼帘。度安睁大眼,惊呆了,甚至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那伤口从左肩一直沿布到右边腰部上方,淡淡的白光萦绕在伤口处,停留,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度安鼻头酸酸的,此刻的少年就像一只破旧的布娃娃,一动不动。 度安心里隐隐有着不安,他怕少年会像那些白光一样,无声无息地,就消散在天地间了——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毅然决然地救自己的人……他不想他死。 吸溜了几下鼻子,度安两只小爪子胡乱在脸上乱擂了几下,不管怎样,现在,他的恩人还吊着一条命,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对现状的担忧冲淡了度安适才对白光的恐惧,他现在已经注意到了,那白光除了自己会动,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对着那道骇人的伤口,度安只能干瞪眼,没有任何药物,自己又不懂半点野外生存技巧,贸然动手只怕结果会适得其反。“咚——”,吓得度安直往少年臂弯里钻,剩一条耷拉着的尾巴在外面瑟瑟发抖。 好一会儿,除了此起彼伏的虫鸣再无其他动静后,度安才探头探脑地往声源方向看去——除了水面若有若无的涟漪,就剩下变幻着形状的月影。大概是有什么东西跳进水里了吧,恩,夏天青蛙、昆虫什么的比较多。 从少年胳膊里爬出来,度安捡起地上戳过少年鼻子的狭长叶子,想象着自己手持一条皮鞭,小心翼翼地靠着少年的身体往潭边挪过去。在离水面还有自己半个身子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感受着越靠近水面越浓郁的雾气,眉头一皱,湿气这么重,对少年伤口的愈合不好吧。 目光在少年泡在水里的小腿和自己只有少年手臂粗的小身板之间辗转许久,想到少年白日里奋不顾身的相救,度安咬咬牙,放下“皮鞭”,下水了。“嘶——”真冷!度安颤颤巍巍地站立着在水中摸索,两排细细密密的牙齿不住地哆嗦,还好,水不算深。可是,要怎么把脚捞上去呢?显然,以自己的小块头,直接将两条腿抱上去是不现实的。他尝试着从一边推向另一边,动倒是动了几下,可他用尽全力也没能将它们推上岸,一放松就被弹回了原位。度安伸出舌头,趴在少年的小腿上大喘气,唔,这样不行,太重了。 歇了一会儿,气息平稳了一些,这次他要换种方法。摇摇晃晃地,度安从少年的右腿上爬了上去,原本就光滑的小腿在水的作用下更是站不住人,度安手忙脚乱地试图保持平衡,最后还是“噗”地栽进了水里。头探出水面,吐出一口“泡脚水”,度安快要抓狂了。 在少年两腿间站稳,呃,好像站错方向了,草裙什么的有时候是靠不住的。默默地,度安90度转身,边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边嘀咕着“大家都是男的”、“看到也没关系”、“自己是为了他好”来安慰着自己。定下神,度安将自己左手边的小腿往左边使劲推,眼睛一亮,果然行得通! 当度安费尽吃奶的力终于将事情办妥后,他已经像一坨烂泥一样平摊在岸上了。他黑玛瑙般的眼珠子直直地仰视着夜空,薄薄的水汽将漫天繁星衬得更加神秘,在那遥远的苍穹,有一条水晶般绚丽的银河在蜿蜒。 就那么出神地、珍重地凝望着,迷醉其中,慢慢地被吸进去,仿佛自己也融入到里面。度安心底缓缓升起一股冲动,他想伸出手,掬起银河里的一捧银沙,再细细用眼去体验它们的璀璨,用手去抚摸它们是否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细密滑腻。“啊、嚏”,寒意又带来一个粗鲁的喷嚏,方才的诗情画意被破坏得无影无踪。 无奈地晃晃小脑袋,度安慢吞吞地从地上起来,缩了缩脖子,原来变成蜥蜴也还是这么怕冷呀。他拖着尾巴,两只前爪环抱着身子,踱到少年面前。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度安的愧疚之情又从心里升起来了。不行,自己得想办法让他好受点——至少不要被冻着。 他东瞅瞅西瞧瞧,周围尽是些长势茂盛的植物。他看中一种厚实光亮的心型叶子,它们的反面还长着一层绒毛。“噌、噌”地爬到叶柄上,叶柄受不住他的重量,弯成了一个弧度。度安的身子像蛇一样缠绕着叶柄,空出还算锋利的爪子去挠——他可不敢用嘴咬,谁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毒呢? 硕大的叶子“啪”一声掉地上了,度安差点被反弹回去的叶柄甩出去!顺着茎顺利到达地面,度安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扛起叶子的一小截柄,后面拖着叶面,一步一步地往某个姿势不雅的人走去。爬上少年草裙上端的腰部,吃力地将大叶子拖上去,刚好将少年的整个臀部盖住了,真没枉费自己找来一片最大的叶子的苦心。度安在那自顾自的呵呵傻笑。 接下来,度安如法炮制地拖来叶子给少年盖上,全副武装——除了头和那道大伤口。他不知道该拿伤口怎么办,那些白光始终没有消失殆尽,而且,他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奇怪的念头:那些白光其实是在帮忙治伤吧。那么大的一道伤口,居然也不流血了。不管怎样,暂时不要去瞎弄吧。 做好这一切后,度安弯身在潭边随便洗洗爪子,甩干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一手扛着旁边一片稍小的叶子,一手打着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地爬进少年弯起的胳膊和脑袋之间,找了个舒服的位子,给自己盖上叶子,在里面动了动,沉沉地睡了过去。 …… 在海底,光线并没有常人想象中的那么少,每片海域都有坐镇的大人物施过法,在离海面两百处的那一层,每隔一段距离,就设有特定的类似的透明凹透镜的结界,以将海面光线聚集成一束束强光,再用特定的方法散布到海底各处去。可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些被遗漏的地方。而一般的海妖们,是很少涉足那些光到不了的地方的,对他们来说,阴暗的角落常常会埋伏着狡猾阴险的猎手,诸如海底小山般的巨型章鱼和善于伪装成沙地礁石的角鱼等。 此时此刻,在长满甘须草的一个角落,一只肥大的海蟹高高竖起触角般的双眼,两排长脚有节奏地互相配合着,从一堆杂物上横行而过,脚步在一颗闪着荧光的珠子前停了下来,铁钳般的大螯伸出去试探般推了推,珠子往旁边滚了一下,柄眼顿时生出贪婪之光,两只大螯同时出动,准备拾取宝物。 刹那间,一股强劲的吸力从一旁袭来,整只蟹就不见了,过了几秒,一副完整的蟹骸被吐在甘须草中——那里推着各种蟹类遗骸,更多的已经被海底的沉积物掩盖了,种类之多、骨壳之完整足可拿去充当小海妖们上课用的教课标本。一个巨石般的海蚌,开了条缝,向外吐出一串大大小小的泡泡,悠悠地传出一句:这日子真太无聊了啊…… 第五章:新生 “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做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 但,如果有来世呢?真的有一个一切都可以来过的来世呢? …… 当太阳缓缓从地面升起,慢慢爬过树梢,地面的温度也缓缓升上来了,欢快的鸟儿婉转着它们美妙的歌喉,绿叶上滚圆的露水悄无声息地觅着它们的姻缘,一滴吸引着另一滴,渐渐融为一体,折射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浓密的睫毛上沾着细细的小水珠,如新生的蝶翼般几乎不可查见地颤动了几下。“唔——”,安藤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狭长的眸子在晨光中逐渐清明。他呆呆地盯着眼前用叶子卷成蚕宝宝状的小家伙,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是啊,伴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蛋蛋,真的是一个会动会跳的小东西呢。 可能是在地上趴得太久了,安藤觉得自己全身又酸又麻。他小心翼翼地挪开自己的右手,协同着左手一起撑着地,“嘶——”,不得了,背后传来一阵生生被撕裂的痛!安藤感觉有什么从身上滑落,但剧痛已经让他无暇顾及,然而近在咫尺的小家伙又让他不敢趴回地面——那么小的小东西,被压一下都该成肉泥了。 待安藤跟闪了腰的老大爷一样慢慢坐了起来时,他终于瞧见刚才从身上掉下去的是什么东西了,而自己额头和背上也已经疼出了几滴冷汗。是啊,自己当时慌不择路,一路狂奔,在跳进潭水的那一刻,背后被钢刀似的利爪抓了一下,当时就疼得晕过去了。陆地上果真是——太危险了!现在想来,蚌老的话果然句句真理。 目光在散落在地上的叶子和只露出头的小家伙之间越来越惊喜——他的蛋蛋真是个聪明的宝宝!由心而出的喜悦之情让安藤眼中的温柔像清晨的阳光一样,柔柔的,温温的。——当然,独自在那流着哈喇子的小蜥蜴是无福瞅见此情此景了。 在地上守了好一会儿,见“蚕宝宝”似乎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趋势,已经开始咕咕作响的肚子也开始提醒安藤该去找点吃的了。他的脸微微发热,起身从旁边的灌木丛中折下一截浓密的树枝,插入小家伙旁边的泥土里,又用各种草叶对小家伙周围做了掩护,嘴中自言自语般嘀咕着:“哥哥要去摘些果子,很快就回来,你要乖乖地等哥哥回来……” 当度安悠悠地醒来时,已经快至正午时分了。一夜无梦,一觉到天亮,感觉真棒!欸?看着周围突然多出来的各种东西,他猛地发现他丢人了!是的,那么大一个活人不见了! 快速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从叶子里钻了出来。扒着树枝,透过重重叶子,他看到自己昨晚摘的叶子还在旁边,恩,放得这么整齐,人应该不会是被野兽给叼走的。一颗原本还半悬着的心,在看到地上一大一小的圈圈时,总算放了下去——那画的是果子吧,还各带着把儿和两片真叶子拼在上面呢。用这种方法告诉自己他去找吃的去了,真可谓,用心良苦呐!度安在感慨的同时,额上滴了滴大大的汗。 度安料定那人是找吃的去了之后,就恹恹地爬回了那个临时的草窝,这日头可真毒。小半天过去了,度安越来越烦躁,不行了,憋不住了!忽然,他快速地从窝里飙了出去,一直钻进草丛深处,仔细瞧了瞧,确定没啥危险后,尽情地,嘘嘘了——这个动作让他庆幸得很,因为它证明了自己这辈子好歹还是个雄性。 当度安一脸满足且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后,先是谨慎地用鼻子嗅了一下,还好,没有什么怪味道。也是,让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人随地方便已经够难为情的了,要是被自己的救命恩人发现,那可真没脸见人了…… 还没走到草窝,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传进了度安的耳中,惊得他一下子扑进了草窝里,还用那张昨晚充当辈子的叶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自己,顺带把那条不长不短的尾巴也收了进去——谢天谢地,他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条尾巴了。 下一刻,随着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度安的世界突然一片光明。安藤好笑地看着蜷缩成圆环、紧紧抱着自己尾巴的小东西,还在叶子的阴影中发抖。听着熟悉的轻笑声,度安的眼睛在被拎在半空中时睁开了,滴溜溜地跟着眼前人转——真是个俊俏的少年啊。 被放到少年白皙但有着不少刮痕的腿上,度安的心里微微发苦。安藤有些疑惑地看着它,小家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嘿,一定是饿了。他笑眯眯地从一堆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果子里挑出一个长得喜人的樱桃般的小果子,两只手指捏着柄,吊着红得发紫的果子在小东西眼前晃悠晃悠。果然,小家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早已饿得不行的度安顾不得形象,扑过去一口咬了下去,一股清香甘甜的果汁在嘴里溢得到处都是。当度安转头飞快把核吐掉,满怀期待地抬头望着安藤时,安藤刚才被小小地吓了一跳的表情马上变成了讨好的笑,他又捏起一个果子,在度安头顶稍高处晃,嘴角的笑意有着越来越大的趋势,“叫哥哥就给你吃。” 度安顿时头上滴汗,这招不是自己在孤儿院逗小孩时常用的招数么?果然有因果报应啊。 “嗷~嗷~”不叫。 “喔喔,宝宝真乖,来张嘴。”某人跟打了兴奋劲一样,顺带还牵动了背上的伤口,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度安心里无语,他在想他是怎么听出来那声叫唤喊的是“哥哥”的?心里怎么想那是一回事,自己的嘴张得大大一口咬掉了果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宝宝,再叫一声哥哥~”眼眯得快成一条线了,这次学乖了,动作要温柔,动到伤口疼没关系,重点是不要吓到小家伙啊。 “嗷~嗷~”不,行。 “宝宝真乖,真聪明,啊~”笑得嘴都快歪了。 …… 摸着胀鼓鼓的肚子,度安已经连半口东西也塞不进去了。安藤有些小遗憾地收回手,瞅着留着小牙印的小果子,“啊呜”一口吃掉,眉开眼笑,果然很甜! 安藤边解决温饱问题,边瞅着吃饱喝足直伸懒腰的小东西偷着乐,一脸满足样。 度安对这位热情的大哥早就无语了,估计他是把自己当做宠物之类的在养吧。诶,见鬼的宠物!吃撑了的小蜥蜴恨恨地想。 想起昨晚,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又映入了脑海。手短脚短的度安好不容易从安藤腿上爬下来,绕到他背后,查看伤口的情况。恩,已经开始结疤了,也没有严重的发炎症状,在从他逗自己的劲头来看,应该问题不大了。度安满意地暗自点了点头,前爪在未受伤的背部拍拍,以表慰问。抬头便对上一双尽是温柔之意的眸子,度安顿时一个激灵,鸡皮疙瘩全起来了。这该死的温柔! 第六章:名字 这些日子,安藤拾了些紧固的树枝在潭边搭了个小帐篷样的简陋小屋架,交接处都用坚韧的藤草缠了个结实,屋顶和墙壁都用些干枯的棕榈叶贴着。他想建个遮风挡雨的小窝,待白日里日头太晒时,他们就可以在里面吃吃果子,自己逗逗小家伙,开开心心地过他们的小日子了。度安如今虽然没个人样,但还是尽量用小爪子拖些小树枝,用嘴衔些藤草,聊表他微薄的心意——虽然有三次差点弄塌了小屋,还有两次差点被安藤不小心踩到。 度安一直都很担心安藤背后的伤,刚开始每天每隔三四个时辰总要借嘘嘘之名,让安藤转过身去,自己趁机仔细观察伤势,待发现安藤惊人的愈合能力后,也就慢慢加大了检查的时间间隔。在他看来,安藤的伤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就此留下什么隐疾,自己定会良心不安、过意不去的,所以还是趁早注意一下比较好。但为了避开上次安藤的温柔如水给他带来一身恶寒的尴尬状况再次上演,他只好委屈自己顶着“尿频”的坏名声。 当然,这些安藤并不知晓,他只是比较在意小家伙居然也会害羞了,啧啧,颇有“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啊。一想到自己和蛋蛋很快就能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安藤就干得额外有劲儿,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伤员的事了。说起来,屋子这种东西还是从蚌老那听说的,他也不曾真正见过,他只是将蚌老的描述加上参考海底妖精们的住宅尝试着搭建起来的。曾经的小安藤最喜欢缠着蚌老,抱着颗蛋,静静端坐在一株磨得光亮的红珊瑚上,听最博识的蚌老讲述陆地上的各种奇怪的东西——都是些在海底见不到的新奇事物。渐渐地,安藤懂得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当最后一片棕榈叶遮上墙,安藤高兴得快要飞起来了——他没飞,倒是被他双手架着咯吱窝的度安被转得头上金色星漫天飞…… 发泄完洋溢而出、洒了度安一身的喜悦之情后,安藤瞅着新家,眉头微皱,又盯着度安,一副“我在深思”之状。度安累得头歪向一边,翻着眼白——敌不动,我动不了…… 半晌,安藤“深情”地看着度安,说道:“蛋蛋,家已经有了,你也应该取个正式的名字才对。”说完,便将度安轻放至一块大石头上,自己盘腿席地而坐,拨开垂在脖子上浓密柔软的长发,一条项链围在那细长的颈上,一颗深绿色的拇指大小的水滴状坠子贴着锁骨下方,在光线的照耀下莹莹发光,衬得他原本就粉嫩细腻的肌肤更加白皙。 度安不自觉地咽了口水,心里感叹道:皮肤真好啊!同时,低头瞅了一眼自已嫩白嫩白的鳞片,泄气了。 安藤头低着,右手托着那块坠子,定定地看着手心,从度安这个角度看上去,正好能看清他的表情。此时此刻,度安竟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对面这个少年的神情。那双一向明亮的眸,在这一刻包含着太复杂的感情,有着一分眷念,一分落寞,一丝期盼…… 看得出神的度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安藤抱了起来,入眼的是那颗晶莹透亮的“绿宝石”。 安藤左手像抱小孩一样托着度安,右手向他跟前凑,似乎是想让度安仔细观看那宝石。度安这才发现,宝石内有乾坤。透过光滑的表面,里面似乎有一个古朴复杂的符号,而符号的周围有一株像树枝又似藤条的淡绿色植物环绕着,那一圈淡绿并不显得突兀,仿佛它本来就该存在于此,萦绕并衬托着那个莹白的符号。观察片刻,没看出什么名堂的度安扭头看他,一脸疑惑。 “这东西自我记事起就一直挂在我脖子上”安藤似是在回忆,又似在感慨,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无力。 他右手轻捻着坠子上端的链子,将整块宝石呈现在度安面前,“蚌老说,白色的是‘安’字,绿色的是藤枝,所以他帮我取名为‘安藤’。” 从安藤一直以来开口闭口“蚌老、蚌老”的做法来看,其实度安已经多少猜到,这个孤单的少年也该是没有父母的,就像上辈子以及这辈子的他。 度安幽幽地叹了口气,挣扎着从安藤身上爬下来,捡起地上的一截小树枝,在手中试了试,恩,用爪子抓着还是不太习惯啊。找块比较平整松软的地面,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呃,虽然字歪歪扭扭的有点丑,但是还是能认出“度安”两个字的。写完,他抬头看着满头雾水的安藤,指了指地上的字,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自己的名字叫度安。 安藤很配合地凑了过来,可他瞅着地上的字半天,也没弄懂度安的意思。度安嘴角抽了抽,是了,二十一世纪的简体字他怎么认得。仔细回想了一下,度安凭着记忆,将刚才安藤给他看的“安”字依葫芦画瓢地画了出来,指着它,然后又指了指自己,一脸期盼地看着安藤。 安藤看着地上的“鬼画符”,眼睛一亮,“蛋蛋,你写的是‘安’?” 度安眼含泪花,点点头。 安藤有些兴奋地道:“你是说你叫安?” 度安泪流满面,激动地一手挥舞着树枝点着地上的字,一手指着自己,拼命地点头。太好了,这位大哥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安?”这次声音小了些,带着意思疑问。 度安继续点头,对啊,刚才不是已经搞清楚了么? 安藤眉开眼笑,恍然大悟状,双手托起度安就往半空抛,咧开的嘴里一口一个“安安”。 度安傻眼了,什么“安安”?不会吧,刚才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啊! “嗷——”小蜥蜴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但在安藤看来,小家伙一定是有了自己的名字太兴奋了啊!一想到着,安藤兴奋得手劲儿更足了…… …… 绣着锦云的月牙色麒麟靴,柔顺轻薄的丝质长衫,一把墨梅点缀的纸伞,一头乌黑齐腰的发,容颜甚是俊秀端正,此时表情却过于狰狞,一把桃花扇不作风流装点之用,却是被修长的一只手猛然地扇动着。 男子愤愤地用脚踢了一脚沙子,脸色黑沉,嘴里咒骂着什么。 没走几步,那人已是一身热汗,衣物半湿。嘴微动,手上的桃花扇已然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向上,其余三指相碰,双目紧闭,口中发出几句晦涩的法诀,白光一现,手上便多出了一个白色的袋子——和尚化缘用的那种。 接着,回过头,对着海面,同样捏了一个口诀,一块脑袋大的冰块便飞出水面,向岸边飞来。待冰块至那人跟前时,硬是生生悬在了半空。那人两指并拢状地往那冰块一送,口中喝道:“分!”只见那无数白光从冰块内部散射出去,大冰块瞬时分成了大小不一的众多小冰块。 那人满意地点点头,待将冰块装入布袋后,驮在肩上,装满冰块的两个口袋刚好一前一后,为他的前胸后背降温。那人舒服地眯眯眼,笑得比此刻的日头还要炫目。 那人正要往前走,忽转头面向着一个方向,吓得因刚才看了整个过程而愣住的一只螃蟹小妖八条腿里六条在抖。那人眼一瞪,那可怜的小妖便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那人得意的撇撇嘴,无视那只可怜虫,自顾自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步子轻快,撑着把纸伞往林木茂盛处走去了,留下一路冰融化后滴落的水渍…… 第七章:不速之客 这天晌午,阳光像往常一样炙热,将大地烤得蒸笼般火热。偶尔一阵干热的风吹过,半蔫着的叶儿摇晃一两下便又消沉下去了。 这种天气,要是在前世,自己该是坐在凉气充足的办公室里喝着冷饮的吧。度安闷闷地想着,顺便偏头瞥了将脚泡在潭水中一脸享受样的安藤一眼。 从地上抓起一个红彤彤的果子,送进嘴里,一口下去,沁凉的果汁顺着又热又渴的咽喉下去,真爽啊! 这个潭不小,潭边尽是些绿意盎然的植被,潭水澄澈清冽,不管是在白日里还是夜里,都透着股凉气,是个避暑胜地。聪明的安藤同学,用柔韧的藤草扎了个简易的网兜,将晚上剩下的果子装进去,找了个水草较稀疏的地方投了下去,方便第二天食用。 “冰镇”果子只能短暂地平息度安口腹内的热浪,不能减轻他身上的燥热半分。似乎变成了蜥蜴,自己更怕热了啊。 由于背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安藤只能坐在大树的凉荫下泡泡脚。白皙的手轻轻搅动着平静的水面,眯着原本就狭长的眼,略带揶揄之意地看着东张西望的度安。真是的,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能忍到几时。嘴角的笑意愈甚。 只见度安吃力地从草丛中拖出一截干树枝,到了潭边后,先用一只脚往水里探了探,随后,将树枝推了下去,两只前爪趴了上去,紧紧抱着树枝,整个身子慢慢浮了起来,两只后腿蹬水,那条尾巴很自然地就配合着左右摇摆,像浆一样——这是蜥蜴这种动物强大的本能么?上辈子的度安可没学过游泳,旱鸭子基本都比较怕水嘛,可没想到自己变成蜥蜴后,这么快就学会了。度安一边享受着戏水的乐趣,一边自恋地感慨着。 恩,快到对岸了,该转头了。度安正要来个180度大转身,突然身子不受控制,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带出了水面,悬在空中,像一条被钓离水面的鲤鱼在拼命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岸边的安藤大惊失色,连忙站了起来,双双握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十二分警惕地盯着对面。 对面一人高的浓密草丛索索簌簌地动了动,一把闭起来的伞伸了出来,然后是持着伞把的一只光洁修长的手,最后,一个驮着布袋、全身湿透的清秀男子,满脸戏谑之意地弯着嘴角出来了。 那男子右手一个“收”的动作,被吓呆了的度安便被拎在他手中了。那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将度安看了个遍,对着随时准备冲上来搏斗的安藤眉头一挑,道:“臭小子,这便是那颗蛋里出来的小爬虫?” 原本双眼发红的安藤明显一愣,虽然声音不太一样了,但是说话的语气好熟悉啊!想了想,安藤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蚌老?” 那人双眼一瞪,差点没把手中可怜的小蜥蜴直接扔过去,“臭小子,才多久没见,这么快就有了媳妇忘了娘!” 度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虽然有些话不太懂,可是蚌老发起飙来还是好恐怖的。 之前就受惊吓过度的度安,在听到那个男子就是蚌老时,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这世界是怎么了?自己违背万有引力定理飞起来就算了,怎么安藤一口一个的“蚌老”竟然是个连喊他为“大叔”都不忍心的人?!“气”急攻心的度安已经没有精力注意到某句乱七八糟的话了。 下一刻,当这个“蚌老大叔”踩着水面如履平地般从潭面走了过去时,度安已经木然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呢? 大叔踱至安藤旁边,身长八尺的他比安藤高了一个头。他将度安拎到面前晃了晃,有点嫌弃地对着安藤道:“怎么这么呆?天生的?”话末,将度安扔回安藤怀里,眼睛盯着幽潭发亮,摩拳擦掌之势。 安藤将度安宝一样接过来,呵呵傻笑,手轻抚着他的头和背。看得出来,他很高兴蚌老的到来,更是把刚才的话当成是对度安的认可了。 已经无力辩解的度安,软绵绵地趴在安藤怀里,瞅着衣服都不脱、兴奋着一头扎进水里的某个大叔,无言以对了。 白色的长衫浸在水中,已经透得跟没有一样,偏偏那人没有这种自觉,兀自在那游得欢快潇洒、无拘无束,还好水够深,不然真是春光乍泄了。 度安不自在地别开头,脸上微热。从没见过蚌老变成人形的安藤一直很自然地看着蚌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见怀里的度安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便坐回了原来的位子,捻起一个果子,逗着他玩。度安正好口渴,张嘴便咬,毫不客气。安藤见状,顿时兴起,开始一口一口地喂着他,还好都是些小果子,不然得把度安的肚子都撑破了。 大概是终于游尽兴了,某人上岸后,拢了拢长发,在安藤心安理得的注目下和度安的偷瞥中,双眼一闭,右手一捏手势,嘴中念叨着几句咒语,白光便将他整个人包了起来。 此刻此景,看得安藤眼睛熠熠生辉,吓得度安差点尿裤子(如果他穿着裤子的话)。度安脆弱的内心在咆哮: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几分钟后,白光消失,一身干爽的美男子手持一把桃花扇,手中轻摇,额前的几缕发丝飘动,真可谓一翩翩贵公子也。 度安瞪眼,这白光真是比电吹风还好使,真是保护地球未来可持续发展的清洁能源啊! “背后的伤怎么弄的?”大叔脸色微沉,哗啦一声收了扇子,走了到安藤背后。 安藤扭头,想看看伤口,可惜看不到。 “被鸟抓的,”安藤像是被大叔的语气吓到了,又小声地又加了句,“已经不疼了。” 度安顺着安藤的手爬上他的肩,低头检查他的伤口。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新肉也已经长得七七八八了,可是也留下了巨大的疤,在他白皙光滑的背上很是突兀。 大叔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巧的白色瓷瓶,他把瓶塞拔下,在右手掌心倒出一些莹白晶亮的胶状物,在安藤的伤口上抹了个均匀。 安藤也没什么不适的样子,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伤口凹凸不平的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淡化,淡成粉红印子,直至恢复白嫩的肌肤!度安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看向大叔的眼神也带上了敬佩之意。 似乎是感受到了度安的眼神变化,那大叔一脸得意地道:“幸好有我在,我这千年珍珠膏可是有着‘生肌’神效,曾经有多少爱美的女妖们拿着全部身家抢着要跟我换,我都不给”瞥了瞥一脸感激之情的安藤,大叔不自然地咳了咳,接着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感激我,谁叫我看着你长大的呢,你好歹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安藤眼睛亮亮地拼命点头。 度安一头黑线,感情碰上一位自恋的主。瞧他那白嫩水润的脸,他不会是自产自销,将自己的珍珠都磨成粉来保养自己的皮肤吧。一个自称“蚌老”的年轻大叔,怎么听着怎么怪异。他到底多大了?这个问题,现在的只能发出“嗷”音的度安没法问出来。再看看安藤那副“蚌老所说句句真理”的样儿,他估计也是蚌老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不会问原因的。所以,这个问题还是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真是“惊喜”不断的一天啊。 第八章:肉芝小人 清晨,明媚的霞光穿透笼罩了山谷一夜的薄雾,漂浮在空中的水汽随意地附上周围的叶子、树干、土壤,慢慢凝结为一颗颗晶莹的朝露。那些尚无归宿的小水珠,汇集成满谷的雾气,随风浮动,整个山谷看上去就像是沉浸在一片缥缈的云海之中。 悦耳欢快的鸟鸣回荡在谷内,于云雾朦胧中忽隐忽现。几道明艳的晨光射向一个几欲直插云霄的巨大黑影——温度渐升,雾气渐散,拔地而起的的古木百仞无枝,在最接近云霄的顶端,粗壮的深紫枝干旁斜伸展。从稍远的地方看过去,仿佛一只巨掌生生撑住了苍天,遒劲霸道,无法撼动。 一片浓绿之中,朵朵妖艳的黑色花盘簇拥在几颗黄色的果实周围。山谷四季如春,灵气充沛,正适合各种神木仙草生长,这棵苍劲的建木正是三界之中数一数二的灵树,也是神界的象征之一。 建木的根部遍布山谷中最常见的藤花,好似铺上了一张上好的苏绣棉被。葱郁的藤花伏地而生,羽状的叶子边缘呈锯齿状,小小的十字花冠此时正是清晨时特有的浅紫色。 忽的,藤花丛中颤动几下,一只小小的肉芝小人从中钻了出来,嘴角、小脑袋上沾了不少紫色的小花,黑溜溜的眼睛东瞧瞧西瞅瞅,确定没危险后,咿呀咿呀地将小脚从藤花丛中拔出来,伸出不足成年人小拇指粗的小手,哼着只有它自己才能听懂的不成凋的曲子,悠哉悠哉地挑选着最娇嫩的藤花。不一会儿,两只小手都抓得满满的,它这才满意地收手,尽可能地张大嘴,“啊~呜”一口塞了一只手中的一半藤花,鼓着严重变形的腮帮子,十分享受地半眯着眼左右咀嚼着。 塞上手中的最后一小把藤花,小肉芝人的眼睛已经又开始扫荡了。还没动手,小人的耳朵动了动,眼睛警惕地看向一处,已经做好随时逃亡的准备。 只见五米外的一大藤花丛中,一只个头稍大的肉芝小人动作敏捷地钻了出来。那只小人明显魁梧得多,犀利的眼神倏地扫了过来。 盯着对方腰间的一条鞭子,抬头收到两束让它心惊胆颤的目光,小肉芝人咽了咽口水,眼睛低了低,不到一秒钟,又迅速地偷瞟了几眼。 大肉芝人不屑地别过头,双臂交叉于胸前,一副“一览众花小”之态。“咕——”,清亮的声响从它的肚子里传出,打破了它冷傲的形象。它有些莫名的烦躁,扭头怒视那只弱小的小肉芝人,果然见到它在盯着自己看,哼,真是太无礼了! 小肉芝人很快就从震惊中缓了过来,湿润润的圆眼睛带上了一丝喜意,它慌慌张张地就近抓起两把藤花,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中途还摔倒一次),在离对方还有两臂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中,怯生生地递上藤花。 “叽咕。”吃吧。小肉芝人眨了眨眼。 “……”大肉芝人一动不动。作为一只即将成年的肉芝人,自从有了自己武器后,自己已经不会再去吃早晨时偏甜口味的紫藤花了,而是以正午时分变成绿色的藤花为食,绿藤花因为吸取了一上午的灵气,也更适合被自己这个阶段摄用,午后的黄藤花、傍晚的青藤花以及夜晚的赤藤花蕴含的灵力太多,未成年的肉芝人还不能食用,否则会爆体身亡。而眼前这只小肉芝人明显还不懂得,它跟自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 “唧咕噜嘎”很好吃的。小肉芝人讨好地看着它。 “……”大肉芝人蔑视的眼神有些动摇,已经饿得不行的肚子似乎又有咕咕叫的趋势,瞥了瞥娇滴滴的浅紫色小花,再瞅瞅满脸期待的小人,它觉得,不吃的话,这只黏人的小人一定会缠着自己的吧,所以把它们吃掉小人就不会来烦自己了。嗯,自己比它强大,它讨好自己也是应该的。再说,先吃点甜点垫垫底也不是不行。 怀着以上种种揣测,大肉芝人很是高傲地一手抓起小肉芝人双手捧着的紫藤花,脸上带着“我是前辈”、“你理应如此孝敬我”的表情,大口大口地嚼着。 小肉芝呆呆地看着它,小小的粉嫩小嘴微张,嘴角似乎有某种透明的液体即将流出——大哥哥吃得好香啊,花花肯定好好吃!而且,大哥哥好好看喔,吃花花的样子也好好看! 吃掉最后一朵,大肉芝人优雅地用藤花叶子擦擦嘴,低头便看到咬着自己手指的小人儿流着哈喇子盯着自己看,它顿时觉得自己的光芒真是太耀眼了,这个弱弱的小人怎么抵挡得了自己的魅力?哼,如果它听话点的话,自己说不定能让它当个小跟班,免得哪天被抓住吃掉。 可是小人儿似乎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它将眼光从大肉芝人身上移开,低着头又开始采花,细细短短的小手很用力地拽着紫藤花的花柄,一朵一朵的收集着。可这次的动作明显慢了很多,一副力气不足的样子。 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大肉芝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样一朵一朵地拽,等到花都变绿了它都填不饱它的小肚子!它抽出腰间的鞭子,一甩出去,鞭子便像长了眼睛似的往花丛飞去,它再一扯,大把大把的紫藤花就被收割起来了。 它把花往小肉芝人跟前一堆,鞭子甩在背后,一手叉着腰,用下巴示意小人:吃! 小人儿像是被吓了一跳,哆嗦着抓起几朵藤花,不太相信地问:“咕哩?”给我? “叽!”吃!大肉芝人假装生气,命令道。真是的,难道还要自己喂它才吃么? 得到回复的小人眼睛亮晶晶的,随即甩开腮帮子开动起来。 嘴角微翘的大肉芝人得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小跟班什么的听话最重要。 地面的影子越来越短,日头升得越来越高,而藤花的浅紫色也慢慢变淡,再逐渐变绿,但这还不够,待正午时分、藤花完全变绿时,才是大肉芝人进食的最佳时候。 大肉芝人时而瞅瞅这边的藤花,时而瞧瞧那边的藤花,一副自己在做自己的事的模样,可眼神动不动就到“啃哧啃哧”吃的欢的小肉芝人身上,眼里的笑意从刚才开始就没消减过。 待藤花颜色渐绿,小肉芝人两只小手摸着吃得胀鼓鼓的小肚子,满足地打了个哈欠,看着那个好心的大哥哥摘下绿绿的小花,试探性地吃了一口,然后抽出鞭子去收割绿藤花。它震惊,绿花花好难吃的,难道大哥哥喜欢那种味道? 大肉芝人享受着自己的食物,把小人投过来的又惊叹又敬佩的目光全当作是对自己的钦佩之情的不自觉流露。 吃饱后的大肉芝人观察了一下周围,拽着小肉芝人的小手,“啪噶哩撒吖”以后跟着我。语气中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咀!”好。小肉芝人点点头,跟着给自己花花吃的好看大哥哥会很好玩的吧。 “啪——”一声巨响,把它俩都吓得够呛。 镇定下来的大肉芝人安抚地拍拍躲在自己背后的小人儿,小心翼翼地朝前方的一块黄色的不明物体挪过去。 这是——建木果! 大肉芝人大惊之后,喜悦之情泛滥了,它警觉地看了看四处,招呼着小人儿,迅速地把果实往藤花丛里拖…… 小肉芝人睁着疑惑的大眼睛,跟在后面推。这个大哥哥真的好奇怪喔。 第九章:过日子 橘黄色的落日余晖渲染了大半个天空,铺平了平静的潭面。 目光越过岸边的小黄花,度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水里惬意嬉戏的鱼儿。再次咽了下口水,放下托腮的爪子,回头看看练得满头大汗的安藤以及一旁光动嘴皮子的大叔,度安叹了口气:今天也练得这么晚啊!好饿…… 自从那日大叔“寻亲”而来,带给他俩一系列“惊喜”之余,还定下了不少约定。他以“我乃过来人”的口气,给安藤灌输了诸如“陆地太危险、要拥有自保能力”的思想,成功勾起了护弟心切的安藤修炼法术的念头,之后,又一脸大牌地对安藤拜他为师的请求三番两次地表示拒绝,最后,在安藤一脸渴求的目光中,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并且很是大方地送了安藤一套合身的衣物,说是如今在陆地上要“入乡随俗”,不能整日半裸丢了他老人家的面子。作为回报,安藤要像以前那样负责他的三餐——明明自己动手更快,可他似乎更喜欢别人为他服务的感觉,嗯,果真是老了啊。 这个所谓的“负责三餐”可没想象中那么简单——每次安藤摘了一堆果子回来,他要不嫌这颗不够甜,要不就嫌那颗熟得太烂了,甚至,还有一次,他一脸不满地捻起一颗长得不够“圆润”的果子说:“这个太丑了,影响我胃口。”云云。 起初,大叔骇人的挑食程度险些让度安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要抓狂了,可到后来,度安不但不再抱怨,反而还对此感激涕零——他发现:大叔居然吃荤!而且吃的还是烤得香喷喷的熟肉!这对打出生开始就被迫吃素的度安来说,是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啊! 度安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大叔如发出天籁之音般命令安藤道:“去,抓几条鱼上来,好久没吃烤鱼了。”他当场就愣住了,跟着安藤这个素食主义者,他都快忘记“荤”字怎么写了!说起来,度安上辈子也算不上是爱吃肉之人,可让他一连几个月都沾不上荤,那种备受煎熬的感觉,在每每半夜醒来时尤为强烈!所以,那晚吃鱼时,度安狼吞虎咽的夸张吃相不但让大叔和安藤目瞪口呆,还让他被鱼刺给卡了喉咙,以至于被彪悍的大叔倒提着催吐,连着那天的的午饭都吐了个干净。真是,丢死人了…… 被打发到潭里抓鱼的安藤,路过度安时,好笑地拍了一下捂着脸“没脸见人”状的小家伙,轻笑道:“安安等着,哥哥给你抓鱼吃。” 刚伸出头的度安一下子又缩回了脖子,抱着头抓狂,啊啊啊,自己“吃货”的名头看来是洗不掉了! 待安藤轻而易举地清理好几条肥鱼,他从怀里掏出一包大叔交给他的盐,均匀地抹在鱼的身体上,又用石头敲烂一块小家伙找来的一块土黄色茎块,也涂在鱼表面。呃,上次加上这东西后,蚌老对那天的烤鱼也很满意,这次在鱼肚子那也塞点吧。处理好的鱼,被安放在事先已经洗干净的心形大叶子上,安藤又去拾了些枯树枝回来。 眼见着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度安很是殷勤地跑去拉大叔的衣角,提醒他该生火了。谁知,大叔继续躺在干软的草铺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对着安藤下着指示:“白日里我教的东西可还记得?以后就由你点火了。去吧。” 度安一顿,有些汗颜,心道:我说您老怎么这么着急地教他法术,感情是为了更好地为您服务啊。 安藤点点头,眼里满是坚定的神情。他闭上狭长的眼,呼出一口气,右手一个捻指的印势,嘴角嗡动,猛地双眼一睁,指尖往推起的木柴一指,口中轻喝一声:“起!” 小火苗“噗”地闪了一下又灭了。哎呀,差一点!度安暗自为他可惜,同时希望他继续努力。 大叔的眼睛还是闭着,还是一副悠闲自得之态,对安藤的失败也不批评也不鼓励,好似根本没发觉一样。 安藤先是很愧疚地看了看大叔,见大叔没看他,随即,闭上眼睛,做了两个深呼吸,更加集中精力地开始“点火”。 “噌”,火势上来了,很快就点燃了柴堆。度安在旁“嗷嗷”欢呼,安藤也终于送了口气,而此时,淡定的大叔也终于从地上坐起来,使唤安藤开始烤鱼。 两簇小火苗在度安黑溜溜的瞳孔里跳跃,橘红的火光映在耐心翻转着烤鱼的安藤的脸上,让他脸部的线条稍显柔和。百无聊赖的大叔在旁打了几个哈欠,顺道拔了根草,偷偷地从度安的背后戳他的尾巴。 短短的尾巴从这边甩到那边,甩过来甩过去,如此三五下,憋得不行的大叔“噗”地大笑起来,一只手捶地,另一只抓着草叶的手还在半空中剧烈地抖动着。后知后觉的度安将目光从烤鱼身上收回目光,牙痒痒地瞪向大笑得越来越没形象的某位无良大叔,愈发想在那修长白皙的手上留下几个印子。啊啊啊,要疯了,怎么遇上这么一个幼稚的人啊! 安藤嘴角弯弯,把烤得金黄油光的鱼用叶子托着,放在度安旁边稍高的石头上,以安抚他几欲暴走的情绪,“安安,吃鱼了。” 少年清亮的嗓音和烤鱼诱人的香味同时进入了度安的感知,他甩甩头,吃饭要紧。唔,安藤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进了。 没有被优先服务的大叔眉头一挑,不满地瞥着安藤。只见安藤忙小心翼翼地将另外一条鱼从架子上取下,同样用叶子盛好,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了过去。嗯,比小家伙的大。他满意地点点头,接过鱼,手中白光一闪,便多出两双木质筷子,给了一双安藤,然后就开始有模有样地用筷子吃了起来——据安藤嘀咕,到了陆地上,大叔越来越像个“人”了…… 埋头啃了一会儿的度安,抬头看到的便是两人优雅用餐的场景,再低头瞅瞅自己油光锃亮的爪子,心里郁闷,自己真是离人类文明越来越远了……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早已降临,天边的星辰渐渐显现出来了,明晃晃的月亮也爬上了树梢。如今已近入秋时分,夜里的温度也降了不少,所以,晚饭后洗漱干净的度安早早地钻进了安藤暖和的怀里,听着大叔给安藤讲解如何吸收和利用灵力。 “万物有灵,传说太古时期,最初的生灵都是由灵气孕育而生的。祖灵诞生后,继续吸纳天地灵气,并加以修行,是以强化肉身、明其心智,体悟天道,得以衍化出真正意义上的万物。”一向不正经的大叔,此时正用着严肃的语气教导着安藤。后者也一脸肃穆,听得津津有味。 只有伸着懒腰的度安撇撇嘴,对他的话表示质疑。作为一个唯物论者,他一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关于生物起源,前世的学界至今还众说纷纭,但也绝不会像大叔说的那样玄乎。但是,这个世界貌似确实有超自然的力量啊,比如近日来大叔所演示的种种法术……欸,越来越搞不清楚了啊。 “如今,天地间充斥的原始灵力,大多数已经被转化成了不同性质的特定灵力,至今还没有人能统计出到底有多少种灵力,因为每个修炼者只能感知和吸收适合其自身的灵力,而无法感知其它种类的灵力。” 度安又打个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之前我让你闭目感知,就是为了让你找到自己的本命灵力,学会用意念引导它们聚入体内……” 眼皮越来越重,度安终于头一歪,昏睡了过去。在失去理智的那一刻,他似乎看见空气中飘浮着许多白色云烟,缓缓向自己聚集而来…… 第十章:神树 清脆的鸟鸣在林中婉转,温热但并不刺眼的晨光洒落在大地上,连着空气都清新得让人忍不住深呼吸。 度安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咕噜地从草堆里爬起来,眼睛还半耷拉着,垂着两只爪子,径直走向潭边洗脸、漱口。 略带凉意的潭水扑上脸,度安一个激灵,总算清醒了点。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那张随着水纹而扭曲的脸,似乎,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接受了某些事实,并且,对这个新世界适应得还挺快的。而且,到这边后,以前三天两头的噩梦也没了,每天都是自然醒,或许,就这样当只无忧无虑的小蜥蜴也不错,有着安藤和大叔陪着。 水底的鱼躲在水草后面久久不敢出来,一脸惧意地盯着随时有可能扑进水里的敌人,直到被水波放大数倍的“怪兽”转身离开了,才万分小心地探出水草丛。 度安四顾,果然又没人了,他们又去边找吃的边实践法术了吧。也不知道是安藤太勤奋,还是大叔太缺德,最近方圆五里的小动物都被当成实践对象给吓跑了,呃,除了潭里跑不掉的鱼。 “安安,”从林中窜出来的安藤满头大汗,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显然是一路狂奔回来的样子,“咱们要搬家了。” 像一颗大石子掷入平静的碧潭,这个突然投下的“重磅”消息,也让前一刻还在神游着的度安大吃一惊。搬家?好端端的怎么说走就走?难道是潭里的鱼越吃越少了,已经满足不了大叔的胃了么?眼光不自觉地飘向了潭边。 缓过劲的安藤,走过去,将度安拎至肩上,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轻笑道:“舍不得潭里的鱼?” 度安抱头,欲哭无泪。 因为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加上大叔也在等着他们,安藤决定即刻就走。可这毕竟是他们第一个意义上的“家”,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的,不管是安藤,还是度安,两人眼里都有着莫名的眷恋。 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安藤坚定地转过身,拍拍度安,似在安抚他,又似在平复自己的心情,一步一步地往林里走去。 度安趴在他肩上看着那间残破的小草屋越来越小,直到被树木掩盖,他感觉到身下这个少年的速度越来越快,简直像是在逃离。心里空空的,像是少了点什么。这次离开的,只是个落脚的地方,那会不会有一天,离开的,是身边的人?上辈子的孤单,难道这辈子也要延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颠得度安都快要睡着了,安藤终于放下他,说:“到了。” 度安迷糊着双眼在找焦距,抬头见到的是衣袂翩翩的大叔,而此时的大叔正一脸肃穆地望着前方。度安沿着他的目光而去,见到的壮观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迎着光,一棵参天的巨树通体散发着柔和的绿光,每片叶子都沾满了光辉,充满了生机。凝望之中,度安似乎忘记了时光流逝,忘记了要弄清它是什么树。因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它那美丽的身躯上散发出一股奇妙的亲和力,慢慢荡漾开来,笼罩了整座山,笼罩了附近的所有河流。不只是那棵树的叶子,还有它根部周围的所有绿叶,都在微微颤动这,像在欢呼又似在舞动。每一秒,这棵树都在向外输出一股轻柔的力量,不停地传递着一种不知名的情愫。 它在诉说着什么,它想告诉我,只要再靠近点,再靠近点,它会告诉我…… 度安眼中有着奇异的迷醉,他看着那棵树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想聆听的意念也越来越强烈。 终于近在咫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和他的爪子几乎是同时抚上那粗糙的树皮,整棵树的光芒在那一刻瞬间明亮起来,所有的叶子开始剧烈地舞动着。度安又所察觉地扭过头,入眼的是轻闭着双眼的安藤,此刻,他两只手的掌心平贴着树干,衣袖无风自动,乌黑的长发飘浮在空中,脸上尽是一片祥和。此时诡异的场景竟没让度安心生惧意,反而心中愈发安定,隐隐觉得,似乎,这棵透着柔光的树对自己并无伤害之意。 度安不由自主地学着安藤的样子,将另一只爪子也搭上去,闭上眼。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风吹过的声音,叶子微弱的摩擦声,远处的溪流流过河底鹅卵石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在耳中放大,放大……到最后,各种声音变得嘈杂,混成一片,顷刻间,所有声音都消散了,仿佛处在一片虚无之中。黑暗中,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像是从一个遥远的地方飘来,度安努力觅着那声音而去,似在一个长长的黑暗通道中走了好久,终得以寻见一丝亮光,那亮光从最初的一点逐渐扩大,亮得度安一时无法直视。 待度安适应光线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身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凛冽的寒风在凄厉地呼号着,周围除了石头,连株草都不长,真是一个真正的“不毛之地”。 正在奇怪自己怎么不觉得冷的度安,余光一瞥,“咦”的一声,向旁边走去。这里居然还有一棵小树苗!尽管叶子枯黄蜷缩,枝干羸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断,但它就那样活了下来! 还来不及多想,周围的光线一强,待度安再次睁眼时,又换了一个场景,但地方没变,身旁还是那棵几乎要枯死的树苗。此时,已没有了肆虐的狂风,绵绵的细雨从灰暗的天空飘落,滋润着那棵石头缝中的小树,干瘪的叶子总算舒展开来,它也长得稍微像一棵树了。 度安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着,冥冥之中,他似乎觉得,这棵被遗弃在乱石堆里的小树,正是自己之前所见的那棵大树,只是,为什么自己会看到它的过往?是它让自己到它的回忆中来么?它想告诉我什么? 轻慢的脚步声响起,在这片荒芜之地上显得格外清晰。度安向那个方向望去,一个身影越来越近…… 度安睁大眼睛,想看清对方的面孔,可下一秒,强光又现,度安最后一眼也没能看清来人的容颜。 睁开眼的度安,环顾四周,果真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只是,那棵树苗已经壮大了许多,叶子郁郁葱葱的。但是,度安没能找到那个人,心底不由得有点失落。 度安站在树旁,等着下一次场景的装换,可让他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黑夜白昼快速地替换着,光线忽亮忽暗,那棵树,以及周围的植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都看不到夜的影子,所有的画面连贯着,就像是在播放一部延时电影——在短短的时间内,看到实际上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所有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个世纪,那棵树长成了近百丈高。 就在这时,盼望已久的强光出现了,度安静静地闭上眼,心中不知不觉地已经在期待着知道更多它的故事。 待他再次睁开眼时,一片黑暗,他闭眼,再睁开,还是一片漆黑。他突然心中有着强烈的预感,他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危险,他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爆炸产生的耀眼强光充斥了大半个天空,有什么东西朝这边极速移动……而此时,度安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十一章:变动 冷峭的剑眉,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薄情的唇,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身材伟岸欣长,天生一副凛冽桀骜的王者气势,即使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犀利深邃的目光,也总不自觉地给人以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高堂之下,号称神界大管家的许祝,完全不见平时的意气风发之态,而是低眉弯腰,双手垂至身子两侧,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恭恭敬敬地等候着堂上那位的吩咐。 片刻,指节分明的手放下书卷,缓缓道来:“诞辰之事,不必再来问我,全依长老们的意思便是。” “是。”许祝忙俯首称道,不敢有丝毫大意。 那修长的手抚上额,手指停在太阳穴附近轻揉,“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许祝躬身退离,如获大赦。 出了殿门,许祝终于得以松下一口气,而此刻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身冷汗。许祝苦笑:尽管已经伺候主子多年,但自己至今都还适应不了那种威压…… 巨丽的殿堂里,天花板上镶嵌着九九八十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它们仿佛按着一定的规律排列着,每一颗都散发出莹白温和的珠光,在周围大片黑曜石的衬托下,似一条腾飞的神龙。若是有精通天文历法之人在此,定会惊讶不已,那些明珠的排列,正丝毫不差地对应着夜空中最神秘的苍龙星宿! 而精雕细琢的白玉石椅上的男人,却只是将那些珠子当做照明之用的器具,半眯着眼,瞥着膝上一本发出金玉光华的书,封页上龙飞凤舞地描着“诸神记事”,字字遒劲有力,给人一种苍凉之感。 男人闭上眼,仿佛在沉思,眉头微皱着。 …… 不停地,有着光和影在自己眼前闪过,而自己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朦胧中,有什么人在呼喊着,可自己却不知道如何逃离出去。眼前光线一下子亮了起来,度安猛地惊醒了,从地上弹坐起来。 一张放大的脸映入眼帘,“啊嚏!”,度安一个没忍住,喷了对方一脸。 “啊啊啊!”那人顿时跳开,用衣袖猛擦脸,怒气冲冲地朝着度安骂道:“你个死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亏大爷我还那么辛苦地去救你!你就这么回报的啊!” 度安揉着眼,迷糊地看着骂骂咧咧的大叔,慢慢缓过神来。心里大汗,谁让您靠得那么近了,打喷嚏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不过,他说救我是怎么回事? 苦命的大叔也不知道是擦得太重了的还是被气的,一张原本白皙的脸如今通红,那双瞪向度安的大眼睛也充满了怨气。哼,自己当时拼命制止这两个傻蛋,叫他们别过去,可他们就跟中了邪似的,眼睛直直地一直往前走,等他想要冲过去把他们带回来时,自己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弹了出去。心急如焚的他眼见着他们离那树越来越近,不顾一切地施行各种法术,想要强行进入那个奇怪的“结界”,可都无果。那时,他连自爆内丹的冲动都有了。在看到他们只是被光笼罩,并未受到其他伤害后,他才稍微平静了下来。没想到的是,这小东西一醒来就这么给了自己一招,实在是太可恶了! 度安心虚地看着随时可能扑过来的大叔,小眼睛骨溜溜地四处转,正想在安藤背后寻个避难处,可他惊讶地发现,安藤居然还没醒! 一身朴素无华的长衫,可穿在这个俊秀的少年身上,却带上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温润雅致。然而,少年此时却紧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在草地上。 度安走到安藤旁边,看了看他,又抬头疑惑地望望大叔。 “放心,他没事。只是一时昏睡过去了。”大叔蹲下,右手“OK”状,弹了一下度安的脑门。 度安捂头,“嗷”地叫了一声,眼里泪花闪闪,这绝对是对刚才的报复! 大叔一脸得志地站起身,对度安道:“你照看一下,我去找些吃的来。” 度安看看西斜的残阳,点点头。原来都快到晚饭时间了,自己都没注意到,看来自己也睡了好久啊。 大叔走后,度安搬了块小石头,放在安藤身旁,坐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那棵巨树发呆。 夕阳的余晖照亮了西边的天空,而那棵神奇的大树在逆光处暗淡了身影,叶子枝干之类的已经慢慢模糊起来,隐约中,只能看见树的轮廓。它是那么安静、坚持,悄无声息地矗立着,孤傲且矜持着…… 度安看着那棵树入了神,连大叔什么时候回来了都不知道。直到一颗小果子掷入他怀里,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抬头茫然地看着大叔。 大叔扬扬手里用龙须草串起来的两条鱼,下巴又指了指他。 度安汗颜,这是在提醒他去捡柴火么? 大叔看着他拍了拍屁股,拖着尾巴一摇一摆地走了。眼睛眯了眯,嘴角微翘,小家伙最近长高了不少啊。 被派出去捡柴火的度安陆陆续续地拖回一堆枯枝,一直嫌柴太少的大叔,在度安累趴在地上再也走不动时,终于开了金口:“可以了。” 度安尾巴抽了一下,大叔总算还有点良心。可下一刻,“起来把鱼烤烤”,大叔又变身恶魔了。诶,又是那该死的祈使句式! 度安在地上一动不动,准备装死混过去。您一个有手有脚、又有神功护体的成年男子,居然这么劳役一只牙刚长硬的蜥蜴幼崽! 大叔两手拿着串着鱼的树枝,对度安威胁道:“不烤的话,今晚就不吃鱼了,而且,以后也不给你吃。”说完,还用鞋面碰了一下度安的腰部,“瞧瞧,这都长膘了。” 度安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接过一条鱼,两只爪子紧紧抓住树枝的一端。 见状,大叔一脸笑意地将另一只鱼的木棍插进土里,手势一起,火就着了。做完这些后,便躺在旁边,一脚架在另一只脚上,好不悠闲。 本来这次的鱼也不算大,可以度安现在的小身板,举着它不停地翻来翻去,以防鱼烤焦,半个小时下来,度安觉得,自己的胳膊可以直接卸下来了。 香味慢慢飘散在空气中,引得度安直咽口水。看着已经烤得金黄油光的鱼,嘴凑过去正想试试味,余光瞥见一旁假寐的大叔,度安放弃了。算了,不要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保证以后能吃得上鱼,还是先给他吃好了。 度安扛着鱼过去,用尾巴拍拍大叔。 大叔睁眼瞧了一下,随即又闭了眼,吩咐道:“火候不够,再烤半刻钟。” 度安忍住直接把鱼摔地上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斗败的小公鸡般往回走。 等到度安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烤熟时,大叔一把拿走烤鱼,变出他的专属筷子,开动了。 “……”度安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好吧,反正他说了别人也听不懂。 度安可怜兮兮地看着吃得倍儿香的大叔,扭头瞅着那只赤裸在地上的鱼。灵光一现,他扑到柴堆上,翻了起来。 找到了!度安将一根Y型树枝深深地插进火堆旁的地里,然后把串着鱼的树枝架在上面…… 大叔的筷子停在半空,嘴里塞着的鱼肉也忘了嚼。这,这样也行? …… 饱餐过后的度安,背靠着石头而坐,摸摸高高鼓起的小肚子,帮助消化。一旁的大叔,双腿盘着,两手自然放至膝上,闭目养息,开始每晚必做的“打坐”。据说,这就是他所说的吸纳天地灵气的修炼之术。对了,安藤说过,大叔就是看中这片区域灵气充裕,十分适合修炼,才决定搬到这来的。可是,一来就倒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至今还没醒过来,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好是坏。 度安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沉重起来。唔,最近真是越来越容易犯困了…… 初秋的夜没有了夏虫的低鸣,静默了许多。偶尔微风拂过,带起窸窣的树叶摩擦声。一切都那么静谧,一切都归于平静,不知何时开始,少年周身发出微弱的光亮,时明时暗…… 第十二章:爬树 整个世界被蒙了一层纱,火光,白光,黑影,一切都搅浑在一起,周围不断传来嘈杂的声音,全身的肌肤仿佛置于火焰的上方,这一切都看不清、听不明,只觉得体内所有的细胞在相互叫嚣着,厮杀着,难受,连呼吸都那么困难…… 就在度安以为这样的痛苦没有尽头时,他的世界一下子颠倒了,如同踩空了楼梯,他感觉自己一下子要掉下去了,他大惊失色——猛地睁开了眼,所有光线同时进入了他的双眼,眼前的景物都清晰地呈现出来了。 是梦。 度安庆幸地呼出一口气,心底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像前世那些总是模糊一片的梦境一样,这个梦太让人迷茫,而梦醒之后那种探知真相的渴望却比梦中来得更强。 手持桃花扇翩翩公子样的大叔,目光在安藤和度安之间来回移动,微皱眉,心忖道:这两个家伙是怎么了,怎么一觉醒来,一个沉默凝重,一个落寞迷惘? 头上一疼,度安委屈地抬头看着大叔。怎么老打头,会变笨的。 大叔笑眯眯地开口道:“小家伙,该吃早饭了。” 度安感激地点着头,嗯,还是大叔贴心。 谁知,等了片刻,没等来吃的,却遭了大叔的桃花扇一敲,“走啊,还愣着干嘛?” “……”原来是叫自己跟他一起去找吃的。 其实,大叔长得挺好看的,皮肤很好,眼睛也很大,整个人清新俊逸,年纪看上去也不算大,这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个富家小姐们心仪的抢手货。可惜,就是那张嘴,啧啧,太损了点,性子嘛,缺德了点。估计就这两点,也够伤透那些少女们的脆弱玻璃心的。自己跟他生活了这么久,没被整崩溃,也实在是心理素质了的。要换作别人,估计早就抓狂挠死他了,呃,安藤那个怪胎除外。 度安跟在后面,暗自腹诽着大叔,眼前一黑,撞到了什么,被弹坐到地上。 大叔居高临下地瞥着他。诶,果然天生是个呆子,走路都没神。 度安看着大叔右手往后一指,“去,摘些果子下来。” 目光顺着大叔的手而去,度安双眼一瞪,什,什么?!开什么玩笑!让自己去爬那棵神树?! 度安的脑子在大叔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几乎当机。且不说那棵如何高大得直插云霄,自己如何渺小得沧海一粟,就那占据了大半个天空的郁郁葱葱的枝叶中,那里见得着那见鬼的果子! 容不得度安多想,大叔一把拎起他,扔了出去。 在空中惊慌失措的度安吓得面无血色,本能地伸出四只爪子到处去抓,“啪”,爪子稳稳地嵌入了粗糙的树皮。动都不敢动,度安额上冷汗涔涔,真是从没这么庆幸过,自己有四只协调的爪子可以用! “那些果子蕴含着巨大的灵力,那正是安藤这阶段最需要的东西。往上去吧,摘到果实尽管往下扔,我会用法术接住的。”大叔毫无责任心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度安战战兢兢地扭过头,看着下面的大叔,好,好高!度安赶紧回过头,四只爪子不由哆嗦着,动,动不了。 底下的大叔看着毫无动静的度安,喊道:“不要往下看”,低头想了想,又接了句:“不要怕,你掉下来我也会接住的。” 度安要哭了,您终于还记得我的安危了,我谢谢您了! “爬啊”,大叔不耐烦地催到,“如果你不爬,现在就掉下来,我可不接啊”接着,又说:“当然,你自己能安全爬下来的话,我还是能用法术把你送得更高的。” 恶魔!绝对是恶魔!一千个小度安在度安心里咆哮着,怒吼着。 凉风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在半空中打着旋儿。不知几刻钟过去了,大叔干脆躺在草地上,悠闲地望着雕像一般的度安。其实,小家伙如果真的掉下来了,自己肯定会接住他的。只是,这树又不让自己靠近,要摘得那灵果,必须得经过他的手。罢了,若是他真不愿意,就算了吧。慢慢修炼就是,安藤的灵根不错,此处灵气又充足,假以时日,定能有所修为。 相伴多年,当初那个小小的豆丁孩,如今已长成了神采英拔的少年。自己或许,早就把这个总是孤零零地守着颗蛋的孩子,当做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那年看见他在一群小妖的嘲笑中落寞而坚毅的眼神;或许,是那次他抱着那颗蛋从自己的珍珠陷阱经过时,只是对着那颗蛋说:“看,蛋蛋,好漂亮的石头!”却不去占有那颗自己最引以为豪的珠子;或许,是那次自己碰巧几天没吃上螃蟹,而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吸走了他怀中的果子后,他连着几天都给自己送果子…… 太多的回忆在脑海中盘旋,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着这个孩子,只是慢慢地,在海底无尽的孤独中,给予了他太多的目光,他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又像是自己的弟弟,总之,即使没有血缘,哪怕种族的半点关系,自己就是把他连同那颗蛋一起划入了自家的亲人名单。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至少现在感觉还不赖。 嘴角不知道何时已经微微上翘,收回思绪的大叔看向度安,正要开口让他下来,可没想到的是,度安居然开始动了!虽然动作不大,但他确实是在开始往上爬了! 如果这真的对安藤很重要的,为什么不试试呢?他三番两次地救了自己,总是不顾自身安危,自己总得为他做点什么。度安横下心,老天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将它回收回去,拼了! 小心翼翼地试着往上爬了一下,呃,爪子抓得很稳,好像,也不会很难爬。又向上爬了几步,真的不难欸!度安头顶灯泡一亮,其实自己不是蜥蜴是壁虎吧! 化身为壁虎的度安顿时心头涌出一股力量,四肢动作渐渐快了起来,到最后,已经如履平地了。 大叔目瞪口呆地看着越爬越快的度安,在视线中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至没入云端……这,就是人界传说中的“打了鸡血”? 原本越往上爬越觉得冷的度安,在爬上第一根枝干后,忽然觉得温度恢复了地面的温和。目光在青翠欲滴的厚实叶子中扫了几遍,都没发现所谓的“果子”。再往上爬爬看吧。 又爬过两根枝干,还是没看到果子。“咦”,度安发现绿叶丛中点缀着几抹鹅黄。 树干足够粗,度安很放心地走了过去,凑近一瞧,原来是几朵花。度安皱眉,难道现在没到果子成熟的时候?看这情况,恐怕如今还只是在花期。余光偶尔瞥见什么,度安心头一动,这是? 在茂密的绿叶中,几个黑色的凸起引起了度安的注意。伸出爪子,拨开几片叶子,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黑色球形物体暴露在度安的目光下,这就是果实!居然是黑色的!刚才自己还以为这是阴影来着! 度安赶紧去拨另外几处的叶子,果然,那些黑色凸起真是果实露出的一部分!又惊又喜的度安抬头仔细查看,不看不知道,上面居然有那么多果子!自己之前居然一点都没发觉! 此刻的度安,笑得嘴巴都要裂到后脑勺去了,就像一个中了头彩的暴发户。 第十三章:蜕变 度安的嘴呈O型,眼睛瞪得老大,目不转睛地看着笼罩在一阵绿光中的安藤,久久说不上话来。 一旁的大叔,虽心存疑惑,但也不至于像度安那么吃惊。见过大世面的大叔,右手“八”字状,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望着绿光,若有所思。 如同一只人形灯泡的安藤,双脚离地半尺,悬浮在半空,发丝、衣袂失重般飘散在周围。看上去,诡异之中又带着几分圣洁,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特殊仪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可这个过程还在持续着。度安心里越发焦虑,瞅着地上还剩余的几只黑色果实,发出一声不知意味的叹息。 但在大叔听来,却像是小兽的呜咽般,心中略有些不忍,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别担心,他只是在消化突然暴增的灵力。”说不定,此刻正是在处于蜕变的重要阶段。只要熬过去,修为必定更上一个层次。但若是熬不下去,那以后修炼起来就——罢了,就算他这次失败伤了元气,自己再去讨要几株宝珊瑚来便是。 那宝珊瑚素有“药元力”之称,其治疗元气受损之效用,是三界公认为最强的。但,凡是效用越好的灵药,越是稀缺,这宝珊瑚亦是如此。最算是在神界,年份长些的宝珊瑚也所剩不多,而那些少数拥有者,地位非尊即贵,往往将它们当作观赏之物照养着。而自己认识的拥有宝珊瑚的人,却只有一个。 大叔打了个激灵,停!还是不要想那个人了。 绿光渐弱,到最后,竟如同被吸收殆尽般完全消失了。安藤身子缓缓下移,在双脚碰上地面的那一刻,原先紧闭着的眸子猛地睁开了。 墨绿色!居然跟头发一样,变成墨绿色了!度安结舌瞠目,这,这还是安藤么?之前那个清秀的少年,在此时,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韵味,非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惊艳! 大叔踱着步子,打量了安藤一圈,啧啧称奇,真是“男大十八变”啊。不愧是自家栽培出来的,这小模样在神界都能排上名了。 安藤自己似乎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习惯性地挠着后脑勺,眼神带着一丝迷惘地看向大叔。 咳、咳,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再做这些动作,自己还真有点招架不住啊。大叔假装咳嗽着两声,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安藤低眉,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感受,“唔,不知道是身体里还是脑子了多了些东西。”言罢,闭上双眼,右手捻指,片刻,眼睛一睁,手对着旁边的一条树藤一扬,轻喝:“起!” 只见那藤条竟活过来般“站”了起来,跟着安藤的指示,缠上了一旁的树干。 接着,安藤蹲在一株小草跟前,双手摊开,掌心朝下,停在野草上方。闭上眼,绿光便笼罩了不足半寸的小草。绿光愈盛,小草神奇地生长起来。不断拔高,抽出新叶,新叶舒展开,最后,一颗小小的花骨朵冒了出来,绽开成一朵娇滴滴的小黄花。 做完这些后,安藤两指一掐,摘下花,塞进度安的爪子里,笑眯眯地摸摸度安的脑袋。嗯,最近又长大不少了。 还沉浸在魔术表演中惊叹不已的度安,手中抓着小黄花,望着安藤炫目的笑容,一时又失了神。 “看来,你已经体悟到你的本灵了。”大叔对安藤道。 “本灵?”安藤疑惑道,那看不清楚的绿色东西叫做本灵么? 大叔颌首,手中白光一闪,便多出一颗流光萦绕的莹白珠子。 “这是从我本灵中分化出来的,称之为分灵。本灵,顾名思义,灵之根本也,是每个生灵存活于世最重要的凭借。分灵乃本灵的小分支,只要修炼到了一定火候,可将一定量的灵力注入本灵,换取本灵的小分身,也就是分灵。”说道这里,大叔看向安藤,问:“可看清你本灵的面目?” 安藤摇摇头。 大叔想了想,“料想,可能是你体内灵力不足。以后勤加修炼,总会弄明白的。” 安藤点头。一旁的度安也暗自下决心,自己以后要多摘些那种果子回来。嗯,那果子不仅对安藤的修为有助,也很好吃呢。 大叔眉头微敛,露出难得的正经神色,对安藤说:“有一点要切记:分灵受损,可再造出新的来,可要是本灵被伤,轻则修为难以再精进,重则灰飞烟灭。” 安藤和度安都暗自心惊,想不到修炼之道,竟有如此一说,而并不是一味地吸纳灵力就够了。 接下来的时间,大叔和安藤盘坐于地,进行着修炼方面的交流。 度安无聊地啃着黑果子,眼皮却越来越重,嘴里嚼果肉的动作越来越缓…… 于是,等到日落西山,天色迷蒙,那两人停止了交谈时,看到的便是小家伙嘴里塞着还没咽下去的果肉,手上抓着吃了一半的黑色果实,歪头打着小呼噜的情景…… …… 宽敞的殿内,数根硕大的白玉石圆柱上盘旋着神态各异的龙型雕像,虽形态不一,却都透着同样的凌天霸气——神界最尊贵家族与生俱来的威势。 “哒、哒”,空荡荡的殿堂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沿途夜光珠的照耀下,神界大国家许祝的脸因赶路而略显红润。手捧一封极尽华美、花纹繁杂的朱红信封,许祝在光亮的尽头停住,躬身行礼,双手高过头,朗声道:“见过诸位长老。” 在光线到不了的地方,几道微不可闻的呼吸同时释放开来,须臾,黑暗之中传来一道苍老而极具威严的声音:“起来吧。有何要事?” “回长老的话,凤凰家族修书一封,有请诸位长老过目。”许祝起身,恭敬地往前奉上精致的信封。 “凤凰家族?”另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同时,一股吸力从里边传出,将信吸入黑暗之中。 半晌,最初的那道声音问道:“你们怎么看?” “哼,凤凰家族一向以神界第二家族自居,此番计量,纯粹是想借我龙族神威,坐实他们的虚名罢了。凭他们,也高攀得起?”方才出声的那道声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与嘲讽。 “二长老的话未免太过绝对,”第三道声音响起,“如今掌管凤凰家族的凤主和凰主,据说,无论天赋抑或是才貌都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在上任后的短短百年之内,声名早就广播神界了。”说话之间,明显带着对前者说法的不满。 “论天赋、品貌,三界之中,有谁能敌得过我族当今神主?神主如今的神力在三界之中稳居第一,而其天赋之高,莫说是其他家族,就是在我族历代的神主之中,也是史无前例的。我看那凤凰家族,定是想借此寻求我族庇护,实在可恶!”这人明显是和二长老站一边的。 静默了片刻,古朴的声音再次响起:“此代凤凰双子的不凡之处,我也有所耳闻。此事,待忙完神主的诞辰之事,请示完神主后,我们再作定夺也不迟。”其他声音都静默了下去。 “许祝,诞辰之事准备得如何?” “回大长老,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着。可诞辰将近,这宴请的名单,您看?”被晾了半天的许祝,迅速调整好状态,回复着问话,小心着措辞。 “名单近日内我与诸位长老将拟定好,你先下去准备着吧。” “是。老奴告退。” 第十四章:化人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白莹莹的一片,放眼望去,视线的尽头还是模糊成一团的白,就像冬日被大雪覆盖了的大地一样。可这满眼的白,并没有雪的寒意,反而给人一种温润祥和的暖意。 这不是梦吧。在梦里会有“在梦中”的意识么? 一步一步地,向着这条通向高处的阶梯走去,虽然不知道路的那头有什么,可度安心中隐隐地觉得,有什么在等着自己,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是什么。 周围连风声都没有,整个世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静,但心中的直觉却越发强烈,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加快着步伐,像是无形中被什么东西引领着一样。 离那个高台只有几步之遥了,那上面会有什么呢?度安此刻心中竟生出“近乡情怯”之感,明明内心很期待,可脚步却不知不觉地缓了下来。 当视线越过了台面,度安的目光一下子被悬在半空的一个光团吸引住了。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度安壮着胆子走近了几步,那柔和的白光洒在身上,很温和,很亲切,就像前世院长妈妈的怀抱。 居然是,一个婴儿。度安暗暗吃惊,在这种地方居然这么诡异地存在着一个婴儿? 细细绒绒的头发,水蜜桃般粉嫩的嘟嘟脸,小弯月般的眉,小挺秀气的鼻子,淡粉色的嘴唇薄薄的,小嘴微张,像小鱼即将要吐泡泡一般。白嫩的身子蜷缩着,就像还在妈妈肚子里安睡着似的。 真是一个精致得不像话的娃娃。细细打量着被白光笼罩其中的婴儿,度安心里如是感慨。随即,转念一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一个娃娃被放在这么一个地方,而且身上连块尿布都没有?度安眉头微皱。上辈子,长年呆在孤儿院,自己也照顾了不少被抛弃的孩子,他们之中,也有出生不久的小娃娃,因为自己的身世,他对那些小孩,都是给予了家人般无微不至的关怀的。而现在,看到这么一个小娃娃出于这么一个处境,他自然是于心不忍的。 就在度安独自出神之际,娃娃浓密且翘的睫毛动了动,像是终于睡醒了般,娃娃睁开了又大又圆的眼睛。 完全没有准备的度安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吓了一跳,定下神后,突然又觉得对面的小娃娃似乎有些熟悉。低头想了想,忽然,他猛地抬头,看向对方——是,眉目之间,正是与自己前世的模样有着几分相似! 度安诧异不已地望着对方,而对方也定定地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两人却皆不言语。不知道对视了多久,像是空间在飞快地转动了般,度安产生了一种幻觉,自己和那个小娃娃好像被重叠了一样,自己的样子和小娃娃的样子在交替地变幻着,最后,整个世界都消失了,自己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大叔焦急地在旁边走来走去,暗自嘀咕:这起来了一个,怎么又倒下一个呢?安藤是修炼之人,吃了果子修为大涨正常,而小家伙身上一点灵力都没有,按理说吃了这果子,也只是果腹而已,怎么会也昏迷了?难道—— “安安!”安藤失声地叫了起来。 大叔赶紧回头,竟看到度安被一团白光包裹在内,浮在了空中。 白光越来越强,到后面,大叔和安藤只能紧闭着双眼别开头去。 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白光才慢慢弱了下去,大叔和安藤几乎是同时看了过去,两人却都傻眼了:这,这是—— 一个全身赤裸的白嫩娃娃?安安呢?! 大叔和安藤不敢相信地对看了一眼,难道,这个娃娃就是安安?! 白光消失,悬半空中的娃娃像失去了依托般,即将坠落。心急的安藤眼疾手快,赶紧张开怀抱接了过来。 大叔也围了过来,两人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脸蛋精致而小巧,抱拳而握的小手肉肉的,柔软乌黑的头发软趴趴地贴着小脑瓜。 大叔伸出邪恶的手,在粉嫩的脸颊上捏了两下,果然又软又滑!手感真好。眼光瞟向某处,大叔嘿嘿地笑了两声,是带把的,而且看这小样,长大以后,肯定也是个美男子。想到这,大叔目光上移,看了看爱弟心切的安藤,唔,真像看看以后这两兄弟站一块的情形啊,到时,肯定能横扫三界万千少女,呃,少妇应该也可以,嘿嘿…… 度安悠悠醒过来之时,首先入目的,便是大叔那一脸猥琐的笑容。吓得他一个激灵,直往安藤怀里钻。欸?怎么钻不进去了? 安藤好笑地看着变成人形后的安安宝贝使劲地用小脑袋钻着自己的衣襟,小手到处乱抓,却再也钻不进去。没办法,现在体积太大了。 折腾了半天的度安,终于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他茫然的看着自己两只肉嘟嘟的小手,一时竟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 许久,在大叔和安藤关切且好奇的目光下,度安羞涩地夹紧双腿,并用双手捂住某处,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哥、哥,绕,衣、乎——”也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说过人话,自己已经忘记了该怎么发音,还是这副身体还太小、根本就发不出准确的音节来,短短几个字,又糯又软且意思极不清楚的声音,让度安又羞愧得耳尖都红了,头压得低低的。 安藤愣在那里,刚才他在叫什么?安安在叫自己“哥哥”! 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淹没了安藤,他不知所措地抱着度安走来走去,一时竟忽视了度安的下半句话。倒是一旁的大叔,侧着头想了想,似是弄明白了度安的请求,白光闪过,一套白色的娃娃装便套在了度安的身上。 安藤像是惊醒了般,低头,有些迟疑地问道:“安安,刚才是你在叫哥哥么?” 太久没穿过衣服的度安正在研究着衣服的料子,听得安藤这么一问,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又叫了一声:“哥哥。”别的不说,这两个字还是挺好发音的。 遭到冷落的大叔不高兴了,自己给他衣服穿,还照顾了他这么久,他居然还不叫人。 “谢、谢,大、苏。”度安转头看到面有发飙意的大叔,赶紧安抚了一句,只是这发出来的词——真不能怪他。 大苏?!大叔双眼一瞪,凑了过来,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脸。 “安安乖,叫蚌老——” “大苏”叫大叔比较习惯。 “不行,不叫大苏,叫蚌——老——” “霸、老——” “……” “算了”,大叔泄气地叹了口气,“还是叫大苏吧。” “大苏。”度安很是乖巧地又叫了一声。 “……” “咕——”,度安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饿——”,发音倒是挺准的,只是声音太小了。 捡起草叶上的最后一个黑果子,用衣服擦了擦,递至度安跟前,后者接过果子,说:“要,下、地”。 安藤明白了他的意思,将他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在旁静静地守着他。 没多久,黑果子就被消灭了。摸摸只有三分饱的肚子,度安实在不好意思还喊饿,只是眼睛就那么水汪汪地瞅着安藤和大叔,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看得他俩油然生出一股罪恶感来。 “安藤,快去摘果子!”大叔“凶巴巴”地命令道。 “是。”安藤说完,风一般跑开了。 “……”其实,大叔您已经忘了您曾经虐待小动物的事儿了吧。度安看着回过头,一脸温柔对着自己笑的大叔,想道。 第十五章:建木果 青色的微光在东方的天空弥漫开来,晨雾如白纱般罩在谷内,在靠近树的地方染得淡青,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染得浅紫,顷刻,万道金光洒向大地,那轻纱又薄了些。 茂密的藤花丛上沾了许多露珠,衬得原本就可爱的浅紫色小花越发娇嫩。忽的,花丛被人扯着摇般动了起来,抖落一地的露水。一小撮与旁边无差别的藤花冒了出来,接着,一颗圆圆的小脑袋钻了出来。黑豆子般的小眼睛警惕地扫射了一边外面,双手一撑,就轻轻松松地出来了。 出来后,又一颗小脑袋迫不及待地探了出来,短短的小手扒着藤花苗,使劲地想要爬出来,无奈人小力气弱,半天都出不来。 在旁抱着胳膊的,露出“受不了你”的表情,拉着后者的手,猛一用力,后者就如同一棵小白萝卜般被拔了出来。 这两只小东西,正是上次捡到了建木果的那两只肉芝小人,只是,和上次相比,它们都大了一圈,尤其是大肉芝人。 坐在藤花苗上直喘气的小肉芝人,偷偷地将目光瞥向大肉芝人,确切地说,是大肉芝人的头顶——没错,那里有着它最爱吃藤花,而且现在这种颜色还正好是它最爱的口味。唔,好想咬一口啊。 相处多日,大肉芝人也算是了解了它的思维方式——它的世界就是由吃的构成的! 看见小肉芝人对着自己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大肉芝人很是火大地哼了一声。真是的,自从吃了那颗建树果,自己不但体型大了许多,头上居然还长出了藤花!好嘛,最初只是有一小棵而已,可自己当时急坏了,害怕得立马就把它拽了下来,可头上马上又长了两棵,自己又拽掉,结果长了四棵。一旁快要被吓坏了的小人,看到自己之前老在拽,也上来帮忙,一下子拽掉了那四棵,然后头上就长了八棵……欲哭无泪的大肉芝人很庆幸,幸好当时自己还制止住了要继续拔藤花的小跟班,不然,现在就不只是八棵花的事了…… 天生一副呆子样的小跟班,还很专注地望着大佬头上的“点缀”,心里羡慕得很,要是自己也有多好啊,那就能也变得那么好看了,而且饿了还可以摘下来吃呢,多方便啊! “就是这里了。”天空中传来一声庄重有力的男子声。 大肉芝人脸色大变,拉着小人就发动了自己刚学会的遁地术。 片刻,空中下来了一帮人。只见为首那人,身穿一领蓝缎长袍,系着条深蓝腰带,那衣襟、袖口都压镶着两寸多宽的银线锦边。而其余六人,却是一身素白长衫,可有见识的人见着,也定会羡艳地指出,那衣服料子正是天蚕族除龙族并不外传的玉蚕丝。 “青风,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回大管家,一切就绪。”六人中二十五六岁年纪的一人走出,手捧一个乌黑古朴的精致小盒,呈至前者跟前。 被称大管家的,正是那神界大名鼎鼎的许祝。 许祝点点头,吩咐道:“此次,摘取神主宴请贵客时所用建木果,你们切不可大意。建木果之珍贵,你们肯定已经晓得了,不用我多说。摘取果子时,口中含住这几颗丹药,待丹药耗尽时,要立刻下来。否则,到时误了事情,你我可都得受罚。” 凡是年代越久远的神树,积淀的神力越强,它们会把那些想要掠夺自己果实的外来者拒之在外。就像这棵三界中最古老的建木一样,没人知道它存活在这世上多久了,但它的神力之强却让几乎整个神界的人都对它的果实望而却步——唯独寥寥几人除外,但这几人的神力之高、地位之尊,没必要也没人敢请求他们去摘对他们来说的“区区果腹之物”。 所以,其他人要想摘取建木果,就得口含这种由建木果提炼而成的丹药。可这一颗丹药,得由五至六个建木果为原料,除了财大气粗的龙族,神界也没有别的家族能耗得起了,再说了,如今唯一练得出这种丹药之人,也正是龙族之人。 “属下谨记!”六人脸上皆露出慎重之色 “摘取时,尽量挑选些品相好的成熟果子,不熟的就不要摘了,太生的口感不好且蕴含的灵力稀薄,可是会薄了我龙族的面子。去吧。”说完这些,许祝目光上移,再往上,就被云层阻隔了。 “是。”语末,六人各自从盒中取出黄色丹药,放入嘴中,化作一道道白光,消失了。 其实,这次让青风等六人来摘建木果,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本来,筹备神主诞辰所用之物,是不用自己出马的,但单单采摘建木果这件事,实在是比较特殊。建木果中蕴含的灵力浑厚,是修炼之人的大补之物,更别说用建木果提炼而成的灵丹了。因此,采摘建木果的特殊条件,也让本来就有机会私藏果子而获利的差事成了名副其实的“美差”——毕竟,融化在口中的丹药,总不能再吐出来吧。所以,自己带来神主大人亲自选拔出来的亲信小队,既因为他们对神主绝对忠诚,不可能私吞果实,也是想将这灵丹变相地送给他们,希望他们能更好地服侍神主。 许祝的眼神没有聚焦地投向远方,卸下平时的大管家架势,思绪纷纷扬扬地飘得老远。 自己曾是一个不妖不人的怪物,父亲是龙族的一个护卫级的成员,母亲是父亲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在人界救下的富家小姐,也不知怎的,两人走到了一起。母亲毕竟是个凡人,即使吃下了父亲苦苦求得的灵丹,也不过延长了她几十年的性命。 母亲死后,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精神恍惚,时时念叨着母亲的名字。终于,有一天,趁自己在睡梦中,父亲将自己的龙丹强行摄出,喂给了自己,就留他一人在这世上了。 原本不受祝福的结合,让他们这个家庭饱受冷眼,而在双亲都不在后,孤零零的自己就更受欺辱了,神界的小孩会尝试着用这种新学的法术追着自己打,自己打不过也不敢打回去,只能逃,一直逃,躲进深林里去了他们才罢休。 被打得鼻青眼肿的自己,无力地摊在地上,饿了渴了都只能舔舔旁边叶子上滴落的露水。静静的山林里回荡起压抑着呜咽声,泪水像喷涌的泉水般难以抑制,自己想不通,为什么老天要那样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那些人要那样对待自己……自己因为不人不妖的体质,长年体弱多病,身体发育得比普通的神界孩子要缓得多,几十年过去了,却依然是个半大的孩子。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就在自己以为自己一生的眼泪都快流光时,有什么东西在碰着自己的脸,轻轻的,柔柔的。自己睁开眼,便看到一个缩小版的小人,将它身后的一颗大果子抱到自己脸旁,边“叽、叽”地叫了半天。又累又饿的自己狼吞虎咽地吃完果子,便昏睡过去了,连句“多谢”都忘了说,醒来后,除了身边一大堆的果子,那个小人早就没了踪迹…… 直到自己被上代神主带回龙族,自己慢慢学习了很多东西,才知道,那个小人叫肉芝小人,很容易被抓去炼丹的一种小妖。可后来,自己答应上代神主要好好帮助新神主管理好龙族后,自己就再也没机会去找那只帮过自己的肉芝小人了,就算去找,也找不到了吧。 叹了口气,许祝收回远眺的目光,心头有种莫名的感伤。 “叽——” 许祝一下子回过头,为着那一声熟悉的叫声。可除了满地即将变绿的藤花,什么也没有。 是自己幻听了?许祝眉头微皱,目光却被一撮独自晃动的藤花吸引住了。有蹊跷! 许祝起身,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第十六章:美人 安藤上树摘果子去了。自从自己变成人之后,自己的待遇噌噌地上了好多个台阶,起码,大叔不会再逼着自己爬上那么恐怖的高度去劳作了,再说,以自己如今这种体型,要爪子没爪子,要体力没体力的,也不可能完成任务的。 可度安还是有点不适应——尤其是大叔的转变,那真是,脱、胎、换、骨。以前,无良的大叔虽然闲来无事喜欢逗逗他,虐虐他,但自己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也就慢慢习惯了。然而,如今,他就像一个老来得子的小老头,整天对自己嘘寒问暖,连自己要吃果子时,他都要把果子全咬一口,再挑出最甜的给自己吃……每次手里拿着被咬了一口的果子,度安都有一种“大叔的万千宠爱都集于我一身”的感觉,只是,度安欲哭无泪,那是错爱好吗,请收回一点好吗?自己实在不想连嘘嘘都要在他饶有兴趣的目光下进行啊! 相对于大叔,安藤对自己的态度是比较“平淡”的了,也就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要检查半天而已,也就为了自己娇嫩的小喉咙不让自己吃烤鱼了而已……说到安藤,对了,他已经上去好久了,怎么还不见他下来? 度安睨一眼地上积成一小堆的黑果子,仰起头,往树的顶端看去,但最多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云烟缭绕在树干周围。 大叔也蹙着眉,略带疑惑地望着上头。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往下扔果子了,人也没下来,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破风声从空中传来,一个绿色的身影扯着一根不断变长的藤蔓直线滑落着,在靠近地面时,减速收势,最后,轻轻松松地安全着地了——正是刚学会驭藤术的安藤。至于那一声墨绿的长衫,是一家之主的大叔要求他穿上的,说什么要跟他的发色、气质相配。可度安觉得,那纯粹是大叔无聊的恶趣味,明明安藤人好看穿什么都帅气。更可恶的是,大叔后来居然给自己换上了一身粉红的娃娃装,连靴子都是粉红色!这不是恶趣味是什么?! 差点“一哭二闹三上吊”粉红娃娃度安,最终敌不过大叔“偷偷给烤鱼吃”的巨大诱惑,妥协了……至于后来吃到一半,被安藤发现,没收了剩下的一半烤鱼,以及被他看管得更严,连小潭都不能靠近,那都是后话了。 正在神游着的度安,瞥见头顶的空中又出现一块绿影在迅速下坠,吓得手直哆嗦地指着上面,“啊——”。下一秒,度安就觉得自己猛地被一股力量带走了。 安藤脸色微变,手中迅速结了个手印,往空中一指,数根两指粗的藤蔓结成的网往上飞去。 那不断下坠着的绿色影子,落在藤蔓上了,在藤网的缓冲下,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安藤青着脸,小心控制着藤网着地。 在大叔怀中惊魂未定的度安,这才发现,原来刚才掉下来的不是树枝,而是一个人。 那人一身宽大的绿袍,绿袍上绣着华美精致的复杂花纹,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胸前,尖细的下巴,淡粉色的薄唇,高挺的鼻,眼如秋水,眉如墨画——真是一个绝美的美人!大叔和度安都不由在心里暗暗称赞。 只是那美人保持着落地时的姿势,坐在地上,宽大的袍子铺了一地,衣领稍有松散,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几欲透明。已经过了好一刻,安藤没有做其他动作,而美人也一动不动,只是拿着那双能滴出水来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前者。 度安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拉了大叔一下。大叔低头瞧了度安一眼,看到后者对着安藤使眼色,心中暗自觉得好笑,这小家伙,真是人小鬼大。 大叔放下度安,走了过去,扶起地上的美人,并且很是绅士地询问对方:“姑娘,你没事吧?” 美人有些戒备地看着大叔,身子往安藤旁边移了移。 一脸受伤的大叔,黑着脸问安藤:“这是怎么回事?” 安藤皱眉,说道:“我不知道。我想爬高点,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果子,结果就看到这个人在上面睡觉,醒来后,她就一直跟着我了。” 躲在安藤后方的美人像是有些怕生,眼皮一直半低着。看得大叔和度安心里不忍。 大叔语气放缓了些,“姑娘,你——” “她不会说话。”安藤有意无意地往旁边移了移,似乎并不想跟她靠太近。从自己将她惊醒后,她就一直盯着自己看,自己跟她说了很多遍别再跟着了,她还是默默地跟着自己,自己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自己没办法在她灼灼的目光下继续摘果子,只好跟她说自己要回去了,不要再跟来了,结果自己跳下来后,她居然毫无防护措施地也跳了下来! 大叔和度安眼里的怜悯之心更甚,看向安藤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责备。真是的,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再说了,你要是没对人家做了什么,她怎么可能一直跟着你? 安藤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身上散出一阵微弱的绿光。 大叔和度安俩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蹲下,低头,你一颗我一颗地数着地上的黑果子……只是谁也没看见,安藤身后的美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微微绿光中的安藤,眸子中似乎有着什么在闪动…… …… 近日,神界打破了平时的清净。神界最尊贵的家族莫过于龙族,龙族中最尊贵之人莫过于龙族现任神主。除去与神界、妖族互不相往来人界,龙族神主的威名,早在其上任的短短几十年内就被广而告知了。如今,神界之人中稍有名望的,整日闲游在神龙谷外围,遇人便问:“可曾打听得那应邀之人的名单?”虽然明知龙族此次宴请之人,必定是那至尊至贵之人,自家自然是没希望的,可这位于名单之列之人,说明已经是受到龙族认可了的,打听到手后,回去散播一番,吹嘘一下也是好的。说不定,自己“一不小心”,巴结上了那名单上之人,被吸纳进他们家族,日后也定能有个不错的前途。 神龙谷位于神界最中心的地带,灵气充裕得足以让所有的修炼之人眼红,但千万年来,并没有人敢硬闯进谷内。暂且不说那天堑般的结界,光是外围巡逻的龙族护卫队,实力就足以震慑所有不请自来的“观光客”。而神龙谷周围,灵力浓郁程度虽大不如神龙谷内,却也是比神界其它地方要好几倍,但这些地方都已经被几大家族占领了,其中最强的莫过于凤凰家族。 众所周知,凤凰家族有着奇特的传承:每一代家主,都是双子。所谓双子,就是指凤主和凰主,一阳一阴。每至一定年份,凤、凰经过涅盘,产生新一代的凤主和凰主。可最神奇的是,每次涅盘后新生的凤、凰,神力都会比前一代要强!这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估计只有凤凰家族最核心的成员才会知晓谜底吧。 神龙谷的一方结界像一道被石子投入水中的波纹,向周围散开出去,一个二十出头的俊逸青年走了出来,接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紧随其后。 不远处的几个散仙停止了交谈,眼光都转向了两人。那少年眼神四处打量,很是好奇的样子,结果被那稍长的年轻人一拍脑袋,“别看了,该办正事了。”少年吐了吐舌头。然后,两人就化作两道白光消失了。 剩下几人愣住片刻,其中一人说道:“不愧是神龙谷出来的!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修为。” “要是我等能在那谷中修炼百年,说不定出来后也能开山立门户了。”另一位半是嫉妒半是感慨地道。 另一人,望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缓缓道:“看他们去的方向,难道,是——” 余下的话,几人心中皆已明了,眼中的羡慕之意更浓。南方大族,唯凤凰尔。 第十七章:美人身世 混沌之中,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这是哪里?我是谁?我——是什么?仿佛在无边的时间流逝中,这些问题总是在翻来覆去地被思索。 缇萦。 脑海中,曾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即将离去,一个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只短短两字:“缇萦。” 一种强烈的想要冲脱束缚、奔扑过去的冲动,但那身影却渐渐在视线中模糊,消失。 从此,我便叫缇萦。 …… 这是哑巴美人到来的第三天了,安藤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脸色。大叔和度安既对他们的关系感到莫名其妙,又不敢过去触安藤的霉头,更不想再两人中间当电灯泡,于是都不约而同地离安藤远点。 瞅瞅不远处修炼中的安藤及其旁边好奇地观察着对方的大美人,大叔收回伸长的脖子,将身子躲在一棵树后面,一脸正经地教育着度安说:“安安,你记住了,以后不能随便看女孩子不穿衣服的样子。” 度安下巴掉了,瞪大眼睛,“啊?” “你看你安藤哥哥,”大叔又往安藤方向睨了一眼,“就是因为不小心看到了那个人没穿好衣服的样子,才会被她跟上。”大叔竖起一根手指,一字一句地道:“因为啊,她要安藤,对、她、负、责!” 度安疑惑地抬着头,“大叔,为什么你会知道?”经过几天的适应,度安总算能说一口流利的话了,只是声音还是带着那种糯糯的童音。 大叔下巴一扬,很是得意地说:“当然是我推算出来的!” “……”度安突然很想拿起地上的树枝,去戳大叔因抬高下巴而对着自己的两个“孔子先生”,这是没见过皮这么厚的人。 安藤的周围出现了微弱的绿色荧光——那是他进入深层修炼的标志,那些绿色的光,正是周围的灵力汇聚而成。平时灵力飘散在天地间,因太涣散而看不见,如今汇聚压缩后而呈现出肉眼能见的光的形态了。 哑巴美人蹲在安藤身旁,伸出玉葱般的手,去抓那些绿光,而绿光碰到手后,像水流般分开了,他便又去抓别处的绿光,如此反复,玩得不亦乐乎。 度安真心觉得,那模样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在扑蝴蝶玩的猫,还是巨型的。 画面太和谐、美好了,以至于大叔和度安都看呆了半天。直到度安的肚子“咕——”的一声,打破了平静。 度安几欲刨个洞钻进去,这肚子叫得也太大声了,大叔的目光就算了,反正在他面前这种糗事多了去了,但是,那双扑闪扑闪充满好奇的眼睛看向自己时,自己真是想去撞墙啊!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咚!”绿光消失,安藤直直地往地上倒去,被一脸惊慌的哑巴美人接住。 “安藤!” “哥哥!” 大叔和度安大惊,飞快地奔过去。 度安担忧地抓着安藤的衣角,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满头的汗水,心像被许多小老鼠啃着一样。而美人大而亮的眸子,此刻则被掏空了般,怔怔地凝望着怀中之人。 大叔捏捏这摸摸那,一脸严肃状,绕到安藤背后,将他的身子扶起来,坐正,自己双臂伸直,两掌抵住安藤背后,闭上双眼。白色的荧光笼罩了安藤,越来越亮,越来越强,到最后,居然渐渐呈现出淡蓝色! 一刻钟后,“咳、咳”,安藤像是吐出一口浊气,捂着胸口,略带辛苦地喘着气。度安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瞥向大叔,哼哼,大叔还是有两刷子的。 “安藤,”大叔面带愠色,问道:“你可知道,修炼之人最忌讳什么?” 安藤的手还放在胸口位置,低垂着眼皮,不敢去看大叔的眼睛。 “我们修炼者最忌讳的就是一个‘燥’字”,大叔自言自语般说道,“修道之途,从来都是一脚一步,循序渐进而铺就的。奠基未实,何以更上一层楼?”说到这,看向安藤的目光凌厉了几分,“可你呢?哼,才学会了爬,就准备开始跑。这次只是岔了气,可再有下次,谁能保证不会走火入魔?前功尽弃不说,还会因此而毁了本灵,此生难以有所修为!” 度安从没见过大叔发过这么大的火,心里也被大叔的话吓到了,原来安藤刚才的处境竟如此危险! 安藤低头不语,只是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那丝愧疚之意。 似乎不明白事态,却异常在乎安藤的哑巴美人,从刚才开始,手就一直抓着安藤的衣袖,紧紧地,不放松片刻。 安藤尝试着扯了一下,根本扯不动。 安藤叹了口气,垂头懊悔地道:“蚌老,这次是我不对,让大家担心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大叔脸色稍缓,却还是假装责备他的样子:“知道悔改就好,以后修炼不可再强行冲关了。” “是。”安藤低眉,看向牢牢扯着自己衣袖的那双玉手,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觉的衣袖一轻,一回过神来,视线之中便多些东西——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捧着三颗表皮黑亮、内部晶莹剔透的果子。这是? 大叔惊叫一声,这难道是黑果子之中出现的异果! “异果?”安藤和度安都对这个新名词表示疑惑。 大叔有些兴奋,介绍道:“一般的神树结出的果子蕴含着一定的灵力,至于灵力的多少由神树的种类和年份而定;但有些神树,由于种种原因,可能结出一种异于一般灵果的果子,它蕴含的灵力可能不比灵果多多少,但它更纯粹。”大叔自说自语,眼睛发出幽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最重要的是,它蕴含着灵果所没有的一种东西——元力!能巩固本灵并有可能促进本灵进阶的元力!” 安藤和度安都惊呆了,原来这东西这么宝贵! 哑巴美人看到三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看,有些畏缩地退了两步,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大叔首先开口,问道:“姑娘,你这果子是从哪来的?” 美人茫然地望着大叔。 大叔不自然的轻咳了一下,换种说法又问了一遍,可对方依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莫非—— 大叔心下有所领悟,用手指了指果子,又往上指了指神树,然后看着她。 这次对方似乎终于明白了大叔的意思,微微点了点下颚。 大叔“果然如此”表情,轻叹口气。这人,估计出生至今,都是独自一人生活,所以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交流。或许,她并非哑巴,而是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怎么说话,导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说话这种本领。也但愿如此,日后还能补救过来。 度安不懂,为什么大叔知道了异果的来源后,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大叔突然对着哑巴美人微笑,指了指自己:“蚌老”,又指着安藤道:“安藤”,最后指着度安道:“安安”。 哑巴美人的眼神在三人之间移来移去,似乎在努力理解着大叔的意思。 大叔表现出少有的耐心,继续眯着眼,嘴角弯弯,手指依次点了点自己、安藤和度安,再报出名号。 哑巴美人依次看着三人,仿佛要把每个人的面孔都记到心里去。她的嘴几次张了张,却又合上了。 终于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下,哑巴美人指着自己,说出了相遇以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姑娘,是,缇萦……” 很久之后,度安他们才知道,大美人缇萦曾经以为他们口中的“姑娘”是一个名字…… 第十八章:异果 这几天,大叔化身为幼教劳模了。除了对度安进行他的“幼儿教育”,每天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拉着缇萦美人到处认东西。 安藤对此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兀自静坐养神。那天,三个异果原本是可以给他们一人一个的,但大叔说安藤正好伤了元气,得多让他补补,就把他的那份硬塞给了安藤。本来度安也是要把果子给安藤的,但他没有大叔的那种气势,逼迫不了安藤接受,再加上大叔也不同意,说是要给自己补补小身子。度安没办法,只好作罢,不过话说回来,那异果果真稀奇,连口感都比黑果子好多了,吃完后让人回味了好久呢。 “真的?!”大叔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激动地拉着缇萦的手,“你是说,树上还有很多异果?” 后者在大叔期待的目光下,点点头,却又有些扭捏地微微收回被大叔紧握的手,可惜,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怎么,树上长果子很奇怪么? 大叔强压下内心的狂喜,怕吓着对方似的,问:“有多少?” 缇萦低头想了想,半天才憋出话来:“有,多……上面,很多。” “很多……”大叔自语般呢喃着,随即,开心地咧开嘴,眯起他的桃花眼,虽然不知道“很多”到底有多少,但也说明数量并不在少数! “安藤!”大叔拉着缇萦过去,到安藤跟前时,将缇萦从背后推上前,“快,跟缇萦上树去看看,找找异果!” 听得这话,安藤一愣,看向缇萦。 缇萦低着头,两颊微微泛红,一句话也不说。 “还是告诉我异果的方位,我自己上去寻吧”,安藤商量着说,“两个人怎么上去?”安藤虽然慢慢熟悉了驭藤术,但也只限于独身上阵而已,带个人的话,实在施展不开。 大叔目光在安藤和缇萦俩身上来回,确实,带不了人上去,可缇萦不上去,这异果的位置就…… 似乎是明白了大叔和安藤的顾虑,缇萦不大好意思地走到安藤面前,眼中尽是犹豫之色,最后,终于做出某个重要的决定般,伸出两臂,环上了安藤的腰!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大叔和度安更是夸张,下巴都快收不回来了。这,这个,是赤裸裸的示爱么?! 还没等安藤反应过来,一阵柔和的绿光出现在缇萦身后,逐渐成型,最后竟凝成了一对巨大的蝴蝶翅膀来! 在大叔和度安震惊的目光下,缇萦“哗——”地张开翅膀,扑闪几下,便带着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的安藤,以飞快的速度沿着树干升上去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云层中,度安还是没能缓过神来,这,这真是太酷了!原来大家都不是人啊! 大叔明显也被吓到了,直叹道:“难怪这么美,原来是只蝶妖啊!”说完,又不正经地嘿嘿直笑:“安藤那小子有福了。” 坐在大叔脚边的度安,胳膊肘支在两腿上,两手托腮,心忖道:大叔的本体是蚌,安藤的应该是植物,自己呢,勉强是只兽,缇萦是只蝴蝶,呃,真是动植物兼有,水陆空俱全啊!想到这,度安自己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个世界真奇妙啊。 …… 许祝绷着脸,吩咐着手下的人做事,将龙族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他的表情却如乌云密布的阴天,好似随时都会劈下一道闪电,炸糊某个可怜鬼。 众人小心翼翼地请示完大管家后,都以最快的速度下去做事,丝毫不敢大意。 在离大殿老远的角落里,两个小厮模样的灰衣青年在窃窃私语,“大管家最近怎么了,整天都板着张脸,吓得我在他面前经过时大气都不敢喘。”“嘘,小声点。”其中一个警惕地张望了一下四周,才悄声道:“我看,八成又是咱们神主的事。”另一个接口道:“很有可能,反正这种状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嘿,想那么多干嘛,咱们干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事实上,正如那两个灰衣青年所说的那样,的确是因为神主的事,许祝才如此坐立不安。 神主虽性子孤傲,不愿亲自打理族中事务,可他天赋秉异,加之耽于修炼,却也颇让作为大管家的许祝欣慰。况且,就算神主平时不管事,可他也常年呆在圣池,自己实在要有无法做主的重大决策时,也可以请示一下。可如今呢?!诞辰将近,堂堂的神界主神,就这么留下一句:“我且出去游历一番”,然后就不见踪影了!且不说有那么多事等着去做,万一神主到时候没能赶回来怎么办!天哪,邀请函全都已经派出去了,这万一——自己真是不敢想象,到时龙族会丢多大的脸!如果真的发生这种状况,老神主要知道了,肯定会对自己失望透了。不,不行,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想到这,许祝脚步快了起来,往某个方向赶去。 …… “都明白了?”许祝庄重的脸色给人一种压迫感,尽显神界大管家的威严。 “明白了!”青风六人一脸慎重地答道。 许祝脸色稍缓,点点头:“你们是神主亲自挑出来的,以后将会成为我们龙族最强的守卫者。这份荣誉和信任,是神主赐予你们的,希望你们不要让龙族失望。” “绝不辱使命!”六人脸上都激动得有些发红,立誓般回道。 许祝总算松了口气般笑了,“去吧,最好分头行动。” “是。”六人化作几道白光,飞出大殿,引得谷内的人频频注目。 与此同时,安藤和缇萦终于从树上下来了。 大叔摇醒度安,兴高采烈地围了上去。度安揉揉眼,睡眼惺忪地走了过去,却被满眼的异果晃花了眼,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居然有这么多! 二三十个晶莹剔透的果子,被安藤的衣服兜着,墨绿色的底色衬得透亮的果子越发的可爱。 不只大叔和度安欣喜,连安藤都面带笑意,在旁的缇萦就像一个做了好事却不好意思接受夸奖的小孩。 大叔接过果子,嘴都快裂开了,连连称道:“你们两个辛苦了,辛苦了!” 安藤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次主要是缇萦的功劳,我都没做什么。” 大叔暧昧地看着他俩,呵呵直乐,“一样的,一样的。” 安藤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转移话题说:“对了!上面还有很多这种果子!” 果然,大叔一听到这句话,眼立马就直了:“你说什么,上面还有?!”天哪,这树到底生长了多少年啊,居然积累了这么多异果! 安藤有些得意的样子,“真的很多,都在树的最顶端!” 大叔兴奋得有些不知所措地走来走去,当初搬到这来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这下可要发了,哈哈…… 度安假装没看到笑得抽筋般的大叔,拿起果子,分别塞给缇萦和安藤一个,自己也挑出一颗个头不小的,啃哧啃哧地吃了起来,哇,好怀念的口感啊!一想到以后也能继续吃到这种果子,真是好幸福啊!度安边吃,便满足地眯着眼睛,过着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半天才发现大家已经开动起来的大叔,愤愤地看了三人一眼,颤抖着双手,像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般,捧起一颗饱满欲滴的果子,咬了一口,清甜润口的果汁溢满口腔,真是好享受啊! 在众人看不见的一处阴影中,吃得正香的四人,没有发现,有一双布满贪婪之色的眼睛,注视他们已久…… 第十九章:影族 在离地面千丈的地底,熔浆在交错纵横的沟壑中缓缓流淌,不仅给偌大的底下宫殿提供了热量,还为这片从不见天日的黑暗之地提供了微弱的照明。虽然光线有限,然而,这对常年生活在地底的一类生物来说,已经是最好不过尊贵之地了,在其他熔浆照不到的地方,阴冷潮湿,是最下等的巢居之地。而这有着熔浆的大殿的主人,正是这片区域的影族统领那喀。 影族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族类,他们神出鬼没,很少人会见到他们,而遇到他们的,却也难以有机会告诉别人了。他们凶残嗜血,为了争夺食物和提高自身修为,有时残忍得连同类都能眼睛不眨一下地杀害,甚至把他们的躯体蚕食掉——因为对他们来说,同类的能量可以被转化成自己的。 大概在一万年前,影族并非深居地底,他们曾和陆地上的大多数生物一样,沐浴在日月星辰的光辉下,有自己的家园和其他交好的家族。但后来,三界发生了一次大变动,影族站在了神族为代表的三界同盟的对立面,在那次变动中失败后,影族被击溃得四分五裂,余下的残余势力便四处逃窜,苟且偷生。 如今一万年过去了,影族为适应地底的特殊环境,生理上也发生了不少变动:在黑暗中,眼白部分会变红,遇光则恢复正常;耳朵变得又长又细,听力异常灵敏;手上的指甲在战斗时会变长,坚不可摧,像一根根锋利无比的刀刃。这些进化是自然给予的恩赐,但同时,他们在陆地上的视力却退化了,首先,族中法力低微的影族无法见光,否则双目尽毁,难以挽回;其次,就算修为高点的影族,如统领那喀这个层次的,在光线太强,如每天正午时,也无法外出,虽然不至于双目受损,但那种如被火焰焚烧般的刺痛感,他们是万万不想尝试的。 就这样,如蝼蚁般存活下来的影族,在极端险恶的条件下,逐渐在地底深处缔造了他们的王国。影族虽个个残暴凶狠,内部矛盾不断,但他们也因此更懂得弱肉强食、强者为王的道理,越是强大的影族,越是受到敬重,而他们共同的王——影尊,是地底世界最强的,也是地位最尊贵之人,上古影族的直系后裔。 那喀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殿内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竖起右边那只完好的耳朵仔细着动静。 站在堂下的阿什低着头,恭敬地静候在那,虽然无法看到统领的表情,可从地上被拉得老长的影子的位置的不断变动来看,足以知晓他心中的焦虑。 阿什低了低眉,自己虽说是统领的左右手,可实际上,在统领心中,自己也不过是条懂得看家的狗而已,要是哪天惹得这位大人不高兴,也会落得被吞噬掉的下场。前任右使是个修为几乎能与大统领媲美的强者,却因处处受统领压制,终于联合前任左使揭竿反抗。可最终,以两人的性命换来的,只不过是统领的一只左耳罢了。反观统领,吞掉两位强者后,法力大增,并以此震慑了这一片地域的影族,此后,再也没人敢冒犯他的尊严。可是这样还不够,自从那件事后,统领的疑心病就越发的重了,他将自己和阿丹提拔为左右使后,就时时留意着自己和阿丹,生怕自己两人走得太近,从而再次引发上次那样的动乱来。 阿什幽幽地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和阿丹从小一起长大,是历经患难的好兄弟,他救过自己几次,自己也救过他,就因为统领的提防,两人不得不变得疏远。这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无奈之举——为了彼此的性命而已。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但在耳聪的阿什听来,是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的,尤其脚步声的主人还是以前同自己朝夕相处之人。阿什的手在衣袖里握了握,手心微微出汗,强压着自己想要抬起、向外望去的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近到只有一只耳朵的那喀也听到了。那喀猛地将目光投向门口,满脸期待之色,快步走了下来。 一个棱角分明的俊秀男子走了进来,见到那喀后,先是行了个礼:“见过统领。” 那喀难得和蔼地摆摆手,“起来吧,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少主呢?”说完往他身后望了望,没看到想见的人,随即脸色有些不好看。 “回统领的话,少主他,明天就来。”阿丹回着话,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颇有些不自然,低着头,眼睛正好瞥见统领身后那人的靴子,耳朵微微发红起来。 阿什趁那喀看不到自己的空隙,赶紧抬头望了阿丹一眼,却正好瞧见对方不对劲的神情。低下头后,心里暗自揣测着对方的心态,可半天都找不着头绪。 “那好吧,明天就明天。”就让那几只小妖享受完这个夜晚,等到明天请得少主出手,哼哼,那些果子还不手到擒来。那喀独自打着自己的算盘,阴鸷的表情看得对面的阿丹瞬间恢复了平时谨慎冷酷的样子。 “好了,明日阿什你守在殿内,阿丹,你随我去就行了。” “是。”两人低头答应道。 …… 两个时辰前。 宽敞的大殿内,数百根三尺宽的大红绸子从顶部垂至地面,殿堂最里的那扇墙,正是由原本的岩壁构成,橘黄色的熔浆,沿着人为开凿后的纹路缓缓流动。层层红绸透着朦胧的红光,不时有女子娇笑和男子的喘息传出,给整个大殿营造出一种暧昧至淫靡的氛围。 大红的床上,一个身材火热的女子,身上衣衫未着,只披着一层红纱。那纱极透,浑圆的玉峰,曼妙纤细的小蛮腰,轮廓一览无余,却偏偏被那碍眼的纱遮得若隐若现,再加上女子勾魂慑魄的狐媚眸子,只要是男人都难以把持得住。 而另一个同样赤!裸着的少年,年纪十七八,细长的凤眼含春带水,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披散在如冰似雪的肌肤上,越发地妩媚动人。 中间一个衣衫半褪的男子,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依稀可以看出那结实却不夸张的胸肌。男子的五官堪称完美,像是出自最顶级大师手下的雕像,线条坚定、分明,被雕刻得立体且细腻,再加之全身上下散发出的迷人魅力,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异常性感却又不乏优雅。此时,这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嘴角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笑。看来,这个尤尹统领,在自己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啊,竟舍得把这么两个尤物让给自己。 似是被男子捉摸不透的笑意惹得难耐,那妖艳女子的芊芊玉手抚上对方的胸膛,轻微的热气吹弄着男子的脖子,竟主动上前挑!逗起来…… 而旁边的少年,双膝跪着,尚未长大成型的身形有着少年特有的孱弱。此时,他正低头为男子宽衣,动作轻柔且熟练。柔顺的长发随着身体的动作微微拂动,衬得白嫩泛红的锁骨更是诱人。 不知道少年不小心碰到了哪里,男子的气息变得粗!重起来,一把拉过早已双颊飞霞的少年,推倒在床…… 故意和那喀统领暗暗较劲的尤统领,为了为难传话的阿丹,故意让他在门口守着,说是要等到少主同意了才能进去,这一等,就是好长一段时间了……虽然他低着头,门也关着,可里边的声音却时刻在耳中放大,听得他有些发热…… 第二十章:变故 唔,度安伸了个懒腰,全身舒畅。睁开眼,三张放大N倍的俊脸映入眼帘,度安一个骨碌,本能地后退了两步。欸?好像哪里不对劲了,手怎么感觉变短了?哇靠,那翘起来的不是久违了的尾巴么?!度安赶紧打量起自己的身子来,居,居然又变回畜生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度安的脑子正处于当机状态,连大叔的魔爪什么时候伸过来的都不知道,等到他反应过来时,看着三双眼睛都望着自己头上,很是好奇的样子。度安疑惑地伸出爪子摸摸头顶,呃?这是什么,硬硬的。啊!自己头上什么时候砸出这么高的两个包了?! 大叔淡定地变出一个背面有纹饰的带柄小铜镜,对着度安。 平滑的镜面上,一颗憨态可掬的小脑袋上顶着两根枝桠状的东西。度安一脸震惊地望着那两根东西,那是什么,不,不会是传说中的角吧?!话说,蜥蜴这种东西长角吗?!努力回想着自己以前看的动物世界,好像是有种角蜥蜴吧。 看着好奇心旺盛的缇萦,伸出手指,一会儿轻轻地戳戳度安的肚皮,一会儿又拉拉他的尾巴,安藤有些担心,头转向大叔,问道:“安安这样,没事吧?” 大叔收回镜子后,手指捏捏度安头上的小东西,一脸轻松的说:“放心啦,估计是果子吃多了,灵力太足,促使他早些进化而已。”看这样子,小家伙很快就能长大啦! 安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问了:“大叔,安安的本体到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也跟着度安喊蚌老为大叔了,因为度安纠正过他“X老”是称呼老头子,谁晓得以前大叔为什么非要自己叫他“蚌老”呢。 大叔脸色微敛,斟酌着言辞,“我也不大确定,或许,是龙族——可龙族的地位那么尊贵,繁衍能力又极弱,子嗣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一般不可能有龙蛋流落在外吧。”言末,又仔细瞅了瞅度安,呃,这体型比以前大多了啊。 度安无精打采的样子,倒是旁边的缇萦异常兴奋,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度安头往东,他就起身跑到东面蹲下,头往西,就跑到对面蹲着。 阴影处,凌锋眯起原本就极狭长的眼,嘴里发出清冷的声音:“就是这?” 身后的那喀躬着身子弧度越发明显,赶紧恭敬地回道:“是,少主,就是这里!” 妖孽般的男子嘴角一撇,不过是几只小妖,除去一只修为稍高的,其他的几乎可以忽略,只是中间那只——是只小龙?呵,有意思。 “等会我出手干掉那个白衣服的,其余的你们搞定,可那只小的,给我活捉了。”冷酷的声音一出,那喀忙点头称是,身后的阿丹也躬身表示听从。少主不愧是影尊最宠爱的儿子,言行威势都有着以冷血着称的影尊的影子。 “那就开始吧。”说罢,人已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震惊于少主发动秘语速度之快的那喀和阿丹也忙念出谜语,变为两道黑影。了解影族的人一定知道,影族最擅长的,是毫无预知的偷袭。 正在打趣度安的大叔突然脸色一白,一股寒意从背后生起,他立刻唤出自己的本命宝器之一——宝盖。霎时,红光与白光交接,发出“锵!”的一声巨响,大叔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十米才停住,脸色煞白,双唇紧抿,强忍着痛苦的样子。大叔低眉,看到宝盖上细小的裂缝,心中震惊:太强了!且不说自己的宝器融合过别的力量,防御能力比原来增强了不只十倍,那人可是单单一招就险些破了自己的宝盖! 与此同时,安藤和缇萦也受到了袭击。一个怪物般的彪形大汉一拳将安藤击飞,缇萦则是背后受了一个青年的一重击。即使天赋都不错,可安藤等人毕竟修炼得太迟,修为是万万不敌对方的,再加上对方用的是偷袭之术,两人都被重创了,嘴角早已溢出猩红的血来了。 被这种场面吓呆了的度安,瞳孔放大,嘴张大着,完全不知所措。但当他看见一个妖孽般的男子手持一把如涂满鲜血般的利剑向大叔时,脑子一空,以一种平时根本不可能有的速度扑了过去,一口咬住男子的虎口,将锋利的小犬牙刺入皮肉,顿时,一股血腥味充斥的整个口腔,只冲向度安的脑子,度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只知道,绝不能松口! 凌锋深深地皱起眉,厌恶甩着手上的爬虫。龙族果然是种令人讨厌的种族!等收拾完这摊子,自己很快就会让它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随着对方动作的加大,度安的晕眩感愈发强烈,不行,死也要坚持住,不然大叔就有生命危险了! 凌锋眯起眼,一种危险的气息散发开去。他左手两指并拢,片刻后,细碎的小闪电在指尖凝结,当一个鹌鹑蛋大小的小雷球形成后,手指往度安脖子后面一送。 度安只觉的全身触电般颤栗了起来,接着眼前就黑了…… …… 度安睁着眼,可他什么也看不到,黑,真的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恐惧像开闸后奔腾而出的水流般,淹没了度安,如同这周遭的黑暗般随影而至,不,这地方根本连影子都看不见! 努力地感受着自己的感官所在,度安尽量将自己抱成一团,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仿佛害怕这无差别的黑暗中随时会冲出什么鬼怪来。 在无尽的黑暗中,度安根本没有时间概念,在这种状况下,一分钟都漫长得像一年,更重要的是,他肚子饿了。也不知道大叔他们逃脱了没,看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他们应该没事吧?话说回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会,他们为什么把自己抓到这里来?难道,是用来威胁大叔他们的?!不过,要真是这样,自己也倒放心些,这样至少能确定他们安全了。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什原本是躲在石窗后窥探的,可到后来,干脆站在窗前光明正大地打量着里面的那只小东西了,因为他发现,对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就像阿丹以前跟自己说的那样,那些非影族的族类,到了地底,就跟瞎了一样。 小瞎子度安,抱腿的前爪收了回来,改成捂着肚子,可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咕——”的一声,在空荡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响亮。度安的脸不自觉地热了起来,虽然知道没人看着自己,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挪挪位子,以掩盖自己那莫名的心虚。 阿什好笑地看着那小东西窘迫的样子,其实,龙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嘛,甚至,还很可爱? 度安轻轻地叹了口气,难道自己莫名其妙地从上辈子窜到了这个奇怪的世界后,又要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活活饿死么? 觉得尾巴碰到了什么东西,度安整个人吓得跳了起来,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这倒是让阿什吃了一闷棍,自己收罗半天,总算找到些自己预计着对方能吃的东西来,还好心好意地用法术放在他周围,他不感激就算了,至于这么小心么?呃,好吧,或许他根本没想到还有个人在这吧。那,自己是不是该提醒他一下?虽然不知道少主带它回来是什么意思,但要是把他饿死了,自己和阿丹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第二十一章:被捕 宽大的朱红锦袍铺满了各色宝石镶嵌着的椅子,背后的熔岩依旧无声无息地缓慢流淌着,橘红色的柔光洒在男子的侧脸上,中和了他过分苍白的脸色,较之常人狭长得多的眼微眯起,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时不时地抚摸着右手虎口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是龙族的原因,原本凭自己的身体早就能愈合的伤口,如今竟完全没有缝合的迹象!看来,自己可得想好法子好好“招待”它才是…… 堂下的那喀和阿丹都低着头,等候着吩咐,或者说,是责罚。没想到,那只绿衣的小妖后来竟撒出大片让人口鼻难受得不行的粉状物,最后,还是让他们逃到树上去了——那神树,一向是影族的禁地,要不然,上面的果子早就被食物严重匮乏的影族抢掠一空了,因为灵果对于影族来说,同样是非常难得的补品。 原本还对那些异果垂涎不已的那喀,此时心中极度不安,且不说让小妖们逃上树后,那些果子可能没多久就该被吃光了,单是害得少主受了伤这件事,就够自己心里头打鼓的了。真是,那只该死的小爬虫! “那喀统领。”堂上冷清的声音传入正在咬牙切齿的那喀耳中,后者忙躬身往前走了两步,调整好心态:“少主有何吩咐?” 凌锋左手拇指和中指轻揉着两边的太阳穴,手挡住了眼神,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开口道:“把那只小东西带上来吧。” 那喀一愣,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是,少主。”说着,边向身后的阿丹使了个眼色,后者接到指示后,点点头,退下了。那喀脸色微松,不留痕迹地擦擦额上的冷汗,还好,少主没有怪罪的意思,哼,最好狠狠地折磨死这只小爬虫,这样少主的气也该消了,自己也就更放心些。 在下面打着小算盘的那喀没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了堂上那位的眼中。凌锋斜着眼神,一丝寒意在深潭般的眸子里闪过,把自己当剑使的下贱奴隶,还真当自己是傻的不成? “少主。”阿丹将手中玄铁制成的笼子放在地上,同时单膝跪下,低头请示状。 笼里的度安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周围。 堂上传来一声冷哼,把度安惊了个醒,他仰起头,向着光亮之处望去,入眼的是壮阔的熔浆岩壁,同时视线很快就被一个红色身影给吸引住了。那,那是——那个恶魔! 度安畏惧地“嗷”了一声,身子迅速往后退去,最后退无可退了,整个背都紧贴着笼壁。可恶,要是以前的自己,那体型肯定能从这笼子的空隙中钻出去的!天哪,那个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自己还咬了他,肯定要不得好死了!度安整个身子都在抑制不住地发抖着,他仿佛已经闻到了自己被电焦了的味道,腿都软了。 “你们说,要怎么处置这爬虫?”依然是不带一丝感情的问话,只是眸子中多了点饶有兴趣的意味。 度安听得这话,瞥着那张妖孽的脸,腿抖得更厉害了。 那喀低头恨恨地瞅了度安一眼,眼中满是幸灾乐祸之意,“少主,龙族一向是我族的死对头,死在龙族手下的影族不计其数,我们绝不能轻饶了这爬虫!” 听得那喀愤愤的声讨声,凌锋微微挑眉,依旧不温不火地问道:“那依那喀统领之见?” 那喀像是早就想好了措辞,有些迫不及待地答道:“少主,我以前听说,龙族的肉,可是难得的美味,您看……” 一直低着头的阿丹,将脸隐藏在阴影中,也中眼中那份深深的厌恶隐藏起来。这个那喀统领,在这一片地域都是臭名昭着的,没错,他喜欢啃食活物,不管是偶尔从人间抢回来的少女,还是其他族类的小妖,甚至是影族中法力低微的孩童,这些都不能增强他的一丝丝修为,他仅仅是喜欢那种在恐惧中将对方撕咬吞噬的感觉。对于他这种变态的嗜血行为,阿丹和阿什都是深恶痛绝的,但他们没有能力,更没有胆子去阻止他,所以他们只好和大多数影族一样,保持缄默,独善其身。 “那么,”凌锋眼中多了丝莫名的情绪,“那喀统领的意思是,吃了他?” 这话一出,度安直接瘫坐在地上了,眼神都呆滞了,老天,他们说什么,要吃了自己?!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不对,他们本来就不是人! “属下只是提议,还请少主自己做主。”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眼睛眼睛不自觉地飘向了笼中,看那细皮嫩肉的样子,口感一定不一般,那可是龙肉啊,自己这辈子可没多少机会能吃上……那喀甚至已经在心中计划着龙肉大餐的吃法,想来想去,自己还是比较偏爱生吃——那种滑嫩的口感是自己最着迷的。 “这爬虫就几两肉,可不够那喀统领你塞牙缝的。”凌锋睨了正在咽口水的那喀一眼,半是挪揄半是讥讽地道。 那喀傻眼,煮熟的鸭子要飞了?!干咽了口水,那喀有些艰难地开口:“少主的意思是?” 修长的十指交叉着,凌锋危险地半眯着眼,嘴角挂着几分邪意的笑,“这小东西,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它。一下子把它弄死,未免太便宜它了。”说到这里,右手一抬,一抹红光从宽大的袖中飞出,射向笼中手软脚软、就快口吐白沫一命呜呼的度安。 度安只觉得颈上一凉,一个东西就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是,狗圈?!这是什么意思?!度安使劲地扯着那个东西,可那玩意扯不开就算了,它居然还会自己收紧!差点被勒死的度安感觉消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别想挣脱它,这可是用深渊的幽冥花藤做的,你最好听话点。”凌锋看着笼中停止了挣扎的爬虫,送上了“好心”的提醒,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尊贵的龙族屈当玩宠,听起来也不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凌锋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了。 但这在度安看来,那简直是世界末日来临的前兆啊!这个男人,这个妖孽,绝对惹不得的啊!现在自己只能欲哭无泪了,还能怎么办,惹都惹了,呜呜,大叔,你们什么时候能来救我…… “阿丹,”恶魔继续吩咐道,“把它带下去洗洗,记住,一定要洗干净了。” “是,少主。”阿丹领命拎着笼子走了。 空荡荡的殿堂里只剩下那浑身冒着凛冽气息的凌锋,和低着头无话可说的那喀。后者迫于前者的威势,不自然地请示道:“少主,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就……” “那喀统领,”高高在上的凌锋嘴角挂着笑意,“我还有事没说完呢,你何必这么急着走。” “请少主吩咐。”那喀额上又渗出几滴冷汗,躬身聆听状。 “我是想问问,那喀统领可忠于我父亲?” 那喀大惊失色,连忙双膝跪地,匍匐着身子,“属下绝对忠心于影尊,请少主明察!” “哦?”凌锋右手轻轻摆弄着鬓角的几缕发丝,“那我怎么听说,那喀统领曾私自拿走了族中的一块魔晶?”魔晶,影族最高层才有资格享用的东西,不仅是一种珍贵的魔石,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心中大惊,那喀恐惧到极点,“不,不,绝无此事!请少主明察!这一定是有人在造谣!少主千万别轻信!” “哼!”凌锋眼色更加凌厉,“还在狡辩,你身上分明带着魔晶炼化后的灵力波动!” 那喀的谎话被识破后,低着的脸顿时扭曲起来,既然这样,就别怪自己下手狠了。催动自己全身的功力,那喀化作一道幻影,猛地向堂上掠去,那势头,看来竟是要下杀手了! 凌锋冷哼一声:“不自量力!”右手抬起,红光大作,一股强大的吸力向着飞扑过来的那喀摄去。 那喀在离凌锋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被一大片红光笼罩着,动都动不了。红光开始流动,像一条条毒蛇,在吸食着他身上的灵力。那喀痛苦地尖叫着,恐惧和痛苦让他的脸扭曲得更厉害,这时,他才不住地大喊着:“少主饶命!” 可凌锋哪里会停手,看着那张丑陋的脸,越发觉得厌恶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就越发快起来了…… 第二十二章:幽冥果 整整两天过去了,阿丹还很难相信两天前所发生的那些是真的。那喀统领被杀了!是的,那天自己拎着被洗刷了三遍的小东西回到殿堂时,见到的便是地上那喀统领空荡荡的衣物,他的躯体早已灰飞烟灭了,而堂上的少主却依然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杀死一位统领,是再正常且容易不过的一件事。自己心中惊惧万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自己还是立即跪下,不敢暗自揣摩少主的意思。而自己的顺服,对少主来说,似乎很是受用,只听见少主道“那喀统领私自盗取族中魔晶,实乃大不敬之为,特诛杀之,以儆效尤。” 这还不算什么,让阿丹难以置信的是——少主的赏赐!幽冥果!竟然是有着“深渊之花”之称的幽冥藤的果子!众所周知,幽冥藤只有在影尊的“后花园”——神秘且危险至极的深渊才有,而幽冥果则是千年才出现一次,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正是最适合影族修炼的地底之力!幽冥果真可谓是影族中最珍贵的灵果了,但少主居然就这样给了自己,还是一次就给了两枚! 阿丹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大的了,可没想到,少主最后的那番话更让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他说:“待你打败五位统领后,到魔殿来找我。”——这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少主他准许自己跟随他了! 各种惊喜铺天盖地而来,将阿丹砸得晕乎乎的,整日踩在棉花上般,嘴角挂着的傻笑就没下去过。看不下去的阿什,拧着他的耳朵,开始训他:“你以为统领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了?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那喀统领的恐怖之处?再想想其他统领,有哪个实力比他低的?” 阿丹如梦初醒般,呆呆地看着阿什,是啊,论实力,那喀统领是处于周围统领下游的。要打败五位统领,那简直,比下深渊还难…… 阿什看着梦境破碎后的对方,心里略有些过意不去,咳、咳,不能一下子给他太大的打击,于是,又放软了语气,拉着他的袖子说:“呃,要打败五位统领,也不是不可能——你看,少主不是给了你两枚幽冥果吗?这说明他看出你有这份潜能,他也想助你一臂之力……” 阿丹从怀中变出两个黑玉制成的精致小盒,塞给阿什一个,自己小心翼翼地捧着剩下的一个。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盒盖,仿佛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动作轻柔地掰开一道小缝,眯着眼凑过去看,好像要是缝开太大了,果子的能量就要散失了似的,宝贝得不行。 阿什好笑又好气地看着他,抓起自己盒中的果子,趁他不注意,扒开他的嘴,塞了过去。可果子的个头毕竟不小,只能塞进三分之一进去。 阿丹眼睛瞪得老大,咬着颗果子,吃惊地望着对方,这,这,怎么把他的果子给自己了! 阿丹连忙把自己的盒子塞到阿什怀中,右手拿下口中的果子,急忙忙地对他说:“阿什,我们一人一颗的!” 阿什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微微摇头,“不,阿丹,你知道的,我的体质和天赋都远不如你,我就算吃了这幽冥果,修为也不见得有多大的进步。倒是你——你要变强,才能打败五位统领,才能跟随少主,才能实现你的愿望不是么?再说了,你变强了,不也是能更好地保护我么?”说到最后一句时,阿什的脸莫名地发热起来,这话说得,是不是太肉麻了?不过,话说得难为情了点,理却是没错的…… 阿丹苦着张脸,“可是……”万一,哪天我没能及时赶到你身边,你…… “好啦,快吃!别婆婆妈妈跟娘们似的!”阿什假装生气,“怒目”相加。 阿丹马上拿起果子,啃一口,看对方一眼,好像真怕对方不理自己了似的。中途,速度慢下来了,可被对方一瞪,立马作出狼吞虎咽状。 待阿丹消灭了两颗果子,阿什这才发自内心地笑了。 阿丹失神般看着绽放笑容的阿什,那个人浑身就像罩了一层光环般,在这地底的昏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似乎哪里觉得温温的——自己是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的他了。灼灼的目光,描着他眯得弯弯的眼,笔挺的鼻梁,还有那,薄薄的淡粉色双唇,那样好看的唇…… “唔——”阿什的声音传入耳中,阿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同时阿什清秀的脸已经放大无数倍在自己眼前。这,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在亲着阿什?!唔,不过感觉真不错,软软甜甜的——虽然已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可阿丹似乎并不打算就此停手了,反而加深了那个吻。欸,少主果然教坏人了…… 与此同时,发生在可怜虫度安身上的事,就不那么顺心顺意了,严格地说,是不顺度安的意。 度安觉得,一定是自己上上辈子造了太多的孽,所以老天才要这么折磨自己!又是在无尽的黑暗中,不同的是,上次是在角落里静静地挨饿,这次是被吊在后面疾行、吐得胃酸都出来了……哪怕日后,度安再回忆起这段苦难,他都会不自觉地干呕起来。 度安自然不晓得,自己一路上口吐白沫、翻白眼的惨态,都没逃过那位始作俑者的眼。如果度安能在黑暗中看见对方的话,他一定会被吓一跳,恶魔的眼睛眼白部分居然全变成妖异的血红色了!同时,他也会被对方“把快乐建筑在自己的痛苦之上”而产生的笑意、快意气得抓狂。不过,小“黑”瞎子是看不见这些的——也幸好他看不见。 度安不知道对方赶路的速度到底有多快,从自己吐出的酸水丝毫不沾自己的身来看,应该不慢就是了。呕,好恶心的说法!度安自己都被恶心到了。 赶路中的凌锋突然皱眉,这爬虫一路吐过来了,看来,以后自己有必要绕开此次经过的路了。真是,麻烦的家伙。 几欲昏死过去的度安,觉得周围光线突然变亮了,一下子睁开耷拉着的眼,啊啊啊!终于到了么?!终于可以停下来了么?! 其实,这些光是很微弱的,估摸着,也是从极远处熔浆传过来的微光,可在仿佛于黑暗中度过了一个世纪般的度安看来,那就是“希望的曙光”啊!在度安的认识中,在这种环境中,“有光”意味着“有岩浆”,“岩浆”意味着“尊贵之地”,所谓“尊贵之地”,也就是恶魔这种人呆的地盘了。所以,马上就是终点了! 度安好不容易提起些精神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可除了快速后退的潮湿岩壁,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慢慢地,度安才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停下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度安才知道,自己实在是低估了这个地方的空旷程度。 凌锋终于放缓了速度,沿途开始出现一些似人非人的生物,见到他后,都俯首行礼状。 随着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度安才发现,周围的景物已经大不一样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还有路旁生长着的荆棘般的黑色植物,角落里的蘑菇群,路上交谈、行走的人形生物……这俨然一个庞大的“黑”社会!度安心里震惊不已,同时为行人的纷纷注目感到有些窘迫。该死的,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放下来啊!被吊着可真丢人…… 像是听到了度安的心声般,对方终于把他放下来了。可原本缠着度安的鞭子刚松开,度安就觉得脖子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扯着向前走了。度安怒了,这恶魔,居然像遛狗一样牵着自己走! 于是,一个诡异的场景发生在了影族魔都中,风度翩翩的堂堂影族少主,在外游历回来后,在大街上溜着一只不识好歹的四脚虫,走过之处,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拖痕…… 第二十三章:魔宠 度安真觉得,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更疯狂。根据他们的言语和自己的推测,度安知道了这个错综复杂的黑暗世界是在地底,生活在这里的奇怪生物叫影族,他们有森严的等级制度及意识。 如今这个类似一个小国般的地底城市,就是影族最神圣的魔都——这里有最伟大的影尊大人,最繁华的交易街市,最有序的治安……他们自然是崇拜“神一般”的影尊大人的,影尊大人当初横扫地底,逐一收复各个地域的头头,统一了原本混乱不堪的影族势力,让他们不再因为食物和领地而自相残杀。 数千年来,影族在他的带领下休养生息,不管是队伍还是实力,都壮大了几番,缔造了如今这庞大的地底世界!不但如此,睿智的影尊大人还学习人界的做法,允许影族在魔都进行物品交易,方便大家各取所需,而不是豪取强夺。同时,为禁止影族在魔都内打斗,影尊还下令组织了都城巡逻队,以保证魔都的秩序井然进行。 种种原因,使魔都成了影族的圣地,但凡有实力的影族,无一不想削尖脑袋往魔都挤。但毕竟资源有限,除去影尊一脉以及那些最初跟随影尊打天下的手下及其后裔,剩下的便是实力顶尖并自愿追随影尊的高手中的高手了。 这些都是度安到了这后,从周围的只言片语中搜集到资料,当然,个中不乏他自己的加工加料。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史实,但度安明显发现了所谓“魔都”的与众不同:那难以望到尽头的熔浆壁!度安第一眼看到那种壮阔的景象时,被震撼得久久说不上话来,脑海里头不知怎么就窜入一个词:“半壁江山”。度安似乎多少明白了,当初“影尊大人”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作为魔都。 由于度安的特殊身份,他“有幸”入住了魔都中的圣殿——魔殿,也就是影尊大人的宫殿,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个顽劣的恶魔的家……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恶魔确实是个“王子”,还是个很富有的“王子”——老天,宫殿里镶嵌的各种金银及宝石要亮瞎眼了! 后来,度安才了解到,由于生活在地底,这些人界异常珍视的“宝物”,是最常见不过的了,影族都拿它来建造居室,让室内显得亮堂些,魔殿里的宝石不过是个头大点、色泽好点以及数量多点罢了…… “哥哥!你发誓,下次一定要带上我!”一个清亮的童音气呼呼在走廊中响起,度安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竖起耳朵来。 “好,好。小霄不要生气,哥哥给你看个好东西,好不好?”是那个恶魔的声音! “什么好东西?是上次哥哥带回来的那种葫芦么?”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度安确实听出声音里的迫切和期待了,脑子里莫名地出现一个咬着手指流口水的小孩。 度安听得恶魔“噗”的笑了一声,“是糖葫芦,不是葫芦。” “哎呀,差不多啦!”小孩狡辩的声音传来,“哥哥,这次你有没有多带点?”讨要糖果的语气,让度安心里头都有些柔软——上辈子院里的小孩们也常常会用小狗般的眼神望着自己,自己每次都抵挡不了,总是情愿自己省着点,给他们买点好吃的送过去…… “小霄,哥哥这次没去人界,所以带不回糖葫芦。但哥哥带回来一个好玩的东西,保证你没见过的东西。”真难想象,恶魔居然有哄孩子的温柔一面。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不详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好呀好呀!” 小孩兴奋的声音刚落下,宽敞的门就“吱”地被推开了。依旧风采非凡的恶魔,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进来了。度安两只前爪紧握着,警惕地盯着对方。 那个八九岁大小的小孩,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看见度安后,立马挣脱被牵着的小手,飞奔过来了。蹲在笼子前,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度安。咦?果真是没见过的东西诶! 度安看着对面那个恶魔缩小版的小男孩,伸出肉肉的小手,一根手指竖着,在他面前移来移去。度安真是一刻也不敢放松,屏息盯着对方看,怕他突然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来。 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小孩兴奋地回头对恶魔喊道:“看!哥哥,它的眼睛会跟着我动诶!” “……”度安无语,难不成,他以为自己是死的么? 恶魔嘴角弯弯,走近,蹲下身子,手轻轻地摸着男孩的小脑袋,眼里满是宠溺,“那哥哥把它送给小霄当魔宠要不要?”养魔宠是魔都近些年流行起来一项贵族活动,这也是影族“太平盛世”的标志之一。 “可以吗?”男孩的声音中带着七分惊喜三分不敢置信。 “当然可以。”恶魔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 度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兄弟二人,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当事人好不好,你们凭什么自行决定我当不当宠物这种事?!还有,那顶着张要腻死人的笑脸的人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么? 得到肯定答案的男孩兴致勃勃地围着笼子转,一会儿又开始面露愁色,“可是,哥哥,我没养过魔宠,魔宠该怎么养呢?” 恶魔瞥了度安一眼,“这个呀,小霄不用担心,魔宠就是陪你玩的东西,只要你高兴,要怎么养都行。”目光飘过,度安莫名地打了个激灵。 “哦,哦!我想起来了,小菁最近养了一只魔宠,我可以去问她!”男孩开心地一合掌,做了一项非常满意的决定般。 “恩。”恶魔点点头,随即手一挥,红光一闪,困住度安的笼子就不见了。 度安先是一愣,想逃跑的念头还没生起,恶魔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你最好乖乖的,别想着逃,且不说你逃不逃得出魔殿,就算你逃到魔殿外了,也只有被生吃掉的份。”度安顿时全身冰冷。 趁着度安发傻的空,凌锋变出那日的链子,扣上度安脖子上的项圈,把链子的一端交到早就在一旁摩拳擦掌的男孩手里,“去吧,找小菁玩吧。” 男孩郑重地接过链子,重重地点点头,“恩!” 说完,男孩边小心翼翼地拉着链子,边留心观察他刚得手的魔宠的反应,怕把它弄伤似的。 脖子一紧,度安惊觉过来。他抬头望着对方手中的链子,脸色一沉,恶魔真是个教坏人的混蛋!度安咬牙切齿地打定主意:这次绝不能就范! 刚刚暗自给自己打气的度安,悲剧地发现,男孩似是得到了恶魔的鼓励,狠下心,使劲地拉着自己就往门外拖…… 度安维持着四脚趴地的姿势,像个拖把似的被拉着,心中无语凝咽:你说你们没事把地面打磨得那么光滑干嘛…… 身后的目光若有所思地随之而去,凌锋露出只有对弟弟才会有的温柔神情,或许,真的给弟弟找了一件不错的玩具呢,只是,父亲那边,还是要去说明一下的,毕竟带回来的不是一般的小妖…… 几日之后,魔殿上上下下都在传,关于小少主得到了一只罕见的魔宠的事。事情传得这么快,主要是因为小少主发布了一项任务,征集魔宠能吃的食物——那魔宠不但长得奇怪了,口味也很奇特,居然连最美味的阿洛菇都不吃!一时间,整个魔都都沸腾了,存有珍贵食物的,哪怕只有点子的影族,纷纷出动,在魔殿入口处排成长龙,都希望自己的东西或点子能起作用——不是关心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魔宠,而是为了任务的奖励——一枚幽冥果! 第二十四章:木风 两个瓷娃娃般的小孩坐在高高的座椅上,两对穿着精致小靴的小脚,时不时悬空晃动几下。胳膊趴在略高的桌面上,粉嫩的小脸蛋上满是大人议事时的正经模样。 “小菁,”男孩的额间皱成一个小小的“川”字,眼中满是担忧,“怎么办?已经三天了。” “能怎么办,它什么都不吃,咱们还是再等等看吧。”同龄的女孩看似很有主意,实际上,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真是,自己的魔宠没人家的好看就算了,连个性都不如人家的魔宠奇特,想到这里,瞥了自己那只埋头呼呼大睡的魔宠一眼,诶! “再不吃东西的话,”男孩耷拉着眼皮,“它会死掉的吧……”魔都之中,能养得起魔宠的无一不是家底殷实之辈,他们养魔宠主要是消遣之用,所以魔宠在这种丰衣足食、精心照料的待遇下根本不可能死掉。让魔宠活活饿死,这大概会成为整个魔都最大的笑话——堂堂魔殿小少主,居然能把魔宠养死!其实,凌霄难过的并不是这个,他只是单纯地不希望自己的第一只魔宠就那么死了,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自己怎么那么没用…… 女孩偷偷地看着男孩,心中不忍,于是假装豪迈地拍拍后者的肩膀,“哎呀,霄霄你想太多啦,魔宠哪有那么容易就挂掉的!今天来了那么多应征的,一定能成功的!” 女孩信誓旦旦的语气,让男孩振作了些许,见此,女孩赶紧向着门口大声喊道:“莲姐姐,快让下一个进来!” 静候在门边的紫衣丽人,向着女孩稍一躬身,颌首,“是,菁小姐。” 推开宽大的黑玉门,阿莲对着门外一名微微低着头的年轻男子道:“这位大人,请进。” 只见对方点点头,看都没看阿莲一眼,就径自抬步从她身旁过去了。阿莲一愣,这种不占自己眼上豆腐的成年男子,自己多久没遇到过了? 瞥一眼门外一群将目光肆意在自己身上游荡的雄性,阿莲关上门,转身跟了上去——自己既是小姐的贴身管家,此时也该是霄少主和小姐的护卫。虽然明知道没人敢在魔殿内造次,但阿莲还是尽忠尽责地守候在旁,听候差遣。 男子在桌前停下,低头,目光不知在看着哪里,稍稍行礼,“少主,小姐。” 趴在桌上的两人,早已经正襟危坐好了,尤其是女孩,摆出一副小大人的阵势,“开始吧。”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桌面上,奄奄一息的小兽,被放在珍贵的黑裘上,衬得它原本就很白的身子,透出一丝丝过分虚弱的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带走它的生机般,惹得人心里蓦地生出一股怜惜之情。 男子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只小兽,也不言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样,你有把握吗?”女孩迫不及待地问道,一旁的男孩也满眼期待地望着对方。 男子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拔开红色的瓶塞,倒出一粒褐色的丹药,就要往度安嘴里塞。 “等等,”阿莲上前,“这位大人,能先说一下这是什么吗?”毕竟是受过训练的,阿莲的那份谨慎正是年少的少主和小姐所缺少的。 男子似是没想到阿莲会发问,终于正眼瞧了她一下,将手中的丹药递过去,“是我从人间带回来的补气丹。” 阿莲报以歉意的一笑,接过丹药,暗自检查了一下,嗯,果然蕴含着不少灵力,看来真是那群脆弱不堪却能制作出灵丹妙药的人类的东西。 阿莲把丹药递回给男子,同时往后退了点,“请您继续。” 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将丹药塞进度安的口中,同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顺着度安的脖子和胸前轻轻抚摸,似是在帮助他引丹药入肚。 半刻钟过去了,度安还是没有动静。 “要不,你再喂一颗试试?”女孩不大确定地说道。 男子摇摇头,“不行,它太虚弱了,一下子补太多,会对它的身子造成伤害。” “这样啊……”女孩有些失望的样子,重新看向了桌面,它怎么那么弱哦。 又一刻钟过去了,那只无力的爪子似乎动了动,凌霄的瞳孔一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醒了吗? 紧闭着的眼艰难地睁开了,景物逐渐明晰起来,入眼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度安的魂还在外游荡,眼神仿佛没有聚焦般,望着前面发呆。 直到如战鼓般的肚叫声响起,度安才惊觉,原来有那么多人围着自己!原来这不是在做梦啊! 男子脸上不知道什么表情,似笑非笑,从怀中掏出两颗红果子,放在桌上。 顿时,度安的目光已经黏了上去,顾不得形象,摇摇晃晃地扑过去,抓起果子就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啃哧啃哧”的啃咬声回荡在宽敞的房间里,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度安。从夸张的吃相看来,那丹药可真是有效用啊! “太好了!小白终于肯吃东西了!”女孩激动地拍手叫道,同时,挺起小胸脯,得意地拍拍男孩,“怎么样,我说过它今天一定能吃下东西的吧!”那模样,好像是她救了度安一样。 男孩开心地咧着嘴,“嗯嗯!”,虽然小白这个名字很奇怪,但是小菁都已经叫上了,自己也不好再去改正。 狼吞虎咽地解决完两颗果子,度安摸摸只有五分饱的肚子,意犹未尽地望着那个掏出果子的男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 谁知,那男人居然半天也没动静。度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挪过去,拉拉男子的衣袖,为了自己饿了几天的肚子,丢点人不算什么…… 男人脸上不变,只是眸子柔软了些,“你饿过头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度安觉得脸上微微发烫,好吧,这道理我也懂。 “哎,还没问你叫什么呢。”女孩终于想起要问人家姓名了,阿莲也看着男子,似乎在等着什么答案。 “属下木风,来自南方部族,近日刚到魔都来。”男子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末了,还加了一句:“这些丹药是我来时,在人界弄来的,本来是准备到魔都来换些东西的。” “哦,是这样啊。”女孩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旁边的阿莲也仿佛松了口气。 “莲姐姐,你把幽冥果拿给他吧。”凌霄终于将眼光从度安身上收回,吩咐道。没错,这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 “是,霄少主。”紫光一闪而过,阿莲手中便多了一个黑色玉盒。阿莲双手奉上玉盒:“这是酬劳,请大人收下。” 男子右手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谢少主赏赐。” 阿莲心中暗自一凛,拿到幽冥果居然还这么镇定,难不成,是南方的贵族? 看得出来,凌霄很高兴,同时眉间又有些担忧,他犹豫着开口问:“那个,你能留下来吗?” 此话一出,其余两人都吓了一跳,少主居然想让这个外人留下来?! “霄少主,这……”不合魔殿规矩。阿莲是魔殿培养出来的精英,自然是深谙魔殿的各种限制,其中最基本的一条就是:外人不得在魔殿留宿——更别说把他长期留下了。除非,对方自愿臣服影尊大人,终身听从大人的差遣…… 话还没说完,凌霄就摆摆手打断了阿莲,眼睛只盯着男子看:“你,愿意留下来吗?” 男子似在权衡着利弊,片刻,开口道:“如果少主能提供属下每月一枚幽冥果的酬劳,木风自是愿意留下,效劳少主。” “那就这么定了!”凌霄赶紧答应下来,怕对方会后悔似的。转身摸摸不明所以的度安,凌霄心底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来了,至于父亲那边,自己去求求哥哥就行了…… 第二十五章:逛街 面带微笑的魔殿大少主,看着自己的弟弟,牵着刚恢复了神采的魔宠,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离去,心情也变得晴朗起来。瞥一眼跟在后面的那名男子,人看着倒是挺安分的,刚才的回话也没有问题,虽说魔殿的规矩繁多,但那也是对别人来说的,对于收一个仆人进殿这种特权,身为魔殿少主的自己还是有的。 这种小事也倒没什么,只是父亲吩咐下来的那件事,确实有些棘手——近些日子来,魔都附近的统领都上报说,他们受赏赐时奖励的魔晶都丢失了——本来赏赐的东西赏下去了,也就归他们自己管了,丢了也只能算他们自己倒霉,只是这次魔晶丢失事件,很明显是一宗有严密计划的偷窃活动。从魔晶失窃的地点和时间来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同一批人实行的扫荡式盗窃。魔都附近的统领,都是影族中最上层的势力,因而,他们才有可能被赐予魔晶——虽然给他们的,都是些在自己看来是次品的魔晶。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非常重视那些魔晶的,那既是实力强弱的象征,也是地位高下的标志。所以,在魔都附近窃取魔晶之辈,不仅扇了统领们一巴掌,更是在公然挑衅影尊以及整个影族! 但是,对方的手法实在是太干净利落了,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这可让人伤脑筋,偏偏父亲说是要锻炼一下自己,把这事交给了自己……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拉客的,讨价还价的,兜里没筹码走马观花的,再加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凌霄和小菁两个小鬼显然不是第一次出来逛了,小脸上虽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没度安“乡巴佬进城”般那种震惊的表情。 上次被恶魔带回来时,走的是类似居民区的街道,可没有如今这专门的交易市场热闹。度安半天都合不上嘴,老天,这样繁华庞大的地方,真的是存在于地底?! 小丫头兴奋地在前面领路,阿莲紧随其后,凌霄由于拉着磨磨蹭蹭的度安速度不知不觉慢了下来,最后跟着的是木风。 一行人除去稍显普通的木风,无不夺人眼球。离得稍近点的路人,都安静下来,默默行注目礼,遇到一两个胆大的,还凑上来问候一声“霄少主、菁小姐好”;离得远点的,纷纷低声议论着诸如“那就是小少主新收的魔宠”“莲大人风采依旧”“后面那人是谁”…… 小菁不耐烦到极点的样子,气呼呼地双手叉腰,大喝一声:“该干嘛都干嘛去!别都围着,这还让人逛街嘛!” 彪悍的大小姐做派一出,众人虎躯一震,忙作鸟兽散,一时,道路通畅了不少。 大小姐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大摇大摆地开始逛了起来,全然不顾度安那诧异的表情。阿莲淡定地跟在后面,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凌霄讪讪地拉着度安,至于最后的木风,那脸本来就是块木头,也不指望他有什么表情了……度安心中呼号:果然只有我才是正常人么! 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买了不少东西:小丫头喜欢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木风挑选的适合度安吃的果子等。虽然度安至今没弄明白,他们是怎样把那些东西变没的,但他知道,他们肯定是把东西储存到某个地方去了,等到下次要用时再拿出来,唔,这样做可真方便啊! 凌霄很郁闷,原来市集上就有那么多小白能吃的果子啊,亏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劲,还让它差点饿死——其实,也不能怪他。影族眼中的美味未必符合度安的胃口,大家都只顾着把他们认为好的东西供上来,度安一开始也抱着尝尝看的想法,谁知道一吃就口吐白沫了…… 好吧,就算让度安自己到市集上挑,他也找不到能吃的——因为他根本不认得那些果子啊!万一再来几颗毒果子,他就该一命呜呼了。 木风挑了不少果子,说是要带回去作为样本,以后让凌霄派人出来采购同样的就够了,当然了,采购回去后他还会确认一遍,再让度安吃的。度安赞同地点点头,必须的,温饱问题是首要问题!只是,怎么又回到啃果子的日子了?呜呜,好想念大叔,和他抓的鱼…… 四处飘的目光触到了什么,度安一下子定住了,然后拽着凌霄就往一个地方跑。 “欸?小白,慢点!会勒伤你的!”怕伤到爱宠的小少主,赶紧加快脚步,其余人也快步跟了上去。 “咦?这是什么?”小丫头好奇地拿起一块还带着泥的茎块物,歪着头,向着木风。在旁的阿莲心中暗自垂泪:小姐,您以前什么都问我的,现在居然…… 木风似乎也不大认得,微微皱眉想了想,“人界的东西?” 本来因无人光顾而快睡着的摊主,被一堆人围上来后,一下子清醒过来,看清对方都是谁后,立马一副“顾客是上帝”的热情面孔。 “这位大人果然有见识!”摊主谄媚地夸赞道,同时不忘给自己的东西打打广告,“这一袋东西都是小人冒着被通缉的危险从人界偷运回来的,人界都管他们叫……”地瓜“”芋头“,还有,呃,还有一个名字我也忘了。” 众人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只有度安一头黑线地在心底接了句:还有一种是土豆!天哪,你们这群没常识的家伙! 凌霄低头看着紧紧抱住几颗地瓜、芋头的度安,淡淡地回道:“哦,既然小白喜欢,那就都买下吧。”难得小白有喜欢的东西,肯定要给它的,虽然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吃。 阿莲走上前,询问了价钱,给了他几枚魔石——一种次于魔晶的带有巨大魔力的珍贵石头,通常被作为影族通用的货币。一般交易市场,多数人都是以物换物的,像这种有魔石作为货币的,还是很少的,大概只有最上层的影族才有这种财富挥霍。 被天上馅饼砸中脑袋的摊主光顾着乐,连度安一行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待心情平复下来后,脑子才清醒了些,警惕地瞅瞅四周望过来的贪婪的目光,赶紧收摊,遁地离去…… 好不容易从度安手中拿走那几颗地瓜,凌霄好笑地拍拍他的头,“好啦,一回去就给你。都是你的,没人会跟你抢的。现在再逛逛,拿着太累了。” 度安点点头,同时眼睛不自觉地又瞥了木风一眼。你可千万别弄丢了,那可是我这辈子见到的第一样人吃的东西啊。唔,好怀念…… 走着走着,度安又走不动了,停在一个卖宝石的摊子前,眼睛发直。 大家不明所以地看看度安,又望望摊子,没什么奇特的呀? 与众人的淡定不同,度安此时的心中可以用波涛汹涌来形容,无数个度安在心底咆哮: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谁见过鸡蛋那么大颗的钻石?! 度安颤巍巍地伸出爪子,抓起那颗炫目的宝石,途中由于手太抖,宝石差点掉了下去。 凌霄微微挑眉,弯弯嘴角,小白还喜欢这个?“莲姐姐,把这个也买了吧。” 度安瞬间灵魂一颤,买了买了买了……在前世,这该是多么豪壮的话啊!地底果然是个神奇的世界…… 原本“吊车尾”的度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成为了“先锋”,专门在各个摊位转悠,负责消费,其他人倒成了陪同…… 兴致正高的度安回过头,恰好迎上那道目光,心中一颤。那双眼睛,满是绝望,也满是倔强…… 第二十六章:玩伴 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去了。地底的亮光全由那半壁熔浆提供,可魔都毕竟是魔都,是一个影尊大人坐镇的宝地,也就自然有些与其他地底更加不同的地方,比如这跟陆地上日夜交替般的光线变化——据说,这是法力无边的影尊大人,运用他的无上神通,每每至一定时辰,就用大片黑雾般的黑影将熔浆的光线阻挡,从而人为地制造了这地底的日夜,以保证魔都的影族能像地上的生物般昼出夜宿,更好地维持魔都的秩序。 魔都的交易市场是对外开放的,外来的影族可以到里面购买物品,也可以在里边摆摊,可“天色”渐暗之时,就是这些外来人员退出魔都之时了。黑影不会一下子将熔浆遮蔽,而是像块巨大的幕布般,自下而上缓慢升起,光线逐渐减少,效果倒与西斜的太阳有些类似。 那名额上有道骇人伤疤的影族接过阿莲给的魔石后,忙不迭地收拾好东西,趁着最后的几分光亮,兴奋不已地飞速撤退了。 度安环顾四周,这才惊讶地发现,整个市场已经空荡荡的了。 “霄少主,”阿莲上前询问,“要回去了吗?”其实这也是句尊敬的提醒罢了,谁都知道,“影蔽时分,闲人不得外出”——这可是影尊大人亲自下的令。 “嗯,我们回去吧。”凌霄点点头,同时示意木风带上最后买下的那件东西。 一行人开始返回,度安的眼睛不时回头瞟瞟,天色太暗,也看不清什么,于是他也就不再去看了,老老实实地听着菁大小姐兴奋地和凌霄在讨论今天的收获——叽叽喳喳的,全是小丫头自己在讲,凌霄偶尔插上几句。 刚走出市场入口,就见一行着银色服饰的队伍迎面而来。 “见过霄少主,菁小姐。”领头的一名俊秀男子率领众人行礼。 “原来是晓岚大人,”凌霄表现出作为魔殿少主的气度,微微笑道,“我们现在就回去了,大人继续巡逻吧。” “这,是否需要属下送少主回去?”像魔都巡逻队的所有人一样,晓岚是绝对尊敬且极度崇拜影尊大人的,自然也不敢忽视少主的安危。 “不用担心我们,有莲姐姐在呢。”凌霄摆摆手,“再说,也没多远了。” 阿莲朝男子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后者的耳尖不可察觉地泛红起来。 “既然有莲大人在,属下们就告退了。”晓岚有些慌张地答道,得到凌霄的回复后,逃似的带着众人离开了。 …… 顺利回到魔殿,殿内已然点上了地底及其珍贵的香烛——大概是地底什么东西提炼出来的一种可燃油,燃烧时还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天花板和墙壁上的无数宝石,折射着那些跃动的香烛火苗,璀璨夺目得让度安又生感慨——我,的,眼,睛! 小丫头和阿莲已经在魔殿门口他们分道扬镳了,刚回到魔殿,凌霄就被叫走了,好像是要开始他的功课了。凌霄临走时,让木风带度安回事先安排好的房间。 所以,此刻,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度安、木风以及凌霄口中的“小白的玩伴”了。 黑色的玄铁笼中,一只遍体鳞伤的红色小蛇安静地蜷缩着身子,血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笼外度安的样子,仿佛知道对方没有恶意般,没有了之前的那份警惕。 度安微微弯着腰,站在笼前,看着笼子上斑驳的血污,再看看小蛇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心中隐隐发痛,鼻头酸酸的,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它,它还那么小,那么脆弱…… “嗷呜——”疼吗?也不管对方听得懂听不懂,度安关心地问它。 后者依旧睁着双圆圆的红眼睛,盯着他看。 在旁的木风,轻轻地叹口气,从怀中掏出瓷瓶——正是上次给度安吃的补气丹。蹲下,将笼子拉开,把两颗补气丹交给度安,说:“喂它吃。” 度安瞪大眼,什么?喂,喂它吃,我,我吗?上辈子的度安,最怕的动物之中,就有蛇。虽然这辈子自己也变成了爬行动物,抵触心理消除了不少,可心底的那份畏惧还是有的。 木风鼓励般拍拍度安的小脑袋,“来吧。” 笼里的小蛇,见笼子开了,一开始也不敢出来,待度安在那犹豫半天后,仿佛闻到了补气丹的香味,它自己小心翼翼地探身出来了,慢慢地,爬到度安跟前,竖起小脑袋,盯着对方。 此时的度安全身僵硬,身子在不自觉都微微发抖,真、真的,过来了! 小小的红色脑袋伸至度安前爪前,鲜红的信子“嘶、嘶”地伸缩着。吓得度安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好,好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牵扯到了痛处,小蛇停止了前进,低头舔舐着自己身上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眼中也好似带上了一丝落寞。 度安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它都伤成这样了,自己还这样躲着它——它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心底莫大的怜悯之情让度安的恐惧变成了愧疚,他尝试着将手中的丹药伸出去——当然,手抖是难免的。 小蛇有些兴奋地抬起脑袋,蛇信子也伸缩得越发勤快,最后,信子在度安手上一扫,两颗丹药便下肚了,然后回味般摇摇尾巴,还盯着度安看。 湿湿凉凉的触感让度安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待反应过来后,就看到对方小孩讨要糖果般的眼神盯着自己,度安心虚地望向木风,后者摇摇头——也对,不能一下子进补太多,会伤身的。 得不到回应的小蛇,脑袋蹭蹭度安的肚皮,尾巴时不时摇两下,以表明它的心迹。 度安大汗,这真不怪我,东西又不在我手上!眼神瞥见旁边的果子,度安赶紧跑过去,拿了几颗不一样的果子,放到小蛇面前,让它挑。 只见小蛇低头,信子扫了扫,便不再看那些果子了。 度安郁闷了,难不成,它不吃素的?可这地底,哪来的荤食给它吃啊?唔,前阵子倒是看到一个影族在津津有味地生吃一只田鼠一样的生物,呕,好恶心,才不要给它吃那种东西! 度安目光落在那一袋地瓜上,不知道,这个它吃不成? 走过去,拿起几块地瓜、芋头,度安东张西望,糟糕!地底没有木头树叶之类的可以烧!自己怎么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啊,难道要来个凉拌地瓜?! 木风望着度安,对方脸上的表情从兴奋到迷茫,再到现在盯着烛火的一脸失望,变换得跟换脸一样。眯着眼,目光在度安和烛火之间来回两下,木风过去拿了一颗地瓜,放到小蛇面前的地上,拍拍它的小脑袋,又指指烛台,“火。” 小蛇歪着头看看木风,不明白这个感觉很亲切的怪人在告诉自己什么。 木风起身,端起桌上的一盏烛台,放到地上,然后,拿起那块地瓜,放在火上烤,“明白了?” 小蛇“嘶”的吐吐信子,做出一种类似攻击的姿态,腹部开始鼓起。 木风满意的点点头,拿开烛台,在旁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的度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呼——”一团极明亮的火从小蛇的口中吐了出来,笼罩了那块地瓜。 在度安震惊万分的目光的注视下,那块地瓜几秒钟后就发出了一股焦味,然后,变成一块黑炭,最后,化成灰了…… 木风拍拍小蛇的头,“火太大了,要小一点。” 小蛇回蹭了一下木风的手,眼睛幽幽地盯着度安手中的东西看。 度安大惊,连忙把它们都放到地上,自己赶紧躲到了木风后面。开玩笑,这火要烧到自己身上还得了? 这次,小蛇的腹部明显鼓得小多了,“呼——”,一团团小小的火苗飞了出去。 片刻,火苗熄灭,几颗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冒着烟。 度安跑过去,大口大口地吹着气,准备检验成果。小半天过去了,东西才冷却了一点,度安心急地掰开一块地瓜——外面厚厚的一层都烧成炭了,靠近中间的倒是还能吃。 度安呼呼气,试了一口,唔,还有点烫,不过味道还不错。 香甜的气味早在度安把地瓜掰开时就弥漫了这个房间,小蛇扭动着身体,想要去够度安手中的地瓜。 度安赶紧加快吹气速度,然后放下那没吃过的半块地瓜,嗯,好了,不烫了。 刚放下东西,红色的蛇信子就在上面“悉悉索索”地动了动。 度安好笑地看着小蛇的吃相,抬头撞上木风探究般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差点把他给忘了。 在剩下的黑炭块里翻了翻,度安挑出一颗最大的,用力一掰,哇,这颗居然是芋头!而且外面那层黑炭也不多,好香,好好吃的样子! 度安讨好地把大的那块递给木风,后者一愣,伸手接过,看着手中的东西微微皱眉。 朝手中吹了几口气,度安的眼神还在木风身上,怎么不吃呢?张嘴咬了一口,度安眼睛一亮,这个比地瓜好吃多了! 快速解决完地瓜的小蛇,又被度安手中的芋头的香味给吸引了,又开始蹭度安的肚皮。 度安把手中的芋头再分成两半,给了它,抬头盯着木风看,真是的,给你那么多了,你还嫌弃…… 在度安“嗖嗖”的目光下,木风鬼使神差地咬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聚餐 度安是被尿憋醒的。尽管困得要死,度安还是得不情愿地爬起来嘘嘘,尿床这种事,就算自己在梦里也不可能发生。 从半米高的小床上爬下来,度安迷迷糊糊地向房间里类似厕所的小隔间走去,尾巴无力地拖在后面,然后,尾巴后面还跟了一条尾巴。 方便完后,度安舒服地舒口气,垂着颗脑袋往回走,耳中传来一阵细细的流水声,嗯,一定是刚才嘘嘘时的回声。没想太多,度安继续爬上床,抱着软软的枕头,开始他的回笼觉。从下床到回来,整个过程,他的眼睛都是神奇地闭着…… 一个红色的身影,缠着小床边上的小柱子,也溜上了床,在度安旁边蜷成一团,只露出个小脑袋…… “这个放这边,那个也是。” “是,菁小姐。” “霄少主,这样会不会……” “只用一点点,没事的。” “好啦,莲姐姐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有事霄霄顶着,嘿嘿。” …… 唔,好吵。欸,这是什么,湿湿的?度安睁开眼,血红的蛇信子正殷勤地舔着自己的脸,妈呀!蛇! 度安身下跟装了弹簧一样,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四只爪子紧紧抱住边上的柱子,心有余悸地往下看。 “噗、哈哈哈……”小丫头嚣张的哄笑声响起,捂着肚子,笑得没半点形象可言。 “小白,你……”凌霄也好笑地望着度安。 阿莲脸上照旧是迷人的管家式微笑,只是身子颤动的幅度比平时多了几分。至于木风,木头脸偶尔也会嘴角抽搐一两下的。 “哎呀,不行了,笑死我了!”小丫头喘着气,扶着小腰,“我说,霄霄,能把小白送给我么?我用小黑跟你换。” “不换!”凌霄的笑脸一下子收了起来,“这是哥哥给我的!”再说,我自己也舍不得它。 小菁被对方突然的严肃面孔给吓了一跳,这才半是道歉半是埋怨地说道:“不换就不换嘛,霄霄你这么凶干嘛,人家只是觉得小白太好玩了……” 凌霄可能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了,呐呐地开口说:“那个,小菁你可以过来找我们一起玩嘛。” 阿莲上前转移注意力,“霄少主,小姐,东西准备好了,要开始了么?” “嗯——”凌霄向度安招招手,“小白快过来。” 度安不明所以地顺着柱子滑了下来,边走边观察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东西。这个是铁盆,这堆黑乎乎的是——煤?! 木风拎着昨天买回来的那袋地瓜、芋头,走到旁边放下了,这更印证了度安的想法——这是要用煤烤地瓜? 小丫头急着性子摇着凌霄的膀子,“霄霄,快开始吧。” 凌霄望向木风,难掩一脸的期待,后者手一扬,一小堆煤便飞进了铁盆里,然后蹲下身子,摸摸脚边溜达过来的小蛇。 “咦?”小菁惊讶地盯着小蛇看,“它的伤——”怎么一夜之间就好了? 淡定如阿莲,也不可思议地惊呼了一声,“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凌霄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只有度安那个角度才能隐约看见,木风轻一下缓一下地抚摸着对他表现得非常亲昵的小蛇,低垂着头,目光深沉,嘴角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度安甩甩头,是错觉吧。那块木头能有什么表情,更别说能给他刚才那种那么奇怪的感觉了。 “呼——”一团小小的火苗从小蛇口中飞出,沾到煤块后,火势越发凶猛起来。 “哇、哇!”小丫头立马又大呼小叫起来,“好厉害!它能吐火欸!” 正准备去取火种的阿莲身子一顿,这小家伙,可真不寻常!作为管家的护主思维马上运作起来,不行,自己一定要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万一对小主子们有威胁…… 小菁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拽出一个黑色的小身影,故作凶狠地朝着它道:“小黑,你看看你,长得没小白可爱,又不会吐火——多没出息喔!” 度安看着那条吊在半空中的黑色身影,心里只冒冷汗,大小姐,我拜托你了,不要再拿条蛇来凑热闹了!——没错,小菁的魔宠正是条小黑蛇。 仿佛是觉得小黑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样子太可怜了,阿莲忙为它辩护道:“小姐,这条九头蛇幼蛇可是老主人亲自从深渊给您带回来的……” “好嘛好嘛,我知道,它现在还小,没进阶嘛。这些话,阿莲你都讲了上百次了。”小菁做出一副要投降的样子,打断道。 阿莲欲言又止,小姐,我只讲了27次而已,还包括这次。 小菁又仔细打量了小黑蛇几眼,嘴里叨念着:“我怎么看都觉得它没什么特别的……”最后,她终于把昏昏欲睡的小黑放回了地面,和凌霄一起蹲在铁盆旁。原本在木风和度安之间蹿来蹿去的小红蛇,高昂着小脑袋,像是发现了什么,终于不再捣蛋了,悄悄地溜开了…… 待木风和阿莲把地瓜和芋头在围着铁盆内圈放满后,大家都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宽敞的房间中间,一行人、兽团团围着一盆火,默默地盯着跳动的火苗看,在地底,火算是件很神奇的东西——在平时,哪怕是在魔殿,点燃的也是烛台上小小的火苗,像这种熊熊燃烧的“大火”,大概只有在祭奠时才能见到。这次烧的,正是挪用了祭奠时要用的煤,不过这点量,对于祭奠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就是了。 火星像黑夜中的一只只萤火虫,猛地从火苗中蹿出来,突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凌霄、小菁,甚至阿莲,仿佛被火苗摄去了魂般,眼中只有那一团火热。度安也出神地望着发红的煤,脑子莫名地放空着,像是在回忆,又似什么也没想。空气中,只有火苗细微的“噼噼啪啪”声,木风手持一根棍子翻动地瓜、芋头的声音,以及夹杂着“嘶、嘶”声。 “嘶——” 众人都回过神来,望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只见小红蛇稍稍压低了脑袋,和对面高高抬头、目露凶光的小黑蛇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又不就此离去。 小菁和阿莲疑惑地对视一眼,这,发生什么事了,小黑它从来没这么“神气”过啊。 两蛇对峙,最后是小红蛇低垂着脑袋,悻悻地溜回了度安和木风旁边,看得出来,情绪低落了不少。 小丫头狐疑地望着小红蛇,扭头问凌霄说:“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还没。”凌霄下意识地老实回答了。 度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吧—— “那就叫它‘小红’吧!”小菁兴奋地说道,“你看,小黑、小白、小红,多好啊!” 果然!度安心中欲哭无泪,就算小魔女对于取名字真的没什么天赋,可这也太偷懒了吧!小红!一个造句时使用频率仅次于“小明”的名字啊! “……”既然小白都叫上了,也不差个“小红”了,凌霄默默地接受了菁大小姐的赐名。 “霄少主,小姐,东西已经好了。”阿莲淡淡的声音传来,递上装好了地瓜、芋头的银盘,盘中放好了两把小刀。 “欸,这就好了?”小丫头接过两把小刀,塞给凌霄一把,兴致冲冲地举着把刀,半天也下不去手,最后,呐呐地问道:“这个,该怎么吃?” 度安差点晕倒。他拿起一颗放凉了些的芋头,爪子一掰,松软的浅紫色芋头肉呈现在大家眼前,一股难以言传的香味钻进众人的鼻中,连受过严格训练的阿莲,都有些失态地用鼻子去嗅。 “哇,好香!”美味当前,凌霄也放下了平时小大人的架势,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度安咧嘴笑笑,好似一位收到食客夸奖的厨师,在因为自己做出的菜得到别人的认可后,收获到了一种自豪感、满足感——尽管东西是木风烤出来的。同时,他还不忘分点吃的给可怜的“小红”。 昨晚狼吞虎咽的小家伙,今天居然没有立即开动起来,而是张大嘴,咬着芋头的一个边边,一扭一扭地往小菁身后去了…… “吱——”开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门口一个欣长的身影,邪魅的眸子半眯着,淡淡开口道:“你们在干什么?” 第二十八章:兄弟俩 “哥、哥哥……”凌霄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小脸上满是做错事被发现时的不安,“我们……” 随着对方的逼近,度安突然心惊:自己是不是太乐不思蜀了?安藤、大叔他们说不定正满世界找着自己呢,可自己却完全忘记了自己囚徒的身份,还和他们打成一片!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这位难以琢磨的少主的怒火的降临,尤其是度安,因为见过了对方凶狠的一面而越发恐惧得微微颤抖起来。 一步,两步……直至小小的凌霄跟前,玉石雕琢过般的手抬起——小菁已经害怕地闭上了双眼——手盖到了凌霄的小脑袋上,嘴角撇出一抹邪笑:“又在搞鬼了。” 大家忽地都松了一口气,果然,少主大人的心思是琢磨不透的。不过话说回来,以他对霄少主的兄弟情深,这种纵容倒也在情理之中。 “劫后余生”的凌霄赶紧感激地送上手中香喷喷的芋头,作为“贡品”。 度安惊愕地看着恶魔,狭长的眸子带着一丝温柔,微微张嘴,就着凌霄的手,将那块用小刀插着、切得大小正好的芋头块吃了!就那样吃了!丝毫不觉得被弟弟这样喂有什么不妥!而且,为什么他吃块烤芋头还要吃得那么优雅! 与度安瞪大双眼惊讶不已的表情不同,木风表现得相当淡定,甚至还看得——饶有兴趣? 小菁和阿莲,两人都微微红着脸,目光飘来飘去,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样子——少主大人对弟弟,还是那么温柔! 轻微的咀嚼后,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喉头一动,东西已经吞咽下去。盯得出神的度安,不自觉地,也咽了一口唾沫,这人,怎么看都太性感了吧。想完,度安自己打了个冷战:我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味道怎么样,哥哥?”凌霄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后者莞尔,揉着凌霄的小毛头,“不错。” 听得这话,凌霄立马兴奋起来,一手拉着对方的袖子,一手指着对面,“哥哥,这是小白挑回来的东西,这种吃法也是它想出来的呢!” “哦?”略含惊讶的语气,同时,目光也投到度安身上。想不到,这小东西,还懂这些东西?不过,方才那东西,味道倒挺合自己胃口…… 自凌霄口中听到自己的“艺名”,度安的精神就十二分地打了起来,在听完他的话后,一股寒意就从背后蹿了起来,不,不要看我! 那股探究般的目光看了过来,度安刚接触到,就立刻把头低下了,假装在看别的东西,一面心里默念“没我啥事”自我催眠,一面腿抖得几乎站不住…… “哥哥”凌霄睁着疑惑的大眼睛,“为什么我觉得小白好像很怕你的样子?” “是吗?”凌锋勾起嘴角,“我也想知道原因呢。”含有深意的眼神,让度安抖动的幅度更大了,而身后的木风,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没有吱声,却将身子往度安旁边去了点。 阿莲在旁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上前请示道:“少主,我们就先告退了。” 凌锋摆摆手,宽大的袖子随之飘动,“不用,我只是路过来看看,你们继续。” “是。”阿莲躬身行礼,退在一旁。 “啊?哥哥,你又要忙了吗?”凌霄拉着对方的衣角,眼中写满不舍,“你每次都不陪我玩。” 凌锋蹲下身子,手放在后者的身子两侧,“小霄,你知道的,哥哥有很多事要做。”说到这,眼睛又看看周围,“哥哥不是给你找了魔宠陪你玩吗?还有小菁,她也可以陪你玩的。” “这不一样!”凌霄眼中已经微微泛着泪花,辩驳道。 “好了,男孩子哪来的这么娇气。”凌锋拍拍弟弟的小脸蛋,“小菁可还在旁边看着呢。” 凌霄的小脸顿时红了起来,故意别过头去,侧对着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小菁。 成功哄完弟弟的少主大人,嘴角又带上了那种宠溺的微笑,起身,对着阿莲和木风吩咐道:“以后小霄要是闷了,就多带他出去逛逛,只要不出魔都就行。” “是,少主。”阿莲躬身应道,木风也点点头。 “小霄,”被摸了头的凌霄身子明显一动,头却没有转过来,“那哥哥走了啊。” “哼。”果然还是孩子——最爱赌气了。 在众人的视线下,少主大人潇洒地转身离开了,待他快要出门口时,偷偷抹掉眼泪的凌霄才转过头了看了他最后一眼,那眼中,分明有着太多的眷念。 小菁和阿莲对视了一眼,破天荒地,没有趁机嘲笑凌霄掉金豆子,而是干巴巴的说道:“那个,霄霄,我们赶紧吃吧,再不吃东西就凉了。” “嗯。”带着一点点鼻腔的回答。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大家吃东西时,已经没了之前的那种兴致,尤其是凌霄,心不在焉,想必吃进去的东西也是索然无味。 度安突然觉得,其实,凌霄也是个挺可怜的孩子。平时爹不管,哥没空管的,自己孤零零的一个。虽然可以去找小菁玩,可那种本属于亲人的关怀,是别人怎么付出都无法替代的。或许,每次找小菁玩回来之后,对着空荡荡的殿堂,他会更伤心的吧。 “对了!”古灵精怪的小菁故意提高了音调,兴致冲冲地说道:“霄霄,咱们去后园玩吧!” “后园?”凌霄停止玩弄手中的小刀,看着她:“可是,小菁,你不是被禁足了,不许去后园的吗?” 一旁的阿莲心中流泪,太好了,霄少主,您这提醒真是太及时了。 “哎呀,这次我们只是在外面玩玩,不往太里面的地方去,不就行了?”小菁说着这话,拿着眼神心虚地瞥着阿莲,末了再添上一句:“我保证只是在外面玩玩,绝对不太进去!再说了,我们都不说,爹爹哪里会知道我去了。”说到最后,那眼神直接就对着阿莲了。 阿莲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犹豫着开口道:“小姐,老主人是发过话的,您再到后园去,就——”打断你的腿。 小菁一个激灵,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转而,又开始用撒娇的语气央求着对方:“莲姐姐,你就让我再去一回吧。我绝对只是在外面玩玩,反正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不会有意外的!去吧去吧!” “小姐,这样不可以的……”阿莲几乎要哭丧着脸,小主子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霄霄!”小菁转头对着凌霄说:“你也想去后园,对不对?快告诉莲姐姐你也想去!” “……”我能说“不”吗?凌霄无力拒绝,不好意思地对着阿莲说:“莲姐姐,就让小菁再去一次吧。我们不会太进去的。” “霄少主,这……”太为难人了! “没事的。”凌霄笑笑,酷似他哥哥的容颜笑起来,也是极易让人炫目的——至少在阿莲看来,是具有一定杀伤力的。 “喔!太好了!莲姐姐同意了!”小丫头的欢呼声响起,阿莲才发现,自己又一次上了霄少主的“美人计”,在迷迷糊糊中点头了,好想哭…… 度安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猜测着那个“后园”大概就是个花园之类的地方,里面种些颜色鲜艳的有毒蘑菇啊什么的,于是也就没什么期待值了,再加上恶魔的出现提醒了自己被软禁的事实,心里也就越发地发愁起来,这可怎么办啊…… 没有人注意到,沉默寡言的木风,在听到“后园”那两个字的那一刻,幽深的眸子闪过了一道精光。 第二十九章:后园 看着眼前高耸的彩色蘑菇,度安再次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十几米高的巨型蘑菇群中,每一株上面都有着七彩的荧光,放眼过去,简直比前世大城市的夜景还要璀璨夺目! 一行人,除去天真爱美的小丫头对那些彩色蘑菇颇有青睐,其他人都一脸麻木地赶路,就度安一个人在那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类的,慢吞吞地落在最后。 走了十分钟,众人方才出了蘑菇群,眼前豁然开朗。小丫头率先往前走了两步,“唧、唧、唧——”细微的尖叫声响起,在度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黑乎乎的地面居然“跑”开了!没错真的是“跑”,原来那黑乎乎地面是由一种头上长着黑色草叶的未知生物组成的! 见得度安一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凌霄好笑地耐心和他解释说:“那是幽幽草,因为自身太弱而经常成群成片地聚在一起。”说着,将度安往它们跑了之后露出的真正地面上走,“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度安脚刚踏上那些岩石地面,眼睛突然一亮,真是不一样呢,地面居然是温热的! “这就是它们老趴在地上的原因,”说到这,凌霄自己也笑了笑,“地底熔岩脉络纵横,有些比较接近地面的,就会使地面发热。”凌霄眼神望向在不远处扎堆的幽幽草,“哥哥说,它们这么做,就相当于陆地上的‘晒太阳’。” 度安大汗,难道它们头上长草,也需要“太阳”般的存在来进行光合作用?目光下意识地飘到那些幽幽草身上,仔细看看,倒也不可怕,咦?原来它们长着一张硕大的包子脸啊,与那短小的小手小脚真不成比例,唔,不过挺可爱的。 “魔都里,不少小姐们的魔宠就是幽幽草,”凌霄接着说,“别看它们数量这么多,其实它们也只在后园里才有,外面的幽幽草多数是自己不小心跑出去,被捉去当魔宠了。” 从凌霄和小丫头的交谈中了解到,这“后园”大概就是相当于地底“皇家花园”的存在,只是自己没想到这“花园”的规模居然这么庞大!话说回来,“被捉去当魔宠”不也是自己的真实写照吗,想到着,突然消沉下去的度安泪花闪闪地望“草堆”望去,欸,我们同病相怜啊! “哎!霄霄,快过来帮忙!”小丫头又开始“魔音贯耳”了,“好多影木果啊!” “来了!”凌霄的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兴奋,“咱们也过去吧。” 度安点点头,一摇一摆地跟在后面,心里叨念着:难怪不把小黑带过来,这路途遥远的,要真带着嗜睡的它过来,估计一路上都得抱着它走,不过,小红同学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疏远了自己,跑去和小黑厮混了,亏自己对它那么好…… 一抹红色入了度安的眼,度安眼神跟了过去,欸?那是什么? 只见一片黑幽幽的“草堆”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红果子般的东西,“万黑丛中一点红”,不可谓不惹人注目。 度安踮起脚尖,放轻脚步,准备靠近一点看个明白。谁知,刚靠近一点,“草坪”哗的全分散开了,只有那抹红还在。 度安又走近了一些,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个红果子是长在一只体型稍大的幽幽草头上的!太神奇了,它怎么长出来的,这到底是动物还是植物呀? 度安猫着身子,跟在它后面,途中,它回头看到了瞪大双眼尾随的度安,吓得原本醉酒般晃悠悠的身子一震,抬起两只小短腿就开始跑,跑的时候还东倒西歪的,头上的红果子跟着颤动,身体不平衡的它光荣地摔了几次。度安乐了,兴致勃勃地一步一步跟着它,这小东西太好玩了! 不知不觉中,度安也不知道跟着它走了多久,待它惊慌失措地逃进一个小窟窿之后,他站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嗯?!伸到一半的度安僵住了,这,这是哪里?! “嗷、嗷,嗷——”有没有人啊!度安急了,自己感觉也没走多久啊,怎么周围的景物已经全变了?! 吼了几嗓子的度安,咳了几下,好久没这么大声地喊过了,突然这么吼几下嗓子就有点疼了。度安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心想反正自己也没走多远,跟着原路返回就行了,说不定他们也正在找自己呢。嗯,就这么定了。 度安抬眼,呃,刚才从哪条路来的?这条,呃,好像不对,应该是这条,嗯就是它了。 小窟窿里,一双小眼睛惊魂未定地盯着那个怪兽的身影,同时,眼中也带上了一丝疑惑,它这是要去那里? 如果是在平时,遇到这么千奇百怪的岩石,度安定会停下评头论足一番,可待他第三次看到同一块穿了个洞的石头时,他骂娘的心都有了,更别说欣赏这种高雅行为了。 度安抬头,望着周围高耸的岩石,目光移动,脑子里感到一种晕眩,赶紧低下头,苦笑,难道自己真的迷路了? 目光刚好落在前面坑坑洼洼的岩石上,度安心里一动,或许,自己应该站得高一点?这样方便求助,视线也开阔些…… 说动就动的度安,对着双手哈了一口气,暗自在心底喝了一句:“加油!”接着,就开始爬在自己看来最高的那座石头山,途中,度安不禁再次感慨,虽然好久没爬了,不过这四只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啊! 尽管爪子好用,但那石头委实太高了些,太久没运动的度安很快就感觉到了体力的下降,待爬到山顶时,度安又累又渴地摊在上面,歇息了十来分钟,方才缓过来。 度安煞有其事地把右爪搁在眼睛上方,开始登高望远,结果,失望地发现,周围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一石更比一石高”,人没看到,连视线也被阻挡了。 度安不死心地仔细张望着,希望能看到哪怕半个人影也好,可半天过去了,除了一棵树,啥都没有……欸,等等,树?这地底怎么会有树? 度安的视线一下子移了回去,果真是棵树!隐隐约约的,貌似上面还有好多果子?度安的心思一下子活了起来,果子,果子……嗯,这累了大半天了,又渴又累的,先找点果子解解渴也好,就是不知道那东西有没有毒,不过,既然是栽在这“皇家花园”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蹦蹦跳跳的,度安下来的动作明显比上去时要敏捷许多,像一只矫健的猴子般,几乎是半跳半跑地下来了,一着地,就朝着那棵树的方向飞奔过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帮子人,个个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寻找着度安的下落。 急得满头大汗的凌霄,皱着小脸,对众人说:“这样不行,太慢了,大家还是分开找吧!” 阿莲急急上前,“霄少主,你和小姐不可以离开我,万一有危险……” 凌霄摆摆手,算是知道阿莲的难处,也不难为她了,他把目光对着木风:“木风,你和我们分开,去别的地方找,找到后就在入口处集合。这是火石,到时你往空中一扔,击破它,我们就会知道了。要是我们先找到小白,你看到火光后再赶回来,知道吗?”一番流畅、有条理话下来,凌霄显示出了他哥哥那般的气势,临危却不惧。 木风点点头,接过手中的火石,转过头,背对着他们,嘴角微弯,流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笑意,独自朝着某个方向离开了…… 第三十章:初识 苍劲的虬枝如一根根干枯畸形的巨指,末端却开满了如盛开的樱花般的娇艳花朵,稍一定睛,便能发现,大片粉色的花海之中,不少白色的桃形果子点缀其上,颗颗饱满、诱人。 粉红的花瓣如翩飞的蝴蝶,自上而下,追逐着,飞舞着,营造出一种极美的诗情画意之境。 一阵充满痛苦的闷哼声,断断续续地从树下传出,气若游丝,觅着声音而去,只见一名身上不着一丝衣物的少年,及腰的长发披散在如玉般的肌肤上,全身蜷缩着,瑟缩着,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像一个无助的婴孩般,独自承受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豆大的冷汗在额头横流,沾湿了几缕鬓发,少年的脸因剧痛而扭曲着,但仍让人不难看出,那是一个极其俊美的人——至少,挺直的鼻,柔和却又带着英气眉,浓密且长的睫毛,薄薄的唇,就算面孔再如何扭曲,轮廓还是能看出来的。 双眼紧闭着,双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线,度安的眉头自疼痛开始在身上蔓延之时就没舒展过。阵阵剧痛,像海浪冲刷着海岸般,每次袭来,稍微缓下去一点后,又有下一波更猛烈的冲了上来。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但度安能清晰地感受到,骨肉被强行拉伸的痛苦。身子像是和灵魂离了体,灵魂在承接着痛苦,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不是怕痛,而是害怕不知道这种痛要持续多久,它到底有没有尽头…… 在漫长的等待中,度安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在进行着全身外科手术的病人,从一开始,麻药就只是麻痹了自己的身子,却没有麻痹自己的神经,以至于自己现在承受着剧痛却无力开口喊停——如果真的是在进行手术,自己情愿此时医生能一刀割断自己的动脉,也不要再继续这种非人的折磨…… 意识早已涣散的度安,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一股柔和温热的力量注入了自己的身体。被撕裂般的身子在那股力量进入后,像是久旱而龟裂不堪的土地遇到了奔涌而来的甘泉,海绵般吸收着。疼痛开始停止,那股暖流继续滋润着那些受损的神经。度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去,像一个溺水之人,在调动所有力量去挣扎后,终于被人救了起来,瘫痪在岸边的那种心有余悸。 在那股力量的包围下,度安舒服得飘乎乎的,他努力地想挣脱黑暗,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眼皮却始终耷拉着,抬不起来,朦胧中,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着一袭白衣,近在咫尺,下一刻,眼前一黑,度安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纤长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蝶翼般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清澈分明的眸子睁了开来,目光直直地望着上面凹凸不平的岩石——有那么几秒,度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在怀疑,自己是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才会有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度安尝试着爬起来,刚起身,胸前就有什么东西滑了下去——是衣服,欸,这是? 难道又变身了?!度安瞪大双眼,看着自己修长的手和明显比上次成熟不少的躯体,真,真变了! “醒了?”一个威严、磁性的声音响起,将正处于自我震惊中的度安吓了一跳。 “你是?”好英俊的一个男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度安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却丝毫不显女气的男人! 只见对方微眯起幽深的星眸,嘴角仿佛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不先穿上衣服?” 低头瞅了一眼滑到肚脐以下的衣服,度安的脸腾地发烫起来,红晕瞬间在脸颊和脖子上蔓延,太,太丢人了!果然是当了太久的畜生,连人类基本的礼节都忘了…… 度安手忙脚乱地套好衣服,边整理衣物,边拿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偷偷打量着对方,越看越自卑…… 对方也没看他,低头玩弄着手中的两颗核桃大小的珠子。度安这才发现,原来这空间里的光源,竟不是熔浆,而是对方手中的夜明珠!不同于熔浆光线的橘红色调,珠子散发的荧光是偏冷色系的,就如前世的白炽灯,虽然没那么亮就是了。淡淡的白光照在那原本就坚毅的俊脸上,令他雕塑般分明的脸部线条让人一览无余…… “你是哪家的?”对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度安完全摸不着头脑。 “啊?” 看着度安迷茫的眼神,对方微皱起眉头,“难道你连自己是哪个分家的都不知道?” 度安头上顶着个大大的问号,虽然对方说的每个字自己都听得明白,可这话一连起来,自己咋就听不懂了呢? 对方沉默了两秒,看向对方的目光有些复杂,“你叫什么?” “度安。”总算听到一句自己能答得上的问话了,度安赶紧报上自己的名号。 “度安,度……”对方低声念道,同时眼中的疑惑又添了几分,似乎,龙族之中,并没有姓“度”的分家,可对方又确实是龙族,这,难道是还是龙蛋时就遗失在外了?待自己回去之后,再让人调查一番。 “那个,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度安鼓起的勇气,随着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弱,弱到自己都忍不住鄙视自己——真是的,我在紧张个什么劲啊! 男子抬头,眼睛直视着度安的眼睛,眼中有着奇异的光芒在闪动,说出了那个自出生就几乎无人叫过的名字,“辛丰。”一股难以遮掩的王者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开来,“我,准许你,直呼我的名字。”很久之后,当辛丰回想起这段记忆,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难道是为了证明那个名字,确有其人,而且,那个人,渴望着有人能毫不顾忌地喊出那个名字? “辛丰。”度安在心底默念了几遍,好像快要抓住些什么,却又找不到答案。同时,他又不得不汗颜地承认,这实在是一位狂妄的主,瞧那最后一句话说的,自己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度安观察着周围,手臂不自觉地晃动着,感受着衣服与肌肤摩擦的那种滑滑的触感,唔,也不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材质做成的,虽然过于宽大了些,穿着倒是舒服极了——度安自然不知道,此刻自己身上所穿的正是自己救命恩人备用的衣物,更不会知道,单单这一件衣服,就需要玉蚕族上好的玉蚕丝成千上万根…… “请问,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度安觉得,肯定是因为对方那种酷酷的、拒人千里的气质,自己才会问得这么小心翼翼。 “离开地底。”对方的话显然有些莫名其妙,却让度安的心底一颤,离开?! “你成年期的化形没有在小圣池中进行,体内留下了不少杂质,必须回神龙谷净化。” 一连串陌生的名词从对方的口中冒出来,让度安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信息,这么说来,自己真的是一条龙,而不是小蜥蜴?! “那个,能不能,先让我去找找我的同伴?我想,他们一定找我找了很久了……”度安用商量的语气,开口道。 “同伴?也是龙族?”对方的眉头又皱了一分。 “唔,不是。” “那你可知道他们如今身处何处?” “呃,我不知道,但我想去找找看……” “不行,”对方一口打断了度安,“时间不够了。” 度安的小心肝一颤,委屈又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回去后,我自然会派人去找他们。”对方放缓了语气。 度安只好点点头。对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派人去找,总比自己到处瞎跑来得快点,再说,自己现在也没办法对他的决定说“不”不是…… 正当度安神游之际,眼前的光线一暗,一层类似黑纱的东西蒙在了度安的眼上。度安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正好碰到对方的手臂。 “别动。”对方的话中带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地面光线太强,以你现在的实力,不足以抵挡。” 度安内心的小人感激得泪流满面,对不起,你真是好人,都怪我,弱爆了…… 一圈,两圈……眼前的身影不断黯淡下去,度安屏住呼吸,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一种奇怪的联想在他的脑海中展开着,古代男子给女子画眉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形?举案齐眉,执子之手……度安赧然,这,这个想远了。 “看得见吗?”不知道绑了多少圈,度安的视线已经完全被遮住了,只能看见微乎极微的光线。 度安摇摇头,后脑勺多出的带子也跟着飘动。 辛丰收起摆在度安眼前的夜明珠,“那就走吧。” 没等“嗯”字出口,度安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没有理会度安的惊呼,男子径自加快了速度,独留怀中人一张通红的脸在空气中散发着热气…… 第三十一章:停留 “等、等等……”呼呼的风声几乎要掩盖掉度安又羞又愧的声音。 正在空中极速飞行的辛丰低头,不解地看向怀里人,“怎么了?” 只见那张淡粉色的小嘴动了动,脸色越发红润起来。 辛丰放慢了速度,心里疑惑,自己的听力什么时候退化得这么厉害?“大声点。” 怀里的人扭捏着,小半天,才憋出一句有点音量的话,“我、我要,方便一下……”声音越到后面越近似消音效果了,而说话那人,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辛丰沉默了,“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不,不行了,憋不了……”老天,请原谅一个整整憋了三个小时的可怜虫吧,真的,撑不下去了…… 话刚说完,度安就感觉身子猛地往下方坠落,“啊、啊——”凄惨的叫声,回荡在幽静的山谷里,惊起了一群栖息着的小鸟。 一着地,被放下的度安一张俊脸又青又白,“你——”要不要这么惊悚,这人都快被吓尿了啊…… 对方好闻的气息迎面而来,度安甚至感觉到对方身上略高的体温,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你要干嘛——” 环着度安脑袋正在解黑丝带的手动作一顿,带着一丝丝戏谑的声音响起,“难不成,你想让我帮你解腰带?” 度安脑子“轰”的空白了两秒,解,解腰带,对的,要解开才能——唔,又丢人了…… 随着丝带一圈一圈松开,度安感觉到光线越发明亮起来了。待缠着的最后一圈丝带落下了,整张精致到极点的小脸全都展露在了阳光下,有那么一刻,辛丰都忘记了要移开目光,那张脸,都没有自己的手掌大,却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柔和得让人的心底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挠动着…… 慢慢地,度安努力适应着光线,眼前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最终,目光定焦在那张冷峻的脸上。那人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周身却被阳光镀上了一层光环,在那里,如天神降世般耀眼…… “还不快去解决?”酷酷的声音把度安拉回了现实,惊醒之后,那种不能再忍的尿意又开始找上了他,不、不行了,要爆了! 辛丰看着那人逃命般窜进林中,嘴角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合上深邃的眸子,神识开始延伸开去,再次确认了一下神龙谷的位置,蓦地,还没收回神识的辛丰异常敏锐地捕捉到了某种声音,嘴角轻微地抽了抽,果然,没在小圣池进化的,体内杂质是比较多,居然方便了这么久…… 在原地等了一会,辛丰的目光投向山谷的最高处,若有所思的样子。 “啊——”辛丰一下子收回视线,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又怎么了? 只见某人衣衫不整踉踉跄跄地从林中出来了,边朝自己跑来,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有、有东西,跟着——” 好不容易躲到辛丰身后去了,度安惊魂未定地紧紧盯着回时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东西跟着,而且还不只一个! “唧——”一个小小的小人情绪异常激动地对着度安他们叫着,仔细一看,还能看出它脸上已经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弄花了,而身后那个稍大的小人,两手正牢牢抓住套在前者身上的鞭子,在竭尽全力拉着它。看得出来,这两个,一个是在追度安,一个是在阻止它。 那个小人仍在“哭号”着,辛丰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度安,就是这两只小东西?至少得是头猛兽什么的,才会被吓成那样吧? 度安呐呐地开口道,“那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当时,太紧张了,又看到有东西在动,就……”欸,怎么老是被他看到这些窘迫的场景啊,真丢人…… 在度安解释间,那小人已经快“拖家带口”地到度安脚下了,吓得他连忙往辛丰背后更靠近一点,只留出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时刻注意着那两个小人,是,是人参果吗? “肉芝小人……”辛丰目光在两只小人身上打量了一番,说出了它们的身份,这种小妖,近年来,据说被抓得差不多了,十之八九已经被练成了丹药,没想到,这一碰,还能看到两只,看它们这么可怜兮兮的,或许,自己该下令禁止再捕杀它们了…… 辛丰瞥瞥身后还很是警惕的度安,心中不解,按理说,肉芝小人因为自身太弱的缘故,是不会轻易在人前现身的,可眼前这情形又该怎么解释? “你,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度安结结巴巴地问道,被看得有些脸红。 “它或许,很喜欢你。”对方幽幽地说出一句话,噎得度安说不出话来,开,开什么玩笑,我跟它又不熟! 辛丰往旁边移了点位子,那小人已经拉上了度安的衣角,用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蹭着他,嘴里一直喊着“咩咩、咩咩”。 度安僵着身子,虽然这小东西看上去没什么危险,自己也不懂它那“咩咩”是什么意思,可它那副“撕心裂肺”求安慰的撒娇状,真的没有用错对象吗? 旁边的那只个头大了不少的小人,瘫坐在地上,一副筋疲力尽的颓废样,眼中尽是又怒又无奈的神情。 拇指大的小手紧紧抓着度安的衣角,丝毫都不放松,小人的哭号渐渐转为了断断续续的抽噎,看得度安都心中不忍。他蹲下身子,细细地打量着它,这才发现,脑袋和身体明显不成比例的小东西,头上居然也长着东西!就跟地底的幽幽草差不多,只是它头上长的是一撮含苞待放的小花,样子也更可爱些,肉肉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捏捏它…… 软绵绵却不失弹性的触感从手上传来,度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捏上了小人的脸颊,而对方,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瞪着眼珠子,望着度安,随即一脸兴奋地抱住他的食指,又开始蹭。 度安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做了些什么?!还有,对方那一脸幸福状是怎么回事…… 辛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觉得,画面似乎,也挺和谐的,但他不得不打断,“该走了。” 度安抬起头,看向辛丰,“嗯,马上。” 低头再逗逗小人,趁着它开心地揉着自己的肚子,度安收回手,笑着和它告别:“我要走了,小家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又看向时刻紧张着精神的稍大的小人,“你是他哥哥吗?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和弟弟,知道吗?” 原本小人看到度安对它笑,自己还乐呵呵地对着对方傻笑,待度安起身要走了,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又扑了上来,“咩咩、咩咩”地开始叫。 度安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目光尴尬地在辛丰和小人之间徘徊,“我……”该怎么做? “带上吧,”辛丰淡淡地开口道,“它们太弱了,呆在这迟早会被抓去炼丹的。” 度安大惊,炼、炼丹?!目光一下子转向小人,怎么可以?!它们那么小,那么可爱,居然有人忍心取它们的性命去炼丹?! 仿佛是知道了度安的想法,辛丰冷冷地嗤笑一声:“为了利益,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度安再看向小人时,眼神中已经带上了一份怜悯之情,“那个,带上他们,不会麻烦你吧……” “不会。”堂堂神龙谷,还不至于容不下这两只小东西。 度安释然,他重新蹲下,朝它们张开双臂,面带微笑,“跟我们走吧,好吗?” 那两只小人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见那只小的,傻乎乎地顺着度安的手臂,爬进了他的怀里。大的见状,犹豫了几秒,也过来了。 “好了。”度安怀中抱着两只小人,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辛丰收回视线,“那就走吧。”言罢,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度安的脸又开始发烫了,就不能,换个姿势吗…… 第三十二章:圣池 整个神龙谷,由于神主诞辰将近,已经持续了好一阵子的紧张部署,龙族上下嘴上虽不说,心里头却难掩身为神主大人亲族的神气。龙族,三界中最尊贵的族类,在外族眼中是那么的神秘和高不可攀,而事实也如此。龙族族长,同时也是神界至尊者,历来都是三界中最强大的存在,如今这位方上任百年的新一届神主,更是龙族公认的天才中的天才,其天赋据说已经超越了历代所有的族长,在短短百年内,神力已经臻于极致,深不可测。 这天,许祝管家脸上郁积的阴霾一扫而光,让神龙谷众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带着,看守凌虚殿大门的护卫,都觉得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许祝大人,已经连着一个月往凌虚殿跑了,每次带着张又着急又期盼的脸来,可总是拉着张长脸失魂落魄地回去,每每离开时,总要一步三回头,咬牙切齿地“深情”凝望着大殿的方向,骇得自己心惊胆颤、两腿发软…… “神主,度安大人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许祝躬身,向殿上那位恭敬地禀明道。 “嗯。”狭长的眸子微合,不曾抬起眼皮,“寿辰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祖宗您回来了! “只是,”许祝斟酌着语气,开口道,“明日用的礼服,是玉蚕族根据以前的尺码做的,主上是否需要先试穿一下?” “不用,”那双幽深如星辰般的眸缓缓睁开了,“明日,给那人安排一个近点的位子,顺便帮他准备套合身的衣物。” “是。”虽然神主没有明确点明对象,可许祝一下子就知道他所指的是谁,心中一动,没想到,神主这次带回来的少年,居然这么不一般。 “好了,我要去圣池了,你退下吧。”堂上之人,眉目间隐隐有些倦意。 “是,老奴告退。”许祝行礼,准备离开。 “等等,”像是想到了什么,辛丰摆摆手,吩咐道:“把他带到圣池去。” 许祝耳边如响了一颗炸雷,脑海中电闪雷鸣,结结巴巴地问道:“带、带度安大人去圣池?” 辛丰微微皱起眉,“还不快去?” “是,是,老奴这就去办。”主,主上,他、他——开窍了! …… 在洁白的大床上滚来滚去的度安,幸福地感慨着,终于又回到文明世界了!想到兴奋之时,又来回多滚了两趟。大床另一端,两只小人也学着度安的样子,开心地滚过来滚过去,有时小肉芝人滚得慢了,还会被大肉芝人碾过去。被碾过两次后,小肉芝人也学聪明了,待大肉芝人再要碾过去时,就手脚并用紧紧地抱住对方,在翻滚中,被碾一次就碾对方一次…… 一人两小兽都折腾累了,呈三个“大”字摊在床上,度安是真累了,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想去想,而两只小人去在“唧唧唧”地小声交流着。 度安双手撑床,坐了起来,看向它们。 在接触到度安的目光后,大肉芝人拉着小肉芝人一块坐了起来,小黑豆似的眼珠子直盯着他看。 “你们叫什么名字呢?”觉得视线太高了,度安干脆趴在床上,脑袋搁在一只胳膊上,用另一只手指指自己:“度安。” 回答自己的是两双迷茫的小眼睛,度安想了想,觉得应该叫简单点它们才能记住,于是又改口道:“安安。” 重复几遍后,小肉芝人终于有了动口的趋势,小嘴张了张,“咩咩——” 原本托腮准备聆听状的度安,头一下子栽回到床上,怎么要它改口就这么难呢?度安泄气地瞪了两脚,又开始“幼教”工作,指指自己,说道:“咩咩。”然后用手指指大肉芝人——它比较聪明点嘛。 大肉芝抱着胳膊,沉思状,片刻后,拍拍自己的胸脯,“丁丁”,又拍了拍小肉芝人的脑袋,“一一”。 被拍歪脑袋的小肉芝人,眨巴眨巴眼睛,握着小拳头,牙牙学语般,“丁丁,一一。” 度安好笑地戳着它头上的小花,“一一是小傻蛋。”听不懂人言的小肉芝人只会乐呵呵地傻笑,看得度安的心情越发愉快起来。 “叩、叩——”敲门声响起,“度安大人。” 度安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整理好衣服,正襟危坐,“请进。” 许祝进门,假装没看到度安光溜溜的脚,“度安大人,神主请您过去。” “过去?哦,好,好的——”脚一着地,度安就愣了,欸?鞋子呢?! 看着眼前的少年红着张脸,到处张望着,许祝的心不由得柔软了些,好心提醒道:“度安大人,您的鞋子在床尾。” “嗯,谢谢……”度安感觉抓过鞋子,手忙脚乱地开始穿上袜子和鞋子。 “我们走吧。”穿戴整齐的度安,强装着镇定,说道。 许祝做了个引领的动作,开始带路,嘴角的弧度久久没下去…… 穿过层层防卫,度安终于到了目的地。 “许管家,这,这个,我们没走错吧?”看着眼前氤氲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度安不得不怀疑,不是去见辛丰么,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许祝微笑着点点头,“就是这里,我们龙族的圣地——圣池,神主大人在里面等着您呢,您快进去吧。” 度安的脸微微发烫着,会客什么的,不应该在一些正式的场合么?怎么还跑到泳池这种地方来了…… 在许祝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下,度安慢吞吞地往里面走去,身子逐渐隐没在浓浓的水汽中。或许,这是个不错的开始,大管家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欣慰地咧着嘴笑,如同一个“吾家有儿出长成”的长辈,又把一个守大门的护卫吓得腿软了…… 在水汽中摸索着前进的度安,再往前跨出一步,眼前就豁然开朗了,涓涓溪流,鸟语花香,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度安边顺着玉石砌成的台阶一步步往上走,边感慨着周围的布置。这般浑然天成,恐怕是就着原有的地势建造的吧?度安加快了脚步,希望能早点一睹这地方的全貌。 顺着溪流而上,度安惊讶地发现,溪水的源头居然是一个天然的小池!重点不是这个,是池里居然有人!没错,脱得精光的神主辛丰大人正在池中闭目养神! “下来。”正在纠结着怎么开口的度安,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下、下去吗?! 辛丰的眼睛睁开来了,朝着度安望着,看他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度安讪讪地脱了鞋子,然后直直地进了池里。刚碰到水,度安眼睛一亮,这水,是温的! 辛丰瞥着用手在那玩水的度安,“把衣服脱了。” 度安几乎要滑倒,脱、脱衣服,哦,对了,自己还没脱,可是,就这样脱掉吗?没有泳裤什么的,不会尴尬么……眼睛不自觉地飘到某个地方去,虽然看不见,可度安心里却在想,难道他下面什么也没穿……啊!我在想些什么! “过来一点。”又一颗重磅炸弹!度安几欲逃上岸,这、这到底要干嘛?! 一紧张,度安滑了一跤,呛了几口水,见状,辛丰手一扬,一股吸力将他捞了起来,掠至跟前。 “你,你要干嘛?”度安看着对方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背,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帮你驱除体内的杂质。”辛丰微微挑眉,不然还能做什么? “哦,哦。”嗯,上次是听他说过,变身要在什么小圣池那进行的,自己没那条件,只能先上船后买票了,咳、咳,这是什么比喻…… 一股熟悉的温热力量从对方的掌心传递到自己的全身,度安感觉自己的身子和感官都放松了下来,整个人舒服得眯起了双眼…… 第三十三章:宴席(上) 金色的阳光透过古朴的檀木窗柩,泼洒到室内,几缕角度倾斜点的,正好照到了床上只着一件单衣的少年身上。 前一刻还在旁打着小呼噜的小肉芝人一一,忽然翻了个身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四处张望着,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度安,便扭着小屁股往大肉芝人那爬去了。 一觉到天亮的度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也不起来,就那样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自己早就猜到辛丰的身份不一般,可没想到,竟如此不一般,神界神主,龙族族长,这些头衔听着就很牛,虽然自己不知道他在神界的影响力如何,可单单凭自己在神龙谷的所见所闻,就足以看出他的地位高下,他就是这个仙境一般的世界的神,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也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会和自己有交集,这一定是自己修了几辈子的福才换来的…… 度安径自在那胡思乱想了半天,最后被扯着自己衣袖的一一给摇回了现实,头转了过去,“怎么了,一一?” 短短的小手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直盯着度安看,嘴里还“咩咩”、“唧唧唧”地叫着。 虽然它的“唧”发音有长有短,可能具有区别词义的作用,可对于度安来说,这“唧”的高低长短可是一点区别都没有——反正都听不懂。 小半天过去了,度安看着它嘴角的口水有泛滥的趋势,才明白了它的意思,原来这小东西是肚子饿了。 “呵,小吃货。”度安好笑地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它的脑门,它委屈地捂着头,上面的小花也跟着晃了晃,好不可爱! 旁边的丁丁走过来,一一马上对着它“唧唧”地叫,那小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控诉度安的“暴行”,但丁丁只是默默地摸摸它的头,偶尔回一两句。 看着这两只用叶子围成简陋小裙子的小家伙,度安摸摸下巴,是不是,该给他们做两套小衣服?这样虽然因为是小孩子也挺可爱的,可整天裸奔也不是回事…… “度安大人,”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您要洗漱了吗?” “嗯——唔,请进。”慌慌张张弄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度安赶紧回复道。 门开了,一个清秀的青衣男子进了房间,先是行了个礼,然后对着身后道:“把东西拿进来。” “是,青风大人。”一个仆人打扮的灰衣男子,双手捧着东西也进来了,躬身听候差遣。 被口口声声喊作“大人”的度安,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自己也不是很厉害或者地位很高的人,老被尊称为“大人”,总觉得怪怪的,“请问这是?” “这是神主吩咐的,给您准备的礼服。”青衣男子谦谦有礼地解说道。 “礼服?”度安一愣。 “是的,今日是神主的百岁诞辰,神主他让您也过去参加宴席。”男子低眉,耐心地向他解释道。 “啊?!”今天是辛丰的生日?他怎么不跟我说?!自己连礼物都没准备! 青风微微吃惊,神主大人的诞辰,这种重要的日子神界皆知,他跟神主这么亲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他跟神主到底什么关系? 看着在那恨不得抓耳挠腮的度安,青风不得不提醒他,“大人,寿辰即将开始了,您看,是不是要试一下礼服?” “哦,哦,好的。”度安这才反应过来,过去接过衣服,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那个,你们能出去一下吗,我……” 青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行了个礼,带着身后那人告退了,关门之前,又说道:“大人,我们就在门外静候,有事就叫一声,属下青风。” “嗯,好的,谢谢你。”度安点点头,把衣服放在床上,开始研究怎么穿,两只躲在被子里的小人也爬了出来,比手划脚地交流着…… 凌虚殿上,早就有诸多仙家应邀而来,边矜持地暗自打量着布置得流光溢彩的大殿,边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嘘寒问暖,讨论着神界近些年来发生的大事,其中最主要的话题还是有关于今日寿星的丰功伟绩,此外,他们还要留个心眼,观察着新到的仙家,看看是否有值得上前去问候之人……往日沉寂的大殿,如今由于近百号人的互相“寒暄”而热闹非凡。 不知道谁惊呼一声“凤凰家族到了!”,整个大殿的声音都消沉了下去,几乎所有目光都汇集到了大门处。 两袭红衣并排而入,耀眼的红上点缀着某种复杂图案的暗纹,再看那两人的脸,竟是如此的相似!同样的狭长眸子,同样的红艳薄唇,同样风华绝代的脸,却给人两种不同的感觉!那身姿婀娜之人明显是位女子,她的脸庞可谓是无限娇媚,惹人怜爱;而旁边那身形欣长许多的,显然是位男子,就算是同那女子有着相同的容貌,居然也不显得过分女气,仔细看看,便能发现,男子的眉毛粗壮浓密了许多,鼻梁也高挺些,整个脸部的线条分明比那女子坚毅不少,要是度安在场,肯定又要直呼“妖孽”了。 惊艳之后,众人从短暂的沉寂中反应了过来,纷纷低声同左右交流着,大殿又稍微恢复了方才的喧闹。 “看到那女子没?那就是凤凰家族的凰主了吧,不愧是神界第一美人,这模样,啧啧……” “就你我这等身份,还是别宵想了。” “也是。听说,凤凰家族虽说每代的族长都由凤凰双子担任,可真正掌权的,可是历代的凤主……” “这倒也能理解,那么大的一个家族,还是要男人来管理才能镇得住。” “让这么娇滴滴的凰主去受苦,估计他们自己也舍不得……” 男子领着女子径自往里面去,如同没听到周围的议论一般,只是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不落轻佻,却别有一番风情。 刚赶到大殿的许祝,见到两人,忙迎上前,“两位贵客,这边请。”男子和女子同时微微点头,随他往靠里的位子走去。 众人又是震惊又是羡慕地看着他们走过去,没想到,龙族也开始重视凤凰家族了,而凤凰双子的“贵宾”待遇,明显是自己这种人不可能得到的。在神界都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众仙,在此刻都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在绝对的实力和势力面前,自己的那点小成绩还真不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待将凤凰双子都引到了他们的位子后,许祝走上两步台阶,朝着众人示意,“宴席即将开始,请诸位大人根据提示就坐。”语罢,右手一扬,无数道白光飞了出去,每个餐座上方都有白光写成的一排字。字虽然不大,但对于在场的众仙来说,认出自己的称号还算是小菜一碟。只是,所有人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从前面往后找,几乎人人都希望,自己的位子能尽量靠前……像凤凰双子的位子,便是位于左起第四、第五的位置。 男子往旁边的位子看了两眼,不由微微挑眉,这龙族六位长老位于上座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事,可自己对面那个位子是怎么回事?居然没有标明任何称号和头衔,到底是谁,地位竟然几乎和凤凰家族平起平坐? “不、不会开始了吧?”度安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白皙的小脸也因为赶路而微微发红,有些仓惶地跟在青风后面,着急地问道。 青风保持着应有的礼节,“大人,您不用担心,神主没就座,宴席是不会开始的,神主此刻估计还在沐浴更衣呢。” “那、那太好了!”度安总算放下了一颗心。 青风心里暗自觉得好笑,这度安大人,最后还是让自己进去帮他穿那繁缛的礼服了,当然,出席这种庄重的场合,头发也必须挽起来,自己也顺带帮他弄了,这么一折腾,时间很快就耗掉了…… “吱——”大殿的一扇侧门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度安傻掉了,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景象,缓不过神来,这,这也太隆重了吧!居然有这么多人!问题是这么多人还都在看着自己! 度安询问似的的眼神看向青风,后者苦笑着摇摇头,为了快点到,他也只能选近路,从这进去了,不过就算从正门进,就这个点,进来时也会是“万人瞩目”的场景。 为了掩饰度安的惊吓神态,青风故意走在前面,作恭敬引领态,用身子稍微遮挡住度安,把他领到那个空着的位置上。 被吓得晕乎乎的度安,机械般跟在青风后面,坐下,好一会儿,脑子才开始运作起来,目光上移,便对上一双探究的眸子…… 第三十四章:宴席(下) 度安低垂着脸,眼睛盯着空荡荡的桌子看,全身动都不敢动。明明大殿那么宽敞,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太多的目光叠加在他身上,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公众人物的“亚历山大”,辛丰你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嗖、嗖——”几道白光闪进殿内,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六位身穿白色长袍的老者便已端正入座了——来人正是龙族长年闭关的六位长老,要不是因为今日是神主的百岁诞辰,他们也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度安抹了抹额头的细汗,总算松了口气,这突然多出来的几位老者,可把自己背负的目光分散开去了,只是,他们一个个都板着张脸,倒又制造了一个诡异的氛围…… 正偷瞥得出神,长老们忽然全都站了起来,对面那位新郎打扮的妖孽也转头向着台上,度安不解地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不禁猛地停住了呼吸,这,这真是那个随性冷峻的辛丰?! “吾等参见神主大人!”震耳的参拜声回荡在大殿内,也将度安从惊愕中拉了回来,其他人都低首恭敬地行着礼,只有他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眼神迷茫地望着堂上,连手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 黑色的底子上,用金线绘着复杂多变的云气纹,纹路间穿插着数条形态各异的神龙,线条粗犷,却将图案绘制得惟妙惟肖,那一条条怒目而视、威风凛凛的龙似乎就要腾云而出了,而胸口位置,一个相当古朴的红色印记赫赫在目,洋溢出一股远古时代的神秘气息。就是这么一件庄重的礼服,让度安印象中的辛丰完全换了个样,虽然眉目之间依然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意,但此时更是多了份上位者不可忽视的凛冽气势,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诸位不必拘礼,坐下吧。”环视一周,那一袭直挺挺的白衣尤为醒目,辛丰嘴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衣服很适合他,只是——人还是那么呆。 “谢神主。”众人重新入座。 看呆了的度安,在青风的提醒下,赶紧坐下,只是动作还是比别人慢了两拍,引得旁边的人频频注目。度安脸有些发热,自己真是,给辛丰丢脸了…… “哼。”度安左手边的一位长老,对着他冷哼了一声,眼中难掩厌恶之色。这让原本就很郁闷的度安心里更犯堵,自己果然不该来这种肃穆的正式场合么? 堂上的辛丰对着许祝示意地看了一眼,后者微微颌首,拍拍手。 两列着淡粉衣衫的侍女鱼贯而入,手捧各种瓜果美酒,裙角飞扬,体态轻盈——这些女子虽比不得凰主那般倾尽天下,姿色也都算得上是上乘。 座上有见识的,忙炫耀似的告知旁人:“这应该就是花瑶族的花仙子,果真如传说中的那般个个貌美如花!” 神龙谷里并非只有龙族,像玉蚕族、花瑶族等外族,都是自愿依附龙族、世世代代为龙族服务的族类。他们大多自身实力太弱,无力保护自己,于是纷纷放弃自由,向龙族寻求庇护。龙族也没有一味地仆役压榨他们,除去平常合理的吩咐,他们平时过得还是挺逍遥自在的。 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的瓜果点心和两壶美酒,度安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诸位请便吧。”扫视一圈两眼放光的众人,辛丰淡淡地开口道,自己也端起一杯佳酿,在唇边品尝着,眼神不知道投向何处。 瞅瞅旁边的人,都开动了,度安也犹豫着,用筷子夹起一块精致的绿色点心,放进嘴里,轻轻咀嚼,眼睛微微发亮,绵软却有弹性,酸甜适中,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令人齿口留香……味道真不错!可转念一想,度安又想起了房间里的两个小家伙,虽然早上让人带东西给它们了,也不知道合不合它们的口味,要是能留点给它们,说不定他们会喜欢。想到这里,度安将两块绿色的点心夹到了一个空盘子里,接着又试了一下别的颜色的点心,然后再夹两块进盘子里…… 众人尽量维持着自己矜持的吃相,可筷子却不放过每一种点心,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不会没吃出,那些点心里都融合了各种仙丹的精华,每一块都是难得的大补之物啊!再看那上面的瓜果,哪一种又不是难见的灵果?其中,最让人流涎的莫过于“神界第一灵果”之称的建木果,可几乎每个人都想把它留到最后慢慢品尝,因为点心、美酒和其它瓜果都是可以吃完再上的,而建木果每人只有一颗…… 度安把那颗建木果也放到了盘子里,自己挑些别的果子吃,只是吃多了这些凉的东西,他突然好怀念那些烤东西吃的日子,和大叔、安藤他们,还有在地底也是…… 龙椅上,辛丰看着突然没了胃口的度安,向着侧门的一人示意一眼,那人点点头,退下了。 端着美酒,杯口在唇边婆娑,凤迦的眼神不经意地在度安和堂上流动着,眸子里某种精光一闪而过…… 众人都在埋头“苦战”,没有发现,一个侍女端着一盘被盖住的东西,施施然停在度安桌前,放下盘子。 度安对她笑笑,“谢谢。”言罢,揭开盖子,整个人愣在那里! “这,这是?”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的餐桌,度安瞪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问道。 面前比其他侍女更柔美几分的女子微微行了个礼,压低声音回道:“这是神主大人特意为您准备的,请慢慢享用。”说完,就没事人一般退下了,留下度安在那凌乱着。 热腾腾的香味钻入鼻中,度安低头再看了一眼盘中的芋头和地瓜,它们被切成很整齐的小长条,端端正正地放好在盘中,显得那么秀气可爱。抬头,望向堂上,那人正好也在看着自己,眼神之中隐隐有种笑意,度安心里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是惊,是喜,还是别的什么,原来,他就是木风…… 眉头微微一挑,凤迦收回视线,用眼神对着左手边的红衣丽人示意了一下,后者不着痕迹地低低头,起身,红袖翩翩,步步生莲,行至大堂正中,双臂交叉于胸前,躬身低首,“凰英唐突,请为神主大人献舞一支。”婉转的音喉加之妙曼的体态,无不牢牢抓住在场人的眼球。 辛丰的手臂撑在椅子的把手上,手一扬,“准。” 得到准许的红妆美人稍稍退后,座上的凤迦也站了起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玉笛,修长的玉指摆好位置,薄薄的红唇对准笛子,一出声,悠扬绵长的笛声在殿内低回,宛如天籁,美人也开始舞动起来。 伴着逐渐高扬的笛声,芊芊玉手在空中婉转流连,裙裾翩飞,舞姿轻灵,双臂柔若无骨,墨染的青丝随着手中的绸带一起飞舞,足腕上的铃铛有节奏地发出悦耳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黏在那袭红衣之上,个个如痴如醉,几乎忘记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多眨一眼,就会有少看一眼的遗憾。 度安也睁大双眼欣赏着眼前的视觉盛宴,暗自惊叹于女子的娇媚和高湛舞姿,可心底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女子的美目流转、柔情似水,似乎,总是对着堂上那人,更大胆的是,她几次将手中的红绸投向了高堂的方向,这种明目张胆的类似求爱的舞蹈,让度安的脑子里回旋着“凤求凰”这个词……是错觉吗?度安转头看向堂上,那人的目光也是在女子身上,度安低眉,总觉得,心里有点堵,憋得自己闷闷的……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女子也停止了舞动,摆好了最后一个动作:双膝着地,裙摆散开。接着,只见她又将双臂交叉于胸前,整个人匍匐下去,“祝神主万寿无疆、寿与天齐!”行的竟是神界通用的至高礼! 在座的众人都站了起来,躬身大呼道:“祝神主万寿无疆、寿与天齐!”被吓傻了的度安呆呆地坐着,动都动不了。 “都起来吧,”辛丰淡淡地回道,“赏。”许祝领命,捧着一个木盒,送到堂下女子手中,后者行了个礼,“谢神主!” 嘴角微弯,凤迦似是很满意献舞取得的效果,又有些挑衅意味地朝着对面瞥了一眼…… 第三十五章:礼物 宴席之后,得到恩典的诸仙,可以在神龙谷内游玩一日,这对于众人来说,可实在是难得的机会。三界之中,神龙谷一直都是神秘、缥缈的代名词,就算是有名望如在场的诸位,也没进过几次,算算年代,离神龙谷对外开放最近的一次,便是现任神主出世之时,当时,主持整个神界的,还是名誉三界的老神主呢。一想到老神主,诸仙中老古董级辈分的无不嘘嘘不已,转眼,离上次神魔混战已百年了,而以身为神界作盾的老神主大人,也已经不在多时了,幸而还有龙族的六位长老,维护了神界的秩序,也辅佐现任神主大人至今……当然,此次被邀请的众人中,也不乏一些近百年内才崛起的新生力量,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同样年方百岁的凤凰双子,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在前辈的话语描述中对神龙谷有所耳闻,至于亲临其境,这还是第一次。所以,对众人来说,得到游历一日神龙谷的机会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宴席散罢,大家便纷纷三五成群地结伴同行了。 度安浑浑噩噩地呆到宴席结束,拎着个小食盒,回到房间。 一进门,“唧唧唧”的兴奋叫声传入耳中,肉团子一样的一一便从床上滚到了度安脚边。 一一摸着磕疼了的小脑袋,瞅见度安身后的青风,马上钻进度安的衣角下边藏起来了,小脚露在外面,还自以为藏得很严实。 度安好笑地看着脚边,回头跟青风说:“今天谢谢你了,青风。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青风嘴边也挂着一丝笑意,“度安大人,这是青风的份内之事。既然大人没什么吩咐,那青风就先告辞了。大人要是有事,尽管吩咐门外人。” 度安微笑着点点头,青风微微行礼,离开时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出来吧,傻蛋一一”度安笑着把衣角往上拉了拉,露出了下面捂着自己眼睛的小人,“咩咩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唷。”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食盒。 “唧?”一一歪着头,跟在度安后面。 度安把食盒放在桌上,把一一捞了上去,转头去看丁丁,好家伙!居然自己爬上来了,那一手鞭子耍得真棒! 仿佛闻到了香味的一一,踮着脚尖,伸出短短的小手去揭盖子,无奈身子实在太短了,小半天也只是开了个小口。 度安失笑,果然是个小吃货!“让咩咩来。”度安把里边的东西连带着盘子一起端了出来,把两个小东西看得眼睛都直了。度安心里暗自高兴,呵呵,它们果然喜欢! 半天过去,看着吃饱喝足的两只小人,度安拍拍手,好了,该干正事去了。 “走,咱们玩去!”把它俩捧进方才铺了一层软布的食盒里,再放了几个没吃完的完好果子,度安抱着食盒,往门外走去。 精雕细琢的黑檀木门打开来了,一颗脑袋探了出来,把守门的侍女吓了一跳。 “呃,你好。请问,能带我去个地方吗?”度安歉意地笑笑,赶紧说道,再如此如此说明一番。 侍女的双颊莫名其妙地绯红了,点点头,在前面领路。 …… “这边请。”许祝走在前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凤迦微微颌首,边慢悠悠地走着,边观光似的欣赏着周围的景致,不愧是龙族,从建筑到园艺布置,无不显现着神界大族的华贵、大气。 “哎呀!一一,那不是蝴蝶,不能抓!”少年的声音之中透出一丝焦急,却依然清亮悦耳,让人听着舒服。 穿过走廊的拐角,一个带着假山的精致小花园映入眼帘,假山下面,一个纤细的白衣少年手上正逮着一只四肢乱晃的小人,“抓到你了!”只见那少年一手抓着小人,空出一手,用手指轻弹它的小脑门,恨铁不成钢地笑骂道:“笨蛋一一,那是马蜂不是蝴蝶,不能乱抓的!抓了会痛痛的,知不知道?” “唧——”小人可怜兮兮地抱着脑袋,眼神飘向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唔,你也想要这个?”度安把它放下,捡起一个做好的草编蝴蝶,捏着支撑用的草叶的一端,在它面前晃。 小人伸出小小的胳膊挥舞着,样子好不可爱。 “呃,这东西我要送人呢,只能给你一个唷。”度安狠狠心,给了它一个,大不了多花点时间再做一个吧。看着一一兴奋地抱着草蝴蝶往在假山底下晒太阳的丁丁那跑去,度安突然觉得有一种无比自豪的满足感,前世也是这样,自己从街头草编艺人那学的各种草编昆虫,带给了孤儿院里的小孩们多少欢乐啊…… 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年,眼神里满是温柔,嘴角绽放着无比灿烂的笑,那是发自心底最真、最纯的笑,如同春日里冒出地面的第一株嫩草那般单纯,全身仿佛罩着一层微弱的光环,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许管家,我们走吧。”凤迦收回视线,对着方才被叫停的许祝。 “是。”园子不小,两人从旁边的走廊上穿过,默契地没有发出太多的声音,去打扰到埋头编着东西编得入神的某人…… “主上,凤迦大人到了。”许祝敛神,在门外对着殿内禀明道。 “进。”淡淡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凤迦收拾好心态,跨进了殿内。 …… “此事凤迦回去还需向族内长老商讨一番,到时再禀明神主大人,不知可否?” “主上。”殿外的许管家忽然打断了里面的谈话。 “何事?” “度安大人求见。” 度安赧然,原来里面还有人,许管家也不先告诉一声,等自己听到里面有声音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他开口了。 “进来吧。”声音中显然多了丝什么情感。 度安有点不好意思地进了殿内,正好与一双带着深意的眸子对上,是、是宴席上的那个人!见对方盯着自己看,度安越发觉得窘迫起来,背在后面的双手也不自觉地动了动,头却是越来越低。 “好了,此事待你回去之后再作商榷,你先退下吧。” “是,凤迦告退。”行了个礼,凤迦退下,经过度安时,眼神瞥了一下他身后的东西,微眯起来狭长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找我什么事?”待外人离开后,辛丰开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那个,今天是你寿辰,我,我准备了一份礼物要给你。”就算事先已经排练过许多次,到真正要面对时,度安的心还是扑通扑通乱跳,说话也不流利了。 “哦?”辛丰的目光绕到他的身后,“什么东西?拿上来我瞧瞧。” 度安又开始慌了,“呃,不,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都是我自己做的,你——”你千万别笑话我。 “上来吧。”来祝寿的人,哪一个送的不是奇珍异宝?倒不知,他会送什么…… 度安一步一步地挪上台,在辛丰眼神的鼓励下,最后,一鼓作气般,将手中草编的小盒子放到桌上,要笑就笑吧! 修长的手指抚上盒子,“是什么?” “打开就知道了。”度安故作镇定地道。 掀开盒盖,密密麻麻的小玩意儿摆在里面,辛丰捻起一只草蚱蜢,嘴角微弯,“就是这些吗?” “你,不会嫌弃吧?”度安眼巴巴地望着他,虽然礼轻,但好歹情意还挺重的,至少,他被割伤的无名指还在隐隐生痛呢。 “不会,很精巧。”这话倒是真的,辛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心道他的手还挺巧的,想到这,眼睛往他的手瞥了一眼,不禁蹙眉,“手怎么了?” 那双被割了不少小口子的手立马缩到后面去了,“没,没事的,只是不小心被叶子割了几下,过几天就好了。”尽管技术都还记得,可这么久没做了,手脚难免生疏,再加上编织材料的边缘比较“犀利”,一下子编了这么多,被割些小伤口出来也是难免的。 “我看看。”辛丰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只是他那命令式的口吻让度安不得不心虚地伸出了手,原本白嫩如玉的手上细密的伤口纵横交错,生生破坏了一件艺术品原有的美感。 宽大的手伸了出来,掌心朝下,对着度安的手,一股温和的白光洒在了上面,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片刻之后,上面一道疤都没剩下。 度安看到目瞪口呆,太,太厉害了!半天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谢、谢谢!” 辛丰手上又拿起一只蝴蝶,指着那根草叶,“这东西有何用?” “这个呀,摇着它,上面的才能像飞起来一样啊。”说着,度安抓着一只蝴蝶下面支撑用的叶子,慢慢晃动,上面的蝴蝶也随着飞舞。 “飞?”辛丰想到了什么,拔掉那根草,白光一现,那只蝴蝶居然自己飞了起来,绕着度安转,“像这样?” 度安张大嘴,这样也行?你要不要这么逆天…… 仿佛是觉得逗度安很好玩,不一会儿,盒子里的各种昆虫都纷纷飞到了半空中,在度安身边打转…… 第三十六章:商讨 黑暗中,几颗发出蓝光的石子悬浮在半空,照得周围的景物都染上了微弱的幽蓝,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妖艳。 “大长老,这些真是那些魔物的东西?” 居中上座的一位白发老者,睿智的目光在石子上深深地看了两眼,“其中确是有魔气。” “既然是神主从地底带回来的,这样看来,那些魔物果然是窝藏到了深渊!” 一位长老神色慎重,“若真如神主所说,地底的影族又重新崛起了,那三界的太平也持续不久了。” “区区影族败将难成气候,我龙族还怕他们不成?”白发老者左手边的一位长老冷哼道。 “二长老,”同样是离白发老者最近的一位面目可亲的长老皱眉,“你可别忘了,百年前那场神魔混战,神界陨落了多少生灵。” 众人不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神主还探知了一事,”白衣老者眉头紧皱,“在神主找到深渊入口,正准备潜入时,”老者顿了顿,“一道强大的气息发现了他。” 众人大惊,被称为二长老的老者脸色微变,“大长老,你的意思是?” “难道影尊还在?!”二长老旁边的一位微胖的老者惊呼,满脸不置信的神情,“不可能!他可是中了老神主的最后一击!” 其余几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大长老接着开口道:“按理说,影尊在遭到老神主重创后,确实不可能存活下来。只是,魔物的诡异之处,你们也见识过……”环视一圈,见到众人的谨慎神情后,“不过,那气息是否为影尊,神主也不确定,毕竟神主从未见过他。然而,对方一开始就发现了神主,其实力,千万不可小觑。” 在场的人又一次静默起来,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丝不安的因素,“大长老,此事,我等该如何应对?”问话人脸上透出一分忧心。 大长老轻抚颌下白须,“关于此事,神主与我商榷过。神主的意思,既然影族隐于地底已久,不想被外人发现,说明他们定是对神界有所顾忌,加之他们如今不适应地面生活,绝不敢贸然出手。只是,若深渊中确有魔物余孽的话,那是绝对不可放过的,否则,只怕会再次引发百年前那般的劫难。所以——”沧桑却丝毫不浑浊的眸子,逐一扫过众人,“神主的意思是,联合神界几大家族,并提供辰石给天赋极高之人,短期之内,迅速提高神界的实力。” “辰石!”几道声音一起响起,音量陡然升高,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脸上写着“惊愕”二字。 “大长老,这会不会不太适合,辰石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给了外人!二长老话虽说得委婉,心底却是大大的不赞同。辰石,聚集星辰之力的魔石,龙祖炼化星辰遗留下的宝藏,小小一块,足以造就一代神界顶尖的高手!因为数量有限,加之历代的损耗,已经所剩不多,就算贵为龙族长老,被赐予的辰石也不过寥寥几块,又岂容他人染指! “是啊,大长老,其他家族表面上对我族毕恭毕敬,可谁知道他们心底打的什么主意!”当初所谓神界联盟,早在这相安无事的太平盛世中貌合神离了。 大长老摇摇头,叹息般道来:“如果那些魔物真的卷土重来,神界乃至三界的安危又该如何保证?百年前,神界虽击溃了魔物,可也陨落了太多的高手,老神主如今也不在了,而影尊却可能还存活着,再加上魔物惊人的恢复能力,我担心,神主和我等都不足以抵挡得住他们的再次进攻。神界若不复存在,留着那些辰石又有何用?说不定,还会让魔物捡了便宜。” 一番话下来,众人都不再反驳,只是二长老眼中的不甘却丝毫不减弱…… “许祝。”淡淡的声音响起。 门外的人匆匆入室内,恭敬地行礼,“主上。” 用黑玄石砌成的空间里,一身华丽厚重礼服的欣长身影伫立在一面石壁前,背对着许祝,“去炼丹室要些洗髓丹和筑基丹来。” 许祝愣了一秒,“是。”随即准备离开,低着的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每至诞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总会把自己关到这个不见天日的小黑室里,独自静思。 别人可能不知道,可看着他长大的自己,又岂会不懂,他的落寞,他的忧伤,他那不为人知的一面——老神主在仙逝的最后一刻,把自己毕生的神力,都灌输到了方出生不到一个时辰的小神主身上,可以说,作为父亲,老神主把他的责任一次性地践行了,而作为儿子的小神主,他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曾见过一面,更谈不上尽孝之类的了。神主的诞辰,同时意味着也是老神主的忌日,当时由于局势所迫,龙族高层并没有将老神主遭遇不测的事及时宣扬出去,所以整个神界,甚至龙族内部,几乎无人知晓此事,他们也只是后来才知道老神主已经不在了的事实。然而,除了此次百岁诞辰,神主再无庆祝过寿辰,这倒是广为人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绝大多数人都是这般,其中的内情,能有几人知? 如果不是神主吩咐,许祝已经做好守上一夜的打算了,不知神主怎么会忽然让自己去取丹药?以神主如今的功力,完全用不上了啊…… “等等,”男人低下眉,望着手中的东西,“顺道再要些驻颜水来。” “是。”许祝越发不解起来,不知,神主这到底是要干嘛?不过,他要是把心思花在别的事上,心里的低靡说不定会消散些,也算是件好事,总比以往那样一站就是一整天强…… 许祝离开了后,石室里又恢复了静谧。辛丰的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个绿色的小玩意,眼中的悲凉少了些。目光再次前移,只见那平滑的石壁上开辟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凹槽,里面一个黑色木架上,端正地放置着一把剑。那是一把通体火红的长剑,只有剑面上的奇异纹路闪动着银色的光辉,较之一般的剑,它明显宽大了几分。它明明外表无奇,线条简单,无任何华丽的装饰点缀,可它在那里,却散发出一种苍凉、霸道的气息,仿佛天地间,若不是最强者,将无法驾驭它一分一毫。 男人露出一丝像嘲讽又像无奈的苦笑,还是破不了结界吗?父亲,你到底要我做到什么地步,才会认可我…… “喔、喔——”自从回到房间,度安的兴奋就没消减下去过。 “唧——唧!”被抛到空中的一一又是害怕又是开心地大叫着,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玩这种高端的刺激游戏。 度安把它放到床上,脸上仍是傻笑着,“他不嫌弃我的礼物欸!他一定很喜欢吧,这个世界可是只有我才会做呢!” 被放下的一一,晃悠悠地走了两步,晕乎乎地找不着北,一屁股坐到了床上,脑袋还在继续晃着,显然一副还没缓过来的样子。 “他有笑哦!不过一一你那么笨,肯定看不出来。话说,那应该是笑吧?”度安继续跟自言自语般在那叨念着。 “一定是笑了!跟他平时的冰块脸完全不同,绝对是笑了!”度安最后很是坚定地下了这个结论,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摊在床上了的一一,扭头去找丁丁——那厮正撅着屁股,在找着食盒里的东西。 度安瞅了两眼,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早就说吧,得给它俩做件衣裳,瞧这白花花的小屁股露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嗯,明天去要些布料和针线来,给它俩做些穿的,度安如是想,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唔,今天真是辛苦了…… 第三十七章:裤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没多久,度安就醒过来了。 抱着枕头的某人,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蓦地嘿嘿傻笑起来,脸还不住地蹭着柔软的枕头。看来,昨晚的好心情,是能延续很久呢…… “唧——”按照惯例,小一一是该起来上厕所了。 只见惺忪着睡眼的小人,屁股一扭一扭地往小隔间走去——那也放置了一个特制的小夜壶。 度安静静地注视着它走开,那白花花的小屁股提醒了他。双手撑床,度安顺带着伸了个懒腰,胸前的几撮头发滑落到了后面,及腰的青丝如同丝绸般柔顺,在身后形成一个小瀑布,随着身体的动作而拂动着。没有了发丝的掩盖,宽松的单衣微松,小巧的锁骨和如雪的肌肤一览无遗。 度安移到床边,套好鞋袜,向门外走去。刚回来的一一,看到度安走动,马上撒腿就跟了上去,嘴里还“咩咩、咩咩”地叫着,好像害怕度安弃它而去似的紧张着。 度安回头好笑地看了一眼,打开门,对着门外的侍女笑了笑,“你好,请问可以帮我拿些针线和布料过来吗?” 那侍女有些慌张地低下微微发红的脸,躬身答应道:“是,度安大人。” “呵呵,谢谢你。”度安友好地笑笑,那侍女的脸却越发红润起来,离开的脚步都有些加快的趋势。 度安莫名其妙地摸摸自己的脸,自己脸上有什么吗,她干嘛那样对自己?哦,一定是因为还没洗脸的缘故,欸,丢人呐! 回到室内,度安抓了抓垂于脑后的长发,心道,虽然发质不错,可这也太长了吧,做起事来多麻烦啊,真想一刀把它咔嚓了。可这个世界毕竟不是自己所处的那个21世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真剪掉了,在他们看来是件很忤逆的事吧。来到这个世界,度安最快学会的,就是“适应”这种能力,不管有什么违背常理的事发生,自己总要以最快的速度学着去适应,这到底是自发的,还是被迫的,连自己都弄不清楚。就这样,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不同于前世忙忙碌碌却平平淡淡的生活,这种感觉,很新鲜,也很好,至少,现在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度安大人。”娇滴滴的女声打断了度安的思绪,度安眼中仍有些茫然,嘴上却还是吩咐道,“请进。” 捧着一个放有白色布料的木盒的侍女进门后,先是行了个礼,“您要的东西拿来了,”接着继续说道,“您的洗漱用具也送过来了,需要奴婢们伺候吗?” “哦,谢谢你们。其他的,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们可以去休息了。”度安连忙摆手道。 新来的那个侍女也红了脸,和之前那个侍女一块退了出去,度安大人,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温柔了…… 度安先是洗漱了一番,呆呆地看着铜镜中那个清秀的少年,这就是这辈子的自己了,突然,镜中的少年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皓齿,度安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加油,活出不一样的自己吧! 梳洗完毕的度安转身到桌子上去取针线,丁丁和一一两个小吃货已经吃上了——这侍女还真是细心的人。 玉葱般的手指拿起桌上的雕花筷子,夹了一块点心,唔,味道还是那么好,也不知道这馅是用什么做的。 几块点心下肚,度安又喝了两口茶水,已经觉得有些饱了。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度安拿出一块布摊开,滑滑的触感让他在心底赞了一声。瞥了一眼吃撑了坐在桌子上歇息的一一,度安伸手把它拎了过来,用小皮绳量了量,心里头默记着各种数据,同时感慨着吃饱了的小皮蛋果然比较好折腾,瞧这乖乖配合得多好! 前世,孤儿院的小孩衣物比较缺乏,加之小孩子贪玩,把衣服磕破的几率比较大,大部分衣服都是需要缝缝补补的。度安自然也学了一些缝补的技术活,只是限于打打补丁,缝些小花、小动物之类的,像这种做整套衣服的,倒从未试过,不过,试试总是可以的,那就从最简单的裤子开始吧。 说干就干,度安看了一一短短的小腿一眼,开始在布上比划着,先用粉笔一样的东西在上面画好线条,然后裁剪下来,开始缝制。起初,度安的动作还有点笨拙,慢慢,掌握了要点,缝得更轻松了。 一针一线,一拉一收,少年柔和的脸部线条和他那轻缓的动作,以及嘴边淡淡的微笑,营造一种静谧、美好的氛围,连两只好动的小人,都静静地坐在桌上,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动,看得出神。 “好啦!”度安把缝好的小裤子翻了过来,检查了一下,针脚细密,接口牢固,唔,还不错。 “一一,过来试试。”度安笑着对它招手,后者摸不着头脑地走进了些,却被度安一把抓了起来,“脚别乱蹬,钻进两个小洞洞里去。” 好不容易把裤子套了上去,度安悲催地发现,这世界没发明松紧带啊,松垮垮的裤子只往下掉! 趁度安发呆的时间,一一赶紧从裤子中跑了出去,逃之夭夭,顺带的,也拉着一脸警惕状的丁丁逃到了桌子底下。 度安又剪下一小截细布,将裤子口部分对折,缝了一圈,把细布塞了进去,调整一下,拉了拉,恩,变成抽拉式的果然可行。 当度安从桌底把一一抓起来时,它惊恐地尖叫着,万分不情愿,小短腿蹬得越发无影无踪。度安叹了口气,一手抓着一一,空出一手用剪刀将桌上的小裤子剪掉一截——变成了小短裤。 果然,套上去方便多了,“不许脱掉!”将小带子系紧后,度安“恶狠狠”地说道,小人吓得小眼睛泪汪汪,动也不敢动。 看到了成果后的度安满意地点点头,眼神瞥向桌腿后面的丁丁,后者打了个带着寒意的激灵…… “许祝,”一身玄色常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琉璃茶杯,“把人带到圣池去吧。” “是。”许祝脸上神情淡定,心底却如同涌起了滔天巨浪,神主他,他真开窍了啊!不行,神主从小对这方面的没有了解,自己得帮衬帮衬……心里打着小算盘的许祝,没注意到,神主大人早已注意到了他的变化——这许管家,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那样一副捡到辰石的表情,兴许,是年纪大了吧。望着许祝离开的背影,许祝如是想道。 “什、什么?!”又去圣池!度安目光转向桌面的布料,早知道,自己刚才就应该先给自己做一条短裤了,不,是两条,还有他的……啊,又要赤裸相对了,多难为情啊! “那个,许,许管家,我能带它俩一块去吗?”有这两只小家伙壮胆的话,自己或许不会那么尴尬。 “这个,应该可以吧。”最好它俩进不去,到时自己再在外面照顾它们,绝对不要打扰到神主大人。 “哦,那,那就走吧。”度安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一手揽了一个小人,准备出发。 许祝忍不住笑了一声,“度安大人,您准备就这么走过去么?” “嗯?怎么了?” “您的鞋子还没穿。” “啊?”度安低头,可不是么,刚才闲穿着鞋脚憋得慌,就把它脱,只穿了袜子,没想到这会儿,又让人家看了笑话去,给块豆腐让自己撞死吧,太丢人了啊…… 在前面带路的许祝弯弯嘴角,或许,神主,会为这个少年而改变呢,比如他孤僻的性格…… 第三十八章:鸳鸯浴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到圣池了,可度安的心还是跟敲着小鼓般,跳得七上八下的。这种晕乎乎的感觉,在进了圣池地盘的那一刻起,尤为强烈起来。一定是这里面水汽太多,氧气不足的原因,嗯,就是这样的,放慢了脚步的某人默默地想道。 许祝望着怀抱着两只小人进去的度安,心里颇有些遗憾,神主也真是的,把两个小东西留在外面就行了,干嘛还让他带进去,到时多破坏氛围啊!不过,现在看来,神主这是爱屋及乌么? 就算再龟速,就那么点路程,度安还是没多久就到了圣池边上。氤氲的水汽飘散在周围,可度安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周身散发着难以让人忽视气息的男人。 水汽沾湿了他鬓前的发丝,一滴水珠从发上滴落,打在他近于小麦色的宽大胸膛上,顺着光滑的肌肤往下滑去,最终与池水融为一体…… “还不下来?”露出大半个胸膛的男人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如果不提醒,眼前这个迷糊的少年可能会一直这样看下去吧。 “嗯?哦,哦……”度安有些慌张地放下两个“唧唧”叫的小人,开始背过去解衣服。 当最后一件衣物落下,男人的呼吸不由得一紧,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理所当然地脱光了,上次他是在水里脱的,自己没看见倒罢了,可如今,眼睁睁地看着他褪下遮拦之物,春光乍泄……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你……”本来辛丰想开口告诉他,其实下面没必要脱掉的,算了,免得他尴尬,“过来点吧。” 下了水的度安红着脸,也不敢抬头看他,“呃,它俩也能进来吗?”手指着在趴在岸边玩水的两只小人。 “可以,”只要淹不死,“池水对修炼很有帮助。”辛丰微微点头,不然自己也不会让他到这边来。 度安把它俩的小裤衩解开,一手一只,抱着往辛丰那缓缓走去,柔软的长发散落在背后、胸前,和肌肤相摩擦着,倒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只是,在对方的注视下,度安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果然还是要穿着泳裤之类的下水才对么…… 到了离辛丰还有一臂距离的地方,度安很是自觉地转身背对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辛丰发现,有时候,还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不是要净化杂质么?”度安扭头,一脸疑惑。 辛丰哑然,那种事,以自己的实力,一次还净化不了么?“转过来,把这洗髓丹和筑基丹服下,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吸收。” 度安呆在那,手一松,没抓紧的一一顺势掉了下去,“唧——”辛丰眼疾手快,将岸边的小木盘丢了过去,接住了它。丁丁也从度安身上下去,安抚着几乎被吓坏的一一。 “啊,对不起!”这句话也不知道对着谁说,度安脸上带着愧疚之意。 度安摸摸坐在浮木上的一一,待它安定下来又开始玩水后,取过岸边的两个小瓷瓶,问道:“就是这些吗?” 辛丰颌首,“先服下白色的洗髓丹,待会儿会提醒你时,再服下筑基丹”,眉头微皱,“洗髓丹服下后,可能会有些痛。”你要忍住。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有什么功用,可一定对自己有好处就是了,度安对辛丰有着莫名的心安。 头微仰,喉头一动,一颗白色的丹药咽了下去,仿佛慢慢在体内融化了般,度安感觉到了一股强横的力量开始在四处蔓延,他赶紧就地找了个地方坐下。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度安清晰地“看”到了一道道白色的液体在循着一定的方向流动着,粗的慢些,细的快些,粗的还不断地分出细流……肚子附近在发热,度安心道:这难道就是大叔以前说的“丹田”? 白色的液体还在冲击着体内的各种脉道,渐渐地,度安已经感觉到不适,经脉中原本的温热感慢慢地被一股灼热感代替,烫得他浑身颤抖起来,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喉头中无意识地发出一种类似小兽呜咽般的呻吟声。 幽深的眸子一刻也没离开过那个纤细的少年,尽管对方痛苦不堪,但自己并不能插手,这是他必须自己捱过的苦,洗髓丹的功效大,付出一定的代价也是应该的。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少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水深火热——度安从未这么深刻地领会到这个词的含义!此时,池里的水并不深,但他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置身于开水之中的那种痛苦,已经感觉不到热了,自己唯一能辨认出来的,是彻骨的刺痛! 几乎没有了意识的度安,好像听到谁在讲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嘴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一股凉意贴上了胸前。本能地,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度安紧紧地抓住那带给自己凉意的东西,摸索着…… 辛丰低头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度安,对方火热的身子不断地磨蹭着自己,仿佛那样才能减轻他的痛苦般。细滑的肌肤,触感和水流是不同的,温温的,很真实,也很舒服……辛丰突然想起,五年前自己偷偷溜到人间的那次,在那个奇怪的酒馆,不少房间里的人都是一丝不挂地两两纠缠在一起,脸上满是又痛苦又享受般的扭曲表情——当时自己不懂他们为什么会露出那种神情,因为自己一向是不允许别人靠近自己的,更别说肌肤相亲,可对于眼前这个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管是地底那次,还是上次把他抱出圣池那次,那种肌肤接触在一块而产生的异样感觉,都不如这次来得强烈,是因为对方是主动的么?还是说,自己已经逐渐习惯,甚至,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宽大的手掌抚上少年瘦弱的肩,对方原本白皙的肌肤,早已泛红,整个人看上去竟比平时多出了一份柔弱和说不出的感觉,让人从心底里想去怜惜他,给他依靠…… “唧、唧,咩咩——”小人在浮木上尖叫着,却始终靠近不了度安,倒是一下子惊醒了辛丰,他自己也愣了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掌心对着度安的脊梁骨一路向下,白光溢出,渗入度安体内,筑基丹开始加速分解,滋润着脱胎换骨后的新生躯体,少年紧皱的眉头总算舒缓了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度安睁开时,已经是漫天繁星了。皎洁的月光下,周围的事物还能看得见,很自然地,度安去寻找着什么,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不得大吃一惊,对方身上汇集的稠密白光是怎么回事?! 比星辰更深邃的眸子睁开,看向度安,“看来,你已经能看到灵气了。”洗髓丹和筑基丹还是挺有用的,回头让许管家去寻些珍贵草药给那怪人送去。 “那个就是灵气么?”度安恍然大悟状,看向自己身边稀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白光,眼中难掩羡慕之色。 “你闭上眼睛,内视一下体内,催动丹田运转,把周围的灵气吸纳进去。”非常难得,神主大人这可是第一次指导别人修炼。 度安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内视,丹田在那里? “闭眼,仔细体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跟前的辛丰说道,度安照做。 手掌放在度安的额前,辛丰也闭上了眼睛,“看到了吗?” “那道白光?看到了……” “这里就是丹田。” …… 第三十九章:故人 白璧作柱,青玉为案,床以珊瑚,水晶垂帘,琉璃雕檐……在这极尽奢华精致的海底宫殿里,一身水蓝色长袍的男人嘴角维持着一个愉悦的弧度已久,修长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莹白珠子,不知想到何事,低头看向掌中之物,嘴边的笑容有愈发扩散的趋势,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也不枉,自己的一片苦心…… 方至殿门的一个贴身侍从,窥得主子难得的一笑,立刻将头埋了下去,也不知主子是怎么想的,自那位大人到了后,几乎每天都露出与他平时大不相同的神情来,尤其是在那位大人面前,或轻笑,或健谈,更甚,有时眼中居然还会飘出一股柔和的眼波……整个星辰宫都在传,主子是不是病了,抑或是练功出了什么岔子——当然这些都只能在背地里交流交流而已。 躬身疾步小跑,行至殿中,侍从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行礼:“星辉大人,派出去托口信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嗯,很好,”男人抬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酷面貌,“你们继续留意,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是。”星辉大人,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大动人脉网了,要不是那位大人开口,主子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欠了那么多人情债…… “还有一事,”男人继续说道,“去看看苑里的宝珊瑚长势如何了。” “是。”侍从心底疑惑,倒也照做去了。 男人低眉,凝视着手中的珠子,眸子幽深,带着一份深深的迷恋。这一次,是你自己回到我身边的,此后,我便不会再放手……握紧拳头,包围住那抹莹白,男人下定决心般,大步想外走去。 …… 上好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的小圆桌边,一位年轻俊俏的男子,一身白衣衬得他修长的身子略显单薄,左手托腮,右手持一双象牙筷,在几个盘子里挑挑拣拣,这虾饺里的虾仁嫩滑爽口,咸淡也刚好,那盘蟹膏糕味道也是极好的,正合自己的胃口……只是,这些东西不但品种繁多,每种的数量也不少,倒是容易把人吃撑了。 放下筷子,男子的手不动声色地摸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抬头对门口的侍女说道:“把东西撤下吧。” “是,大人。”一身淡粉色衣衫的侍女将碟子收进食盒,拎着东西下去了,自始至终,头抬都不敢抬得太高——这是身为星辰宫仆人应知的规矩。 “唉——”小安安,你到底在哪里啊!已经这么久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都很担心的呀!安藤因为要照顾缇萦,没法脱身,自己只好一个人出来找了,可天地这么大,自己连对方是什么种族的都不知道,找了那么久也毫无头绪,最后,也只好委身,哦,不,是拜托熟人来了——一个自己原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熟人,确切地说,是自己决定不再同他见面的人,对方可是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把自己揪出来的…… “在想什么?”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骇得坐着的人猛地蹦了起来,恼羞成怒地指着对方理论道:“你、你,没事靠我那么近干嘛?!” 男人捋开额前的一小缕头发,轻笑道,“辰尘,已经两百年了。”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么?“你已经逃了整整两百零五年了。”你不能习惯我对你的感情,可我,已经渐渐习惯了,每一个万籁俱静的夜里,独自对你的思念。短短两句话,在男人说出来后,已经带上了一份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无奈,让人心疼…… “你……”为何非要缠着我,不是别人,是我,不只是数十年,还等了两百年……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哪怕我已经为你做了那么多。 “住口!”被叫作“辰尘”的男子双眼微红,“不许你再谈以前的事!” “那你告诉我,到底要我怎么做?”男人也红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对方的眼睛,眼神之中,满是卑微的乞求和坚持。 白衣男子胸口的起伏随着逐渐缓下来的气息而平息了不少,“我,此次只是以故人的身份拜托你这些事。其余的,我不希望,你也没必要去做。”这些话,他是对着地面说的,他实在没有勇气,再看到对方那受伤的神情,但,却不得不说。 “我明白了。”男人的神色落寞了下去,随即又如垂死的野兽般,有些威胁意味地开口道,“既然你此次有求于我,我也有一个条件,你若答应,我肯定能尽全力去完成你的要求。” 男子绷直了身子,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什么条件?” “从今以后,你不许再赶我走。”带着磁性的声音之中透出一丝狡猾。 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赶他走是什么意思?“好,我答应你。”只要他不强留自己,到时自己想走就走。 “一言为定!”炫目的笑容绽放在男人脸上,就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终于要着了他的所求。 在对方笑眯眯的深情注视下,辰尘闪避着目光,不去看他,有些不自然地扯开话题,“那个,我上次问你的宝珊瑚怎么样了?” “你想知道?”男人嘴角露出一丝邪笑,“那就随我一同去苑里瞧瞧去吧。”说完,做了一个引路的姿势。 辰尘宽大的袖子不自觉地遮了遮微凸的肚子,咳,就当时饭后散散步吧。 …… 宽敞明亮的偌大书房里,静悄悄的,除去偶尔的翻书声,便是两只小人低低的梦中呓语。阳光照进宽大的窗子,让室内的光线充足、温度适宜,微风轻拂,吹动额前稍长的刘海,窗外鸟语花香,各色蝴蝶在花丛上翩飞…… “看得怎样了?”淡淡的问话声吓了正在神游的某人一跳,“啊,那个,还好……”度安有些心虚,其实吧,自己还是很乐意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可是,书上的字都是“上古繁体字”啊,认出一个字都得花半天时间,更别说要从大段文字中分辨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并把它们转换成自己能理解的话了…… 辛丰微微皱眉,这一页都还没翻过去,他是怎么看的?“你,是不是不识字?” 度安在心底“嗷呜”地哀嚎了一声,我不是文盲啊,是你们的字太古朴了!尽管心里是这么想,度安也没敢吼出来,只能弱弱地点点头。 辛丰嘴角抽了抽,既然不识字,自己在提出让他翻阅一下典籍的时候,他就该说了吧?不过,想想也是,他那么小就流落到了外界,没机会学识字倒也合情合理。“明天开始,你白日里跟着许管家认字,晚上再过来。” 度安咬着嘴唇,委屈地点点头,我真的不是不识字啊! “主上。”门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进来。”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微微躬身,进来后行了一礼,“青风见过主上、度安大人。” 辛丰摆摆手,“起来说话。” “是。”青风站直了身子,开始禀告:“主上,度安大人所说的那棵神树找到了。” 如同被天上的馅饼猛地砸中了,度安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即,被喜悦之情淹没了,“你、你说什么?!你们找到大叔他们了?!” 青风斟酌着语气,接着开口道:“如果没出错的话,那棵树确实为大人所说的神树,我等也找到了一名自称为安藤的男子。” “是他,就是他们!”老天,真是太好了!度安高兴得走来走去,一副恨不得马上就去找他们的样子。 “只是……”青风有些犹豫。 度安停在那,一脸紧张的样子,“只是什么?” “属下们只发现了一人,据他所说,另外一名被叫做‘大叔’的男子,似乎是去找大人您了,之后再也没回去过。” “你,你说什么?大叔他……”他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你带我去,我要去见他们!” “不行。”辛丰微眯起眸子,“你在这等着,让他们去找。” “可是,大叔他……”在接到对方的凛冽的目光后,度安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辛丰满意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多派些人去找,但不可太声张,见到人后,马上带回来。” “是,属下告退。” 青风离开后,辛丰转身对着度安,“既然你那么闲,我还是加大一下修炼的强度吧。” 后者缩了缩脖子,一股寒意蹿上了脊背…… 第四十章:往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刚刚化作人形的辰尘,终于摆脱了难以走动的局限,尽管还是孩童模样,可他已经欣喜得顾不上海底的诸多危险,整日到处去闲逛了。 小辰尘是在海底蛮荒边缘地带出生的,和那里能生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生物一样,他从小就没有长辈、家族的庇护,是那些海妖们口中的“野孩子”。可他并不在乎这些——自己有着坚固的壳,即使被大鱼吞入腹中,也终究会吐出来的,自己就能保护自己,那些所谓的关怀,自己才不会在乎呢! 和自己玩得比较好的,能算得上是好伙伴的,是一只灰不溜秋的小角鱼,它长得不好看,也很没存在感——没办法,它的天性就善于伪装,只有那样,才能抓到猎物,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海底生存下去。而且,它天资比较愚钝,也不太懂得修炼,整天只知道在自己身边打转。不过就是这样,辰尘还是不会嫌弃它的,谁叫它那么好心,老把它抓到的螃蟹给自己吃呢。 化成人形的那天,早有心理准备的辰尘倒也没表现出太大的惊喜,倒是小灰它,兴奋得窜来窜去的,好似比它自己化形还高兴! 操着一口糯糯的童音,小辰尘一脸正经地对它说:“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大,跟着我,保管你整天都有螃蟹吃。”这种官腔话,还是他偶然一次碰到那些小妖拉帮结派时学会的。 小灰鱼忙不迭猛点头,以表忠诚。 既然已经化成人了,辰尘也考虑着给自己弄个小草裙——那时根本不认为那是用来遮羞的,纯粹是看到海底其他妖精们都这么做,自己把它当作一种身份的宣告和符合自己审美的一种装饰罢了。 作为跟班的小灰鱼,自然也是十分殷勤地帮自己找材料的,所以,不久后,海底便多了一个着一件五彩缤纷花草裙的小童,每日都巡视自己领地般转悠着,顺便收集各种珍奇宝物——从鲛人族遗落的泪珠子到人类沉船上的陶瓷碎片,其中,搜集最多的,还是各类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小石子。 日子就在抓抓小螃蟹、找找小石子,偶尔翻出宝贝,和小灰一起数数中慢慢过去了,这种平静如水的生活,终于在有一天被一颗石子漾出了些许波澜。 一天,辰尘吃得有些撑了,准备出去散散步,便对小灰吩咐道:“我出去走走,你要留着看好我的宝贝们。” 正在和一只螃蟹作斗争的小灰抬起眼,摇摇尾巴,答应了。 走出那个天然礁石形成的洞穴,辰尘思量着,这方圆几公里的稀奇宝贝都差不多被自己搬回来了,看来,这次自己得跑得远些才行…… 想到自己要跑远路,辰尘灵光一现,变身本体,蹲守在一堆茂密的海草丛中,果然没一会儿,就逮到了一条前来觅食的梭鱼——那是一种没什么攻击力,但以游行速度着称的寻常鱼类。 小辰尘用坚韧的海草拴好梭鱼的头部和鳍部,自己跨坐上去,对着一个方向发号施令:“前进!” 很久之后,辰尘在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吃得那么撑,如果他没捉到那条梭鱼,如果他指的不是那个方向,如果自己没有捡回那个东西,那么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和这个人遇上,不会被纠缠了那么久,后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可是,命运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吗? 梭鱼把他带到了一片洒遍阳光的区域,绿葱葱的水草,红艳艳的珊瑚,还有各色的小鱼穿梭其中,景色好不怡人。可辰尘显然是不在意这些的,他的目的主要是寻宝,若是能采集一些灵果回去,倒也能当作零食,正好小灰那家伙灵气太弱了,需要靠摄取灵果中的精华。 辰尘拴马一样把梭鱼拴在一大丛海草旁,并警告它别逃跑,不然生吃了它,后者一个哆嗦,瑟瑟地躲进了草丛。 大概是到了一片罕有人迹的海域,各种灵果和圆润的小石子让辰尘乐开了花,这简直是一片乐土啊!小辰尘从腰间取下装宝贝用的草编小袋子,看到什么就装什么,没多久就装得胀鼓鼓的,塞不下东西了。懂得取舍的辰尘,瞅瞅天色,暗自决定,以后天天过来逛! 正在他要离开时,一抹耀眼的蓝色闯入了他的眼,一下子把对色彩敏感的他的眼神吸引了过去。他跑过去,蹲下,用手戳着礁石上的那东西,欸?这是什么,石头吗?长得可真好看哪!可不是,比海水更纯净的蓝色亮晶晶的,再加上标准的五角星状,那可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呢! 小辰尘咧嘴一笑,不管,凡是自己发现的就是自己的! 用几根海草绑了个结实,辰尘把它当做项链一样挂在脖子上,解下梭鱼的“缰绳”,如同一位凯旋的将军,神气地驾驭着“坐骑”往回赶…… 当天晚上,在小灰惊愕的注视下,辰尘居然舍得拿他宝贝中的宝贝——一颗核桃大小的夜明珠,当做照明用具!在柔柔的荧光下,辰尘细细地欣赏着手中的蓝色宝贝,仿佛那是一件臻于极致的艺术品,触摸着它硬邦邦的菱角,眼中满是一种近似迷醉的神情…… 可几天后,辰尘发现了一件怪事,他和小灰前一夜里抓的螃蟹,总是在第二天早晨会无缘无故少了几只,要说是小灰偷吃掉了,那绝对不可能、也没必要,可要说是螃蟹自己逃走了的话,也似乎说不过去,关螃蟹的小网兜以前也没逃出过螃蟹啊! 疑惑的辰尘决定和小灰来一次“守株待兔”,以探明真相。 那天夜里,辰尘和小灰躲在草丛中,蹲点了大半夜,也不见偷蟹贼,最后,小灰忍不住睡了,辰尘自己也被困意折腾得不行,正准备眯一会儿,一抹熟悉的蓝映入了眼帘——居然是那块蓝色石头!它居然自己会动! 可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惊讶万分的辰尘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那,那块蓝石头,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只是趴在螃蟹身上片刻,那螃蟹就成了一具空壳!想到自己平时还把它当点缀之物戴在脖子上,辰尘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毫无睡意!不行,敢在小爷地盘上偷螃蟹吃,自己非要讨回公道,一手拍上小灰的头,辰尘拉着睡眼惺忪的小灰跳出水草,威风凛凛地喝道:“大胆小妖,居然敢偷小爷我的螃蟹,说,你到底是谁!” 只见那东西若无其事地再吃了一只螃蟹,又一只……一阵水流拂过水草,被忽视的两人显得格外萧凉。 待那东西吃饱后,它便懒洋洋地摊在一块石头上——装死!任辰尘怎么虚张声势,就是没动静。 之后,辰尘悲催的发现,自此,他和小灰的伙食明显大不如前了,没办法,附近的小螃蟹数量有限,为了保证有足够的食物,他们都不得不更艰辛地出去狩猎,可相邻的区域都是相关的海妖领地,他们也不敢太嚣张,于是美味的螃蟹是也来越难吃到嘴了呢……这种令辰尘哀怨的情况,直到那小东西一天天长大,在无数的小螃蟹和灵果的喂养下,终于显示出了惊人的狩猎天赋,衣食无忧的辰尘也就慢慢习惯了它的存在,给它取了个浪漫的名字——星星。 曾经,他们三人为伴的岁月是多么逍遥、无忧无虑,可上天总是造化弄人……尽管后来的两人关系实在很糟糕,但对于某些事,星星却并不后悔…… 第四十一章:异数 空荡荡的幽深走廊,不见一丝光线,除去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那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最深处,隐隐还会传来野兽般的低沉嘶吼…… 凌霄双手握拳,收于胸前,屏住呼吸,小小的身子几乎要缩成一团。每小心翼翼地走出一步,他都会留出十分的警惕留意着周遭,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什么危险突然袭来……在黑暗中,红色的眼睛熠熠发光,穿透了黑幕,望向走廊的另一端——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凌霄干咽了一口唾沫,继续沿着冰冷的墙壁摸索着前进,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腔中有力地跳动着,哥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个月,就是从小白和木风消失的那天起,凌霄的生活彻底换了一个样,确切地说,是哥哥凌锋的变化导致了他的生活,乃至整个魔都的大变样。 凌霄不知道,几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本来就因为小白和木风的失踪而担忧难过不已,待自己好不容易遇到同样离开了几天的哥哥,询问他小白的下落时,却……凌霄至今还记得,哥哥当时那寒透骨的眼神,以及那种不带半丝情感的冰冷语气,自己,从未见过,原来哥哥还有如此冷漠的一面。那个时候,哥哥一定是很讨厌自己了吧——都怪自己,什么都不会,软弱到父亲大人从来就没召见过自己,难道哥哥他,也嫌弃自己了么?不,不会的,哥哥他一定不会嫌弃自己的,要是嫌弃,他以前就不会对自己那么好了,再说,自己这几个月来,不是也学会了控物术了么?莲姐姐也说,哥哥他知道后一定会高兴的! 空旷的走廊,不知名的低吼声还是不时传来,可凌霄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一想到哥哥看到自己能使用法术后的表情,凌霄小小的脸蛋上露出了满足的傻笑,哥哥看到后,一定会拍着自己的头说:“想要什么,跟哥哥说。”自己呢,都已经想好回话了,“要十串糖葫芦!”哎呀,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一路幻想着,待凌霄反应过来时,已经很接近目的地了。边放缓步子,边抬头望向走廊上原本放置灯具的小平台,上面的烛台已经落满了灰,仔细瞅瞅,还能看见那正在钩织蜘蛛网的黑寡妇。 收回视线,凌霄低头,好像自从哥哥那天回来后,就下令任何人禁止靠近风灵殿了,他不但灭了这一带的灯具,还设法用引了熔浆壁附近的部分黑雾,笼罩了整个风灵殿——小半个魔殿都突然失去了照明,这让魔都的居民们都惊诧至极,要不是阿莲对外称“少主在闭关”,肯定会搞得人心惶惶……所以这次,自己躲过众人的看守,偷偷逃到这边,除了想炫耀自己的进步,就是想看看哥哥到底怎么样了…… 厚实的黑檀木后面,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原本就朱红的袍子,因为某种液体的浸润而显得越发幽亮。顺着衣袍而上,苍白的上半身裸露在空气中,在那左胸之上,赫然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暗红色的血液汩汩地喷涌而出,泼洒在打磨得光滑的大理石上,最先沾染在地面的已然呈半凝固状态,可血还在流,慢慢堆积着,覆盖了那尚未完全凝结的旧痕。 “啊——”那个妖艳的男子,血色的眸中尽是狂暴戾气,右手抓向那个骇人的血洞,尖锐的细长指甲狠狠地扎进血肉,大吼一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那非人的痛苦。 胸前的缺口,在方才的撕扯下,又扩大了几分,除了血肉模糊,一眼望进去,似乎还有什么在跳动——抑或是挣扎着? 像一头陷入癫狂的野兽,男子不要命似地撞击着最近的那堵墙——玄铁制成的墙上,早已坑坑洼洼,血迹斑驳……男子拼命地以自己的身体硬扞铁壁,想要用身体其他的疼痛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颤抖的双手明明十分渴望有所动作,却不得不强行压制着,精致的脸因为巨痛和愤怒而剧烈扭曲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把龙族带回魔都,外族的探子也就不会窥见深渊的秘密,父亲和那位大人也就不会因此而大怒,硬是把这圣魔石硬生生地嵌入自己体内!这原本属于自己成年礼的圣魔石,原本是多么珍贵的一份大礼!自己期待、渴求了多少个日夜的圣魔石啊,那可是父亲那种地位才能拥有的宝物,要是自己花个几百年慢慢吸收完毕,以自己的天赋,成就必定不在父亲大人之下!可是,就是因为自己的过失,如今要承受这让人生死不如的痛苦不说,还随时有被反噬的可能——不管是自己坚持了下去,实力大增,还是被反噬,成为了一具傀儡,这两种结果,相信都是那位大人所乐见的吧,反正自己也只是一颗棋子罢了。那么,父亲呢,他会怎么想?他会对他的这个儿子抱有一丝丝怜悯和同情么?! 稍微安定下来的凌锋,眸子之中的戾气暴起,有什么用!自己那么辛苦修炼到底有什么用!不过一个过失,就能掩盖自己一切耀人的成就!父亲,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周身红光乍起,凌锋疯狂地输出法力,杂无章法地攻击着一切,红光闪过之处,无一不留下一道道深陷下去的凹口……血色的妖瞳之中,一股细小的黑气浮现——那正是魔化的前兆! 门缝后的那双瞪到最大限度的眼睛,透出了深深的恐惧,那,那个人,真的是哥哥?! 白皙的肌肤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抓伤,从伤口的颜色判断,几乎可以断定那都是些新伤。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的袍子,依旧拖在地上,继续吸收着地上的血迹。呛鼻的血腥味,提醒着凌霄这可怕的现实并不是一场梦! “哥、哥哥……”凌霄的呆呆地望着里面,嘴里下意识地低语着。 凌厉的目光扫射过来,凌霄仿佛灵魂被抽打了一下,整个身子都在颤动,“哥、哥哥,我——” “我”字的音方落下,一股暴虐的气息就向着凌霄扑面而来。 暴射而来的红光在凌霄的瞳孔中飞速放大,凌霄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当那红光真的击中了自己,一股剧痛在胸腔附近蔓延,“啊——”,瘦弱的小身板,在强烈的冲击力下,被猛地带飞了,“咚、咚”沉闷的撞击声和落地声后,凌霄无力地躺在走廊的地板上,脑袋歪向一边,正好面对着门。那个血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凌霄的意识也越来越涣散,哥哥,为什么…… 或许是被那声惊呼召唤回了些许意识,凌锋瞳孔中的黑气逐渐散去,眼神开始清亮起来,目光呆滞地望向门外,那个脸色苍白的孩子,嘴角一抹鲜艳的红——是自己这么久以来一直所熟悉的红,可是,出现在对方身上,为什么会那么刺眼,为什么,已经开始愈合的心,又开始作痛? 随着凌锋一步步靠近对方,他的意识一点一点恢复了过来,可步子,却越发慢了下来,到最后,他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动了,到凌霄的身旁,直直地跪了下去,手高高抬起,却不敢去触碰他,“啊——”,震耳的吼叫声穿透风灵殿的走廊,传遍整个魔殿,甚至整个魔都的人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停下手头的活,惊恐地望着魔殿的方向,所有人,都能感受都那吼声中的不甘…… 魔都,要变天了。 第四十二章:风流 最近几日,度安过得确实有些抓心挠肺的。白日里跟着许管家认字,晚上还得去辛丰那学习修炼之术,除去对大叔、安藤他们的担心、思念,度安还得“忍受”辛丰的各种肢体接触带来的困扰……好吧,度安承认,是自己太笨了,对人体的经脉、穴位实在一窍不通,因而才需要神主大人亲自指点——不过,自己确实也不排斥这种触感是怎么回事?甚至,还似乎有些——享受?不、不,这只是正常的反应罢了,人家好心帮自己提高修为,自己却还在瞎想些什么……度安甩甩头,想要摒弃那些莫名其妙的杂念,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经过大半个月的恶补,度安总算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个世界原来还有三界,也大致知晓了三界的格局,当然,还懂得了当初大叔那些拗口的修道原理,气为万物之本,这世上的一切都是由气变化而成的,当有形的物体消失,它就会重新消散于世间,等待着下一次的被吸收和凝聚——这分明就是物质不灭定律嘛! 和度安的修炼速度相比,显然他的识字能力更让辛丰惊讶。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度安已经基本疏通了文字障碍,也能有模有样地在辛丰稍稍诧异的目光下通读一本书了——虽然章句的意思还是不太懂。 这天,度安总算结束了许管家的课程,心情异常愉悦,一高兴,也就把丁丁和一一放到花园里随它们自己玩去了,并且,自己也早早地到了书房,准备告诉辛丰这个小小的好消息。 推开典雅雕花的门,度安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看,背后的发丝也垂下几缕至胸前。进了室内,度安把门关好,径自走向自己平时的位置,坐好。 偌大的书房,一种淡淡的古朴书香的气息萦绕不散,让人的心很自然地就平定了下来,或许这种环境本就令人心安,或是度安的本性使然——他本就是一个安静的人,只是很幸运,这辈子遇到了那么多关心他的人。 目光轻轻地掠过各处,最终定在那个最宽敞的位子上,上面堆放着一小堆书。度安心痒痒的,自己平时也没好意思问辛丰在看些什么书,如今自己摆脱了文盲的头衔,而刚好他人又不在,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再说,这书也不算是个人隐私吧,那可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 度安兀自给自己找了诸多借口,开始有所行动。蹑手蹑脚地摸到那个位子前,度安边瞅瞅门口,边开始翻动书卷,呃,这个不是给自己讲解用的古书么?这本也是,还有那本……咦,这是什么? 一本一本地挪开后,度安看到了最下边那本金线镶边的红色书籍,拿起来后,他很自然地认读上面龙飞凤舞的字,“风——流——遁。”度安微微歪头,不懂。 翻开第一页(即古书的最后一页),一列列行云流水般的草书,给人一种一气呵成的感觉。度安瞪大双眼,一字一字地辨认过去,小半天,只认出开头的“人伦之道”几个字,而且还十分不确定有没有认错。 揉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度安忍住想扔书的冲动,继续翻动书页,心道:要是后面的字还是这般深奥的话,自己就只能放弃了。 嗯,还好,至少还有图,起码没那么枯燥……刚想到这些,待度安看清那些图,不由得整个人愣在那里,眼睛瞪得老大!这,这,这是什么?! 图画中,两个赤裸的人交缠在一起,其中一个跨坐在另外一个的腰上,神情迷醉,而另外那个,手绕到那人身后,一上一下托着对方,也是满脸享受……虽然线条粗略简单,但人物的神韵却表现得十分淋漓尽致,而且色彩的运用也颇有讲究,于雕梁画柱的色彩斑斓之下,那两抹白就显得异常吸人眼球,总之,一眼看过去,图画的画面感极强——当然,那种视觉冲击力也非同寻常,尤其是,对于度安。 呆在那里的度安,眼睛都忘了移开,心中的波涛汹涌澎湃,精神久久不能缓过来。这,这就是古代的春宫图吗?!可,可是,为什么——如果自己没看过的话,那里面的两个人都是男的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度安又往后翻了几页,脸色越来越红,都,都是——男的!原来,辛丰他…… “吱——”大门打开,欣长的身影进了书房。 “啪!”手中的书落到了桌上,“你,你……”本来想说“你来了”,可又是心虚又是紧张的度安却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辛丰微微皱眉,怎么回事?怎么脸红成那个样子,见到自己还一副跟见到鬼一样的表情? 目光下移,朱红的封面上金光闪闪的“风流遁”几个字映入眼帘,眉头皱得更深了,心道:自己翻阅过书房里的所有古籍,却不曾见过这一本,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啊,我,我只是随便看看,马上给你整理好!”边说着,度安以飞快的动作把那堆书重新压了上去,慌慌张张地,还弄掉了一本书在地上。 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度安的头恨不得扎进面前那本古书上,欸,叫自己手贱! 辛丰目光古怪地看了他几眼,对他丝毫没有消退趋势的红润脸色表示疑惑,难道是病了? 坐下后,辛丰看着他,“今日怎来得这么早?” “啊,呵,许管家说,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的了。”目光躲闪,度安尽量用正常的语气回着话。 “哦?”辛丰微微挑眉,手一挥,不远处的书架上飞来一物,浮在了度安面前,“你先看看这本书,不懂问我。” 度安依旧红着脸,点点头,结过书,翻开,不是草书,微微松了一口气,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热度又上升了几分。 瞥着度安的一举一动,辛丰心中甚是不解,虽然从方才对方的举动来看,他的反常和那书有着必然的联系,可他人还在这,自己也不方便取出那书一探究竟。 将目光从那本红书上收回,辛丰手中白光一闪,便多了一份不知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书卷。随着宽大的书卷慢慢展开,上面铺满了错综复杂的线条,居然是一份详尽的地图! 辛丰敛神,眸子之中带上了一丝凌厉,没想到,影族的势力已经发展成了这般庞大!虽然个体的法力都比不上神界之人,可他们的数量甚多,繁衍极快,如果,再被那群魔物控制,沾染了魔性,有了类似不死不灭之身,那么,百年前的那种惨烈场面将再次上演,甚至,更加惨烈!加强神族的实力,实在是迫在眉睫! 睨一眼心不在焉的某人,辛丰有些头疼,虽然自己也想尽快提升对方的实力,无奈对方资质实在有些愚钝,这么久了,才学会纳入灵气!要不是自己经常带他去圣池,估计他纳入的灵气都淡薄得支撑不到下次纳气之时……从小天资过人的神主大人,其实并不知道,度安的修炼速度较之常人,其实已经算可以的了,可明月的光辉足以盖过周遭的繁星,更别说盖住度安这颗小星星的,是普照三界的太阳了。 度安苦恼地抓着头发,心里在纠结,欸,本来就看不懂什么意思,再加上心情根本平静不下来,自己的效率就更低了,可辛丰他也在忙,自己也不好意思去问…… 即使不抬头,辛丰也知道,对面那人已经偷偷瞅着自己好几次了,心中叹了口气,“既然看不下去,还是去圣池修炼纳气吧。” “啊?”度安下巴都要掉了,恢复正常的脸色瞬间又烧红了,“这,这个……”怎么办?!跟他说自己不舒服么?可是自己又不是女生,又没有那东西,该怎么推辞?!以前不知道就算了,可偏偏自己又看到了那本书,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会不会——啊!怎么办啊! 辛丰扫了如同在热锅上折腾的蚂蚁的度安,微挑眉,揶揄道:“怎么,又要回去拿你那泳裤么?” 度安清醒了些,对啊!自从第二次去圣池回来后,自己可是赶制了几条“泳裤”啊!“嗯,对啊。” “那还不快回去拿?我在圣池等你。”辛丰莞尔,这人怎这般有趣? “好,好的,我马上去!”度安逃似的跑了出去。 辛丰嘴角的弧度愈大,低头瞥一眼最底的那书,抽了出来,翻开,笑容僵在那里…… 第四十三章:纠结 晚上终究没泡成“鸳鸯浴”,不是度安扭捏没去的缘故——许管家通知自己说:“神主大人临时有事,请大人自行修炼。” 听到消息的度安,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幸亏辛丰没去,不然自己得多尴尬呀!可是,大晚上的,虽然周围有夜明珠照明,光线充足,可对着空无一人的池子,度安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空空的,修炼时也不如以往那样专心。在池中泡着泡着,身子随着低落的心情缓缓往下滑去,等到自己呛了几口水,才郁闷不已地起身回去了。 望着某人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黯然离去的背影,许管家若有所思,果然相爱的人是要在一起才会开心嘛!不知道那本书神主看了没,那可是自己派了最信得过的护卫去人间寻得的,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最重要的是——那可是牺牲了自己的脸皮换来的!现在一想起那个小侍卫一脸看色魔变态狂的表情看着自己,还不得不违心地谄媚一句:“大管家宝刀未老!”许祝就眼角抽搐,恨不得吼上几句:“你大爷的宝刀未老!这不是老子用的啊!”可毕竟,相对于神主大人的名声,自己的这点委屈还是得忍下来的,再说,这还是自己自作主张偷偷摸摸进行的伟大事业,也不能告诉别人实情……许管家眼中泪花闪闪,望着渐远的身影,度安大人,请你务必照顾好神主大人! 回到房间,度安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迟钝如一一,都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于是它也不像往常一样跟度安玩“躲一一”的游戏了,而是小心翼翼地爬上桌子,抱着一颗红彤彤的小果子,扯着度安的衣袖。 看着讨好状的一一,度安莞尔,这小家伙,越来越懂事了呢。 “咩咩不饿,一一自己吃吧。”边微笑着说道,边轻柔地摸摸它的头,脑袋上的小果子越来越大了啊。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一一已经听得懂一些简单的话了,尤其是对它自己的名字和“吃”这两个词汇。 一一咬了一大口果子,果汁溅到了身上。度安摇摇头,笑着拿过手帕帮它擦着,嘴上却在自言自语般说着:“你说,辛丰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窥探到他秘密的事?他会不会因为这样而疏远自己呢?要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肯定会没脸见人了吧。其实,如果当事人真的是自己,最怕的,应该还是怕对方以后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吧。那种感觉肯定很难受……” 头搁在桌面上,眼皮越来越重,度安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呢喃的声音已经快听不见了,“辛丰……喜欢……你……”身子随着轻缓的呼吸轻微地欺负着,显然人已经睡了过去。 细微的声音响起,警觉的丁丁倏地望向门口,一袭玄色的修长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朝着一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度安身后,眼神复杂地凝望着后者的侧脸,这个人,连睡觉时也是那么恬淡安静,总给人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圣洁之感。 “嘀、嗒——”房间里,连一一都张大嘴停止了吃的动作,安静得度安发梢上滴落的水珠落地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人把两只小家伙照顾得那么周全,对自己却那么粗忽大意,头发尚未干,居然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左手捋起右手上宽大的衣袖,一股柔和温热的白光笼罩了度安的上半个身子,片刻,白花花的水汽挥散在空气中,那一头青丝又恢复了平时的柔顺,软软地贴在他的后背。 本做了这些,已经是辛丰最难得的关心人的地步了,可看着少年那纤细的身形,不知怎的,辛丰心中萌发了一种莫名的悸动,仿佛触及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强悍如自己,也无法把这种感觉抹消,那人,就该好好的护着…… 翌日,阳光明媚,度安在窗外小鸟欢快的鸣叫声中醒来,坐在床上,尽情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嘿,又是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欸?自己昨晚不是趴在桌子上的吗,怎么跑回床上了?唔,记不得了,也许梦游了也不定…… 正在勤快地穿衣服的度安,穿到一半时,动作缓了下来,对啊,已经不用去许管家那了,那么,自己以后是都要去辛丰那吗? 脸又开始有点发热,哎呀,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了,像以前那样对他就行了,这种事,其实很正常啊,只是,他喜不喜欢……想到后面,脸已经成火烧云了,度安赶紧将洗漱用的冷水泼到自己脸上,好让自己清醒些,也不要显得那么窘迫。 洗漱完毕,度安带着丁丁和一一,到了那个带假山的小花园,准备和它们一起晒会儿太阳、平复一下心情,再去书房找辛丰。 “哈哈,一一抓不到,抓不到……”趴在草地上的度安,手里抓着一根狗尾巴草,晃来晃去地在一一跟前摆动,而后者也玩得不亦乐乎。 “方才青风大人手中的信函确是凤凰家族所写无疑,我可都瞧见凤主的名号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不大,倒也吸引了度安的注意,凤主,就是宴席上那个长得跟妖孽一样的美男子吧。 “那你说,他们此番是要做甚?”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中还带有一丝不服。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过来一点,我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 “什么?联姻?!”男子的声音之中带了明显的惊讶之意。 “嘘——你不要命了,这么大声!”之前的那个男子有些愤愤地道。 “哦,哦,我只是太诧异了——你是说,凰主真的会,嫁到龙族来?”声音之中还是有些质疑,“族长和外族联姻这种事,可是从来都没发生过啊!” “不会错的,你还记得神主宴席那时嘛,当时凰主不是特意献了支舞给神主吗?据说,那个时候,凰主就已经对神主他情意绵绵了……” 随着两人越走越远,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而假山后面的度安,还久久不能缓过神来,整个人愣在那里,手中的狗尾巴草早就被一一抓住,拿去跟丁丁炫耀去了。 辛丰他,要娶,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了……这应该是件好事,可是为什么,自己高兴不起来?辛丰他……喜欢的,不是男的吗?这样,会不会太勉强了……还是说,其实,辛丰也喜欢女的……啊、啊、啊!头要炸了!为什么自己要想这些!虽然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可度安自己知道,自己此时情绪十分糟糕!干脆直接去问他?可这种话该怎么开口?! 不远处的一一,后怕似的拍拍胸脯,幸好刚才自己跑得快,不然现在就该被满地打滚的咩咩给压成肉饼了! “度安大人。”许祝有些怜悯地看着独自陷入狂躁状态的度安,“神主请您过去一趟。” 度安有些狼狈地从草地上爬起来,整理好头发,拍掉身上的草屑,“嗯,我现在就过去”回头望了望,接着道,“还劳烦许管家帮我看管一下这两个小家伙。” 许祝微微躬身,应承了下来。 度安一甩衣袖,以一种壮士断腕般的豪情壮胆,迈出了步子。如果这天迟早要来,如果那些话迟早要问,那么,就趁现在吧!话说,辛丰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呢…… 第四十四章:破茧 粗壮的枝干上,十八九岁模样的俊逸少年坐于其上,修长的双腿伸直,背靠着主干,双臂被枕在脑袋后边,英气十足的眸子漫无目的地望向远方,真的很远很远,从这么高的树上望过去。可是,自己究竟能看到些什么呢,除了郁郁葱葱的森林、起伏的远山,还有氤氲缭绕的云雾气,自己一直想看到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在视野中……不过,很快就能见到了。 少年嘴边挂上一丝幸福的微笑,真的,很快就可以见面了,来接应的那个年轻人还在树下呢!而且,大叔前几日也回来了!只是在告知大叔有关安安的事后,和大叔的喜出望外完全相反的是,那个一起回来的男人倒是面色阴沉、万分不喜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人和大叔是什么关系,看样子,大叔显然是很不乐意对方老跟着他的,以至于,有一次大叔私下问自己能不能把他带到树上去,从而甩掉对方——对此,安藤表示无能为力,上次是缇萦带他上去的,自己也没办法得知他用了什么秘法,而唯一能办到此事的缇萦可是一直陷于昏迷状态呢。其实吧,那人也是极不错的,无论是长相还是实力,都足够有资格站在大叔的身边,更难得的是,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在对待大叔时,就像一块,对,人间的麦芽糖一样,总往大叔身上贴,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如果只是这些,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愉悦。还有一个振奋人心的发现——昨日,自己像往常一样去陪茧中的缇萦聊天,在自己早已经在过去的几个月将自己和安安的故事讲了个遍后,于是自己就开始瞎扯,全是些对缇萦身世的疑问,而且自己也没准备能听到对方的答案,毕竟对方已经自那次重创后就结茧沉寂了。但是,那厚厚的束缚之中,居然发光了!虽然只是短暂的闪了几次,可一次却比一次要亮些,可以明显看得出,那茧在逐渐变薄!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奋不顾身救了自己和大叔的人,终于快要破茧重生了呢?!自己还以为,这一天会在很久很久之后,惊喜却来得这般突然……对他,自己和大叔都是心有愧疚的。 好了,差不多该去看看他了。安藤站了起来,一袭墨绿色的袍子衬出了他欣长的身姿,手中绿光生起,柔韧的藤条飞射出去,缠绕上了斜上方的一根枝干,轻巧敏捷的身子随即飞升而起,尚未站上那段树枝,又一根藤条出去,缠住另外一截枝干……整个过程,安藤就像和树成了一个整体,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滞,若是大叔能见到此景,必定会称赞不已,短短几个月,安藤对灵力的运用已经到了这般随心所欲的地步! 站在熟悉的位置上,安藤先认真地查看了一下茧的状况,嗯,没什么差错。 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期待,安藤紧张地看着前一秒亮了一下的茧,不,不是错觉吧?安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抚上那层束缚,“是你吗?” 仿佛是在回应般,茧竟一下子亮了起来,并且维持着微黄的柔光不灭。 安藤不自觉地后退两步,生怕自己靠太近会不小心伤到对方,可内心却被一阵狂喜淹没——他要出来了!是的,他说他要出来了! 不知道哪来的预感,让此时的安藤激动得手足无措,却只能在旁焦急地等待——大叔告诫过自己,蝶族在蜕变时,外人千万不能插手,否则,轻则影响修炼根基,重则性命不保! 在安藤炽热目光的注视下,茧在向外胀着,在光的透视下,能看到茧壁已经变得更薄了,里面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个人影,似乎下一刻茧就要破裂!安藤的心跳在加速,这一刻真的要到来了吗?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没有任何经验,徒有一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但期盼已久的这一刻真的来了,已容不得自己多想。 茧“咔”的出现了一条裂缝,安藤的心也跟着停顿了一秒——这种感觉,在安安出生那天也有过。片刻,裂缝开始扩大,明亮的光线从缝中溢出,安藤微微侧脸,眼睛还无法直视那光。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那尚未容一人通过的裂缝中伸出,又一只,一同放在茧的裂缝边缘,似乎在努力尝试从里头钻出来。 待安藤稍稍适应了光线,向那个方向望过去时,两根细长而卷翘的线状物出现在眼前。安藤瞪大眼睛,这,这就是大叔说的触角么?它,它们还在颤动,而且向外伸展着…… 慢慢地,像是在揭晓谜底般,有着如新生婴儿般娇嫩肌肤的人终于出来了……安藤仿佛看到了一个身上散发着柔光的精灵,几乎要忘记了呼吸。这,这真是缇萦? 紧闭的眸子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略带湿意的墨色长发披散在胸前,缇萦身后那如同累赘般的翅膀皱成一团,被困在茧中。 安藤几次想上前帮忙,却都明智地停了下来,如真如大叔所说,那么自己这么做无非是在害他,这一关,本就该由他自己来过。 像是积攒了所有的力量般,面犹有痛苦色的缇萦,顾不上双翅被强行撕扯般的痛苦,忽然身子猛地向前扑去,终于将翅膀拉出了茧。 安藤大惊,忙上去接住了他,谁料,对方用力过猛,竟反将自己给扑倒了——幸好树干够粗,两人才没摔下去。 在对方抱上自己的那一刻,柔软的触感和一种不知名的感觉使得安藤心跳漏了半拍,脸有些微微发烫起来。正想把压在自己身上不着丝缕的缇萦扶起来,安藤的目光感好停在了对方微微颤抖的浓密睫毛上,移不开视线,自己也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哗——”大片阴影覆盖在安藤上方,在他放大的深墨绿色瞳孔上,映着一对黑黄相间的绚丽蝶翼。在阳光的照耀下,呈半透明状的巨大翅膀,终于撑开了那些丑陋的褶皱,完成了最后的蜕变。真的很美,安藤失神地望着那轻轻拍动着的翅膀,感觉有些透不过气了。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当安藤收回视线时,却窘迫地发现,对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早已经不知道盯了自己多久……安藤不自在地咳了咳,“你,好了吗?” “嗯。”低低的声音很好听,缇萦闭上眼,全身又发出了微黄的光,头上的触角和背后的翅膀都消失了,接着,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残破的茧,手一挥,黄光笼罩在上面,不一会儿,茧消失,他身上便多了一件黄底黑边的袍子。做完这些后,他才慢悠悠地从安藤的身上起来了,默默地盯着安藤看。 安藤悻悻地站起来,想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却讷于出口,倒全不似对方昏迷时自己那话痨似的性情,憋了小半天,他才幽幽地吐出一句:“大叔他们在下面等我们呢,咱们下去吧。” “嗯。”缇萦点点头,一点生疏感都没有。 正准备下去的安藤,只觉得暖呼呼的气息从背后传来,接着,两只手从背后环到了自己腰上,温软的触感又让安藤整个人不由得一僵,这,这是要做什么?! “哗啦——”巨大的翅膀再次展开,安藤身子一空,跟着缇萦一块往下飞去……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缇萦这法子确实比自己下去的方式要方便快捷得多,别扭的某人恨恨地心想道。 第四十五章:重逢 望着如同撑起半壁苍穹的结界,安藤和大叔等人都目瞪口呆起来,唯有原本就处在神龙谷的青霁和见过大世面的星辉还算淡定。 “小霁啊,这里面就是神龙谷了么?”大叔干咽了口唾沫,脸上难掩震惊之色,传说中虚无缥缈的神龙谷啊,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的。 青霁心中暗自得意了一把,果然,在外人眼中,神龙谷就是一个异常神圣的地方。“对啊,辰大叔,我们很快就能到凌虚殿了。”说到“凌虚殿”时,青霁微仰下巴,带着一份孩子气般的神气。凌虚殿可是住着自己最崇拜的、三界最伟大的神主大人呢! “那太好了,咱们快走吧,别让安安小宝贝久等。”大叔一副摩拳擦掌的阵势,恨不得立马就能飞到度安身边去。一旁的安藤也是满脸期待之情,手不知不觉地攥紧了,据他们说,安安已经长大了不少,算是半个大人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和自己关系生疏…… 一路上都板着张脸的星辉,还在为大叔之前的变相赶他走的做法而耿耿于怀。这人,居然问青霁“无关人员是否不能随意进入神龙谷”——这分明是想借着进入神龙谷的机会,把自己甩掉!不过,还好,算那小子有眼力,没把自己算入“无关人员”之列。真是的,是个人都能看出自己对他的情谊,怎么他就…… 收敛起嬉笑的脸孔,青霁露出难得的正经模样,“诸位,进入结界后,请务必跟紧,不要随意走动。”眼神移向结界内部,“神龙谷的警戒甚严,外族倘若没有引领或邀请牌,龙族的护卫队就会将其击毙。” 众人一凛,皆慎重地点点头。龙族果然是神界第一大族,三界中的至尊者,这般气魄,可不是其他任何族类所能拥有的——这种想法,在深入神龙谷后,更加得到了验证。 青霁露出他特有的带着小酒窝的笑容,“那请随我进来吧。”手放在透明状的结界上,一个口子开始出现并不断扩大,众人一一进去了。 “停步!前方何人!”所有人刚进了结界,一小队身穿银色盔甲的巡逻队就赶了过来,大老远就开口质问。 “凌虚殿直隶青霁,奉神主旨意,特邀几位贵客前往凌虚殿一聚。”青霁上前,朗朗回道,倒有几分青风的主事范。 “原来是青霁大人。”巡逻队靠近后,认出了青霁,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青霁大人!” 青霁摆摆手,“时间紧凑,青霁就带着诸位贵客先行一步了。” 巡逻队忙让出一条路,“大人和各位贵客慢走。” 青霁点点头,在前面引领。大叔和安藤对看一眼,看样子,好像这个青霁也来头不小啊…… “不,不行了”度安额上细密的汗水沾湿了几缕发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歇、歇一会儿……”说完,索性往草地上一铺,整个人平摊在了地上,胸口还不断地剧烈起伏着。 辛丰皱眉,这身体,着实弱了些。原本瞧他细胳膊细腿的,想教授他剑术,既健体又防身的,结果才练了一个上午,就已经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了。 呼吸稍微平缓了些,度安望着那未经污染的蔚蓝天空,全身心放松,感受着泥土和青草特有的气息。这样高强度的锻炼,很累很辛苦,偏偏那人又是那么追求完美的人!自己在他的指导下,进步虽不少,但感觉更多的,是自己的笨拙和弱小——明明那么强、那么完美的人,却总是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自己修炼,这是对方太有爱心了呢,还是自己上辈子积了足够多的德……不管怎么说,有他陪着修行,再苦再累,自己都不觉得枯燥啊……嗯?我在想些什么?不是应该回想一下上午修行的要点么?呜,最近脑子有点坏掉了…… 辛丰睨着一会儿花痴一会儿哭丧着脸的某人,有些惆怅。照这个进度下去,真要到了下次神魔大战的时候,这人到时会被秒杀吧? “神主。”许管家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青霁已将贵客们带回,您看?” 度安好奇地坐了起来,盯着笑得有些和蔼的许管家看,什么贵客? 辛丰微微颌首,淡淡地仿佛道:“带他们过来吧,顺便让人备些酒食过来。”说完,对着地上的度安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度安边走边扭头看匆匆离开的许管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那个,贵客是指谁呀?” 辛丰坐在亭子最里的一个位子上,嘴角有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待会便知。” 满头疑问的某人也坐好,手无聊地捏着挂在脖子上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那是那晚辛丰给的,也没说是什么,只叫自己任何时候都要戴着,而且尽量别让外人看见。唔,搞得那么神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定情信物呢……啊!我又在瞎想了! 把方才练剑时跑出来的石头塞回怀里,度安两手贴在脸上,想尽快将脸上的热度拍下去些。 “安安!”一声包含深情的巨大吼声让某人娇躯一震,度安猛地回过头,瞳孔放大,忘记了呼吸,居然是他们! 度安一下子站了起来,面对着来人的方向,下一秒就被大叔来了一个几乎要拍散五脏的熊抱。“真的是安安吗?!都长这么大了!”大叔的声音中带着十二万分的激动。 身后的星辉上前拉开情绪高涨的某人,“够了,这孩子快喘不过气来了。”大叔只好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度安,依旧笑眯眯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啧啧,自家的孩子果然一个比一个出落得俊俏,瞧瞧这小脸蛋,这小腰…… 大喘了几口气的度安,眼神落到了后头的安藤。后者的眼睛微微发红,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真没用呢,待真的见到了自己一直思念的那个人,自己竟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或许这种重逢的氛围太容易触发情感,或许是压在心头的这份相思太重,真正的感情往往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来表达,就像度安给安藤的拥抱那样,很温暖,很真实,却也很容易就招来了眼泪。 度安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偷偷地用袖子抹掉了泪水,分开那个拥抱,用还带着哭腔的语气跟安藤说:“哥哥,我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傻安安,无论你到了哪里,哥哥和大叔都会把你找回来的。”安藤将眼中噙着的泪花逼了回去,对他笑道,“看,我们的安安都长大了!” 度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瞅见安藤身后的黄色身影,过去拉着他的手,“缇萦哥哥的伤好了吗?”后者点点头,“好了,安安。” 度安有些意外地望着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流畅地说出一句话呢!回头看安藤时,刚好看到了大叔旁边的陌生男子,有些疑惑,“这位是?” 大叔不悦地哼了口气,安藤忙跟度安介绍到:“这位是大叔的故友,叫他辉叔就行了。” “辉叔好!”度安忙小辈见长辈般问好。 星辉微笑着点点头,这孩子倒也挺招人喜欢的。 侍女们进进出出,不一会儿便将亭内的石桌上摆满了瓜果点心和佳酿。 “好了,都过来坐下再聊吧。”平淡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威严。 众人方回过神,望了过去,度安有些讪讪地介绍道:“这是辛丰,也就是神主大人。”真不好意思,一激动就把他给忘在一边了。 一行人大惊失色,星辉和大叔都行礼高呼:“见过神主大人!” 辛丰摆摆手,“既然是度安的家人朋友,就随意些吧。我还有事,你们自便。”打完招呼,辛丰和度安示意一眼,“你今晚暂且不用过去了。”言罢,便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度安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自己身上,度安嘴角抽了抽,大叔,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六章:喝酒 度安闭着眼从床上坐起来,体内的生物钟驱使着他,像一只精致的木偶般,慢慢挪到床边,动作僵硬而迟缓。待穿戴好鞋袜后,抵挡不住如洪水般的困意,头一歪,上身倒在了厚厚的被子上。世界,又安静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度安猛地从软绵绵的被子上弹起来。糟糕!什么时候了?! “唧、唧,咩咩——”一一使劲叫唤着,和丁丁一同聚在门口等着度安,看那样子,早就解决好卫生和温饱问题了。 度安用最快的速度,花了几分钟匆忙洗漱,穿好衣物,抱上丁丁和一一,打开房门,拔腿就跑。跑出几步,还没忘记对门外守候已久的侍女报以歉意的一笑。 明显被吓到的侍女,脸腾地红了,度安大人他,连跑起来的样子都好帅…… 安藤倚在柱子上,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亭外置身于花丛的黄色身影,那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人,周身布满了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蝴蝶。彩蝶上下翩飞,有几只还轻轻地停在他的发梢上、肩上,还有伸出来的纤长灵巧的手指上。在还沾着露珠的娇艳花瓣的映衬下,他还是第一次向大家展露出他的笑容,笑得那么温和,那么恬淡,仿佛天生就是一只游荡在林间花丛中的精灵…… “欸——”把胳膊和脑袋搁在栏杆上的大叔,望着水中畅快嬉戏着的鱼儿,发出了第十三次叹气,可惜啊可惜,一条条都长得这么肥了,却怎奈此乃他人地盘。 在旁观察已久的星辉靠近了些,嘴边带着有些邪气的笑意,凑到他耳边,“真的不要我晚上偷偷捉几条上来。” 大叔炸毛般推开他,气呼呼地骂道:“你怎么又离我这么近!我说了不用就不用,要也是我自己来!” 碰了钉子的星辉双手作投降状,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看着他,“好,好。”真是个爱闹别扭的家伙,明明眼里写着“很想要”来着。 “啊,对、对不起,我迟到了。”度安喘着大气,放下快要被颠晕过去的丁丁和一一,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喝,“噗——咳,咳……”度安喷出半口没咽下去的酒,呛得脸红脖子粗,眼中泛着泪花,可怜兮兮地望着众人。 “扑哧——”大叔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还坐在大叔旁边的星辉欲言又止,不好意思,那杯酒是自己喝了一口后放在那的。 安藤笑着走了过来,还是以前那般温柔地对弟弟,用手不重不轻地拍拍他的后背,以助他尽快缓过气了,然后,又很自然地为他整理好一路上弄散弄乱的衣服和头发。 度安依然红着小脸蛋,恨不得赶紧找个洞钻进去,不过,安藤帮自己整理头发的感觉真舒服。某人满足地眯着眼,就像一只被顺毛的小猫。 “对了,哥哥。昨晚你们的经历还没讲完呢!”度安没忘记昨夜的座谈会的进程。 昨晚虽然大家聊到了很晚,但大部分只是度安自己在聊、其余人在听,嗯,还是因为自己的遭遇太曲折的缘故么?大家都对自己被影族掳去后发生的事十分感兴趣,反倒是对自身的事没怎么提及。比如大叔,愣是不肯详细讲出他的经历,只是草草地说了句“去找人帮忙找人了”就不肯再说了。像是安藤,感觉也不太愿意回想起那段记忆,他说,被偷袭那天,度安被电晕后,三人都被重创,本来以为都会死在那了,结果,缇萦拼着最后一口气化作本体,把所有鳞粉撒向敌人,带着大叔和自己上了神树,由于本来就受了重伤,再加上两人的重量,他的速度根本上不去,于是又被凌锋一记红光击中腹部。后来,虽然逃离到了神树上,可缇萦却直直地倒了下去,蝶翼暗淡无华,没有了以往的光鲜,双翅消失了,他也随着被一阵黄光包围,过了几天,就结成一个茧了。再后来,就是由安藤守着缇萦,大叔去找人,各自行动了。 度安了解到这里,还是和大叔所说的经历是有重叠的部分,他想知道的,还有大叔离开之后的事情,比如缇萦怎么醒过来之类的。 安藤沉默片刻,手中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剩下的没什么好讲的了。一直等,等到有人找到了我们,大叔回到神树,缇萦破茧而出。”安藤低着头,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度安偷偷瞥了亭外玩得忘我的缇萦,又睨了一眼安藤,心中轻叹一声,就该是那段等待的时间,才最需要有人陪着吧。 “噢,对了!”度安故意想把话题扯远,“缇萦是怎么把大叔带上树的?”神树不是只接纳“有缘人”么? 安藤往外看了一眼,“我问过他,他说,是伪装。” “伪装?”度安睁大眼睛,相当好奇。说来,有些蝴蝶倒是有拟态这种特技,可是,这个能骗得过神树? 点点头,安藤接着解释道:“是他的天赋。伪装不限于他自己的外表,还有气息。他能把神树的气息模拟出来,笼罩着大叔。” 度安恍然大悟,没想到,缇萦原来还有这么神奇的一招! 大叔乐呵呵地接着说:“不管怎样,我们总算汇合了,像这样重新生活在一起,再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目光在瞥见旁边的某人时,大叔的笑意僵了几分,好吧,好日子也有不完美的地方。 “嗯!”度安重重地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份知足的笑意。虽然大家都没有血缘关系,但彼此之间的情谊却如同水乳交融,不可分割,也难以割舍。 “度安大人。”一个和蔼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度安站了起来,不着痕迹地拂去衣服上糕点的碎屑,微笑着问道:“许管家,什么事?” 许祝用越发亲切的语气回道:“神主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在众人越来越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温度上升起来前,度安尽量维持住自己淡定的举止,“好、好的,我就去。” 扭头对着安藤,度安交代后事般对着他说:“哥哥,帮我照顾好丁丁和一一,每隔两个时辰要给它们吃些果子。” 安藤看了看围绕在缇萦身旁边追蝴蝶边兴奋得手舞足蹈的两只小人,笑着点了点头。 “那,那我就先过去了,大家继续玩。”度安有些忐忑,感觉怪怪的,怎么有一种重色轻友的负罪感呢…… “等等,”大叔拉过度安,走到亭子的一角,开始跟他咬耳朵。 “这,这样不好吧?”度安的脸在发红,低低地回了句,十足的小媳妇状。 “不会的,相信大叔!”大叔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又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难道,你不想吗?” 度安有些抬不起头,跟在许管家后面走了。 …… “今日开始,你要继续开始修炼。”书房里的辛丰,淡淡地开口道,“你那些朋友就在别院修炼,不用担心。” 度安点点头,反正住得不远,自己还是可以经常过去玩的。在神龙谷这种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是每一个修仙者的梦想,相信大叔们也会很高兴的。 “御剑术悟得怎样了?” 度安挠头,有些心虚,“那个,只能把灵气引到剑上,但还是不能挥收自如。”另外,自己还不小心把那棵正在开花的树给劈断了…… 辛丰颌首,“修炼讲究心平气和,忌气躁、求快。你慢慢琢磨,勤加练习罢。” 度安点点头,柔顺得像只家养的小白兔——嗯,一只脸红的兔子。 辛丰从刚才开始就发现对方有点不对劲,虽然以往这人也动不动就脸红,倒也是时红时消,哪像今天这般一直红着?稍一留意,才发现他身上带着极淡的酒香。 “辛丰,你……可以给……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传到耳中,让方才注意到别处去了的辛丰一愣,“你说什么?” 度安扭捏着,偷偷打量了一下对方,脸色又红润了几分,“湖里的鱼,可、可以抓吗?” 辛丰回过神来,原来是想问这个,还以为,喝了酒,会说出什么话来……嘴角扯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第四十七章:昏厥 脱下外套,度安低头,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己比以往结实了许多的胸口,嗯,一个多月的剑果然没白练!虽然还是没能练出胸肌什么的,但也不会像纸片那样单薄了,而且力气也感觉大了许多,抡起剑来,也没那么费力了。不过,好像脸肥了一点,是幻觉么?回想起这阵子来,天天晚上和大叔、辉叔烤鱼吃,倒是有这个可能…… 原本闭眼养神的辛丰抬眼往岸上瞧了一眼,那人磨磨蹭蹭的就算了,怎的还发出那种怪笑? 换好泳裤的度安,心情不错地低哼着小曲,慢慢进了池中,带着雾气的池水在他的动作下哗哗地分开,水面漾波纹,涟漪一直延伸到辛丰的所在,然后消失。 “过来。”淡淡的声音让还未坐稳的度安险些坐到池底去了,毕竟心里有一份说不出的顾忌,他有些紧张,说起话来又开始小磕巴:“干、干嘛?” 辛丰挑眉,嗯?现在居然敢这样对自己了?“我要查看你的修为。” 度安微松口气,有些释然,哈,自己老这么警惕做什么,人家不过好心好意地帮助自己罢了。他是自己的同族,是龙族的族长,他之所以会做这些,也不过是出于对族人的责任罢了,呃,或许,自己对于他来说,并不只是族人那么简单——做了那么多,是把自己当做弟弟了吧?别看他表明上那么冷冷的、酷酷的,其实,他人挺好的,有时,也……挺温柔的。 小半天才等到脸红着的某人走到跟前,辛丰有些无奈地伸右手,放在对方额前,闭上眼睛,开始内视他的丹田。 那种熟悉的力量在体内游走,同样闭着眼的度安舒服得想睡觉,可理智并没让他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来。 力量倏然离开,让度安有些不习惯,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对方那淡小麦色的胸口,上面的肌肉结实却丝毫不显得夸张,一眼就能看出皮肤下隐藏着难以估摸的力量……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视线顺着胸口往上移,度安看到了对方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瞬间,度安感觉到一股热气直冲上脑袋,又、又丢人现眼了…… 略带揶揄的笑意消失,辛丰低眉,嘴边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自己帮了这么多,对方也很努力,可他修为的程度却与这些不成正比,要不是那些丹药,估计连现在这地步都修不成,难道他真的不适合修炼? 眼光瞥见什么,辛丰伸手,一下子抓住了度安胸前的石头,观摩片刻,眉头微皱。 “怎、怎么了?”度安小心着语气。 辛丰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道:“你可曾摘下或给别人看过这东西?” 度安不解地看着他,“没有呀。”连洗澡时都戴着,除了你就没人见过了。 辛丰不语,仿佛在沉思些什么,“先把它给我。” “哦。”度安有些小失落,这算是他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吧?怎么说要就要回去了呢,这石头怪好看的呢…… “呐,给你。”度安接下绳子,递给他。 宽大修长的手尚未接触到绳子,突然,剔透的石头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将两人亮了个措手不及。 度安惊愕万分,什么东西?随后,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辛丰一手扶着对方的身体,一手拽着那绳子,看着那块已经黯淡下去的石头,眉皱得更深。这块辰石,已经完全没有了能量,和普通的石头无二。 眼神复杂地看向陷入昏迷的度安,方才,自己清楚地感知到,辰石上的能量全部注入到了他的体内,或许,他身上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地底,魔殿。 “少主大人。”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匆忙入殿,恭敬地禀告道:“前去打探消息之人回来了。” “让他进来。”冰冷的声音之中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底下的侍卫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出,“是。” “参见少主大人。”下面的灰衣探子心里忐忑,额头上不停地冒着汗,据说,少主出关后,实力大增,但性子却……越发不可捉摸。 “如何?”依旧是冷漠的语气。 “回少主,那片地域的影族说,之前有一个戴有神界腰牌的人带他们走了。”说到这,探子的心越发不安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自己要是惹少主不高兴了,指不定会有什么下场,只能祈祷少主今日能大发慈悲了。 “神界?”暗红色的瞳孔中一道精光闪过,凌锋眯起眼睛,危险的气息散发出去。神界,说到底,是龙族吧。 “很好,”这夸奖的语句从他口中说出,却带上了一股寒意,“你做得很好,该赏,把这东西服下吧。”阔大的衣袖一甩,一粒发着幽光的黑色丹丸飞至探子跟前。 探子不知虚实,动作有些犹豫,但口头上还是得毕恭毕敬地说道:“谢少主赏赐!”接过丹丸,探子心中暗自揣摩,若是少主不想让自己活,那动起手来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根本没必要浪费这需要人力提炼的丹丸,莫非,这真的是少主的赏赐? 探子面露喜色,急忙吞下了去,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下一刻,探子双手掐向自己的脖子,两眼翻白,面部肌肉因为痛苦不堪而剧烈扭曲着,嘶哑的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一些不成词的声音,两秒后,终于“咚”地一声倒地,绝了气息。一股带着煞气的黑雾嗤嗤地从尸体上钻出,在他周围萦绕成一个黑茧般的东西——仔细看便能发现,那开始发黑的尸体,正在挣扎着爬起来。 “来人。”妖孽般的男子,邪气地一勾嘴角,“收编入队。” “是,少主!”方才退下的侍卫,哆嗦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铃铛,走到那具已经“站”起来的尸体前,轻轻摇动铃铛。 没有了瞳孔的眼睛全是血红色,尸体开始跟着铃铛的牵引,晃悠着身子离开了大殿,俨然已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神界,哼,很快就会成为冥界了,不,身死魂灭,他们可是连冥界都呆不了……对,就是这样,让所谓的神都湮没于世吧,尤其是那些该死的爬虫!相信,这一天不会很久了……暗红色的眸子幽深了几分,男子心情好了不少。 “少、少主,殿外有个自称为阿丹的人求见。”路上遇见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门卫现在恐惧得腿都在发软,却尽量保持着语气的镇定。 “哦?阿丹?”似乎在记忆中搜索了片刻,“带他进来。” “是,少主!”门卫恨不得赶紧逃离出去,也顾不上是否会失礼了。 一个挺拔飒爽的青年男子进了殿,“参见少主!”阿丹行着礼,脸因为过于激动而泛红。 “我记得你,阿丹。”男人端起桌上的酒杯,晃动着里面的鲜红色液体,“你可曾打败五位统领?” “阿丹谨遵少主教导!”从怀中取出一个圆环,上面挂着数枚徽章般的金属物——正是统领的身份标识。 “做得很好,”留着略长指甲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动,“以后,你便随在我身边吧。” “遵命,谢少主提拔!”阿丹愈发激动地匍匐于地,虔诚地表示对对方的臣服。 “好了,现在,我先赐你一样东西。服下后,实力必定大增,稍后,我会再安排你任务。”男子袖中飞出一个小盒。 阿丹感激地接过后,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两颗红色的丹药,“少主,这……” 男人把酒杯在鼻下晃动,仿佛在品闻味道,“我若没记错,还有一个叫阿什的人,这是赐给他的。” 阿丹再次匍匐而拜,“谢少主!” 一饮而尽,尖长的舌头舔掉嘴角残留的液体,男人半眯起眸子,嘴边是一丝不知意味的笑。 第四十八章:血脉 “大长老可看出端倪?”玄衣男子眉头一直不曾舒展开,眸子之中深藏了一丝关切之情。 床上的少年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长袍,合着双眼,呼吸自然,神态安详。 大长老元乾睁开苍老却丝毫不混浊的眼,收回放在度安额前的手,沉思片刻,“体内丹田无甚异常。依老夫之见,辰石的能量似是被吸去破解他体内的另一股能量去了。” 辛丰微微皱眉,“封印?” 大长老摇摇头,开口道:“应该不是封印。若是封印,他体内必然有一处灵力吸纳口,但方才老夫并未发现。” “那依大长老的意思?”不是封印,那还有什么能解释那骇人的吸收速度? 大长老面露慎重之色,“是血脉。” “血脉?”难道这家伙体内杂质已经多到足以影响体内的龙族血脉了?!辛丰哑然失语,不可思议的心想道。 “主上可记得《诸神记事》中的白龙一脉?”见到辛丰稍显惊讶,大长老接着开口道。 辛丰双眼微瞪,呼吸一紧,“大长老的意思是?” 大长老庄重地点点头,对着辛丰的眼睛,肯定道:“白龙安氏。” “可安氏一族不是……”早在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全部殒身了吗? 大长老干枯的手捋着花白的长须,“这正是老夫不解之处。安氏一脉虽有绝世天赋,可族中一向人丁不兴,在万年前那次大战中,白龙一脉举族上阵,可战况实在惨烈,神界竟未能护得安氏哪怕一人幸存……”越往后说,大长老的语调越发悲壮,声音也慢慢消了下去。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人的目光都已经移到了度安身上,这个安睡中的少年,真是白龙一族的后裔? “万年来,三界从未有白龙后裔的消息,这……”这家伙是怎么冒出来的?辛丰还是很难相信,这个天赋平平的人真是白龙族的后裔。 大长老眯起布满皱纹的眼皮,“若主上要探明真相,何不待他醒后试他一试?” 辛丰颌首,若真的是白龙后裔,不可能没有那种能力。 大长老目光从度安身上收回,看向辛丰:“主上,若这孩子果真是白龙后裔,还请您务必善待之。”这不仅是因为白龙拥有着独无仅有的天赋能力,会对神界以后的实力有很重要的作用,还因为龙族、乃至整个神界,都欠了白龙一脉太多…… 后者点点头,“大长老不说,辛丰也明白。” 大长老仿佛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份苍凉之感,“主上英明。不知,神界联盟之事,主上准备得如何了?” 辛丰捡起床边报废了的辰石,手指轻轻捏着石头,“一切尚在策划中,不知大长老有何建议?” “一切全凭主上吩咐,老夫只想说一句,”大长老面带和蔼的笑意,“定亲疏,辨贤才,决信疑。” 辛丰微微颌首,虽然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但似乎也给自己指明了一个方向,也就是说,以后可以多给这小子几颗辰石?看得出来,他那些所谓的家人朋友似乎天赋也不错,倒也可以培养一番……辰石数量有限,但还是要用在亲信之人身上才行,至于以凤凰家族为代表的其他家族,既然要让他们诚心组成联盟,那就必须以辰石为饵——归根到底,要维护龙族的地位和保证神界的安危,还是要谨慎辰石的分配使用罢了。 “还有一事,不知主上有何想法?”似乎想起了什么,大长老犹豫着,问道:“关于与凤凰家族联姻之事……” “哦?诸位长老怎么看呢?”辛丰轻挑眉梢。 “新任的凤凰双子,是历代凤凰族长中天赋极高之人,这点相信主上也有所耳闻。”看到辛丰赞同的眼神,大长老继续说道,“还有一事,老夫没有告诉主上,早在三年前,老夫就感应到,凤凰家族的圣物的气息。” 辛丰惊诧地道:“繁弱?” 大长老郑重地点点头,“正是神弓繁弱。” 辛丰不语,暗自心惊,没想到,凤凰家族的圣器居然现世了。再想到龙族圣器还静静地躺在某个隐蔽的结界里长眠,辛丰的心海开始有些翻腾……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取出它来? “依长老的意思,势必要联姻了?”辛丰收敛起面部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长老斟酌着措辞,“此事还由主上定夺,我等不敢逾矩。”不管承不承认,凤凰家族确实是神界第二大族,实力更是胜过其余的家族许多,加之如今繁弱在手,实在是个不能错失的重要盟友。 辛丰背对着他,“大长老,此事我自有分寸,过阵子便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大长老无声地笑笑,“那主上若无其他吩咐,老夫便告退了。”当年倔强的小毛孩,如今已然足以独当一面了,这倒让自己很是欣慰。 辛丰点头,默许,大长老便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 翌日,度安迎着晒到床边晨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哧溜一下跑下床,开始穿戴鞋袜,穿着穿着动作就缓了下来,见、见鬼了!这是哪里呀?! 度安慌张地站了起来,打量着周围,从这硕大的床到墙上抽象写意的书画,这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居住了多日的房间啊!莫非,梦游了?还是又穿越了?! 度安赶忙跑到洗漱用的铜镜前,嗯,还是自己的脸,大大的松了口气。 “吱——”门开了,度安大惊,人都跳到了屏风后头,惊魂未定地看向来人。 “醒了。”辛丰饶有兴趣地看着如受惊的小兔般的度安,“准备一下,马上开始练剑吧。” 度安的脑子又开始迷糊,因为他在回想,昨晚到今天早上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昨晚好像是在圣池中,然后,辛丰要自己的石头,接着,石头发光了……后来呢?怎么后来发生的事都没印象了? “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虽然问这种问题很白痴,可对于度安来说是很必要的,要是真的是自己梦游过来的,以后可得找人治治。 “你在圣池晕倒了。”辛丰淡淡的一句话让度安一顿,晕、晕倒?不会吧,是泡太久缺氧了么?哎,要不要这么丢人…… “快洗漱一下开始修炼吧。” “好,好的。”度安赶紧跑去洗脸等。 辛丰靠在门口,看着只穿着一身白色单衣的度安,“你准备就这样出去?” 怎么了?度安捋了捋头发,低头一瞧,哦,对了,还得在外面穿一件的,现在穿着的可是相当于内衣、睡衣之类的东西。可是,没见到自己的衣服了啊。度安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找到衣服后,无辜地看着辛丰。 辛丰像是知晓了他的意思,手中白光一闪,多了一件白色的长衫,“这是我以前的衣物,你暂且先穿着吧。” 度安接过,有些赧然,跑到屏风后面换了,穿戴整齐后小脸红扑扑地出来跟着辛丰出发了。 与此同时,在安藤那呆了一天一夜的丁丁和一一,正时刻惦记着回到度安身边,尤其是一一,“咩、咩——”的哀嚎了大半夜,最后还是多亏缇萦到房里将它哄睡了。倒是大叔,昨晚没了安安作伴,却与辉叔闹得越发不可收拾了,一激动,还让鱼刺给卡住了,那鱼刺最后还是让辉叔一掌拍了出来,不然有得大叔受的了…… 第四十九章:试探 度安深吸一口气,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目光坚定,摆好阵势,“我、我来了!”见到对方点头后,度安挥舞着手中比一般长剑小一个型号的银剑,直冲过去,时而当头直劈,时而拦腰横切,时而急刺之后反撩,动作虽然尚未娴熟流畅,倒也比划得有模有样,剑刃上寒光毕现。 当然,应对度安这种三脚猫的功夫,辛丰自然是闭着眼都能躲开他的攻击,可是,辛丰的动作却刻意缓了许多,跟度安玩起了“你砍我躲”的游戏。 一刻钟过去,不要说击中对方,度安连辛丰的衣角都没碰着,于是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志气,就如同漏气的气球般迅速干瘪下去了。什么嘛,根本就打不着啊,这简直就是在玩“老鹰抓小鸡”——最郁闷的是,自己还是那只追着老鹰砍的小鸡…… 度安累得不行,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略有不甘地望着对方,提起剑,猛地拔地而起。 白色的身影不断在瞳孔中放大,辛丰也小小地吃了一惊,这速度可是突然增快了不少,不过,还不够。宽大的袖子中,辛丰做了一个手势,微弱的白光一现即逝。 “啊——”几乎要到达攻击范围了的度安突然绊了一下,整个人手忙脚乱的,面门朝下,即将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两秒后,想象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反而觉得落入了异常温暖而轻柔的一处,因害怕而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入眼的是一片玄色——足足三秒后,度安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倒在了辛丰怀中! “啊,对、对不起!”度安窘迫地低着头,脸上微微发烫,自己真是什么都做不好,真没用。 看着对面这个动不动就把错揽到自己身上的少年,辛丰幽幽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造就了他那么柔弱的性格?“无事,是衣服太大了。” 度安抬头,正好看见对方在检查着他自己的左手,定睛一看,他的左手食指居然流血了! “啊,怎么会……”度安心里不安,很是担心地拽着他的衣袖,瞥见地上银剑上的一丝血色,睁大双眼,脑子空白,是刚才自己在摔倒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过来扶住自己的他…… 微风轻轻拂动,花儿在草丛中摇曳,细长的发丝和飘逸的衣带随之起舞,时间悄悄地定格在此刻。 比度安高出许多的辛丰,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含着自己手指的度安,眼神之中,太多复杂的感情闪过,连辛丰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可辛丰知道,从来没有人敢对自己做这些,也没有人会为自己做这些。方才,自己设法让他跌倒,故意制造这个伤口,原意是想试探他,如今看来,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那清澈分明的眸子,举手投足之间的关切,还有手上传来的湿湿、柔软的触感,这一切,都让辛丰平日里冷峻睿智的眼神在此刻迷茫起来…… “我……”发现自己做了些什么后的度安,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上,“是,是怕伤口感染……”这种话,对方能听懂吗?还有,自己什么时候做出那种事了?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真的有本能驱使着自己吗…… 辛丰幽深的眸子早已恢复了正常,他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这些,“你正好趁着学习另外一种技能。” 度安不解,“什么?” 辛丰伸出左手,将食指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淡淡地开口道:“聚集你体内的灵气,让它愈合。” “啊?”灵气有这个功能吗?自己怎么没听大叔和安藤说过?度安半信半疑地伸出右手,覆在对方的左手上方,闭上眼,开始内视自己的丹田,尝试着把盘踞在丹田附近的那团云雾一样的东西引出来。 目光紧紧盯着那只比自己小了不知多少的手,真是手如其人,这手竟也似人那般纤细秀气……辛丰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度安手中的白色柔光吸引了过去,他微眯起狭长的眼,仔细观察着白光。缓缓流动的白光如同清透的液体,滋润着那道不大不小的伤口,很快,那伤口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直至消失。 “够了。”辛丰微微皱眉,伤口已经完全不见踪影了,可度安还在不停地输出着灵气,而且,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份苍白之色,看上去,明显是灵力不济了。 仿佛没有听见对方的话,度安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白色柔光继续流淌而出,就像一个拧开了开关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而他的脸色也愈发苍白如纸。 辛丰紧皱的眉头加深,右手迅速做出几个诡异的印结,施加在度安胸前和额头。下一刻,度安的身子像失去了控制的木偶,落入了辛丰的怀中。辛丰的眼中写满了不解,怎么回事?吸纳了辰石中的全部能量,按理说不应该因为输出这点灵力就消耗殆尽,难道是因为如今还是处在虚弱期,还不能正常使用灵力?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怀中之人,确是白龙后裔无疑……或许,应该再让大长老查看一下才行。 低头看着失去知觉的少年,辛丰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如果,他真的能拥有并随心所欲地使用那种能力的力量,或许,以后的自己并不会那么孤单,站在三界的顶端而无人可与之相谈…… “主上,您是说,他吸了您的血?”大长老激动长须一抖,难得在外人面前失了态。 辛丰瞥了大长老一眼,似乎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间变得那么兴奋,“是,但很少。”如果不是自己故意弄出那道伤,就凭那把普通的剑和度安蹩脚的技法,根本不可能伤到自己,所以伤口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比实际要严重许多,但出的血并不多。修炼到了辛丰这个地步,每一滴血中蕴含的元力和灵力都是十分丰厚的,他不可能仅仅为了试探对方而消耗过多的精血。 大长老恍然大悟状,尽量保持正常的语调,尽可能平静地说道:“主上可知,昨日老夫察看之时,他体内的血脉尚处于沉睡之态?要不是辰石的能量方被他吸纳,老夫甚至不可能感知到血脉的存在!”缓了口气,大长老接着道,“可方才,老夫清晰感觉到他体内的血脉在开始复苏!”目光定定地对着辛丰,“若老夫没猜错的话,这正是主上精血之效!” 辛丰敛神,自忖自己的精血中蕴含的能量还远远抵不上辰石,所以度安发生这种变化,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因为吸取精血中的元气和灵力而造成的,唯一能解释的,应该是因为那是自己的血,难道,书上记载的那些话是真的?辛丰倏地看向大长老,等待着他的答案。 似乎是知晓辛丰的疑问,大长老郑重地点点头,“正是‘相融相长’之理。主上您是神龙后裔,拥有最正统的金龙血脉,血统之纯正、上古神龙精血之浑厚,族中已无任何分家之人能比。”说道这,大长老看向床上的度安,“然而,这孩子却同样拥有纯正的白龙血脉,虽然不知是何原因血脉沉寂了,但融合了主上的金龙血脉后,他体内的上古血脉能很快就觉醒过来了!”白龙一脉总算能延续下来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大长老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高兴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辛丰望着床上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欣喜,似乎又在考虑着别的事情,让站在旁边的大长老都捉摸不透…… 第五十章:留下 许祝让闲杂人等退下后,待房门紧闭,转过头,对着屋内面带焦急之色的众人,方慎重地开口道:“诸位,接下来老夫要讲的事,乃龙族乃至神界的机密,望各位能暂且留神一下,切记不可泄露出去。” 大叔和安藤对视一眼,虽然很担心安安,但也不急在一时了,况且,许管家这正是要说明安安的情况呢。只是,许管家这副严肃庄重的样子,看来真的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宣布了,难道安安他发生了什么意外? 许祝没有忘记首先交待一下度安的下落,“度安大人正在神主那边,各位不用担心。”见到众人都放松了些,许祝这才开始正题…… “好了,以上就是老夫要说的了。”许祝感受着对面突然沉抑下去的氛围,心中略有些不安。度安大人是白龙后裔的事,自己也才知道不久,这原本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是,一想到日后可能会爆发的神魔大战,那样一个淡如水的孩子也要负起维护神界安危重担而沾染血腥,自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白龙安氏……”安藤低下眉,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忧伤自心底游离而出。原来,安安他并不是只有一个人,他也有自己的亲人,不像自己,从哪来的、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修炼至今,那怕付出再多的努力,安藤始终未能看清自己的本灵。感觉到衣角一紧,安藤抬头,正好迎上缇萦关切的眼神,安藤一愣,倒是忘了,他也从来都是独自一人…… “安安他……”大叔的声音戛然而止,既然度安的身份已经摆在那了,自己再要插手他的事,似乎有点喧宾夺主了。但是,方才所说的神魔大战,听上去就很危险,安安留在龙族,真的没关系吗? 在场的人中,除了许祝,星辉是唯一亲自参与过神魔大战的人,而此刻,他正皱着眉头。百年前,自己是作为一个神界“新兵”上过战场,不过那仅限于外围的战斗,虽然侥幸存活了下来,后来也因为立下不少战功而受赏了,可当时战况之惨烈,自己现在想起来还仿佛历历在目、后怕不已。目光转向身旁之人,星辉的眸子中多了些什么,如果不是因为百年前的心灰意冷,自己也不会自愿去报名上战场,自己与那些狰狞的魔物不知疲倦地厮杀时,才能真正从对身旁这人的思念中解脱出来,因为,谁到了那种状态,都会任自己的心魔主宰一切,只管着杀尽周围的一切,什么也不用想。后来有一同作战的同僚问过自己,为什么当时自己会比那些魔物还要嗜战,自己也只能在心底苦笑一声——谁知道呢。如今看来,自己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因为自己又找到了他。但是,如果下一次神魔大战真的快爆发,自己可不能保证还能有上次的运气,所以自己更希望的是,能带着他躲得远远的,远离是非祸害,逍遥一生……可是,他肯吗? “此外,神主还有一事要老夫转达诸位。”最后说这话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经过刚才的缓冲,大家的心里多少做了些打算。“神主说,诸位可以自行选择留下或离开。”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都庄重起来。 大叔看向安藤,后者对着他点点头。低下头,大叔莞尔,就知道这小子不会离开,不要说他,连自己都舍不得安安。再说,要是和他们分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这分明已经组成了一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啊,虽然自己这个长辈有些任性,但大家打打闹闹的生活在一起不也很欢乐吗?如果,真的再要回到以前那种一个人的生活,自己…… 在旁一直盯着大叔的星辉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已经知晓对方的决定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奉陪到底了。 “我们选择留下。” 大叔猛地抬起头,看向星辉,似乎很惊讶这话会出自他的口中。后者对着他一笑,“这不是你想说的吗?” “你……”不必迁就我的。大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像是又欠了对方一份人情。 “神龙谷灵气这么充沛,我可舍不得离开。”星辉半开玩笑地摸摸对方的头。 大叔一把打下他的手,算是挽回点面子,“哼,这可是你的决定,跟我可没关系!” “是,是……”星辉好笑地收回手,还真是别扭啊。 静候在旁的许祝,面带笑意,暗自在心底满意地赞叹了一番,“既然诸位决定留下了,那么,请收下这个。” 大叔愣愣地接过白玉小盒,不解地看着对方,“许管家,这是?” 许祝神秘一笑,“这是神主大人的一份小小心意。” 打开盒子后,扑面的能量气息让众人大吃一惊,最先反应过来的星辉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难得失色地道:“这、这,难道是……” “正是辰石。”许祝微微笑道,没想到他们之中还有知道辰石之人。 “这,这是给我们的?”星辉还是难以置信,此生居然有幸能得到一枚辰石! “当然。你们是度安大人的亲近之人,你们选择留下,神主大人自然也希望你们能变强。”到时也能为保护神界出一份力。 大叔拿起一颗剔透的辰石,看了看,心道这石头难道真的大有来头?事后,大叔才知道,那石头远远比自己想象中来得更有来头…… “主上,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他们全都选择留下。”许祝躬身,微微行礼。 “嗯。”辛丰颌首。很好,看他们天赋都不错,希望不会浪费了那几颗辰石。 “密函都发送下去了?”辛丰放下书,停止翻动书页,淡淡地问道。 “青风等人都已经动身,只是要全部送达下去,估计还要些时间。”此次任务重大,涉及到神界将来的存亡,为了不惊动众神、搞得神界人心惶惶,只能派遣最亲信之人去做。 “无妨。”辛丰合上书,“你下去吧。” “是。” 许祝离开后,辛丰也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对面那堵挂着字画的墙面前,停住。闭上眼,白光自脚边出现,照亮全身,衣袖和长发无风自动,下一刻,屋内已空无一人。 …… 阴冷的石室内,回荡着一阵不缓不急的脚步声,通道尽头,一抹玄色出现。 辛丰走到熟悉的位置前,抬起右手,放在结界上——除了手感,这层透明的结界和冰冷的玄铁墙无甚差别,甚至,比玄铁墙更加无情,它更彻底地阻隔了自己和里面那东西,却还让自己可望而不可及。 仿佛要锈掉的长剑,静静地躺在那里,无任何花哨的装饰。辛丰的眼神穿过结界,愈发炽烈地盯着剑柄上方的两个古字——龙渊,上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龙族圣器! 虽说是龙族圣器,但并不是每任族长都能驾驭得了的。流传至今,历史上,一连几代族长都无法催动龙渊的情况也上演过几次,每一个能挥动龙渊之人,无一不是惊才艳艳之辈,而上一个龙渊的主人,正是辛丰的父亲——而那个自己来不及仰望的人,并没有告诉自己要怎样才能使用它。 手指来回地抚摸着结界,仿佛自己正在擦拭那把长剑,辛丰的目光被旁边插着的一个绿色小东西吸引了过去。 浸泡过驻颜水的草蝴蝶,一如当初自己从那人手中接过来的样子,颜色鲜艳,形态逼真。 辛丰的眸子深了几分,若“相融相长”的法子在他身上行得通,那在自己身上呢?或许,真该试一试…… 第五十一章:觉醒 火光,黑影,嘶吼,满目疮痍……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这到底是哪里,为什么自己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为什么,自己会悬浮在空中而动不了? 是在交战吗?黑暗中,各色的光在迸发,击打在什么东西上后,就不见了。雷光在上空炸开,远处的树木在燃烧,借着光,周围的一切开始显现……是在打战,而且,战况激烈。那些人,身上沾满了血污,疲惫不堪,却还在疯狂地攻击着对方,而他们的敌人——度安倒吸一口气,那是什么怪物?!浑身漆黑,长相狰狞,身上遍布各种不规则的犄角鳞片,被攻击后的伤口像污泥般滴落着黑色的粘稠液体,而且很快,伤口就不见了——甚至,方才一只怪物被劈成几块碎块后,居然还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重新组合了起来!难怪那些人眼神会那么疯狂又绝望,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厮杀…… 空中的度安,俯瞰着整个战场,感到一种寒彻骨的悲凉,不知是那些人的绝望感染了他,抑或是,自己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体念……这,就像是,世界的尽头。 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后,度安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化的身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上次,在神树的记忆中,也曾是这种状况,那么,这次又是在谁的记忆中? 厮杀声,叫嚣声,交杂成一曲嘈杂却悲壮的战歌,很残酷,很无情。自己就像在观看着一场等不到结局的电影,基调凄凉壮阔,真实的全息体验,让自己发自心底的恐惧和悲伤……有没有谁,能结束这一切? 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吸引着度安的目光,他抬头,望向东方的天空——那边的光亮尤为强烈,显然,一场大战正在那进行着。 着了迷似的,度安心中有着一股强烈的渴望,他想过去,那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过去…… 下一秒,周围的景物已经完全变了,还是在空中,但似乎已经站得更高了。度安抬头,不远处的上空,正有两人在交手。强大的气息和根本看不清动作的身影,牢牢地抓住了他的眼球,这,应该就是交战双方最强者的决战了。 金色的身影攻势迅猛,蓝色的身影躲闪迅速,双方一攻一退,金色和蓝色的光影不断纠结在一起,再迅速分开,虽然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但从他们没有打中对方的攻击足以炸平远处的山峰来看,度安真的很难想象,他们的实力到了何种地步! 两道身影再次交手后,猛地分开了,两人各自占了半壁天宇,悬浮在空中,仿佛在交谈着什么。 离得太远了,非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自己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度安突然有些焦虑,似乎隐隐觉得有什么变故要发生,待自己再看向空中时,度安的瞳孔扩张,屏住了呼吸——那个白色身影是谁?!为什么会挡在他们中间?不,不要,快离开…… 度安顾不得其他,大喊起来,但除了喉咙在动,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不,不要,快逃啊!度安不知道为什么,自那个身影出现后,自己就被一股浓浓的悲伤包围着,不知不觉,奔涌而出的泪水早已经打湿了衣襟。为什么,要那么傻,会死的啊…… 仿佛是验证了度安的预感般,两股巨大的能量相撞了,顷刻间,大爆炸发生了,震慑了天地的能量波动向四面八方激散出去,所有怪物和不少人都在这强光中化作灰烬和光粒……一切都,结束了。 哭到完全没有力气的度安,整个人都要瘫痪下去了,目光呆滞地望着天上,结束了,都结束了…… 蓦地,一束微弱的绿光像一颗流星,划过被强光笼罩的天际,要是稍不留意,根本就发现不了。度安心里一动,那是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已经能自由行动了的度安,赶紧跟了上去,速度居然出乎意料地快。 这是……度安望着那参天的树冠,惊愕不已,这不是那颗神树吗?! 度安站在地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方才,绿光正是落到了这附近。 靠近树后,度安拨开比人还高的野草,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墨绿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胸前,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男子的眉目,薄薄的下唇被紧紧地咬着,晶莹的泪水像一串串剔透的珍珠,止不住地从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怀中那人胸前。 度安目光下移,在看清怀中那人的瞬间,灵魂像被雷击中了般颤栗着,那,那个人,为什么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白衣男子嘴角扯出淡淡的一笑,虚弱地伸出手,抹去绿衣男子的眼泪,脸色却愈发苍白。渐渐地,他的周身出现了微弱的白光,他仿佛被抽取了生命力般,眸子一点点地合了起来,一滴泪珠缓缓从他眼角滑落,他的手无力地摔在身旁。 “不——”绿衣男子仰天发出悲痛到极点的嘶吼,不甘地抱紧怀中之人。 早已泪流满面的度安,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果真和安藤有八分相似! 绿衣男子把白衣男子平放在地上,跪着,擦干眼泪,眼神之中充满了坚定,他合上双眼,双手合于胸前,耀眼绿光开始在他身上出现。 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可度安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有一种强大的念头驱使着自己,要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不要——”度安扑上去,透明的身子从对方身上穿了过去。 度安回头,正好见到一颗璀璨绚丽的绿珠子从绿衣男子口中吐了出来。男子手中拿着那棵珠子,低头对着那人一笑,将珠子放到了白衣男子的口中,然后,虚弱地倒在了对方身旁,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对方揽近了些。 度安的视线又开始被泪水模糊了,他一次次地擦干眼泪,好不容易才看清,白衣男子身上的白光开始和绿光融合在一起,但这并不能阻止他身体消散的趋势。白光、绿光交融的速度不断加快起来,像是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和挽留……最终,光都消失了,地上留下了一颗脑袋大小的蛋。而这时,早已断绝了气息的绿衣男子,身体不断飞出一些绿色光粒,消散在空中。 度安强抑住悲伤,抬起头,伸手去触摸那些光粒,可是,都摸不着……不,不要,不要死…… 男子的身影已经慢慢模糊成一个人形光影了,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彻底湮灭于世间。突然,度安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意念正在爆发,他一下子回过头,通体散发着幽光的神树让他呆住了。 只见原本飞向空中的绿色光粒,全都被吸入了神树内,直至,男子的身影完全不见。 度安瘫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那颗蛋。短短这么点时间,自己就见证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绿衣男子,他怎么样了?他会死吗?这,到底是谁的记忆? …… 辛丰深深皱着眉,看着床上散发着白光、泪流不止的少年,他到底梦见了什么?要不是大长老说他可能处于觉醒的重要关头,自己绝不会忍心看着他如此伤心欲绝而不顾。现在,只能祈祷他自己能早点从梦魇中醒过来了…… 被泪水沾湿的浓密睫毛动了动,度安身上的白光消失,紧闭的眸子逐渐睁了开来,呆滞的目光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醒了?” 含着泪花的眸子转向说话者,度安合了一下眼,然后继续望着上面发呆。 辛丰同时在心底松了口气和叹了口气,“你先好好歇息,不要想太多,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得不到回应,辛丰微微摇摇头,离开了。 第五十二章:开导 窗外的光线由强变弱,室内的影子也由长变短、逐至模糊。窗子没有关,夜幕带来的凉风窜了些许进来,拂动着少年的单衣。天真有些凉了,度安合上眼再睁开,像是想通了什么,又似乎放弃了去思索,双臂环抱着身子,他微微蜷缩了起来。 “吱——”侧身缩成一团的度安,正好面对着门,乍一见来人,四目相对,彼此眼神之中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起来了就吃点东西吧。”辛丰看向床边没动过的点心,瞥见对方瑟瑟发抖的样子后,手一挥,窗子“啪”的合了起来。 度安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揉揉微微发肿的眼睛,盯着桌上的水壶看。可能是哭太久了,此时度安首先感觉到的不是饥饿感,而是身体正极度地缺水。 辛丰走了过来,停在桌前为他倒了杯水,再行至床前,递了过去,微挑眉梢,堂堂神界之主,可从没给谁端茶送水过,这等荣幸可真便宜他了。 度安颤巍巍地接过杯子,大口大口地喝了两口,端着个空杯子怯生生地望着对方,突然上脸的红润昭示着他心中的想法。 辛丰忽然觉得一口气冲上了嗓子眼,对上对方水汪汪的眸子后,又不得不咽了下去,那种感觉真是……辛丰来了个潇洒的转身,引得床上之人愈发忐忑起来,他却是一把抓着青中带白的瓷壶走了回来。 “我,我自己来。”度安受宠若惊地伸出手,想要接过水壶。 “你还有力气倒?”辛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开口道。 度安脸色红了红,确实,自己现在虚弱得连杯子都快拿不稳了。 将水一滴不漏地倒满杯子,看着较之平时柔弱许多的少年,辛丰的眼色深沉了几分,没想到平日里温和坚韧的他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够,够了。”度安把杯子放在盛着点心的盘子里,捏起一块绿色点心瞧了瞧,有点犹豫地放进了嘴里,还好,不会腻,倒是有股说不出口的清香。 “这里面是什么馅的?”其实,这么问只是为了扯点话题出来,免得氛围尴尬。 “筑基丹,”辛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或许还有别的。” 度安吃了一惊,看向手中的点心,原来自己吃的那些东西都是丹药啊!大叔不是说丹药都很珍贵吗?自己居然一直把它们当零食吃……可是,辛丰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自己,自己会过意不去啊。 “那个,这丹药很贵重吧?”度安弱弱地问道,准备下一句就告诉他以后可以不用这么用心的。 “不会。” 嗯?!度安愣了一下。 “族内有炼丹师,这种东西一天就能练出上百颗来。”不过练出来的丹药对别人来说倒是可遇而不可求。 “哦,这样啊。”度安又吃了几块,饱腹感稍稍驱散了些虚弱感,他偷偷地瞥了一眼辛丰,刚好迎上对方的眼神,立马又低下了头。 看着这个又开始脸红的人,辛丰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看来,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什,什么?”度安眼神慌慌张张的。难,难道,他知道自己…… “梦见了什么?”辛丰淡淡地问道,想尽量不带动对方消极的情绪。 “梦?”是说自己在回忆中看到的那些么?度安暗自在心底呼了口气,吓死人了,还以为他知道了……脸有越来越红的趋势,度安忙低下头,看着床,“辛丰,你进过别人的记忆吗?” “记忆?”微皱起眉头,辛丰并未理解度安的意思。 “嗯,就像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一样。”度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见到了一场大战,有很多人和数不清的怪物在厮杀,那些怪物怎么杀都杀不死。后来我还见到两个强者交手,他们制造了一次大爆炸,把一切都炸没了,那些怪物,还有那些人……”像是陷入了不堪回首的往事,明明不是自己经历的事,他却还是那么悲伤,“最后,”度安猛地抬起头,眼中噙着泪花,直直地看向辛丰,“我在那棵神树下看到了那个白衣男子,他是被一个绿衣男子救了。我看清了白衣男子的脸,他,他长得跟我一模一样,还有那个绿衣男子,他长得很像安藤。绿衣男子为了救白衣男子,将自己体内的一颗绿珠子给了对方,白衣男子化作一颗蛋,而绿衣男子身体化作无数绿光,消散在空中,但神树后来把绿光都吸走了……”说到最后,度安的声音之中已然带上了哭腔,仿佛再多说一句,就会抑制不住大哭出来,“你说,那个人不会死的对不对?他一定没死,是不是?” 看着度安渴望的眼神、满眶的泪水在他眼中打转,辛丰心中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他抬起右手,覆上少年满含倔强的眸子,霎时,掌心传来了温温的湿意。 左手环在对方背后,稍一用力,便顺势将少年单薄的身子揽在了胸前,哭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的话。 如小兽般压抑的呜咽声从辛丰怀中传出,辛丰放开右手,将少年的脑袋往自己胸口靠了靠,顿时,哭声愈发大了起来,倒把辛丰吓了一跳,随即,辛丰莞尔,果然还是个孩子。 “这不是你的错。”是该说他太善良还是天真呢?单是幻象就能让他有如此强烈的触动。不过,这种幻象,是施加在他身上的印记吗?单从他的描述来看,难道指的是万年前的那次几乎倾尽神族、妖族甚至人界力量的大战?可为什么他会有那么久远的印记,难不成,他真和他所说的白衣男子有莫大的关系?还有他口中的那颗蛋,怎么都让人不得不产生猜测……那么,那颗蛋究竟是他的祖先,抑或是,他自己呢?若是他的祖先,那他们现在身处何处?若那颗蛋是他——可万年才孵出的蛋,可能吗?度安草草的一段话,竟引发出了辛丰如此多的疑惑。 “我,我知道,可是,他们……”度安又吸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辛丰的这句话让度安一愣,他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对方,“我的,身世?” 点点头,辛丰看着对方红鼻子红眼睛的小脸,开始耐心地解说:“大长老是族中最有见识和经验之人,经他断定,你体内有上古白龙血脉。” “白龙血脉?”原来龙族还有细分种类吗? “对。”辛丰继续说道,“而白龙一族,早在万年前的一次大战中就据说全部丧生。” “全部,丧生……”吸了口冷气,度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怎么会?那自己…… “而你,就是一个变数。” 度安不由得觉得一股寒气噌噌地冒上脊梁骨,“我,我……”不会是因为自己从21世纪穿过来然后就附体在早已成化石的蛋上了吧?不提这事,自己倒快忘了自己跟常人还不一样。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毕竟是件好事。”辛丰停下看了他一眼,“方才你所说的梦境,很有可能是你在血脉觉醒时触发的遗留印记。” “你的意思是……”度安屏住了呼吸,“我看到的是一万年前发生的事?” 辛丰颌首,“而且,你极有可能是那白衣男子的后裔。”最后那种猜想,不是有意隐瞒,而是自己都觉得可能性太小。 “是这样啊。”难怪那人长得跟自己那么像了,这么说来,“那安藤……” 辛丰挑眉,醒来后就一直很担心他嘛,“有可能。” “太好了!我要去问问他!”度安一咕噜从床上爬到床沿,准备穿鞋。 “在此之前,你还是跟我去趟圣池吧。”辛丰的视线落在他湿成一片的胸襟上,这一举动立刻提醒了某人方才做的很丢人的举动,白皙的小脸腾地烧红起来…… 第五十三章:顿悟 夜幕,圣池。 白雾般近乎实质的灵气一圈圈地环绕着池中的少年,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只是闭目敛息,那灵气就随着被吸入的气流上下浮动着。若是修为到一定境地之人在场,定是要拿羡慕嫉妒不已的眼神剐上一通,这等窥探天机的绝佳机遇,竟白白让这黄毛小儿逮住了,天不幸己哉! 身在福中的度安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迷迷糊糊地察觉到自己处于一种玄妙的境界中——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漆黑一片,不断有白光凝成的古字在自己周围,刚要伸手去触摸那些字,朦胧中,他仿佛又听见了一声悠远厚重的沉吟,他望向头顶,黑乎乎的上空竟不知何时变作了漫天繁星的夜空!他的目光紧紧锁定星空上如银河般的存在——那是如同被一只巨手掬一捧星沙随意泼洒而成的星河,蜿蜒连绵,粗犷之中又带着一份写意…… 度安呆呆地望着星空,凝望着那美得让人窒息的星河,身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飞出去,去响应远方无声的号召。迷醉的眼神之中,映着熠熠生辉的繁星,度安于恍惚间,似乎听到了谁在低语“天之化,运诸气,气有驳纯。天道幽远,星辰变异……” 脑海中,一团雾气聚聚散散,时而凝结成形,时而又幻化成烟,几番演练,竟是天地混沌初成之理……摈弃了以往的旧念、今世的烦扰,澄清心境,度安虔诚地敞开心扉,怀着无比的敬意,聆听玄音,体悟天道,初是尚有迷惑,渐而点头赞同,终如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蓦地,一大堆东西突然进入了度安的头脑中,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度安大惊,咋地睁开眼,被夜明珠柔和的光照亮的景物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而对面那人,也仿佛在前一秒刚睁开眼,眸子之中的精光依稀尚存。 “看到了什么?”辛丰身边的白光逐渐散去,拨开额前的一缕青丝,似乎并不惊奇度安的状况。 度安低头想了想,“愈。”最后那一刻,他看到原本漂浮在自己身边的古字,有一个“愈”字猛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而同时,脑子里也多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信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般,度安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微微合眼,照着脑海中的引导,将体内灵气凝聚,再张开眼时,手上便多了一团普通人肉眼可见的白光。 度安侧身,将白光对准岸边被自己踩断的一朵小花,投了过去。光团轻轻地落在小花上,体积逐渐变小,而花茎的折断处居然很快接了起来,最后恢复如初。 度安满怀欣喜,没想到自己真的学会了脑海中的那招,一时兴奋不已,像个等待大人夸奖的小孩般,眼神熠熠地望着辛丰。 辛丰轻笑一声,“不错。看来你已经探到了自己的天赋。” “天赋?”度安知道这词跟自己理解的肯定不是一回事儿,故作虚心请教状。 “每个族类都有各自的天赋,顾名思义,即上天赋予的各类神通。”辛丰娓娓道来,“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窥得天机。众生万象,得苍天垂青者,万万出一。” 度安听得云里雾里,但并不妨碍他高高翘起尾巴,“也就是说,我也很厉害咯?” 辛丰莞尔,“你既是龙族,体内又有上古白龙血脉,自然不能平凡了去。” 度安萎了半截,说了半天,原来是基因太好了缘故啊。 “过来,让我瞧瞧你的修为到何种境界了。” “嗯。”某人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凑近了些,老实地闭上眼睛,只是对方身上稍高的温度和好闻的气息迎面而来时,他的心还是噗通噗通不老实起来。 将手放至度安额头,辛丰开始内视对方体内,不由得吃了一惊!平日里稀稀散散的灵气,此刻却充满了整个丹田周围,里三次外三层的,丹田于深处被白雾阻隔得严严实实的。辛丰正要提神往里探去,谁知,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反弹出来! “……”元神被回体内,辛丰眼中难掩震惊之色,没想到,短短一两天内,他的神力已经充盈到如此地步!更没想到的是,对方的身体居然还能自动将自己的元神逼出体外!看来,觉醒后的力量确实不可小觑啊。 度安偷偷睁开眼瞄了一下对方,正好瞧见辛丰难得露出的诧异表情,不由得十分好奇,“怎么了?” 辛丰微微抿住嘴,“修为进步很大。”被逼出体外这种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实在有损神界之主的威严。 度安笑了,脸蛋像一朵绽开了的向日葵,折射出绚丽的光芒,“太好了!” 像是被度安的情绪感染了,辛丰嘴角也挂着淡淡的微笑,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对方的头。 肢体接触的那一刻,两人俱是一愣,好像都没想到会有这一举动。 只见度安的脸色一路飙红,连耳朵和脖子都泛红起来——他甚至怀疑,圣池的水会不会因为自己突升的体温而热上几分。 看着眼前这人低垂着眼眸,一副温顺柔弱之态,辛丰哑然失笑,干脆用手将他的头发乱揉一通——这般孩子气的动作,若在外人看来,不,外人自然是看不见此景的,神主大人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才会放下一界之主的姿态,多了那么几分真性情。 度安可怜兮兮地顶着一头鸟窝,在对方戏谑的目光下,默默地找了个地方,把头发洗顺了…… 度安上岸,学着辛丰平时的做法,用灵气将身上的湿气退去,尤其是头发上的水气。不小片刻,白光消失,度安已一身干爽,边穿戴干净整洁的新衣服,边心中暗叹如今实力大增后诸事方便呐。 度安是背着池子穿衣服的,待他穿好衣物后,正要跟辛丰说话,刚转过身,倒吓了一跳,“你、你什么时候上岸的?” 松散地套着一件单衣的神主大人,悠哉悠哉地看着他,“方才。” “哦。”速度真快啊,而且还无声无息的。“我要去看看大叔他们了。” “不急,”辛丰从怀中掏出一物,“这个给你。” 度安接了过去,“欸?又是石头?”不过好像比上次的大了不少。 “这是辰石,对修炼很有帮助。”辛丰有些郁闷,神界鼎鼎大名的辰石居然被当作普通的石头。 “哦,那谢谢你了。”又是一个腼腆而灿烂的笑容,度安摆摆手,“我走了。” 纤细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水汽中,辛丰低头望着自己的右手,有那么一刻,手中的温度竟直接传到了心里…… “度安大人,”圣池入口处的许祝一见度安出来,甚是惊喜,忙上前开口道:“方才辰尘大人来过,他说让你出来后马上去找他们。” 度安的心提了起来,“他们出什么事了?” “似乎是,有谁受伤了。”许祝也不大确定,只是模模糊糊地听了些只言片语。 “好,我现在就过去!谢许管家相告。” 看着度安急匆匆的背影,许祝脸有笑意,像他这样有家人朋友陪着过一生,真好…… “大叔,大叔,你们怎么了?”还没进门,度安就心急地询问起来。 大叔一脸无语的拉过刚进门的度安,“不是我们有事,是你的宝贝疙瘩小一一出事了。” “啊?!”度安心中一紧,“它怎么了?” “你自己过来看吧。”大叔无奈地引他往床边去,在床边围着的众人纷纷让出道儿,度安望过去,几天不见,小家伙居然胖了好大一圈!等等,不对!它怎么又哭又闹的?头上那个大包是? “怎么回事?”度安睁大眼,疑惑问道。 “它被马蜂蜇了。”缇萦弱弱地回道,眼中尽是自责、担忧。 仿佛是听见了度安的声音,在床上疼得打滚的一一,努力撑开肿了一半的眼皮,颤悠悠地朝着度安扑过来,边嚎啕大哭,边凄惨地喊着“咩咩”…… 原本好气又好笑的度安听到后,小心肝颤了一下,心疼不已,本能地伸出手,念出法诀“愈!” 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下,白光一出,那肿得高高的大包,居然迅速消了下去,连带着一一的哭声也小了下去,直至肿块和哭声都没有了。 做好这些后,度安抬头,看到众人见到鬼似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开始跟他们解释自己这两天来的经历…… 第五十四章:云集 风好晴柔,一向是灵力充沛的神龙谷的一大特征。这日,天气像往常一般美好,阳光明媚,微风和煦,花儿轻摇,蝶儿纷飞,丁丁像往常一样躺在假山边上晒太阳,而一一居然难得安静地陪伴在旁!只是,眼神之中,依然难掩对彩蝶的渴望,但人却不得不乖乖呆在原地——它被“禁足”了。 正在练剑中的度安,得空就瞅瞅接受惩罚中的满眼委屈的一一,这家伙还算老实,没敢瞎跑了。其实,度安也不是真要罚它,只是想让它长长记性,别以后再追着马蜂跑了。 提起一口气,度安运转着体内的灵气,嘴角带着一份笑意,自从自己经过辛丰所说的“血脉觉醒”后,如今的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呢。 白光萦绕着银剑,脱手的长剑在空中回旋飞舞,如同一条迅猛灵活的飞龙,剑气耀人,锋刃上发出低沉的嗡动声。在外人看来,他已是通晓御剑之术。 今日辛丰不在,无法指导自己,度安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是了,身为一族之长、一界之主,每天肯定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哪能整天陪着自己厮混呢?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连许管家都那么忙,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 想得出神,度安一时放松了对银剑的控制,“嗖——”剑闪着寒光飞脱而去,“啊——”度安大惊失色,忘记重新对银剑进行控制,而是跟着追了过去。 穿过假山,度安看到了诡异的一幕:那把长剑定在了半空,而剑端,正正地对着一个人。只见那人神色淡定自若,狭长妖艳的眸子瞥着度安,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接过银剑,在手中把玩。 “对、对不起……”度安不安地道歉着,又羞又愧,居然,又是那个长得像妖孽一般的男子! “无妨。” 度安方觉着对方的声音很近,抬头一看,又吓了一跳,对方竟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了! “你、你好,我,我叫度安。”立刻调整好心态,度安赶忙扯个话题以免尴尬。 男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脸红的少年,眉梢微挑,“凤迦。” “啊,凤迦你好。刚才没,没伤到你吧?”这个名字,很好听呢,而且一听就知道是凤凰家族的。 男人笑着摇摇头,要是这种这么蹩脚的法术都能伤了自己,那凤凰家族早就该灭亡了。 “你在练剑?” “是啊,”度安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可是还是怎么练都练不好。”不知为什么,在对方问出那句话后,度安对他的畏惧感一下子消失了不少,倒觉得,其实对方也没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 “你再试试。”凤迦将银剑交还给度安,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 一瞬间,度安被对方炫目的笑容击中了,他看呆了,怎么可以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嗯?” “啊,好的!”慌里慌张地运起气,度安指挥着银剑飞上空中,只是,飞剑那上蹿下跳的奇特轨迹,也多少揭露了御剑者不平静的内心。 在旁的凤迦,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时隔几个月,这个人还是这般少年心性,有趣。 花了小半天时间,银剑才稳稳当当地沿着个圆的轨迹在飞行,而此时的度安,额头上已多了些细密的汗珠——倒不是累的,是吓的。 呼出一口气,度安小心翼翼地瞅着对方。 “你为何不把灵气聚在剑刃上?”这种纯粹把灵气注入剑内来驾驭长剑的方法,怎么可能伤得了敌人? “这个,我,我怕伤到别人。”度安有些郁闷地回道,怎么他也说出跟辛丰一样的话来呢? 这回轮到凤迦惊讶了,他微瞪着眼,练剑不就是为了打倒敌人么?这人居然还怕伤到别人?! “呵呵,很傻对吧?”辛丰第一次听到这回话时,倒是比他镇定多了,就好似,早知道自己是那种性子一般。 “你不伤人,若他人欺你,又该如何应对?”凤迦收敛了表情,声音之中带着一份莫名的冷意。这样的做法,在自己看来完全是愚昧的举动,这种对敌人的同情根本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度安低垂下眸子,“我不知道。”到了这个强者为王,视杀戮为家常便饭的世界,似乎自己不学会能伤人的招式,就不能存活下去……前世目睹过孤儿院那些天生有恶疾的小孩的离世,他们对世界的留念的眼神和对生的渴望,不只一次地触动过度安灵魂的最深处——这或许也是自己至今不能适应如今这个世界的根源。所以,度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面前这个纤细单薄的少年,时而蹙着眉沉思,时而流露出迷茫无助的眼神,凤迦心里蓦地一动,突然想起,也是在这么一个晴朗的天气,也是在这个花园里,也有这么一个恬淡若水的白衣少年,静静地坐在一片绿意之中,一脸幸福地编织着什么……眸子转柔,凤迦再次看向对方,或许,他就是这么一个天性纯真无邪的人。 “可你总得学一下防身之术。”不管怎样,自己的提醒到了就行。 点点头,“嗯,我知道。我以后会想办法的,谢谢你的关心。”度安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果然对方是个好人呢! 凤迦莞尔,似是想起什么,“恕我唐突,你是……神主的什么人?”这个问题,从参宴那日起就一直困惑着自己,若不是方才弄清了对方的性子,自己也不会冒然请教。 “啊?我是……”度安一愣,对啊,自己算是辛丰的什么人呢?被救之人,族人,弟弟?不论是哪个词,似乎都不能确切地说明自己和他的关系。心里一黯,度安闷闷地开口道:“他是我的恩人,是他把我从影族中救了回来。” “恩人……”低声念了念,凤迦联想着自己所了解的线索,或许,还不止于这种关系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堂堂神主,对他的重视可不一般…… “欸?对了,你到神龙谷来是有什么事吗?”度安想起,神龙谷一般是不允许外人进入和逗留的——当然,因沾了度安的光而定居下来的大叔他们不算在内。 凤迦微微吃惊,原来他不知道么?这等机密要事,还以为神主会告知他呢。不过,现在想来,是不想让他为这种事而伤神吧,毕竟还是个未经世事、本性单纯的孩子。 “秘密。”凤迦嘴边露出狡黠的笑意,“我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度安傻眼,嘴上还是客气地回道:“哦,那你先去忙吧,下次再见。” 凤迦临走前还对他笑笑,这直接开启了度安花痴基因的激活模式,小脸微红,度安目送着那个欣长的红色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世界上还真是有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好心的人啊! 还未收回目光,度安瞥见了匆忙赶路的许管家,不由得询问道:“许管家,今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怎么感觉出入的人多了不少? “回度安大人的话,今日神主邀请的贵客陆续到达谷内了,老夫正是要去安排他们的食宿。” “哦,那你快去忙吧。”度安歉意地笑笑。 许祝微笑着行礼离开。 欸,就自己这么闲。度安望着手中的银剑,或许自己真该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练习一下,伤人不伤人,是由自己决定的,但被伤与不被伤,决定权却不在自己手上,若自己百无一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倒是真会拖了辛丰的后腿…… 第五十五章:小圣池 花开花落,新芽替了旧叶,春去秋来,人间的时间便是如此计算。但在神界,尤其是灵气充裕到几乎再无四季之分的神龙谷,时光却似山涧的无名溪流,静静流淌而不为人所注目。然而,五年的时间,确实流逝而去了。 如果不是自己偶然随手翻了一本记载历法的书籍,再顺口向许管家问起了三界的记时方式,度安都不会想起,这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是的,自从那些被许管家称为“贵客”的人“定居”在神龙谷的各大山头后,这竟然已是过去了五年!五年的时间,在神界的人看来,和漫长的生命相形之下,和五个月没有多大差别。也是在这种氛围之中,度安居然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之快! 恍然记起,度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明明每天都是正常的日升日落,自己也没觉得日子过得多快,可一回首,却发现已经走了那么久! 为了更好地吸收辰石的能量,大叔、安藤他们也都在许管家的安排下到了合适的山峰去闭关修炼了,为了相互间有个照应,安藤和缇萦一起,大叔和辉叔一块,双双离开了凌霄宫。当然,这种分组方式,大叔一开始自然是极力反对,但缇萦又离不开安藤,在经过缇萦水汪汪的眸子两天的注视后,大叔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谴责,秉承着“一切都是为了下一代”的意念,大叔最后竟也咬牙切齿地同意了,却也对辉叔提出一条要求:“任何时候都不许靠近自己十米之内!” 度安对大叔的做法暗自觉得好笑,笑他一遇上辉叔就会变得比小孩还爱闹的性子,也对辉叔的“痴情”敬佩不已。不过,话说回来,辉叔真会那么老实么……度安嘴角弯弯,估计自己不在大叔身边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脾气又要坏上几分了,那暴跳如雷的神情可真是——小孩子气! 书房里,玄衣男子瞥了两眼在那窃笑的某人,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有时就是会做出一些在自己理解能力范围之外的事。 “可翻阅完毕?”一句轻悠悠的问话飘进神游中的某人耳中。 “嗯?哦,还没,还有一点没看完。”度安赶紧低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那厚厚的族谱上。虽说龙族繁衍能力在三界中是出名的差,可人家毕竟是自上古时代就已经传承了下来的族群,记录在册的内容也不会少了去。这族谱,自己可是整整研究了十来天了,可至今尚未看完,呃,这也不全是自己老发呆的原因,人名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族系也不少,看得自己实在是头疼!据辛丰说,由于年代久远,在遥远的某个中古时期,几番大战后,龙族几乎遭受到灭顶之灾,好在有一代龙主惊才艳艳,以一人之力,重新修复并启动了被破坏掉的神龙谷结界,在短短几十年内振兴了没落的龙族。但也是在那之前,龙族原本的族谱早已被毁殆尽,以至于后世无法再详细流传于世,这也是龙族千万年来一直都痛心不已的憾事。 其实细细研究下来,度安倒也没觉得单调枯燥,因为他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比如,自己的安氏家族,居然从一开始就有记载了,这说明自己这一系确实极有可能是上古血脉的拥有者;再如,龙族的性别比例严重失调,厚实的族谱中女性的名字居然寥寥可数! “那个,辛丰,我能问个问题么?”度安有些囧,自知自己的问题会很无聊。 “说。”放下手中最新的情报地图,辛丰抬眼看向对方。 度安不自觉地揉搓着手指,“就是,为什么龙族的女性会那么少?”貌似自己到这边来还没见过一位女性龙族!那些侍女都是花瑶族的不是么?! 辛丰眼神有些诧异,好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半天吐出两个字:“天命。” 瞪大眼睛,度安怀疑自己到底听到答案没有。“什么?” “龙族一向这般,十之八九为男子。”辛丰淡淡地解释道。 度安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为什么?” 辛丰挑眉,这种事自远古就一直这样,自己怎么知道缘故? “不清楚。” “啊?”难道龙族生男生女的比率还不一样吗?!“那,那些男性龙族们都是怎么娶妻生子的?!” “娶妻生子?”辛丰有些迷惑,似乎对这词稍感陌生,“需要吗?” 度安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不会吧,不需要吗?!那龙蛋都是怎么出来的?!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辛丰开始卷动手中的地图,对着度安说道:“随我来。” 度安一时半会还有点搞不清状况,“去哪?” 辛丰有些无语,这人除了问话,还能多说几句别的话么? 仿佛自知自己好奇心太盛了,度安讪讪地打了个哈哈,站起身来,准备跟对方走了。 辛丰起身,临走前,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抹红色,眼角有些抽搐,自己明明记得这本《风流遁》已经被自己扔了,怎么又出现在桌上?!还有那种显得很随意自然、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摆放位置是怎么回事? 跟在辛丰身后侧的度安偷偷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小心肝稍稍提了起来,貌似对方的表情有些古怪啊,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了? 两人怀着各自的心事,离开了书房,朝着某个很熟悉的方向走去…… “这,这是?”临近后,度安大吃一惊,这不是去圣池的路嘛?朝着这个路口再走几十米可不就是自己去了无数遍的圣池吗?想到这里,度安脸上微微发烫起来,呃,自己确实来这边比较勤快,嗯,绝大部分时候还是和某人一起的…… 瞅了一眼把要说的话全写脸上的度安,辛丰感觉到太阳穴那个位置有些微弱的跳动,他强抑制住想要去扶额的手,问道:“你就没想过,这条路通向哪里?” 度安疑惑的目光顺着对方的视线而去,看到了一条用五彩石铺就的小路,欸,还别说,他不提,自己倒真忘了有这么一条路在这。 眼神在白玉原石小路和那条五彩石小路只见来回打量,度安眼中的不解愈盛,辛丰的意思到底是?欸,为什么这边不立一个路标呢…… “你可曾记得我在地底时跟你提过的小圣池?”辛丰微眯起眸子,询问道。 “记得,记得。你还说我没在小圣池化形,所以体内杂质很多……”说到这,度安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突然又惊讶地“咦”了一声,“小圣池?!” 辛丰点点头,这不好使的脑袋瓜子总算想起来了,“这条路便是通向小圣池。” 度安小嘴微张,原来圣池是圣池,小圣池是另有其他啊,自己居然一直以为它们就是一个,即自己经常去的那个! 再次看向那个分岔路口,度安发现,除了铺路用的材质不同,两条路的地势也有差别,通向圣池的路地势明显比通向小圣池的高。 辛丰飘逸的身影走在前方,边走边说,“小圣池和圣池共用一脉活泉,只是圣池更易积淀灵气,而小圣池稍弱。” 身后的度安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圣池的地势高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它处在上游!不过那似乎一直都只是辛丰的地盘,那么,小圣池应该就是其他龙族享用的了。 “小圣池也是族内圣地之一,”辛丰看向路的远方,“平日里不允许普通龙族靠近。” 度安咋舌,这么抠门?!你自己不是老霸占着更好的圣池么……呃,说到霸占,自己似乎也是其中一员…… “到了。” 氤氲的水汽出现在前方,给这一带增添了些许缥缈神秘的色彩。 度安跟着辛丰穿过那一层厚厚的水汽,果然像进入到了另外一个异常生机蓬勃的世界。 “什么人?”一声清亮的喝声从上方传来,带着一股质问语气,颇具震慑力。 度安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辛丰背后,手中还抓着后者的衣角。 “是我。” 淡淡的声音响起,倒是把问话之人吓着了,只见对方急忙忙地从坡上跑下来,在辛丰跟前单膝跪地,躬身行礼:“属下参见神主!” “起来吧。” “谢神主。”一身银色铠甲的中年男子神色有些不好看,似乎在为自己的无礼而懊恼。 “上面情况如何?” 男子毕恭毕敬地回道:“回神主的话,一切正常。” 辛丰颌首,似乎心情不错,“好了,你回职位上去吧。” “是,神主!”男子显然松了一口气,退下了。 拾级而上,不断有站岗的护卫恭敬地行着礼,但却都没有出现方才那种情况,度安觉得,肯定是刚才的小轰动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了。不过,为什么小圣池的守卫会有比圣池的守卫更严的感觉?辛丰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辛丰先他一步登上了平台,眸子注视着前方,脸部的线条难得的柔和了一些。 斜后方的度安收回在对方脸上的目光,也看向前方,这一看,就被震住了,居然,全是蛋! 第五十六章:养灵 椭圆形的池子比圣池要大上不少,虽然上面也笼罩着一层轻纱般的灵气,浓度却比圣池要低很多,所以度安才能一眼就看到那些令他震惊不已的东西。 从看了第一眼,度安的嘴就一直惊讶得没能合上,他瞪大眼睛,“这,这全是龙蛋?!”这数量有点多吧,起码有几十来颗啊!谁说龙族繁衍能力差呀?! “自然。” 度安稍稍收起吃惊过度的表情,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说的时候,眼睛都不曾从蛋上拿开,一颗一颗地看过去再看过来,黑溜溜的眼珠中越来越有一种莫名的光芒在闪动。 “多?”辛丰转头对着他,脸上带着一份严肃之气,“你可知道,这些都是十年内的蛋,它们中的大多数已经过了出世的最佳时机了。” 度安收回目光,不解地和他对视:“什么意思?” 苦笑一声,辛丰像是在讲着一个平常却又让人痛心的事实,“也就是说,它们当中很多都已同死胎无异。”不能及时靠自己的力量出来,待时日一久,生机耗尽,便再无可能存活下来。上天给予龙族举世无双的天赋,却在别处设下了限制,这便是“公平”。 “你是说——”度安望着那些圆溜溜的蛋,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 辛丰沉默地点点头,“它们都是自然诞下的蛋,但只有小部分能顺利出世。这还是在它们一开始就接受了池水的滋养的条件下。”说完,他又看着度安。所以,你能在神龙谷外出生,还真是个异数。 度安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心中不忍,“这样太残忍了!它们的父母一定会很难过的!” “父母?”辛丰似是知道他的理解出现偏差了,解释道:“它们是太祖神力引导下由天地灵气孕育出来的,没有母亲。”这也是龙族与普通族类不同的地方。 “等等,”度安揉着微微发痛的脑袋,“我还是不懂,你是说,这些蛋不是由母龙生下的?!” “它们自然不是,”辛丰理所当然地回道,“母龙产下的蛋不用一直呆在小圣池,只需在出生与化形时,接受洗礼即可。” 度安的眼珠子都要瞪出去了,原,原来,所谓的“气生灵”那套理论是真的?!不是大叔在漫天说大话?!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那,那你说的‘父亲’是怎么来的?”没有母亲的话,应该也不会有父亲吧? “有两种方式,”辛丰都不知道他平时怎么看书的,怎么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一是想要孩子的龙族自己要求领养,二是由长老们指定人选。” 领养的话自己能理解,“这个指定人选是指?”度安歪头疑惑道。 “事先探知蛋的属性,为它找好同属性的合适的成年龙族。这就是族内的各大分家内部的属性大都相同的缘故。” 度安低头不语,似在消化着对方的话,目光在那些蛋上流转,“那这样,龙族岂不是很多人都没有子嗣?” 辛丰颌首,“龙族寿命很长,大都专于修炼,没有子嗣正常。”话头一转,“倒是近百年来,不少龙族和他族私通,也算有了子嗣。”只不过,通常这样诞生的孩子都不会受血统纯正的龙族的欢迎便是。 “哦,这样啊。”度安想起什么,假装不经意地对他偷瞥了几眼,欲言又止。 “有事?”这种小动作是躲不过神主大人的眼睛的。 “啊,也没什么事,”度安有些吞吞吐吐的,“就是,想知道辛丰你……” 辛丰莞尔,“我?”原来想问的是这个,“我跟它们还不同。”看向池中,辛丰似在回忆,“历代能担任族长的龙族,都是在圣池诞生的,我也一样。” 嗯?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可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话,能算得上亲人吗? “参见神主。”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在离平台几步之遥的台阶上躬身行礼,“养灵时间到了,您看?” “一切照常进行,不用管我。”辛丰吩咐完毕,扭头对着度安,“马上进行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发生什么事都勿过于激动,以免打扰到他们。” 度安猛点头,隐隐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中年人退下后片刻,两个身穿白色宽松长袍的男子被领了上来,他们先是对着辛丰无声地行了一个礼,在后者的挥手示意下,朝着小圣池去了。 度安凑近辛丰耳边,怕惊动他们似的,低声问道:“他们是谁?” 辛丰神秘一笑,“即将成为父亲的人,此前已经准备了三年,如今就要进行最后一步了。顺利的话,马上就能见到两个小家伙出世了。” “真的?”度安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么巧能碰到这种时刻。 辛丰微微点头,“马上不要开口。” “嗯!”度安说完,用手捂上自己的嘴以表决心。 只见那两人很熟稔走近池边的两颗蛋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各自的蛋,然后,俯下身子,用额头贴着蛋,闭上眼睛,似乎在进行着什么交流。 度安两只手捂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这番动作,显得他的脸更小、眼睛更大了。啊,在进行亲子互动吗?我也好想蹭那些蛋…… 原本毫无动静的蛋,其中一颗突然闪了一下,绿光稍纵即逝,短暂得似乎不曾发生。 嗯?是错觉么?度安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了过去。谁知,另外一颗也闪了一下,不过这次是蓝光。不是错觉! 那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站直身子,开始脱上身的衣服,将健硕的胸脯暴露在迷蒙的水汽中,绿光蓝光一现,各自右手中便多了一把匕首。 正当度安在郁闷他们要干什么时,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了,连呼吸都忘了,他,他们,居然毫不犹豫地把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要不是手一直捂着嘴,度安肯定会叫出声来!而辛丰,却依然面不改色,好似早就知晓他们的做法。 男子弓着身子,将胸口置于两颗蛋之上,脸上的表情冷静而坚毅,似乎还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柔情? 手将匕首一把拽出胸膛,鲜艳的血喷洒而出,溅落在蛋光滑的壳上,顺着弧弧面缓缓流淌而下,所有的鲜血却在碰到池水前全都消失的,像是被蛋吸收了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过程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往下滴落的血越来越少、越来越慢,而两个男子,脸色早已苍白如纸,全身冒出细密的虚汗,连双腿都在微微发颤——显然是体力和精力不支了。 度安心急如焚,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总觉得再这么下去,那两人会死的! 辛丰仿佛是知晓了他的心意,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安抚性地给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度安平静了不少,开始运转体内的灵气,准备马上仪式结束后马上为两人止血治疗。 仿佛榨干了两个男子的最后一滴血,男子双双倒地,两手撑地,双膝跪在地上,拼着最后一份力气,查看着自己的蛋。 “咔、咔!”其中一颗有动静了,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那人虚弱地一笑,稍稍放松了僵硬的肩膀。 “咔!” 度安放下手,脸上满是欣慰、欣喜。太好了,终于快出来了! 最危险、紧要的时期过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进行得十分顺利了。 当两只光溜溜的小龙闭着眼睛从蛋壳里钻出来时,度安已经找不到词语能用来形容他的心情了,他想,那两个男子应该也是这般!不,他们的感触应该更深!比较是刚做父亲的人……原来,他们之间并非没有血缘关系。 “好了,走吧。”辛丰招呼度安,准备离开。 “哎,等等!”度安急忙拉住他,“稍等片刻!” 只见他匆匆跑到两个男子面前,一脸认真地说了几句,在对方感激地目光下,为他们愈合了伤口。 正准备收手的度安,突然发现,离自己很近的一颗蛋似乎闪了一下,他没停手,看了过去,竟看到又有一颗蛋闪了一下……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连辛丰也吃惊不已,度安本人也不用说,他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满池子的蛋都在闪! 第五十七章:非祸 房间里,辛丰坐在靠桌的黑檀木椅上,桌子另一边坐着的是许久不曾露面的大长老,而度安正坐在床的边缘,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 在小圣池昏倒后,再等度安悠悠地在房间里醒过来,这已经到了晚上了。 白日里的异象实在是太“骇人”了,不但将看守小圣池的守卫总管差点吓晕过去了,还把度安真的弄晕过去了——据后来判断,是灵力突然消耗过多而导致的。由于事关龙族的子嗣这等大事,辛丰已下达了封口令,此外,还惊动了常年耽于修炼的大长老。 偌大的房间,三个人,皆沉默不语。辛丰和大长老表面上显得沉着镇定,可紧皱的眉头和紧闭的双唇却表明他们并非看上去那样冷静。而度安,更是以一个罪魁祸首的心态在那如坐针毡。 “神主,大长老,度安大人。”许管家急匆匆地入内,行了个礼。 大长老挥手,眼中尽是焦急之色,“如何?” 度安也直勾勾地盯着许管家看,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来准备听许管家的汇报。 “回大长老的话,护灵官们全体出动,前前后后检查了三遍,”许管家咽了一下口水,随即喜色上脸,“全部正常。” 大长老明显松了一口气,身体也随之放松,背总算着了椅背,脸色精神了不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度安听完,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原位,整个人几乎要摊在床上。欸,吓死人啊,自己不过是好心帮帮忙,谁知会出现那种状况啊?!要真有什么意外,自己怎么对得起那些生命,对得起整个龙族?! “还有一事,”许管家有些激动得不知该如何开口,“据养灵官总管说,所有龙蛋似乎都吸收了某种能量,灵力变得比以往都要稳定。” “什么?!”大长老有些失态,“此话当真?” 许管家慎重地点点头,“经查实,其中三颗生机耗尽、即将消失的蛋也暂时恢复了些许生气。” 三双眼睛都盯向度安,后者被看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好了,只见他心惊胆颤地问道:“那,那些蛋,已经没事了吗?”许管家说的是什么意思?干嘛都这么奇怪地盯着自己? 辛丰率先打破沉寂,他转头对着大长老,“大长老如何看此事?” 大长老垂下眼帘,思索片刻,捋着花白胡子,开口道:“莫非,是白龙血脉的缘故?” “何解?”辛丰端起桌上的青玉茶杯,抿了一口,茶稍显微凉。 “方才老夫仔细思索,似乎隐约记得古籍中曾记载过,关于白龙血脉奇异之处。”大长老看向度安,给了他一个和蔼的笑容,示意他不用那么紧张,“白龙天性温和,一向擅长愈术及净化之术,在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辛丰微微颌首,“《诸神记事》中也曾记载,历代族长身边,必有白龙能者辅助之。” “确实,”大长老回道,“自经万年前的大战,诸多往事已消散成烟,许多真相吾等后辈早已无法探知。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次大战后,龙族的人丁问题就愈发严重了。”不但诞下的蛋数量少了,成活率也低得可怜。 “大长老的意思是,此前白龙一族一直掌管着护灵一职?”辛丰稍感意外。 大长老喝了口茶水,继续道:“这只是老夫的猜测,毕竟白龙近万年来都不曾出现了,谁也不清楚个中情理。” 度安听得云里雾里的,半天只搞懂一个问题:自己对那些龙蛋所做的并不是坏事? “辛丰还有一事不明,要请教大长老。”辛丰放下手中的茶杯。 “神主请讲。” 辛丰微抿着嘴,开口道:“大长老可知,何为神侍?” “咳、咳——”正在喝水的大长老差点呛到,赶忙平顺了气息,“不知神主,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辛丰见状,微微皱眉,“只是见古籍中曾有记载,甚是好奇,大长老若是不想说,便作罢了。” “无妨,”大长老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是神主突然提及,老夫无甚准备。” “还请大长老指点。” 大长老习惯性地捋着长须,“老夫也只是听前人提过一些,但只言片语,还无法给出准确的界定,只是,最能确定的一点是,神侍向来是由历任族长最亲密之人担任。” 度安一会儿看看辛丰,一会儿瞅瞅大长老,小脸上满是疑惑,为什么大长老说起这个“神侍”的时候,表情有点儿——古怪? 辛丰也是若有所思之态,“谢大长老指点。” 大长老轻轻地摇摇头,看向度安,“还望神主能彻查异象之事,若是真如老夫所猜测那般,那度安大人的归来可真乃龙族之一大幸事!” 辛丰点头,对着度安微微一笑。 后者不好意思地戳着手指,脸上泛着两朵小红晕。呐,这是在夸自己吧…… …… 地底,魔殿。 黑暗中,连镶嵌满绚丽宝石的座椅都黯然失色。而这样的环境里,一个人隐没在黑幕中,只显露出幽幽泛着红光的狭长眸子,苍白失色的手指抚摸着架在膝上的一件物品,尖细的指甲与金属摩擦,不时发出突兀的“嘶、嘶”声。 依旧是妖艳的红袍,着衣之人的脸却是惨白。 这是那位大人赏赐给自己的武器,是件长矛。为奖励自己以最快的时间过了化魔期,控制住了自己的“心”。 凌锋嘲讽地冷笑一声:心,现在那东西还能称之为“心”么?只能算是那个怪物的巢穴。阴暗,潮湿,血腥,暴虐……一切魔族最符合的元素。 说起来,这矛还是经过父亲大人之手才到自己手上的呢。呵,那个控制了自己这颗棋子的棋子。 “少主。”空荡荡的大殿里,传进一个年轻的声音。 “进。” “吱——”来人是被外人公认的少主身边新进的近侍阿丹。 “如何了?” 阿丹有些惶恐,“回少主的话,霄少主他——” “还是不肯出门?” “是。”阿丹也算是舒了口气。 凌锋低头看着手中的泛着金属寒光的长矛,红光一现,矛被收起来了。 站起身,宽大的袍子舒展而开,更显欣长的身姿之优雅,“和我过去。” “是,少主。” 阿丹看着少主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面具带上,不禁无声苦笑,跟了上去。 …… “霄少主,快起来,少主来看你了。”阿什轻轻地说道。 床上之人孱弱的身躯明显地一颤,愈发蜷缩起来,定睛一看,还能发现他在微微发抖着。 幽深的眸子凝视着眼前之人,一袭最朴素的白衣,像一只小兽,蜷成最受伤的姿势,受惊地在那瑟瑟发抖。 凌锋体会到一种久违的感觉——心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还会痛。 “小霄。” 依旧是温柔的呼唤,却换来床上之人更加剧烈的颤抖,在凌锋的心口上撕开更大的一道口子。 “小霄,是哥哥呀,”不死心,对,痛着才是活着,只有对着他,才能知道自己真的活着,“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床上小小少年的姿势始终没有变化。 “哥哥答应过要带你去人间的,”凌锋继续自说自地,“去吃你最爱吃的冰糖葫芦好不好?” “你起来,哥哥以后去哪都带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阿什和阿丹早已退守在门外。霄少主不喜欢黑暗,房间和走廊都点满了油灯,明亮程度在整个地底算得上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借着灯光,能发现阿什的眼睛有些发红。 阿丹静静地伸出手,握住了阿什的手,对着他轻微地摇摇头。少主的事,不是我们能管的…… 第五十八章:忘归 明媚的阳光照进室内,窗口处红釉瓶中的白蝶花在微微摇曳,如同一只只真正的小蝴蝶。昨夜里凝下的小露珠,在蝶翼上随花瓣轻轻颤抖着,折射出清晨最纯净的光芒。 睁开眼,度安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每天都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 掀开被子,度安坐了起来,边活动上身筋骨边打量着窗外的风景,目光正好落在那些白蝶花上。嗯,不愧是花瑶族的少女,选择的花既和房间整体风格相衬,还每次都不重样。只是,每天都换一种,是不是太频繁了?不过,自己也跟那些侍女提过这个问题,让她们不用这么费心了。谁知,那几个侍女立马就红了眼,说是不是自己不喜欢那些花之类的,还说,作为花瑶族,为尊敬的人献上自己精心挑选的鲜花,是一份至高的荣耀……一想起这些来,度安就有些头疼。欸,平生最怕的就是女孩子哭,因此,每日一花这事只能却之不恭了。 挪到床边穿好鞋袜,再走到门口,打开门,友好地招呼门外的侍女,“可以进来了。” “是,度安大人。”两个侍女低头娇滴滴地回道,偶能瞥见她们两颊的微红。 两人进屋后,一个放置好盛有清水的铜盆和干净的毛巾,一个从食盒里摆出精致的小糕点和果子。 度安目光落在那些小果子上,有些失神。一转眼,一一和丁丁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几年了,也不知道它们现在怎么样了。醒过来了吗?会在灵兽区受欺负吗?能吃得饱饱的吗?会想自己吗? 该怪那个传说中的龙族炼丹大师吗?听说有丁丁和一一的存在后,就殷勤地托许管家送来了两瓶丹药,还说是专门为它们炼制的灵丹,服下后有助修为,能早日化形。谁晓得,可能丹药的味道太符合它俩的口味了,它们居然偷偷地在两次内就吃完了!然后,意外就发生了——它们陷入了沉睡,连头上的果子都没了! 度安每次想起这些都有些懊悔,怪自己没能照顾好它们,太掉以轻心了。虽然那个所谓的丹药大师说“丹药绝不会对它们有害”,可它们好端端的就倒下沉睡了,自己怎么可能不担心? “度安大人?” 迟疑的声音传入耳中,将度安从思绪中拉回到了眼前。 “啊,你们先退下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都快忘了她们还在旁边呢。 “是,度安大人。”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不管怎样,既然是辛丰安排的,丁丁和一一在灵兽园一定会受到很好的照顾的,自己在这边瞎想也没用。 行至铜镜前,看着微皱着眉头的镜中人,度安又开始郁闷。怎么五年过去了,样子都没什么变化呢?出了头发长了点,自己连胡子都不怎么长,一张脸跟刚到神龙谷时一模一样!难不成真像辛丰说的那样,体质特殊?说什么呆在蛋中的时间太长,一出世就摄入了太多灵力?自己也就吃了些异果,呃,还有那些丹药馅的点心而已,对了,还有那几块石头,怎么搞得自己跟哪咤一样…… 凌虚殿侧殿。 “诚如神主大人所说,忘归确极有可能遗落于地底魔宫。”红衣男子轻放下白玉杯,杯中淡青色的茶水映出一张极其俊美的脸。 “若我没记错,少了忘归为矢,神弓繁弱只可发出一成的威力。”一袭庄重华贵的玄衣,座上正是神界之主。 凤迦暗自苦笑。自从几年前族内的神器繁弱现世,长老们莫不欣喜非常,都说是祖先庇佑,并对自己这一任族长抱以前所未有的期待。但,长老们也明白,万年前的大战后就下落不明的神箭忘归,才是繁弱真正威力的所在。因此,整整一万年来,凤凰家族从未放弃过对忘归的寻觅。然而,神箭却如它的名字那般,“忘归”,在魔族的手中。 “神主大人英明,繁弱、忘归相协方能发挥最大威力。忘归在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曾射中魔族的一名大将,我族先祖在受创后,对忘归的控制失灵,忘归也因此被敌方抹掉了凤凰印记。”所以这么多年来,凤凰家族一有魔族的消息,就举族为兵,势必将忘归从魔物手中夺回来。 “近来,影族的活动愈来愈频繁了,神魔交战一触即发。”辛丰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我会派人打探忘归消息,望凤凰家族到时能为神界尽力。” “谢神主大人,凤凰一族到时定听从神主派遣,为苍生尽一己之力!”起身行礼的凤迦,低垂着头,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必多礼,”辛丰挥挥手,“不知辰石效力如何?” 后者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不愧是辰石,果真如传说中的那么神奇!”自己是被赐予辰石的人中最先吸收完辰石能量之人,以自己之前那么高的修为,居然还能有所突破,实力较之以前又增长了三成! 辛丰微微颌首,“辰石乃我族上古秘宝,向来只赐予族中之人。此次能说服众长老与诸位神界骄子分享,亦是望诸位能以维护三界为己任,共退魔族。” “凤迦谨遵神主教诲。” “很好,”辛丰满意道,“至于上次提及的婚事,如今我也该给你一个答复了。” 凤迦身躯微微一震,暗道神主大人总算想起这件事了,不禁怀了一份期待与欣喜,“愿闻其详。” “自古以来,龙族就无与他族联姻的前例,”辛丰抿一口茶,“再者,关于龙族的传承,相信你也有所耳闻。” 听到这,凤迦的表情有些僵硬,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了脚,“是,凤迦明白,会尽快向长老们禀明神主的意思。”话已至此,家族一厢情愿的牺牲妹妹以博得龙族重视的念想,也该放弃了。 “凤凰家族的实力很强,关于这点,我和族内长老们都很清楚。”辛丰淡淡地道,“为应付接下来的神魔之战,我还有一个想法。” 辛丰将白玉杯轻放下,手中白光一现,便多了一本书页泛黄的古籍。 接过有些残破的古籍,封面上“龙凤吟”三个大字赫赫在目,凤迦愕然,“这,这是——” “相信你在族中多少也听说过万年前那场大战的事,”辛丰语气平缓,娓娓道来,“龙族和凤凰家族曾用合作之法退敌,确有其事。这本书便记载了其详细方法,当然这只是原本的手抄本而已——原本早就散佚了。” 凤迦手捧着那本书,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感觉。是,族中确实有这种传说,在早已经没落的凤凰家族看来,曾和三界至尊家族几乎比肩而战,既是一种荣耀又是一种讽刺。为了重振家族光辉,历代族长也曾一直在寻找这一秘法存在的证据,甚至还指望能依靠这种秘法找回荣耀。没想到,这被自己嗤之以鼻的想法,竟在如今有了实现的可能。这到底是上天在眷顾凤凰家族,还是老天爷故意来嗤笑自己的所作所为? “神主之意是?”凤迦谦恭地请教道,不敢暗自揣摩对方的心意。 “龙族会派出一部分精锐部队,与凤凰家族联手,练就这威力不可小觑的‘龙凤吟’。” 不可否认,听到这话,凤迦心动了。他低头,“龙凤吟”三个字,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简直画到他心里去了,一如那不平静的内心。 第五十九章:护灵长 清晨的阳光未能驱散这片区域的水汽,反倒是给这天然白幕打上了柔光。而资历稍长的守卫,都会清楚,哪怕是正午时分最炙热的日头,都无法消散这浓郁的雾气。这着实神奇的景象,曾一度让每次新到的守卫感到新奇。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维持水汽不散的不是别的,就是小圣池中外溢的灵气。 萧云是三十年前接任护灵官总管一职的,在此之前,他在小圣池呆了整整两百二十年,从最低等的搜灵官到养灵官助手,再到人人羡慕的护灵官,最终凭着自身的属性和实力在众护灵官中脱颖而出,顺利通过考验成为新一任的护灵总管。 成为护灵官是萧云一直以来的愿望,而能成为护灵官总管却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过。自己接任后,曾有机会问过前任护灵长自己能胜出的原因,而对方却依然是面带微笑,和蔼地告诉自己,“不要妄自菲薄,在你身上有着别人没有而足以担任这一职位的能力。”萧云至今也想不出个中缘由,他瞥一眼身后之人,不由得暗自失笑,看来对方对于现在的状况也颇想不通呢。 身着宽松洁白护灵服的少年,跟在后面偷偷拿眼睛打量着周围,每每有护卫向他行礼,他总会为着那一声“度安大人”而露出腼腆且无措的笑容,而一路上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微微皱着眉头,心不在焉,仿佛在思索着自己会被安排到这边来的原因。 关于这个问题,不只他自己搞不懂,突然被告知“此后任命度安大人为护灵长”的萧云及众部下也想不通。难不成是因为上次异象之事?可这种异象带来益处的情况是偶然还是别的,神主大人已经心中有数了么?虽然小圣池里的蛋不可能每颗都能顺利出生,但在萧云眼中,一颗龙蛋都是一个孩子,让每个孩子活着见到神龙谷的一切,是自己以及所有护灵官、养灵官、守卫等的最大心愿。那么,这位度安大人他,会有这样的觉悟吗? “度安大人,到了。”萧云躬身,稍稍退在一旁。 “嗯?哦,好、好的。”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度安才反应过来,目光飘向前方,心如同被无数根小鼓槌敲打着,震得视线都有些晕忽忽的。密密麻麻的蛋,在恍惚间,让他记起了上次的事。 十位护灵官正在池边细心检查着龙蛋的状态,见到度安后,都集中过来,排成一排,弯身齐声道:“见过度安大人,萧云大人。” “啊,诸位不必多礼。”度安忙上前,做手势让他们站直,“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我还什么都不懂,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目光不知在交流些什么。 短暂的冷场,让度安有些尴尬。一旁的萧云忙上前开口道:“萧月,快向度安大人汇报一下今日的情况。” 被点到名的年轻男子稍皱眉头,脸色有些难看,往前跨一步出列,似乎带着一份不情愿的意味,“是,萧副总管。禀告度安大人,今日一切如旧,无甚情况。” 萧云的脸色顿时也不好看起来,那句故意强调的“萧副总管”,表明了对方压抑的不满之情。其实对于自己被降职为副总管、由度安大人担任总管之事,萧云自己倒没太大的感触,倒是一群同僚颇为自己打抱不平,毕竟自己兢兢业业从最底层干起,好不容易当上了总管,用他们的话说,“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比了下去”。其中,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自己的弟弟萧月。 “够了,退下吧。”萧云略带愠意,所谓的“一切如旧”,分明是在提醒对方:他对护灵之事一无所知。 男子不甘地看了萧云一眼,退回了行列中。 “你们继续查看,有情况立刻向度安大人汇报,我先带大人熟悉一下情况。”萧云吩咐完,众人离散开去,独留度安对着满池子的蛋干瞪眼。 “度安大人?”不知什么时候,萧云的手中多了一本用金线镶边的小册子。 接过小册子,度安不解,“这是?” 萧云友好地笑笑,“是属下自己平时对龙蛋状况的总结,还请大人不要笑话。” 度安低头细细浏览而过,这,这也太详细了吧?!小小的册子,记载了总共四十二枚龙蛋每天的状况,分早、中、晚三个时段,包括蛋的灵力变化和色泽……往后翻了翻,入眼的全是细密的蝇头小字。正在惊叹不已的度安,忽然“咦”了一声。 “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指着仿佛被涂鸦般划去的字,暗红的颜色让它在一列列墨色小字中尤为刺眼。 萧云的神情有些奇怪,带着淡淡的忧伤,又不好意思的样子,“这个,是属下为未能破蛋而出,最终消散于世的龙蛋做的标记。”到后面,他愈发窘迫,“这红色,其实是属下的血……”每次做这种事,都会被萧月教训一通,说什么这不是自己的错,自己没必要这么自责之类的。 “你……”度安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他凝视着那抹暗红,突然觉着这小小的册子变得沉甸甸的,肩上的担子也重了几倍。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像萧云那样……他那样的心意,有谁能比得上呢? “大人,”萧云蓦地抬头直视着度安的眸子,眼中尽是决然之色,“可能会有人不适应您的突然到来,但请相信,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真心想为龙族的未来尽一己之力的。同时,萧云也希望,大人能喜欢这个职位,带领属下们更好地履行神主大人交付的使命!” 度安觉得有什么东西哽住了自己喉咙,对方的一番话下来,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天使般善良美好的人! “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做好自己能做的事!”使命感像一个猛浪冲向度安,让他志气高涨。 “大、大人?”萧云的声音中带着惊讶和疑惑,甚至还有些惶恐。 浪退之后,度安不禁愕然——自己居然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度安懊恼地放开对方,小脸微微发红,“对、对不起,一时太激动了,真的,很抱歉……” 萧云领悟,一脸了然地笑笑,表明自己并不在意。 由于离小圣池太近,方才的举动早已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大家露出又是惊讶又是无语的表情,所有人的眼神都不自觉地看向其中一名男子——萧月果然脸色很臭,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众人默契地低下头,忙着手中的事,暗叹一句人间的俗语:果真是“多事之秋”……虽然秋季在四季如春的神龙谷并不明显。 …… 正在批阅神界事务的辛丰,听完许管家的汇报,微一挑眉。看来,他已经适应自己派给他的职位了,居然还当中和别人这么亲热?说起来,他都没主动对自己做过这种事,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主上?”许管家虽然很不想打断自家神主大人的思绪,可自己最近实在是诸事在身,精力有限啊,“若无其他吩咐,老奴就告退了。” “下去吧。”辛丰挥挥手,像是想起了什么,“顺便通知度安一声,晚上直接在圣池等我就行了,我有事要说。” “是。”许管家一脸喜色地出了书房。虽然近来事情是多了点,但好事也不少啊。 …… 正在巡视小圣池的度安猛打了两个喷嚏,他努努鼻子,看着氤氲的水汽,心道:果然湿气有点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