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陆从涛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不过旁边却有人隐晦地露出不屑和耻笑的表情，陆翊环顾了四周，看到这些所谓的亲人脸上的百态，心底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上辈子他没有家人，这辈子有了家人却如同敌人一般，不仅要看他的笑话，还恨不得踩上两脚。 霍亦风站在他身后，又往后缩了缩，陆翊握紧了他的手，“别紧张。”陆从涛轻咳了一声，眼神扫过众人，探视的目光瞬间收敛了不少。 这时陆降走到前面来，对陆翊道：“小翊，你先带霍少爷到你房间去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们就开饭了。”陆翊刚才才知道这是陆家一年一度的聚会，势力稍强的分家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到主宅来聚餐，家族比较庞大，平常也不一定能见到，也算是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不过这个感情是真是假就不好说了。 陆翊点了点头，跟着佣人带着霍亦风上了楼，上楼的时候那些目光仍然不经意地随着他而变动。陆翊只当没看见，低声细细地霍亦风说着话，“怎么了？手心里都是汗？” 霍亦风的手握得更紧了，“媳妇儿，你的家人是不是不喜欢小风？”陆翊知道他虽然看起来傻，但是其实对什么都很敏感。 佣人带着他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陆翊皱了皱眉，这位置不像会是给“陆翊”住的，恐怕是在陆翊父亲去世之后，连房间都给换了，也许真应该要感谢他们还留了这么一间屋子。 把霍亦风带进屋子，让他坐在床上。霍亦风看起来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看来还在就纠结那个问题。陆翊蹲了下来把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他们喜不喜欢你不重要，只要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可是……”霍亦风还想说什么又止住，闷闷地低下头，“一定是小风不讨人喜欢。小风太笨了。”陆翊忙道：“不是这样的。”霍亦风一听变得激动，“小风知道的，小风是个傻子，配不上媳妇儿！” 屋子一下沉寂下来，好半响都没有动静。霍亦风看着一直埋着头看不到脸色的陆翊，有些慌乱，“媳妇儿，我乱说的，小风……小风……”他急得不知道说什么。 陆翊抬起头来，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意，“谁和你这么说的？” 霍亦风缩了缩肩膀，摇摇头小声道，“没有人和小风说，但是小风知道。” 陆翊看着他的眼睛，蹲着的身子慢慢地起来，抱住了正垂着头坐着的霍亦风，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越搂越紧。 霍亦风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后来也慢慢地试着用手回抱住陆翊。 “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你。”陆翊在他耳边轻声道。霍亦风马上不认同的使劲摇头，陆翊拿手扣住了他的脑袋，“别乱动，傻瓜。”霍亦风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刚才的难过好像一下子就被驱散了。只有媳妇儿会叫他傻瓜，不是傻子的意思，不带任何嘲笑的意味，而是一种特别的呢称。 陆翊继续道：“在遇到小风之前，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看起来很优秀，对我也很温柔，他向我伸出援手，一步步将我引出自己的那片孤寂的天地。”霍亦风感觉到陆翊的身子在颤抖，虽然他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这或许是媳妇儿在对他倾诉什么，他把手放到陆翊的背上，拍了两下。 陆翊因为他的安慰动作笑了笑，“我爱上他了，我很爱他，在十年里，我只爱过他一个人。”霍亦风听到这里，眼神变得失落，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什么。 “我们一起熬夜工作，完了就到路边去吃烧烤……”陆翊回忆着过去，笑道：“算了，这些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知道他家里是很传统的家庭，即使到现在也不认同两个男人在一起，我没想过能和他结婚，我只想我们能一直这样白头到老，即使什么都没有我都心甘情愿。” “媳妇儿？” “我很傻对不对？”陆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霍亦风的脑袋又动了动，陆翊知道他是在摇头。“后来他工作越来越忙，我们分开的时间越来越多。我们之间渐渐有了裂痕，原来他只要晚回来一点就怕我担心，会一直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他现在到哪里了，我有时候都觉得有点烦。后来……他就算彻夜不归不会再打电话回来了。”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他要结婚了。” 霍亦风“啊”了一声，愤慨地道：“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陆翊笑了笑，“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有一天会分开，连想都没想过。他大概早就有所准备了吧，只是一直瞒着我而已。” 霍亦风道：“媳妇儿，你真的比小风还笨啊。” “啊？”陆翊想了想觉得也是，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没错，我哪有我们小风聪明？” 霍亦风有点小得意道：“媳妇儿，我明白了，你比我还笨，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个，所以叫我不要自卑是吗？”陆翊听他说完之后真是哭笑不得，刚才的郁闷也被冲散了，笑道：“少得意了你，才不是。”他把头从霍亦风肩膀上移开，对着他的眼睛道：“我是想告诉你，是你拯救了我，小风。” 霍亦风的眼睛眨了眨，脸上又涨起了红潮，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真的吗？” “当然。” 霍亦风又抬起眼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还喜欢那个人吗？”陆翊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些心疼，摇了摇头，“我已经不爱他了。”前一阵子还说不出口的话，现在说起来是那么轻松，大概是真的放下了吧。 陆翊凑到他的耳边，“我现在只喜欢一个傻瓜，又笨又呆，你说他是谁？”霍亦风摇头，嘟着嘴道：“小风才没有又笨又呆。”陆翊道：“我又没说是你，你那么着急承认干什么？”霍亦风一下子急了，“那还有谁？”再看陆翊嘴角憋着笑，知道陆翊是在逗他，跺了跺脚把头别到一边，“不理你了。” 陆翊越看越觉得他的表情动作像是上次霍伯告诉他的那些电视剧里，忍不住叹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小风停止看那些狗血电视剧？ 陆翊和他坐到了一起，让霍亦风靠在他的肩上，“累了吗？累了就躺一会儿。”霍亦风道：“不累，我想就这样靠着媳妇儿。” 虽然没有说话却觉得分外安宁，陆翊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和你说的这些？”他把自己前世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就算是霍亦风也会察觉到里面的怪异。 霍亦风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很奇怪，但是我想这些大概都不重要，媳妇儿想说什么，想告诉小风什么，我都明白了。这样大概就足够了。” 陆翊侧过身来看着他，霍亦风一下子少了依靠，问道：“怎么了？媳妇儿？”陆翊看了一会儿，才说道：“没什么。”又把霍亦风的头按了回来，肩膀感受到霍亦风的温度，嘴角勾起弧度，“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就听到门外有敲门声，陆翊走过去开门，方婉柔正站在门口，“妈妈？”方婉柔温柔地笑了笑，“我来看看小风。”说完就把目光投向了霍亦风。 霍亦风看了半天，陆翊走了过去对他道：“这是我母亲，你喊妈妈就好了。”霍亦风却有些不好意思，憋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方婉柔道：“你是小风吗？你好。” 霍亦风看了看陆翊，得到他鼓励的眼神之后，才说：“您好，我是小风，妈……妈妈。” 方婉柔柔柔地看着霍亦风，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地过。小翊他平时有些冷漠，但是其实他的心还是很热的，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而已。你好好待他，别让他伤心。” 陆翊忍不住扯了扯方婉柔的袖子道：“妈妈，你说什么呢？”方婉柔也觉得自己真是不知道在想什么，跟一个傻子说这些有什么用。谁知道霍亦风却异常认真，“妈妈，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媳妇儿的，不会让他受一丁点委屈，永远保护他，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白头到老。” 方婉柔被他这番话震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点了点头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眼高于顶的儿子会对一个傻子这么好，看来真心也许真的能换来真心。 只有陆翊在心里暗暗无奈，这一定又是霍亦风不知道从哪部电视剧里学来的台词，说得还有板有眼一脸正经的。 方婉柔看着陆翊又看了看霍亦风，欲言又止，陆翊见她这样，道：“您有什么话就说吧，小风没关系的。”霍亦风听了之后跑到另一边，欢快地朝陆翊说，“小风去看电视。”陆翊嘴角抽了抽，真的很想阻止他。 等到霍亦风打开电视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之后，方婉柔这才说：“这一次把你叫回来是你二叔的意思，等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你一定要忍耐。” 陆翊不太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但是还是说道：“我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不惹小风，我便会忍耐到底。” 意思是如果有涉及到霍亦风的地方便寸步不让吗？方婉柔发现自己的儿子真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而是一个已经能为别人挡住风雨的男人。“你放心好了，小风他毕竟是霍家大少爷。”说完又看了看一边的霍亦风。 “你真的喜欢他吗？”方婉柔问道。 “嗯。”陆翊点了点头。方婉柔也不意外，只是道：“你确定这不是同情或者亲情，也许你只是可怜他，或者把他当成弟弟来疼爱。” 陆翊知道他的母亲仍然不愿意承认霍亦风，他开口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同情他？”方婉柔不解，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陆翊接着道：“可怜的不是他，是我。小风他有一颗真心，这是谁都比不上的。也许您不明白，但我知道我自己的心意。妈妈，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我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 第三十九章 方婉柔怔了半天，才喃喃道：“是啊，你已经长大了。可是，你会很辛苦的，你应该知道他……”陆翊打住了她，“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已经决定了，也决不后悔。” 方婉柔将眼睑垂下来，陆翊发现她的鬓角居然有几根银丝，虽然这对她的风韵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却让陆翊的心揪了一下，但是他还是继续说道：“这是我的决定，希望您能帮我。” 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来，陆翊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利用一个可怜的母亲，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方婉柔抬起头来，柔声道：“你放心好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陆翊握了握拳，终究还是放开，点了点头。 “走吧。”方婉柔走了过去，把霍亦风拉起来，霍亦风怯怯地跟在方婉柔的身后，“媳妇儿？”陆翊朝他伸出手道：“走吧，我们吃饭去。”霍亦风一听到要吃饭，马上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脑后了，欢欢喜喜地拉上陆翊的手。方婉柔在后面看着，露出了丝丝笑容，眼神里却不知是喜是忧。 等陆翊到的时候，陆家的人已经在餐桌前坐定了，一张长条像会议桌的似的餐桌在眼前摆定，陆翊真是不明白这些人吃个饭为什么像开会一样。果然霍亦风一看到这架势，就不敢动了。陆翊拍了拍他放在自己手心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陆翊被安排坐在首位就是陆从涛的左手边第三的位置，霍亦风是第二。陆翊知道他能坐在这里还是沾了霍亦风的光，不然就凭他这个已经失势的“继承人”还轮不到这么靠前的位置，连方婉柔都的位次都在之后。 紧靠着陆从涛的就是陆降和他不过十七的儿子，以及他的妻子。不错，就是妻子。这个所谓的二叔不顾自己的家室，还要来招惹方婉柔。陆翊在桌下将握紧了手，虽然他暂时还没有办法把方婉柔真正当成自己的母亲，但是几次的接触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母爱，虽然明明知道这不属于他，仍然忍不住去贪恋。 而现在这位母亲所受的屈辱让他愤怒。正在他扣紧自己的手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捏了捏，陆翊一下醒神，看向那双手的主人。霍亦风正笑着看着他，小声地道：“媳妇儿，你也会紧张啊？” 陆翊怔了一下，也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两个人正在桌布低下偷偷地玩得不亦乐乎，陆降突然说道：“既然大家都到了，那么就开席吧。”陆翊心里一动，从这之中听到了不同寻常的意思，怎么会是由陆降来说这句话？开席应当是由家主来说才对。他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陆从涛，一张老脸没有任何表情，其他的人也没有表露出诧异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事情或者朝着一个不甚明朗的方向发展了。 果然陆翊刚给霍亦风把鱼刺挑了出来，就听到陆从涛旁边的少年说道：“大哥和霍少爷感情真好。”声音清清亮亮，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静。陆翊知道这个叫自己大哥就是陆降的儿子，他自从重生到这个身体，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这样的讽刺话语，早以不在意，只当做没听到，笑着说：“那是自然的，以后你结婚了就明白了。” 那少年还要再说，却被旁边的妇人止住，妇人看起来和方婉柔一样贵气大方，甚至连眉眼间都有几分相似。她笑着又对陆翊道：“小翊才刚回来，多吃点家里厨子的菜，回去可就尝不到了。” 陆翊对这个女人倒也有几分佩服，忍受着自己丈夫明目张胆的出轨，还能够笑脸相迎，果然不是普通人。他也对那女人笑了笑，道：“多谢二婶。” 那妇人又道：“你弟弟不懂事，还要你这个哥哥多提点提点。”陆翊道：“二婶太瞧得起我了。”少年有些不服气，在母亲的威慑下却不敢说什么。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被揭过去了。 陆翊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又过了一会儿，陆从涛开口，“今天借着大家年会的日子宣布一件事。”众人皆停下来正坐着看着陆从涛。陆翊也放下手中的餐具，拉着霍亦风停了下来。 “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宣布我们陆家的继承人。”说到这里陆翊的心跳了一下，难道陆从涛今天把自己叫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其实就算不说，大家也知道，只不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该正名的还是应当说清楚。我们陆家下一代继承人是我的二儿子陆降。” 一句话落下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浪，这是早已板上钉钉的事。只不过投向陆翊的目光就便都变成同情了，饶是陆翊不在乎，那种眼光也让陆翊很不舒服，那种同情中带着对弱者的鄙视。难怪方婉柔让他忍耐，这分明就是来羞辱他的。陆翊觉得有些好笑，早不宣布晚不宣布，偏偏是今天，难道邀请自己回来就是为了宣布这件事，还是说要让他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处境的现实。 霍亦风却在这时候开口，“媳妇儿？你不舒服吗？我们回去吧，小风觉得这里很难受。” 霍亦风的声音并不大，不过隔得近的陆从涛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陆翊连忙调整了一下情绪，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难看，对霍亦风道：“我没事，你不是没吃饱吗？再吃一点。” 陆降也道：“小风怎么不舒服了？”霍亦风低着头不回话，旁边的那个少年又从嘴角里闷哼一声，鄙视地看着霍亦风。霍亦风一抬头就看到那个讥讽的笑容，又忙把头低了下去，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见陆翊看着他，又把头缩了缩。 陆翊的心紧了紧，一股热流涌了上来，猛得拉着霍亦风站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抱歉，家主，陆翊有一点不舒服，陆翊先回去了。”说完带着霍亦风就离开了座位，朝门外走去。他不介意自己被羞辱，但是他不能容忍任何人羞辱霍亦风。 “小翊，小翊。”方婉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陆翊并没有回头。他知道今天是自己太冲动了，可是他没有办法忍受，而且他不想永远都一直忍下去。 霍家的车一直停在门外，陆翊拉着霍亦风就上了车，让车径直回家。霍亦风扑在他的胸口上，眼里都是委屈。陆翊抱了抱他，后悔地道：“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里的。”霍亦风摇了摇头，“是小风不好，小风不该乱说话的。” 陆翊道：“是我没保护好你。”霍亦风却推开陆翊，“我不要媳妇儿保护我。”然后又挥了挥自己的拳头，“我要保护媳妇儿的。”陆翊的眼里虽然仍满是惆怅，但还是忍不住笑了笑，“我知道的。” 回到霍家，霍伯诧异陆翊两人这么早就回来，陆翊没说什么只是让霍伯再弄点东西来吃，刚才他和霍亦风都没怎么吃。陆翊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直接先打电话给霍政。霍政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还挺奇怪，“你和小风不是在陆家吗？” 陆翊道：“我们已经回来了。”霍政看了看点，正是饭点，怎么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回来，“怎么回事？”陆翊道：“父亲，您早就知道陆家今天要做什么了，是吧？”话筒那边沉默了许久，陆翊也不着急，拿着话筒等待着他的答复。 “不错，陆家有跟我打过招呼。”陆翊再没有说话，拿着话筒做着无声的抗议。 霍政也没有挂断，半响才开口，“我以为你不会那么沉不住气。”陆翊道：“是，您太高估我了，这口气我没有咽下去，因为您不应该让小风和我一起去。您对我怎么样无所谓，但是您不能这么无视小风的感受，他是您的儿子。” 霍政道：“你应该责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他。”陆翊讽笑道：“我已经责问过了，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只能让他因为我而被嘲笑。”他又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您同意我去的原因了，您不过就是想让我对陆家彻底失望，与他们彻底决裂。是的，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不介意也不认为您的做法有什么错误。但是我希望您下次不要再把小风牵扯进来，只此一条，拜托您了。” 迎来的又是长久的沉默，终于电话那边传来声音，“这件事算是我的错，你好好照顾小风。陆家，我会派人去拜会。”加重了“拜会”两个字，霍政倒没想到陆家还真有人敢对霍亦风不敬，而陆翊对他的话没有反应也让霍政觉得满意，看来这一剂猛药下得正是时候。 霍亦风此时完全没有想那么多，虽然刚才有一点不愉快，不过在陆翊为他亲自做的香辣蟹下，已经完全将那些烦恼抛之脑后。陆翊看到今天厨房里准备了大闸蟹，忍不住也想练练手，也不嫌麻烦就开始做。把那些人幻想成螃蟹，然后剁成两半的感觉确实不错。陆翊拿着菜刀，忍不住感慨着，自己跟霍亦风待在一起久了，人也越变越幼稚了。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陆翊笑了笑。“咔”的一声，一只螃蟹又断成了两半。 烧红的螃蟹淋上一层红油，再加上密密的小红细辣椒，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由于霍亦风强烈要求要吃辣，陆翊就把辣椒不要命地往里面放。谁知道霍亦风说能吃辣还真不是开玩笑的，看着他辣得满脸通红还不停地往嘴里塞，陆翊都有点后悔了，这要是把这孩子胃给吃坏了怎么办？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霍亦风，霍亦风看都不看一眼，喘着气道：“媳妇儿，喝水没用，越辣就越要吃，吃到最后再喝水。” 陆翊又把水给移开，叹道：“你还吃出经验来了。”霍亦风这时还不忘臭美，“那当然。” 结局就是霍亦风最后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陆翊想把东西拿走不让他吃了，他居然抱着不松手，边流泪边吃，还说要下次陆翊继续给他做。 陆翊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心道我可再也不会给你做了。 第四十章 后来方婉柔又打了电话过来，陆翊仍然是那句话，我可以忍，但是霍亦风不能忍，希望母亲可以谅解。方婉柔一听陆翊又叫她母亲，心里也难受，道：“小翊，我明白你的想法，我没有怪你，你不要多想。” 陆翊道：“我是有些冲动了，爷爷恐怕有些生气。”方婉柔道：“其实也不能怪你，不过霍家那边已经找了过来要交代，大概会有一些麻烦。”陆翊吃了一惊，他本来以为霍政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真的去找陆家了，看来霍政对这次的事也许并不是完全故意的。 “小翊，小翊？”陆翊陷入了沉思，这才回过神来接道：“没事了，妈妈，您多保重身体。”方婉柔并不愿意就这么放下电话，但是陆翊都这么说了，也不得不与之道别。 这件事就这么揭了过去，霍亦风仍然天天去看他的花花草草，陆翊仍然到公司里面去熟悉业务。上次霍政跟他说的拿回霍亦风的股权的事，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方法，毕竟这是霍政自己答应的协议，没有反悔的空间。如果说要削弱霍擎的力量，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陆翊在办公室里随意地翻着资料，霍亦琛却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想让他见一个人，希望他能到自己的办公室去。陆翊虽然不想去见霍亦琛，但是霍亦琛的口气十分正经，似乎是纯粹的公事，他也就不能拒绝。 推开霍亦琛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一个纯白色的身影站在那里，陆翊推门的动作都忘记了，站在那里没有动弹。霍亦琛本来在和那人交谈，看见陆翊怔在那里，“陆翊你来了，怎么不进来？”陆翊这才反应过来，走了进来。 “这位是纪涵纪总，你上次就见过的。”霍亦琛介绍道。陆翊明白了霍亦琛想让他见的人就是纪涵。陆翊伸出手，“你好。”纪涵也伸出手来回握，淡淡地道：“你好。” 他还是穿着一身白西装，清清淡淡像一剪寒梅。陆翊自己也穿过白衣，不过再看纪涵，他就自愧不如，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能穿出他的那种气质，哪怕是一件廉价的白衬衫好像只要一穿在他的身上就格外不同。 疯狂的洁癖，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桀骜又执着，感性又睿智。这就是纪涵，或者说是陆翊眼中几尽完美的纪涵。 这个人居然又在自己的眼前了。这是陆翊第一次感受到了重生的可贵，如果不是这样，他再也无法见到这个人了。 “陆先生？”一声传来陆翊才发现自己已经握了许久，赶忙松开手，有些窘迫地道：“抱歉。” 纪涵没有再看他，而是直接转向了霍亦琛，“霍先生还没有给我交代。”霍亦琛道：“肖然曾经来照过陆翊，陆翊就收下了他的投标书，是我没有问清楚又投了上去。”纪涵看了他一会儿，又瞅着陆翊，“陆先生跟肖然有交情？”这话问得有几分突兀，语气也很不善。 陆翊答道：“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偶尔碰过面而已。”纪涵挑了挑眉，勾起了唇角，“没有什么交情，陆先生就要帮他？”陆翊有些疑惑地看向霍亦琛，霍亦琛道：“上次和你说的那个投标书，没想到真的招上了。”陆翊这才想起来，对纪涵道：“抱歉，纪先生，我并没有要帮肖家的意思，这只是一个巧合。” 纪涵眯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并不答话。纪涵是纪家的当家，年纪又稍大一些，在商场上也有些名头，是以霍亦琛也要敬他几分，道：“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并没有要和纪家作对的意思，希望您能谅解。” 纪涵道：“我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来问问，看来真是个误会。” 陆翊想了想终还是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纪先生为什么要对肖家赶尽杀绝呢？据我所知，你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纪涵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一句话，“因为他该死。”陆翊一下子怔住了，印象中纪涵还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 可是纪涵和肖然并没有什么交集，他有些疑惑，如果一定要说关系的话，就只有自己了。难道……不会吧，陆翊有些不敢相信。他急于确认这个事实，问道：“是因为陆翊？”纪涵盯着他，“你认识他？”陆翊道：“不是，那天肖然来找我，跟我提起过，说那位故人与我同名同姓。” 纪涵露出讽刺的笑容，“他难道把他做的那点破事都跟你说了？”陆翊想起来肖然编出来的那一套说辞，也不仅有些好笑，也真亏他编得出来。他不想再重复肖然的那套言论，更不想再加深纪涵的仇恨，所以决定隐去不说。 “纪先生，既然这件事是我引起的，我会负责到底。只不过，标案是按正常程序走的，我也不能再去坏了规矩，如果你不介意的，我们聊聊如何？”陆翊诚恳地道。纪涵笑了笑本打算一口回绝，在看到陆翊脸上的认真时，却又改变了主意，“好啊。” 霍亦琛也微微吃惊，纪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 陆翊和纪涵一起到了楼下的茶楼，纪涵把外套脱了下来，一丝不苟地叠好放在旁边，又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一颗。 陆翊为他点了他最爱喝的红茶。纪涵摸着茶杯道：“想不到你还知道我的喜好？”陆翊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喜好还是一点都没变，“我随便猜的，合你心意就好。”纪涵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隔着玻璃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 陆翊知道他又开始发呆了，有时候会一想就是一个下午，还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打扰他，陪着他一直坐在那里。过了许久，纪涵才如梦初醒，看着对面捣弄着空杯子的陆翊。陆翊低着头本来没注意，一瞥之下突然发现纪涵已经在看着他了。 “怎么也不叫我？” 陆翊笑了笑，“我看你那么认真，不想打扰。”纪涵莫名地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又别过头去，“你没事陪我在这里坐一个下午？”陆翊道：“不应该这么想，其实也是你陪我坐了一个下午不是吗？” 纪涵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你还真是无聊。”陆翊问道：“你对肖家……真的是因为陆翊吗？”纪涵手上端着刚要送入口的茶停在了半空中，又放了下来，“我想要对肖家怎么样只是因为我高兴，不可以吗？” 陆翊不理会他的回答，继续问道：“你和……陆翊是什么关系？”纪涵看着他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陆翊答道：“也许是因为同名同姓，我很想知道他的事情。”纪涵道：“可是我没有义务要告诉你。” 陆翊知道他的心房一向很重，也不强求，又让侍者为他换了一杯新的热茶，不过却是绿茶，“试一试新的东西，也许感觉会不一样？”纪涵却没有碰，“陆先生，我对你直说好了，肖然害死了我的朋友，就凭这个我就一定要整垮他，我希望霍氏不要插手，你明白吗？” 纪涵说话的声音仍然淡得像水，却蕴含着无限的力量，陆翊可以感受到他言辞里的决心。陆翊道：“我明白。但是我想你的那个朋友他或许，并不希望你这么做。” 见纪涵没有什么反应又继续说了下去，“这并不是说，他还对那个人有什么感情。他大概不希望这些事由你来做，你是他的好朋友，他一定不愿意你因为他的死而难过，更不希望你因为他而去做一些报复的举动，那并不值得，你的时间和精力应该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我想……他大概会这么想吧。” 纪涵终于伸手拿起了那杯绿茶，浅浅地酌了一口，苦笑了一声，“说得好像你是他一样。”陆翊顿时语塞，纪涵道：“你不是他，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我还是那句话，霍氏最好不要插手。还有，茶的味道不错。”说完他就拎起座椅上的衣服，搭在手上离开了。 陆翊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陆翊知道这一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善了的，纪涵的固执是出了名的，只要看他执着于白色就能看出来，他这人有多偏执。但是他是真的不想让纪涵因为他卷入这趟浑水中，明明与他无关的。 霍家因为不想和纪涵作对的原因，已经把单子撤了下来，肖然可谓是白欢喜一场，本来以为只要有了能压纪家一头的霍家作东家便高枕无忧，不受纪涵的影响，即使只做这一个单子也够他们再东山再起，谁知道如今霍家也靠不住。说来说去，还是纪涵那个家伙抓着他不放。 他现在是焦额烂头，公司因为纪涵的打压已经快要维持不下去了，正在筹备着裁员的消息更是闹得人心慌慌。而家里，本来与他家世相当的李大小姐，因为肖然借着李家帮了不少忙，逐渐变得得意起来，总觉得肖然亏欠了自己的，对他也是颐指气使，让他苦不堪言。 他在这时候居然还有时间想起陆翊来，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怀念陆翊似乎已经成为他现在生命中唯一的慰藉，回想起他们曾经一同度过的美好时光，从大学的青葱岁月到后来一步步地拼搏，那些他以为早就被丢弃的记忆，每天都像潮水一样扑来，吞噬着他的内心。 说不后悔那是假的，当他看到陆翊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他的心脏大概是停了一刻，他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觉得心里缺了一块，而且，再也补不回来。 后来纪涵跑来把陆翊的遗体抢走了，他甚至连陆翊入土都没有看到，因为纪涵不允许。纪涵骂他是个人渣。是，他确实是个人渣，但是没有想过陆翊会死。他一直以为即使自己结婚了，陆翊也会一直守着自己的身边，守着他们的誓言，白头到老。 肖然突然很想去见见陆翊，他跑到丧葬店里。老板坐在台子后面，头都没有抬一下，“要什么？”肖然道：“什么好就来什么，要贵的。”老板从身后随手拿了一个大黑袋子，“喏，这个是大礼包，什么都有，是最好的了。”肖然付了钱之后，拎着那大黑袋子放到车后座，然后开车去墓地。 肖然知道纪涵把陆翊安葬在城北的一个陵园里，他不想碰到纪涵，所以特意起了个大早。去的时候天还是一片漆黑，到的时候才微微露白。他拎着那一大包东西，半拖半拉的走了过去。陆翊的墓地显然风水极好，旁边还种了两棵柏树，看来纪涵花了不少心思。 那照片是纪涵弄来的，所以还是很年轻的时候的照片，肖然仔细地看了看，应该是大学吧。微微地露出和煦的微笑，眼睛眯了起来，很开心。 他突然很想哭，但是他不敢。他拿起地上的黑袋子，里面还真是什么都有，除了最基本的冥纸之外，还有些电视电脑什么的。肖然也不管，拿出打火机就开始烧，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手抖得总是点不起来，好不容易才烧着一张，这才慢慢地燃起来了。 肖然一件件地掏出来再往火堆里丢，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手里突然掏到一个小盒子，肖然正奇怪这是什么东西，一个拳头就从后面打了过来，手上的东西甩了出去，肖然踉跄着摔到了地上。 又是一拳打了过来，肖然第一次是没有防备，第二次就不会再任人宰割了，也一拳回了过去，只听见拳头打在身上的声音，那人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肖然喘着气看着他，“纪涵，你发什么疯？！” 纪涵吐了一口口水，“我才要问你他妈的抽什么疯！”肖然也没想到像纪涵这样的人也会骂脏话，一下子怔住了。纪涵冲过去把火扑灭，又把肖然买的东西丢的丢撕的撕，肖然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等到毁得差不多了，纪涵又冲回肖然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你他妈的凭什么、凭什么来这里？！”说完又要一拳打过来，肖然也不甘示弱，挡住了他的拳头，反手又是一拳，两个人瞬间就扭打到一起，纪涵的身子不如肖然强壮，全靠一股子狠劲，跟不要命似的，也不管肖然怎么打他，只管一个劲地往肖然身上抡，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两个人一起绊倒在地上，仍然在厮打。 等到陆翊到陵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满地的狼藉，两个人在地上厮打纠缠。 第四十一章 陆翊一开始还没有看出这两个人是谁。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这么狼狈的样子，也没想到原来这两个人打起架来就街边的混混没有什么区别，什么形象、架势，都已经不再，只要凭着蛮劲凭着本能就足够了。 等到他们两个人稍微分开一点，陆翊才看到那个白衣上已经沾满了泥土的居然是纪涵，而一旁的肖然也是鼻青脸肿，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喘了一会儿气，又要再扑上去。陆翊反应过来，一下子冲了过去把纪涵拉住。 纪涵不知道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只觉得碍事地很，随手一拨想挣开，谁知道一下不仅没挣得开，反而被抓得越来越紧，心中恼怒，也不管那么多朝着后面就是一拳。等到柔软的触感传来，纪涵才恢复了一点理智，这是……人？他抬头看过去，陆翊正一手正捂着肚子一手还死死地抓着他。 “陆翊？！”纪涵喊出了他的名字，又茫然地回头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陆翊正微笑着看着他，一下子失了力气。陆翊感受到了他的变化，顺势又抓得紧了几分，顾不上疼，道：“小涵，别……打了。”纪涵怔怔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陆翊叹了一口气，“纪涵，别这样。”纪涵一下子甩开他的手，怒道：“你懂什么。”陆翊一个不留神，被他这么一带，差点摔到了地上。纪涵看见了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肖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又吐了一口吐沫，哪里还有平常的精英样子。肖然忍不住说道：“纪涵，在陆翊的面前你发什么疯，你想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吗？”说完又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陆翊，这么说似乎有些不敬，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也就懒得管那么多了。 纪涵嗤笑着看着他，“我倒是觉得他一定很想看看你这副样子。”又指着那些已经被他撕得毁得差不多的肖然带来的东西，“你以为你带了这些东西来，就可以赎回你的罪过了，他活着的时候你什么都没有给他，现在他已经死了，你就是跪在他面前磕头认错，他也不会回来了。” “不，你怎么会认错呢。你肖大公子什么都没有做错，错得是他这个笨蛋，这个傻瓜，这个……混蛋！”纪涵的手已经攥出青筋。 陆翊不是第一次后悔自己的愚蠢的举动，但是这一回是最为深刻的。他为了一个人渣让自己的好朋友痛苦成这样，纪涵没有说错，他确实是个混蛋。 肖然道：“是，是我错了，可是我后悔了不行吗？我就是想看一看他，这也不行吗？！”纪涵道：“你后悔了？真是好笑，真是太好笑了。”说完忍不住笑了两声，越笑越大声，让肖然听着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纪涵边笑边道：“你后悔了？你也会后悔，你后悔你还会继续结你的婚，容光焕发地过你的大少爷日子？肖然，你自己不觉得很好笑吗？” 肖然被纪涵说得满脸通红，纪涵又看了一眼陆翊的照片，突然觉得没意思，道：“你走吧，他不会想见到你的。” 肖然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走，你让我把东西烧完。”纪涵道：“随你。”肖然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把地上那些被纪涵毁得差不多的东西一件件捡起来，然后重新点起火，双膝曲下跪在了地上，一件件的往里面丢。纪涵看了他一眼他的膝盖，嘴角带着一抹嘲笑，转而看向远方。 陆翊倒是一直看着肖然，看着他嘴里念念有辞的说着什么，手里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点丢进去。可是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肖然随手将那些东西丢进去，手里拿到刚才看见的小盒子，刚才还没来及打开。他正奇怪这是什么，将盒子打开，却发现里面居然是银色的纸做的小戒指，他顿时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小的时候，也做过那种将狗尾巴草编成戒指的浪漫事，追求陆翊的时候，他每天都会编一个偷偷放在陆翊的桌子里，陆翊一开始理都不理他，看见一个就丢一个，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垃圾桶已经没有狗尾巴戒指的身影，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陆翊把他们都收到哪里去。那些本来已经久远模糊的往事，现在却一一浮现出来。 他看见有水滴到了戒指上，一抹眼睛，才发现自己居然落泪了。他把戒指取了出来，握在手心里，然后慢慢地靠近火堆，刚要松手，一只手伸了过来。 肖然措手不及，一松手就被夺走了。他一抬头，看见陆翊正在他面前，手里拿着那只戒指，伸手就要把戒指夺回来。陆翊躲开他，在路上将戒指捏成一团，走到陵园的另一头狠狠地把它丢了出去。 “不要！”肖然因为跪久了跑起来迟缓了许多，等他过来的时候，戒指已经变成一团被丢下了山头。他狠狠地瞪着陆翊，陆翊也直视着他，“他活着的时候你没有给他，他死了也不会想要的。”不知道为什么肖然总觉得这句话就像是已经死去的陆翊站在他的面前平平淡淡地说出的一样，让他有些恍惚。 好半天肖然才反应过来，移开目光，沉默地把外套脱了下来丢到地上，从山头慢慢地爬下去，陆翊看着他道：“你用戴着结婚戒指的手去给他烧纸，你对得起他，对得起你的妻子吗？”肖然听了他的话动作一滞，猛得把左手上的戒指拔了下来，丢了出去，然后不再理会陆翊，自顾自地继续在长满杂草的树丛里翻找。 纪涵听到动静也走到陆翊的身边，“别管他了，我们走吧。”陆翊又看肖然一眼，转身道：“走吧。”陆翊知道他有洁癖，能这副样子坚持到现在很难得了，拉着他上了自己的车，带他到附近的酒店。 “你怎么会在这里？”纪涵上了车之后问道。陆翊也不明白自己的这种心情，那是他的墓地，而他的身体现在已经化成了一把白灰被深深埋在地下，他只是很想去看一眼。他是孤儿，一开始以为是肖然为他料理的后事，没想到最近打听到是纪涵回来为他打理地一切。他也没想到这么正好就碰到了纪涵和肖然，明明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才对。 “我是来找你的。”陆翊将刚才想好的说辞说出来。 “找我？”纪涵有点怀疑，“特意到这种地方来找我？”他来的时候不过是临时起意，陆翊怎么会知道他会来这里。陆翊答道：“其实我一直跟在你的后面。我本来是来找你的，没想到在路上看到你正往郊外开，所以就跟着过来了。” 纪涵虽然还有怀疑，但也没再说什么。陆翊在路上为纪涵买了一套衣服，还是一身的纯白，送着他先到酒店要了一间房，然后又到药店去买了一些治擦伤的药。回来的时候，纪涵已经洗好了，坐在床上擦着头发等着他。 陆翊把药递了过去，“擦擦吧，身上一定受了不少伤。”纪涵轻声说了一声谢谢，打开药酒一股刺鼻的气味袭来，陆翊见他只是浅浅地涂了表面一层，忍不住道：“你这样不行，淤青化不开。”说着走了过来，把他手上的药酒拿了过来，“你躺下吧，我帮你擦。” 纪涵没有拒绝，顺着他的话躺了下来。陆翊把药酒滴在手里，在手心里化开，再按到纪涵的伤处，陆翊这动作花了大力气，饶是纪涵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陆翊虽然不忍心，但手上仍动作不停，“忍着点。”纪涵点了点头。 “你和那个陆翊是好朋友？”上次陆翊就问过这个问题，只不过纪涵没有回答他。这一次他也没指望纪涵能给出什么答案，只是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谁知道这一次纪涵却很认真的回答道：“是。他可以算是我在世上唯一的朋友了。” 陆翊愣了一下，手里也停了下来。“怎么了？”纪涵问他。陆翊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应该有很多朋友才对。”纪涵沉默着没有说话，半响才道：“他已经去了，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朋友了。”虽然他的语气仍然淡漠，陆翊却听出了丝丝的伤感。 “你今天是特意去拜祭他的？”陆翊又换了一个话题。“不是，突然想起来就去了。”纪涵道：“没想到正好碰见那个人渣。”陆翊也觉得这实在是太凑巧了，三个人居然碰到了一起，纪涵突然闷哼了一声，陆翊才发现自己刚才似乎太使劲了，抱歉地道：“没事吧？”纪涵长呼了一口气，“没事，继续吧。” 陆翊道：“你之前那么打击肖家都是为了他？” 纪涵突然起身把他的手拨开道：“如果你是又要劝我不要报复肖然，那么就不必了再说了。除非他能重新活过来，否则我一定要让肖然生不如死。” 陆翊一下子语塞，他突然有一种想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冲动。 第四十二章 但他还是生生地忍住了。并不是他不信任纪涵，相反，这个世界上他信任的人就只有两个人：霍亦风和纪涵。只是，他不能说。 先不说这种怪力乱神的事纪涵会不会相信，更重要的是现在他处在霍家和陆家的阴谋倾轧之中，这其中错综复杂，根本不知道等待他的下一步会是什么。纪涵和这一切根本无关，如果自己现在把一切告诉他，以纪涵的性格一定会毫不犹豫不留余力地帮他。 他不能这么自私再把好朋友脱下水。他知道纪涵虽然表面风光无限，实际上作为一个私生子，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付出了多少。不能让他为了自己再陷入未知的危险里。 但是也不能让他再这么为了自己的死消沉下去，陆翊陷入了矛盾之中。 “你放心好了，捏死肖家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当然，前提是你们霍家不要再插手。”纪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忍不住对陆翊解释起来。陆翊虽听他说得轻松，却知道事情绝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肖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那么容易就垮掉的。 “这件事与霍家无关，我自然不会再插手，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从你朋友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而不是一直……”陆翊还没有说完就被纪涵打断，“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说实话，我不明白陆先生为什么一直缠着我不放，甚至还不惜跟踪我。”他用冷冷的眼神看着陆翊，“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陆翊沉默了半响，才道：“因为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纪涵勾起嘴角，“没想到陆先生还挺重感情的。”陆翊道：“你也一样。”纪涵一下子翻起身来，把衣服披上，“好了，我已经没事了。陆先生也回去吧。”语气中透着几分疏离。陆翊知道他一向是这样，让人难以亲近。 “我先送你回家？”陆翊才刚说出口就被纪涵断然拒绝。“不用了，会有人来接我。陆先生还是先回去吧。”陆翊无奈，把药放在床头柜上，“那你记得擦药，最好去看看医生。”纪涵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又勉强说了句，“谢谢”。陆翊笑着摇了摇头，走出了宾馆。 肖然的事在他心里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看到肖然狼狈不堪的样子，他根本没有报复的快感，当然也没有同情。只能说是没有感觉，就算肖然现在再和他的妻子出双入对，陆翊的心底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波动，一段感情走到这里算是彻彻底底地到尽头了。 把车开了回去，时间还早。今天是周末，霍亦风不用去学校，正待在家里看电视。想到这里陆翊就头疼，电视、又是电视，他在想要不要给霍亦风开发一点新的娱乐活动，才能让他珍爱生命、远离电视。 回到家里，却发现门口多了一双鞋。陆翊朝客厅看过去，霍一清正陪着霍亦风拿着一大包薯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零食，拆开的和没拆的散得到处都是，各种颜色的汽水就开了好几瓶。两个人把鞋一脱，光着脚丫对着电视笑得不亦乐乎。 霍亦风看见陆翊回来了，光着脚就跑了过去，“媳妇儿，你回来了。小清给我带了好多东西。”陆翊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先给我把鞋子穿上。”霍亦风哦了一声，又跳着回去穿上拖鞋唯唯诺诺地站到陆翊面前。 陆翊看他那个样子，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了，“好了好了，下次不要光着脚在地上跑，着凉了怎么办？”霍亦风听了猛点头，“小风知道了。”这时霍一清已经迈着步子走了过来，陆翊看了看他，转头对霍亦风道：“好了，你先去玩吧。”霍亦风笑了笑一溜烟的就跑了。 陆翊转而看向霍一清，“出去走走？”霍一清走到门口把鞋换上，披上大衣，“走吧。” 走在花圃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翊看着霍一清那种漂亮的脸，虽然还是很动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翊总觉得他消瘦了不少，整个人也显得很憔悴。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霍一清停下脚步回头问陆翊。陆翊笑道：“好看，所以多看几眼。”霍一清也笑了起来，陆翊才发现他的左脸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笑得时候煞是动人。霍一清眼睛一挑，低声道：“是要多看几眼，以后就看不到了。” “嗯？”陆翊没听清他在说什么。霍一清不理他，继续往前走。陆翊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霍一清一努嘴，“就刚刚。”陆翊道：“你这个时候来我们家不会有什么问题吗？”陆翊知道霍擎那一家人应该不希望霍一清和他们交往过密。 霍一清无所谓地道：“反正我就要走了，他们管不着。” “你要走？！”陆翊惊道，“你要去哪里？” 霍一清笑得跟只偷腥的猫一样，“嫁人。” “嫁人？” 从霍一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他面上还是一样的得意神色。“城北沈家的大少爷，我是不是很厉害。”霍一清继续自恋地说道：“是他们找过来，指名要我呢，你说该不会是那个什么大少爷在路上看见了我，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吧。”说着笑得更开心了。 “霍一清。”陆翊忍不住喊道。霍一清看着他，没好气地道：“干嘛？” “你别这样。” 霍一清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却还是笑着，“我怎样？我不是很好。”陆翊叹了一口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霍一清道：“说了你也不懂。”陆翊仍然死死地盯着他，霍一清被他看得有些发怵，“干吗这么看着我？好啦好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那个什么沈家想和霍擎他们联盟？反正我也不明白。” 陆翊一针见血地指出，“那个沈家大少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霍一清瞪着陆翊，“诶，你什么意思，能看上我的就一定是有什么问题？”陆翊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霍一清道：“你说对了，那个沈家大少爷是个残废。” 说完陆翊就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霍一清喃喃地念着，像是在解释什么：“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这样的人，说不定还配不上人家呢，而且，至少不用再被送来送去了。你看，你跟了亦风哥哥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霍一清正说着一没注意被脚边的花盆绊了一下，陆翊看见了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却听见一声抽气，陆翊赶紧松开了手。 “你手怎么了？”陆翊问道。霍一清咬了咬牙，“你抓得我疼死了，力气怎么那么大啊。”说完又要往前走，却被陆翊拦住。 “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陆翊命令道。“干嘛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凭什么……”陆翊懒得听他说，直接把他的手扯了过来，不顾他的挣扎撸开袖子。上面的一条条泛着黑紫的棱子让他皱起了眉，显然是什么东西打的，新痕下面还有没有好全的肉色旧痕，在霍一清嫩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狰狞。 “霍明打的？”陆翊沉声问道。 霍一清不回答，把手抽了回来，“不管你的事。” 陆翊见他一脸的倔强，声音也软了下来，“上药了没有？”霍一清才道：“已经上过了，没事，早就不疼了。” 陆翊半响才道：“你要是把你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还有满嘴的毒舌不饶人给改一改，我就放心了。” 霍一清一听跳脚道：“你说谁呢？！”陆翊道：“除了你还有谁？你亦风哥哥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我能跟他在一起是我的幸运，可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霍一清低下头淡淡道：“我当然知道，不过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霍一清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我来这里才不是来听你的教训的，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陆翊笑道：“你来找我帮忙还用这种口吻？” 霍一清道：“反正我不管，你必须要帮我。”陆翊无奈道：“你说。” “我到了那边可能不能经常回来，我妈妈在市立第五医院，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希望你能去看看。”陆翊想了一下，市立第五医院，那不是出了名的……神经病医院。他看着霍一清，霍一清点了点头。 “还有，我弟弟，你见过的，霍一宁，那个家伙笨死了，被那个方绍祺耍的团团转，要是他有什么事，希望你也能帮帮忙。对了，那个方绍祺还是你表弟呢，你就更要负责了。”霍一清说得理所当然。 陆翊道：“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竭尽所能。” 霍一清别过头去，快速地道：“谢谢你了。” “啊？” “我说谢谢你了。”霍一清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又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 陆翊道：“所以我才说你这个性子要改一改。”霍一清一个人往前走去，朗声道：“改不了了。” 两个人沿着花圃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霍一清就要走了，陆翊把霍亦风喊下来和他道个别。“别弄得那么伤感好不好，我又不是要死了。”霍一清道。陆翊道：“说话别那么难听。” 霍亦风很快地跑下来，拉着霍一清不让他走，霍一清对霍亦风道：“亦风哥哥，我教你的，你都记住了吗？”霍亦风的脸一下就红了，头都快埋到胸前点了点头。霍一清满意地笑了笑。陆翊看着他们俩神神秘秘的，问道：“你教他什么了？” 霍一清道：“现在不能说。”又凑到陆翊的耳边，“我送了你一份大礼，算是感谢你的帮忙，你可别忘记了你的承诺。”陆翊道：“我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不过，你到底干了什么？” 霍一清眼睛眯了起来，“你一定会喜欢的。” 第四十三章 陆翊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问霍亦风，他就只知道一个劲地摇头，“小清说，不能告诉别人。”陆翊故意板起脸，“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霍亦风很为难的样子，缩起脑袋不说话。霍一清笑得更开心，抱着头走了出去，最后还不忘对着霍亦风挤眉弄眼。 陆翊把这尊大佛送走了之后，本来想回来继续盘问霍亦风。谁知道霍亦琛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说是霍氏这边出了一点事，需要人手帮忙。 陆翊对工作一向看得很重，询问了地点之后就开车过去了。到了之后，才发现只有霍亦琛一个人在。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整个办公室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算是明白了，“你这是做什么？” 霍亦琛不痛不痒地道：“请你吃饭。”陆翊眉尖蹙起，道：“你不应该用工作骗我出来。”霍亦琛在陆翊的眼中是一个对工作极其认真的人，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毫不犹豫地赶了过来。霍亦琛道：“如果不这样，你就一定又会找理由拒绝我。”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私下里，陆翊都有意的与他保持着距离，让霍亦琛气结的是陆翊甚至都不屑于掩饰这种故意。 “我现在也可以拒绝你。”说完陆翊转身就要出门，却被霍亦琛拉住。“你放手。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陆翊挣扎了两下，却没有挣开，霍亦琛的手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陆翊停了下来，“霍亦琛，不要这样，这不像你。” 霍亦琛不理会他，手一发力将他拉到了怀里。“我是真的喜欢你，陆翊。”霍亦琛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这句话说得情意深隽，偏偏又多了几分无奈，陆翊偏过头去看他，几乎就要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给吸住。 他正思忖霍亦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表白。霍亦琛已经将他按在墙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后背一凉，“你干什么？”话才刚出口，一张脸已经在眼前放大了无数倍，陆翊脑子一蒙，温热的舌已经像蛇一样钻了进来，在口腔里乱窜。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扯起了陆翊的领带，另一只手则在他的腰间抚摸，陆翊瞪着眼睛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霍亦琛推开。 霍亦琛一时不察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靠在墙上喘气的陆翊。陆翊怒道：“你疯了吗？霍亦琛，你知道我是谁吗？”霍亦琛低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我大嫂。”陆翊撑着墙站直，“那就不要再说那种混账话。”擦了擦嘴角，将衣服整好，陆翊立马朝门口走去。 “可是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要怎么办？”霍亦琛在陆翊的身后说道。 陆翊回头看他颓然地站在那里，道：“霍亦琛，也许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曾经那么爱你的人现在居然说不爱就不爱了，所以你觉得很没面子。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喜欢什么的不过是你的错觉。我一直觉得你是很稳重冷静的人，希望你能想清楚。” 陆翊一口气说完走了出去，绕开大厅，从后门下了楼。 居然被强吻了。陆翊在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霍亦琛到底在想什么，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为了对自己表白？不对，这不会是他会做出来的事，他不是那种冲动的毛头小子，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等一下！陆翊突然想起来，办公室里是带摄像头的！他的冷汗从背后渗了出来，霍亦琛一定是疯了。他转而往地下的监控室走去。监控室并不是每一刻都有人守着看的，陆翊现在庆幸着这一点，他走到监控室门口，打开一条门缝，现在是午饭时间，里面果然没有人。 陆翊镇静地推门进去，快速地走到总控制台，试图调出刚才的影像。让他惊奇地是，监视录像里居然没有这一段，从头到尾办公室里都是空空如也，这一段时间是被抽除的。陆翊不喜反忧，是霍亦琛？怎么会动作这么快。 他没有那么多思考时间，只好把东西全部都恢复到原处，然后迅速离开监控室。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电话给霍亦琛，却一直都是忙音。这让他升起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回到家里，陆翊虽然忧心不减，不过到底是在家里，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但是却没看见霍亦风，陆翊奇怪地问霍伯，霍伯说自从陆翊出去，霍亦风已经在房间关了一整天了。陆翊不由地担心起来，霍一清那个家伙到底教了霍亦风什么，让他变得那么反常。 走到房间门口，房门紧锁，陆翊刚刚才听霍伯说，霍亦风连中饭都是在房间里吃的，好像在钻研什么……高深的东西。陆翊轻轻敲了敲门，半天没有回应。陆翊着急了，拍起了门喊了几声，再敲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 “媳妇儿？”门里面伸出一个头。陆翊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放下心来，柔声道：“躲在房间里干什么？”霍亦风摇了摇头，“不能告诉你。” 陆翊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这孩子真是的。”霍亦风正经地道：“小风才不是小孩子。”陆翊道：“好好好，你不是，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霍亦风却意外地脸红了，“再等一会儿，小风还要再研究一下。” 陆翊被他用“研究”这个词给逗笑了，知道这个家伙骨子里其实倔得很，干脆随他去了。 等到晚饭的时候，霍亦风还没有出来的迹象，陆翊觉得不能再这么纵容他了。端着晚饭，去敲霍亦风的门，霍亦风这一会儿却很快的开了门，还是只露出一颗脑袋。 “快来吃饭。” 霍亦风道：“媳妇儿，我……我……你进来。”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地把这几句话说完整了。陆翊道：“那你要好好吃饭。”霍亦风猛点头。陆翊进了卧室，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看不出来霍亦风一整天待在这里“研究”什么。 陆翊把东西放在桌上，“快过来吃饭。”霍亦风道：“媳妇儿，我有东西送你。”陆翊笑道：“知道了，吃完饭再说。”霍亦风一听，高兴地跳过来，风卷残云一般地把桌上的食物一卷而空。陆翊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道：“慢点吃。” 霍亦风塞得满嘴都是，嘟囔着嘴说：“小风吃完了。”陆翊递给他一杯水，把盘子收拾下去，“我等会儿就上来。” 陆翊再上来的时候，门又被关上了。陆翊无奈地敲了敲门，门才开了一条小缝，陆翊才发现屋里漆黑一片，“小风，你怎么不开灯？”往前走了几步，手刚摸到开关就被打掉，咔的一声门关上了，最后的光亮也消失了。 “小风？”霍亦风从后面抱住了陆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在黑暗中人的感觉尤其敏锐，陆翊只觉得脖子痒痒的，偏偏被被霍亦风制住，分毫动弹不得。霍亦风什么都没有说，在这种寂静中恰恰是无声让陆翊感到悸动，那种一丝微不足道的声响都足以刻在心上的感觉，很奇妙。 霍亦风的心跳很快，毋庸置疑，他很紧张，紧张得忘记了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只能抱着陆翊一动不动。 就在陆翊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沉静下去的时候，他几不可察地动了，用舌头轻轻地舔着陆翊的脖颈，一开始只是一触即离，像是在试探。得到陆翊的默许之后，又加快了动作，将侵略的地点逐渐上移，到达耳垂。 陆翊有些哭笑不得，那个霍一清真是……教了霍亦风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刚想动一动，谁知道霍亦风看似已经放松的手却丝毫没有丧失警惕，马上又把他紧紧扣在怀里。 “媳妇儿，你今天不许动，都听小风的。”熟悉的撒娇语调传来，陆翊招架不住，不再动弹。今天就随他好了。 不得不说，霍亦风一个好学生。就算是一个简单的细节，他也研究得很透彻。时而舔砥，时而又用牙尖轻轻啄着耳垂，时快时慢，那种酥麻的感觉从耳尖一直传到了他的脊椎尾骨，像是轻微的电击，疼痛而刺激。 霍亦风似乎是准备将这场温柔的持久战打到底，始终都是在用一种近乎于慢镜头的动作在折磨着陆翊。他的手在陆翊的腰侧抚动，在不经意间挑动着他，将他的耳垂吸到红肿，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串的痕迹。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在这种缓慢的折磨下，霍亦风终于开始了下一步动作。将手移到胸前，解开了他的领带，却没有完全取下来，只是让他松松地挂在脖子上。霍亦风已经将他转了过来，两个人面对面鼻尖对到了一起。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霍亦风甚至有意地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能感觉得到的，只有温度。 他感觉得到霍亦风的身体在下移，在他的胸口处停了下来。热度突然又增加了几分，霍亦风正在解他的扣子，用……牙齿和舌。并不怎么灵活，一粒小小的扣子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温热的舌尖有时候会划过胸膛，陆翊差点忍不住就叫出声来。 虽然眼前是一片漆黑，但是陆翊还是可以想象，霍亦风在他胸前用嘴为他解着扣子的样子，光说想一想，就有一种腿发软的感觉。霍亦风没有打算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他只解了最上面两颗，不过这就足够了。 霍亦风又重新转战他的后背，不肯放过他已经红肿充血的耳垂，手已经沿着胸口滑了进去，冰冷的触感让陆翊浑身一颤，两根手指已经夹住了他胸前的殷红，陆翊的呼吸立马就急促了起来，偏偏霍亦风还不尽兴，恶意地搓弄撩拨。 陆翊忍不住喊了一声，“小风。”这一声竟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霍亦风心一软，动作也就慢了下来。就在陆翊的心稍稍放下一点时，霍亦风忽然将他一下扑倒在床上，覆在他身上，唇齿相依。 第四十四章 在腰侧随意地捏了几把，满意地感觉到身下人的紧张，顺手将衬衫扯开。又顺着精瘦的腰往下摸，将西装裤连着里面一起褪了下来，随手丢到地上。失去了遮蔽与空气直接接触，陆翊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霍亦风压住了他，大手在臀上警告似的狠狠地掐了一下，随即又温柔地抚摸起来。继续往下到了最柔软的大腿内侧，陆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双腿合拢，把霍亦风的手夹在中间。 突然意识到这样实在是太过于矫情，陆翊又默默地松了力气。霍亦风一直等着他没有动作，之后才慢慢地向上摩挲着，温柔的力度却让陆翊忍不住湿了眼角，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这时感觉到霍亦风又重新开始吻他的耳垂，有什么东西蒙到了眼睛上，苦于被皮带束缚着，陆翊只能无力地摇了摇头。霍亦风却突然离开了他的身边，在极度的黑暗中，陆翊的心有些发慌。只听到霍亦风急匆匆地低声自言自语，“之后是什么来着？”然后叮叮咚咚地不知道在翻什么。 突然咔的一声，陆翊发现眼前已经有了一些光亮，只是他的眼睛被挡住，仍然什么都看不见。 他知道没有了黑暗的阻挡，他现在已经完全展露在霍亦风的眼前，这让他的身体微微地颤栗，身上也泛起了粉红，从头到脚。 霍亦风把手指伸到陆翊的面前，逗弄着他的唇瓣，趁着陆翊没注意就将手指伸了进去，陆翊呜咽了几下，只能认命的任霍亦风的手在他的嘴里搅弄。 霍亦风把手抽出来，又刁钻地把手伸到后面那个隐蔽的地方，微微地摩挲，陆翊被他这近乎下流的举动弄得躬起了身子。霍亦风甚至都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就将一根手指伸了进去，陆翊一声呜咽，苍白的手指抓紧了床单。 没有经过任何润滑的地方精致干涩得不可思议，霍亦风的手指像一个孩子恶劣地在里面屈了屈。陆翊忍不住喊道：“小风，小风。”听到了陆翊类似于求饶的呼喊，霍亦风反 变本加厉，旋转了一周还在交界的地方挠了挠。 第二根、第三根。霍亦风始终都不紧不慢，任陆翊如何地呼喊他，他也充耳不闻。陆翊想，如果这是温柔的话，大概是最折磨人的一种温柔了，让人又爱又恨。 直到穴口变得柔软，霍亦风才把那可恶的手指拿了出来。吻重新落在了额头上，陆翊可以感觉到炙热的硬物就抵在那里，下腹忍不住升起一窜邪火，他甚至不顾羞耻地向上凑了凑。霍亦风似乎是故意挑逗他，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摩了进去那么一点点。 缓慢地速度让每一个动作都变得那么清晰，也让折磨又深了一层。 “小风，小风。”陆翊无意识地呼喊着，眼睛上缠着的领带带着湿润的痕迹，他知道那是他的眼泪。 可是这一次霍亦风却回答了他，凑到他的耳边，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意味，“媳妇儿，你求我，求我，我就给你。”说完又将才进去没多少的东西一下子抽了出来，玩弄似的继续摩挲着。 陆翊眼前的领带又湿了几分，霍亦风在他耳边轻轻地询问，“嗯？”带着尾音的一声让陆翊下腹一紧，带着些许哭腔地声音传出，“小风，小……风。” “我……我喜欢你，媳妇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霍亦风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天真浪漫，动不动就害羞的大男孩。陆翊的泪又流了出来，却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爱情。 他再也没什么顾忌，哭喊道：“求你，小风，求你，求你。” 霍亦风解开了陆翊眼睛上的束缚，亲吻着滑落眼角的泪珠，腰身一挺重重地插了进去。 “我爱你，媳妇儿。”伴随着一声声爱语，陆翊在浮沉中化成了一滩水。 这一个晚上霍亦风摆弄着他，一次又一次，用尽各种不同的姿势，床上地上浴室里。到最后陆翊的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翊甚至都产生了一种重返人间的错觉。实在是太……刺激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手上的束缚已经被解开，在挣扎中勒出了一些青紫。陆翊活动了一下手腕，坐了起来，想站起来却双腿直打颤。 转头一看床头柜上放的电脑还是开的，刚想替霍亦风关上，却发现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夹上面写得霍一清。想起霍一清临走时说得什么礼物，陆翊抖着手打开，随便点开一个视频，谁知道一旁的电视突然发出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你求我，求我，我就给你。”男人粗喘的声音传来。 这个电脑和电视是连接的。陆翊看着巨大的屏幕上清晰播放的影象，啪的一声把电脑扣上，电视里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平复了一下心绪，陆翊才又慢慢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才发现那些视频上都是一些“束缚”、“捆绑”的字样，差点没岔了气。 一看旁边还有一份类似于笔记的东西，上面霍亦风用笔详细地记载了每一个步骤，涂涂抹抹的好几页，甚至还有不少地方特意标记了重点他昨天想不起来下一步的时候该不会就是在看这个吧。陆翊抚额，又发现笔记上还有霍亦风的一些想法，类似于“不知道媳妇儿会不会喜欢”“这个绝对不能忘记了”之类的。看来霍亦风为了记住这些费了不少心思，难怪研究了一整天。 “媳妇儿，你醒了。”过了一会儿霍亦风从门外钻了进来，手里端着粥。一看见陆翊露出的肩膀和锁骨，又手足无措地把眼睛别开了。陆翊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干脆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不理霍亦风，霍亦风很委屈，“小清说你会喜欢的，还说可以帮你缓解工作上的压力……” 陆翊还是没有睁开眼睛，霍亦风急了，声音都带上哭腔，“对不起，媳妇儿，小风……小风……”陆翊好不容易把疲惫地眼皮扯开，“好了好了，我也没说我不喜欢。”霍亦风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小心翼翼地道：“这么说，媳妇儿你喜欢？” 陆翊叹了一口气，转而道：“现在几点了？”霍亦风答道：“下午三点了。”陆翊惊道：“我还要去上班。”霍亦风咬了咬唇，“我已经叫霍伯请了假了。”陆翊怔了一下，“你还挺细心。”霍亦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小清昨天就告诉我了。”幸亏陆翊实在累得慌也没听清他在嘟囔着什么。 “媳妇儿，你还是先吃一点东西吧。这是霍伯准备的粥，他说你吃这个会比较好。”霍亦风劝道。陆翊一想到霍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觉得一阵无力，真是丢脸。接过粥来对着碗直接一口喝完了，把碗放到霍亦风的手上，“好了，我再睡一会儿。”霍亦风端着轻轻的空碗，一脸的古怪神情。不是这样的，应该是自己吹凉了，一勺一勺地喂给媳妇儿才对。 陆翊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霍亦风拿着空碗，哦了一声才慢慢地走了出去。陆翊怀疑是不是自己说话说得太重了，把霍亦风给打击到了。毕竟也不是没有享受到，相反，这一次的感觉很让人……心醉。 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开，陆翊把自己缩到被子里，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 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记得晚上的时候霍亦风也钻了进来抱住了他，借着霍亦风这个大火炉陆翊又睡了一个好觉。 这样的温情的时光太过于幸福，甚至有些不真实。让他险些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让他险些忘记这个权利倾轧危机四伏的大家族中还有着无数的挑战在等待着他。 所以当他一觉醒来，大清早面对霍亦风的问题，还有些茫然。 “媳妇儿，开房是什么意思？”陆翊正穿着衣服，没有注意到霍亦风不太自然的语气。以为他又搞什么鬼，咬牙切齿道：“就是你这个混蛋那晚做的事。”霍亦风却一下子愣在那里看着陆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陆翊对着镜子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扣好，但还是遮不住种种痕迹。看霍亦风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了？ 霍亦风喃喃道：“媳妇儿也会和别人做那些事吗？”陆翊听清了他的话，眉头一皱，心思也一下紧了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霍亦风脸涨得通红冲了下去，卧室的门砰地一下关上。陆翊被那声音震得一颤，他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 他快速地下了楼，霍亦风似乎是把自己锁在了书房，任霍伯在外面怎么喊都不让进。霍伯看见陆翊什么都没说，只是拿了一叠报纸放在他的眼前。陆翊随便翻开其中一张，上面正是他那天和纪涵一起进出宾馆的照片，里面分析了他什么时候进去，什么时候出来，甚至还指出纪涵出宾馆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 只不过纪涵的脸上打了马赛克，而他则是一张特写公布在报上，上面的说辞简直不堪入目。连翻了几张都是这些，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八卦娱乐报纸，陆翊并不在意。放下之后又拿起了另外几张金融商业报纸，看到首条新闻时，陆翊明白这次事情彻底麻烦了。 霍氏商业机密被泄，恐遭受巨大损失。 有霍家的威严在，就算真的有什么，这些八卦娱乐报纸根本就没胆量爆出来。但是这一次，无中生有却说得煞有其事，很显然是被有心人操控。而且还和霍家机密泄密的事同一天上报，这其中带着什么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这或许就是一个阴谋。 第四十五章 突兀的电话铃声在一片沉默中响起，陆翊坐在那里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儿，霍伯只好去接了电话。 “陆先生，老爷要你去见他。” 陆翊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他站起身来，走到紧闭着房门的书房门口。虽然只是一层薄薄的墙，却仿佛隔了千万里远。他摸了摸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相信我，小风。”似乎也没打算让霍亦风听见。 转身叫上霍伯，“把杜宣叫过来陪着少爷，我现在去本家一趟。”霍伯点头。霍政从本家派了人在门口等着接他，陆翊不敢耽误换上衣服之后就马上上了车。 已近隆冬，不知不觉陆翊已经在霍家待了小半年了。陆翊靠在背椅上，看了一会儿外面萧索的风景，觉得有些无趣，又闭上眼睛小憩。 司机和护送的人看了一眼陆翊，都觉得这位少夫人的反应也太平淡了一些。不过作为下人，他们都知道自己的本分，陆翊没有开口，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一路上都是沉默。 当车子驶进霍宅的时候，陆翊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一下子睁开了眼。司机为他打开了车门，陆翊下车举目一望，院子里已经停满了各种车，看来全都来了。 “陆先生，这边请。”陆翊自然是知道怎么走的，但是这一次霍政似乎不打算在客厅见面。陆翊只得随着佣人的指引往里走去。等他走到门口，看到熟悉的事物，不由地在心里长叹一声，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正是他重生来第一天受刑的祠堂。 他在门口愣了一下，只是一瞬间，又马上恢复常态，阔步迈了进去。 霍政坐在主位上，周围都是分家的人，因为在公司里待了也不少的时间，他也认识了不少人。他一脸平静地走了进去，甚至还和一些相熟的人不痛不痒地打了一个招呼。那些人对着他却有些不知所措。 陆翊也不在意，走到霍政的面前，低声喊了一声“父亲。”霍政抬眼看了他一眼，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他的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让本来还有些骚动的祠堂彻底安静下来。众人本来自陆翊进门开始就关注着他，现在更是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谁都不敢再出声。 霍政的手劲陆翊是领教过的，这一次也将不意外地将本来就两脚发软的他扇到了地上。陆翊抚上了脸颊，把嘴角渗出的血抹去，半边脸都失了知觉，只觉得火辣辣的烧成一片，耳朵也嗡嗡直响。 他缓了缓气力，撑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刚站稳没多久，霍政大手又挥了过来。陆翊知道自己不能躲，更不能挡，只能硬受着。他想至少不能再被打得趴到地上，只可惜力不从心，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身躯再一次摔到了地上。 霍政就站在前面，眯着眼睛看着他。陆翊咬了咬牙，拿手撑着地，再一次站了起来，只是那速度实在是慢得让人心悸。霍政也不阻止他，静静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自己艰难地爬起来，然后在他还没有站稳的时候，再将他狠狠地打回地上。 被打倒，再站起来，再被打倒。 一次又一次，没有任何区别，只除了陆翊起身的速度越来越慢。 但是他始终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霍政对他的坚持十分气恼，虽然看他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心有不忍，下手却越来越重。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陆翊想站起来却再也是有心无力，半响也才好不容易将自己撑着坐了起来。耳朵里完全是一阵鸣响，视线也有一些模糊。霍政走到他的身边，冷眼看着他，“还要逞强吗？” 陆翊在满脑子的嗡嗡声中好不容易听清了他这句话，咽了咽口里的血渍，道：“陆翊没有在逞强。”霍政道：“那你是什么意思？”陆翊缓了缓才有了说话的力气，“父亲您是长辈，要打要罚，陆翊都甘心受着。但是您至少应该告诉陆翊为什么要受罚，在这之前，陆翊只能站着，只要我还站得起来。”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却自有一股气势。 他知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自己一开始就被放在弱势的地位，在他们提出机密被泄之前，无论如何都要否认这所谓的出轨。他看了看霍政，这恐怕也是霍政一开始就下重手的原因。 霍政心下也为之动容，脸上仍然是冷冷的，“你自己做的好事你不知道？霍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说完把那些花花绿绿的报纸往陆翊脸上一丢。 陆翊任报纸从他的脸上划过掉到地上，随便瞥了一眼，继续道：“父亲难道就因为这个就要定陆翊的罪吗？”霍政道：“你以为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证据了，你和纪涵进出宾馆毫不避讳，你当别人都是瞎的吗？” 陆翊听霍政提到纪涵，报纸上并没有纪涵的名字，连脸也打了马赛克，心里一动，道：“父亲既然已经调查过，就应该知道我和纪总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然也不会公然出入宾馆，这些八卦报纸的话怎么可信。” 这时旁边一人插口道：“就算陆先生真的是清白的，但是陆先生的行为让霍家蒙羞却是事实。”陆翊看了那人一眼，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霍擎的人，他笑了笑道：“蒙羞？我做了什么让霍家蒙羞了？碰到纪总，见他身上有伤，出于朋友道义送他去疗伤，这就让霍家蒙羞了吗？我倒是想说，是谁放纵这些媒体乱写，让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让霍家蒙羞的是他，不是我。” 那人被陆翊一阵抢白，只好退了回去。陆翊看着霍政，这场戏还要继续唱下去。霍政皱起眉来，“三弟，我记得这都是你负责的？”话锋对向霍明。霍明忙站了出来，“二哥，这些我早就放给下面的人去管了，一时也没注意，不知道居然出了这样的乱子，是我的失职。” 马上就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家主，这都是我们的失职，霍总将这些交给我们负责，我们却让它出了这样的乱子。” 霍政一拍桌子，沉声道：“失职失职，一句失职能有什么用，现在我们霍家都成了笑柄，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控制不下来，要你们有什么用。”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半响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家主，其实他们一时不察也是情有可原，昨天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泄密的事上。” 陆翊心里一跳，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只是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霍政也觉得有几分疲累，道：“算了。”又看了陆翊一眼，伸手准备把他拉起来。霍擎却在此时再次开口，“家主，我们已经查出了嫌疑人是谁了。”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这一次的泄密事件非同小可，有人将霍氏的大量秘密信息几乎是无差别地盗窃出来又散布到其他竞争者的手中。虽然在霍氏的全力控制下，减少了不少损失，可是还是引起了很多轰动。更重要的是，这显然是内奸所为，如果不能查出这个内奸，霍家人必将寝食难安。 霍政一怔，“你说什么？”霍擎拄着拐杖站了出来，故意道：“只是嫌疑，还不好说。”霍政道：“二叔，如果你有什么怀疑说出来便是。”霍擎听罢点了点头，却是看向了陆翊，“陆翊，前天你在什么地方？”这一句话表面了他怀疑的正是陆翊，陆翊心里一紧，他果然想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前天，前天发生了很多事。他就是那一天被拍到和纪涵进宾馆，后来回家见到霍一清，然后霍亦风喊他到公司却强吻了他。陆翊斟酌了一下道：“我碰见了纪总，这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霍政道：“难不成二叔你是在怀疑陆翊？”言语里满是不信。霍擎却摇摇头，“如果没有根据，我是不会随便这么说的。”又问陆翊，“那天是周末，为什么你要去公司呢？”陆翊一怔，刚犹豫要不要把霍亦琛说出来。就听见霍擎继续问道：“为什么你去了公司，却要偷偷摸摸地潜到监控室将一段监控视频抹掉呢？” 陆翊的手心里全都是冷汗，他怎么可以那么大意，怎么就没有想到这里面的阴谋。霍亦琛，他看了一圈，霍亦琛今天并不在，怕面对自己吗？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所谓的喜欢全都是一场阴谋。他果然不应该相信任何人的。他虽然一直嘴上说不相信霍亦琛，可是在内心深处却是相信着霍亦琛的，他下意识的从不怀疑霍亦琛做事的动机。 他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瞬间到达四肢，冰冷刺骨。 霍擎见他不答话，叫人把光盘送了上来，当着众人的面放了起来，上面有他进入公司离开公司的监控视频，以及他从楼梯下到地下监控室的一个身影，虽然很小心，但还是被拍了下来。还有一个少了一段的监控视频。 霍擎道：“就凭这个我怀疑你不过分吧，陆翊。”霍政也盯着陆翊，“你有什么解释？”陆翊镇了镇心神，虽然知道霍擎肯定已经想好了对应之策，但还是说道：“我会到公司去，是因为霍亦琛打电话给我，说公司出了一点事。这个你们可以查通讯记录。” 霍擎打断了他，“你倒是聪明，亦琛出了车祸，现在昏迷不醒，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了。” 陆翊惊道：“你说什么？” 第四十六章 陆翊没想到霍擎居然想到用这个方法，那么霍亦琛是真的出车祸昏迷不醒，还是…… 他不去看霍擎转而盯着霍政辩道：“我在之前并不知道霍亦琛出事了，这件事事关重大，陆翊绝不会随便信口开河。” 霍擎冷哼一声，还要再说却被霍政打断，“既然事情现在还不清楚，亦琛又昏迷不醒，再说就凭这个也只能断定陆翊有嫌疑而已，真相如何，恐怕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先把陆翊关起来吧。”霍政已经开口，其他人便不好再说，任由人把陆翊带了下去。 陆翊被关到了偏屋，那屋子除了长期无人居住有些寒冷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艰苦的地方。他颓然地坐在床上，心里担心霍亦风不知道怎么样了。 坐了一个上午，房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陆翊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霍政。他从床上下来，站到了霍政的面前。霍政将他低着的脸抬了抬，半张脸红肿青紫，嘴角还有裂开的血痕，另外半张脸则苍白的不像样子，“怎么？觉得委屈了？” 陆翊道：“不敢。”霍政道：“不敢？不是不会？你看看你自己做的是什么事，我还指望你能帮我帮小风，结果呢？惹出一大堆事来。和纪家的人不清不楚……”陆翊打断了他，“父亲，我没有。” 霍政沉声道：“谁在乎你有没有？媒体？还是那些想看霍家笑话、想看我笑话、想看小风笑话的人？我还以为你有多大长进，除了会哄小风开心，其实还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你有没有和别人不清不楚，我才懒得管，可是你被别人拍了下来，还浑然不觉，你敢说你没有错？” 陆翊只能沉默以对，霍政道：“还有，那个监控视频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抓到把柄，你的防范心在哪里？就你这个样子，还保护小风，我看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难怪连个到手的继承人位置都保不住，活该被赶了出来。” 陆翊的面色一下子更难看了，他后悔他的不小心，才会被人有机可乘。如果不是太大意，他早就该察觉到那个监控带被人抽走的不寻常。确实是他一手导致了今天的这个局面。 霍政见他头冒虚汗脚步轻浮，似乎比刚才更加憔悴了一些，以为是自己提陆翊被赶出来的事说到了他的痛脚，又变本加厉地质问道：“我打你打错了吗？虽然不过是做戏，但我确确实实想狠狠打你几巴掌，让你知道你错得有多离谱！” 陆翊知道在霍政的眼里，自己除了利用价值四个字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打你都是你的福分。他一向都知道在霍政面前低头才是最好的方法，干脆跪了下来恭顺地道：“父亲说的对，陆翊……的确该打。” 霍政见他跪在自己的腿边，其实也微微有些吃惊。上一次他逼陆翊跪在书房，是想狠狠挫一挫他的锐气，这一次还真没打算让他到下跪认错的地步。而陆翊其实并不清楚，他只是感觉在霍家好像动不动就要下跪，以为在大家族这是很平常的事。而对于他来说，下跪跟霍政认错和装温顺与霍政周旋性质是一样的，反正都是装，不如装得更像一些。 霍政见状确实火下去了很多，语气平静了许多，“你错在哪里？”陆翊沉默了一会儿，说出四个字，“愚昧易欺。”霍政道：“亏你还有一些自知之明。”把陆翊扶了起来，“行了，起来吧，把事情说清楚。” 陆翊随即把霍亦琛如何喊自己到公司，以及中间那一段强吻，他又如何到监控室却发现带子已经被抽都讲了一遍。霍政听完之后，斜眼看着他道：“想不到你的魅力还挺大，连亦琛都拜倒在你的身下。”陆翊被他一番嘲讽，也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霍政看他一脸尴尬，也就不再说了，正色道：“就凭这个定不了你的罪，他们一定还有后招。”陆翊道：“您觉得，后招会是什么？”霍政冷笑了一下，“就算你去问小风，他也会知道。”陆翊不解。霍政接着道：“电视剧里不是常演吗？诬告陷害，捉贼拿赃，虽然老土却很有用。”陆翊在这个时候第一个想的却是原来霍亦风爱看电视都是霍政惯出来的，然后才注意到后面那句话。 霍政又道：“你确定你们家没有什么不属于你们的东西？”陆翊想了想道：“如果他们真的要搜恐怕真的能搜出来，毕竟人多手杂，要陷害也很容易。”他苦涩地笑了笑接着道：“其实谁都明白这一点，错就错在，我已经在嫌疑之中，如果真有证据那就是板上定钉了。” 先是被抓拍到疑似和别人开房的照片，然后又爆出他曾在休息时间不明缘由的到公司，甚至还涉嫌摘除了一部分监控录像，要是再在他家搜出什么可疑物品，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霍政道：“原来你也知道。他们已经提出要去你家搜查，现在我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他瞥了陆翊一眼，“不过也许可以等霍亦琛醒来把真相说出来，你就清白了。”陆翊知道他又在嘲讽，只能保持沉默。 这个时候却有人急匆匆地在门外敲门，霍政不悦地道：“我不是已经说过，现在我要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吗？”霍政为了搪塞霍擎等人的要求，已经称病不见任何人。外面的人似乎很着急，只得开口，“老爷，大少爷来了，正在前厅里闹呢。” 霍政一听忙走了出去，“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们看好他吗？”陆翊也跟着到门口，“小风来了？”霍政对他说：“你不能出去，这个时候放你出去于理不合，再说小风看见你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我会解决的。” 陆翊在霍政的眼光下只得退了回去，让他们把门锁上。屋子里太冷，他只好又回到床上，把被子裹在身上，抱着膝盖坐着，然后，静静地等待。 霍政还在走廊就听到霍亦风的哭声，“我要见我媳妇儿，他在哪里？”霍政一进去，发现霍擎等人都被吸引了过来，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笑话。而霍亦风在地上打着滚，满身的灰，头上不知怎么还肿了一个大包，这哪里是霍家大少爷，分明是一个地痞无赖。 霍政心中恼怒，道：“你在干什么？”霍亦风对霍政还是有几分敬畏，可是对陆翊的关心显然现在是第一位的。所以他也不管不顾地冲到了霍政的面前，抱着霍政的腿，“爸爸，你放了媳妇儿，小风不能没有他的。” 霍政恨这个傻儿子不争气，这个时候还胡闹，怒道：“你还不给我回去。”霍亦风却死不放手，哭道：“爸爸，我知道媳妇儿他喜欢亦琛，就算他和亦琛在一起，我也不在乎，你不要罚他好不好，都是小风的错，小风太笨了，媳妇儿才不喜欢的，亦琛那么厉害……” 他说得断断续续，又带着哭腔，说得话又前言不搭后语，本来霍政也没多注意，可是从他口里多次听到霍亦琛的名字，不禁问道：“你说亦琛是什么意思？” 霍亦风抽抽搭搭地说道：“媳妇儿和亦琛他们俩，他们喜欢……他们在一起玩亲亲。”霍政还没开口，霍明先站了出来，“小风，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霍亦风马上回道：“小风才不会乱说呢，小风从来不骗人，我的媳妇儿我怎么会乱说，我有……有……证据，对，就是证据。” 他从早就被他滚得皱皱巴巴的兜里，掏出了一个光盘，委屈地道：“不信你们看啊。”霍政皱了皱眉，示意一旁的人放出来，视频放了一分钟，里面却什么人都没有，只有静止的办公桌和电脑。霍政道：“这不是霍氏的办公室吗？” 这个时候，霍亦琛进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陆翊也跟着进来，监控录像只有视频没有录音，所以只能看到他们俩在好像争执什么。然后就看见霍亦琛把陆翊抱在怀里，然后将他按在墙上，霍亦风适时地啜泣道：“你们看，他们在玩亲亲。” 霍政啪的一声把视频给关上，把遥控器摔到地上，“胡闹！”整个房间都沉默了下来，只剩下霍亦风偶尔发出的哭声。过了好一会儿，霍政才道：“好好好，我们霍家真是门风严谨。居然在办公室这种地方……”又对着霍明，“看看你养的好儿子！”说着一下站立不稳，竟好像要晕倒，幸亏霍亦风就在旁边及时扶住了他。 霍政站住了身形，忽然道：“这是办公室的监控视频？”又对着一旁的管家道：“拿去和那个被抽掉的监控进行对比，看看是不是同一个。”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用再多说，陆翊因为怕和霍亦琛的恋情被撞破，所以偷偷地抽掉了这一部分的视频。一切都合情合理。 陆翊被放了出来，家法二十，禁足一个月，以儆效尤。至于泄密之事还要继续追查。 霍亦风来接陆翊的时候，陆翊正趴在床上昏睡。 房间里很暗，完全感觉不到生气。 他走到陆翊的床前，撩了撩他柔顺的头发，额头上全都是细密的汗，睡着了还不忘紧皱着眉头。脸上的青紫还没有消，衬着脸色白得吓人，很憔悴，可是，还是很好看。霍亦风忍不住亲吻他的额头，希望可以将他的眉尖抚平。 陆翊似乎是觉得有些痒，别了别头，霍亦风却紧追不舍。 “痒。”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陆翊对着霍亦风的轮廓笑了笑，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霍亦风看着他的口型，知道他说的是——霍亦风，你来了。 第四十七章 霍亦风要掀开被子看他的伤处，被陆翊挡住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嘶哑的声音里甚至带了些恳求的意味在里面，这个地方实在太让人厌烦，让人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霍亦风没办法拒绝，“我抱你。”陆翊点了点头，让霍亦风把他抱了起来，霍亦风不敢太使劲怕碰到陆翊的伤处，又把大衣披在他的身上。 陆翊还是昏昏沉沉找不到方向。也不知道多久，好不容易看到了熟悉的景色，回到了柔软的大床上。霍亦风把窗帘全部打开，让光线透进来，陆翊的眉头因此舒展了不少。 陆翊动了半天，终于把自己翻了过来。霍亦风知道他疼得厉害，问道：“要不要再请医生来看看？”陆翊摇了摇头，“已经看过了，没事。”霍亦风扯了扯他的被子，想看一看却被陆翊死死抓住，“别看。” 霍亦风不理他，还是把被子掀开，陆翊这时自然没有什么力气阻得了霍亦风。霍亦风解开他的衬衫，却没有在背上发现什么伤痕。霍亦风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们打得你的……”过了许久，陆翊才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拉了拉霍亦风的衣袖，“别看。”霍亦风看见他的眼里似乎有泪水，却埋在枕头里马上就消失不见。 霍亦风把被子给他盖上，蹲到陆翊的面前，摸着他的头发，“对不起。”霍亦风知道陆翊更多的不是疼痛，而是屈辱。那些残酷的羞辱才是击垮陆翊的真凶。这样真的值得吗？霍亦风在心底疑问，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他干脆又问了一遍，“这样真的值得吗？” 陆翊迷迷糊糊的很迷惘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清醒过来了，“什么值不值得？”霍亦风摸了摸他的头，果然烧得很厉害，“你真是个傻瓜。你怎么这么傻呢？”陆翊闭上眼睛又睁开，嘟囔着，“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我愿意。这是什么回答？霍亦风无奈，把被子又掖了掖，守着陆翊不时地给他擦擦汗。 陆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而霍亦风正趴在他的床前睡着了。一样的眉眼，一样的人，可是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他们给人的感觉才会一样，温顺无害。原来不只是小风会守在床前，霍亦风也会。可是终究还是不一样。 霍亦风对他顶多是感激，更多的是利用。所以他才会在拿到光盘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如何才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去救陆翊。而不是陆翊很可能会背上的罪名和残酷的处罚。尽管没有人比陆翊更明白，霍亦风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但他还是会忍不住去幻想，如果凭着冲动和本能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是，不可能。 这才是真正的霍亦风。冷静、镇定、总是能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利益。而陆翊就是最小的代价。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想到这里的时候，陆翊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了？怎么流泪了？”陆翊一看才发现霍亦风已经醒了，正看着自己。他连忙抹了抹眼睛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对霍亦风道：“你骗起人来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霍亦风道：“可是你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陆翊淡淡地道：“没有的事。”两个人谁都不再说话，房间马上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还是陆翊先道：“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的样子？”原来霍亦风从霍家出来一直守在陆翊的身边，还没有换过衣服。霍亦风道：“在霍家撒泼打滚弄的。”陆翊忍不住道：“你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霍亦风也回道：“彼此彼此。”这么一说气氛倒不那么尴尬了。 陆翊接着问道：“你是怎么出现的？”霍亦风道：“那个傻瓜听说你被关来了起来，急得到处跑，磕到地上。”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大包，“然后就把我摔出来了。”陆翊知道事情绝对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不过想象着小风那个样子也觉得滑稽，再加上霍亦风的动作，忍不住笑了笑。 “那个光盘怎么会在你手上？”陆翊又问道。霍亦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邮寄过来的。不过有带话说，他是你的朋友。”霍亦风看向了陆翊，陆翊也有些疑惑，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纪涵，毕竟能称之为朋友的，只有纪涵一个。但是纪家的势力并不在这里，他并不认为纪涵可以再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这么关键的东西。这个很显然应该是在霍擎的手里，谁会有那么的本事将它夺了回来。 陆翊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那个面目狰狞、满脸疤痕的人，他似乎称自己为盟友，盟友这个词说出来有拉党结派的嫌疑，所以才说是朋友吗？霍亦风见陆翊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陆翊便将上次被绑架遇到那个怪人简单跟霍亦风说了一下，霍亦风听了之后半响没有说话，陆翊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他是谁？”霍亦风摇摇头，“不知道，但是看起来很危险。”的确很危险，能够将霍家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绑架，直到第二天才找到，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不过从他昨天的举动看来，也许他真的是想和你结盟，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他没有再联系过你吗？” 陆翊摇了摇头，自嘲道：“他也没有给我任何联系方式。或许下一次又会绑架我，也许我应该多到外面走走，给他提供机会。” 霍亦风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刚才说你被绑架，没有受伤吗？”陆翊道：“肋骨裂了，不过没什么大碍，早就没事了。”霍亦风又道：“你似乎经常受伤。”陆翊想了想，似乎真的是大伤小伤不断，开玩笑道：“嗯，或许下一回就真的要命了。” 霍亦风却一直看着他，陆翊被他的目光看得有几分不自在，“怎么了？” “你不后悔吗？”霍亦风问道，“或者说，你确定你将来不会后悔吗？”陆翊沉默了，他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霍亦风继续说道：“你想得到什么呢？那个小傻子的爱？可是你明白的，他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消失，而且可能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打算如何自处呢？” 陆翊没有像上次一样让霍亦风停下来，而是静静地听他说完，才缓缓开口，“你才是真正的霍亦风，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你将一直是这样，睿智的商界精英，手腕强硬的家族继承人。我们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等你已经得到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我就会离开，让一切都回到原点。” 霍亦风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的时候，心竟然狠狠地钝痛了一下，狂涌的悲伤袭来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似乎是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在作祟。 陆翊又对霍亦风笑了笑，调侃道：“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有命在的话。”霍亦风看着他，“你舍得吗？”陆翊还保持着笑容，“当然。” 当然什么？当然舍不得，还是当然舍得？ 陆翊又说：“你刚才问我会不会后悔，据说人在死之前就会回想起一生后悔的事，所以大概要到我死之前最后才能知道答案了。不过，我觉得就算后悔，也绝不是后悔这一场相遇。” 霍亦风怔在那里，久久没有言语。陆翊却又笑了起来，“霍亦风，到时候你可不要说你爱上我了。” “不会，我只会感激你。”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语气。 陆翊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大概也跟小风一样，看电视剧看多了，你不要在意。”霍亦风的眼神直盯着他，太过于严肃，让陆翊连玩笑都开不下去，他只好再开口问道：“你后来有没有派人去调查那个光盘是从哪里寄来的？” 霍亦风说起正事没有任何犹豫，“霍伯已经查了这件事，不过没有任何头绪。”陆翊本来也只是为了换个话题，于是点点头，“想必他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陆翊对于霍亦风其实是不熟悉的，虽然是同一个人，可是显然不能用同样的态度来对待。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霍亦风本身也不是多话的人。 最后还是陆翊说了一句，“我有点累，先睡一会儿。”才打破了沉默。霍亦风闻言就准备出去，却被陆翊喊住，“你要去哪里？”霍亦风道：“你受伤了，我到别的地方去睡。”陆翊笑道：“我怎么觉得霍大少爷转性了，现在怎么这么正经。”陆翊想了半天才想到正经这个词。 霍亦风也想起来，好像每一次都是他在“欺负”陆翊，他凑到陆翊的面前，捏起他的下巴，同时在他的脖颈处轻轻吹气，“那我应该这样吗？”陆翊微微一凛，不得不说霍亦风对他的身体真的很有吸引力。 霍亦风松开陆翊，道：“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完全信任你，所以故意那么做试探你的。”陆翊道：“那你现在完全信任我了吗？”霍亦风迟迟没有答话，而且也不打算回答。陆翊似乎早就知道结果，也不在意道：“你不要出去了，小风他根本就不能一个人睡。” 霍亦风道：“那我打地铺好了。”陆翊道：“打地铺要是被人发现更难解释，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我又不是女人，朋友之间睡一张床没什么了不起吧。”霍亦风还在犹豫，陆翊无奈，“就算我是个gay，也不会对谁都发情的，更何况我还受着伤呢，你放心好了。” 霍亦风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是尽量保持距离比较好。”陆翊愣了一下，才慢慢道：“说的也是。” 霍亦风最终还是留在陆翊的房间里，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个被子。陆翊疼得根本睡不着觉，睁着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地想，这是不是就叫做同床异梦呢。 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翊发现自己已经在霍亦风的怀抱里。那个怀抱依旧温暖宽厚，如果不是霍亦风睁开眼睛之后的默然，陆翊差点就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两个人目光愕然地相接，陆翊将头别开，霍亦风也不经意地松开了手。 只是这一动，事情便有些不妙。顶在陆翊腿间的硬物让陆翊的脸火急火燎地烧了起来。霍亦风反而是一脸的坦然，没有丝毫表情。霍亦风不动，陆翊也不敢动作太大，只是轻轻地移动了一下腿。霍亦风却按住了他的肩，“别动。”陆翊便像按了暂停键一样停住了。 霍亦风低头看着陆翊憔悴的脸，现在却微微的泛红，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发烧。干脆靠近一些把头抵在陆翊的额头上，感受一下温度。陆翊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只是被霍亦风的手紧紧箍住没办法后退。 还是有一些烫，霍亦风的眉头皱了起来。陆翊低声说：“这样还真不像你。”类似于自言自语的话还是被霍亦风听见了。霍亦风忍不住笑了笑，“我应该是怎样？这样？”说着用下面顶了顶陆翊，一只手挑着陆翊的下巴，另一只手挑逗似的拍了拍陆翊的脸颊，“美人，给大爷笑一个。” 陆翊的反应出乎霍亦风的意料，他只是笑了笑，然后淡淡地说：“霍亦风，别这样。”霍亦风突然想起他昨天跟陆翊说的那些话，确实，这种亲昵的玩笑不太适合他们。霍亦风放开了陆翊，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下了床换上衣服，回头对陆翊说：“你好好休息，等会儿给你拿吃的。”说完就进了浴室。 陆翊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霍亦风又端了粥喂他喝，只是陆翊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还是在霍亦风半强迫的情况下才喝完了一半。霍亦风没有办法，正好医生来了，就给陆翊打了几针营养针。陆翊还惦念着霍亦风头上撞出来的大包，又让医生给霍亦风看了才作罢。 霍亦风只想让陆翊早点退烧，医生却说如果不能妥善处理伤口，任其发炎，烧是绝对退不下去的。但是陆翊却死活不肯上药。 虽然知道是医生，但是陆翊还是无法忘怀那天被死死按在地板上，生扒了裤子的屈辱。那一下下直直地打在他身上，将他的自尊击得粉碎。 陆翊的执拗让霍亦风和医生手足无措，最后霍亦风只好的把医生赶出去，留下了药自己给陆翊抹。一开始陆翊还是不肯松口，但是霍亦风的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妥协。 霍亦风说：“陆翊，你这是在谋求我对你的愧疚和同情吗？”霍亦风知道自己这么说很过分，他知道陆翊大概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果然话一出口，陆翊就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霍亦风，“你这是在谋求我对你的愧疚和同情吗？”脑海里回荡了几遍，陆翊才理解了这句话。 装腔作势不肯上药不就是为了谋取愧疚和同情作为自己的筹码？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然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将被子掀开，甚至自己将裤子褪了下来。 霍亦风见他惨不忍睹的伤处，就知道他昨天说什么已经上过药完全是骗人的。可是看陆翊一副恍惚的样子，到嘴边喝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好默默地为他抹药。陆翊将疼得直咬牙，却始终不肯发出声音。 霍亦风忍不住说：“你要是疼就叫出来吧。”陆翊始终都保持着沉默，直到最后才笑道：“陆翊可不敢博取霍大少爷的愧疚和同情。”霍亦风如鲠在喉，却没有反驳，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陆翊被禁足一个月本是要将他关在本宅，后来还是看在霍亦风离不开陆翊的份上，才让他回家。霍亦风恢复的事不能暴露，只能继续装疯卖傻。陆翊虽然带伤在身又行动受限，但是他和霍亦风绝不能坐以待毙。 从霍伯那里了解到霍氏的内奸已经被揪了出来，陆翊也听过那个人名字，正是与陆翊有过一面之缘的副总，在上次危机四伏的宴会中接待他的那位才俊，沈玉庭。陆翊能记住这个名字不仅是因为那时肖然的出现让他对当时的情景极为深刻，更重要的是沈玉庭是除了他之外唯一一个不姓霍却能在霍氏居于高位的人。 陆翊的地位是霍政给的，但是沈玉庭的地位却是他自己拼来的。陆翊虽然与他没有什么交集，但也绝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为了钱？不可能，他为什么要放弃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而去做一个逃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听说他现在已经携款潜逃不知所踪。 霍亦风听陆翊将这其中的门道细细说来，点了点头道：“当年我出事的时候他应该还不到今天的位置，所以我对他完全没有印象。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很有问题。” 陆翊道：“可惜现在我出不了门，你又只能装傻。”陆翊的伤在慢慢一天天好转，和霍亦风的隔阂却没有消除，他们是最好的盟友，却也只能是最好的盟友。 霍亦风道：“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这个时候我们的存在感是最低的，你带伤在身又被禁在家中，我一个傻子，他们自然不会怀疑我们。”陆翊一听也觉得有理，“你打算怎么做？” 霍亦风笑了笑，“自然是去治病。”陆翊看着他，他不喜欢霍亦风将小风的存在称为一种病，可是霍亦风说的又何尝不对呢？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心思掩埋在眼底。 霍亦风在家待了几天就又去学校了，陆翊已经可以随便下床走动了，便到门口来送霍亦风。被人拦在了门口的陆翊只能在门内看着霍亦风跟他挥手，然后高高兴兴地上了车。他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小风仍然每天早上都在和他招手去学校，晚上再蹦蹦跳跳地回来。 他扶住了额头，错觉果然只能是错觉。 “您没事吧？”霍伯站在他旁边，扶住了他。陆翊摇了摇头，自己走回了房间。 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因为等待伴随的是无知。你不知道你等待的人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你等待的事现在发展得怎么样。唯一能做的事只有默默地祈祷。 傍晚的时候，霍伯在门口敲响了陆翊的门。陆翊听见了却没有立马开门，过了好一会儿，霍伯的敲门声不仅没有停止，反而多了几分急促。陆翊慢悠悠地走过去开门，“抱歉，我有些累，所以睡着了。您有什么事吗？” 霍伯焦急地道：“陆先生，少爷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看是不是？”陆翊并不着急，平淡地询问：“有没有打电话去问？”霍伯答道：“打了电话，可是没有人接。”陆翊皱起了眉头，道：“您先不要着急，继续联系看看，也许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霍伯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毕竟陆翊才是做主的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过了半个小时，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不待霍伯再说，陆翊就走到电话旁边，打通了本家的电话，谁知本家的回复竟然是霍政拒接陆翊的电话，不管陆翊怎么说都没用。 这是陆翊和霍亦风早就准备好的，在这之前由陆翊经常性地打电话给霍政，让他不断向霍政恳求解除门禁。霍政对他不胜其烦，最终连电话都不愿意再接了。 陆翊又转头来对霍伯道：“既然父亲联系不上，只好我们自己来了。”霍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听从了陆翊的指令，在他的眼中，霍亦风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于是陆翊畅通无阻走出了霍家的大门。 他在这期间用尽各种方法跟霍政联系，霍政是一定会知道的，也必须知道。用那个方法只能拖延时间，试图在霍政面前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只会让他起疑。 跟上次霍亦风失踪一样，陆翊指挥着并不多的人进行着地毯式搜索。陆翊看着表，他不知道霍亦风需要多少时间，但肯定是越久越好。 霍政还是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虽然并不是从陆翊的口中。但是他并没有充足的理由来指责陆翊，毕竟陆翊已经在尽力通知他了，违反禁足的惩罚也是情有可原。唯一可以指责的就是陆翊竟然把这件事弄得满城皆知，这样会有多危险难道他会不知道？ 其实陆翊也没有多张扬，只是在各种势力的盘根错节之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马上散布全城。 既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霍政干脆出动霍氏的一切力量，全力搜索霍亦风。 霍亦风最终还是在霍氏的陵园里被找到，昏迷不醒。 第四十九章 陆翊见到霍亦风的时候几乎是心惊胆颤。他们早就约好最后在霍氏陵园见面，也好解释上一次他跑出来在陵园出现的事，但是他没有想到霍亦风只是去见了杜铭一面，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浑身上下沾满了血迹，黑色的外套因此变得更深。陆翊跑过去检查霍亦风的身上，还好……没有什么大伤。那么这些血不是霍亦风的。 陆翊好不容易才把一颗乱跳的心镇定下来，握住了霍亦风的手。感受到了那张曾经紧握过自己的手的温度，陆翊感动得几乎要落泪。 可是，过了一会儿，陆翊却察觉到很不寻常。霍亦风的手始终都紧握着没有松开，像是拿着什么东西。陆翊试着拨动了一下，霍亦风却像条件反射一样将手心握得更紧。陆翊在黑暗中俯下了身子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在霍亦风耳边轻轻道：“霍亦风，是我，陆翊。我是陆翊。” 霍亦风似乎是听到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陆翊不动声色地把他手上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到兜里。然后把霍亦风送上了救护车。 霍亦风一直昏迷不醒，陆翊这种时候再也管不上什么别的，什么霍政、霍擎他都没有心情再和他们虚与委蛇。霍政见他那个样子，也不打算追究他的违令之罪了。 还好，医生检查过之后，只说霍亦风受了一些惊吓，其他的没有什么大碍。陆翊才放下心来。霍政到底是事务缠身，没有那么多时间看望霍亦风。匆匆交代了陆翊和霍伯照顾好霍亦风，等霍亦风醒了再通知他就走了。 陆翊知道霍亦风的事霍政一定会去调查这次的事，所以也不会去多问。意外的是，霍政念在陆翊照顾霍亦风多有不便，金口一开免了接下来的禁足，甚至还暗示他过一阵子回到公司去任职。 陆翊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送走了霍政。 那个霍亦风拼命带回来的东西，仍然在兜里静静地放着。陆翊坐回霍亦风的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头上有磨破的痕迹，只是轻微的擦伤，陆翊还是忍不住把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静了静心，陆翊走到门口将门反锁，然后将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个U盘。陆翊把电脑上的网线拔掉，然后把U盘插了进去。电脑上却没有浮现出任何数据，而是要求密码的提示框。陆翊皱了皱眉，试着随便输了一串数字，本来就是胡乱输的，结果当然是显示密码错误。 陆翊把U盘拔了下来，还是等霍亦风醒来再说吧。 可惜，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有时候，事情并不总是按照人的预想来进行的。 当霍亦风睁开眼睛，跳起来喊他“媳妇儿”的时候，陆翊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霍亦风，霍亦风见陆翊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低着脑袋想了想之前的事，忙扯着陆翊的衣袖，“对不起，小风，小风不是不相信媳妇儿。” 陆翊满脑子都在想现在该怎么办，根本没有听清霍亦风在说什么。霍亦风一下子就急了，从床上爬了过来，抱住陆翊，委屈地说：“媳妇儿，你怎么不理小风？” 陆翊看着眼前的霍亦风，他现在还不知道霍亦风到底在那天遇到了什么，那个U盘是怎么回事，准备等霍亦风醒来问他。可是霍亦风现在又恢复成小风，他……该怎么办？ 霍亦风心中有愧，那个时候他还摆脸色给陆翊看，他不应该怀疑的，现在陆翊一定是生气了。他害怕陆翊生他的气，又见陆翊半天不说话，怯生生地松开陆翊，坐到一边低着头，偶尔抬抬眼偷偷看一看，然后又悄悄地扯住陆翊的一小片衣角。 陆翊看了看霍亦风那个委屈样，也有些好笑。天气还是冷，霍亦风就这么穿着睡衣在外面坐着，陆翊都有些心疼，赶紧把他打包回被子里。 霍亦风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媳妇儿，你不怪我了？”陆翊道：“我什么时候怪过你。好了，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先休息一会儿。”霍亦风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陆翊看着他直到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才离开了床边。 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把U盘拿了出来，金属质感在他手里冷冰冰的。他再一次将u盘插到电脑上，面对着密码框，现在只能乱试了。陆翊先试了霍亦风的生日、又试了霍政的生日，甚至还期待地试了一下自己的生日，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发现这份隐隐的期待。 无一例外的都是错误。试完自己的生日之后，陆翊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一下，霍亦风又不是小风，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码。 可是陆翊接下来却不敢再试了，他知道有些程序会在输入密码错误多次之后进行自毁。如果是那样，就得不偿失了。这是霍亦风得来的东西，不能在自己的手上毁掉。 霍亦风在去之前根本没有提过U盘的事，也就是说得到这个U盘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意外。陆翊没有办法破解这个密码，但他也不放心将这个东西交给其他人，霍亦风昏迷中都死死地抓着它不松手，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把U盘重新放回了兜里，然后回到了床边。 小风又回来了。他突然想起与霍亦风许下的诺言，等小风彻底消失之后，就离开这里，然后让一切回到原点。可是一切真的能回到原点吗？付出的感情要怎么收回，曾经的回忆要怎么遗忘？ 这个答案，他不知道。 第二天陆翊将霍亦风已经醒来的消息通知了霍政，霍政匆匆来看了一眼，安慰了霍亦风和陆翊几句就离开了。陆翊知道最近霍氏正值多事之秋，但没想到霍政居然已经忙成了这样，他虽然仍然和初见的时候一样，坚毅挺拔，可是在不知不觉中鬓角的白发却多了不少。 陆翊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霍亦风那天除了去见杜铭还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冒险去见杜宣一面。 这一次的事是他策划了许久，很早之前就与杜宣串谋好的。只是霍亦风的智力恢复给了他们的行动很大的便利。本来的计划也由陆翊陪伴变成了霍亦风自己一个人去见杜铭。 霍亦风从花房失踪，杜宣作为老师难辞其咎，陆翊这个时候去见杜宣确实不太合适。但是如果以关心霍亦风的角度来说，也合情合理。 所以陆翊把杜宣约在了花房。杜宣看起来还是一派儒雅风度，见到陆翊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小风怎么样了？”陆翊道：“你应该叫他霍亦风才对。”杜宣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陆翊的意思。 他知道霍亦风突然恢复的消息时也很震惊，不得不说，那个与以前的气质迥然相异的霍亦风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同时，他也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霍亦风。 杜宣没有再说话，他知道陆翊有事要问他，两个人状似无意的在花园里散步，逐渐走到无人的偏僻地方。 “你没有被怀疑吧？”陆翊问道。杜宣摇了摇头，“只是训斥我不负责任，停了我三个月的薪水。”陆翊才放心来，问道：“你哥哥怎么说？” 杜宣沉默了一下，才道：“他说，片子显示小风……不，霍亦风他脑中的淤血正在消散，所以正在慢慢恢复。不过还不到完全恢复的程度，最好是能够进行全面的治疗。” 陆翊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在杜宣说霍亦风还不到完全恢复的程度时，陆翊在心里竟然舒了一口气。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又忍不住唾弃自己。 陆翊又问道：“你知不知道霍亦风离开你哥哥那里之后去了哪里？”杜宣回忆了一下道：“这个我不知道，我哥他没有和我说。怎么？出什么问题了吗？”陆翊想来霍亦风既然连自己都没有告诉，更加不会和杜铭一个医生说，看来从这里是挖不出什么了。 陆翊道：“那你知不知道霍亦风是什么时候离开你哥那的？”杜宣道：“这个，我记得我哥和我说过，小风只在他那里待了一个小时左右。”陆翊心里一琢磨，霍亦风五点钟不到就从花房里出去，大概五点半到杜铭那里。这么说他六点半就已经离开，可是霍亦风一直到快八点才被找到，这其间他到底在哪里？ 杜宣见陆翊眉头紧锁的样子，问道：“是不是小风出了什么事？”他还不知道霍亦风满身是血被找到的事。陆翊没有时间和他说那么多，道：“没什么，只是，霍亦风现在又变回小风了。”杜宣消化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 陆翊点点头，“你和你哥都要小心，还有，拜托你哥对霍亦风的病情多上心了。”杜宣道：“你放心，我们兄弟俩既然已经决定帮你们，就会帮到底。”陆翊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杜宣却在背后喊住了他，陆翊疑惑地回头，杜宣走到他面前，“如果霍亦风彻底恢复了，那……你怎么办？”陆翊愣了一下，“什么怎么办？”杜宣知道他是在装糊涂，叹了口气道：“算了，再见，” “再见。”陆翊已经不愿意再想这个问题，走一步就算一步吧。 第五十章 陆翊本意是见完杜宣马上回去陪霍亦风，那个傻瓜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粘他粘得特别紧，出去一会儿就不停地打电话。 刚才还在和杜宣说话的时候他就感觉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再一看，已经有四五个未接来电。陆翊把仍然锲而不舍地响着的手机放到耳边。 “媳妇儿，媳妇儿。”霍亦风的大嗓门传来，陆翊赶忙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那边霍亦风本来就着急陆翊不接他电话，总害怕又出什么事，现在陆翊接了电话却没出声，他心里也是一跳一跳的，更担心了，又急着喊了几声。 陆翊赶快应了一声，霍亦风才把声量放小了。陆翊心道这傻瓜以前一个人在学校里也没看到这么粘人，怎么现在才一会儿不见就急成这样。 陆翊哪里知道霍亦风自上次误会了他就心存愧疚，而且那个“霍亦风”的存在，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小孩子心性，想不了那么多，就是害怕陆翊有一天会离开他。 陆翊本来就喜欢他纯真率直这一点，加上他的性格，所以也从来不会觉得烦，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小风。” 霍亦风也就是个绣花枕头，一听陆翊的声音就瘪下去了，小声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陆翊几乎可以想象他抱着电话缩成一团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好了，马上。” 霍亦风道：“你不会骗我？”陆翊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霍亦风嗯了一声，然后才羞涩地道：“那你快点回来，我……在家等着你。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为你留一盏灯。” 陆翊抚额，又是什么电视剧里的台词。 这边陆翊正笑着和霍亦风打着电话，同时到停车场去把车开出来，他为了方便就自己开车来的。 却没有想到碰到了一个不想再碰到的人。 陆翊的笑容一下子就停住了，看着那个人，然后恢复笑容对电话里说道：“好了，我开车了，马上就回来。”那边传来霍亦风糯糯的声音，“那你开车小心。” 陆翊把电话挂了，看着手机脸上还有着幸福的微笑，把手机揣到兜里，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刚刚拉开车门，那个人就冲过来抓着他的手顺势将车门一关。 陆翊淡笑，“二少爷可以放开我吗？”霍亦琛放开了陆翊的手，却拦在了车门前。 “陆翊，你听我解释。” 陆翊将手拿了回来，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完全没有在听霍亦琛在说什么。霍亦琛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陆翊才看了看他，笑道：“在找摄像头。” 霍亦琛愣住了，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嘴边，一句也说不出口，陆翊嘴边的浅笑实在是太扎眼。 陆翊不想太刺激他，所以将笑容收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你先让开，我要回家。” 霍亦琛按着车门没有放手的意思，“我们谈一谈，好不好？”陆翊这才发现霍亦琛的嗓音嘶哑的可怕，而且这种带有恳求意味的话语会从他的口里说出来，感觉格外的奇特。 陆翊说：“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霍亦琛沉默了一会，才道：“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你一定认为是我故意陷害你，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陆翊打断了他，反问，“难道不是？” 霍亦琛一窒，陆翊继续道：“霍亦琛，你不要告诉我你一开始接近我是因为喜欢我，也不要告诉我，其实这些都是你父亲你爷爷的决定，你毫不知情。” 霍亦琛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开始接近陆翊，确实是有目的的。但是他还是艰难地道：“至少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情。监控室里刚好有我爷爷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会用这个做文章。” 陆翊笑道：“听说您出车祸伤得很重，身体好些了吗？”霍亦琛更加语塞，他根本就没有出什么车祸，而是被霍擎给关在了家里。凭他的本事，不是不能逃出去说出真相，但是他没有，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族系的事。 儿女私情，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他这么告诉自己。 陆翊接着道：“霍亦琛，事到如今，你认为我们还有可能做朋友吗？你又何必还来解释，说开了只会让大家都难堪而已。”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霍亦琛始终盯了陆翊，而陆翊则别过头看着远方。过了许久，霍亦琛的手终于松开车门。 陆翊道：“其实我从没有怪过你，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立场不同，本来就是敌人，相互算计也很正常，怪只怪我自己太大意。”霍亦琛没有说话。 陆翊道：“霍亦琛，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以后我不会手下留情，希望你也一样。”霍亦琛知道陆翊在和自己宣战，以后再见，只会是敌人。 陆翊绕过了他，打开车门，发动车子。霍亦琛始终都在他的后视镜里，一动不动，直到最后变成一个看不见的黑点。 陆翊想着这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便琢磨着要怎么补偿霍亦风才好，最后还是决定买点小点心给霍亦风带回去。 只是这一去，回家的时间又推后了。 陆翊把车子停在门口，也走进那杂乱的巷口里排着队。这家店虽然环境一般，可口味确实是公认的好，所以每天都是门庭若市。他正寻思着带哪几样回去比较好，就听到前边一个清冽的声音，“陆翊。” 陆翊一抬头，那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不是纪涵是谁。他站在这里实在是突出，陆翊也很难想象有洁癖的他居然会到这种随时会沾染上油污的地方来。 纪涵已经买完了，提着一手小袋子走到陆翊的面前，看了看还在末尾的陆翊，拉着他也不让他排队了，“你要买什么从我这里拿就是了。”陆翊才发现他手里还真是各式各样的点心都有。纪涵拉着陆翊走出了巷口，陆翊见他袖口上沾上了一些油污，随即递给他一张纸。 纪涵接了过来，随意地擦了擦不太满意，干脆不擦了。陆翊倒是吃了一惊，以他对纪涵这么多年的了解，纪涵绝对是不擦干净不会罢休的。 “你上次没什么事吧？”纪涵问道。陆翊才想起来上一次被人算计，纪涵也算是另一个绯闻主角了，说到底还是被他连累的。他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误会，现在已经解决了。” 纪涵皱了皱眉，他听说的可不是这样。但是说到底他和陆翊也没什么大的关系，当时也就是派人去打探了一下，只知道是涉及霍家的内部斗争，他根本没有立场插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最近你们霍家似乎有大风波，你要多小心。” 陆翊其实也挺诧异，以这个身份的陆翊来说，和纪涵是没有关系的，虽然一句好心的提醒没有什么作用，但也是一份心意。他笑着答谢，“多谢你了，只是我身不由己。” 陆翊不想他搅到这个混乱的局面里，于是换了一话题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纪涵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来买东西吃。”陆翊顿时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陆翊的手机又开始不停地震动，在交谈中接电话有些不礼貌，所以陆翊没有理会它。谁知纪涵挑着眉看着他，“不接吗？”陆翊无奈地掏出电话，霍亦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媳妇儿，你又说话不算数，怎么还不回来？” 霍亦风的声音不小，纪涵也听到了不少，忍不住笑了笑。陆翊有些不好意思，捂住了手机，“我给你去买好吃的了，你还不领情。”霍亦风一听，“真的吗？”陆翊道：“你小点声，快被你吓死了。” “那你要快一点哦。”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电话挂了。 纪涵笑着看着他，提了提手上的东西，“你要哪一种，拿回去吃。”陆翊也不想装腔作势，随便地挑了两盒小笼包。纪涵皱着眉看着他，又拿了一盒黑米粥递给他，“这个对身体好。”陆翊接了过来，笑道：“谢谢你。” “肖家已经毁得差不多了，我也不想再赶尽杀绝，留那个人渣一条命。”纪涵随意地说道。陆翊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个。其实纪涵自己也不明白，但是看到陆翊忍不住就说出口，也许是因为想找个人诉说吧。 “我也累了。”纪涵的声音很低，似乎根本没打算让人听见。陆翊听到肖家毁得差不多这个消息，也并没有什么报仇的快感，更多的是连累了这个朋友的内疚。所以他唯一高兴的就是，纪涵终于可以走出来了。 陆翊笑道：“所以你要好好休息。” 纪涵看着他的笑容，突然道：“你真的和他很像，那种感觉……”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仿佛在透过陆翊看另一个人。 陆翊一震，纪涵他看出来了？他心里正在沸腾，面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纪涵看了之后以为他不喜欢和一个已故相比较，“抱歉，我没有拿你们比较的意思。” 陆翊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其实纪涵的话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对他来说，重生之前是一段失败的人生，家人爱人相继将他抛弃，让他生无可恋。可是纪涵却让他发现原来自己也有一个对他很好的朋友，他上一世的存在并不是多余，并不是没有任何痕迹。有一个人，至今还在思念着自己。 陆翊已经下定了决心：等霍家的事全部都结束之后，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我的朋友。 第五十一章 两个人正准备告别，陆翊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斟酌了半天，还是提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一个U盘里有密码设置要怎么破译？”他知道纪涵在年轻的时候就对这些电子设备有兴趣。 纪涵听了挑了挑眉，低声道：“你是说你不知道密码？”陆翊点点头。纪涵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果是一般的，只要用专用的密码破译仪器或者程序就可以了，如果是特别的，很有可能会有自毁装置，那就麻烦了。” 陆翊心里一沉，果然如此。 纪涵道：“你给我看看，我再想办法。” 陆翊却犹豫了，他现在把那个U盘随身带着，不敢让它离开自己的身边。现在必须要弄清楚这个U盘里时什么东西，可是陆翊对这东西完全不了解，更不敢把它交了给别人。 他并不是不相信纪涵，相反，正是因为纪涵值得绝对的信任，他才铤而走险询问纪涵。但是现在的陆翊和纪涵的交情只能算点头之交，这么做实在不妥。况且，他不想将纪涵扯进来。 纪涵看陆翊的神色，意识到事情的严肃，他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东西，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于是说：“要不我提供一些工具给你，你自己回去试试？” 陆翊对他的帮助表示感谢，“多谢了，只是……”纪涵打断他的话，“你放心，我有分寸。” 陆翊对他点头，两个人这才分手。 陆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陆翊没有再客厅里看见霍亦风，询问的眼光看向霍伯。霍伯轻咳一声，“少爷他在楼上。”陆翊知道霍亦风又在耍小性子了，把黑米粥和小笼包递给霍伯，“等会儿送上来吧。” 然后自己就上了楼，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响。其实霍亦风就在门口，两个人就隔了一道门。陆翊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小风？” 霍亦风没有出声，可是陆翊知道他在，“你生我的气了？”霍亦风摇头，只是他忘记了陆翊看不到。见没有声响，陆翊道：“你把门开开，让我进去好不好？” 还是没有回应，陆翊只好道：“小风要把我关在外面吗？那我就站在这里等你。”霍亦风想了想，不想那么快妥协，又怕陆翊真的一直站在门外。那怎么能行，要是媳妇儿累着了怎么办？偷偷开了一条小缝，陆翊果然还站在门外，并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陆翊就当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静静地站在门外，也不着急。霍亦风看了半天，还是把门打开了，却没有理陆翊，自己坐到了书桌前。 陆翊推门进去，看见霍亦风撑着胳膊呆呆地坐在那里。本来还想训他两句，一下子心就软了，“还在生气？” 霍亦风瞥了他一眼，不理他。陆翊忍不住笑了笑，“看你的那个样子，皱眉头就不帅了。”其实霍亦风这个时候皱起眉头的样子还真挺严肃的，只是配上他怨妇般的那个眼神，总觉得好笑。 霍亦风见陆翊笑得开怀，气恼道：“就知道欺负小风。” 陆翊道：“我哪敢欺负你，我的大少爷。你天天欺负我才是真的。”谁知道霍亦风却突然脸红了，陆翊不明所以，“怎么了？怎么又脸红了？” 他哪里知道霍一清那天教霍亦风的时候，霍亦风开始不肯答应，道：“这不是在欺负媳妇儿吗？不行。”霍一清便和他说，“这个欺负和那种欺负不是一样的，有些欺负呢是让人快活的，巴不得天天欺负才好。” 霍亦风一听到“天天欺负”这句话，忍不住就多想了，心也怦怦直跳。 陆翊还要再问，门外传来敲门声，霍伯把刚才热好的东西拿了过来。陆翊把餐盘摆在霍亦风的面前，“特意给你的买的。” 霍亦风随意地瞥了一眼，心里早就动摇，嘴里却还是说：“别把小风当小孩子，我……我可是忠贞不屈的。”陆翊一听，差点没笑岔气了，“还忠贞不屈呢，是不是还要不畏强暴？” 霍亦风其实没听懂什么意思，但还是小声说道：“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陆翊一听，笑得更开心了，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在他耳边道：“如果我要强了你，你是不是也不怕？”霍亦风其实还是不太明白，但是陆翊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痒痒的麻麻的，他觉得有些奇怪，嘴上还是赌气，“那有什么？我才不怕呢？” 陆翊笑得不行，掐了掐他的脸蛋，却发现都没什么肉了，有些心疼，“先吃东西。”霍亦风矜持了一下，扭了扭身子，“既然你这么求我，那我就勉强答应好了。” 陆翊心里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求你了，干脆顺了他的意道：“求你了，大少爷。”霍亦风满意地点点头，下一秒马上风卷残云般地吃了起来。 陆翊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目光渐渐柔和，心里却渐渐发沉。 小风。小风。 陆翊做了一个梦，准确来说是很多个梦。 这一秒回到了被母亲抛弃的那一刻，在寒风中明知是无尽而绝望地等待。下一秒，又看见自己被撞死在马路上，鲜红的血从身体里涌了出来。再下一秒，又被藤杖屈辱地鞭打，生生地咬破了嘴唇。 陆翊知道这是梦，他知道这些都过去了，但是他还是很害怕。他努力地在梦里睁着眼睛，希望可以醒过来。 最后一个场景，霍亦风抱着他撒娇：“媳妇儿，我要吃香辣蟹，你给我做。”陆翊还没来得急说话，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霍亦风胸口不断的有血渗出来，染红了身前的衬衫，他抓着陆翊的衣袖，倒在了陆翊的怀里，“媳妇儿，救我。” “不要！小风！”陆翊拼命地睁开眼睛。 “媳妇儿？你怎么了？”灯被霍亦风打开，他的眼神还有一些朦胧，看到陆翊满头大汗，一脸苍白神情恍惚的样子，吓了一跳。 陆翊喘了口气，看了霍亦风一眼，勉强笑了笑，“没事，做了个梦。”霍亦风跑下床拿来毛巾给他擦擦汗，“是恶梦吗？”陆翊点了点头。 霍亦风道：“媳妇儿不要怕。”陆翊对他笑笑，“我不怕。” 霍亦风道：“我以前做恶梦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梦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陆翊道：“你也做过恶梦？”霍亦风还心有余悸，“是啊，那个时候我一个人，好害怕。不过，和媳妇儿在一起就不怕了。” 陆翊摸摸他的脸蛋，“我和小风在一起也不怕。”霍亦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陆翊的手仍然在轻轻颤抖，即使明知道不过是一场梦，但是小风中枪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停掉了。 霍亦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拉住了他还在抖动的双手，裹在自己的手心里。“不怕不怕。” 陆翊却突然起身，把灯给关上了。霍亦风刚要说话，就被一片柔软堵住了双唇。陆翊并没有深入这个吻，两个人只是贴在一起。 霍亦风还可以听见陆翊急速跳动的心跳，他没有动，只是将自己的热量一点一点的传过去。 过了许久，久到霍亦风都怀疑陆翊是不是睡着了，他悄悄地伸出舌头舔了陆翊一下。 陆翊似乎是笑了一下，“忍不住了？”霍亦风以为他说的是，时间太久保持一个姿势挺难的，接道：“嗯，忍不住了。” 霍亦风回答得那么正经，陆翊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突然想起那句“忠贞不屈，不畏强暴”的话来。于是凑到霍亦风的耳边，“你不是说就算我要强了你，你也不怕吗？” 霍亦风一凛，他其实还是不太明白，于是道：“不怕。” 陆翊道：“真的？”说完咬上了霍亦风的耳朵。陆翊其实是一个害羞的人，所以每次连霍亦风这个小傻瓜都能把他吃得死死的。他其实一直难免把霍亦风当成一个孩子来看，所以也放不太开，不能尽兴。其实他的经验很丰富，技巧也不错，至少对付现在的小风是足够了。 他虽然面带笑容，但是心里还是痛苦不堪，因为他知道那或许真的不是梦，小风就要离开他了。 而他虽然不是那个开枪的人，也为那把枪装上了子弹。 “媳妇儿，你别。”霍亦风发现有一只手已经潜到下方，他浑身一凛，忍不住往后缩了缩。陆翊笑道：“你不是不怕吗？” 霍亦风提出要求，“媳妇儿，我要先去看看我的笔记。”刚说完，霍亦风就忍不住喊了一声，只是那声音并不是痛苦，更多的是欢愉。霍亦风几乎被他自己的声音给羞死了。 陆翊一听他又提那个杀千刀的笔记，那上面的什么步骤曾经害苦了陆翊，忍不住手上一使劲，又若有若无地拨弄着小孔。 霍亦风想停止再发出这羞人的声音，却没办法如愿，只好拿手去拨弄陆翊。陆翊压到了他的身上，“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就不理你了。” 霍亦风委屈地把手收了回来，“你欺负小风。”刚说完，又想起霍一清那一段关于“欺负”的理论，自己倒先脸红了，幸亏关着灯陆翊也没瞧见。 “没我的吩咐，不许动。”陆翊故意板着脸道。霍亦风在黑暗中点点头。 陆翊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缩到了被子里。霍亦风不明所以，也不敢乱动。一只冰凉的手拨开了双腿，好半天没有动静，谁知过了一会儿，湿润温软的触感传来，霍亦风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就是下一秒就死了也情愿。 第五十二章 霍亦风不知道自己的脑海里空白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陆翊仍然在被子里。霍亦风一把把陆翊拉了出来，他看不到陆翊的表情，见陆翊一副出神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赶忙把陆翊抱到怀里，“媳妇儿，你怎么了？” 陆翊没有回答他，反而又拥了上去与他的唇相接。霍亦风哪里还受得住这样的撩拨，反客为主将陆翊压在了身下。霍亦风凭着本能亲吻着陆翊，身下早已蠢蠢欲动，又怕伤了他。陆翊的手顺势搂上了霍亦风的脖子，“进来。” 霍亦风一向听他的话，干干脆脆地一个挺身。 陆翊痛到了极致，抱紧了霍亦风，眼角的泪也滑了下来，不知道是身疼还是心更疼。 陆翊不想再让霍亦风去学校，原因只有一个，他想有更多的时间和霍亦风在一起。不过霍亦风不答应，他的花花草草可不能随便托付给别人。陆翊没办法，干脆有事没事地陪霍亦风一起到花房去看花。 陆翊坐在藤椅上，霍亦风就边蹲在地上施肥，边给他将这些花的来历和故事。其中不乏一些书生与花妖相恋的传奇，霍亦风讲得津津有味，陆翊却平白生出了伤感，叹道：“可惜他们最终还是不能在一起。” 霍亦风却摇了摇头，“他们能相遇就是上天的恩赐，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只要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就好了。” 陆翊怔然地望着他，霍亦风大声道：“这可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眼珠却到处乱转，很明显是心虚。 霍亦风被他的目光看得发麻，低下头拨弄拨弄土，“好了，我知道你又要让我少看电视了。”陆翊忍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陆翊想起第一次来花房的时候，霍亦风在一瞬间就给了他生存的力量，没想到现在也是一样。 尽管外面的局势已经是风起云涌，霍亦风和陆翊的小日子却是波澜不惊，虽然平淡却不失乐趣。陆翊自从到霍家以来还是第一次过上这么简单随意的生活，只可惜，太短暂了。 这期间纪涵曾经托人给他送来了解码的器械，陆翊拿到手之后也曾经试过，只可惜一无所获。陆翊别无他法，也只好把这件事压在心底。 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可能置身于这场风波之外，当霍伯躬着身告诉他方婉柔打电话过来的那一刻，陆翊就知道平静的生活已经到尽头了。 他坐在餐桌前，并没有起身，而是给霍亦风又盛了一碗鲜鱼汤。直到霍伯又说了一遍，他才擦了擦手，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客厅去拿起话筒。 “妈妈。” “小翊。”方婉柔回应得很快，她一直将话筒贴在耳边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有什么事吗？”陆翊问道。 方婉柔也没有废话，道：“你爷爷病了，你回陆家一趟。” 陆翊心里也是一惊，上次见陆从涛还是老当益壮的样子，怎么会突然病了，能让方婉柔如此着急，看来并不会是小病。他嘴上应着，边让霍伯为他准备车。 霍亦风也跑了过来，“媳妇儿，我陪你一起去。”陆翊安抚他道：“我去就好了，你乖乖待在家里。”霍亦风虽然不满，但还是点了点头。 陆翊坐在车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如果陆从涛病得很重，就应该让陆翊直接到医院去看他，而不是回陆家。如果他病得不重，根本没有必要通知已经沦为弃子的陆翊。 他从中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车已经开进了陆宅。不过其实他也不是很担心，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霍家的人，陆家应该不敢动他，而且方婉柔也会保他。 果然才一进入客厅，他就感觉很不对劲。陆从涛病了，陆降却在这里与方婉柔气定神闲地坐着喝茶。方婉柔完全不似刚才着急的语气，看见陆翊来了，笑着对他招手让他过来。陆翊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踱步走了过去。 方婉柔把陆翊拉到自己的身边，陆翊恭敬地喊了一声，“妈妈。”方婉柔高兴地应了，又指着陆降说：“还没跟你父亲打招呼。” 陆翊心里一惊，看向陆降，他也正慈祥地看着陆翊。陆翊心里正在打转，寻思着方婉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竟然早就和陆降有染，陆翊是陆降的儿子吗？ 他虽然心里百转千回，但面上却不露一点。 方婉柔及时解释道：“我跟阿降商量过了，你父亲去世得早，你年纪又小，不如把你过继给他，也好照顾你，将来他身边也有个照顾的人。” 陆翊心道：父亲不过去世一年多，哪里称得上去世得早，更何况陆降他有儿子哪里轮得到我来养老送终。他有心顺着方婉柔的意思，但他知道自己若此时就认陆降为父未免显得凉薄，所以没有答话。 陆降果然善解人意，立马道：“小翊也不必勉强，继续叫我二叔便是，你我本来就有血缘关系，只是把你划在我名下，将来也好继承陆家的事业。” 陆翊终于明白为什么二人绝口不提陆从涛病重之事，看来陆从涛不是病了，而是被软禁了起来。而方婉柔为了让他重新得到继承人的位置，不惜让他认陆降为父亲。 陆翊正想着，手上突然传来些许痛感，方婉柔握着他的手紧了又紧。陆翊看了她一眼，然后喊了陆降一声，“二叔。” 这个时候，楼上一个妇人拉着一个少年从楼梯上跑了下来，那妇人尖着嗓子叫道：“陆降，你这样做要至我们母子于何地？” 陆翊刚才还在想如果自己成了陆降的继子，那他的原配和孩子要怎么办，果然这个时候就出现了。 陆降似乎十分厌恶这妇人人，沉声道：“我自有打算。” 二夫人当然不甘心，指着方婉柔道：“你为了这个贱人，居然弃我们母子于不顾，你连亲生儿子也不要了吗？”那少年也在母亲的威逼喏喏地喊了一声“爸爸。” 陆降本来气愤她一口一个贱人，但见到孩子，语气便软了几分，道：“你们先回去，我会和你们说清楚的。” 二夫人显然不满意，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稳坐陆家家主夫人的位子，所以对丈夫的出轨也就不放在心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谁知道今天居然偶然听到陆降要认陆翊为儿子，还说要把陆家传给他。那自己的儿子怎么办？ 女人一急起来可是会发疯的，所以她早把平常的风度仪态抛到一边，完全丧失了理智，冲了过来就要打方婉柔，陆翊刚要上前阻止，却被方婉柔暗处的手拉住。 “啪”的一声巴掌就落在了方婉柔的脸上，白皙的脸上马上浮出了五个血红的五指印。方婉柔的眼泪滴了下了，柔弱得几乎要摔倒。陆翊赶紧扶住了她。 二夫人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扇到了地上。陆降的手劲自然不会小，二夫人呆呆地坐在地上，扶着半边脸，连旁边的儿子抱着她哭都没有反应过来。 陆降有些不忍心，却在看到旁边泪流满面的方婉柔时，又硬下了心肠，喊道：“来人，把夫人和少爷请回房间，好好休息。”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方婉柔仍然在哭泣不止，拉着陆降道：“你不要怪她，是我的不是，是我对不住她。”陆降抱住方婉柔，安慰道：“是我的错，与你无关。”又看方婉柔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对陆翊道：“你先带你妈妈回屋休息一会儿。” 陆翊点了点头，扶着方婉柔回到卧室。 门刚一关上，方婉柔哭泣的神色便通通不见，虽然仍是满脸的泪痕，却是一派狠戾的模样，变化之快让陆翊咋舌。 方婉柔见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很卑鄙？”陆翊确实很难理解这种方式，但是他知道女人之间的争斗其实比男人之间更为激烈也更为残酷，他不愿意妄加评判。 而且她是陆翊的母亲，所做的一切又全是为了陆翊，陆翊不愿她伤心，随即道：“怎么会？”方婉柔知道他心中所想，道：“小翊，你父亲之所以死于非命，正是因为他太过于仁慈。如今我们要为他报仇，怎么能重蹈他的覆辙？” 陆翊知道她一心报仇，只好道：“我明白的，妈妈。”又问道：“爷爷真的生病了吗？”方婉柔厉声道：“陆从涛那个老匹夫不是你爷爷，他不配。”陆翊一听有些奇怪，难道是陆从涛害死了陆翊的父亲？他没有道理这么做。 方婉柔道：“你难道忘记了，你父亲去世之后，他就将我们母子俩赶出了本家，还要将你嫁给一个傻子。他明明知道是谁害死了你父亲，却不愿意为你父亲讨回公道，甚至还帮他隐匿罪行，他是帮凶，是凶手。当时我把这个真相告诉你，你都吓呆了，恍恍惚惚的样子。” 陆翊心里一颤，问道：“是……什么时候告诉我这个的？” 方婉柔有些奇怪，“你不记得了吗？是九月。” 九月，九月。陆翊终于知道这个身体的主人自杀的原因了。 第五十三章 天之骄子失去了一切，而曾经最为敬爱的亲人明明知道这是阴谋却选择了沉默。沉默，代表着默许和放任。 如果说父亲的死和失去一切的痛苦让陆翊萎靡不振，那么陆从涛的态度则是压垮陆翊纤细神经的最后一颗稻草。这种真相比什么都要残忍。 所以这个年轻人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方婉柔见陆翊一直不说话，轻声喊道：“小翊？”陆翊回过神来，勉强对方婉柔笑了笑。方婉柔道：“你没事吧，看起来脸色很不好。”陆翊摇摇头，看着方婉柔肿起来的半边脸道：“我没事，妈妈要不要上点药？” 方婉柔把手抚了上去，道：“不必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陆翊不好再说什么，转而问道：“妈妈，你让我认陆降为父亲是什么意思？”方婉柔道：“我早就说过，会让你重新夺回这个位置。” 陆翊并不认可，“可是陆降他不会随便任我们摆布。”他这么做可能只是为了讨好你的权益之计，后面这句话陆翊没有说出来。方婉柔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他这么做不是真心的，他要是真那么糊涂，也不可能有今天。” “那您为什么？”陆翊的疑问还没有说完，方婉柔就道：“陆降他把你父亲的死全部都推在了陆从涛的身上，把我们母子俩当成了大傻瓜，我们当然要称了他的意，对他感恩戴德。” “那个真凶，我迟早要让他俯首。”方婉柔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陆翊注意到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肉中，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 方婉柔看了陆翊一眼，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等她慢慢放松下来，陆翊问道：“那陆从涛现在怎么样了？”方婉柔道：“他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恐怕时日无多了。” “我想见他，可以吗？”陆翊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并没有像方婉柔一样被深刻的仇恨所迷惑，他认为陆从涛选择沉默也是有理由的。一个儿子已经死了，这是无可挽回的事实，陆翊太小还不足以支撑大局，如果陆降也因此而死，恐怕陆家才会真正的陷入动荡之中。 方婉柔愣了一下，犹豫道：“这个我不确定陆降会不会答应，他现在最多也就是相信我，对于你，他恐怕还有戒心。” 陆翊看着方婉柔，坚定地道：“我想见他。”方婉柔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陆翊被带到了后院的一个单间里，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窗帘被严密地拉上，完全看不到外面的阳光。 在那里他见到了形如枯槁的陆从涛。他手上打着吊瓶，消瘦得不似人形，整个眼眶都陷了下去，往日的那个精神抖擞的老人正如垂暮般苟延残喘。 陆翊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陆从涛并不是没有意识，感觉到有人来了，睁开沉重的双眼，望了过来。见到陆翊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一下，随即马上又黯淡了下去。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口舌干燥得嘶哑，张了几次口，都没能发出声音。 陆翊看见了随即拿起床头的杯子，用棉签沾上水，抹在他的嘴唇上。 陆从涛眯了眯眼，似乎正在努力看清陆翊。那只插着针头的手突然奋力抓住陆翊的手，陆翊才发现那双手因为打针的原因，已经有些发肿，而且冰凉。 陆翊被他抓住，干脆反握住他的手，将他手捂热一点。却突然发现那只手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地滑动，他看向陆从涛，仍然是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但眼神却直盯着他。陆翊知道有人在监视着他们，于是装作悲痛地开口道：“您为什么这样做？” 陆从涛眼里有泪水蓄了起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是陆翊已经感受到他刚才在他手心里写的字：小心陆降。 陆翊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放得更隐蔽一些，然后继续沉重地道：“您为什么做？父亲的死真的是您做的吗？”陆从涛张着口，迷茫地看着他。手里却快速地写着：你的房间、金书、快走。 陆从涛写得很快，陆翊好不容易才辨别出来，心里一跳，还想继续说话，陆从涛却使劲掐了掐他的手，继续写着：离开陆家。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陆翊只得对陆从涛点了点头，然后走出房间。陆降和方婉柔都站在门口，方婉柔抹着泪不知道在和陆降说什么，看见陆翊出来问道：“小翊，你爷爷说什么了吗？” 陆翊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说，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却不肯回答我。”陆降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你也不要太伤心。”陆翊点了点头。 陆翊留了下来吃中饭，席间陆降的夫人和儿子并没有出现，只有他们三个人。看着陆降不停给自己夹菜，又和方婉柔说说笑笑的样子，陆翊还真有一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感觉。只是是真是假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吃完饭陆翊对方婉柔提出要去自己的房间坐坐，看看小时候的东西。方婉柔和陆降都爽快地答应了。方婉柔来陪他坐了一会儿，拿出一些小时候的照片，说了好一阵子话。过了一会儿，陆降派人来喊方婉柔，她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等方婉柔走了之后，陆翊又随意地在房间里走走看看。他是在寻找陆从涛所说的”金书”。 金书？金色的书吗？陆翊在书柜前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一本金色封皮的书，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翻开书看一看，但是那太费时间了，而且很容易让人起疑。 他往书桌前一望，突然看到了那幅挂在墙上龙飞凤舞的巨大“寿”字，正是用金色的墨书写的。他走近了几步，上面还有“陆翊”的印章，那幅字应该是“陆翊”送给陆从涛的。 莫非是指这个，金色的书法。 他把手抚了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他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个角落是监视器的一个死角，他现在站在这里，监视器应该只能照到他的后背。 陆从涛是故意的，看来这个就是他要自己找的东西。可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陆翊想了想，将字慢慢地卷了起来，随着白色的墙壁一点点露出来，陆翊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后面居然有一个暗格！陆翊小心的打开它，然后把手伸了进去摸索着。 找到了！陆翊将那个冰凉的砖型体紧紧握在手心，然后缓缓地拿了出来，不动声色地放到兜里。再将所有的东西放回原位，又到房间的其他的地方转了几圈，拿出几本书来看了看。 不过在翻书的时候倒是看到了一些东西，让陆翊有些小小的吃惊。几乎每本书里都有几张“陆翊”画的简易素描，有些只有聊聊几笔，有些还是Q版的小人，但是陆翊却能看出来那是，霍亦琛。 “陆翊”的画工其实还不错，完全抓住了霍亦琛的特点，尤其那是一副强装正经的冷淡表情。虽然早就知道“陆翊”喜欢霍亦琛，但这一次他才了解到这份喜欢有多深。 他正在默默想着，方婉柔就推门进来了，陆翊的书还没来得及合上。看见方婉柔，慌忙地扣上书，画纸却跌了出来，正飘到方婉柔的脚下。 方婉柔弯腰把那张纸捡了起来，看了看却叹了一口气，“你真的这般喜欢他吗？”陆翊忙道：“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方婉柔又看了看那画，随即把它递给陆翊，道：“委屈你了孩子，以后你要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不行。” 陆翊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换了一个话题，“母亲真的打算让我认陆降做父亲吗？”陆翊知道监控器录不了声音，所以才无所顾忌。方婉柔面色淡淡，“当然不可能，那岂不是认贼作父，这不过是转移他的注意力罢了，让他以为我们母子俩已经完全降服于他。” “这几日我会假意地催促他认你为子，他当然会尽力拖延。然后我们就可以趁他不注意，将他彻底打倒。” 陆翊道：“就凭我们两个？”方婉柔温柔地笑道：“当然不是，你可还记得我们的盟友？”陆翊心里一惊，那个面目尽毁的怪人，方婉柔道：“你与他见过面对不对？” 陆翊点了点头，方婉柔道：“他会帮我们，再加上我在方家的力量，以及一些你父亲的旧部。只要我们出其不意，一定能一击即中，让陆降一败涂地。” 陆翊对方婉柔的定力很是佩服，他记得那个时候方婉柔对他说，那个盟友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可是那个怪人怎么也不能和普通两个字相联系。 其实这倒是陆翊的想法错了，他和方婉柔见的并不是同一个人，方婉柔见到的是那个怪人的一个下属，确实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但是她当时就被那个人表现出来的实力所震撼，所以才答应与他们合作。 而陆翊见到则是本尊。 陆翊总觉得方婉柔一定是答应了那个怪人什么要求，但是方婉柔一直没有告诉他。他现在还是忍不住问道：“妈妈，你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 方婉柔记得那人的嘱托，不能告诉陆翊，但是到如今也不打算瞒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人本不让我告诉别人，据说是一个方形的红玉，可是我在陆家这么多年也没见过，陆降似乎最近也在找这个东西。” 陆翊感觉自己兜里的那块东西似乎也变得灼热起来，他刚才拿出这东西来苍然一瞥，正是一块方形的红玉。这其中似乎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他忍不住握了握拳，问道：“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了？”方婉柔道：“没有了。” 陆翊想起陆从涛在自己手心里写的“离开陆家”四个字，对方婉柔道：“妈妈，我想先回去，如果下一步有什么计划你再通知我。” 方婉柔点点头道：“那个人可能会来找你，你多注意一下。还有霍家最近也不安宁，你一定要多小心。”陆翊知道她对于前一阵子的事应该也有所闻，道：“我明白，您也要多小心。” 之后陆翊和方婉柔一起去向陆降辞行，陆降还送他到门口，告诉他等他把手续都办好了，就开宗堂正式认他为子。陆翊则笑着向他表示感谢，与方婉柔告别。 陆翊刚坐上了回家的车子，笑容马上就隐了下去。他闭了闭眼睛，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怪人将他掳去的时候，向他提出的交换条件： 帮我霍家找一样东西——一块方形的血红玉。 第五十四章 一样的描述，不一样的地点，看来陆家的玉和霍家的玉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也是极为相似。 这个神秘人让方婉柔在陆家找玉，让他在霍家找玉，而且不允许他们告诉对方。说明这个神秘人不希望他们知道陆家霍家都拥有这样的红玉。 霍家和陆家怎么会有一样的东西，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而且这个联系一定还是不为人知的秘辛。 陆翊深知，知道这个秘密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反而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危险。 他回到家里，霍亦风正披着大衣站在门口左顾右盼地等着他。陆翊看见他兴奋地朝自己招手，因为寒冷鼻尖上都染了一些风霜，让陆翊有一些心疼。他终于感觉到一个名为“家”的名词到底是什么含义。 那意味着有一个人会站在寒风中等着你回家。 “媳妇儿，媳妇儿。”霍亦风冲过来抱着陆翊，搓着手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小风的手都冻僵了。”陆翊把他的手拿过来，果然冻得通红。“怎么不戴手套？”霍亦风垂着头道：“忘记了。” 陆翊看他的样子怎么都不忍心说他了，拉着他进了屋。霍亦风见陆翊不像生气的样子， 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这说那，陆翊听他说着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 霍伯却在旁边说道：“陆先生，老爷刚才来电话，让您和少爷明天一起回本家一趟。”陆翊脸上的笑容停了一下，随即问道：“父亲有没有说是什么事？”霍伯答道：“没有，只是说想念少爷，希望一家人一起吃餐饭。” 陆翊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 等到晚上，霍亦风睡下之后，陆翊才悄悄地从被窝里出来，将那块红玉拿出来细细察看。饶是陆翊不懂玉，也看得出来这块玉并非凡品，晶莹剔透，上面缠绕的红丝像是人的血迹，摸在手里还透着丝丝温暖的气息。 上方是一个龙形的雕刻，下面刻了字，看起来是一个印章。但是那字是不知什么年代的古文，陆翊对书法没有研究所以完全看不懂。 霍家也有这样的印章吗？陆翊将红玉印章握在手心，感受着从手里透过来的温度。 “媳妇儿，你怎么了？”后面传来霍亦风迷糊的声音。陆翊将手心里东西不动声色地放回兜里，转过身去，“怎么醒了？”霍亦风不好意思地缩了缩头，耳朵又红成一片。灯光有些暗，陆翊看不清他的表情，把灯随手一关，搂了搂霍亦风，“睡吧。” 霍亦风等了一会儿，发现陆翊似乎真的睡着了，不免有些失望，两条腿在下面乱蹭。谁知道陆翊睡得很沉，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霍亦风泄了气，把头塞在被子里。 突然一双腿缠了上来，将他的乱动止住，霍亦风一惊，把头伸出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陆翊眼睛还是紧闭着，似乎完全没有醒来，霍亦风哀怨地瞪着陆翊。 陆翊的眼睛却在这时突然睁开，勾起嘴角戏谑地看着他。霍亦风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一下子就被看穿了，不禁有些尴尬，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退。陆翊把他从被子里揪了出来，吻上了他的额头。 霍亦风这个时候又羞涩起来，垂着眼睛不说话。陆翊笑着看着他，“傻瓜，要不要来？”霍亦风把头靠在陆翊的胸膛上，轻轻地点了点头。陆翊瞅了一眼红到耳朵的霍亦风，心道：其实你才是我媳妇吧。 两个人一夜缠绵，幸亏陆翊还记得今天要去本家，才没有一觉睡到中午。 陆翊本来以为会有很多人，谁知道他和霍亦风到的时候只有霍政一个人在。霍政叫人摆了一桌饭菜，倒像真的只是喊霍亦风和陆翊回来吃餐合家饭的一样。 陆翊和霍亦风一起坐到了霍政的对面，霍亦风还好，吃得开开心心的。只是苦了陆翊正对着霍政，只觉得如坐针毡，除了给霍亦风夹菜，自己就是随意地挑了两筷子。 突然一双筷子伸到了陆翊面前，竟然是霍政夹菜给他。陆翊受宠若惊地把碗抬了起来，低声道谢：“谢谢父亲。”霍政点了点头，又夹了一筷子给霍亦风。 “伤都好了吗？”这话是对着陆翊说的。陆翊心里一惊，糟了，小风是不知道的，赶忙道：“没什么。”可是埋头苦吃的霍亦风还是注意到了，奇怪地问道：“媳妇儿，你受伤了吗？” 霍政一听疑问地皱了一下眉，陆翊赶紧说：“已经很久了，早就没事了。”霍亦风一想，以为是以前的那次，也就没有再问。 霍政心中的疑虑一闪而过，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不愿意在小风面前提起，转而又开始问霍亦风一些日常生活的问题。陆翊垂着眼默默吃着眼前的饭，心里的大石才放下，还好，逃过一劫。 “陆翊，等下到书房来。”就在陆翊低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霍政又开口了。 “是。” 霍亦风有些担心地在桌下揪住了他的衣角，陆翊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霍政想必是已经知晓了陆家的事，所以特意来探口风的。陆翊心里百转千回，思忖着要怎么应对。 不过霍政一开始并没有提起陆家的事，而是继续问他：“伤怎么样了？”陆翊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了答道：“真的已经没事了，父亲不必挂念。” 霍政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是一个鼓励后辈的动作。“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受了这样的侮辱，心里难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不要太过于在意才是。” 陆翊不明白他如果要打一棍子再给一粒糖，何必等到今天，嘴上还是应道：“陆翊早已经想开了，正如父亲所说，这也是对我行事不谨的一个教训。” 霍政点了点头，“你应该也知道霍家最近并不太平，你一定要保护好小风。”陆翊中规中矩地答道：“陆翊一定会竭尽所能。” 霍政叹了一口气，“你对那孩子是真情实意，我看得出来，只不过你以后要是回去继承了陆家，还会留在他身边吗？” 陆翊觉得霍政一定知道了些什么，霍政应该知道陆降并不是有意让他继承陆家的，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内幕？ 他斟酌了一下语句道：“陆翊已经不是陆家的继承人了，所以陆家恐怕轮不到我来继承。” 霍政突然淡淡地问道：“你爷爷是真的病了吗？”陆翊觉得他言语里似乎有不信的味道，试探道：“我昨天去看过，爷爷他是真的病得不轻。” 看陆翊面色沉重，霍政笑了笑，“你放心好了，你爷爷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打垮。”又见陆翊沉默不语，继续道：“你可曾怨恨过你爷爷？” 陆翊不知他的意图，但是想到“陆翊”自杀的原因，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怨恨过他。”霍政道：“怨恨他什么？将你嫁到霍家，嫁给一个傻子？” 陆翊被他的言语吓了一跳，惶恐道：“陆翊没有这个意思。”霍政淡淡地笑了笑，“所以说小孩子就小孩子，什么东西不能只看表面。”陆翊见霍政没有追究的意思，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道：“请父亲明示。” “你可知你爷爷这是为了救你。” “救我？” 霍政道：“现在陆家的形势你应该已经看到了，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促成的。” 经霍政这么一提醒，陆翊就明白了过来，陆家现在完全由陆降把持，这绝非一朝一夕之事，这说明什么？ 说明陆降在陆翊父亲去世之前就已经暗中掌控了陆家不少的势力，这些势力让陆从涛也不得不避讳。陆翊父亲死后，陆降是一定要斩草除根的，陆从涛是为了保护陆翊才让他嫁入霍家，受霍家的庇佑。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陆翊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身体主人的自杀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霍政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缓冲这一事实，静静地看着他。陆翊慢慢地平复下来之后，对霍政道：“那我爷爷许给你什么好处？”他并没有用敬称，而是用平等的身份来谈判。 是霍政提出“陆翊”与霍亦风八字相合，要求陆翊嫁到霍家。霍政没有理由这么做，除非陆从涛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霍政看了看他道：“你确实很聪明。陆从涛拜托我保你平安，而我也可以得到我想要的。”陆翊淡淡地道：“可是我一直都不怎么平安。”不要说以前的陆翊在霍家受了多少委屈，他到霍家以来就大伤小伤不断，时时刻刻都有人要他的性命。 霍政道：“我只负责保你性命无恙，你现在不是好好活着吗？如果不是在霍家，你恐怕早就死了。”陆翊心道：待在霍家，陆翊也早就死了。 “你爷爷虽然病重，这份约定却不能不作数。” 终于说到重点了吗？陆翊道：“你想要得到什么？”陆家衰败的颓势根本没有人能挽回，比起霍家已经是天差地别，陆翊想不通陆家有什么东西是霍政能看得上眼的。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霍政此时淡淡地开口，“你爷爷曾经许给我你们陆家的符印。” 第五十五章 陆翊微微一愣神，并没有做出惊讶的表情。霍政沉声，“看来你早就知道了。”陆翊一抬眼，竟然在他眼里看到了杀机，顿时往后退一步。 陆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只是听我爷爷提到过。”霍政走近了几步，刚才的杀意与锐利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慈祥的目光，和一开始并无两样。 陆翊不由在心中叹道，难怪霍亦风可以一会儿装傻充愣一会儿狠戾毒辣堪比演员，还真是遗传。 “陆家现在怎么样了？” 陆翊剔除了一些不该说的，道：“陆降已经控制了陆家，我爷爷已经被软禁了。”过了好半响，霍政也没有说话，陆翊不禁向他望去，霍政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手指无规律地扣了扣了书桌，“我听说他还要认你为子？”陆翊在心中暗叹霍政的消息来源之快，知道瞒他不过，答道：“是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 陆翊沉默了一会儿，“等。”霍政对他一个字的回答并不惊讶，也没有表态。陆翊接着道：“先答应他，让他放松警惕，以为已经完全控制了我，最后再反咬一口。” 事实上，陆翊对这场战役有很大的信心。陆降太小看他，也太小看方婉柔了。而陆从涛，正如霍政所说，他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打倒。轻敌，往往是一个致命伤。 霍政笑容始终不变，“很好。” 陆翊继续道：“陆家会履行许下的承诺。”前提是陆家由我来作主。霍政怎么会听不出了陆翊的话外之音，点了点头，“我会尽可能的提供帮助。” “多谢您。” 陆翊不想再待在这里，对霍政说道：“父亲，我想去陪陪小风。”霍政点了点头，“你和小风的情分我是看在眼里的，就算你们将来要分开。”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陆翊继续道：“也不要忘了才是。” 陆翊心里一震，如果真的成为了陆家的家主，他就必须要和小风分开。否则的话，陆家就会彻底沦为霍家的附庸，直至被完全吞并。 但是他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否则就会在陆家的斗争中悲惨的死去，丧失了利用价值的陆翊霍政是一定会丢弃的。 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这么一条路上走着，一条将小风越推越远的路。他甚至只能看着自己这么走着，明明知道结局却不能回头。 霍政一直看着陆翊，看他神色变换。过了许久，才说道：“小风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你去找他吧。” 陆翊才回过神来，对霍政道：“那我先去了。” 一推开门，霍亦风正躺在大床上，抱着小熊抱枕，似乎是睡着了。陆翊走了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吻上了他的额头，然后是鼻尖，脸颊，最后是嘴唇。蜻蜓点水一样的吻，像是在描绘他脸的形状，刻在心里。 霍亦风动了动，皱了皱眉头，也许是被扰了好梦。陆翊离开床边，走到书桌前。一瞥之下，霍亦风的那组成长照片又浮现在眼前。他突然想起来上一次他曾经试着打开过那个全家福，却被封死了，活扣变成了死扣。 现在鬼使神差之下，他居然又拿起了那个相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陆翊将手覆到后面，轻轻地扭了一下，还是死扣。 他回头看了看霍亦风，睡得很熟。他从抽屉里找出了一个小巧的螺丝刀，不动声色地将钉死的钉子旋开。螺丝掉在地上，开了。 陆翊突然觉得有些紧张，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那种看不清未来看不到方向的茫然而导致的慌乱。 但是他还是任由自己的手轻轻拨开了纽扣，将相框完全打开。相片一下子从里面掉了出来，不是一张而是两张！ 两张照片都是背面在上散落在桌子上，陆翊慢慢地把手伸了过去，翻开了其中一张，是在表面上那张全家福。陆翊摩挲了一下纸面，放了下来，又伸手去翻开另一张。 将照片拿到眼前，踌躇了一下，两指一转，一瞬间将它翻了过来。 只一眼，陆翊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快。 他把手里照片迅速地放到兜里，又以最快的速度将另一张照片放了回去，慌乱地将掉落在地上的螺丝捡起来，拿起螺丝刀将一切还原到原位。因为紧张，手里的螺丝几度脱手。 做好了一切，陆翊才心有余悸地转过身去，靠在书桌边看着霍亦风。 那张照片，那张照片。 仍然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合影，主角仍然是年幼的霍亦风。只一眼，陆翊的心差点就从嗓子眼儿里跳了出来。霍母还是一样的温柔娴雅，但是，抱着霍亦风的男人，不是霍政。 虽然很像，但是陆翊可以确定，那不是霍政。陆翊曾经觉得霍亦风和霍政是很相像的，但是现在想起来，他觉得霍亦风和照片里的男人更像。不只是眉眼间的相似，还有一种感觉，照片上的男人和霍亦风的气质非常像，尤其是——恢复了的霍亦风。 霍政给人的感觉很沉稳，年轻时候的他和现在几无差别，根本没有年轻人的朝气。而霍亦风和照片上的男人则不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桀骜自信。 他心里突然出现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让他忍不住马上否决。但是心里的那个声音始终都在，隐含在他的心里。 莫非，霍亦风不是霍政的亲生儿子。 怎么可能，他在心底一直不停地否认。如果真的是这样，霍政怎么可能让霍亦风继续当他的继承人，而且霍政对霍亦风的感情并不像是假的。 可是又有另一些问题可以迎刃而解，比如说霍政对霍亦风的傻一直持放任态度。杜铭也说过霍亦风是可以恢复的，有人不希望他恢复。那么这个人是谁？ 不管是谁，都不可能逃过霍政这个一家之主的眼睛。除非，霍亦风的傻就是霍政一手操办，或者默许的。 如果陆翊不是靠在桌子上，他可能现在已经瘫在了地上。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么霍亦风现在就更危险了。陆翊曾经想过虎毒不食子，不管怎么样，霍政都会保住霍亦风。可是现在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照片上的男人到底是谁，他是霍亦风的亲生父亲？那个男人和霍政长得很像，一定也是霍家人，莫非是霍政的兄弟。 他感觉自己头脑里闪过了什么，但是太快了根本抓不住。 “媳妇儿，你在想什么？”陆翊一抬眼吓了一跳，霍亦风已经站在他的面前，睁着大眼睛担心的看着他。 “都出汗了，很热吗？”霍亦风正奇怪着为什么陆翊的额头上全是汗珠，伸手去拉陆翊的手，却发现他手心里也全都是汗，但是手却是冰冷的。 陆翊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喘了口气，接过霍亦风递过来的纸随意地擦了擦，抓住了霍亦风的手，“我们回家吧。” 霍亦风对情感很敏锐，他听出了陆翊话语中一丝脆弱。这还是陆翊第一次对他说出这种类似于请求语气的话。 霍亦风点点头，反握住他的手，“好，我们回家。” 霍政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当霍亦风和陆翊来请辞的时候，他很随意地就答应了。看陆翊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还嘱咐了几句，让他多注意身体。 陆翊再见到霍政，心情就完全不同了。他现在不停地在怀疑，霍政什么时候会除掉他们。如果霍政知道霍亦风恢复，会不会痛下杀手。如果霍政知道他正在想办法让霍亦风恢复，那么不管是自己，还是杜宣杜铭，一个都逃不了。 霍亦风见陆翊有些恍惚，也不太敢和他撒娇，只是拉着他的手希望将他的手捂热。 陆翊感觉到手里正由热量传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浑浑噩噩地跟着霍亦风坐到了车里。对上霍亦风担心的眸子，陆翊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将另一只冰冷的手也覆了上去，靠在霍亦风的肩上，想从他那里获得热量。 霍亦风平常很喜欢靠在陆翊的身上，或者扑在他的怀里。陆翊却很少这么做，虽然陆翊是他的媳妇儿，但是他从来没有好好的保护陆翊，反而是一直处在一个被保护的位置。 如果是那个霍亦风的话，会不会更好一些呢。隐隐约约中，他可以感觉到还有一个很聪明的自己存在着，媳妇儿会更喜欢聪明的自己吗？ 他有一些忐忑，也很害怕，好像有什么在正在流失。 “怎么了？”陆翊注意到了霍亦风的不对劲。霍亦风突然道：“媳妇儿，小风真的好喜欢你。”陆翊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这还是霍亦风第一次这么正经的说出这种告白的话。 陆翊觉得很高兴，“我也喜欢你，傻瓜。” 霍亦风看着他说：“我爱你。”虔诚得像是在对神祷告。 陆翊笑了笑刚准备说话，突然“砰”地一声，车子向一边歪去，这是——枪响！车子往霍亦风那边滑去，陆翊护住了霍亦风的头部，自己的手撞到了车门，巨大的痛感袭来，刚才咔嚓的一声，他听到自己的手骨断裂的声音。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想那么多。霍亦风很害怕，被陆翊护在怀里，他看不到外面的状况，“别动。”陆翊喘息着的声音传来，“乖，趴下不要动。”霍亦风听他的话不敢动。 车子已经开到了近郊，根本没有人烟，陆翊有些绝望，难道就要命绝于此了吗。后面还有枪响传来，就算是防弹玻璃也不可能抵得住，霹雳声甚是吓人，好像下一秒就要穿透车窗。 不，不能死在这里！ 司机也是老手，尽管已经爆了一个胎，仍然让车子稳住尽量往前开去。在枪林暴雨中，陆翊对他大声喊道：“往田野里开。”反正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到庄稼地里还有庄稼可以遮挡。 车子一下子就陷了下去，那群人明显没有料到，枪响弱了几分。陆翊趁机抬头看了一眼，后面只有一辆车，行凶的也不过两三个人，但是对付他们是绰绰有余了。 那些人也将车开了下来，扫射得更加猛烈，陆翊只能护着霍亦风趴在座位上，玻璃震荡的声音越来越大，陆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后窗的玻璃，被完全震散开，大片的碎玻璃扑了下来。陆翊只能尽量护住头部，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预计的疼痛却没有来临。陆翊慢慢睁开了眼睛，有什么液体温温热热的流到了陆翊脸上，陆翊看着那液体顺着自己的脸流到地上。 血红一片。 陆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鲜红。霍亦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扑到了他的上方，低下头来用唇轻轻蹭着他，“我爱你，媳妇儿。” 霍亦风的眼神越来越迷茫，陆翊回过神来，很害怕，“不、不要，小风、小风。” 霍亦风的眼睛已经彻底闭上，陆翊只觉得全身冰寒，枪声人声呼喊声，全部都听不见了。直到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肩膀，他才用茫然的双眼看了过去。 那是，小风。 小风要带我一起走吗？ 第五十六章 “陆翊，要是不想死在这里，你就给我醒过来。”谁在说话，是小风吗？他拉住那个人袖子，期待地看着他。是小风，可是感觉为什么不一样。 “陆翊，你看清楚，我是霍亦风。” 一道惊雷打下来，不是小风。他不是小风。他是——霍亦风。 陆翊瞪大了眼睛，霍亦风没有理他，揪住前面的司机，“枪在哪里？”司机已经被霍亦风的转变吓呆了，“少……少爷。” “继续开车，往前开！告诉我，枪在哪里？！”司机如梦初醒，边开着车边道：“座位下面。”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再想少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霍亦风果然从座位底下找到了两把枪，还有若干子弹。以最快的速度装好了子弹，上好膛。把其中一只递给陆翊，陆翊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要是不想死，就握紧它。” 霍亦风的背上被玻璃刺穿，还有不少碎渣都残留在上面，不停地向下淌着血。陆翊看了一眼，只觉得心痛难当。他从来没有拿过枪，更不要说杀人，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头猛兽在咆哮，全身的暴戾因子都在兴奋地跳动。 握紧它，握紧它。 他只听到这个声音，然后紧紧地把枪握在了手里。 霍亦风转而把枪对准了司机，“不管发生什么，一直往前开。” “是。” 霍亦风握住了陆翊的一只手，让陆翊心安，“等一会儿和我一起跳车。”陆翊没有问为什么，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霍亦风将门阀打开，车的速度豢欤膊宦凳强隙ㄓ形O盏摹K怕今矗谧诔さ米蠲⒌牡胤剑崆岷傲艘簧疤！币话淹瓶牛怕今刺讼氯ァA礁鋈吮г谝黄鸱隽撕眉溉Σ磐A讼吕础 陆翊见霍亦风满脸惨白，想起他一背的玻璃，现在恐怕又深了几分。霍亦风的脆弱只有一瞬间，他马上咬着牙拉着陆翊爬了起来，“你没事吧？” 陆翊摇了摇头。两个人刚才滚出了很远，可以看到那辆车已经追着他们的车去了。霍亦风拉 着陆翊，“走，跟过去。”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里面是一辆空车，必须要把他们解决掉。”霍亦风受了伤，可是跑起来仍然很快，一只手拿着枪，另一只手牵着陆翊。他的血沿着手臂滑到手上，再流到陆翊的手上，陆翊的眼里只剩那一条血流，而霍亦风似乎浑然不觉。 他们的车早就已经爆胎，能走到现在已经是万幸，现在已经彻底熄火。三个黑衣人从车子里下来，手里举着枪，慢慢围拢那辆车。 霍亦风松开陆翊的手，“你在这里。”说完就从另一边绕了过去。陆翊才知道他给自己枪只是为了让他自保。他不放心霍亦风，但他知道现在过去可能反而会拖后腿，所以听话地躲在庄稼地里。不过还是忍不住凑近了几步。 霍亦风从侧面绕到那三个人的后方。他们三个人绝对是专业的，合围的时候站的位置正好是一个铁三角，如果一个角出了问题，另两边马上能来支援。 唯一的优势就是敌明我暗。 霍亦风将枪举了起来，对准其中一个人的心脏。但是那人警惕性也极高，一个侧身，子弹并没有打中要害。另外两人迅速集结过来，对着霍亦风的方向扫射。 霍亦风心里暗道一句不好，翻到地上。后背的伤让他分神，他咬了咬牙爬了起来。在暗处开了三四枪，其中一枪射中了一人的腹部。 最后的一人显然有些心慌，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霍亦风的枪膛里还有最后一颗子弹，那人举着枪四处张望，霍亦风对准了他的手，开出了最后一枪。 枪响，那人的枪掉到了地上，霍亦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枪踢开，扑到那人的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的面目逐渐狰狞，霍亦风的手下没有丝毫放松。忽然，那人一个挺身将霍亦风翻了下来，霍亦风一落地，背后钻心的疼痛袭来，那人从腿上抽出一把刀，骑到霍亦风身上，狞笑着双手举着刀就要刺下来。 刀刃的寒光一闪，霍亦风眼睛忍不住眨了一下，再睁开的时候，那人已经瞪大着双眼，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霍亦风把人推开，朝后面望去，陆翊举着枪惊魂未定的颤抖着。霍亦风走了过去，把他举着枪的双手按了下来，把枪夺了下来，抱住了他，“没事了，你做的很好。” “我杀人了。” 陆翊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亲手杀人。对于他来说，他的生活还停留在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中。他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举起了枪。直到子弹发出去的那一刻，枪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生疼，他终于意识到他开枪了，杀人了。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陆翊不停地念着，恨不得缩到霍亦风的怀里。 霍亦风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害怕的样子，不知不觉中有一些心疼。“那些人不是你杀的，是我。” 霍亦风拉着陆翊走到另外两个受伤的杀手面前，用刚才陆翊的那把枪，一枪一个。陆翊看着他们每个人死前无助的挣扎，渴求的眼神，还有漫天的血流在地里。他忍不住拉住霍亦风的手，“不要。” 霍亦风的手上满是鲜血，他摸了摸陆翊的脸。 又拉着他到车边，司机已经全身是血，还有最后一口气，看见霍亦风，“少爷，救……我。”霍亦风举起了枪，在陆翊还没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一枪毙命。 司机的脸上至死都带着惊讶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干什么？”陆翊终于回过神来。 霍亦风没有理他，把那几个杀手的尸体拖了过来，丢到车上，从车里拿了些钱，还有子弹，对陆翊道：“站远一点。”陆翊像人偶一样听着霍亦风的命令，站到了一旁。 霍亦风打开后面的油箱，一枪响起，爆破声震破了耳膜，惊鸟飞起，大火燃烧着，染红了半边天。 霍亦风拉着陆翊上了那三个杀手开来的车。陆翊像是完全失了知觉，但看了霍亦风一身的血还是说道：“你受了伤，我来开车吧。” 霍亦风虽然不放心，还是点了点头，跟他交换了座位。也许陆翊现在需要做一些事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先找个地方，我处理一下伤口。” 陆翊刚系上安全带，动作停了一下，“你不回家吗？”霍亦风敲了敲他的头，“不，不能回去。”陆翊没有再问，他的手刚才为了救小风受了伤，现在开车还有些不便，但是他却像是恍然未觉一样，正常地开着车。 “去哪里？” 霍亦风道：“往西开。”陆翊嗯了一声，依言开着车。不知道开了有多久，天都渐渐暗了下来。霍亦风中途又偷了一辆车，陆翊看着他熟练地开着锁的样子，忍不住道：“霍家的继承人连这个都会吗？” 霍亦风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一路赶车，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终于找到一家小旅馆。两个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陆翊正在担心着会不会让他们进去。霍亦风已经拉着他下了车。 这个偏远郊区的小旅馆根本没有什么人，一个打扮庸俗的女人坐在柜台前，正在抹着廉价难闻的指甲油，压根没有注意到霍亦风和陆翊的到来。 等到霍亦风和陆翊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她才懒洋洋地道：“住店两百，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退房。”连头没有抬。 霍亦风将两百块前放到了柜台上，女人才抬起头来，刚想露出一个笑容，就被他们两个满身的血给吓得尖叫。 霍亦风将枪抵在她的头上，“叫够了吗？”女人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厉害，“叫……叫够了。”霍亦风道：“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懂吗？”女人连连点头，“懂懂懂。” 霍亦风拉着陆翊往楼上走去，刚走到一半，女人又喊了一声，“先生。”霍亦风回头，“什么事？”女人把手举了起来，手里是一个钥匙。霍亦风接了过来，盯着她看了半响。 就在女人被看得心里发毛的时候，霍亦风已经拉着陆翊上了楼。 霍亦风其实体力早就不济，一进门就要倒在地上。陆翊吓了一跳，把他扶上了床，“你怎么样？” 霍亦风道：“必须处理一下伤口。”陆翊想把霍亦风的衣服脱下来，外套还好，里面的衬衫已经完全被血粘在了身上，陆翊根本不敢随便碰。 “拿剪刀来。” 陆翊到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沿着没有被粘住的地方一一剪开。有些碎玻璃渣还扎在肉里，衬衫布的碎片也在里面，后背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不行，你必须回去看医生。”陆翊有些慌。霍亦风握住他的手，将温度传给他，“别害怕，我没事。” “去要一个镊子，把它夹出来。” 陆翊摇头，“太疼了，我做不到。”霍亦风笑道：“是我疼，又不是你疼。”陆翊沉默了一会儿，霍亦风又笑了笑道：“难不成你心疼我？” 霍亦风只是挪揄他，没想到陆翊却正经地回答：“是，我的心很疼。” 作者有话要说： 2013年除夕脑残狗血番外 说明：此番外接上次的元旦小番外，背景是霍亦风恢复之后忘记了陆翊，完全是为了满足作者的恶趣味，人物崩坏，情节恶搞，有不CJ内容，与正文完全无关。 相见不相识（二） “大哥。”霍亦琛拿着文件站在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你来了，有什么事吗？”霍亦风抬了抬头手上不停，翻阅着文件。 霍亦琛走了进来，“这是你需要的资料。”霍亦风接了过来，“叫秘书送过来就好了，难得你还跑一趟。”霍亦琛笑了笑，没有离开的意思，霍亦风停了下来，“你有话想和我说？” 霍亦琛正色道：“大哥，你最近是怎么了。”霍亦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淡淡道：“我又没做什么有损霍氏的事，不过就是玩一玩，有什么关系？”霍亦琛道：“大哥，你对那个陆翊有意思？” 霍亦风顿了一下，道：“不关你的事。” 霍亦琛道：“大哥，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大概不爱听，但是那个陆翊他……”霍亦风抬起头看着霍亦琛，“他怎么了？你说下去。” 霍亦琛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道：“他这个人风评不好，私生活很糜烂，我听说他跟很多人都有染，只要是对陆氏有利的，他甚至都不惜用身体去换……” “你闭嘴！”霍亦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大哥，你怎么了？” 霍亦风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听到有人说陆翊，心里就有一股怒气。 “没什么。”霍亦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把手里的文件捏成了一团。 霍亦琛道：“当然，我为了大哥特意去调查过的。” “你出去。”霍亦风低声道。 “啊？” “我要你出去！”霍亦风吼道。 霍亦琛关上门，办公室里面传来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他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 办公室里，霍亦风坐在电脑面前，眼前的文件一个都看不下去。 怎么可能？陆翊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人？霍亦风只要想到陆翊被那些人压在身下，他就想杀人。为什么，为什么那个陆翊会让自己如此的失控？一定是因为还没有得到他，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如果自己得到他了以后，一定不会再这么在乎他了，一定是的。 反正他跟谁都可以不是吗？ 【不要问我，为什么霍亦风不自己去调查一下，请跟我念，这是一个脑残狗血无责任番外】 霍亦风拿起电话，“李秘书，去把陆氏的家主陆翊请过来。” “现在吗？” “是，没错。” 霍亦风在办公室无心工作，他现在只想狠狠地将那个人压在身下，让他屈服于自己，让他哭泣。否则的话，他心中的怒火，怎么都无法熄灭。 电话这个时候响起，“霍总，陆总来了。” “让他上来。” 陆翊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看见霍亦风也没有更多的表情，霍亦风总觉得他的心像是已经死去一样。 表面装成一副正经的样子，其实骨子里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浪，一定要让他露出真面目，霍亦风在心底恶毒地想。 “霍总，你好。”陆翊伸出了手，霍亦风却没有接的意思，而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绕着陆翊转了一圈，“我发现陆总的身材还真是不错呢，比起昨天的那个小明星来也不遑多让。” 这种带有侮辱性质的话语并没有激怒陆翊，他还是淡淡的，“霍总找我有什么事吗？”霍亦风被他这种冷淡的态度激怒，冷笑道：“陆总不知道吗？我还以为陆总很有经验呢。” “你在胡说什么？” 霍亦风嗤笑一声，像个登徒浪子一样挑起了陆翊的下巴，“陪我一个晚上，那个项目我给你价格再提10%怎么样？那可是上亿的利润，不会掉了陆总的身价吧？” 陆翊不可置信地看着霍亦风，这还是霍亦风第一次看到陆翊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如果他没有看错，那眼神里是……绝望？怎么可能？霍亦风丢开这些想法，继续道：“怎么，嫌不够？你又不是处，这脸蛋身材也就那么回事，这个价还是看在你的身份上才给的，不要不知足。” 陆翊全身都颤抖了起来，霍亦风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啪”的一声，霍亦风的脸上多了五个红印。陆翊不发一言，一把推开霍亦风冲了出去。等霍亦风反应过来，陆翊早就跑远了。 陆翊。霍亦风捂着半边脸，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霍亦风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眼前站着的人，笑了笑，“陆总亲手给我泡咖啡，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陆翊端着一杯热咖啡，“还希望霍总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霍亦风的手摸上了陆翊，“我怎么会和你计较呢，我疼你都来不及。” 陆翊双手都端着咖啡，不能躲闪，只能低着头不说话。霍亦风接过了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放到一边。 “多谢霍总的谅解。” “我可没有原谅你。”霍亦风站了起来，拉住陆翊往怀里带，“你觉得我花那么大力气，把你陆氏弄得奄奄一息，就是为了喝你一杯咖啡？” “那你想怎么样？”陆翊闭上了眼。霍亦风道：“陆总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陆翊突然睁开眼，“好，我答应你。”霍亦风不相信地看着他，“真的？”陆翊苦笑道：“霍总逼我到这份上，我又有什么办法。” 霍亦风笑了笑，“我最喜欢聪明人，让我看看你的诚意。”说完坐回了沙发，看着陆翊。 陆翊低着头，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然后开始解衬衫扣子，他只是用很平常的手法，可是霍亦风却从中看出一丝丝惑人。真是漂亮的锁骨，就是太瘦了。霍亦风收回自己的想法，他瘦不瘦关我什么事？霍亦风没由来地对自己的关心有些恼怒。 陆翊还要解第二颗，霍亦风残忍地打断了他，“只要脱裤子就可以了。”陆翊听了这话动作一滞，终究还是没有抬头，默默地解开了自己的皮带，将西裤脱了下来，露出两条笔直的腿。 两只手放在里裤上，始终下不去手。 “过来。”霍亦风的声音有些嘶哑，连他自己都下了一跳？B今绰？？夭涞搅嘶粢喾绲拿媲埃？粢喾绲氖置？狭寺今吹拇笸龋？澳阍诜⒍丁！？ 霍亦风将他的里裤褪了下来，低声笑道：“我要亲自脱。”陆翊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幸亏衬衫足够长，挡住了一片春光。 霍亦风得意地看着他屈辱的表情，快意地道：“跪下来。”陆翊终于抬头，霍亦风才发现他眼里居然有雾气，要哭了吗？ 霍亦风发现自己的心像是挤到了一起，好像要窒息了一样。他突然又想到，这个人平常就是用这种表情来诱惑别人的吗？心中又燃起一团火，将刚才的痛烧得一丝不剩。 他又重复了一遍，“跪下来，没听见？” 陆翊像是木偶一样，跪在了霍亦风的双腿间。霍亦风笑了笑，解下了自己的皮带，折了几折挽在手里，用皮带点着陆翊的下巴，“要怎么做还要我教吗？陆……总？” 陆翊颤抖着将手伸了出来，要拉他的拉链，却被霍亦风一皮带抽在手上，他茫然地看着霍亦风。霍亦风心一痛，狠心道：“我说过可以用手吗？” 陆翊迷茫地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手用什么。 霍亦风将皮带抵在他的臀上，轻轻地抽了一下，冰冷的触感让陆翊一缩差点缩到霍亦风的怀里。霍亦风拍着他的背，吻了吻他的额头，“用嘴，宝贝，乖。” 陆翊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霍亦风这次没有留情一皮带抽下去，残忍又温柔地在他耳边道：“要是做不好的话，这里可是会遭殃的。” 第五十七章 他眼里的痛苦让霍亦风动容。霍亦风避开他的眼神，淡淡地道：“你不必这样，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你的小风了。” “我知道。”陆翊顿了顿，“但是我控制不住。”霍亦风看着他没有说话。 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陆翊才回过神来，“对不起，你的伤，我去拿镊子。”转身就要出去，霍亦风在他身后道：“要一些度数高的白酒来，还有小刀、蜡烛、绷带。” “嗯。”陆翊应了一声。 陆翊下了楼，柜台前的女人一看见他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陆翊有些好笑。可能是陆翊看起来并没有霍亦风那么凶神恶煞，那女人还不至于手脚发抖，麻利地很快将陆翊要的东西备齐了。 只是绷带这种医药用品自然是没有的，陆翊就让她拿了一些家里常备的白棉布代替了。最后陆翊还想警告她一番，可是又学不来霍亦风的土匪气质，还是作罢上楼去了。 霍亦风正自己处理着手臂上能看到的伤口，只是后背的伤必须要陆翊帮忙。陆翊一进门就看见霍亦风把自己手臂上一块大的玻璃渣给直接拨了出来，赶紧跑了过来，“疼不疼？” 霍亦风道：“没事，后面那一大片才是大麻烦。把蜡烛点了，镊子烧一烧。”陆翊没想到这种电视剧里才出现的情节会发生在现实中，默默地点燃了蜡烛，把镊子放在上方来回烧灼。 等差不多了，拿着棉布蘸了一点烈酒，擦拭着霍亦风后背的伤口。在触碰伤口的一刹那，陆翊明显感到霍亦风全身的肌肉一僵，应该很疼吧。但是他绝对不会叫出声来，连表情都不会有一丝变化。 他和小风是不同的，小风会抱着自己撒娇，说媳妇儿，我好疼。 有时候陆翊会想，到底哪一个才是霍亦风的本性呢。眼前的这个男人会不会曾经也是天真无邪的大男孩，只是岁月的洗礼和无尽的争斗才让他变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这一刻在陆翊的眼前，小风的笑容和霍亦风拿着枪无情的冷笑居然莫名的重合了。 “你在发呆吗？” 陆翊手一抖，手里的东西差点落到地上，“抱歉。” 霍亦风没有催促他，只是问道：“有烟吗？”陆翊放下手上的东西，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来，还是崭新的，陆翊把包装拆开递到霍亦风的面前。霍亦风从里面拿出一根，叼在嘴里，陆翊拿出打火机将它点燃。 明红的火焰在眼前跳动，陆翊觉得有些热。 霍亦风吐出了一个烟圈，又从里面拿出了一根烟。在陆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塞到了他的嘴里。 陆翊下意识地叼住，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霍亦风已经靠得很近的，用自己嘴里的烟在为他点烟。两个人隔得很近，连呼吸声都可以听清楚，霍亦风的眼神依旧锐利，而陆翊根本不敢去看。 “着了。”霍亦风退开了一些，含糊道。陆翊的尴尬才缓解。 霍亦风把烟取下来夹到手里，“不会抽吗？” 陆翊摇了摇头，吐出了一串烟圈，烟雾缭绕，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清霍亦风的脸。“我才要奇怪你为什么会抽烟？那个时候只有十五岁吧。” 霍亦风十五岁之前都是令人骄傲的继承人，一场车祸夺走了他的一切。霍亦风笑了笑，“那个时候什么不会？抽烟算什么，赛车、赌博、玩女人、玩——男人。”他看了看陆翊，陆翊的脸色稍微有些难看，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 陆翊第一个想到的是，难怪看起来经验那么丰富的样子，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你还真是早熟。” 霍亦风却笑了起来，凑到他耳边，“跟你开玩笑的，那个时候就做那种事，对发育不好。” 陆翊一顿，“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霍亦风拿起烟来吸了一口，“烟能让人冷静。”握住陆翊冰冷的手，“你冷静一点。” 霍亦风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陆翊点了点头，重新给霍亦风处理起伤口。 继续用酒精为霍亦风消毒，尽量避开翻开的伤口，先将完好皮肤的血污清理干净。 “你不怕那个女人会报警吗？”陆翊想转移一下霍亦风的注意力。 “报警？放心，她不会。在这种地方开旅馆，你以为真的会那么清白，说不定就是一个贼窝。”霍亦风淡淡地道。 陆翊笑了笑，“你不像是个大家公子反而像是个土匪，也不知道这身匪气是怎么来的。” 霍亦风道：“大家公子是像你这样的，而我，还真当过土匪。”陆翊有些不自然，他哪里是什么大家公子，真正的大家公子早就死了。 霍亦风见他半天没回话，回头看了他一眼。长得不错，不过也称不上多美，霍亦风在心底给出评价。再看一眼，霍亦风没有再移开目光，而是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柔顺的刘海搭在额头上，据说头发软的人性格也很温柔，这倒是真的。额头上有着细密的汗珠，大概是因为紧张。一双眼睛很明亮，看着自己的时候好像能溢出水来，黑色的瞳孔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再往下，耳垂。霍亦风知道只要一咬，它就会让陆翊全身发软。再下面，是唇。霍亦风曾经尝过它的味道，就算是神智不清的时候，他也知道，很美味。 最后，是精致的锁骨。有些狼狈的陆翊，衬衫的扣子都解开了大半，露出里面的春光。可惜，再下面看不到了。不过这并不影响霍亦风的想象，白皙的皮肤和胸前的点点殷红，霍亦风的视线直直穿过陆翊到达后方的尾椎骨，再往下—— 可惜那滋味只有那个傻子尝到了。 陆翊正专心致志地盯着霍亦风的后背，丝毫没有注意到霍亦风的目光，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来来回回地被视奸了八百遍。 “我现在要开始把里面的玻璃渣挑出来，你忍着一点。”陆翊一抬头，就对上霍亦风审视的目光——那种露骨的、像是在评估猎物的豺狼一般的目光。陆翊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然后马上低下头，随便挑了一块玻璃渣，拨开血肉，用镊子夹了出来。 霍亦风闷哼了一声，咬住了牙，不得不把他那灼人的视线收回来。陆翊没有抬头看他，而是很快地动作，尽量减轻霍亦风的痛苦。 “等等。”霍亦风叫住陆翊，“把酒给我喝两口。” 陆翊把酒递了过去，“这酒很烈，你小心着点。”霍亦风接了过来，仰头灌了进去，有不少都顺着衣领流到胸前。 “继续吧。” 酒能麻痹人的神经，这一口下肚，霍亦风觉得感官变得迟钝了不少。陆翊赶紧接着拨着里面的玻璃渣。有些已经深深地陷在肉里，陆翊只能拿小刀先划开一个口子，再拿镊子去挑。 血肉在里面搅动，陆翊觉得有些想吐。他又想起自己开枪的时候，那个人胸口迅速弥漫的血迹。 要冷静。他闭了闭眼，心无旁骛地工作。 “这样大概会留疤。”看着被划得狼藉的后背，陆翊有些担心。 “没关系。”霍亦风已经灌了不少酒，放下酒瓶扭头看陆翊，“你在乎？”陆翊看得出来他有些醉了，脸并不红，可是目光却有些迷离。 陆翊低下了头，“不。” “不在乎吗？是不在乎疤，还是不在乎我？”霍亦风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腰侧，“曾经，这里有一道疤，十二厘米。还有这里。”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腿，“被钢管刺穿了。” 陆翊皱了皱眉，他记得霍亦风身上并没有任何疤痕。 “只是后来都被修复好了，一点都不剩。以前的一切就像那些疤一样，都没有了。我只要做好属于我的角色就可以了。” 陆翊有疑问，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说。尽管还有很多问题等待着他们去解决，在这一刻，他不想再去想。 霍亦风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小风比较好？”陆翊保持了沉默。 “其实我也这么想，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永远不要醒过来。”霍亦风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陆翊将最后一颗玻璃渣取了出来，用棉布缠上，为霍亦风止血。 “你不应该这么想，这些都是你的责任，你没办法逃脱。”陆翊把他手里的酒夺了下来，“别喝了，你醉了。” 霍亦风：“我没醉。” 陆翊：“……”是不是每一个醉了的人的口头禅都是这个。 霍亦风喃喃道：“你说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责任？我不想担这份责任。那个傻子至少还有人心疼，可是我有什么？” 陆翊突然觉得其实霍亦风和小风真的很像，霍亦风现在这是在……撒娇吗？他下意识地就拿出了平常哄小风的那一套，“怎么会？我会心疼你。” 话说出口就后悔了，霍亦风盯着他，“你说真的？” 陆翊骑虎难下，点了点头。 “我不相信。”霍亦风看起来真的醉了，陆翊道：“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 霍亦风思索了一会儿，“你陪我喝酒。” 陆翊：“……” 霍亦风把酒瓶子塞到他的手里，豪气冲天地说：“喝！”陆翊看着眼前五十多度的白酒，光是里面冒出的酒气就让陆翊觉得头晕。 霍亦风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又把酒抢了回来，自己灌了一口，对着陆翊的唇覆了上来。 第五十八章 陆翊伸手去挡，但是完全架不住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的人发酒疯。霍亦风的嘴直接贴了上来，把酒往陆翊的嘴里灌。陆翊被呛得咳起来，嗓子跟火烧一样。 霍亦风却还是不放过他，自己又倒了一大口到嘴里，又要凑过来。陆翊实在是拗不过他，也怕在挣扎中碰到他的伤口，只得道：“好了，我陪你喝，我陪你喝。” 霍亦风没理他，把嘴里这口灌完才离开陆翊的唇，把手里的酒瓶子递了过来，“来一口。”陆翊蹭了蹭刚才落得满身的酒，接了过来，仰着脖子，对着瓶口喝了起来。 他很想像霍亦风一样豪气地直灌喉咙，可是酒才倒下来，他就后悔了，一口而已就呛得他直流泪。赶紧把酒瓶子放下来，缓了好一阵子，才把鼻腔里那股难受劲给咽下去。 霍亦风看着他没用的样子，笑了两声，把酒瓶抢了回去，自顾自地仰着头倒了下去，模样是陆翊学都学不来的豪放，有酒顺着霍亦风的嘴流到脖颈，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陆翊就这么红着一张微醺的脸，愣愣地盯着霍亦风看，眼里还有刚才呛出来的水光。霍亦风瞥了他一眼，笑道：“好看么？” 陆翊一听他这么说，赶紧别开了脸，冷冷道：“别胡闹。” 陆翊的酒量也就是啤酒，白酒是完全不行，酒劲虽然还完全没上来，他已经有一点醉了。脸烧得通红，这一别开视线的动作，更像是害羞和耍性子，而那句冷冷说出来的话也随着喑哑的嗓音直接被霍亦风忽视了。 霍亦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得一身的痞子劲，习惯性地就说几句荤话逗人玩。看见陆翊这样更加起劲，“哟，害羞了，又不是没看过，我身上什么你没看过。” 陆翊的头晕得厉害，他知道酒劲已经慢慢上来了，模模糊糊地看了霍亦风一眼，随便说了一句：“你又不是他，胡说什么。” 霍亦风的笑意一下就沉了下去，他阴沉地盯着陆翊默不作声。陆翊虽然醉了，还是感觉气氛有几分不对，他扶着头努力将焦距调清，试图看清霍亦风。 霍亦风却已经凑到陆翊的面前，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抬起头来。霍亦风并没有使劲，否则的话，陆翊毫不怀疑自己的脖子会被扭断。 丝丝的窒息感传来，让他又些难受。 “我才是霍亦风，真正的霍亦风。” “你应该是属于我的。” 霍亦风的话在耳边响起，陆翊想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 霍亦风掐着他的手并没有放松，另一只手却伸到下面，把他的皮带抽了出来。陆翊就算再不清醒，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他挣扎了一下，艰难道：“霍亦风，你要干什么？”霍亦风将他喉咙抵住，陆翊的呼吸又艰难了几分，霍亦风把他的裤子一下子脱了下来，因为喝酒而泛红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酒气扑面，霍亦风对着他的脸道：“干什么，当然是干你。” 陆翊惊得失了力气，甚至忘了反抗。他的脑海里满是一句话：不可能，霍亦风不会这么做的。 但是接下来霍亦风却用行动告诉陆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霍亦风贴在陆翊的身上压着他，用膝盖顶开他的腿，狠狠地挤了进去。陆翊痛到下半身没有知觉，胡乱地蹬了两下，换来的是霍亦风更重的钳制。 陆翊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随你怎么翻腾，最终还是要任人宰割。 直到霍亦风偃旗息鼓，他都没有闭上眼睛。他很希望自己昏过去，可是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是很清醒。清醒到可以感觉到霍亦风在他身上的每一次律动，可以看见霍亦风灼烧但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 霍亦风满身酒气地在他身上昏睡过去，而陆翊则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整整一个晚上。 “你发烧了。”霍亦风早上醒来之后并没有酒后乱性的自觉，很平静地到简陋的浴室洗了个澡，又帮陆翊做了清理，看他脸上发红，把手贴上了他的额头，果然很烫。 陆翊的眼睛这才转了一下，从天花板移到了霍亦风的身上。 霍亦风不忍心看他的眼神，从旁边倒了一杯水放到陆翊的嘴边，“喝一点。”陆翊张开嘴喝了一小口，终于能张口说话了。 “你故意的。”陆翊嘶哑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尽管不是疑问句，霍亦风还是回答了一句，“是。”他的确是故意的，以他的自制力，喝再多的酒也不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陆翊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为什么？” 霍亦风淡淡地道：“因为我不相信你。”陆翊失笑，“所以你这么试探我？那你现在相信了吗？我TMD现在躺在这里任你干任你操！你满意了吗？”陆翊从来不会讲脏话，今天却破了口。 霍亦风道：“我很抱歉，但是这样会让我觉得更安全。” 陆翊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安全？你以为我是女人吗，被你干了就要跟你一辈子，我TMD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陆翊，你冷静一点。”陆翊差点从床上摔了下去，霍亦风制住了他，让他不再胡乱挣扎。 “我为什么要冷静？现在你要我冷静，你怎么不去像狗一样趴着让人干一个晚上？”陆翊越来越口不择言。 “陆翊！” 霍亦风捏着他的肩膀，“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陆翊红着眼看着霍亦风，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好，你先出去。” 霍亦风没有动，陆翊道：“你不是让我冷静吗？你先出去让我冷静一下可不可以？” 霍亦风犹豫了一下道：“我去给你找些药来。” 陆翊闭上眼睛，“出去。” 关门的声音传来，陆翊往门口望了一眼。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紧，让他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先是被人阻击差点命丧黄泉，然后霍亦风突然苏醒，然后糊里糊涂地杀了人，现在又跟霍亦风发生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 他从来没想过要和霍亦风产生什么关系，对于他来说，霍亦风和小风是完全不同的人。男人并没有所谓的贞操观，只是被强奸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霍亦风这个人心机深沉、生性多疑，他不相信自己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陆翊觉得头比刚才更疼了。 霍亦风，你到底想怎么样？ 过了许久，霍亦风推门进来，陆翊抬眼看了看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霍亦风喂他吃了两粒消炎药，给他穿上衣服，“我给你找了医生，我带你去看。” 陆翊问道：“现在回霍家？”霍亦风摇头，简单道：“不是回霍家。”并不打算和陆翊多解释。可是怎样才能瞒着霍家的势力找到医生？陆翊心里疑问，但是却没有多问。 看着霍亦风把占有血迹的衣物和床单扯了下来，放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黑塑料袋里，递给坐在床上的陆翊。 陆翊皱着眉头接了过来，“你不打算回霍家了吗？” 霍亦风答道：“要回去也不是现在。” “走吧，接我们的人差不多到了。”陆翊还在沉思，霍亦风把背对向陆翊，微微蹲了下来，示意要背陆翊。陆翊看到之后没有动作，只是道“你的背上有伤。”霍亦风道：“没关系，你大概不想我抱你。” 陆翊有时候真的觉得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有的时候淡漠无情，有的时候又心细体贴。他淡淡道：“我也不想你上我，可是你还是上了。” 霍亦风一僵，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地抱起陆翊往门口走去。 旅馆前有一辆破旧的吉普车，旅店的老板娘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霍亦风把陆翊放到后座上，自己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陆翊看了一眼开车的人，是一个打着赤膊的汉子，他冲霍亦风喊了一声风哥，发现陆翊在看他，又回过头来咧嘴一笑，“嫂子好。” 陆翊愣了一下，心里虽然想反驳，但霍亦风这时也看着他，不好落了他的面子，所以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陆翊现在全身发热，似乎是发烧了，脑子一团混沌并不是很清醒，也没有心思再去想霍亦风的这些朋友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反过来说，就算想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被霍亦风牢牢地抓在手心里。 车子走得都是一些偏远的小道，坑坑洼洼颠簸得很，在这样的路上能开就不错了。看得出来那汉子是个老手，开得很顺畅，路也很熟。 有时候颠得厉害了，霍亦风会回头看一看陆翊。陆翊斜靠着座椅眯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头，霍亦风抽出昨天剩的烟，打开窗户抽了起来。递给那汉子一支，那汉子嘿嘿一笑婉拒了。 “不抽一根？” “开车，就不抽了。” 霍亦风车窗开到最下面，胳膊支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乡村风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哥还好吗？” “这几年挺不错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不过结了婚也想过安稳的生活，看文哥的意思，恐怕是想金盆洗手了。” 霍亦风一听，知道这个汉子绝对是文哥的心腹，不然又哪里知道他会有退隐的念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是一句话，就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派心腹来接自己，霍亦风也有些感动。 只是没想到当年说要一条命拼到死的文哥也想要退隐了。 霍亦风道：“想不到文哥居然有这个想法，那我这个时候过去，只怕会给他添不少麻烦。” 那汉子赶忙道：“风哥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文哥说风哥救过他的命，还说现在的基业有一半也是属于风哥的，要我们像尊敬他一样尊敬你。” 霍亦风笑了笑，血缘上的羁绊还比不上江湖的义气，想起来也挺可笑的。他没有再说话，风打在脸上有些寒，想起后座的陆翊还发着烧，把烟头一丢，将车窗又摇上了。 第五十九章 后座上陆翊并没有睡着，他虽然浑浑噩噩，霍亦风和那汉子的对话也听了七七八八，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想起霍亦风昨天晚上喝醉了，说什么当过土匪，又受过很重的伤留了疤。可是霍亦风在十五岁没傻之前一直待在霍家当他的大少爷，十五岁之后就更加是足不出户，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会出现他说的那种情况？这个文哥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也许是霍亦风顾及陆翊，所以他们并没有直接到那个文哥那里去，而是先到了一家小诊所，诊所是早就联系好的，应该也是那个文哥的势力，将他们从后门引了进去，住在阁楼上。 陆翊的伤主要在后面，因为撕裂所以才会导致发烧，所以先给他做了一个缝合的小手术。陆翊对这些都记不太清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白色的床单上躺着了。 看起来应该是第二天清晨了。霍亦风坐在病床前，翻着书，正好抬头与陆翊的目光撞上。 看着霍亦风，陆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人沉默了许久，还是陆翊想起了他兜里的东西，对霍亦风道：“你到我外套的左边口袋里把东西拿出来。” 已经被扯烂的衬衫和那天的床单都已经被霍亦风给烧了，陆翊一直都挂空挡只穿了他的黑色外套在外面。 霍亦风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上次霍亦风拿回来的U盘，一样就是陆家的龙头红玉血纹印章。 U盘是霍亦风带回来的，但是这个印章霍亦风从来没有见过，他拿起印章端详了一下，疑问地看着陆翊。 陆翊手上打着点滴，脸色很白看起来有些虚弱，“霍亦风，你现在愿意信任我，和我合作吗？”霍亦风愣了一下，沉声道：“暂时还不行。” 陆翊笑了笑，好像早就预料到结果，“我就知道。”霍亦风不愿意再对视那样的目光，转开了头，把两样东西都放回了陆翊的衣服兜里。 “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霍亦风拙劣地解释，像是在补救什么。陆翊挑着眉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霍亦风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解释，但是他确实后悔了，他后悔的不是强上了陆翊，而是他为什么要在第二天承认自己是故意的，而不干脆说自己是酒后乱性。 陆翊很聪明，他猜得到。但是如果自己否认，他一定会像一个鸵鸟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样至少，关系不会这么僵，陆翊也不会那么难过吧。 可是，真的不想欺骗他。 陆翊已经将眼睛闭上，霍亦风看了一会儿，知道他没有睡着，“你好好养伤，晚上我们就要走。”然后就离开了病房，轻轻地关上了门。 赶路对于一个病人来说是痛苦的。四周不是成片的农田就是荒山，陆翊甚至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 他们白天休息，晚上赶路。三天之后陆翊才见到他们口中的文哥。这时他已经可以下地，霍亦风扶着他和文哥打招呼。 文哥和陆翊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第一眼看过去就和一个每天养家糊口的普通男人没有区别，身边也没有前呼后拥，住得不过是一般的家庭住宅。 霍亦风和他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文哥拍着霍亦风的背，“好小子，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文哥又打量了一下陆翊，对霍亦风笑道：“你嫂子一直挂念着你们俩，说要亲自下厨，现在正在厨房里忙活呢，快跟我进去吧。” 霍亦风现在已经完全远离了霍家的势力范围，没有任何顾忌。 文嫂是一个普通贤惠的家庭妇女，很会做菜。看着眼前普通的三居室，坐在一起的一家人，陆翊其实很是羡慕。 文哥有什么事都不会在文嫂面前讲，餐桌上说的无非是今天菜价又涨了，隔壁邻居又抱孙子之类的。霍亦风不擅长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务，反倒是陆翊和文哥文嫂聊得甚欢。 “看来文哥是真的打算要退隐了。”等文嫂把陆翊带走，只剩他们兄弟两个人的时候，霍亦风才开口。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没那么容易。” 霍亦风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文哥笑了笑，“你现在自顾不暇，还有时间管我。”对于霍亦风这些年发生的事，原本文哥不知道，但是在霍亦风联系了他之后，他也调查得差不多了，对于霍亦风现在的处境也是知道的。 霍亦风也笑了笑，“你放心好了。” 文哥突然想起来，“对了，你上次要我调查陆翊的资料。”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了。” “多谢。”霍亦风接了过来，拿出来翻了几页，皱起了眉头。文哥也不催促他，站在一边等着他。 过了一会儿，文哥才道：“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他对你的态度前后差别很大，不过现在的他对你真的很好。” 霍亦风笑了笑，有些无奈，“他是对成了傻子的我很好。”又凝眉问道：“有没有可能他们……不是一个人？” 文哥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人有很多东西是不能复制和仿造的，比如说指纹和DNA。” 霍亦风将资料一点点放回档案袋，封口。 他对于这六年来的记忆是模糊的，他可以感觉到时间在流逝，但是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陆翊，他与陆翊的交集只有几次短短的对话。 可是这份资料却把他们的生活完完整整的重现了出来。 陆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陆家的龙头红玉血纹印章，闲来无事就琢磨着它，可是不管怎么看，陆翊都没有看出它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霍亦风似乎是出去了，直到晚上才回来。回来的时候，陆翊仍然乐此不疲地摩挲着那块玉。看见霍亦风回来，陆翊显然愣了一下，把玉攥在手里，坐了起来。 霍亦风坐到陆翊的床边，陆翊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霍亦风也察觉到了，道：“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陆翊没有说话，霍亦风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我们谈谈。” 陆翊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印章放到他手上，“我在陆家找到了这个，是陆从涛告诉我的。”霍亦风打断了他，“陆翊，我不是想和你交易，然后交换情报。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霍亦风用那种带着丝丝恳求的眼神看着陆翊，让陆翊根本无法招架，“你想要谈什么。” 霍亦风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陆翊诧异地看着他，然后冷冷地道：“调查过我了，所以好不容易相信我了。” 霍亦风：“是。” 他这样诚实反而让陆翊无所适从。霍亦风接着道：“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个时候父亲对我很严厉，母亲则永远都是带着温婉的笑容，可是我知道她一点都不高兴。” “我从小就是这样，察言观色小心谨慎地讨好着我的父母。可是无论我怎么做，他们也不会高兴。后来母亲去世了，我再也不想假意地笑了。” 霍亦风不会称呼爸爸妈妈，他知道父亲和母亲，也许对于他来说，这两个字符没有任何感情上的含义。一般人若是说起小时候的经历，往往是为了引起别人的同情。而霍亦风不会，他说起这些事来，并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在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就像是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事实，甚至比起“今天下雨了”的可惜更加平淡。 陆翊知道霍亦风这样的人，是不屑去引起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的。 霍亦风看着陆翊，“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永远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为自己考虑，看任何人都带着有色眼镜，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你有多少利用价值。” 他以为陆翊会继续保持沉默，可是陆翊却接了话，“那你评估出我有多少利用价值？”霍亦风笑了笑，“有陆家做靠山，对那个傻瓜死心塌地，暖床应该还不错，还有，笨得要死。” 听到霍亦风对自己的评价，陆翊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淡淡地道：“很客观。”他确实是笨得要死。 霍亦风却又说了一句，“虽然笨得要死，不过傻得也挺可爱的。”陆翊无奈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霍亦风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在霍家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不过这一切都在我十五岁那年改变了。” 陆翊知道，就是那一年，霍亦风变成了一个傻子。他看着霍亦风，犹豫道：“那场车祸？”他总觉得霍亦风是知道谁是主使的。 霍亦风道：“在那场车祸之前，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霍亦风忍不住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着之后猛吸了几口。陆翊发现霍亦风的烟瘾其实很大，只要一停下来，他就会忍不住吸烟。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贴上嘴唇的时候充满了诱惑，虽然他还很年轻，可是陆翊却从他吸烟的动作里感觉到了成熟的韵味。 烟圈在空中缭绕，霍亦风的脸也显得有几分朦胧。“抱歉，你还在生病。”霍亦风口中说着道歉，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陆翊不再看他，“没关系。” 第六十章 陆翊想起了在霍亦风卧室里看到的照片，他觉得真相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是又有一种微微的害怕。 霍亦风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开口。 “我在一次偶然中听说母亲并非是病故，而是自杀。我的母亲死于肺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我听到以后并不相信。” “可是你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扎根在心里，就会疯狂的滋长。我会去试想如果这是真的，那她为什么要自杀。她活得并不快活，这我知道，但是我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会让她选择抛弃他年幼的孩子。” 霍亦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但是当他对上陆翊的目光时，在那淡漠的双眸里，陆翊还是感觉到了他心里震动。陆翊的目光下移，紧紧扣住烟头的手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所以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暗中探察我母亲死亡的真相。” 陆翊犹豫着问道：“那你，查清楚了没有？”霍亦风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手上并没有多少资源，怎么可能查得出来。很快，父亲发现了我的小动作，他找到我，希望我不要再纠缠下去。可是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那也是我十五年来第一次怀疑我的父亲。” “就算他对我再严苛，我也觉得那是因为他希望我更优秀。他是那么爱我的母亲，连我都听说的流言，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这真的只是流言，他一定会去调查是谁放出来的。可是他却没有，我在想，或许那真的不是谣言。” “后来呢？” “后来我一直在偷偷地调查，比以前更加隐蔽。不过有什么能瞒过父亲呢，因为这件事，我们发生了无数次争吵。” “有一次和父亲争执完，我回到房间，拿起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母亲已经不在了，照片里年轻俊逸的父亲给了我很大的震撼，我想起他耳边的几缕白发，其实他也老了。所以我想以后我们父子俩久好好过，以前的事再纠缠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可是这个时候相框却失手掉到了地上。”霍亦风没有再说下去，他的表情已经有了一些松动，有些无措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陆翊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就和自己看见的一样。他甚至可以想象还是少年的霍亦风心疼地捡起相框，却发现背后的秘密震惊的样子。 他有些担心地看着霍亦风。 霍亦风抬头看见他的表情，奇怪陆翊的反应。陆翊犹豫地说道：“我在无意中也看见了，后面那张照片。” 那个男人和霍亦风长得那么像，不管是谁看了都会怀疑。 霍亦风露出一个恍然的眼神，随后苦笑道：“这样也好，这种事……我还在想要怎么说才好。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只是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失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如果霍亦风那个时候没有发现，那么也许他还会是霍家最优秀的继承人。可是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如果可言。陆翊道：“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吧。” 霍亦风却摇了摇头，“根本就不是什么命运的捉弄。后来我才发现，我的母亲在那间房间里留下的不止是那一处痕迹。” 陆翊诧异，“你的意思是说？”霍亦风淡淡地笑道：“就是那样，她早就算计好了。父亲不会去动她房间里任何的东西，那里始终都保持着原貌。而我，迟早有一天，会在蛛丝马迹中，发现真相。” “这就是我的母亲，她不会放过我的。” 陆翊在寂静中沉默了。他不能否认霍亦风母亲这么做有她自己的立场，可是霍亦风又有多无辜。自己选择了死亡来解脱，却把一切都留给儿子，实在是太过于卑鄙了。 陆翊问道：“所以霍政准备杀你，却失手将你撞伤了。” 霍亦风道：“不是。也许他想过杀我，但是在他行动之前就有人已经等不及了。”陆翊想了想脱口而出，“霍擎？” 霍亦风点了点头，“是他。霍擎不知道怎么看出我的不对劲，故意给我提示一些信息，说我不是父亲的儿子，如果被他知道，一定会杀了我这个孽种。那个时候我很……害怕，然后离家出走了。” 陆翊看着霍亦风，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霍亦风笑了笑，“那个时候毕竟还太小。跑了出去之后，遇见了文哥，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一命，后来就跟着他混。父亲那个时候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在那种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所以一直没有找到我。” “那是一种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我疯狂地发泄着自己心里的迷茫和痛苦，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拿把刀就敢砍人。”霍亦风笑了笑。 陆翊终于知道霍亦风这奇怪的气质是怎么来的了，骨子里是矜贵的豪门大少爷，却又因为这一段经历，偶尔冒出匪气的粗鄙和野蛮。 想起霍亦风酒醉的时候说起自己身上的伤，想必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来霍政把霍亦风接回去之后，为了隐瞒这一段事实，就把这些疤痕都去掉了。 “我后来又发现那个照片里抱着我的那个男人，他其实是——”霍亦风顿了顿，“我的大伯——霍启。”他抬起头来和陆翊对视，陆翊也愣在了当场。 “我冷静下来之后，发现事情好像没我想得那么简单。父亲……”霍亦风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霍政比较好，想了想了还是道：“他并不是霍家第一继承人，他在家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可是霍启却英年早逝。” “我的母亲一开始也并非是要嫁给他，换句话说，我母亲要嫁的只有霍家的当家人。” 陆翊咽了咽口水，沉默地看着霍亦风。霍亦风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别处。 许久才传来一声叹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了。” 十五年的骨肉亲情不是想割舍就可以割舍的。一朝沧海桑田，对于霍亦风来说，受的震撼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他还是把我抚养长大，大概是因为他真的深爱着我的母亲吧。后来我找到了母亲留给我的一封遗书。” “她说她一直都不知道是霍政害死我的亲生父亲，因为怀着我，所以才嫁给霍政。知道了真相之后她无颜面对我亲生父亲，所以要随他去了。”霍亦风低着头笑了一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最后说，要我给他们报仇。” “报仇？报仇。”霍亦风又重复了几遍，他看向陆翊，“我应该怎么报仇呢？”他的语气严肃，似乎是很认真地请教陆翊这个问题。 陆翊再一次发现他除了沉默什么也做不了。 接下来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霍亦风被霍擎所害，意外地没有死却变傻了，霍政怕他想起来那些恩怨，所以从来不找人治疗他的病。 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难怪霍亦风说他宁愿永远都是那个傻子，永远不要醒来。 可惜，他还是恢复了，该来的，始终都会来的。 这才是真正的命运的捉弄吧。 第六十一章 如果是一般人，陆翊也许会给他一个拥抱。但是霍亦风，陆翊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是一个骄傲人，不需要任何怜悯和同情。 “还病着，先休息吧。”过了一会儿，霍亦风烟燃尽了，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等一下。”陆翊叫住了他，却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霍亦风停住脚步，“还有事吗？”陆翊犹豫了半天，问道：“明天们要去哪里？”说完陆翊差点想把自己舌头咬掉，没话找话说也不是这样。 霍亦风挑着眉看着他，缓缓道：“有一些事要处理。”陆翊道：“既然已经愿意相信，为什么不把计划告诉。” 霍亦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其实还有最后一个怀疑。” “说。”陆翊已经有了预感。 “为什么对……小风态度前后差异那么大？”霍亦风问时候似乎是漫不经心，可是他眼睛一直盯在陆翊身上，锐利视线像是绳索一样将陆翊紧紧缚住。 陆翊镇了镇心神，迎上了霍亦风目光，“因为不是眼中那个陆翊。” 霍亦风一听他回答，立马凑上前来将陆翊逼到了角落，“什么意思？”陆翊闭了闭眼，“不是豪门陆氏陆翊，只是一个普通陆翊。” 霍亦风眼神透露出明显怀疑，没有人能在霍陆两家眼前偷换一个人进来，除非那就他们阴谋。 “相不相信灵魂转换这种事？”陆翊声音不大，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霍亦风皱了皱眉，“意思是说？这躯体是陆翊，但是灵魂换了一个。” 陆翊郑重地点了点头。 霍亦风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他打量着陆翊，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不是在开玩笑？” 陆翊道：“如果要骗，绝对不会选这种理由，太荒谬了，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说也对，陆翊大可以编千万种谎言来骗他，但是绝对不会是这种天方夜谭。陆翊接着道：“纪涵就是以前朋友。” 霍亦风想了想，纪涵似乎就是上次和陆翊登报那个人。他一直在奇怪陆翊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了纪涵。这么一来，本来就已经相信了四五分，又增加了几分。 相信归相信，只是这还需要时间来消化。 “就不怕把送到科学院去，或者当成神经病送到医院去？”霍亦风向后退了几步，那种压迫窒息感终于消失了。 霍亦风在和他开玩笑，陆翊知道他已经相信了大半，“不会。”霍亦风笑了笑，“别太相信，也许明天醒来时候就已经被插上管子被关在营养箱里了。” 陆翊笑了笑没有说话。 霍亦风坐到了他床边，“是怎么过来？”陆翊不想回忆起那一段，所以简单地答道：“出了车祸，醒来就已经在了。”霍亦风知道没那么简单，但是陆翊既然不愿意说，他就不会去问。 霍亦风又问道：“以前是做什么？” 陆翊回答得更简单：“跟着别人做助理。” 霍亦风侧过头瞥了他一眼，“似乎不怎么开心，提起以前事。”陆翊抬起来看了霍亦风一眼，“没有。” “其实也不是，只是以前事对来说就像是前世一样，似乎很遥远。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居然还活着。不要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霍亦风靠在了床头，“也许说得对，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陆翊也笑了笑，“这叫做命运么？” 霍亦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到底多大？”陆翊一愣，一本正经地道：“五十二。”看着霍亦风呆住样子，陆翊终于忍不住笑了。 “算上今年，也是而立之年了。” 霍亦风知道被他耍了，道：“这么说是个大叔。”陆翊道：“也许可以叫叔叔。”霍亦风鄙视地打量了陆翊一下，“不管是智商还是外表都像是侄子。” “这是在跟置气吗？”陆翊笑了笑，转头去看霍亦风，正好霍亦风这时也偏了头，陆翊唇正好划到了霍亦风脸颊。 昏暗灯光为这一幕增添了不少暧昧气氛。霍亦风在陆翊双眸里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自己眼中炽热。 不过是轻轻触碰，甚至还没有感受到对方温度，霍亦风诧异自己反应，他犹豫了一下，想来大概是那个身体本能反应。 陆翊没有将目光别开，“霍亦风。” 霍亦风站了起来，“不会再做那样事了，放心。欠，一定会还给。只是别忘了承诺。” “放心，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一定会离开。” 得到了想要答案，霍亦风却意外地发现自己隐隐有些烦躁，把那阵心慌压到心底，他站了起来，“那就好。说会去调查，等会儿把资料给。” 陆翊点了点头，反正那些事霍亦风迟早要知道。 霍亦风走出了房门，背对着陆翊关上了门，留给陆翊只有最后一个背影。似乎每一次他们谈话都会无疾而终不欢而散，霍亦风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心里像憋了气似堵得慌。 他把这一切归咎于这个身体原本属于小风情感，但是现在看起来这影响未免太大了。 就那么喜欢他吗？非他不可吗？霍亦风在心里嘲讽地对现在已经不存在傻子说，自然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第二天陆翊醒来时候，霍亦风已经离开了。文嫂热情地给陆翊张罗了一桌丰盛早餐。晚起陆翊很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文嫂笑了笑，“这有什么。” 陆翊张望了一下，“他们，已经走了吗？”文嫂道：“一大早上就出去了。” “哦。”陆翊冲文嫂笑了笑，低头继续吃饭。 “和亦风是不是闹矛盾了？”文嫂突然问道。陆翊愣了一下，刚想说不是，文嫂已经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看亦风出门时候脸色很不好，还有黑眼圈，晚上恐怕没睡好。” 他没睡好吗？陆翊低下了头，想起昨天，没睡好应该是自己才对吧。 文嫂看陆翊神色继续说道：“夫妻之间不要计较那么多。和文哥不也是经常吵架，还不是过了这么多年。每天担惊受怕，总是劝他不要再干了，可是他就是不听。如果和亦风之间有什么问题，还是早日解决了比较好，说清楚就什么都好了……” 文嫂还在不停地说，陆翊只能埋着头大口吃着饭，悉心地听着她教诲。 解决问题，解决问题，陆翊心想，和他问题根本无药可解，真到一切都说清楚时候，就真什么都结束了。 陆翊忍不住淡淡地笑着说道：“文嫂，和霍亦风之间与和文哥不一样。” 文嫂道：“有什么不一样？” 陆翊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说自己和霍亦风根本就跟陌生人差不多，但是又喜欢着变傻他，这个家伙前几天还强奸了，们约好了很快就分开。 陆翊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文嫂接着道：“听文哥说了，说什么们俩是家族联姻。其实文哥一开始也不愿意娶，也不想嫁给他。可是公公非逼着他，后来们结了婚，日子天天这么过，感情慢慢地就有了。难道敢说和亦风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陆翊语塞，最后只能勉强地说：“知道了，会和霍亦风——”在文嫂瞪着他眼神中，陆翊迫不得已将称呼从霍亦风改为亦风，“会和亦风好好谈谈。” 霍亦风和文哥两个人回来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两个人免不了都淋湿了一点。文嫂边念叨着怎么不打伞之类，边给走到文哥边上为他取下外套。看到陆翊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忍不住冲他使眼色，陆翊虽然很想装成没看见样子，但是受了文嫂一天叨唠荼毒，还是不得不屈服。 他走到霍亦风旁边时候，霍亦风正在脱鞋，看见他站在旁边，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陆翊对霍亦风露出一个“温柔”笑容，然后伸手去解他身上扣子。霍亦风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 陆翊有些尴尬，又挤出了几分笑容，“帮拿外套。” 霍亦风开始是像见了鬼一样，后来又变成玩味笑，抬起手来让陆翊把他衣服脱掉。 文嫂对陆翊露出一个“做得不错”眼神，陆翊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文嫂又对他传来一个“看”眼神，陆翊正在努力理解她眼神里意思，就听见她对霍亦风说：“亦风啊，房间今天锁上之后找不到钥匙，要不先到陆翊屋子里住一晚。” 霍亦风挑了挑眉，看向了陆翊：这么烂借口是想？陆翊努力用眼神告诉他：这真和无关啊。 文嫂扯了扯陆翊袖子，陆翊只得道：“亦风，既然这样，就来和挤一晚吧。” 霍亦风嘴角勾了起来，“好啊。” 第六十二章 陆翊把门轻轻地关上，房间里还没有开灯，顿时陷入了昏暗。陆翊放松地吐出一口气，刚准备去开灯，就被一个身影压在了墙上。 “霍亦风。”陆翊皱了皱眉。耳边传来一声低沉嗓音，“怎么不叫亦风了？”陆翊在黑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沉声道：“如果希望话，无所谓。” 果然身上重量离开，淡淡日光灯被打开，还是有几分晃眼。等陆翊瞳孔适应了光线强度之后，再去看霍亦风已经站在了窗台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嘴里叼着一根烟。看见陆翊走了过来，把烟拿在手上，“跟开玩笑，别在意。” 陆翊走到他旁边，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景象。夜市很热闹，拥挤杂乱住宅小区，麻辣串烧烤叫卖声络绎不绝，啤酒瓶随意地丢弃在地上。 陆翊曾经三十年都生活在这样生活中，简单但是却随意。他看着霍亦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从他眼睛中看出了几分羡慕神色。 这个时候霍亦风很随和，不像平常看起来那么冷峻，连脸部线条都柔和了不少。 霍亦风察觉到了陆翊目光，一偏头与陆翊来不及收回视线想对。陆翊尴尬地退后了一步，解释道：“文嫂一直在教育不要和闹矛盾，没法和她解释清楚。” 霍亦风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陆翊看了看他手中烟头，“别抽那么多烟了。”霍亦风抬了抬手，“大概不能如所愿了，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不用再忍受了。” 陆翊道：“不是忍耐不了才这么说，只是希望爱惜自己身体，还很年轻。”霍亦风笑了笑，“说得好像多老一样。”陆翊也笑了一笑，“不是说是大叔么？” 霍亦风没说话却不动声色地把烟头给掐灭了。 “身体怎么样了？” 陆翊犹豫了一下答道：“已经没什么了。” 霍亦风接着说：“那们明天就离开这里？”陆翊诧异，“离开，这么快。” 霍亦风说：“本来们到这里来就是过路，准备到西南去，本来不打算带上，但是肯定不会答应。” 陆翊沉默了一下，他确实不可能让霍亦风一个人离开。如果他和霍亦风分开到时候要是被霍家发现，他完全没办法解释。霍亦风一定也是考虑这一点，才不得不带着自己。 霍亦风接着说道：“抱歉，这一路可能会有一些危险。但是可以放心，会保护好。” 陆翊有些奇怪，“到那里去做什么？”霍亦风道：“去了就知道了。”陆翊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关于印章事还没有和说。”上一次陆翊想说被霍亦风打断了，他把那枚印章一直都贴身带着，这时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霍亦风上次没有注意，这次从陆翊手里接过了这枚印章，翻到了底面，“陆？” 陆翊惊喜道：“认识？” 霍亦风摇了摇头，“没见过这样东西，只认识这底下刻得是“陆”字，这是们陆家符印？” 陆翊道：“对，是陆从涛给。”然后他就把陆降是如何软禁了陆从涛，陆从涛又如何告诉他找到这枚印章详细地跟霍亦风说了一遍。 霍亦风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下，“看来陆降之所以没杀陆从涛说不定就是为这个。” 陆翊苦笑，“这个东西，父亲也在找。”霍亦风诧异，“说霍政？”本来只是把它当成陆家事来看，现在却牵扯到了霍家。 陆翊于是又把陆从涛与霍政做交易，也就是“陆翊”为什么会到霍家原因告诉了霍亦风。 “这么说，陆从涛是为了救才让到霍家？”霍亦风也有一些接受不能。 陆翊无奈地点点头，“现在看来是这样。还有，记不记得和说过，那个满面狰狞怪人。他曾经向提出条件，要去偷们霍家符印，他形容那个东西就和手上拿差不多。” 霍亦风皱起了眉头，掂量着手上轻轻重量，“霍家也有，看来还真是小看了小小印章了。” 陆翊道：“真没听说过吗？”霍亦风道：“在霍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东西。”他把印章塞回了陆翊手里，“先收着吧。”陆翊点了点头，重新把印章放回了口袋。 霍亦风正色道：“看来们速度必须要加快了，如果那边知道印章在手里话，一定会马上追来。明天一早们就出发。” 陆翊道：“好，那今天早点睡吧。” 一说到睡觉两个人都愣住了，文嫂给陆翊安排是单人间客房，床也是单人床。陆翊一个人还行，两个大男人还不知道要挤成什么样。 陆翊往门口走去，“还是去和文嫂解释清楚吧。”霍亦风却拉住了他，“算了，这个时候他们都睡了，睡床睡沙发。”陆翊瞥了一眼，放在卧室里沙发并不长，以霍亦风身高根本睡不下。 陆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要不睡床睡沙发？”霍亦风没理他，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铺在沙发上，自己坐了上去，“不是身子还没好，别逞强。” 陆翊总觉得“身子”这个词特别别扭。 霍亦风坐在沙发上，用被子把自己盖住，看见陆翊站在旁边，“要不要看电视？” “嗯？”陆翊愣了一下，还是坐了过来，“好。”霍亦风往右侧移开一些，把被子掀开让陆翊进来，陆翊把被子拉到脖颈，和霍亦风保持着一拳距离。 霍亦风已经把电视打开，电视里演是小风最喜欢看偶像剧。陆翊又想起那个时候小风什么都不懂，然后学着电视剧样子来吻自己，最后关上灯盖上被子就不动了。 霍亦风对电视剧没有什么兴趣，他转向一旁看见陆翊脸上露出淡淡微笑，眼里有怀念神色，“在想什么？” 耳边有声音响起，陆翊才从回忆中抽身。他对霍亦风笑了笑，“没什么，想起了以前一些事。” “以前事，和前男友吗？”霍亦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口气有些刺耳。陆翊对他突然不悦感到不解，他解释道：“不是，以前事，都忘记了。” “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给一点小恩小惠，就当成宝一样，恨不得把命都给别人。真不知道是傻还是笨。”霍亦风冷着语气道。 傻和笨有区别吗？陆翊对这次无妄之灾有些无奈，都说了不是了。不过如果说是在想小风，这个人可能会更加生气，陆翊识相地没有说话。 “下次不要那么傻了，对自己好一点。”霍亦风冷冷话再次传来。陆翊撇头看了他一眼，立体线条让霍亦风显得冷峻不近人情，冰冷语气却又在说出关心话，这个人到底要有多矛盾。 陆翊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其实霍亦风和小风一样，都要人哄着。 他又拿出对小风那一套，“知道是关心，谢谢。”果然霍亦风听了之后语气缓和了不少，“知道就好。” 陆翊笑了笑，两个人一起看起了电视剧。 第二天陆翊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他记得最后好像是在沙发上和霍亦风看电视来着。陆翊穿上衣服走到沙发旁边，霍亦风基本上是坐着睡，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一起。 陆翊伸手撩了撩霍亦风头发，绵长呼吸显示着他还在睡着。陆翊蹲了下来，细细地看着他。霍亦风额头始终都是微微皱起，背负了那么多，就算在睡梦中也没办法展颜。 就算在睡梦中，也不一样。他们是不一样人，陆翊在心底暗暗地对自己说。 陆翊手仍然在霍亦风发上，霍亦风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陆翊。陆翊有些尴尬，霍亦风一偏头看见他手，陆翊慢慢地把手收了回来。 霍亦风一下子站了起来，好像刚才事都没有发生过，看了看窗外，“天亮了，们走吧。” 文哥亲自送他们上车，还是上次那个汉子充当司机。文哥对霍亦风叮嘱道：“在地界没有人敢动们，但是出去了就不好说了，霍家和陆家都在暗中找们下落，们要小心。” 文嫂则在另一边拉着陆翊问他昨天怎么样了，陆翊只好苦笑地说已经和好了。文嫂又说了不少“这才对”之类才放过他。 霍亦风和陆翊这次都坐在后座上，两个人想说话，可是都不知道说什么。反倒是前面开车汉子时不时和他们说会儿话，才让气氛没那么尴尬。 在文哥地盘上果然是畅通无阻，每个关卡都随意地过去了，甚至都不用停车。一直开到晚上，前面汉子指给霍亦风和陆翊看，“前面就是最后一个收费站，出了这里就不是文哥地盘，等下换一辆车，要们自己开车走了。” 霍亦风和陆翊看向前面关口，相互看了一眼，对那汉子点了点头，“多谢了。” 那汉子在暗处停下车子，已经有人等在那里，让他们换上另一辆旧车，牌照也是西南本地。霍亦风充当司机，一发动引擎就对坐在副驾驶上陆翊笑了笑，“果然是台好车。” 霍亦风曾经也当过飞车党，对车十分熟悉。这辆车虽然外表破旧，内里却是顶级设备。 霍亦风对陆翊道：“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吗？”陆翊看着他熟练地握着操作盘，“为什么？” 霍亦风道：“带去见一个人。”陆翊皱着眉想了半天，“见谁？” 霍亦风道：“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从学校里跑了出去，去见杜铭。”陆翊想了一下，那个时候霍亦风明明早就离开了杜铭那里，后来却在墓园里浑身是血被发现，还带回来一个U盘。 陆翊问道：“那个时候到底碰见了什么？” 霍亦风笑了笑，“等会儿就会见到他了。” 第六十三章 霍亦风将车开进了一个巷口，陆翊从窗口望过去，隐隐约约有几个影。 “下车。”霍亦风把车停了下来，陆翊跟着从旁边下了车。隔得有些远，陆翊还看不清那些的脸。等走近了，幽白的灯光下，陆翊的脸色也显得有一些惨白。 “沈玉庭。”口里呼出对方的名字，低头看着对面伸过来的手，陆翊还有一些接受不能。“陆翊。”霍亦风一边喊了一声。 陆翊回过身来，伸出手与沈玉庭交握了一下。沈玉庭对他刚才的无礼毫不乎，笑了笑对陆翊道：“陆先生，好久不见了。” 陆翊也礼节性地笑了一下，“沈经理，好久不见。”沈玉庭道：“已经不是经理了，不介意的话，陆先生可以叫玉庭。”陆翊道：“叫陆翊就好了。” 霍亦风从后面走过来，“进去再说吧。” 沈玉庭始终都保持着美好的微笑，为霍亦风和陆翊引路。他们走的是街口的一条小路，旁边都是破旧的危房。陆翊紧紧地跟霍亦风的身后。 沈玉庭把霍亦风和陆翊带到了一个最里面的小屋子里。铁门都生了锈，开门的时候发出吱吱的声响，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里面有一张双床和一个小木桌子，几个随意摆放的座椅。 沈玉庭站门口道：“恐怕们要先这里委屈一个晚上了。”霍亦风对他说：“没关系。”沈玉庭笑了笑，把那吱吱叫的铁门又关上了。陆翊听着门口的脚步声，沈玉庭已经离开，但门口似乎还有留守。 陆翊疑惑地看着霍亦风。霍亦风则随意地坐床上，一坐上去床就晃了好几下。 陆翊忍不住问道：“来这里就是来见沈玉庭，他怎么会这里？”霍亦风道：“他是父亲的。” 陆翊惊道：“霍政？”霍亦风摇了摇头，“是的亲生父亲。” 陆翊怔了一下，犹豫道：“是说的亲生父亲，大伯，霍启？”霍亦风点了点头。陆翊惊奇地道：“他还活着？”如果陆翊没有记错，霍启应该霍亦风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不，他已经死了。”霍亦风沉声道，“沈玉庭是他年轻的时候从孤儿院带出来的，是他多年前布下的一枚棋子。” 陆翊不禁目瞪口呆，霍亦风今年二十一岁，那么这枚棋子二十一年前就已经布下了。 “这次们来这里，就是要彻底铲除霍擎的势力。”霍亦风接着道。 陆翊问道：“这里？”霍家虽然势大，但也不是一手遮天，这里已经离霍家的势力范围很远了，跟霍家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霍擎暗中用他霍家的资金做毒品的生意，这一次他将大部分的资金都投了进去，如果们能将它毁掉，霍擎也就完了。他无法跟霍氏的股东解释资金的去向。”霍亦风把口袋里的U盘拿了出来，“这是霍擎毒品交易的记录，到时候们再把它交给警方。” 陆翊看着那个曾经让他困扰的小小的U盘，原来这个U盘里面竟然是霍擎毒品的交易记录。 “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警方？”陆翊有些疑问。霍亦风对陆翊笑了笑，他现完全相信陆翊的鬼怪之谈了，如果是从小生活豪门的陆家公子绝对不会不明白特权所代表的含义。 而从小生活平民世界的陆翊，就算他明白，心底深处恐怕还是不愿意相信。他耐心的为陆翊解释，“如果不拿掉他手里的权利，警方也耐他不得。”陆翊面色认真的听完了霍亦风的话，一直保持着沉默。 霍亦风拍了拍陆翊肩膀，引来了陆翊的注视，他才意识到这个动作似乎有些太过亲密了， 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 陆翊看着他收回去的手也有一些黯然，“接下来要怎么做？”霍亦风道：“三天之后就是交易的日子，会到码头截断他的交易。” “去？！”陆翊惊道。霍亦风笑了笑，“当然不是一个，沈玉庭也会带去，只是必须去，不然不放心。”随即看了看陆翊又低声说了一句：“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 “可是……”陆翊还要再说，却被霍亦风阻止，“心意已定。” 陆翊沉吟了一下，点头道：“要去可以，但是要带上。”霍亦风道：“带上？” “没错，反正要是死了的话，也活不成了。”陆翊斩钉截铁地道。其实他说这话纯粹是事实，他们现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这话听起来却多了几分感性，霍亦风耳朵里的意思好像是说：若是死了也不独活。 陆翊见霍亦风望着自己的灼热眼神，也发觉刚才说的话有一些不妥，他面上有些烧，“的意思是说……” 霍亦风笑了一下，“好了，别说了。”霍亦风的笑往往代表着自信，可是这一次，却更像是宠溺，眼睛都微微弯了起来。陆翊看着有一点恍惚。 “既然想去，那就去吧。不过只能外围，不能靠近。”霍亦风笑着说道。 “放心，不会给们添麻烦的。只是想……看着。”已经受够了等待，他不希望再像小时候等待妈妈一样，一无所知地无尽的等待中一点一点磨灭希望。 霍亦风看了他一会儿，“睡觉吧。” “嗯。”陆翊看向那摇摇欲坠地床板，有些犹豫。霍亦风却早已脱了衣服躺了上去，陆翊也犹豫了一下，躺到了霍亦风的旁边。 过了一会儿，霍亦风那边已经没了声响，陆翊转头看了看他，闭着眼睛神情安定似乎是已经睡着了。陆翊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视线一直就胶着那，无法移开。 “陆翊。”本以为已经睡着的闭着眼睛发出了声音。 “嗯？”陆翊赶紧把视线移开。 “说过要把欠的都还给。”霍亦风睁开了眼睛。陆翊没有说话，这要怎么还呢，霍亦风。 谁知霍亦风突然坐了起来陆翊的面前飞快地脱了衣服，陆翊都来不及阻止。 “来吧，不会反抗的。”陆翊看着趴自己面前的霍亦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霍亦风见陆翊不出声，又道：“如果觉得不解气的话，粗暴一点也没关系。” 粗暴？陆翊有点接受不能，“什么？” 霍亦风道：“上一次，上一次，们就两清了。” “两清？”陆翊觉得霍亦风的脑回路真是异于常，难道这和交易一样，也可以两清的吗？ 霍亦风的脑海里，利益永远是最当头的，他看来，他强上了陆翊一次，陆翊也上他一次，很公平。 陆翊却不这么认为，霍亦风这么说，好像自己拿着那一个晚上来威胁他一样，他心中恼怒，忍不住讥讽道：“难道狗咬了一口，也要咬它一口吗？” 霍亦风愣了一下，“……” 陆翊道：“难道说得不对吗？口口声声说欠了的，还的诚心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吗？” 霍亦风也有一些不悦，他看来这就是两清的事，哪里有那么复杂，“难道这样还不够？那想要什么，钱，房子，以为不稀罕那些才提出来的。” 陆翊震惊地看着霍亦风，声音有些颤抖，“霍亦风，难道欠的真的只有那一个晚上吗？” 霍亦风看着他眼圈发红，不像那一晚上的愤怒，陆翊现就像一个受伤的豹子，苦苦舔着自己的伤口。霍亦风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有些口不择言了。 陆翊道：“是，没那么聪明，从头到尾也帮不了多少忙。可是知道吗？的爱，的伴侣他就要消失了，是亲手送他离开的，是亲手杀死他的。” “霍亦风，凭什么这么侮辱，凭什么？”陆翊并没有声嘶力竭地大吼，每一句话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谁可以知道他心中的痛苦，小风消失了或许再也不会出现，这里面甚至有他自己的推动。离开，结束之后就离开，说得轻巧，可是已经投入的感情只能自己独自吞咽。重生过一回的他其实已经经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霍亦风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算了。”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而且这是陆翊自己的决定，怨不得他。他也不过是积压了这么多情绪急于找一个发泄口而已。陆翊把被子往霍亦风裸着的上半身一盖，“睡觉吧。”然后背对着霍亦风睡下了。 霍亦风看着陆翊的背影，过了半响才说道：“陆翊，很抱歉。”陆翊没有答话。霍亦风接着道：“钱和地位都不需要，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想也许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这一路凶险难测。” “霍亦风。”陆翊转了过来打断了他，“只要保重自己，代替他，不。”陆翊摇了摇头，黯然道：“本来就是他，是太自私了太偏激了。” “只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可以了。”最后的声音如轻叹，细不可闻。 第六十四章 早上的时候，沈玉庭来接陆翊和霍亦风。霍亦风对他派人驻守之事很是不满，连声音都是冷冷的，“你这是要把我们监禁在这里吗？” 沈玉庭忙道：“少爷误会了，这些人只是留下来保护您的安全，以防意外罢了。”霍亦风笑了一下，很是不屑，“没有这个必要。我现在要出去，你也要拦着我吗？” 沈玉庭往旁边站了站，把门让了出来，“少爷要出去，玉庭自然是不敢拦的。”霍亦风看了他一眼，拉着陆翊走了出去。 陆翊跟在他身后有些不满，“你又何必为难沈经理。”霍亦风道：“他这人也不可全信，没必要对他那么客气。” 你除了相信你自己，还能相信谁？陆翊想问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霍亦风停下脚步皱着眉看着他，“你不是为了这点小事也要和我置气吧？”陆翊摇摇头，“不会。”霍亦风才拉着他继续走。 “去哪里？” “吃早餐。”霍亦风懒懒地回答。 霍亦风带他七转八转到了一个馄饨摊子，木板上简陋地写了一个“李”字。霍亦风招手，“老板，两碗馄饨。”这时候还是清晨，街上还没有什么人，就连馄饨摊子也是才摆好的。 两碗馄饨很快就上来了，霍亦风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陆翊看着他没有动。 “怎么不吃？” 陆翊才回过神来，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送到嘴里。对于一大清早和霍亦风在街边摊吃馄饨，他总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六年前我来过这里。”霍亦风略带回忆的开口了，“现在还是没什么变化。” 陆翊又舀了一个，“也许变化了只是你没发现。”他指了指正在摆摊的老板，“至少人一直都是在变。”霍亦风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微微叹道：“你说的对，我记得他以前的腰没那么弯，看起来也比现在精神不少。” 陆翊摇了摇头，“不仅这样。也许在这六年里，他曾经受过地痞流氓的打劫，也许和他的妻子离了婚，也许他的女儿在家里高烧不退可是他在这里却一点都不知情。”霍亦风想象着那些情景，也不禁暗叹唏嘘。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生活，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就像我不知道你十五年来的生活是怎样的，你也不知道我这三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但是人和人之间还是可以互相了解不是吗？”霍亦风打断了他，“陆翊，你的人生观太悲观了。如果是我，不管是什么，只要我想得到，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他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想尽办法让那个傻子回来的。” 陆翊愣了一下，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馄饨，“别说胡话了，快吃吧。” 霍亦风无奈地摇了摇头，“要不我们到处去走走，这里风景很好。”陆翊道：“这样随便地离开真的没关系吗？”霍亦风道：“放心，没有人知道我们到这里来了。” 陆翊从来没有来过西南，这里到处都充斥着少数民族的气息，古色古香的建筑和朴实的民风，让人有一种远离尘嚣回归自然的感觉。陆翊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的心旷神怡，脸上也不自禁地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里很不错对吧？”霍亦风笑道。陆翊点了点头，环顾了四周，“很美。” 霍亦风道：“这里是进化心灵的天堂，也是毒品走私的天堂。”谁敢相信这么美的一个地方居然是毒品走私的重灾区，也许站在你面前的一个编织工艺的淳朴老妇人就是个毒贩子。其实有时候不是不敢相信，而是不愿意相信。 陆翊笑了一下，“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喜欢这里。也许他们也有难言的苦衷。”贫穷，饥饿，还有种种的身不由己。陆翊走到前面那个卖腕绳的老妇人的面前，手工编织的花纹繁复细腻，陆翊很佩服这些人的巧手，几根再简单不过的绳子，组合之后却有那么美丽的图案。 霍亦风也跟着走了过来，“你喜欢？”陆翊笑了一下，“霍亦风，你该不会想和电视剧里演的富家公子一样，全部买下来吧。” 霍亦风像是被猜中心事一样，脸微微红了红，“怎么可能，我是问你喜欢哪一个？”说着也在那一堆里面细细地挑了起来。 老妇人是少数民族，不会说汉语，拿出一对红色腕绳递给陆翊。陆翊接了过来，样式比起其他的很简单，可是陆翊确实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老妇人见他喜欢，嘴里咿咿呀呀用手比划了起来。 陆翊看向霍亦风，霍亦风正经道：“她大概是想说这个代表着平安。”陆翊目光变得怀疑，“真的假的？”霍亦风道：“我骗你干什么？” 陆翊才将信将疑，一共是一对，手里还有一个，递给霍亦风，“既然是保平安的，那你也戴着吧。”霍亦风接了过来，拉扯了半天，“我自己戴不了，你帮我。” 陆翊笑道：“你也有要人帮的时候。”把他的手拉了过来，将红色的绳子套了上去，两边一扯就稳稳当当地系在了腕上。 “我来帮你吧。”霍亦风自告奋勇。陆翊倒是没有在意，他帮霍亦风戴了，霍亦风再帮他戴不是很正常。只有旁边的老妇人默默无语，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暧昧的微笑。 霍亦风从兜里掏出一个硬币，递给老妇人，老妇人欣喜地收下了。陆翊见状又笑了一下。霍亦风奇怪，“你笑什么？”陆翊笑道：“我只是在想，你不是应该给人家一张大钞，然后甩甩手说不用找了吗？” 霍亦风哭笑不得，“你还真是的。”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看陆翊没有跟上来，干脆牵住他的手，“走，我带你去爬山。” 陆翊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爬山？” “犹豫什么，快走。人老心也也老。”霍亦风拉着他快走了起来。陆翊对他的评价有些不满，“什么叫人老心也老？” 霍亦风转过来牵着他倒着走，露出一个年轻人独有的微笑，“不老的话，现在就跟我跑。”最后一个跑字还没有说完，霍亦风就已经飞快地拉着他跑了起来。 周围的人飞速地向后退去，风声在耳边响起，这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奔跑。所有的困恼在一刻都已经随风飘离了。 陆翊从来没想过这种在电影里的场景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但是现在却实实在在的，暖暖的手温度还在，粗糙的质感告诉他，这一切都发生在现在。 他们一起跑过了不知道多少条街，时间似乎已经静止了，他甚至都没有累的感觉。 直到停了下来，他还有一种在梦中的错觉。 “到了。”霍亦风喘着气，“累不累？”看陆翊没有反应，霍亦风拿手在他眼前过了一下。 陆翊才回过神来，“不累。” “你看，我们来爬这座山。”霍亦风指给他看。陆翊顺着他手看了过去，这是一座荒山，草木茂盛，看起来很陡峭，没有什么人迹，连条路都没有。他有些犹豫道：“这要怎么爬？” 霍亦风道：“那边有条小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然后就拉着陆翊往那边走去。陆翊在后面缩了缩了手，这种被人攥紧手心的感觉太具有蛊惑性，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沉沦下去了。霍亦风察觉到之后不动声色地放开了陆翊，让他跟在自己后面。 果然在另一边有一条人踩出来的小道，仅仅能容纳一个走，霍亦风和陆翊就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地走着。周围的树很高，站在其中有一种置身荒林的感觉，陆翊叫不上来这树的名字，他突然想到小风应该会知道。 一个不留神脚下就绊到，向前栽去。霍亦风扶住了他，才让他没摔倒地上，“想什么呢，都不看路。” 陆翊扶着他站稳了，答道：“没什么。” 霍亦风皱着眉看他一眼，把手伸到他的面前，“你要是不愿意，就拉着我的胳膊吧。”半天没看到陆翊动作，霍亦风刚要再说两句，陆翊已经把手搭到了他的手上，然后反握住，“我没有不愿意，你别误会。” 霍亦风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更加愉悦了，笑着对陆翊道：“那快走吧。” 霍亦风带着他穿过了茂密的树丛，到了没有路的地方就踩过去，有时候遇到陡峭的地方，还要手脚并用。在这样的密林中，空气中都弥漫着绿色的气息，深吸一口气，肺部就做了一次按摩。 “你很开心？”霍亦风笑着问陆翊。 “是，很开心。”陆翊很诚实的回答。霍亦风笑容扩大了几分，“你开心就好。”这样的话太过于亲密，霍亦风说完也有些尴尬。所幸陆翊沉浸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中，没有注意到。 霍亦风拉着陆翊站到了最上面，他们已经爬到了山顶，可以俯瞰下面的一片绿色，“爬山就应该爬这样的，那种已经被爬烂的山，除了人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陆翊想了想也觉得霍亦风说得有道理，他从来不知道爬山能这么愉悦，就算累也值得了。“以后我要周游世界，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跑，直到我动不了为止。”他现在才发现，其实以前的种种也许并不是那么重要，也许他可以把眼界放得更开阔一些，人生还有很多美景等待着他去欣赏。 第六十五章 陆翊张开双手大喊了一声，然后释然地对霍亦风笑道：“我们回去吧。”霍亦风对他的转变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回去之后沈玉庭又给他们换了一个地方住，环境倒是比之前的好了很多。这三天，霍亦风除了第一天有时间陪他出去走走，之后一直都不见人影，晚上回来的也很晚，每次一回来也是倒头就睡。 就是陆翊也感受到了那种紧张的气氛，仿佛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最后一天晚上霍亦风甚至没有回来。陆翊终究还是有几分担心，几乎一夜没睡，就这么睁眼到了天亮。第二天等了一个白天都没有人来，陆翊想出去却被门口的保镖拦住，他不想给霍亦风添麻烦，只好又坐了回去。终于在傍晚听见有人敲门，陆翊赶紧跑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却不是霍亦风，陆翊有一些失望。 “陆先生，霍少爷让我来接您。”两个保镖站在门口。 陆翊点了点头，“请稍等，我换件衣服。”陆翊换好衣服之后，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车。车子缓缓开动，开了一个小时，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旁边的景色也由街道变成了荒无人烟的丛林，陆翊忍不住问道：“霍亦风在哪里？” 前面开车的保镖见已经开出去很远了，于是回答道：“霍少爷没说，只说要我们把您送到安全的地方。” “送我到安全的地方？”怎么会，他说过会让自己去的。什么叫安全的地方？陆翊突然发现有些不对，难道事情有变，他从后面抓住了前面开车的保镖，“霍亦风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那个陆先生，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另一个保镖赶紧阻止了他的过激行为。陆翊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激动，他慢慢松开了手，“你们告诉我，霍亦风现在怎么样了？” 两个保镖都面露难色，陆翊见他们不回答，突然伸手去拉前面的变速杆。两个保镖吓了一大跳，赶紧阻止他，“陆先生，你可别胡来。” 陆翊道：“你们先把车子停下来。”两个保镖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如何是好。陆翊接着道：“就算你们不想停，我也不会让你们继续开下去，防得了我一时，防不了一路，你们总不能把我绑起来。”两个保镖互相对了个眼神，还是把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车一停，陆翊就把门打开，一只手把在门上，“告诉我，霍亦风现在在哪里？” “陆先生，我们是真的不知道。”陆翊观察他们的神情倒像是真的不知道。 陆翊道：“不知道没关系，带我去金珠码头。” “这不行，陆先生，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带你离开。” 陆翊没有再和他说，一推门直接从车里走了出去。两个保镖见状马上跑了出来追陆翊，“陆先生。” “砰”的一声震在天际。两个保镖也定住了，那是枪响的声音。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路灯的照耀下，依稀可以看见陆翊手里拿着手枪对着天。 “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纪律，但是我必须回去。我伤害不了你们，但是要对我自己做什么却是易如反掌。”这话说的铿锵有力，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决心。事实上，陆翊的手现在还被震得微微颤抖。 两个保镖已经松动。陆翊接着道：“如果你们的家人遇到了危险，难道你们可以安然地离去吗？” “陆先生。”一个保镖还想劝劝陆翊，另一个人却阻止了他，然后对陆翊道：“好，我们答应您。” “虎子哥，你怎么可以答应他？”一个保镖急道。那个被称为虎子的保镖道：“算了，就这样吧。我们没法阻止他的。” 陆翊感激地对他笑了笑，“多谢了。” 他们已经开出去很远，再回去怎么都要一个多小时。虎子已经把车开得极快，陆翊也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希望再快一些。 霍亦风，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临时变卦。陆翊心里隐隐冒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那就是金龙河，金珠码头就在前面。”陆翊顺着虎子的指示看了过去，河面并不宽，晚上也看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就是一条最普通的河。 事实上，金龙河是西南连接外部最大的运输通道，尤其是这条河的上游就是金三角地区，那个巨大的毒品生产地。金珠码头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码头，它是专门用来进行毒品交易的地地点，除了内行人，根本没有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码头，而且它的位置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陆翊也是前两天偶尔听霍亦风提起过，不过当时并没有怎么在意。 “陆先生，恐怕不能再靠近了，这附近都有人在戒严。”虎子提醒道。陆翊思索了一下，推开车门，“车子的目标太大，先下车。” 陆翊和虎子下了车，另一个保镖把车子开到远处。陆翊摸了摸怀里的枪，对虎子道：“我们从侧面绕过去。” 刚走了两步，虎子就拉住了他，“陆先生，你真的要去吗？”陆翊道：“我一定要见到他才能放心。”这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一定要去。 虎子叹了一口气，“跟我来，我知道一条近路。” 虎子所说的近路就是从后面的一个废旧工厂翻过去，那里曾经是一个化工工厂，后来因为污染过重而被查封。陆翊跟着虎子绕过去，果然一路上没有被人发现。 “从这里翻过去。”虎子带着他到了一个破败的围墙底下。陆翊抬头看了一下，虽然不少地方已经塌陷，但是最低的地方还是有将近两米多高，上面还有一些碎玻璃钳在上面，估计是以前用来防盗的。 他什么也没有说，搬来旁边的砖头，准备踩着上去。虎子从一边过来，“陆先生，你这样太慢了，你踩着我上去把。”说完就蹲了下来。 陆翊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也没有多纠缠，踩着虎子的背抓着墙上的凸起就爬了上去，手划到到了玻璃，撕开一个大口子，隐约的痛感传来，陆翊也没有怎么在意。他朝下看去，虎子还在下面，他伸出手，“来，抓着我的手。” 虎子跑远了几步跳了一下，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握到陆翊，然后也爬到了围墙上。 “小心玻璃划。”陆翊提醒道。 “您被划到了吗？”虎子问道。陆翊刻意忽略了手上的疼痛，“好像是的，没关系，快走吧。”围墙下面漆黑一片看不到是什么，陆翊也没想那么多，直接跳了下去。脚落地的那一刻他庆幸了一下，还好，除了一些杂草什么都没有，反而缓冲了他跳下来的力量。 虎子几乎是同时跳了下来。陆翊不认识路，只能等着虎子带着他走。 他们穿过了一个长满杂草的空地，这地方都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了，连杂草都长得和人差不多高。前面隐约有一点灯光，似乎是一个巨大的仓库。 “我们从仓库穿过去，就可以到码头了。”虎子回头对陆翊道。 陆翊听了以后精神大振，脚步也加快几分。他们从后面的一个小门撬了进去，仓库里黑暗一片，除了一大片的空集装箱什么都没有，显得格外空旷，陆翊脚步也不自觉地放轻了不少。 才走了两步，就见在前面带路的虎子停了下来，陆翊问道：“怎么了？”话才出口就被虎子捂住了嘴。虎子拉着他躲到集装箱的后面，低声道：“有人来了，别说话。” 陆翊连忙噤声，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大门口的方向有汽车熄火的声音，陆翊和虎子对望了一眼，这个地方这么空旷，他们躲在这里一定会被发现的。陆翊正在暗暗着急，一瞥之下看到那些空的集装箱，装一个人应该是没问题。 陆翊给他做了几个手势，虎子马上领会。打开两个集装箱，两个人飞快地钻了进去。 集装箱的空间并不大，不过勉强缩成一团还是可以的。脚步声也从门口传来，看来人并不少。巨大的白炽灯一打开，陆翊在箱子里都觉得有些刺眼。木质的箱子还有一些缝隙，从陆翊的位置甚至还可以隐约看到外面的情景。 有很多人。但是陆翊只能看到背影。他不敢乱动，这里过于空旷安静，也许一点声响就会被发现。 似乎不仅有人还有一些货物也被拖了进来，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着，就在这时，陆翊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你们放开我，我要见我爸爸，见我媳妇儿。” 陆翊几乎就要冲出去，这是小风，小风的声音。他绝对不会听错的，小风的声音。 第六十六章 “让他给我闭嘴，这么个傻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清丽的女声传来，很是不耐烦。然后就听见霍亦风“呜呜”的声音，想必是嘴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个女声又恶狠狠地道：“我是要他永远闭嘴。”陆翊心里一跳。幸亏这个时候另一个声音阻止了她，阴测测地道：“你要是知道他是谁，可就舍不得杀他了。” 陆翊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他仔细一想，是霍明，霍擎的儿子。霍亦风这个时候被丢在地上，陆翊从缝隙里看见了他的脸，真的是小风。难道霍亦风真的又变回小风了，陆翊有些不敢相信，还是霍亦风在装傻，要知道他装得可是连霍政都瞒住了。 “哦？他是什么来头？”那女人一听有了几分兴趣，用穿着高跟鞋踢了躺在地上的霍亦风一脚，陆翊看到那尖尖的跟脚踢在霍亦风的肚子上，手不自觉地握紧。而霍亦风手脚被绑住，嘴也被堵上，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霍明笑道：“他可是我们霍家的继承人，身价高着呢？”那女人也笑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霍亦风，“霍家的继承人是个傻子，你开玩笑的吧？”说完蹲了下来，带着长长指甲的手摸着霍亦风的脸，“不过长得倒是不错。” 老妖妇，陆翊在心底骂道。 霍明见那女人这么说，对她道：“要是兰姐喜欢……”兰姐站了起来，“算了吧，我对傻子才没有兴趣。货已经齐了，钱呢？” 霍明搓了搓手，“那个兰姐，钱还要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霍先生在耍我吗？”兰姐似笑非笑。霍明赶忙道：“怎么会？”兰姐道：“我们的规矩一向是看到钱才交货的，霍先生不会忘了吧？”霍明道：“路上出了一点小意外，兰姐你再稍等一会儿，我们合作了这么久，你还不相信我吗？” 兰姐甩了甩波浪卷的头发，“算了，就信你这一回，跟我来吧，先去点点货。”霍明笑着道：“兰姐真是善解人意。”兰姐哼了一声，“善解人意这种词你还是留给你床上的小姑娘吧，老娘才不吃这套。” 霍明陪着笑，“兰姐和那种庸脂俗粉怎么能比。”兰姐听他这么说还是有些得意，“走吧。” “这个傻子怎么办？”霍明问道。 兰姐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霍亦风，对旁边的一个大汉道：“这是条大鱼，叫人好好看着。”霍明露出满意的微笑，一路跟着兰姐出去了。 那大汉喊了几个人嘱咐了几句，也跟着出去了。那几个人对被留下来看守一个傻子十分不满，把气都撒在霍亦风身上，狠狠地踹了霍亦风两脚，陆翊心也跟着狠狠疼了一下，却还是忍住没有动弹。 那几个人觉得没意思吆喝了几声就出去打牌了。 整个仓库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见霍亦风啜泣的声音。陆翊再也忍不住打开箱子跑了出来。霍亦风一开始不知道是谁，还以为又有谁要来打他了，一直往后面蜷缩。直到陆翊的声音出来，“是我，别出声。”然后把霍亦风嘴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霍亦风乖乖的没有说话。 霍亦风的手腕以一个扭曲的角度被铐住，已经完全肿了起来，陆翊在心里骂了一句。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它。这时虎子也从箱子里钻了出来，陆翊问他：“你有没有办法？” 虎子看了一下，道：“等会儿用石头砸一砸试试看。”陆翊点点头。 霍亦风在旁边轻声喊了一声，“媳妇儿。”陆翊研究着怎么开锁，看也没看他一眼，“好了，别装了。”预想的调笑并没有传来，反而是一个委屈的声音：“装什么？媳妇儿，好疼。” 陆翊的动作停住了，他虽然很希望再见到小风，但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候，难道是真的……不会吧。他回头去看，霍亦风满脸的委屈，分明就是小风。 霍亦风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媳妇儿不让他出声，他不敢发出声音。身上好疼好疼，但是为什么媳妇儿不安慰自己，反而一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样子。 陆翊看见霍亦风眼泪不停的流，还死死忍着不发出声音，心里一软，抱住了他，“别怕，别怕。” 虎子一开始看到霍亦风这个样子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最好快点离开这里，其他的等会儿再说。” 陆翊点点头，把霍亦风扶起来，“小风，还能走吗？”霍亦风勉强站了起来，胸口还隐隐作痛，但他还是对陆翊笑了一下，“小风没事。” 虎子道：“从侧门。”陆翊扶着霍亦风踉踉跄跄地往刚才他们进来的侧门。霍亦风手背在后面拷着，很难保持平衡，加上受了伤，完全是忍着硬撑。 刚走到门口，霍亦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这一带动之下，好几个集装箱也跟着翻了下来。哐当的响声在空旷的仓库甚至还传出了回音。外边已经传来了脚步声，估计是来看看怎么回事的。 虎子拉起霍亦风，塞到陆翊的怀里，自己留在了最后，“快跑。”陆翊却没有动，“不能跑。”跑了的话来探风的人发现霍亦风不见了，其他人很快就会追来。他看了看挡在他们前面的虎子，就算虎子留下来断后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阿强进来的时候很不耐烦，不过就是几个箱子掉了下来，那傻子被绑得好好的，能出什么事。他是最晚加入的，自然没有那些人熟稔，平常他们喜欢把他当小弟使唤，他一个新人也只能受着。 一肚子怨气的他进来之后四处看了一下，那傻子不还好好地躺在那吗，真是大惊小怪。他转过身准备离开。陆翊和虎子都在暗处呼出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阿强却突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那个傻子的位置似乎移动了不少。他觉得还是小心为上，于是又折了回来，准备一探究竟。 陆翊的心又提了起来，和虎子对望一眼，虎子对他做了一个手刀的姿势，眼神狠戾。 阿强已经越来越靠近霍亦风，不过他一心注意着霍亦风，倒是从来没想过这里面还会有人，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周围。 阿强看了看霍亦风，发现他嘴里的东西已经被拿掉，正在奇怪的时候，虎子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而去，反手扣住他的脖子，一手死命捂住他的嘴。阿强因为窒息儿不断挣扎，陆翊见状挡在霍亦风的面前，然后对着那种青筋爆出的脸，把手伸了过去，掐住了阿强的脖子，像疯了一样狠狠地一使劲，阿强挣扎了几下，终于两眼一白死了过去。 虎子放开了阿强，陆翊的手还掐在他的脖子上。陆翊猛的缩回手，霍亦风在后方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他很冷静，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把尸体拖到看不到的地方。” 虎子依言将尸体拖到了集装箱的后面，至少可以拖延一点时间。 “走，快。”陆翊低声喝道。 霍亦风脑海里还是一片混乱，不过还是跟着陆翊跑了起来。他们顺着原路返回，穿过那片长满杂草的空地，陆翊的手心寒得像一块冰，就算隔了一层衣服，霍亦风还是可以感觉到那份冰冷。 霍亦风忍不住道：“媳妇儿，你别害怕。”还在奔跑中的陆翊隐约听到了这句话，他回头对霍亦风勉强笑了笑，“我不害怕，小风也不要怕，我们一定会安全的。” “嗯。”霍亦风点点头。 三个人一路奔跑，终于到了他们进来爬的围墙。陆翊看了看霍亦风背后的手铐，然后从地上挑了一块比较尖锐的石头，“来小风，坐下来。”霍亦风依言坐到了地上，陆翊将手铐部分按在地上，霍亦风的手被这么安置更加疼了起来，不过他怕陆翊担心，咬着牙不说话。 陆翊看着他已经肿起来的手，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疼，但他还是狠了狠心，用石头砸了起来。虎子从旁边走了过来，“我来。”陆翊把石头递给他，但是那手铐似乎不是一般的材质，居然怎么也砸不开。 远远的有人声传来，还有依稀的探照灯的亮光，虎子对陆翊道：“你不是有枪？”陆翊一听，突然想了起来，“对，差点忘记了。”虎子却又阻止道：“不行，声音太大了。”陆翊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让霍亦风平安，“反正已经被发现了。” 陆翊把枪抽了出来，对着手铐中间开了一枪，手铐立马从中间断开，霍亦风被这声响吓了一跳，两只手一围马上就抱住了陆翊。陆翊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别怕。” 枪响之后他们的位置变得确定，脚步声越来越靠近。虎子蹲了下来，陆翊把霍亦风扶了上去，“快走。”虎子对陆翊道：“陆先生，你快上去。”陆翊刚移动了一步，枪林弹雨一下子打了过来，陆翊只觉得膝盖一疼，他对正在躲闪子弹的虎子道：“你先上去，再拉我。” 虎子没想那么多，纵身一跳就攀了上去，将手伸了下来，“陆先生，快拉住我的手。”霍亦风也在旁边急着道：“媳妇儿，你快上来。” 陆翊没有伸手，却慢慢地蹲了下来，准确来说是跪了下来。膝盖骨被打穿了，他连一步都走不了。 “带他走。”虎子愣了一下，陆翊眼里的恳求太过于强烈，“拜托你。”让他安全。 虎子点了点头。霍亦风也明白过来，哭喊道：“媳妇儿，我不走。”陆翊道：“小风，你要听话！”霍亦风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震得说不出话。陆翊的声音软了下来，“乖。” “快走。”陆翊喊道。虎子最后看了陆翊一眼，拉着霍亦风从另一面跳了下去。 陆翊放下心来，躲到一旁，右手死死攥着那把枪。 第六十七章 一阵琐碎的脚步声传来，陆翊屏住了呼吸。 “刚才枪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为首的人说道。他看了看那半壁围墙，眯了眯眼道：“他们从这里跑了，快追。”刚说完，旁边传来一声枪响。 几个人都定住了，有埋伏。黑夜像一张大口，似乎马上要将他们笼罩进去。 事实上，陆翊只是听到他们要去追，情急之下放了一枪。他从来没经过什么正规训练，连枪也是才拿到不久，尽管他是瞄准了的，但那一枪的子弹还是不知道弹到哪里去。像上次一样一击即中果然是偶然。 那些人已经慢慢移了过来，“谁在那里？出来。”陆翊的腿疼得已经没有感觉，他不敢动，现在只能尽量拖延时间。那些人对着空气放了几枪，有些就打在陆翊旁边的草地上，只有一尺之隔。 那些人本来怕霍亦风跑了会被兰姐处罚，也不敢告诉兰姐，急忙追了出来，只想把他抓回去当成没事发生。他们也以为躲在草丛里的是霍亦风，所以全心全意地对付他。 这正合了陆翊的意。 枪里面的子弹是极其有限，陆翊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没有办法脱困的。他想了想又隔空放了一枪，震得虎口生疼。那些人虽然是亡命之徒，但是对自己的小命还是在意的很，陆翊在暗处，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陆翊可以看到他们已经将自己包围了起来，并且这个包围圈正在逐渐缩小，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劫难逃了。围过来的人已经看见了他，他孤注一掷地开出了最后几枪。 子弹无一例外地全部打飞了。 一个人冲了上来踢飞了他手上的枪，他也被带的摔倒在地。随即又被拎住了头发，头被迫抬了起来。 “你是谁？那个傻子呢？”为首的刀疤脸问道。陆翊闭了闭眼没有回答。 “MD，我们老大问你话呢？”另一个喽喽从旁边过来，狐假虎威地举起手来就要扇了陆翊。刀疤脸挡住了他的手，反手就是一个巴掌，“你TMD还不快去追，在这里逞什么威风。”那人唯唯诺诺地应下了，带着几个人翻过围墙追了过去。 已经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刀疤脸也知道怎么都追不上了。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的？刀疤脸将枪抵上了他的头。 冰冷的枪口就在太阳穴上，陆翊却发现他竟然一点也不紧张，死过一次的人对于死亡也许并没有那么大的畏惧。 “你不能杀我。”陆翊淡淡地道，“你们已经放走了霍亦风，带我回去你们才能交差。” 刀疤脸听罢表示怀疑，“你的价值有这么高？”陆翊笑了笑，“你可以试试看。”刀疤脸犹豫了一下，把一副手铐铐在了陆翊的手上，使了个眼色，两个手下就把陆翊从地上揪了起来。 陆翊的膝盖被打穿，还在不停的流血，根本就没有办法顺利地站起来，那两个人也不管，拖着陆翊就往前走。陆翊心道这样下去腿伤恐怕会留一辈子。他看向刀疤脸，“带我去见你们的头目，我需要治疗。” 刀疤脸瞅了瞅他腿上的伤，对他的话不屑一顾，但还是狠狠拍了那两个人的头一下，“你们怎么搞的，轻一点会死啊。” 那两个手下一听，心道刚才你可没这么说啊，然后把陆翊背了起来。 陆翊和一开始的霍亦风一样，被绑着丢在仓库的地板上。刀疤脸还是简单的为陆翊处理了一下伤口，不过也就是用布缠了两下，基本止住血而已。 其实刀疤脸试图打电话给兰姐，可是却没有人接。他既有些担心但也有几分庆幸，又觉得或许那个傻子也不是那么重要，对陆翊就更加不重视了，对他说的倒是不信的多。只是他也怕陆翊到时候有个好歹会连累他，还是给他止了血，保住命再说。 这一次刀疤脸没有放松警惕，派了两个人寸步不离地盯着陆翊。倒是弄得陆翊哭笑不得，腿都这样了，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只是不知道小风现在怎么样了，希望已经安全了。不过，如果不能把这些事解决小风是不会安全的，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对付他。 陆翊正在这里胡思乱想，门口突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大门被打开，陆翊挪了挪位置，朝门口看去。陆翊总算看清了那个被称做兰姐的女人，一脸的浓妆让人看不出她本来的面容，如果不是那吓人的妆容，陆翊觉得也许她也不是那么难看。 霍明不在，后面似乎还跟着些什么人，陆翊没有看清，他的头有一些晕眩的感觉，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兰姐看到倒在地上的陆翊，“这是谁？那个傻子呢？”刀疤脸这个时候才从后面跑了过来，“兰姐，那个傻子不知道怎么跑了。”话刚一说完就被兰姐一脚踹到了地上，她虽然是女人力气却不小，尖尖的高跟将刀疤脸踢到地上直声大呼。 “什么跑了，看一个傻子都看不住，废物。”又对上陆翊，“这是个什么东西？”刀疤脸似乎找到了救星，“就是他把那个傻子救走的。” 兰姐走到陆翊的面前，“你是谁？”高跟鞋踩上他正在渗血的膝盖，陆翊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兰姐，他是霍家的长媳。”旁边一个男声响起，陆翊觉得自己的血液一瞬间凝固了。 兰姐面露疑色，“长媳？一个男人？” “这件事说来话长。”男人答道。兰姐倒是表示理解，反正这种豪门什么事都有，又问道：“他是那个傻子的……媳妇？”男人点点头，“有了他和有了那个傻子差不多。”男人这话显然是在坑骗兰姐，陆翊的价值又怎么能跟霍亦风比。 不过兰姐居然也相信了，反正霍亦风也已经跑了，抓了一个陆翊也不错。 “兰姐，我想和他单独说说话？”男人道。 兰姐瞅了一眼陆翊，又暧昧地对他笑了笑，“你随意。”然后就踏着高跟鞋带着一帮子人出去了。 男人蹲了下来，把陆翊扶起来，“陆翊，你没事吧？”陆翊淡淡地道：“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好吗？霍亦琛。”最后三个字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的。 霍亦琛不以为意，“我听说他们把大哥抓了过来，没想到在这里的会是你。”陆翊失笑，“原来你还当他是你大哥，这么说你是来救他的？”霍亦琛不理会他的讽刺，看向他膝盖上的伤，皱着眉道：“你受伤了？”说着把膝盖上刚刚胡乱缠上的布解开，血还在不停的流，这么一动更加疼了。 “被打穿了？！你怎么不说？这样下去腿会废掉的。”霍亦琛显得很激动。陆翊不解地看着他，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不也有你霍亦琛的一份力，又何必做出今天的这副姿态来。 似乎是看懂了陆翊眼里表示出的意思，霍亦琛有些无力，“好了，我去找人来给你处理伤口。” 陆翊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不过至少这条腿是保住了。 随后马上有人进来为陆翊包扎，手法很专业，看来是专业的医师。兰姐在一旁看着，不时地瞥一眼霍亦琛。 “你很喜欢他嘛，小子。”兰姐挪揄道。霍亦琛的表情没有一丝松懈，“怎么会？他可是我的嫂子。”兰姐笑了起来，“叔嫂恋什么的不是很有意思？” 霍亦琛也笑了一下，盯着陆翊，“或许可以试一试。”陆翊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疼得已经没精力关注那么多，但是霍亦琛的眼光还是让他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兰姐见霍亦琛这么坦然，反而不再怀疑。 第六十八章 “我先走了，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要是还拿不出钱，货我就会撤走。”兰姐给了霍亦琛一个警告，然后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霍亦琛目送着她走出大门，走上前蹲在陆翊的面前，“疼不疼？”陆翊没看他就当没有听到。霍亦琛转而问医生，“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医生边处理着边道：“走路没问题，但是如果养不好的话，变天的时候可能会疼。”陆翊也听到了，但是并没有多大的反应。霍亦琛听完也沉默了。直到医生离开，他才开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陆翊没有回答他，而是道：“谢谢你，不是你这条腿可能就真的废了。”霍亦琛苦笑了一下，“可是还是会有后遗症，如果能带你去医院就好了，只是我现在也受制于人。”陆翊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曾经说过，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霍亦琛沉默了一下道：“其实……”突然又没有说下去，只是道：“算了，这都是命。”陆翊笑了一下，“命什么的，这种话真不像从你口里说出来的。”霍亦琛也笑了一下，只不过那是一个极尽嘲讽的笑，他是一个不信命的人，他相信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现在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命运的捉弄。 陆翊见他神色黯然，“你告诉我，那个监控视频是不是你拿走的，那件事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霍亦琛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犹豫了一会儿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陆翊看着他，道：“你骗我。”霍亦琛抬头诧异地看着陆翊，陆翊淡淡笑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我只是想证明我并没有看错人而已，我想霍亦琛这个人也许心机深沉、阴险狡诈，但是他是不会拿自己的感情和别人的感情当工具的。” 霍亦琛笑道：“我应该感谢你这么评价我吗？”随即道：“我当时并不知道，后来又突然被关了起来。我真的很抱歉。” “可是你也不会出来解释什么，不然你的处境就会很艰难。”陆翊接着他的话说道。霍亦琛一下子语塞。 陆翊道：“这是人之常情，我理解你。所以你也不要太在意。” 霍亦琛黯然，随即对陆翊说：“你放心，我会保障你的安全。”陆翊对他的承诺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霍亦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有人劫走了我们的资金，现在没有钱，这边不肯放货。后来他们终于愿意先发一些货给我们。” 陆翊反应过来，“这么说你是来这里做人质的？”霍亦琛道：“也可以这么说。” 劫走资金的人一定是霍亦风，只是他还没来得急劫走那批货就变回小风了。陆翊正在这里琢磨着，霍亦琛突然问道：“陆翊，你实话告诉我，大哥他是不是已经恢复了？”陆翊心里一惊，面上很是讶异，“恢复？你说小风？怎么可能。” 霍亦琛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表情看出一丝破绽，但是陆翊表情几乎是无懈可击，仿佛真的是从来没有过那回事。 霍亦琛接着道：“有人见过大哥，他……看起来很正常的样子。”何止是正常，比起小时候的他更让人胆寒。陆翊有些着急地道：“真的吗？”口中喃喃道：“难道他在我面前是装的。” 霍亦琛只得道：“也许是他们看错了也说不定。”陆翊道：“说的也是，如果他恢复了，怎么可能还被抓住。” 霍亦琛道：“是你救走了他？”陆翊没有答话，算是默认。陆翊不想再多说霍亦风的事，难免会被霍亦琛听出什么蛛丝马迹，干脆保持沉默。 霍亦琛看陆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披在陆翊的身上，“伤口小心发炎，到时候说不定会发烧。”陆翊看着搭在自己的肩上的手，想起一次又一次霍亦琛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也有一些物是人非的伤感。 陆翊道：“不用了，你回去吧，别在这里了。”霍亦琛没理他，自顾自地坐下来，“我陪你。” 陆翊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有一些疲惫，“你回去吧，跟我待在一起太久了，那个叫兰姐的女人会怀疑的。”霍亦琛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不想离开。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陆翊猛得睁开眼睛，与霍亦琛对视了一下，外面隐隐有亮光传来，还有人声隐约听得出是喊：着火了，三个字。 马上有人冲了进来，把霍亦琛和陆翊带了出去。陆翊的腿伤根本没法走，霍亦琛扯过一个人，“把手铐解开。”那人道：“不行，不能解。”却被霍亦琛的眼神给吓到，拿出手枪把陆翊的手铐分开了。霍亦琛把陆翊背了起来，几个人拼命地往外跑去，火势很大，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烧起来的。这么大的火居然似乎就是一瞬间出现，之前没有任何预兆，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身后一阵枪响，霍亦琛侧身闪开，背着陆翊躲到了墙角。 “怎么回事？”有热浪扑面而来，陆翊觉得呼吸都有一些困难。 “不知道，似乎是着火了。”霍亦琛也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有枪声，不仅是着火，还有人袭击他们。现在他们俩已经彻底和那群打手走散了。 因为着火，这里已经完全乱成了一团，根本没有人来管他们两个。 “媳妇儿。” 陆翊在一片爆破坍塌的噪音中，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怎么可能，小风已经离开了，他现在应该很安全才对。 “媳妇儿，媳妇儿。”那个声音又来了。陆翊不确定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他四处望了一下，结果真的看见了那个身影。 “小风？” “大哥？”霍亦琛也看到了霍亦风。 霍亦风和虎子在一起，立马跑了过来。陆翊大声吼道：“你怎么回来了？！”这个混蛋，一点都不让人放心。霍亦风低着头不说话，偶尔抬眼看一眼被霍亦琛背着的陆翊，小声道：“你为什么会和阿琛在一起？” 陆翊：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 虎子对陆翊也有些愧疚，一直不敢看他，但还是说了一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走吧。” 外边突然传来声音，“快，兰姐要你们看着的那两个人，快把他们找出来。”陆翊低头看了看霍亦琛，霍亦琛很冷静，从侧面闪了过去，“跟我走。” 四个人从后面绕了出去，霍亦琛把陆翊放了下来，“你和大哥走吧。”陆翊道：“你……”霍亦琛道：“快走吧，也许我很快就会改变主意。” 陆翊深深地看着他，他发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了解过霍亦琛。 “我可以抱抱你吗？”霍亦琛对陆翊道。 陆翊勉强笑了一下，“好。”霍亦琛伸手轻轻的和陆翊拥抱了一次。 霍亦风从旁边走过来，扶过陆翊把他背到自己的背上，“阿琛，你不能总抱他，他是我媳妇儿。”霍亦琛笑道：“以后不会了，就这一次。”霍亦风皱着眉道：“阿琛，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霍亦琛摇摇头，“我不能走。你们快走吧，别拖拖拉拉的。”说完也没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了回去。 “我们也走吧。”虎子在一旁道。 “嗯。”陆翊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又跑回来的？”霍亦风缩了缩了脖子，低声道：“对不起，可是小风担心你。”陆翊一听心又软了，本来想责怪他几句，也说不出口。 火势已经越演越烈，怎么会突然着起火来，陆翊道：“这把火该不会是你们俩放的吧。”霍亦风的头埋得更低了。陆翊只好看向虎子，虎子道：“我带霍少爷离开后，在附近发现了很多油罐，就想着如果点燃的话也许会引起混乱，到时候也能来营救你，所以……” “所以你们就这么做了？”虎子点点头，霍亦风也跟着点点头。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就凭他们两个人谈什么营救，这一次只能说太走运了。 “等等，你们说油罐？” “嗯，有好多好多。”霍亦风接口道。所以火才烧得这么快。油罐、油罐，会不会是霍亦风之前留下来的，陆翊记得他说过要将那批货彻底毁掉。 “你们全都烧了？”陆翊问道。 霍亦风道：“怎么可能，那么多呢。还有好多好多。” 只有一次性把霍擎打败才行，霍亦风现在已经这样，不能让计划功亏一篑。陆翊决定冒一次险，他看了看霍亦风，但是他不愿意让小风去冒险。 不过，看这家伙的眼神，恐怕不会再放下他了。 他对虎子和霍亦风道：“带我去看看，那些油罐在哪里？”他们借着漫天的火光趁乱跑了出去，一路上也没引人注意。 等到陆翊见到那些油罐，才理解霍亦风所说的“很多很多”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没错，他们烧的只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最靠近关押他的仓库的那一部分。 “我们把一罐油当成引子，然后引到那边去的。”霍亦风对他道。陆翊笑了笑，“嗯，小风最聪明了。”霍亦风立刻笑开了花。 第六十九章 “外面围的一层都是空罐，隐蔽得很好。”虎子在一旁补充道。陆翊想了一下，这也许不是霍亦风留下的，毕竟这也太多了。如果是要放火，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如果这都是原油的话，那该值多少钱。 或许这也是他们交易的一部分。 要想打垮霍擎，那就要在他们将重新筹集的资金交给兰姐之后，再将那批货一网打尽。陆翊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港口进运一定会有货船，趁着混乱先找到他们藏货的船在哪里再说。 “小风，我们走，到河边。”陆翊对霍亦风道。霍亦风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听媳妇儿的话就背着陆翊跑了出去。这里离河已经不远了，因为着火，整个江岸都能看清楚。 霍亦风也没想到这火能着这么大，有些吓着了。陆翊观察着江面上的动静，整个江上只有两艘船，看起来很普通，如果不是火光，恐怕连它就隐藏在黑暗中一点都看不到了。 “我们要把那两艘船烧了。”陆翊道。 虎子也观察了很久，开口道：“不可能，一艘就已经很勉强了，如果一艘着火，另一艘会马上开走的。” 陆翊也知道这个问题，按道理来说，这两艘船里面应该只有一艘里面有毒品，但是这里却有两艘船，是障眼法吗？仔细看的话，前面的这艘船守备似乎更森严一些，而后面的一艘却宽泛了许多。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只是故弄玄虚。 “我们去烧前面那一艘，吸引他们，然后引爆后面的一艘。”陆翊做出决定。虎子点点头，表示愿意配合他。 他们又回到仓库，将油罐装上推车。陆翊本来还奇怪他们是怎么将油罐抬那么远的，原来是有专门用来运输的推车。霍亦风和虎子两个人干着，而陆翊则被放了下来坐在一旁。 “好了，走吧。”霍亦风把陆翊重新背到背上，虎子则推着车小心地前进。 他们沿着堤坝的墙角靠近了河岸。其实这也是他们走运，交易的时候往往是人越少越好，以免暴露。兰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停留这么久，所以防备并不是严密，再加上突然的起火使形势更加混乱，不然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靠近。 霍亦风背着陆翊到河边，陆翊看了一下水流的方向，从这里流下去，正好可以流到那两艘船的位置。他冲虎子点点头，虎子就把那几大罐原油倒了下去，在黑暗中看不出任何不同，而事实上这条河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油污。 担心效果不够，他们一共来回了几次，最后将油引到了岸上，形成一条细细的无形的引线。 “走吧。”他们推着油罐又返回了仓库，而一点星星之火正在荒地上燃起并缓缓地移动，当然，在到处都是火光的河岸根本不值得一提。 将几罐油搬了出来，陆翊看着了这个令人咋舌的大仓库，还有里面价值匪浅的油，嘴里吐出了一个字：“烧。” 兰姐看着眼前这个被缚住，但却丝毫不失风度的男人，忍不住讽刺道：“霍亦琛，我倒是小瞧你了，看来你对你那嫂子，情谊匪浅啊。”霍亦琛淡淡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和我走散了，之后逃掉了而已。” 兰姐看着霍亦琛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恨得牙痒痒，“你以为你救了他，他就会感激你吗？真是好笑。他只有在利用你的时候才会想到你。可惜这个世界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那么贱，明知道是这样还要往上撞。” 霍亦琛道：“那么像你一样，把自己爱的人杀死就开心了吗？我可做不到。”旁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道这小子不要命了，谁都知道这件事是兰姐的痛脚，不小心说出口的人都被兰姐一枪毙了，更不要说这么明显的讽刺。 果然兰姐把枪立马抽了出来抵在霍亦琛的头上，霍亦琛笑了笑，似乎放在头上不是枪而是一个模型。 看着霍亦琛淡泊的表情，兰姐反而下不去手了。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她把枪抵在他的头上，他对自己笑了一下，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笑容。 霍亦琛是听说过兰姐的事的，应该说这条道上的人都知道，只是没有人敢提罢了。兰姐年轻的时候接手了父亲的这条线，而且越办越大。后来她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她最得力的手下，也曾无数次救过她的性命。 到底发生了什么霍亦琛并不清楚，只知道那个男人其实是条子派来的卧底，这也让兰姐成为这个圈子里最大的笑话。最后，据说是兰姐亲手杀死了这个男人。 兰姐把枪放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我没有杀他，是枪走火了，我没想过杀他的。”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解释过，甚至从来不敢面对。但是她真的没有想杀他的，她不知道多后悔为什么要把枪对准他，可是她甚至都不能向任何人解释和诉说。因为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才是一个狠戾的毒品头子应该做的事。 “霍亦琛，你把人放走的事，我不和你计较，我问你，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钱交上？”那种脆弱的小女人神态只在她脸上出现了一瞬间，马上就消失了。 霍亦琛道：“你们放心好了，就算钱交不上，我们也可以交给你们等价的东西。”兰姐很有兴趣的样子，“怎么，你们还有黄金？”对于他们来说，黄金比货币更为方便。 霍亦琛道：“不是黄金，不过也和黄金差不多。”这是他们昨天才准备好的，本来打算运到国外去倒卖，没想到现在却不得不拿它先抵债。 “是什么？” “原油。” 霍亦琛的回答一出口，兰姐就露出惊喜的表情，“你没有骗我？”霍亦琛刚想回答当然不会。远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火光冲天，亮透了整个天际。让所有人都静默了。 “那是什么？”兰姐也惊异了，这么大的火一瞬间烧起来，是炸药库爆炸了吗？ “是油库。”霍亦琛愣愣地道，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快把我放开，让我去看看。”兰姐被他的气势震慑了一下，还是给他解开了手铐。 霍亦琛走上了前，几乎不敢相信，一切都要毁于一旦了吗？ “兰姐，不好了。”有一个手下走到兰姐的旁边欲言又止，兰姐本来就心情烦躁，怒道：“有什么话就说。” “河里着火了，已经烧到船了。” 兰姐不信，“开什么玩笑，河里怎么会着火。” “是油，油被撒到了河里。”霍亦琛在一旁道，他觉得自己有一些站不稳。 “开什么玩笑。霍亦琛，如果我有什么损失，你和你老子要全部负责！”兰姐说完又让人把霍亦琛绑上，对旁边的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船开走。” 她说的是真正装了货的那一艘船，现在看来敌人果然被她的诱饵吸引了，她在心中暗暗庆幸，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不过越靠近河边不详的预感就越强，那漫天的火光仿佛要把一切都消失殆尽。等他们赶到河边的时候，一群人不停的扑火，但是完全抵挡不住火势的攻击。 兰姐一巴掌扇到领头的人脸上，“为什么不把船快点开走？！” “我们也没办法，本来前面着火的时候，就打算把船开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边也突然着起火来。” 兰姐觉得脚跟发软，只能看着船被烧得支离破碎，她走到霍亦琛的面前，拎起他的领子，“小子，我的货全都没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霍亦琛也被这一系列的事弄得心里打鼓，但他还是镇定地对兰姐道：“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起这么大的火，肯定会吸引警察来的。” 兰姐笑了几声，“货都没了，我怕什么，怕他们查赃吗？现在已经化成灰了。”不过她也就是这么说说而已，和警察打交道到底是一件麻烦事。 “小兰，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你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能喊兰姐为小兰的人并不多，霍擎就是其中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车已经停到了附近，而他也在霍明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兰姐瞥了一眼，“哟，这不是霍老爷子吗？真是大驾啊。”她对霍擎并没有多少尊重，他们是交易对象，现在理亏的是他们，她自然不用客气。 “小兰，你卖我一个面子，先回去，我一定会把钱补偿给你的。”霍擎摆出一副和善的姿态。霍明却在此时插口，“父亲，凭什么，货是在他们手里毁的，为什么是我们赔偿？” “你给我闭嘴！”霍擎敲了一下拐杖。霍明一讪，往后面退了一步。 兰姐笑道：“这么说你们是不打算赔我的损失了？”霍擎道：“小兰你放心，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是吗？”兰姐使了个眼色，一排枪口就树了起来。霍亦琛的头上也架起一把枪。霍擎显然更重视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孙子，马上道：“小兰，你要是这么做，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 陆翊此时在霍亦风的背上和虎子一起躲在码头的后方，他们烧了油库之后又趁着他们关注着刚才在河里燃起的火，绕到后面把后面的船也给点着了。 他们三个人虽然人少，但也因此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力，给他们的行动带了许多便利。 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兰姐和霍擎他们的身影，甚至还看到了被枪口抵着的霍亦琛。陆翊不自觉地还是有些担心。霍亦风侧头看着陆翊，“媳妇儿，阿琛好像有危险，我们要不要去救救他。” 这里听不到声音，所以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的。他对霍亦风道：“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再说。” “媳妇儿，你看，是爸爸。” “什么爸爸？”陆翊还没有反应过来，他顺着霍亦风的指示看去，“霍政！”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个从吉普车上下来的背影绝对是霍政没错。 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和霍擎同时出现？陆翊突然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或许都在霍政的眼皮底下。不行，这样什么也听不见。他对霍亦风和虎子道：“我们靠近一点。”又特意叮嘱霍亦风，“小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声。”霍亦风点点头表示明白。 第七十章 他们三人偷偷地靠近了一些，争执声也逐渐传入耳内，只是有些模糊。霍亦风看见对面有一块坍塌的围墙，应该能挡住他们，就背着陆翊挪了过去，虎子也跟在他们后面。 陆翊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幸亏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果然离得更近了之后，话语能听得更清楚了。陆翊偷偷地向外望去，霍政似乎已经控制了整个场面，霍擎一行人已经被困在了中央。 “兰小姐，这是我们霍家的家事，希望你不要插手。”霍政对兰姐道。兰姐一挥手，她的人全部都撤到了她的身后，“既然是家事，我自然不会插手，但是那个老家伙还欠我钱呢。”她手一指对向了霍擎。霍擎气得直哆嗦，就差没破口大骂。 “兰小姐可以放心，等事后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赔偿。”霍政给出了承诺。 “好，霍先生一诺千金，我相信您。”兰姐让她的人全部都放下了武器。 霍政对向霍擎两父子：“霍擎，霍明，今天我就要铲除你们两个心怀不轨，篡权夺位的叛徒。” “霍政，你说我想篡权，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霍擎冷笑着的声音传来。借着火光陆翊和霍亦风甚至可以看到他狰狞的表情。“你还不是杀了自己的大哥，才能够登上家主的位置。” 霍政似乎对此没有什么感觉，沉声道：“那又怎么样？”竟然没有否认。 霍擎冷笑道：“你现在倒是连遮羞布都不用了。”霍政也笑了一下，“二叔，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如果你有本事的话也可以取而代之。”说完将枪口抵上了霍擎的头，霍擎撑着拐杖的手都在抖，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罢了。 “霍政，你就算守住了你的家主之位又怎么样？到时候还不要传位给霍启的儿子。哈，你戴了二十年的绿帽子竟然毫不知情，真是好笑。”霍擎已经近乎疯狂，开始口不择言。其实这只不过是他听到的传言，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 霍政的脸色却变了一下，“霍擎，如果你还想要你儿子孙子的命，最好别胡说八道。”可惜这个时候霍擎已经完全无所谓了，他看到霍政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心里更是涌上一股难言的爽快。 “怎么，被我说中了。霍亦风那个傻子根本不是你儿子，是霍启的儿子吧。你还把他养那么大，早知道这样，你又何必杀兄夺位，为他人做嫁衣。” 剩下的话霍亦风已经听不清，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他的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霍亦风那个傻子根本不是你儿子，不是你儿子，不是你儿子。 什么意思？小风不是爸爸的儿子，是这个意思吗？ 他拼命地看向霍政，希望他从口中说出否定的话来，可是霍政什么都没有说。 “小风，小风，你冷静一点。”有人在他旁边呼喊，是谁在喊，想不起来了，他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他甩开身边的手仓促地往后退，撞到了地上突起的石头，摔倒在地上。 “什么人？！”有保镖发现了霍亦风。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霍亦风趴在地上显得很是狼狈。 霍明离霍亦风最近，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去把扣住霍亦风的手，霍亦风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木偶。 陆翊趴在地上，拖着受伤的腿，“霍明，你放开他。”虎子也冲上前想把霍亦风救下来。霍明突然拿出一把瑞士军刀，搁在了霍亦风的脖子上，一丝血痕从霍亦风的脖子上滑下来，而霍亦风恍然未觉。 “别靠近！不然我杀了他。”霍明大喊着带着霍亦风走回了霍擎的阵营，“霍政，还不让你的人把枪放下。” 霍政无所谓地道：“你们不是说他不是我儿子吗？我为什么要在乎？”霍亦风一听这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霍政，原本的质疑现在完全变成了苦涩。 霍政看了霍亦风震惊的表情，眼里也有隐隐的痛，他的手在背后攥成了拳头，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是真的不在乎。 霍明也有一些迟疑了，但是霍亦风是他现在手上唯一的筹码，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他瞅着好不容易被虎子扶起来了的陆翊，“这么说，你们都不在乎这傻子的性命吗？”又对霍亦风道：“你还真是可怜呢，家人都不要你了。” 霍亦风还是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霍明的话。霍明恼羞成怒地踹了他一脚，陆翊终究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不要。” “不要伤害他。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陆翊继续说道。 霍明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就凭你。”陆翊看了看霍政，见他没有松动的迹象，道：“我手上有你们的交易记录，如果你放了小风，我就让你们离开，把交易记录销毁。否则的话，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警方通缉抓捕。” 霍擎和霍明对视了一眼，这家伙手上居然有这种东西，早就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霍擎道：“真是后生可畏，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不过你怎么能保证放我们走？”说完眼睛一瞥指向霍政。 霍政沉着脸，让人把霍亦琛从后面带上来，“霍擎，你是想要和我比心狠吗？”霍亦琛低着头，脸色也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霍擎还是很喜欢这个和他很相似的孙子，所以也有一些犹豫，霍明突然对霍擎道：“爸，儿子没有了还可以再生，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再给你多生几个就好了，总有你喜欢的。”他说话颠三倒四，实在是紧张。 如果陆翊没有看错，霍亦琛的嘴角似乎勾了勾。他抬起头来嘲讽地看着他的父亲和祖父，霍擎和霍明都不敢看他。他又看了看和他一样处境的霍亦风，最后又看了看陆翊。 然后对陆翊露出了一丁笑容。他这个大哥至少还有陆翊能为他说一句不要，为他心疼。但是自己却是孑然一身，没有任何牵挂。陆翊看出了他眼中的悲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擎挣扎了一下，还是默认了霍明的做法。 现在霍擎和霍明显然是不在乎霍亦琛的性命，陆翊却不能不在乎霍亦风。他用恳求的眼光看着霍政，“父亲，小风他是你的儿子。” 陆翊这句话说到了霍政的心坎上，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儿子，从他出生一直到现在，超过了二十年。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牺牲霍亦风，只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表现的在乎霍亦风，那么霍亦风就越危险。 如今他再也忍不下心来装成一副无情的样子。他面上依旧淡淡，很是严肃，刚准备挥手，就让枪口全部都撤了下去。 陆翊一直注意着霍亦风，见他脖子上的血痕越来越深，而霍政又迟迟不回应，以为他不顾及父子亲情，突然道：“父亲，你答应救小风，我就把你要的东西给你，陆家的红玉印章在我手里。” 霍政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陆翊知道这是陆家的东西，他不应该随便做决定，但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不是一直想要的吗？它现在在我手里。” 霍明和霍擎不明所以，不想听他们俩废话，霍明焦躁地喝道：“你们俩有完没完，商量好了没有！” 霍政一挥手，枪全部放了下来。陆翊见状长吁了一口气。 霍明和霍擎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给我们准备一架直升飞机。”霍政死死地盯着他们，最后还是下命令，让人去准备。 火光仍然在燃烧，霍亦风的血流得不多，但是时间久了，殷红的细流也很让人害怕。时间在一分一秒中度过，每一次都慢到了极致。 一阵轰鸣声响起，一辆直升飞机从头顶上盘旋而过。陆翊虽然觉得时间过得慢，但是也觉得这个直升机来得未免有些太快了。他看向霍政，霍政的表情也有一些凝重。陆翊注意到他身边的人都手握着枪，似乎在警戒。 难道这不是霍政派来的直升机吗？陆翊心里怀疑。 直升机最后盘旋落下，刮起的灰尘让陆翊忍不住挡住了眼睛。等他将手移开时，第一个走向飞机的竟然是方婉柔，她和往常穿着长裙不同，今天穿的是很干练的职业装，完全抛弃了她在别人面前装出的柔弱样子，一张脸冷若冰霜。 “母亲？” 方婉柔皱着眉看着陆翊，“小翊，你受伤了？” 陆翊回答道：“没什么，小伤而已。” 来的并不只方婉柔一个，在方婉柔的后方，一张轮椅缓缓地驶来，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吱吱的响声。 一张丑陋至极的脸，在身后火光的映衬下，如同地狱最深层的鬼魅。 第七十一章 陆翊第一个认出了他，怔着没有说出话来。怪人桀桀地笑了两声，无视旁边各种疑问的眼光，对陆翊道：“你答应我的事可是没有做到。” 霍政的目光马上对向了陆翊。陆翊镇了一下心神，对那怪人道：“我现在只想救小风，谁救了他，我就把东西给谁！”方婉柔马上喊了出来，“陆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还是方婉柔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陆翊，陆翊愧疚地看着她，但是语气却透露着坚决，“对不起，妈妈。” 方婉柔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苛责这个已经受了太多苦的孩子。她只怪自己没有能力，还要依附别人的力量。 霍政看不下去了，对怪人道：“你到底是谁？”怪人看了他一眼，霍政觉得这个眼神极其的眼熟，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怪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毒蛇蜥蜴一般，让人无端觉得恶心。整个码头都能听见他怪异的笑声，伴随着风声，每个人都觉得背后冷飕飕的。 怪人笑了一会儿，又看向霍擎和霍明，“你们也认不出我吗？”霍擎和霍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是茫然。忽然，霍擎的眼睛一亮，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盯着那怪人看了半天，似乎是在证明着什么。 “不可能的，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霍擎突然颤抖地大喊道。霍明惊奇地看着他的父亲，印象中他还没有这么失态过。 “你们当然希望我死了，不过可惜我就是死不了，是不是很遗憾。”那怪人笑着道。 霍政忽然上前一步，“你是……大哥？”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霍政的大哥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这个双腿残疾，一脸疤痕看不出本来面貌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当年霍家的那个翩翩公子。不管是谁，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陆翊也不敢相信，这么说的话，那这个人岂不是小风的亲生父亲。 “二弟，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霍启冷冷地看着霍政。 “大哥。”霍政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想不到吧，二十年了，我又回来了。”霍政淡淡地道。他转过头去看了看霍擎和霍明，“你们欠我的债也该还了。” 霍明被他的眼神吓得不轻，突然指着霍政道：“这与我们无关，是霍政要害你的，不是我！”霍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问霍政，“二弟，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 霍政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淡淡道：“大哥卧薪尝胆二十年，自然什么都调查清楚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霍启似乎并不信，“我要听你亲口说。” 霍政对上他的目光，始终沉默不语。霍启激动之下想要站起来，却忘记了自己的残疾，差点从轮椅跌了下来。霍政看着他皱了皱眉。 “你为什么不说，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跟我一起长大的亲生弟弟，是怎么害死他的哥哥，是怎么让他不人不鬼二十年的？！” 霍政将头别开，闭上了眼，“你要报复的话，现在就来吧。” 霍启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着，“这二十年我每天都在忍受着无尽的痛苦，在最难过的时候我也常常想起小时候，我们是亲兄弟，关系最好，一起读书一起生活。我在嫡子的位置上奋斗了那么多年，抵挡着明枪暗箭，可是我从来没有把那一套用在你身上，在我心里，不管是谁都有可能背叛我，但是你不会。” 霍政的闭上了眼，让人看不到他隐藏的表情。 “霍政，我问你最后一句话，你有没有后悔过？”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没有。”一句轻轻的话随风飘逝，传到霍启的耳里。 “好，真好，真是我的好弟弟。”霍启又开始用他那难听的嗓音大笑了起来。 霍擎和霍明两个人被他的笑声震得心里发慌。 霍明鼓着勇气对霍启道：“霍启，冤有头债有主，你可不要找错了人。”霍启似乎是笑了一下，“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说得好，这么说我少不了要跟你们父子俩算算账了。” 霍明拉过还在他手上的霍亦风，“霍启，你可看清楚，我手里的这个人可是你的儿子！” 霍亦风本来还混混噩噩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他看着霍启，有些害怕地向后躲了躲。霍启沉着脸，对霍明道：“我霍启从来不受别人的威胁。” 霍明有恃无恐，他不相信霍启能真不管他的儿子。果然霍启虽然这么说，但什么都没有做。 又一阵直升机的轰鸣声传来，霍擎和霍明宽慰地看着飞机降落。正是霍政派来送他们离开的飞机。 霍明亲自押着霍亦风向飞机走去，周围的人自觉地给他们让出道来。陆翊让虎子背着他，跟着霍明保持一定的距离。等霍明和霍擎走到直升机的旁边，霍明停了下来，“不准再靠近。” 众人不敢再动。 霍明冲霍擎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先上飞机。霍擎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向前走。霍明见胜券在握，心里不禁得意，手上也松了几分。 陆翊担心地看着霍亦风，却发现他有一些不对劲。霍亦风突然抬头定定地看了陆翊一眼，陆翊愣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霍亦风反手抓住霍明拿刀的手压到下方，另一只手只扣住了他的脖子，霍明瞪大了眼睛，因为呼吸不畅眼珠子都要爆出来。霍亦风趁机毫不费力地夺过了他手上的刀子，直捅进霍明的心窝。 一切发生的很快，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 霍亦风把染血的刀子一拔，血喷溅了出来，霍明哐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瞪着一双眼睛。霍亦风又趁着谁都没反应过来，抓住了正想要逃跑的霍擎。霍擎这时候就只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他颤抖地指着霍亦风，“你杀了他！” 霍亦风把刀子搁在他脖子上，道：“我不仅要杀他还要杀你。” 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霍亦风，除了陆翊。他挫败地看着霍亦风，心里百感交集，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霍政走上前来沉声道：“你早就恢复了。” 霍亦风回过头来看他，“是。”两父子互相看着对方，霍政知道这个孩子既然苏醒，他们的父子情缘已经彻底到头了。 “小风，你恨我吗？”霍政问道。 霍亦风犹豫了，“我……” “算了。”霍政打断了他。霍亦风又看了看一旁的霍启，心绪也很复杂。 他又看向一旁的陆翊，突然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痛，皱了皱眉，却没有任何缓和的迹象，反而越来越严重。 霍擎突然借此机会，推开了霍亦风。霍亦风头疼得厉害，也没想到霍擎这个老家伙还有这么大的气力。 霍擎推开霍亦风之后突然从兜里拿出一个遥控器之类的东西，霍政离他最近，所以第一个看清他拿的是什么。 “快跑！”霍政冲上前来把霍亦风推到一边，霍亦风脚下不稳栽到了地上，恍惚中有人上前拖着他跑。猛地后面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霍亦风的耳朵被震得生疼。 他定了定神回头去看，漫天的火光燃起，剧烈的爆炸将码头的建筑物炸成了废墟。里面隐约还有霍擎和霍政的身影。 “父亲！父亲！”他飞快地爬了起来，想冲进去，外面已经完全烧着，灼烧的痛感和热浪让他无法再前进。陆翊让虎子背他过来，他栽到地上拼命拉住霍亦风的腿，“不要进去，霍亦风。” 霍亦风低头看着陆翊，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现，陆翊死死地揪住他的裤脚，“求你。”霍亦风停住了脚步，口里传出一声叮咛：“爸爸。” 霍政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消逝，他对自己的一切从来没有失去控制过，但是这一刻，他再也无法控制了。火炎烧到了他的身上，可是他却没有什么感觉。他看到外面霍启的震惊的眼神，后悔吗？应该不吧，欠的债都还了，真好。 霍启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里不住的颤抖。里面突然传来霍擎的大笑声，“霍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最后的秘密！你当年的车祸不是霍政安排的，是我，是我！他本来想除掉的并不是你，是我让你坐了那辆车，他到现在都以为是他害死了你！太好笑了，霍政是个笨蛋，而你霍启，你真是又白活了二十年了！” 渐渐的大笑变成了痛呼声，沉静的夜里只剩下惨叫声。霍启的手指深深地钳进肉里，眼里一片血腥的红。他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的，他骗我，都是骗我的。” 惨叫声完全沉寂，火还在疯狂的燃烧，夜风徐徐吹过。 霍亦风慢慢地蹲了下来，陆翊抱住了他，让霍亦风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 第七十二章 霍亦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湿润的液体却流了下来，打湿了陆翊的肩膀。 一切就像一场闹剧，最终在寂静中沉默的收场。 火势在众人的奋力扑救下逐渐熄灭，只留下几缕黑烟在空中飘浮。霍亦风松开了陆翊，对他道：“你在这里等我。”陆翊点了点头。霍亦风又叫虎子过来照顾陆翊，然后自己慢慢地走进了已经被烧焦的废墟。 找到了那已经完全看不出面容的尸体，蹲下来将它驼到背上，是的，他现在已经是它了，成为了一具没有感觉没有感情如同物件一般的尸体。 陆翊看着霍亦风把尸体背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得格外艰难。有人从旁边抬来了担架，霍亦风很漠然的看了一眼，然后将尸体放到了担架上，盖上白布，就这么抬走了。 霍启两只手推着轮椅滑了过来，拦住了抬尸体的人，他颤抖地伸出手想把白布揭开，手放在上面，却始终揭不下去。 “不要看了，已经看不出面容了。”霍亦风在旁边淡淡地道。 霍启本来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再也没有精力再聚集第二回了。他收回了手，沉默地看着尸体被抬走。 幼时的回忆在脑海里回荡。严肃认真的二弟，在他闯祸之后为他精心隐瞒的二弟，明明比他小却成熟得多的二弟。 年轻的少年对正在读书的弟弟抱怨说：“我不想当这个继承人，我想要过自己的生活。” 弟弟端着书没有抬头，过了许久之后才缓缓道：“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我愿意为你承担一切。” …… 霍政的葬礼很简单。 所有的人只是收到了消息，霍政死了。至于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甚清楚。霍家甚至都没有邀请任何人来参加葬礼。 霍亦风继承了霍家，这真是一件充满喜感的事，原来霍家大少爷并不是傻子，人家这么多年不过是韬光养晦而已。当然这也只能暗地里议论一下，再没有人敢提“傻子”这两个字。 霍亦风从新踏上了他们的家，霍伯依旧站在门口，他看见霍亦风的身影徐徐走来，忍不住地颤抖，“少爷。”霍亦风对他笑了笑，“这么多年辛苦您了。”霍伯摇了摇头几乎要落泪。霍亦风拍了拍他的手表示安慰。 “他呢？” 霍伯道：“在卧室里休息。”霍亦风问道：“医生怎么说？”霍伯叹了一口气，“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但是变天的时候可能会落下毛病。”霍亦风看着卧室的方向，没有说话。“少爷，要不要上去看看？”霍伯提议。 霍亦风又盯着看了一会儿，道：“不了，我还有事。” “少爷。”霍伯喊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霍亦风。霍亦风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霍伯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陆先生为了您真的付出了很多。” 霍亦风淡淡的笑了一下，“我知道。这件事我有分寸，您先回去吧。”霍伯只得将一肚子话咽回肚子里，他差点都忘了，他面前的已经不是小风，而是大少爷了。 “对了，还有，这几天不管什么人来找陆翊，都不要让他见，他需要休息。”霍亦风说完最后一句话就离开了。 事实上，陆翊一直都睡得昏昏沉沉的。因为治膝盖的时候打了不少麻醉，后来为了止痛吗啡也打了不少。本来早就透支的身体一旦停了下来，就再也无法动起来。 陆翊慢悠悠的转醒，房间里空无一人，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陆翊打开灯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霍伯就送上来了白粥。 “陆先生，你先吃一点东西吧。” 陆翊冲霍伯点了点头，让他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我睡了多久了？” “有好几天了。” 好几天了么，难怪头这么疼。“霍亦风呢？” “少爷这两天在操持老爷的葬礼，有点忙，他刚才才来过。” 陆翊皱了皱眉，“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霍伯道：“当然可以，我可以让人推轮椅让您出去走走。” “轮椅？”陆翊还有些迷茫。霍伯忙道：“您不用担心，只是暂时的，等您好了就用不着了。”陆翊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他其实一开始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就算是残废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他坐上了轮椅到了别墅配的花园里，虎子在后边推着他。从上次的事之后，虎子就被霍亦风调来保护陆翊。陆翊看到他的时候还颇感吃惊，觉得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抱歉，让你只能在这里陪着我。”虎子并不在意，淡淡地笑道：“其实这样才好，工资又多还很轻松。”陆翊也笑了笑，“他给你的工资很多么？”虎子道：“比其他的工作多多了。” 刚散了一会儿步，前厅就传来一些喧闹声。 陆翊对虎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吧？”虎子一会儿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霍伯，霍伯对陆翊道：“只是小事，您不用担心。” 陆翊道：“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是不是有人要见我？”霍伯道：“您听错了，没有的事。”陆翊想了想，马上意识到了，“是霍亦风不让我见人？他想将我囚禁在这里？” 霍伯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会呢？”陆翊道：“那就让人进来。”霍伯也是有苦说不出，霍亦风显然是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找陆翊才下了这么一道命令，肯定是不能违背的，但是现在陆翊的话他也不能不听。 “让人进来吧，有什么事我会向霍亦风交代的。”霍伯听陆翊这么说，只好让陆翊回到前厅。 客厅里，霍亦琛坐在沙发上，已经喝了第六杯茶了。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 陆翊见到霍亦琛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他，衣服皱到一起，头发也很凌乱，这样的狼狈和他平常的形象实在是大相庭径。 霍亦琛看见陆翊马上放下手中的茶站了起来。陆翊问道：“你怎么来了？坐吧，站着干什么？”霍亦琛却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眼里布满了血丝，“陆翊，我拜托你，算我求你，放过我爷爷和父亲。” 陆翊道：“你父亲和爷爷不是已经逝世了吗？” “是，他们已经死了。可是霍亦风，不，家主他要将他们鞭尸，而且不让他们入祖坟！” 陆翊也怔住了。这未免太狠了，那两个人虽然是死有余辜，但是人已经死了，又何必赶尽杀绝。 “我知道他们该死，可是我也是一份子，为什么不杀了我泄气！而一定要那么做！他们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血亲，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暴尸荒野！”霍亦琛蹲了下来，与陆翊平视，眼里的恳求不言而喻。 陆翊道：“这是霍亦风的决定，我没有办法阻止他。”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霍亦琛本来是蹲着，突然一声膝盖砸地的声音，霍亦琛已经跪在了陆翊的面前，陆翊吓了一跳，拉着他想扶他起来，“你干什么？” “陆翊，我从来没有给人下过跪，只有你，我拜托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做牛做马，甘之如饴！” 陆翊被他的话震慑到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卑微的霍亦琛，在他印象里，霍亦琛一直都是自信的骄傲的。 “我答应你去试试，你先起来。”陆翊把霍亦琛拉了起来。霍伯皱着眉劝陆翊道：“陆先生，少爷这两天心情似乎很不好，您还是不要去触他的眉头比较好。” 陆翊当然知道他心情不好。霍政突然去世，霍亦风的心情怎么会好。鞭尸这种事也不是正常状态下的他能做出来的。但是霍亦琛如今在这里求他，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他对虎子道：“霍亦风现在在哪里？”虎子答道：“现在应该还在墓地上。”这么多天了，还在墓地上。陆翊想了想道：“给我拿件黑色的衣服。”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去祭拜一下霍政的。 陆翊到的时候，霍亦风还抚着石碑站在那里。一身黑色的西装和冷峻的面容让他显得几近无情。霍政的墓还是修在霍亦风母亲的旁边，这也是霍启的意思。霍启还在旁边为自己修了一个墓，将来他们三人就一起这么长眠地下。 霍亦风看见陆翊来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你怎么过来了？”转而看见站在后面的霍亦琛，随即了然。 陆翊道：“逝者已矣，我来祭拜一下。”他话中有话，霍亦风却只当没听见，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拿过来一件风衣，霍亦风把他披在陆翊的身上，“你这个样子祭拜什么，有这份心就行了。” 陆翊刚准备说话，霍亦风就道：“如果你是为了霍擎和霍明的事来的，那就不要说了。”霍亦琛在陆翊的身后说道：“大哥。”霍亦风看了他一眼道：“我要说的，昨天都说完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陆翊阻止霍亦琛继续讲下去，“让我们单独谈谈。”霍亦琛勉强笑了一下，低声对陆翊道：“那就拜托你了。”陆翊对他点点头。 等人都走远了，陆翊自己划着轮椅向前，“霍亦风，你这样唱黑脸，然后让我唱红脸有意思吗？”陆翊没用过轮椅，使得极不顺手，半天也没动两下，霍亦风看不下去，过来推着他往前走。 “当然有意思，我必须要让他拔掉所有的爪牙。” 陆翊立马接道：“还要让他对你感激涕零。”霍亦风道：“不，是对你感激涕零。”陆翊觉得有些不对劲，“霍亦风，我……不是要离开的吗？”为什么还要为他笼络人心？ 霍亦风打断了他，“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陆翊觉得眼前的霍亦风似乎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你不要逼得他太紧了，他的情绪也很不稳定。” 霍亦风笑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陆翊又觉得他的笑容有一些眼熟，一种难言的滋味越发的涌上心头。 霍亦琛被重新叫了上来。霍亦风道：“既然你能说动陆翊来劝我，我放过他们也无妨。不过你手里的股份，暗桩全部都要交出来，不能有半分隐瞒。以后你仍然在霍氏做事，我也依旧会把你当弟弟看待。” 霍亦琛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条件，没有丝毫意见地点了点头，又对陆翊道：“多谢。” 陆翊的伤在一天天好转，后来陆翊才知道霍启也因为霍政的事几乎是一病不起。这么多年的复仇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接受。 第七十三章 霍亦风带着陆翊去见了霍启。他躺在床上，本来就已经扭曲变形的身体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的消瘦憔悴，看起来更加凄凉。 霍亦风走了过去，低声喊了一声，“父亲。”又拉着陆翊过来，陆翊坐在轮椅上靠近床前，看着霍启略带期待的眼神，也跟着喊了一声父亲。 不过也许是因为卸下了一身的仇恨，霍启面目狰狞的脸并没有给陆翊多大的恐惧感，和第一次见面时完全不同，他现在反而显得有几分慈爱。 霍启对霍亦风道：“我没有抚养过你一天，你还愿意叫我一生父亲，我也算满足了。”霍亦风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霍启接着道：“你既然已经成为了家主，那么有一个秘密我要告诉你。”陆翊听他说完就想回避，霍亦风却拉住他不让他离开。霍启对陆翊道：“你也留下来吧，这和陆家也有一些关系。”陆翊只得跟着坐了下来。 霍启道：“是有关那枚红玉印章的事。” 陆翊一听与霍亦风对望一眼，继续听了下去。 “这种样式的印章一共有四个，分别在霍家陆家沈家和方家。据说在很久以前，这四家本是一家，后来才逐渐分流，后来发展不一，有强有弱就成了今天这个局面。说来也好笑，传说这个四个印章合在一起就能找到一个旷世宝藏。” 陆翊有些无语，还真有这种传说。 “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不过，谁不想得到它呢。不过这些天我想了许多，看事情也换了个角度，所以我觉得那也许只是我们的祖辈们希望我们能够重新合而为一，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不过，它确实代表着一个家族的权利中心，只有家主才能拥有它。”霍启对霍亦风道：“那个东西就其实就在你原来的卧室的暗墙里，你找到它拿出来吧。” 霍启接着喃喃道：“我恐怕时日无多了，很快就可以去陪他了，很快。”说道最后脸上出现的是释然和解脱。 霍亦风和陆翊走出那件压抑的卧室。 霍亦风始终都皱着眉头，推着陆翊的轮椅也是心不在焉。 陆翊问道：“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吗？”霍亦风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对了，你要不要回陆家去看看？” 陆家，陆翊都快忘记了原来自己也是有“娘家”的。他只知道方婉柔借着霍启的力量已经彻底将陆降拉下了马，陆从涛也安然无恙，重新掌权，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自然而然的将陆家的事抛到脑后了。现在霍亦风突然提起来…… 陆翊抬头看他，“你要我回陆家看看没有别的意思？”霍亦风愕然，“我能有什么别的意思？”陆翊道：“你难道没想过要我回去陆家，然后不知不觉地将陆家吞入口中吗？” 霍亦风语塞，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以前有这么想过，但是我知道你不愿意，不会让你难做的。” 陆翊怀疑地看着他，“你真的是霍亦风吗？这一点都不像你的为人。” 霍亦风不怒反笑，“难道我在你的心目中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吗？”陆翊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不是？” 霍亦风看着他，突然放缓了声音，眼睛也充满了温和，道：“就算我对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都是如此，也不会这么对你的。” 陆翊当即有一种霍亦风被小风附体的恶寒感觉，这显然就是小风看了电视剧之后的表现——深情款款的眼神加上诚挚的语气，再配上恶俗的台词。 陆翊：“……” 陆翊咽了咽口水，决定无视他。 霍亦风完全不在意他的不配合，自顾自地说道：“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吧。一直待在霍家也挺好的，只是我怕你会无聊，最近我大概会很忙。” 陆翊想打断他，“霍亦风。” 霍亦风装做没听见，“要不你去自己多出去走走也行，不过不能去见纪涵，霍亦琛那个家伙也要少见。” 陆翊严肃地道：“霍亦风，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事情一结束……” 霍亦风截住了他，“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 “可是……” “我说了，这件事以后再谈！”霍亦风蹲下来与陆翊平视，他的眼神让人无法反抗。 陆翊却没有妥协，他知道自己不能退后，“我也说了，我会离开的。” 霍亦风盯着他，“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吗？” 陆翊也很痛苦，“可是我不想在待在这里了，我不想再在这些斗争中挣扎，我并不适合这些。那么多人死在我的面前，我的手上甚至还有人命。”他顿了顿继续低声道：“你知道待在霍家这么久，我有多难过，我谁也不认识，我害怕他们看出来我的真实身份，我只能每天一个人苦苦支撑，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崩溃了。” 陆翊平复了一下心情，最后做出了总结：“我只想过平凡的生活。” 霍亦风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陆翊有一点心虚，他继续道：“我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再留在这里，以后你会娶妻生子，会过得很幸福的。” “陆翊！”霍亦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 陆翊觉得头疼得厉害，“我……” 霍亦风慢慢地站起身来，再说话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你既然想走，我不会勉强你的，今天你就离开吧。” 陆翊再抬头看他的时候，霍亦风已经大步流星地先走远了。他没有看到的是，霍亦风手里紧紧攥出的血肉还有挣扎的眼神。 “霍亦风……” 陆翊看着佣人们快速地整理着他的行李，他才意识到，对啊，霍亦风要他今天就离开来着。霍伯站在旁边，很是着急，“陆先生，你和少爷是怎么回事？” 陆翊苦笑了一下，“没什么，我想我先搬出去比较好。” “可是，你能搬到哪去？” 霍伯的话提醒了陆翊，他确实没地方可去了，回陆家，那和在霍家没有区别。 “陆先生，你的行李已经整理好了，您看还要带走什么？”一个保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对他说道。陆翊瞅了一眼，东西并没有多少，他在霍家的痕迹不过只有这么多而已。 他想了想，指了指窗台上的大波斯菊，那是小风亲手种了送给他的，“那盆花给我带上吧，其他的随意就好。” 陆翊就这么连人带花的被丢出了霍家。他手里抱着那盆花，旁边是两大件行李箱，看着霍家的大门缓缓关上。 如果这个时候来个记者或者狗仔的话一定会有很好的料可以爆，霍家家主继任即弃糟糠，一花两行李被丢到大街。陆翊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 他转动着轮椅，现在他已经可以用得很好了，不过身上这么多东西还是很难运转自如。他滑了半天，霍家的大门还在他的眼前。 后面一辆黑色的汽车鸣了一声笛，陆翊意识到自己挡路了，可是他以他的速度，暂时还无法离开路中央。 汽车停了下来，一双白色的皮鞋踏出了车门，紧接着是白色的西装裤。陆翊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冷淡地皱着眉，“你在自家大门口练滑轮椅？”然后看着他用绳子挂在后面的行李箱，“这是负重？”陆翊苦笑不得。 纪涵继续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在大马路上练？” 陆翊：“我离开霍家了。” 纪涵：“难不成你以后都站不起来了，干什么这么大强度？” 陆翊：“我离开霍家了。” 纪涵：“……” 陆翊：“……” 纪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确认他说话的真实性，陆翊只能任他打量。纪涵皱着眉道：“你有毛病吗？你不是爱他爱得要死，干什么要离开？” 陆翊的脸红了一下，“哪里有要死……”纪涵无语，“那你又是中枪，又是残废的，不是要死是什么？” 陆翊道：“我没有残废，很快就会好的。”纪涵又围他转了一圈，手指还弹了弹他的头，“你这里一定是有毛病？你现在离开了，要是他跟别的女人或者男人结了婚，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陆翊不想承认每当他想到霍亦风可能会跟别的人结婚的时候，他心里就揪成一团隐隐的难受。 他神情黯然，纪涵也不想再说他了，“你要去哪？”陆翊道：“我还没有找到地方住。” 纪涵道：“要不你去我家吧。”还没等陆翊回答，纪涵一挥手，几个保镖就把陆翊连带着那盆花抬上了车。纪涵鄙视地看了那花一眼，“这玩意你也带着，好歹带点钱吧，要不是我你就要露宿街头了。”陆翊一缩头，他还真没带现金。身上只有霍家的卡，不知道霍亦风会不会把它冻结了。 车子一个掉头，就离开了霍家的大门口。一个电话马上打到了霍亦风那里，“少爷，陆先生和纪涵先生走了。” 霍亦风站在顶楼的玻璃窗前，“我知道了。” “你就回去了？你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陆翊问道。纪涵淡淡地道：“我是来看你，现在看到了，当然可以回去了。” 陆翊冲他笑了笑，“谢谢。”纪涵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陆翊知道他就是那样冷淡又别扭的性子，所以也不在意。 第七十四章 纪涵带着陆翊一路驶到了纪家的大宅，纪家在这里并不算大头，自然比不上霍家的古朴大气，但也处处透着精致。 陆翊却发现纪家的气氛有一些不对头，有不少人看守在门口，却和周围格格不入，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陆翊忍不住问道。 纪涵向外看了一眼，“连你都能看出来，这群人真是笨到家了。” 陆翊不明所以。 车子停在了门口，纪涵刚下车，一个彪形大汉就站到了他的面前，一板一眼道：“纪先生，您答应过我们不出去的。” 纪涵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到后座给陆翊开门。 “纪先生。”那个男人看到陆翊之后明显地皱了皱眉，倒不是厌恶的那种，而是单纯的觉得困扰。 纪涵没让他说下去，命令道：“还不来帮忙？”那个男人愣了一下，但还是走过来帮陆翊把轮椅抬下来，又帮他拿行李。这个男人长得并不算多好，板寸头短T恤黝黑的皮肤，但是却充满了英气，或者说是硬气，身姿挺拔，让人感觉很精神。最重要的是，身材很好。 一句话：很能吸引人的眼球，尤其是一个gay的眼球。 不过可惜，他应该是个直的。 陆翊又看向纪涵，纪涵表面上是看着陆翊，实际上眼光却两下不离这个男人，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男人已经帮陆翊打点好一切，陆翊坐在轮椅上对男人笑了笑，“多谢你了。”男人也对陆翊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陆翊再看向纪涵，他的脸色已经铁青了。陆翊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 纪涵这个时候已经冲了过来，口气依旧淡淡的，“好了，走了。”然后把陆翊从男人的面前拉过来，对男人道：“去把行李放了。”就推着陆翊进了客厅。 “你看这一版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陆翊实在忍不住提醒道。纪涵一点也不尴尬，把报纸折了折放回了茶几。 “你把我带过来就是陪你看报纸的？”纪涵已经把陆翊晾在这里半个小时了，陆翊在这期间已经看完了三份报纸，喝完了两杯茶。 纪涵没回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把百叶窗拉开。窗外的风景似乎格外美好，纪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陆翊自己滑着轮椅到窗户边，很美的景色，不过纪涵的注意力大概只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男人像一杆枪一样站在门口，手背在后面，标准挺拔的姿势。 他似乎感觉到了窗户这边传来的目光，一抬头和纪涵对视。胶着了两秒钟，纪涵突然把百叶窗拉了下来，将视线彻底阻隔。 转头看陆翊，陆翊正笑着看着他。 “很好笑？”纪涵的目光有些冷。 陆翊却丝毫不怕他，笑着点点头，“我以前总是在想像你这样的人如果谈恋爱会怎么样？事实证明，和一般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纪涵淡淡道：“我没有谈恋爱。” 陆翊点点头，“对，你只是暗恋而已。” 纪涵突然靠在墙上，有些无力，“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为了肖然做到那种地步，人有的时候真的是没有理智的。” 陆翊过来半响才明白过来纪涵说的那个“他”就是自己。那个时候确实挺傻的，不过现在想起来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陆翊整理了一下心情，提醒纪涵，“可是如果我没有看错，他是直的吧。” “嗯。” 纪涵站在窗边，微微低下头，阴影打在了他的眼睛上。 陆翊觉得有一丝悲凉在里面，他试图让纪涵的心情好起来，“也许他只是没有接触过这方面，或许你可以试一试？” 纪涵却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是什么人你知道吗？”陆翊疑问地看着他，纪涵苦笑了一下，“最近出了点事，需要我出庭作证，他是部队里调来的。” 难怪这里的气氛这么奇怪，那些守备在四处的人和一般的保镖气质很不一样。部队里的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陆翊有点担心纪涵，他知道纪涵家的背景是涉黑的，这么大的动静不像是小事。纪涵淡淡道：“你不用管，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待在这陪我几天就行。” 陆翊道：“我本来就没有地方去，还要托你照顾。” 纪涵瞥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客气什么。”说完又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向外望去。 陆翊看着他的样子有一些心疼，“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看着他？” “嗯。”低沉的声音透露着坚决，冷淡中又有一丝温柔。陆翊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语气能泄露那么多的情绪。 陆翊无奈地拿起第四份报纸，手里端上一杯新的龙井。 陆翊在纪涵家一住就是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过得很平淡，纪涵几乎不出门，事实上是他不能出门。但是他每天都会故意说要出去，然后和那个男人争执半天。 陆翊坐在轮椅上看着报纸，耳朵听着门口每天都会发生的一幕。 “纪先生，您不能出去。”男人拦住门口。 “……”纪涵冷冷地看着他。 “除非您让我跟你一起去。” “好。” “啊？！”男人吃了一惊。 陆翊也放下报纸，纪涵以前都是在男人提出一起去的要求时就折了回来。 纪涵在男人愣神的时候已经绕过了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皱着眉，“还不走。”男人将求助的视线移到陆翊的身上，陆翊连忙把报纸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脸。 男人只好跟着纪涵的脚步走了出去。 陆翊将报纸放了下来，吁了一口气，他以前就拿纪涵没办法，那家伙冷淡起来就冷淡得要死，算计人却是一等一的。 却在这个时候接到了霍家的电话。电话是打的纪家的座机，这是在提醒自己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吗？ 陆翊接过了管家拿来的电话，却意外地不是霍亦风的声音。 “陆先生。” “霍伯，您有什么事吗？” “少爷在您那吗？”霍伯的声音很急切。 “霍亦风？我没有见过他。” “少爷他说要去找您，然后就不见了。” 霍伯越说越激动，陆翊安慰道：“霍伯，霍亦风他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你不用担心。” “不是的，实话告诉您吧，少爷他这两天突然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每天吵着要去找您，我不敢让外面的人的知道，所以一直瞒着。” 陆翊手里的电话几乎要掉到地上，他握了半天才握紧，“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怎么会拿这么重要的事开玩笑。”霍伯的语气里有着深深的无力。 陆翊觉得心都在发慌，小风不见了。霍家的敌人太多，如果小风被他们发现的话，陆翊根本就不敢往下想。 “他是怎么不见的？”陆翊问道。 “少爷说要出去找您，然后我就让人开车带着他到纪家去。少爷中途说要上个厕所，出来就不见了。” 陆翊愣了一下，然后道：“我知道了，我会去找找看。” 他放下电话，拿起衣服披在身上，然后转动着轮椅朝门外走去。 霍亦风真是吃透他了。 纪家的车把他送到了市立公园，他记得小风以前说过想来这里。陆翊在门口买了两张票，因为他坐着轮椅，还有专门的不用排队的柜台，很快的就拿到了票。 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装作找人的四处看了看。 一双手蒙上了他的眼睛。陆翊笑了笑，“傻瓜，别做这种小女生做的事。” “媳妇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霍亦风跳到前面，兴奋地对陆翊道。陆翊很配合他的说：“我们俩心有灵犀。” 两个人都看着对方，看着看着然后一起笑了出来。 霍亦风蹲了下来，抓着陆翊的手。陆翊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去里面玩一玩。” “嗯。”霍亦风点点头，然后又高兴的说：“媳妇儿，我们这是在约会吗？” 陆翊对他笑了笑，点点头。 霍亦风咬了咬嘴唇，低着头笑得很羞涩。 霍亦风跑到后面推着陆翊，两个人一路慢慢地走在公园的小道上。霍亦风买了两个气球绑在了陆翊的轮椅上，一个红一个绿，看起来挺好笑的。不过陆翊没有阻止他。 走到3D电影城门口的时候，陆翊提议，“要不要去看电影？”霍亦风还在犹豫，陆翊继续引诱道：“约会都要看电影的。” 霍亦风马上点起了头。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开场，检票的人不停地催他们，将他们赶进了黑暗的电影院，手上还塞了一大包爆米花。 电影是最适合情侣看的那种恐怖片，其实并不吓人，只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海底生物，只不过加上3D特效就感觉近在眼前。电影播放的时候，女生会握紧男生的手，甚至会扑到男生的怀里，男生则一脸暗爽故作温柔地道：“也不是很可怕了。” 而陆翊和霍亦风。 霍亦风正扑倒在陆翊的怀里，陆翊给霍亦风顺着毛。 “媳妇儿，为什么会有长着老虎脸的鱼？” “大概是老虎和鱼生的吧。” “媳妇儿，为什么大章鱼不用头先把船顶翻，而要用爪子去缠呢？” “大概是撞头比较痛。” “媳妇儿，为什么……” 一大团爆米花被塞进了霍亦风的嘴里。陆翊决定停止十万个为什么节目。霍亦风委屈地看着陆翊，勉强把口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 “媳妇儿。” 又是一大团爆米花。最后所有的爆米花都进了霍亦风的肚子里，他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吃那种东西。 抬头看见一个巨大的圆盘，“媳妇儿，你看，摩天轮。” 陆翊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真的要去坐那种东西吗？”霍亦风猛点头，“一定要去的。”陆翊试图找借口，“轮椅上不去。” “我背你。”飞快的回答。 陆翊眨了眨眼，“好吧。” 两个大男人挤到了那个小箱子里。霍亦风一上来就盯着陆翊看，陆翊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霍亦风慢慢地靠近了他，一张英挺的脸在面前逐渐放大。 “我想亲你，媳妇儿。” “好。” 霍亦风将嘴贴了上来，冰冷的温度和柔软的触觉。 陆翊突然一下笑了出来。霍亦风茫然地看着他，陆翊觉得挺愧疚的，“抱歉，小风，我突然笑场了。” 霍亦风突然把他压到了靠背上，咬住了他的唇，摩天轮也因为重心失调向一方倒去。陆翊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跟他撕咬起来。 直到最后转完一圈，快要到底的时候，两个人才分开。陆翊笑道：“技术有进步。”霍亦风可耻地脸红了，陆翊摸了摸他的脑袋。 两个人在公园一直晃荡到傍晚，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霍亦风肚子叫了一下，就去买了两串烤鱿鱼，刷上一层厚厚的红油辣椒，霍亦风吃得津津有味。 陆翊看着他吃，脸上始终是微笑，眼神却很复杂。 “媳妇儿，你不吃吗？” 陆翊摇了摇头，“你多吃一点。”霍亦风本来的兴高采烈也停滞了一下，低声道：“媳妇儿，你不高兴吗？今天。” “不，我很高兴。”陆翊冲霍亦风露出一个笑容。 “可是你的眼睛里有水。”霍亦风蹲了下来，把手抚了上去，“你要流泪了吗？” 陆翊似乎自己没有察觉到，他笑了笑，“不会的。” “那我们回家好不好？媳妇儿，跟我回家好不好。” 陆翊没有回答，而是道：“我想抱抱你，可以吗？”霍亦风点点头，伸手把搂在怀里。陆翊抓着他的背，逐渐收紧。 “不要走好不好，求求你。”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滴在霍亦风的耳朵上，延绵不绝，烫伤了霍亦风的心。 “媳妇儿，我不走。” 陆翊仰头将泪水咽了回去，“谢谢你，霍亦风。” 抱住陆翊的人手上一僵，陆翊送开了他，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霍亦风，我今天很开心，真的。” 第七十五章 霍亦风深深地看着他，嘴里吐出几个字，“媳妇儿。” 陆翊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小风的记忆了，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他犹豫了一下又开口，“你对我，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样。一举一动也让我不自觉的想到小风。” 空气中突然寂静了下来，风吹在身上有一些寒冷。霍亦风没有说话，陆翊也没再开口。 霍亦风突然开口道：“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呢？霍亦风的口气太过于理所当然，好像在认真地询问陆翊一个问题。他直视的目光几乎让陆翊无所遁形。 “你那天离开的时候说，我以后还会结婚生子，那你呢，如果我们分开以后，你还会不会再找别的人？”霍亦风继续问道。 陆翊迷惘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下意识地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可能性。 “你不会。”霍亦风替他回答，“因为你爱我。” 陆翊看着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点。霍亦风则跟着他退后的方向往前进了一步，两个人反而隔得更近了。 “我们不是因为背叛或者感情破裂而分开，所以这份感情会永远留在你心里，像酒一样逐渐发酵，越来越深沉。在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霍亦风步步紧逼，陆翊将目光别开，不敢看他的眼睛。 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 “而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绝对不会放你离开。最后一句话霍亦风没有说出来。 陆翊一凛，抬头与霍亦风深沉的目光对视。他从那个眼神里看到的是毫不掩饰的占有与掠夺，还有独属于小风的温柔。 “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陆翊握了握拳，心里很慌乱。他脑子里有很多事，不知道怎么说，但是霍亦风的眼神却给了他很多力量。 “是，我很担心，甚至有一点害怕。最重要的是，我很自私。”他看着霍亦风继续说了下去，“你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我不能再掌控你，不能判断你对我的感情，不知道这份感情可以持续多久。我很害怕面对那些争斗，我怕我会太依赖你，我……” 陆翊说到后来有些语无伦次，他第一次这么冷酷地直视自己的内心深处，才发现自己的卑鄙。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霍亦风却抓住了他的手，“其实你只是害怕我会离开你。”他伸手摸了摸陆翊的头，无奈道：“我只是想我们分开几天，或许都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但是没想到你这么能胡思乱想。” 霍亦风顿了顿道：“其实在这之前，我在想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我愿意一辈子在你的面前做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风。” 陆翊震惊地看着他。这是疯了吗？ 但是霍亦风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是认真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霍亦风，同时我也是小风。”虽然冷酷无情，但是也深深爱着你。 陆翊觉得眼睛又开始湿润。细密入骨的情感在他的心里流窜，让他无处可逃。 霍亦风继续道：“在还记不清小风的记忆的时候，我大概就已经喜欢上你了，我一直以为那是小风的情感在作怪，事实上并不是那样。”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呢？” 陆翊想起了和霍亦风相处的日子，每一天他记得很清楚。果断勇决的霍亦风、自信奋发的霍亦风、脆弱彷徨的霍亦风，他们互相见证了对方的泪水和微笑。 “陆翊。”霍亦风突然喊了他的名字，“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不会害怕任何阻力。如果你不爱我，那么一切的逃避都是你的借口而已。” “告诉我，你的答案。” 陆翊张张口，准备说话，霍亦风却阻止了他，用嘴。陆翊瞪大了眼睛，好在霍亦风只是一触即离。 “我先告诉你，我的答案。”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松开你的手。”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握得更紧。 “我……” 一切都静止了，就像是突然按了暂停键。陆翊看着霍亦风倒下来的身躯，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他的身上，陆翊一摸，抬起手来上面全都是血，红色一片。 霍亦风的手还死死地抓着他没有放开。 “小风，小风。”霍亦风的眼神在涣散，陆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身上全都被染上了血迹。 “不——”不可以，不可以。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陆翊记不太清，只知道有人把他们抬到了医院，霍亦风被送进了手术室，大门一关，就什么不知道了。 陆翊守在门口，神情恍惚的盯着头顶上的红灯。纪涵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身后跟着那个男人。 一眼看见陆翊，皱着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翊看见纪涵像是找到了救星，“小涵，怎么办？他要是有什么事，不，不会的，我还没有告诉他，他说过不会离开我的。”陆翊第一次在纪涵面前这么大失分寸。 纪涵看着他眼里也有震惊，这已经不是陆翊第一次喊他小涵了，陆翊有时候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像那个人了。陆翊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沉浸在自己的悔恨中：为什么要出门，到霍家去见面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顾虑，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纪涵见知道现在劝他什么也没用，自己走到窗台边点起了一只烟。陆翊的事让他有些困惑，始终环绕在心头，散之不去。 他刚吸了一口就被一只手给拿了下来，纪涵的脸冷了下来，“你干什么？” 男人道：“这里不允许抽烟。” 纪涵瞪了他一眼，“多管闲事。” 男人以为他在担心陆翊，就道：“你不用担心，他身上的血是猪血。”纪涵看着他，“什么意思？” 男人道：“大概是苦肉计。” 纪涵脸上的表情近乎于扭曲，他简直不敢相信霍亦风会做出这种事。随即有些为陆翊抱不平，“他怎么可以这么骗陆翊，没看到他有多担心。”就要冲过去告诉陆翊实情，男人拉住了他，“他们两口子的事，你少搀和。” 纪涵斜着眼睛看着他，“谁说一定要两口子才能管，你刚才不也管我抽烟来着吗？你跟我也是两口子。” 男人语塞，一副吃瘪的表情。 纪涵很高兴看到他吃瘪的样子，看着看着突然有些心痛，隐隐的。 男人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不要去了。” 纪涵不置可否，却是没有再动，算是认可了男人的说法。两个人都不说话，一时间有点尴尬，纪涵突然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那是猪血的？” 男人：“我们家以前是杀猪的。” 纪涵：“……”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陆翊看得太入神，直到纪涵推他，他才发现原来灯已经灭了。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陆翊划到医生面前，“医生，怎么样？” 医生把口罩慢慢地解下来，“已经没事了，幸亏送得及时。”陆翊长吁一口气，纪涵则站在身后抽动了一下嘴角。 “我可以进去看他吗？”陆翊问道。 医生道：“现在还不行，等情况再好转一点吧。”陆翊有些失望但还是礼貌地冲医生点点头。 纪涵见陆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咳一声，拉着医生到一旁，耳语了几声，医生脸色一变，尴尬地点了点头。 一心系在霍亦风身上的陆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他只知道医生又突然回来告诉他，现在可以进去看霍亦风了。 “不是不行吗？我还是等情况好一点再去吧。” “不不不，您现在就可以进去了。” 陆翊将信将疑地推着轮椅走进霍亦风的病房。纪涵在身后看着他，对男人道：“估计他不会再回纪家了，我们回去吧。” “嗯。” 霍亦风手上打着吊瓶，脸色看起来有几分惨白。陆翊摸了摸他打着吊瓶的手，冰冷冰冷的，他用手握住，希望能让他温暖一点。 “你没事就好。” “以前那么多的艰难我们都一起挺过来了，你说的对，我不应该退缩。我会像以前一样，尽我的所能保护你，虽然你现在可能已经不需要了。” 霍亦风闭着眼，似乎是还昏迷着。 陆翊握起他的手，闭上眼睛在他手背上亲亲吻了一下，“我喜欢你，真的。” 已经弯下腰的他没有看到霍亦风嘴角隐隐浮起的微笑。 陆翊又把被子给霍亦风拉上去一点。 门外刚准备进来的虎子停住了脚步，不过还是被陆翊给发现了，他背着一个那么大的高尔夫球袋实在是很显眼。 “陆先生。”虎子低声喊道。陆翊冲他点点头，“亦风他受了点伤，你们应该知道吧？”虎子点点头，我们当然知道，因为我们就在现场，还从头到尾地策划参与了。陆翊继续问道：“有没有去查是谁做的？” 虎子轻咳一声，“大概是霍擎一派的余孽。” 陆翊道：“一定要找到凶手，还有幕后主使。”然后在暗处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虎子突然感觉背脊一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扯了扯嘴角，真凶就在你的面前，凶器还在背上背着。至于幕后主使，在你的身后躺着呢。 第七十六章 虎子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对陆翊道：“陆先生，不如我先回去？”陆翊点了点头，道：“也好，外面都部署好了吗，这家医院安不安全？” 虎子眼睛看向地面，当然安全了，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了。陆翊又道：“要不然等亦风的情况好一点，我们就马上回家好了。” 马上回家？虎子眼角抽搐了一下，少爷的办法还真是灵验，现在陆先生居然自己说要回家了，还说得如此自然。他朝后看了一眼，霍亦风的眼睛突然睁开朝他眨了两下，然后马上又闭上了。 虎子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个挑战。 陆翊有些奇怪，回头看了一眼，霍亦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 虎子忙道：“陆先生，我觉得这里一点都不安全，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不如现在就带少爷回去？” 陆翊完全没有想到其他的，他只是想着霍亦风现在的身体适不适合移动，“现在？但是我怕他身体受不住。” 虎子道：“您放心好了，没问题的。”陆翊还有一些怀疑，虎子马上抓住刚刚路过准备偷偷溜走的医生，推到陆翊的面前，“不信你问医生。” 陆翊把目光投到医生的身上，医生尴尬地笑了两声之后，道：“现在回去也没有什么问题。”陆翊看着这个刚才还跟自己说霍亦风的情况很危急，不能随意探望的医生现在又说可以马上回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对霍亦风的担心胜过了一切，他也没细想。 就这么回了霍家，霍亦风并没有搬到本家去住，而是继续住在了他们的小别墅里。家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连摆设都没有移动半分，只是由于人少的原因，少了几分生气。 还是住在那间卧房里，从第一次醒来到现在，经过了那么多事，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霍亦风一直都没有醒，陆翊也就坐在床边陪着他。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被他放在最下面的那一本日记，他把它重新翻了出来，再一次打开，心情却完全不同。他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拿起钢笔写了两个字：安息。 霍亦风受伤昏迷不醒，公司里的事全部都交在霍亦琛的肩膀上。本来陆翊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他也没有想到霍亦风这样大胆，直到霍亦琛找上门来。 他们互相看见对方都吃了一惊。 陆翊好几天没出门了，穿着家居服和拖鞋很是随便。而霍亦琛则是风尘仆仆，脸色也不是很好，眼睛下还有一层厚重的阴影。 陆翊让他进来，给他泡了茶，“你怎么来了？” 霍亦琛道：“有很多事，我不能拿主意，所以来问问大哥，他还是没有好转吗？”陆翊摇了摇头，神色里有忧郁，“他还是没有醒，医生说还要等几天。” 霍亦琛也皱起了眉，“这样吗？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陆翊点点头，“公司里的事要先麻烦你了。”霍亦琛道：“无非就是累一点，反正现在除了工作，我也没什么好做的了。” 霍亦琛的家已经彻底散了，他现在一个人住，回到家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还不如待在公司里，至少有人的气息。 陆翊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还是可怜，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霍亦琛也不会愿意听到。 两个人静静地喝了一会儿茶，霍亦琛突然道：“陆翊，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他说话的时候很严肃，陆翊手里茶一抖，尽量平静地说：“什么事？”霍亦琛道：“你到底是不是陆翊？” 陆翊将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杯子碰到桌面，发出轻轻一声碰撞，“你想说什么？” 霍亦琛道：“你和以前的我了解的陆翊很不一样，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但是一直没有深究。” 陆翊道：“你去调查过了，是吗？” 霍亦琛道：“是，就在你突然变化的那一段时间内，我找到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死去了。” 陆翊淡淡笑了一下，“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对吗？” 霍亦琛看着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原来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陆翊想起了已经死去了的少年，他的那些倾尽感情的画作，道：“我虽然没有喜欢过你，但是他是真的喜欢你，甚至爱着你。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霍亦琛沉默了。 门口玄关处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陆翊一抬头，霍伯正茫然地看着掉到地上碎掉一个角的古砚。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一身白衣的纪涵。 陆翊猛得站了起来，纪涵正死死盯着他。 霍伯在诡异的气氛下开口，“陆先生，纪先生来了，刚刚到。”陆翊对霍伯道：“您先下去吧，我们有一些事要谈。”霍伯识趣地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纪涵走到陆翊的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刚才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陆翊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他想解释，“纪涵，我……” “陆翊，你居然不告诉我。”纪涵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几个字。陆翊知道他口里的陆翊已经不是那个“陆翊”了。 “这么久了，你就让我以为你死了，看我痛苦，看我伤心，看我像傻子一样，你很开心吗？”纪涵红着眼睛瞪着他。 陆翊没由来的心虚，“抱歉，小涵。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纪涵红着的眼居然有落泪的趋势，“你真是可恨！”他一拳砸到了陆翊的肩膀上，力气并不大，也不痛，然后顺势抱住了陆翊，“你这个混蛋，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的，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陆翊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以前纪涵不爱说话，也不跟什么人有来往。他家里出了事，心情不好就会来找陆翊。他每次什么话都不说，陆翊也从来不问，在他难受的时候，陆翊会微微的抱着他拍拍他的背。 那是那个时候最纯净的感情。 霍亦琛看着这两个人总觉得处处透着诡异。最关键的是，纪涵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单薄薄的小不点了，而陆翊看起来还要更瘦小一点。 霍亦琛轻咳了一声，纪涵瞥了他一眼，和陆翊慢慢地松开。“霍先生，你能不能先离开？”纪涵冷冷地发话。霍亦琛发现自己成了多余的，他看了陆翊一眼，“那我先回去了。”陆翊对他抱歉地笑了笑，“嗯，再见。” 等霍亦琛离开之后，纪涵才道：“那男人不是什么善茬，你们还是小心为好。”陆翊道：“你不用担心，亦风他有自己的想法。” 纪涵听到陆翊这么亲热的叫霍亦风，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爽，“霍亦风呢？”陆翊的神色黯淡下来，“他还没有醒。” “还没有醒？！”装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吧，纪涵心里愤愤不平，这么多天一动不动，亏他也装得下去。 “怎么了？怎么这么激动？”陆翊问道。纪涵道：“没什么。” 陆翊往门口望了望，“他没来吗？”纪涵下意识道：“谁？”陆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纪涵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回去了。” 陆翊道：“你不去找他吗？” “不去。”两个字说的斩钉截铁。 陆翊道：“口不对心。”纪涵没有反驳。陆翊知道他就是这样，喜欢自己一个人承受，什么也不说。 突然传来霍伯欣喜的声音，“陆先生，少爷他醒了。”陆翊站了起来，“真的。”然后飞快地上了楼。纪涵知道陆翊又再一次深深的陷了下去，就像那个时候一样。但愿这一次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霍亦风睁着眼睛看着陆翊，然后对他笑了一下。陆翊也笑了出来，“你担心死我了。” “对不起。”霍亦风说。 对不起，我又一次骗了你，自私的让你留在我身边。 陆翊摇了摇头，“我也要和你说对不起。我太懦弱了，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已经没有年轻的时候那种不回头的勇气了。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想其实就算发生过那么多事，我还是没有后悔过。” “所以，我相信今天我选择留在你身边，将来也一定不会后悔。” 霍亦风的目光变得柔和，“你靠近一点。”陆翊靠近他的身边，霍亦风拉了拉他的袖子，“下来一点。”陆翊将头伏了下去，头发碰到霍亦风的脸颊。 霍亦风侧头亲了他额头一下，“媳妇儿。”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环绕，陆翊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突然想到一句台词，他深深地看向霍亦风，也许我重生而来，就是为了与你相遇。 第七十七章 霍亦风醒过来之后，一直在家里陪着陆翊。陆翊因为腿脚不便，所以不怎么出门。医生嘱咐他要做复健，他其实也就能在家里的花园走一走。 霍亦风那个时候听说他的腿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就很担心，现在更是忙活着帮他找中医，天天拉着他去复健。陆翊奇怪的是霍亦风明明是腰上被捅出一个窟窿，为什么比自己膝盖被捅一个窟窿好得还快，他深深地表示怀疑。 下午的时候，陆翊正坐在凉亭的摇椅上看书，这里的阳光很好，暖洋洋的很舒服，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一个阴影当在他面前，陆翊抬头，“别挡着我的阳光行不行？”霍亦风把他手上的书抽出来，“不准看了。” 陆翊想抢但是霍亦风已经把书丢到一边，陆翊无奈地道：“你不让我看书，我一天闲得都快发霉了。”霍亦风说：“你要是没事，就跟我去散步。” “不去。”陆翊斩钉截铁地说。霍亦风每天早上都要拉着陆翊绕着这附近的小路走上一个小时，陆翊不习惯用拐杖，更重要的是，不希望霍亦风趁机对他动手动脚。本来他以为早上没什么人，结果一大早上来锻炼的老大爷老大妈还真不少，每次看见他们俩都暧昧地笑。霍亦风还不停表现着他作为一个好伴侣的爱心，明明就不需要他扶，还非要搂着陆翊的腰。 霍亦风低下头亲他皱起来的眉头，在他耳边暧昧地道：“你要是不去的话，不如我们就做点别的事？”陆翊真想把手边的砚台砸在他的头上，忍了忍还是伸出一根手指突然戳了一下霍亦风的腰，霍亦风没注意忍不住笑了一下。陆翊道：“你不是伤了腰吗？好好养你的肾！” 霍亦风笑着说：“你放心，我的肾好得很，为了你，它也会很健康的。怎么样，去不去？” 陆翊瞪着他，“你除了用这个威胁我，还有什么新的办法吗？”霍亦风想了想，蹲了下来，对陆翊眨了眨眼，摇着他的手，“媳妇儿，陪我去嘛。” 陆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卖萌可耻啊，少年！ 最后陆翊还是跟着霍亦风去了，他现在基本上可以不用拐杖地走了，但是走远了还是会很累，而且也走不快。霍亦风就跟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看他要摔的时候就会扶住他。 他们走的这路是条沿江带，可以看到江上的风光，散步的话确实是个好去处。江边有一群孩子在嬉戏，短胳膊短腿的到处跑着看着特别可爱。陆翊看着那些孩子突然停住了。霍亦风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怎么了？” 陆翊摇了摇头，“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刚走了两步，就又停了下来。陆翊看着前方的站在车边的女人，不管什么时候，她看起来还是那么优雅。陆翊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他夺走了她的儿子，获得了所有的本不属于他的母爱，所以陆翊下意识地不去见她。 方婉柔施施然走了过来，陆翊觉得她比之前似乎更憔悴了一些。 “妈妈。” 方婉柔冲他点点头，霍亦风看了他们俩一眼道：“你们聊，我先到那边走走。”方婉柔却喊住了他，“不，我想和你谈谈。” “我？”霍亦风错愕地看了陆翊一眼，陆翊也奇怪地看着方婉柔。方婉柔对陆翊道：“小翊，你先回避一下吧。”陆翊无奈地慢慢移动到一边，霍亦风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他，生怕他摔倒。 直到确定陆翊已经听不到他们谈话，方婉柔才说：“真没想到当年最不被人看好的傻子大少爷也有翻身的一天。”这件事被认为是霍家的痛处，所以谁也不敢在霍亦风面前提，不过事实上，霍亦风并不在乎别人这么说。因为他确实用小风的身份生活过，而且这也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段回忆和历程。 他不在乎地笑了笑，“妈妈也这么认为吗？”方婉柔因为他对自己的称呼而对他另看一眼，“我对你没有什么看法，但是我要问你，你对陆翊是认真的吗？” 霍亦风也严肃了起来，“当然。” “那我问你，你和陆翊两个人不会有孩子，你要怎么解决？”这可以说是他们两个之间一个最棘手的问题。不管是陆翊也好，霍亦风也好，他们都需要一个孩子来继承家业。本来他们这桩婚姻不过是一时之策，谁也没有想过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霍亦风却并没有露出很棘手的表情，反而很轻松，“这个问题我早就已经想过了，我会旁系的子弟里找一个合适的孩子领养，作为未来的继承人。” 方婉柔微微吃惊，她本来还想说服霍亦风让陆翊去生一个孩子，现在看来他自己都可以放弃，那么一定不会同意陆翊了。 霍亦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如果您希望陆翊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我不会阻止。” 方婉柔更加吃惊，瞄着霍亦风似乎在研究他有什么阴谋。霍亦风笑了一下，“不过您可能要征求陆翊的意见。” 方婉柔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我能有什么办法，他现在是一心向着你了。”霍亦风听了心里隐隐有些得意，不过没有表现在面上。 方婉柔道：“算了，那孩子活得太累，希望你好好待他。”霍亦风正色，对她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用我的人格起誓。” 方婉柔笑着摇摇头，“不用说这些，誓言保证什么的对于我这个年纪来说没什么意义。不过我要告诉你，陆翊他随时都可以回陆家，一旦你放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霍亦风道：“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陆翊在一旁偷偷地瞥他们，看霍亦风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微笑，心里也怦怦跳。过了一会儿，霍亦风就把陆翊喊了回来。 陆翊慢慢地走过来，“妈妈，你们谈好了？”方婉柔点点头，问他：“腿怎么样？”陆翊答道：“很快就会好的，不必担心。” 方婉柔点点头，当着霍亦风的面对陆翊说：“我已经和亦风谈好了，以后他若是让你不高兴，你就马上回陆家。”陆翊看了一眼霍亦风，霍亦风冲他点点头。 陆翊问道：“妈妈，你还要一直待在陆家吗？”方婉柔神色黯然，“你不回来，家族里的事需要人帮衬，你爷爷也老了，我还是在那里帮他吧。更何况，你父亲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在那里。” 陆翊也很愧疚，但是他不能以陆家家主的身份和霍亦风在一起，这两者只能选择一个。他和自私的选择了后者，“真的很抱歉。” 方婉柔摸摸他的头，“说什么呢，妈妈只希望你开心，有时间回来看看。”陆翊点点头。 方婉柔走了之后，陆翊才想起来，问霍亦风：“你知不知道陆降后来怎么样了？”霍亦风道：“他们一家人被下放到外地，永远都不能回来。”这个结果倒是出乎陆翊的意料，他还以为方婉柔一定不会放过陆降的，毕竟有那么深的仇恨还有屈辱。 霍亦风却看得更加通透，“不管怎么说，陆老爷子只剩他一个儿子了，况且他对你母亲也算是真心实意，人非草木，你母亲大概最后也没忍心下手吧。” 陆翊不禁黯然，其实说到底斗来斗去，人还是挣不脱一个情字。因为爱才会有仇恨，最后仇恨却又被爱化解。霍政和霍启是这样，方婉柔和陆降也是如此。 陆翊正想着，一只手被温暖的包裹住。 “你的手很凉，冷吗？”霍亦风又握了握。陆翊摇摇头，“不冷，我们到江边走走？”霍亦风看了看，“地上都是石头沙子，不平，我怕你膈脚会摔倒的。” 陆翊有点失望，他想去跟那些小孩子一起玩一玩，也将去撩撩清澈的江水。霍亦风突然蹲下来，背对着陆翊。陆翊没反应过来，“你干吗？” 霍亦风说：“傻瓜，上来啊，我背你。”陆翊反而往后退了两步，“不要，还有人呢，好丢脸。”霍亦风不理他，两只手搭上他的大腿，一提就把他背起来了，陆翊怕掉下去下意识地就搂住霍亦风的脖子。 “喂！”陆翊觉得如果是背着书包的小女生就算了，自己一个男人，身上还穿着西装，这未免太丢脸了。果然很多人都注意到他们，冲他们笑。 陆翊只想把头埋起来让别人看不到自己的脸，霍亦风却玩性大发，背着陆翊跳下了堤坝，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子到江边。几个小孩子正玩得开心看见了他们，也跑到他们周围。 其中一个小男孩好奇地问：“大哥哥，你为什么要背着这个小哥哥啊？”陆翊眼皮翻了一下，想把自己埋在土里，凭什么他是大哥哥，我是小哥哥，我比他大了快十岁！霍亦风忍着笑说：“你过来，大哥哥偷偷告诉你。” 小男孩把耳朵凑过来，霍亦风低头说了几句话，小男孩的脸突然红了。陆翊在他背上凑过去听居然没听清，看见小男孩的反应就觉得更蹊跷。小男孩听完之后红着脸跑开了，其他小孩都围过去听他说霍亦风说了什么。 “你不是和他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霍亦风背着陆翊在江边走，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没有。”陆翊表示深深的怀疑，“那他干什么那么不好意思的样子？” “小孩子么，逗一逗就这样了。” 陆翊去看那群孩子，突然发现一些小男孩把小女孩背到背上。他勒紧霍亦风的脖子，“你到底和他们说什么了？” 霍亦风往后仰了仰，呼吸不畅，“媳妇儿，你要谋杀亲夫吗？” “你说不说？” “媳妇儿，你不公平，你对小风那么温柔。” “我对他就是这种态度，还有，他比你乖多了。我发现你真是一个失败的合体，简直聚集了两个人所有的缺点！” 霍亦风很委屈，“可是没法回炉再造了。” 陆翊在他耳边问道：“乖，说到底说什么了？”霍亦风勾起嘴角，突然侧头啄了陆翊一下，“我说，是男人就要把自己的媳妇儿背在背上。” 陆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