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纠缠不清
“那你指望我对你是什么感情?”李一北抬起头来,双手交叠搭在腿上,感觉手心有细微的潮热,内心酝酿着恶毒无情的台词,却觉得每一句都是在伤自己,而且连控诉都很无力,他勾引他上床,说好了只是玩,又求别人爱自己,爱而不得,翻脸无情。 他知道自己经不起李越格的任何质问,但是固执地拒绝承认,回忆和现实错乱交缠,只有他一个人被卷在里面,一边是无法释怀的前遥远往,一边是偏离正轨的现实,诱惑又折磨,怎么抉择都从一个围城走入另一个围城,被一个李越格逼入窘境。 这一次逃无可逃,只能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反问,维持表面的淡漠从容,“你要是真的那么介意的话,这次主动权交给你,你就说,‘李一北,游戏结束了,我们玩儿完’,我立马就在你面前混蛋,你看成不成?” 李一北被自己逗的话逗乐,翘着嘴角笑得有点没心没肺,侧脸在明亮的光线下镀着一层柔和的暖光,一如既往的漂亮。 “北北,我挺喜欢你的。”李越格淡淡地说了一句。 李一北脸上的笑容僵住,下一刻骤然变成隐含暴怒的冰冷。 又是这句话! 又是这句该死的话! 这是李越格曾经说过的唯一像是情话的表白,只有他自己当了真,心心念念当做了暗示,连分手的时候他说要给他点时间,他也等了了两年。现在兜兜转转又回到这样的原点,要他情何以堪。 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怪不了李越格,他生来就永远很多人毕生所求的东西,天生凉薄的性格让他少了感知温情的细腻,理所当然地承受别人的追逐和仰望,只觉得自己的感情才最珍贵,因为珍贵,所以吝于给予。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喜欢李一北了,至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让他挂念在心和费心宠爱了。 他想问李一北究竟还要什么,他给了他自己最珍惜的东西,他却鄙弃地远离,一次两次,亟需撇清关系的姿态做的太过,像是一只骄傲易怒的猫,碰一下就能乍起很高。 李一北一直都在变,但是唯独这一次,变得完全让人捉摸不透。 记忆里大多是些色彩鲜明的记忆,少年懒洋洋地趴到自己身上,双手缠上脖子,撒娇一样地在耳边蛊惑,“李越格,你帮我写作业吧。” 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却在这个时候变得一点影子都没残留了。 他看着因为这句话整个人都冻上一层霜的少年,笑得自己都觉得有点像是恶作剧,“我以为你比较喜欢听这句话。” 李一北觉得自己要忍着才不会说出幼稚难听的话,他厌倦了这种总是被动,总是藏掖的对话,不是吵架就是动手,只好选择走开。 李越格在身后轻笑着叫他,“北北……”,像是挽留一样。 很多时候他喜欢看他失态的样子,感觉这个人依旧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李一北黑着一张脸走出病房,在拐角的地方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生擦肩而过。 对方身上有股非常冷厉野性的慑人气质,李一北感觉到那种锐利,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睛,勾着一点唇角微笑的样子都让人觉得冷硬危险。 李一北只看了一眼就错身走开,直接进了电梯。 周琅推开李越格的病房,没进去,抱着双手斜靠在门口打量李越格,“恢复的不错嘛,还有情调会一下小情人?” 周琅身上也穿着宽松的病服,不过他身体健壮,虽然腹部被扎了一刀子,但是伤的比李越格轻,住院一周后已经能如常行动,看脸色甚至没什么受伤的痕迹。李越格和周琅是在外面与人械斗受的伤,寒假难得放风,班上的一群高干子弟恢复入校之前的消遥生活,从酒吧一路玩到地下赌场,年轻人锋芒太露不懂收敛,很快就搅了局。 在这种地方挑事打架从来就占不了什么便宜,又是年轻气盛的军校学生,私底下习惯了众星捧月,个个都是火爆脾气,这种时候刚好借以发泄学校严明纪律压抑的本性。 李越格百无聊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参与,站在边上冷眼旁观,他那些同学都是练过格斗的,打架很少遇到对手,但是既然敢开赌场,肯定都有些背景,保镖随便拎出一个来都很能打。他们一行人七八个人,周琅带头,就算李越格不参与也把赌场砸了个满地狼藉。 混这一行的都有很有眼力见,周琅在这群太子党里一直恶名在外,他们得罪不起,只是做做样子陪着玩,只求能早点把佛送走。 但是也是有人浑水摸鱼,等他们前脚刚出赌场,就被几辆车围堵在了一条巷子里。 这一次是真刀实枪的打法,一个个都很专业,明显的打手出身。 他们赤手空拳,一点上风都不占,很快就见了血,他们当中的一个同学几乎是当场毙命,场面一下变得极度混乱。 一群人里李越格和周琅最能打,但是周琅很狡猾的一直把人往李越格身边引。 李越格身手很好,性格谨慎,根本不让人近身,但是有人在他背后捅刀子,还一捅就是两刀。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那些人没敢真把他们往死里弄,除了差点流血过多差点挂掉的那个同学伤的最重的就是李越格,但是李越格是真的往鬼门关走了一转。 他一点都不怀疑那个背后捅他的人就是周琅,因为只有周琅他没有设防,而且随时把刀子带身边的也只有周琅。 因为是军校学生,这件事情不漏风声地就压了下去,学校领导虽然震怒,但是也不能做多重的处罚,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李越格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住院的这段时间心思百转,满脑子都是报复的念头,但是再见周琅,还是装模作样地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表情。 “还好,命大,没死。”李越格撑起一些身体,半靠在床头,微笑着和周琅对视。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是一样的人,眼神都像是淬了毒,犀利阴狠得过分,这样的人做不了朋友就只是做敌人。 周琅却转移话题,眼睛微微眯成暧昧的弧度,“你那个小0长的倒是真不错,哪个学校的?你感兴趣的人我也也挺有兴趣。” “你想太多了。”李越格依旧只是笑笑的表情,声音调侃。 “让我看一眼就联想你们是不是刚滚完床单的人,你指望我把你们的关系想的多纯洁?”周琅像发现什么秘密一样有点兴奋地笑起来,“我发现你挺紧张他的,真有意思。” “那你尽可以招惹他试试。” 李一北去见李越格的这段时间季攸已经联系好了肿瘤科的主任。 他虽然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但是做事还算靠谱,承诺的事情一向尽心完成,打了八个十个电话,饶了一大圈的人情关系后总算越弄到了一个名号。 季攸在下面等的时间有点长,见到李一北的时候发现他脸色不是很好。觉得有些稀奇地吹了声口哨,“哟,这是谁惹你了?” “无关紧要的人。” 季攸勾着他的肩膀往外走,“事情我已经搞定了,怎么样,想点有新意的方法答谢我呗?” “成啊,晚上请你吃饭,我妈做菜很好吃。” 季攸无所事事,连着几天都混在李一北那里,他从小就没和父母住一起,倒是很喜欢姚婉然的亲切温和,陪着往医院跑也不觉得无聊。 等结果的那几天李一北比姚婉然还要焦躁一些,出结果的那天去的很早。 医院是回字形的设计,李越格站在走廊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十楼走廊上的李一北,旁边站着一个挺高的男生,面容模糊,但是看得出两个人神态亲昵。 李越格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微妙。 护士找上来说有人要见他的时候李一北理都没理,说不认识什么叫李越格的人。 小护士就苦着一张脸一直在后面说,半天没说动后自己也恼了,竖着眉毛冷声斥责,“你们这些有钱小孩毛病还真多,要见不见不会自己当面说清,要我们这种看人脸色吃饭的人来传话,三催四请的给人难看是想怎么样?年纪小小的知不知道尊重一下别人的工作?” 李一北被数落得投降,只好跟着护士上楼,季攸在边上摸着下巴笑,“我其实想见见你的那个朋友。” “省省吧,别吃饱了没事做。” 李一北到了病房门口直接推门进去。这次李越格没躺在病床上,而是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精神看上去很好。 李一北站在门口没进去,“找我有事?” “站那么远做什么,进来坐。” “有事就直说,我现在很忙。” “怎么,找到新欢就这么想马上撇清关系,连见个面都觉得不可忍耐了?” “无聊。”李一北转身想走,被李越格先一步关上了门,刚好把他困在臂弯里。 胸膛贴上来,一半的重量压在他背上,“要逃到哪里去?” 嘴唇贴着耳朵亲吻一样滑动,连气息和声音都有一种毛然刺骨的感觉。 李一北只挣动了一下就被李越格扣紧了腰,耳边的语调变成淡淡的嘲讽,“躲什么呢,以前爽死你了。不是很喜欢后背位这个姿势么?你自己说的,亲吻着背的话高潮会很有感觉。” 李一北曲着手肘往后撞了一下,被李越格挡住,架着手臂压制在胸前,“别乱动北北,我身上的伤还没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越格并不像他自己形容的那么脆弱,手上的力气非常大大,李一北被压制的无法动弹,只能转过头来和李越格冷眼对视。 李越格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脸,笑得无害,“为什么是这种表情?我又不会伤害你。” 41、退进难舍 李一北听着这句“我又不会伤害你”,简直要笑出来,李越格是要多缺少自觉才能这样自以为是。 “你要是还在为那件事生气的话,我给你道歉,”李越格下巴搁在他肩上,说话的时候嘴唇触碰着他的脸颊,像是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怎么越长大气性越长了?每次都要等我先低头,好像真的是我有错在先一样,你也想一想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你要伤人,一向比别人过分。” “那我谢谢你送的按摩棒,也没生你什么气,能松手了吗?我现在正忙,没时间陪你玩。”李一北不想强硬着继续争下去,李越格息怒无常的性格从来都很难应付,羞辱人的时候有多冷酷,哄人的时候就有多温柔,往往放低一点姿态就当是施舍,别人都要感恩戴德地接受。 从来都没有变过,他却不能再找借口觉得无所谓。 “北北,你要是一直都是这种不知进退的性格,迟早要吃亏。”李越格从脸颊吻到唇边。 李一北片偏过头,没让他吻到唇上,眼神冷得有点厌烦,“除了吃你的亏,还有谁能让我吃亏。” 李越格听得笑了,“你这么说就太白眼狼了,谁对你最好,你心中有数。” “是,你对我最好,现在能放手了么?”李一北简直要耐心全无,李越格勒的太紧,身体被扭的很不舒服。 李越格不为所动,身体反而贴的更紧,舌尖描绘他的耳朵轮廓一样亲吻,意外的话多,“已经连敷衍都觉得不耐烦了?北北,给你一个机会好好回答我,摆出这种断绝关系的姿态到底算什么?” 贴着耳垂和脖子舔舐的舌尖让李一北没办法说出太尖锐的话,这种一点火星就能燃起来的气氛让他觉得危险,像是从前熟悉的交欢的前兆,每声细微的喘息都变成暧昧的情色。 李一北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热,努力控制着呼吸还是觉得呼出的气息有点微微的急促,味道都变得甜腻。 他有些恼羞成怒地大力挣动了一下,换来李越格吹在耳边的轻佻气息,“口口声声说要结束关系,却敏感成这样,被舔几下就硬了?” 手掌从腰侧滑到裆部,隔着裤子大力抚摸那个地方,甚至挺动腰部撞了几下,“北北,我还是比较习惯这个样子的你,装的太过,我会觉得你其实是在和我撒娇。” 李一北感觉到臀部上的顶撞,愤恨得咬牙切齿,在李越格手底下却只是无谓的挣扎。 幼稚和撒泼的反抗做过一次就够了,要再撕破脸皮地发疯,他自己都会看不去自己。 “李越格,你混蛋!”最后骂出来的也是这种克制的听上去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话。 “对,我是混蛋,但是谁也不比谁清高,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李越格竟然承认,一边笑一边去扯李一北的裤子,“让你看看我有多想你怎么样?” 李一北穿的有点厚,外套里面是毛衣,李越格用了很大的力气把李一北困在怀里,只用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解他的扣子。 李一北这个时候反倒不挣扎了,弯着身体,脑袋抵在门上,声音很平淡地威胁,“你敢上!” 李越格不以为然,在他屁股上拍两巴掌,“马上就让你看我敢不敢。” 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门铃声,李一北贴着门,听到季攸在外边喊,“李一北你是不是在里面?” 李越格终于感觉到无聊,把李一北往后带进怀里,就那样打开了门。 于是季攸看到的就是李一北被困在一个陌生男生怀里的姿态,两个人脖颈交缠,暧昧得让他抑制不住的要往隐晦的方向联想。只是男生的眼神太过犀利,一瞬间让他有些愣怔,再仔细看,却发现对方嘴角其实挂着一点笑容,利落短发下的脸孔张扬帅气,被满室明亮的光想映衬着,看上去棱角分明。 李越格松开李一北,冲季攸扬唇一笑,“朋友?” 眼睛盯着季攸,问的却是李一北。 李一北没理,背对着李越格脸上的表情讳莫难辨,只是和季攸说,“我们走。” 姚婉然的诊断结果是良性,他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心情好了很多,将李越格的事情也抛到了脑后。季攸从前就觉得李一北很有神秘感,一下子就把这个事惦记在了心里。回去的路上旁敲侧击地问,“刚才那个男生是谁?气势挺吓人的。” “一个朋友。”李一北回答,从前他和李一北同居,身边虽然交很多朋友,但是一直把这种关系隐藏的很好,根本不会给人这种疑惑询问的机会。但是现在他觉得无所谓,他是gay,但是不会再连累谁,所以藏掖的必要都没有。 于是李一北接了一句,“我是同性恋。” 季攸正在满脑子不靠谱的猜测,李一北忽然这样的坦白,反而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觉得尴尬。他已经过了对这个群体好奇的年纪,身边也不缺这种朋友,所以并不觉得惊讶,但是李一北还是让他觉得意外,因为他和那个圈子看不出有任何的交集。 李一北心不在焉,注意力不知道在哪里,于是这个话题无疾而终,后来也再没提起过。 季攸想起李越格那双有些熟悉的犀利眼睛,还是没想起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虽然是良性肿瘤,但还是要做手术,年关将近,手术排的很密,他们只能等来年开春再做打算。 李一北这个假期被安排的很满,姚婉然的手术也在春节之后的几天,于是春节只能将就着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过了。 一样留校的还有邵颐,他家教带的学生今年高三,春节的三天假期之外都要学习,他教得很好,拿的补习费是一些高中老师才有的薪酬,当然要尽职尽责,寒假申请了留校,除了睡觉时间,大多数时候都在学生家里辅导。 李一北到宿舍的时候邵颐还在看书,寒假留校的学生很少,学校不可能为几个学生供暖气,没有暖气的寝室冷得像冰窖一样,比室外还多一股潮湿的冷气。 邵颐穿着一件旧羽绒服,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坐在书桌前,蜷缩的姿势保持得太久,来开门的姿势都是弓腰驼背的,要不是领子外面还露着一双大眼睛,就要认不出来了。 李一北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生活得狼狈,见到邵颐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摆出兄长的姿态,“怎么弄成这种样子?没有暖气不会买个取暖炉?” “本来也只是回来睡觉而已,晚上睡觉盖厚一点就好了。”邵颐笑笑,说的也没错,他带了好几个学生,每天忙的连饭都能忘了吃,回来的也晚,洗个热水澡往床上一卷就能睡着,也没觉得多冷,如果不是今天除夕,他这个时间也不会在寝室里。 “晚上去我那里吃饭吧,我妈也在,人多热闹点。” 邵颐没多做推辞,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李一北是比朋友更重要的几乎被他当做半个亲人的存在,这个人知晓他所有的秘密,和他在一起他会放松很多。 接近傍晚节日的气氛已经很浓,入目都是抢眼的红色,邵颐没李一北那么怕冷,羊毛衫外面只穿了一件外套,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脸色冻得苍白还是偏着头和李一北微笑着说话。 李一北也是在上大学后才发现邵颐其实挺喜欢笑,眼底清透明亮,像是对世事一无所知。 姚婉然的厨艺很好,晚上做了一桌的菜,忽略房间狭窄的话,和在家里并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邵颐的存在更有些生气。 吃晚饭后两个人在阳台上看烟火,这里比孜瑶更繁华,夜空也就更索然无味,一眼看过去只是霓虹闪烁的余光,遮掩了星光,灿烂的烟火都被减了几分色彩。 李一北趴在阳台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凛冽的夜风将烟雾带走,火星很快就燃到了尽头。他喝了一些酒,微微醺醉,这个时候并不觉得冷,拉着邵颐陪他一起喝西北风,说些不着调的话。邵颐开始的时候还在认真听,后来实在冷的没办法才拖着李一北回屋。 晚上邵颐和李一北挤一张床上睡,李一北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病了,不是很严重,就是受了冻,有些发烧,早上整个人恹恹地躺在床上,裹紧了被子很快又睡过去。 这件屋子里还有长辈在,邵颐不敢造次,趁着姚婉然出去买东西的时间去厨房做了早餐,出来的时候李一北已经卷着被子坐在床上了,抱着被子似梦似醒地对他说,“你昨晚是不是压着我了,害我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表情迷糊,声音沙哑,给人撒娇的错觉。 邵颐觉得李一北偶尔天真的样子也不错。 姚婉然的手术安排在初五,外面天寒地冻,但街上还残存着喜庆的气氛。 手术很顺利,住院的时间也不长,期间邵颐抽时间过来看过几次,每次都是中午赶时间跑过来的,脸蛋红扑扑的样子。 李一北每次都想伸手捏几下,但是邵颐躲的很快,他还是不习惯别人的触碰。 出院的时候邵颐把存了一段时间都钱还李一北,虽然不多,但至少可以先还一部分。 “你先拿着用吧,我这里就就是急用也不急一千块。”李一北没要,他最近频繁地往医院跑,睡的也不好,说话的声调都很低,认真地和人说话时神情显得很冷肃,让人无从拒绝。 姚婉然出院的第二天就回了孜瑶,李一北去车站送她,回来后收拾了一下屋子,衣服没脱就直接补觉去了,傍晚快天黑的时候被敲门声吵醒。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不速之客时第一反应就想把门摔上。 42、以退为进 李一北脑子不是很清醒,还没做出反应李越格已经带着一身冷气推门进来了,一边打量房间一边自行在沙发上坐下。 李一北转过身靠着门,一脸困意地盯着李越格,暂时想不出他来这里的理由。 他在春节前就已经出院,这个时候也不该在北京才对。 李越格环视一周,连细节都没漏过,确定是一个人住的地方心里才莫名地舒服了一些。 李一北穿着衣服睡在被子里,晤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都不舒服,没有理李越格就自行进了浴室。 李越格听着浴室的水声,想象水流从脸颊滑过脖颈胸口,小腹,最后沿着隐秘部位蜿蜒过大腿的情景,被脑补的声色蛊惑,感觉下身情潮涌动。 李一北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一抬眼,就对是了李越格欲望露骨的眼神。他在床上坐下,给自己点了根烟,脱了拖鞋,一条腿曲在胸前,在烟雾缭绕朝李越格扬扬下巴,“你来找我,就为了上床么?” 以前和蓝抒也开过这种玩笑,但是这次他是认真问的,因为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他能吸引李越格的,好像一直只是肉体和性。 “如果是的话,我也无所谓,最后一次,做完我们就彻底两清怎么样?”这是一句抛开颜面无赖一样的台词,但是他已经被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的关系弄得烦了,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不管是谁厌了谁,能够把他从这种境况里解救出来就行。 李越格依旧用那种情色味十足的眼神洗刷着他的身体,一寸一寸,深沉灼热,穿着睡衣却好像什么遮蔽都没有,从精神到肉体是赤裸的。他有一瞬间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想做,还是敷衍应付。 在这个密闭狭小的空间里,荷尔蒙的味道就像吸引蜜蜂的花粉,甜腻诱惑,让人蠢蠢欲动。 这种身体上的自我背叛让他觉得厌弃,但也只是那么一秒钟的厌恶而已。只要没那么多的纠葛在里面,他一直觉得和李越格上床就像用自己的右手解决欲望一样。 李越格发现除了说他是按摩棒那个事情,他好像都没认真生过李一北的气,就像现在,看着他应付嫖客一样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也只是觉得这人太没心没肺而已。 分不清是谁被逼进了绝境,他只觉得自己该换个方式了,不然李一北会离他越来越远。 李越格迎着那双目光挑衅了眼睛微微一笑,把人拉过来抱在腿上,嘴唇从耳垂流连到脖颈,闻着沐浴露混合体味的气息,牙齿厮磨,有放肆啃咬的冲动。但他只是抱紧怀里的温热身体,感受着久违的熟悉触感,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下来,“听说你妈妈在北京住院,生什么病了?” “已经好了,今天刚回去。”李一北最近心力交瘁,本来就心不在焉,感觉到李越格没什么动作,索性放松了身体靠在对方身上,手指划着脖颈的皮肤,好半天才蹭了蹭抵在下身的火热,“要做就做,不做我要睡了。” 李越格打定了主意把他任何带刺的话都当作任性的坏啤气,这个时候再听他说这种话就很无关痛痒,只是把受过伤的右手放在唇边亲吻,将话题扯远,“打在你卡里的钱都没用么?住这么简陋的地方。” 李一北睁开眼睛,眼底有些厌色,离开李越格的怀抱,湿着头发就躺到床上,“我爱住哪里是自己的事,你在不惯大可以滚蛋,我觉得有些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这样反反复复我会很困惑。”本来就薄情,又何必假装深情。 “你困惑什么?”李越格有被倒打一耙的感觉,但是李一北已经困倦地闭上了眼,背对着他,拒绝的姿态。空气里旖旎的气息早就已经散尽,李越格交叠着修长的腿坐在那里,脸上是隐忍之后看似淡定的表情。 他晚上没吃饭就直接找了过来,这个时候才感觉出饿意,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冰箱里只有两盘剩菜,他又翻了旁边的柜子才找到两把面。 开火,烧水,下面,动作看上去很熟练,但是弄出来的东西很难吃。 等他忍耐着填报肚子出来的时候李一北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居然还睡得着。 他坐在床边坐下,摸着李一北还带着潮气的头发,心底的感觉和手心的触感一模一样——柔软又阴冷。指尖抚过淡色的唇,还是忍不住低头吻了一下,舌尖撬开齿关,在口腔里温柔地舔舐。 这花了很长时间去理他们的关系,从最初的相识到现在的僵局,每个细节都反复地回忆,最后发现李一北的变化似乎始于高二的那个寒假,但是追溯不出前因后果。最开始是一点一点的疏远,累积爆发,最后反咬一口。 李越格觉得自己似乎被伤的不轻。 实际上两个人的思维从来就没在过一个层面,李一北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他于李越格而言,不过是那个把他勾上床之后就翻脸不认人的少年,擅自做主,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有,到底是谁玩弄了谁? 这种不明不白断绝关系的感觉,比最初玩笑一样上发生关系的第二个早上还要让人焦躁难堪。 李越格有点暴虐地想把熟睡的人弄醒了折腾,就像在路上想的那样,直接把人压在床上操完了再说,但看着他这种难得安静乖顺的表情,不自觉地就放轻了动作,满腹的愤恨也只能堵在胸口自己品尝。 李越格去洗了澡,回到床边把人往挪了一点位置就躺了上去,伸手把李一北捞进怀里,在他发顶吻了吻,小声地喊,“北北……” 李一北只是循着热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而已,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李越格抱紧怀里的人,满心都是一种无以言说的复杂感情,但是对睡着的李一北来说,他只是和需要摆脱的负担而已。 李一北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躺上床的时候他还在计划着要怎么应付李越格,但是身体一沾到床就睡了过去,还把狼关在了屋子里。 晚上怎么和李越格睡在一起的不知道,但是早上李越格起床的时候他是醒了的。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穿衣服的李越格就闭上了眼,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李越格是在回学校的路上心血来潮的来了北京,东西都还在酒店,早上要赶八点的飞机回去。 出门的时候他回到床边摸了摸李一北的脸,把被子盖严实了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李一北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后才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一角的窗子,在隐约的路灯下,只看得到一个挺拔的高挑背影融入夜色。 冷空气见缝插针地灌进来,露在被子外的手臂隔着一层睡衣都迅速地起了鸡皮疙瘩。 他把窗子关上,把自己卷在余温尚存的被子里回暖。 许肖廷到了机场还在打呵欠,他是被庄少于一个电话叫来送机的。李越格来北京,不找他们俩,去的哪里很容易就能猜到。除了有点惊奇李越格的用心之外,他一点都不关心经过到底怎样,李一北的性格他多少有点了解,敬而远之未尝不好。 “那个周琅,要不要我帮你看着点?”庄少于是从李越格受伤之后才注意的这号人物,他们那个圈子有不少狠角色,也很有些手段,但是像周琅这种明目张胆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用,他爸是军区首长,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就怕引火烧身,平时看的很严,闯什么祸都立马掩平了,一点小辫子都不留。再说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李越格颇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听到提示登机的语音了才对庄少于道,“帮我看着点李一北倒是正事,有事周末给我打电话。” “行。”庄少于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开学第一周的课很少,李一北周三的下午去接叶钦的机。 这一次集训结束,不出意外的话叶钦应该能顺利出道。 他觉得梁既平的安排应该另有深意,叶钦是他的一个机会,他要努力把握。 和叶钦同行的新人当中还有后来大红大紫的偶像小生温迟,颜没有叶钦精致,演技也没有科班出身的专业,但是胜在野心勃勃,有心机有手段,敢拼敢闯。东升很是这类人最好的舞台,尔虞我诈互相倾轧也表现得最淋漓尽致。 但是公司最开始并没有要捧他的意思,他和叶钦一个经纪人,进公司的时间也更早一点,但都是放在角落里自生自灭的尴尬身份,还没出道就遇到了瓶颈。 李一北看叶钦和温迟一起走出来,关系不错的样子。 43、从头开始 李一北已经和叶钦相处过一段时间,但还是没太摸准这个男孩子的脾气,而且叶钦话很少,在明星如云的演艺公司里,存在感弱得像路人一样,外表看上去再怎么出色也只在新人中显得出挑而已。 公司每年会签很多这种新人,然后逐渐淘汰,在出成绩之前,就算站在片场娱乐小报都不会给个镜头。 他曾经去找过叶钦的经纪人,那个手下带着几个一线艺人的女人几乎记不得手下还有叶钦这个人,每天忙着飞各地的发布会,每一秒钟都觉得很珍贵,看李一北一脸青涩的学生模样,不等他说什么就已经表现的很没有耐心。 作为一个小助理,去操心艺人的前途,他管的太多了。 叶钦倒是非常的淡定,表现的既不懈怠也不积极,每天做分内的事,和周围人的关系也和性格一样,不好不坏,中庸的样子让人弄不清是心思深沉还是单纯木讷。 他主要负责的是叶钦的生活,但是叶钦的生活几乎比他还要简单,公司给他安排的训练时间也很随意,除了周末之外白天占用的时间并不多,如果不是例行公事有些需要联系李一北,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私下的联系。 李一北暂时观望。 很多事情都和前世不一样,它并不想主观地去断定一些事情,但是叶钦这个名字他确实很陌生。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放弃叶钦,换一个类似温迟这种有可能大红大紫的新人做垫脚石,或者凭自己的能力让帮叶钦红起来,当做给梁既平的一份答卷。 梁既平不一定能让他平步青云,但是能让他在这个圈子里迅速站稳脚跟,这一点毋庸置疑。 知道叶钦是美院的学生也是后来的事,很多艺人的资料都很不靠谱,公司有心包装的话从名字到身份都是假的,他之前拿到的叶钦的资料就是包装过后的东西,艺校学生,家境良好,父母移民美国。 叶钦确实家教很好的模样,但是李一北知道他一个人住,公寓里干净冷清,身边也没什么亲人的样子。 那天李一北刚放学回到住所,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说叶钦在学校的医务室,脚受伤了,要家人去接一下他。 李一北问了地址,到学校的时候就看到叶钦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冷汗,疼得厉害的样子,医生正在边上交代医嘱。 受伤的左脚已经处理过了,但是伤到了韧带,高高地肿起了一片。 “怎么这么不小心?”李一北低声询问,关切之外更多的是责备,因为公司最近有几个广告代言,不出问题的话叶钦能够争取到一个,但是现在受伤,机会就就白白地浪费了。 “出去写生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扭伤了,开始也没觉得怎样,回来才肿起来的。”叶钦解释,然后才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叶钦并没把他当助理,不管做事还是说话都很客气。 他们两个年级差不多,却少了很多同龄人的活泼生气,李一北是性格沉淀如此,叶钦更像是天生的安静随和,遇事的差别就表现在李一北容易去分析别人的意图,然后判断自己的立场,而叶钦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给人的捉摸不透的错觉并不亚于李一北的伪装。 李一北去外面叫了一辆车进来,扶叶钦上车了才问,“你学画画的?” “嗯,你不知道?”叶钦笑一下,似乎提到画画他的心情会变好一些,主动和李一北聊了一下,“你平时课很少么,还有时间耗在演艺公司?” “你不是也有时间做艺人么?” 叶钦脸上有一瞬间暗淡的神色,笑笑,“也许我和你一样,各有各的无奈。” 叶钦请了半个月的假,刚好避过公司里一堆新人为几个代言抢得头破血流的风头,李一北有心作为,这个时候也没了施展的余地,稍微留意着公司的一些变动,剩下的时间都花在了学校和照顾叶钦上面。 叶钦大多数时间都在画画,拖着瘸了的一条腿,神情专注,经常一画就是几个小时,有点废寝忘食的样子。李一北遇到过两三次,开始的时候还会提醒,几次下来收效甚微后就不干预,热衷追逐梦想的人总有一定程度的偏执,他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很能理解。 温迟在这次的新人争夺战里脱颖而出,代言之外还得了一部偶像剧的男二角色,春风得意,但是行事做人却更加低调,逢人都是一张笑脸。 温迟曾经问李一北要不要来给他做助理,“叶钦和我们不一样,他志不在演戏,这点刚进公司就看出来了,你跟着他没前途。” “我的前途应该也不在当助理上。”李一北笑笑。 温迟打量他,感觉被挑衅一样地啧一下,“没想到你的心还挺大。” 不过温迟拍戏的那几天李一北被安排去片场照看他。 温迟底子不好,虽然很努力,但是和女主演一场对手戏的时候还是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偶像剧大多走低龄市场,剧本情节大多夸张和单调,演技之外看重最多的是有多的是俊男美女的面孔,陌生的脸孔也容易被接受,这对新人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才两三天下来温迟已经被摧残得十分打蔫,他是新人,又没人捧,在片场连道具师傅都是前辈,姿态几乎要低到地平线上才能换来一点立足之地,休息时间都在反复琢磨他那几句台词和表情动作,怕碰壁,不敢找女主白娆对台词,拉着李一北在底下一遍一遍地练。 也只有在李一北面前他会放下一些戒心,抱怨导演太偏心,其实白娆的演技也很烂,记不住台词NG之后挨骂的却是他。 白娆确实演技不怎么样,但是年纪小,模特出身,气质不错,外表也清纯漂亮,最住要的是有人捧,通告和广告接到手软,最近一路飘红,势不可挡的样子。 李一北也不总是跟着跑片场,梁既平给他在公司开绿灯,外景很少去,并不像别的助理那样跟艺人贴身随行。 温迟会想拉拢李一北也是看出了这种特别,琢磨着他是不是高层的亲属,跑到公司来体验生活的。温迟这么想,公司里其他人的想法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对李一北一直都比较客气,即便看到他在片场也不会随便使唤他跑腿。 叶钦的脚伤让他一开始就落在了同期的新人后面,经济人忙得脚不沾地,将底下的一干新人安排了近期的活动之外就随手下正当红的艺人去外地做宣传了。 李一北不得不正视一件事,就是不管他在叶钦身上的计划怎么周全,没有机会和配合也是白搭。 公司不想捧,叶钦似乎也不着急,他的境遇就是捧着一根鸡肋进退维谷。 叶钦比李一北的年纪还小一点,但永远都是一脸宠辱不惊的表情,对这样的局面一点异议都没有,乐得有更多的时间上学画画,课余时间偶尔到公司也是继续一些训练或者干点杂活。 李一北的重心自然就被转到了温迟身上。 温迟和叶钦相反得厉害,野心勃勃,心思细密,比很多成名的艺人还要努力刻苦,进步有目共睹,嘴巴也很会讨好人,拍了一个月的戏之后在片场已经很少听到导演训他。 李一北对温迟也算尽心,能帮他的地方都做的很好。他熟悉演艺圈的运作,但是没有任何人脉和关系,年纪也容易让人漠视,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初入娱乐圈的一只小菜鸟而已。 中午在片场吃饭吃的是盒饭,李一北快要考试,随身甚至带着一本书在翻。温迟和他挤在一把太阳伞下,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看着远处白娆的地方,用手肘碰了碰李一北,“喏,那就是白娆的金主,连导演都喊巴结地喊庄公子,听说在这个剧上投了很多钱,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李一北顺着温迟的指的看过去,然后看到了白娆旁边的庄少于。 庄少于只比他大两岁,但是身份背景摆在那里,就是天生的上位者,会让人忽略掉年纪,直接放到众星捧月的位置上。 庄少于和李越格关系最好,但是一直冷眼看他们的关系,私底下和他也没什么交集。 这种场合他也格外不想和庄少于扯上什么关系。 好在庄少于并没往这边看过来,没过多久就开车离开了。 军校规定不准带手机,李越格只能到寝室楼下的收发室打公用电话,周末电话尤其紧张,还要排很久的队,有人打电话的时间稍微超过五分钟就要被后面的人咒骂着催促。 李越格结束训练刚洗过澡,头发都还湿着,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很有耐心地等。 44、电话安慰 李越格先拨的庄少于的号码。 “看样子过的不算坏,找了一份艺人助理的兼职,我前几天还在东升的一个片场看到他,感觉变了挺多,和一个小演员在角落里吃饭,我差点没认出来。”庄少于在电话里慢条斯理地答。那天在片场他确实没太认出李一北,虽然还是那张水墨山水的俊秀脸孔,但是穿了一身很普通的衣服,低着头在喧嚣的环境里吃盒饭,感觉和从前那个有些骄纵文静少年很不一样。 “娱乐圈那么混乱的地方,他去凑什么热闹,”李越格倚着电话亭,声音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语,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妈妈年初的时候住院大概花了不少钱,他又不用我打给他的钱,一个人在那里瞎折腾。你帮我看着他一点,别让什么人打歪主意,上面的关系最好打点一下,他脾气坏,不小心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庄少于在电话里笑出来,“他没你想的那么天真幼稚,能进东升那种有背景的娱乐公司,也不是一点门路都没有,据我所知他在那里混得挺好,公司似乎有意签他,最后虽然没谈成,但是给他预留了一个位置,待遇比一些新人好了不知道多少。而且他想走哪条路,想要得到什么,他自己很清楚,你根本不用操心。” “以防万一总没什么错,谁要有心治他的话,他那点小聪明一点翻身的余地都没有,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我不放心,何况还是东升,皮肉生意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他脑子坏掉了才会往这种地方钻。” 李越格其实很少和谁提李一北,不管别人看上去他们是什么关系,他总是习惯将李一北放在一个别人无法窥探的角落,没有刻意当做秘密,但是也不想与人分享。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庄少于答应,顺便聊了几句别的就挂断了电话。 李越格想着庄少于说的话,琢磨了一下还是给李一北打了个电话。 那边过了许久才接起电话,声音嗡嗡的带着一点鼻音地“喂”了一声,像是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接的。 “北北……”李越格喊,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有些低,问他,“在睡觉?” “嗯,”李一北慢吞吞地答一声,然后才问,“有事?” “最近还好吗?”周围有点空旷,夹杂着路过学生说话的声音,他需要把话筒贴紧耳朵才听得见李一北的声音。 “还好,有事?”李一北还是这句话。 “没事,就是问问你,”这种冷淡的态度固然让他觉得不舒服,但是想想之前两人之间的种种,很快就释然了。反正僵持的结果自己也看到了,总要有人退一步的话,这一次就由自己退好了。 “自己一个人注意身体,暑假我去看你,别的没什么了,挂了。”他确实没多少话想和李一北说,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用以安抚自己在夏日变得焦躁的心。 回寝室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周琅,李越格很大方地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周琅在学校里一直都是呼朋引伴的高调姿态,和李越格的死敌关系众所周知。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只不过李越格结交朋友大多是家世好成绩又不错的同学,两边明争暗斗,都是要把对方往死里弄的架势。 军校是一个既光鲜又残酷的地方,严格的训练之外都是忠诚和信仰的灌输教育,每个人都被一根标尺衡量改造成相同的模板,不想被淘汰,就只能努力适应。但是在适应之外,内心深处总有些残存的尖锐,现实中压抑得越多,爆发的就会有多激烈。 周琅和李越格的对峙就是一个很好的发泄口,每天枯燥繁重的训练之后,汗水和疲惫会将这种过剩的反叛全部激发出来。 李越格把自己伪装的很好,大一的时候还是我行我素的性格,每天只专注自己的学业,和高中一样合群。和周琅敌对之后才他不得不认真审视形势,这里不是孜瑶,他也不可能每一步都走在他父亲的荫庇之下。所以他做了很明显的改变,更加努力地超越别人,有目的地结交更多的朋友。当钱的作用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的时候,他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李一北听着那边挂断的声音,丢掉电话翻了个身接着睡觉。 期末考安排的很密集,他连着一周都在熬夜复习,考完试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睡觉,整个接电话的过程都不是很清醒,自然连暑假来看他那句话也忽略了。 饿醒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一片昏暗,他只开了书桌上的台灯就去了厨房,开了火给自己弄了个蛋炒饭。 还没吃两口的时候电话又响。 季攸问他要不要出去玩,春风得意的语气让李一北随口问了句,“遇到什么好事了?” “那个李卿岚,我追到手了,约了朋友去KTV,你来不来?”季攸笑嘻嘻地夸耀,“虽然过程挺费劲,但是到手的感觉真不错。” 李一北右手里还捏着勺子,搅着盘子里的炒饭,脑子里首先想到的许肖廷。 许肖廷和李卿岚的关系外人一言难尽,青梅竹马,两个人都不安分,但是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最后还是结了婚,离婚之后也不像是情断缘尽。 季攸惹上李卿岚,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希望季攸做的别太过,李家没一个善茬,李卿岚也不例外。 温迟的戏份到后期已经很少,闲下来的时间就在钻营怎么赚钱,暗地里一直在接私活,去一些小型秀场走秀或者拍些不入流的广告。 这些都是违约的事,他做的也很隐秘,但是李一北和他走动的比较多,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想要走更远的话,就不要做这些小动作,经济公司都喜欢聪明又听话的艺人,别为点蝇头小利给别人雪藏你的机会。”李一北提醒他。 温迟点头承认,但还是忍不住反驳,“可惜我不是你,所有人都看得出公司有心捧你,不然哪里有这么轻松的艺人助理,还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不过最后什么样谁又知道呢,叶钦进公司的时候够傲的吧,什么都不听,就知道画画,被教训了几次不还是听话了,规规矩矩让做什么做什么……”温迟顿一下,眼睛里一点明亮的嘲笑意味,“公司现在留着他,也就是觉得他那张脸还有用,其实你也和他差不多吧,外表好,家世好,但是需要在娱乐圈混饭吃的,又装什么清高。” 李一北听得笑笑,没太放在心上,“我只是为你好而已,而且还指望着从你身上赚钱呢。” 45、扬帆起航 暑假邵颐也留校,他考试的时间更晚一点,北京的夏季比孜瑶还要热,李一北想着邵颐那个狭窄拥挤的寝室,想让他来和自己的住。他在学校附近新租了一处两室一厅的公寓,他的东西很少,周末搬进去,一个人住显得很空。 从上大学开始就希望能多照顾一点邵颐,但是邵颐比高中的时候还要自立,成绩优异,性格也开朗了很多,在学校里混的风生水起,似乎交了不少的朋友,有事也会太舍近求远地找他帮忙。两个人最多的交流还是在电话里,有时候邵颐的话还比他多一点。 邵颐寝室的门开着,邵颐在刚考完试回来,在收拾书桌,旁边站着一个精瘦的男生帮他拿东西,嘴里喋喋不休地在说着什么。 李一北注意到他右手缺了一个小拇指,再看那张眯着小眼睛的侧脸,果然是去年在酒吧遇到的那个年轻人。 “你怎么在这儿?”李一北靠在门口,笑笑地问。 那个年轻人转过脸来看到是李一北,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的僵硬,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讨好的讪笑,微微佝偻着腰,“北……北少!” 李一北听着这个附属于李越格产生的称号,还是笑笑的打量表情。以前的两次见面都是光线晦暗的晚上,都没仔细看清这个人具体什么长相,现在才发现这个年轻人年纪并不比他们大多少,二十出头的样子,个子不高,也很瘦,脸上笑着,手掌却贴着牛仔裤擦拭掌心的汗,看上去非常的不安。 李一北已经把那点恩怨放到了一边,他现在只关心这个曹琛的狗腿怎么出现在邵颐身边的。 “北少你好,我叫丁笑,在北京还能再遇上,真是巧了!”丁笑答非所问,只是自我介绍,很会看形势地转移话题,嘴巴咧出一个和名字相称的灿烂笑容,“在孜瑶的时候我和邵颐住一个片区的,平时关系也挺好,还在路上遇到过北少你几次的。” 李一北听他的话音,再看邵颐的表情,估摸着邵颐根本不知道这个丁笑和曹琛的关系,不想让邵颐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也没揭穿,转过头去问邵颐,“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只是书比较多,都是假期要抽时间看的。”邵颐以前确实见过丁笑几次,但是一点都不熟,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但是打工的时候遇到一次,丁笑就很热情地要和他做朋友,没事经常来带着东西来学校看他,而且介绍了好几份兼职给他。相处下来感觉不坏,也就没做他想。 丁笑帮邵颐一起搬东西,人挺瘦,但是力气不小,什么都抢着做,跑前跑后很勤快,到了李一北那里还一个劲地夸房子漂亮,又干净又有格调,最主要的是还有空调,比呆在八人间的寝室不知道要干舒服多少倍。 李一北听他乱七八糟地胡扯,没接话,趁着邵颐收拾房间的时间一个人在厨房做饭。 冰箱里只有他这两天挑了剩下的蔬菜,做来做去都是那几个菜色,也没费什么功夫,等他端上桌的时候邵颐才刚刚收拾完。 丁笑信誓旦旦地说改天要来看他,还一遍又一遍地问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他身上的流氓气质实在太浓,说着这种殷切又啰嗦的关切话,看在李一北眼里只觉得搞笑,在餐桌边扬着唇角问他,“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多一个人也热闹。” 丁笑人精样儿,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还是早早滚蛋地好,找了借口说自己有事要忙,马上就走。 李一北送他出门,在楼梯口的时候开玩笑地问,“不会一转身就打电话和曹琛报备去吧?我还真怕哪天曹琛忽然杀到门口,再来个废手或者废脚的,啧,那要多倒霉。” 边说还扬了扬自己受过伤的右手,眼神一点都不和善。 丁笑很敏感地藏了一下缺掉手指的地方,低眉顺眼地笑,“北少你又在说笑了,我也就是拿了曹少爷的钱,帮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而已,以前是没眼力见才会做错事,现在是打死也不敢多管闲事了,再说我就是偶尔帮邵颐一点小忙,不会乱说话的。” 第二天两个人去超市买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存粮,两个人有很多相似的生活习惯,但是邵颐生活得更规律,早睡早起,白天家教,晚上回来会早早地把晚饭做好。 李一北花了一周的时间写了一份详细的方案给梁既平,内容包括叶钦的市场定位,形象包装和发展计划,至于公不会因为重视叶钦他倒不关心,但是他现在很需要被肯定能力。 不过结果没有他预料的那么好,即使是胆大冒险,富于革新精神的梁既平也觉得这个方案过于标新立异和博出位了,除了做参考之外,现实意义不大。 李一北只能感慨梁既平果然眼光毒辣老道,点评得一针见血。 不过除了显得有些激进之外,娱乐圈未来几年的发展趋势他写的确分析的非常详尽到位。 梁既平否定了他的方案,但是让他到身边去做助理,条件依旧非常的宽松。 从这点来说,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七月初的时候温迟参与拍摄的偶像剧杀青,剧组开庆功会,温迟有些意外的邀约了叶钦一起出场。 叶钦虽然是新人,但是那张漂亮出众的脸孔一出场就非常的抢眼,清清淡淡的干净气质,往灯光下一站,几乎盖过当红男主角的风头,在场的还有几家找来宣传的媒体,镜头这着叶钦连拍了好多次,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李一北没在现场,只是道听途说。 而公司也给了温迟不处罚,这给李一北的错觉好像公司不是想埋没叶钦,而是等待更好的时机。但是看叶钦每天的安排,又完全不像。 总之,叶钦在公司的存在本来就是个疑问。 梁既平不光是经纪人,还是出名的制作人,手上有不少东升的股份,甚至有传言他是东升幕后大BOSS的代言人,连高层都对他言听计从。 梁既平也不是每天都在忙,但是出席一些重要场合的时候会带上李一北。东升控制着娱乐圈的半壁江山,梁既平的人脉自然也非常之广,有些人是他曾经打过交道的,但是也有很多名字完全完全陌生,不管是哪一层的关系,都需要从头建立。 梁既平很少正面介绍他,有人问是不是新签的艺人,梁既平也只是一笑而过,骨子里似乎还是希望他能走艺人这条路,最好能由他一手捧红。 李一北大多数时间扮演着学徒的角色,但凡是能抓住的机会,都竭尽全力。 公司里这个时候流言也到了泛滥的程度,他的年纪毕竟太小,锋芒毕露总是容易招人嫉恨。 46、峰回路转 李一北开诚布公地和叶钦谈过一次,站在类似经纪人的位置很认真地给他一些建议。 娱乐圈是个耗费青春和努力的地方,成名和赚钱才是终极目标,如果双方都没有意愿的话,他不知道这份签约合同还有什么意义。 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在音乐练习室,一个专业老师在教他发音。 叶钦的嗓音不错,但是气不足,音域也窄,似乎还很不喜欢唱歌,比那些后天努力的半吊子歌手还不如,老师气得直接咒骂了出来,他倒还是淡淡的样子,眼底是干净执拗的神色。 那个表情让李一北想起他专注画画的样子,大概也是因为如此,他还是没办法完全放弃这个男孩子,休息的时间才会考虑着说出那番话。 有点意外的是叶钦这一次没有敷衍他,手里捧着一瓶冰水,眉头轻轻皱着,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了,可能有一点我该早点和你说明,和东升签约不是我自己决定的,我爸妈确实在移民美国了,但是他们做生意破产,赔了很大一笔钱,我是被卖进东升抵债的,现在这种蛰伏的状态也是争取来的,以后会怎么样不知道,但是现在这样挺好,至少还能画画。” 卖身抵债这种事情也不算什么新闻,但是卖的是东升,就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艺人了,和东升娱乐隶属一个集团公司的还有许多出名的声色场所,这些子公司一向密不可分,一头扎进东升的艺人就没几个能够独善其身的,又何况签霸王条约卖进来的。 李一北现在知道梁既平把他安排在叶钦身边的用意其实很简单,只是要他胜任一份轻松简单又可以拿钱的工作,他的那些计划从一开始就缘木求鱼,不可能被正视。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以叶钦实行自己的那个方案,何况叶钦的确资质不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埋没了都是会让人惋惜。 邵颐早上起得挺早,出门之前会把早餐做好。 李一北被厨房的动静弄醒,半眯着眼睛爬起来,晃到厨房门口,看到邵颐忙碌的背影,打着哈欠从后面贴上去,半靠在邵颐背上调侃,“早知道你这么乖,就早点让你过来一起住。” 邵颐被他喷在脖子上的气息弄得偏了一下头,还是不太习惯和别人过分亲近地推了李一北一下,“别妨碍我煎蛋。” 李一北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抱住他的腰,“和舟舟在一起的时候不会也是这样吧?女生会多心的。” 他只是开玩笑,邵颐却微微僵着身体沉默了。 李一北把下巴搭在邵颐肩上,偏着头看他的表情,“那些该忘掉的还是忘掉吧,你不自己试着走出来,只会一直折磨自己。” 邵颐抿着唇点头。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会觉得邵颐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把自己层层包裹,却在某一处露出全部脆弱的高傲少年。 吃早点的时候李一北想起那个叫舟舟的女孩子似乎很久没有出现了,平时也不太听邵颐提起,于是提议,“我那里几张公司送的电影票,我也没时间去看,你要不要陪女朋友去看场电影?女孩子都喜欢约会,你可以抽点时间多陪陪他。” 邵颐看了他两眼,“李一北你还有谈恋爱的经验?” “嗯,算有吧,就是比较失败而已,所以你不要努力。”李一北想起自己前世那几段无疾而终的连“恋爱”都算不上的感情,只觉得那些所谓的经验实在糟糕透顶。 大概在爱情方面,即使多活一世他还是开不了窍。 下午难得两个人都闲着没事做,收拾东西做了一次大扫除,地板拖得光可鉴人,李一北赤着脚忙前忙后,最后累得干脆躺在了地板上,短裤下面的小腿贴着冰凉的地板,冷得蜷了起来,但还是赖在上面不起来,听到门铃响,用脚踢坐在边上的邵颐,“开门去。” 李越格从放假就开始陪着李名岑四处应酬,他父母常年定居北京,骨子里的思想其实很保守,他一个人住孜瑶的时候还很自由,现在却不得不接受安从头到脚都被束缚的生活。李名岑只在外人涉及家人利益的时候非常的护短,私底下管教的还是很严厉,去年出了周琅那件事,也给了他很多的教训,这个假期带着他出席很多饭局也是疏通关系。 虽然表现得很好,但很多时候还是有点心不在焉,想见到李一北的心情,在繁忙的罅隙里野草一样滋长蔓延,几乎变成一种难耐的折磨。 李卿岚最先看出他的心思,有一次不经意地问,“和李一北还有联系呢? 她长得很像白恬,性格也很像,年轻的时候嚣张骄傲,懵懂无知,其实心思很细,什么都一点一点地往心里放。 他不担心和李一北的关系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她这样的性格和许肖廷在一起要怎么中和。 李越格只从庄少于哪里知道李一北住的地址,在门外的时候还在猜测李一北看到自己的表情,所以微笑着看到邵颐的脸孔时还是很有些意外,脸上的笑也变成了一股压迫人的犀利,“你怎么在这里?” 邵颐大概有点了解李一北和这个人的关系,只是侧身让他进门,顺便解释,“我暂时住在这里。” 李越格往里看,就看到了躺在地板上的李一北,短袖的白色T恤和咖啡色的短裤,头发有些乱地翘着,偏过头来看他,清秀的轮廓在夏日的光线下显出一种暖和的色调,是他很久没见的一种神情,心脏毫无预兆地被打击得一片柔软。 李一北从地板上坐起来,看着居高临下打量着自己的李越格,好几秒钟之后自言自语一样地说了句,“我还以为看花眼了。” 李越格瘦了一些,五官已经脱离了少年的影子,轮廓更深,一双深邃的眼睛也显得更加黑亮,在冷峻的脸上显得尤其夺目,连微笑着都让人倍觉压力。 “北北。”李越格还是这样喊他。 47、危险迷情 邵颐大概知道这个人和李一北的关系,被那双犀利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舒服,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门关上了李越格才问,“怎么又和他扯在一起,还没吃够亏?” “我吃了你那么多亏,不是也没看见你就赶么。”李一北漫不经心地从地上爬起来,话说的不好听,表情到是意外的随和,“来找我有事?” 李越格对这句话简直厌恶透顶,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几个简单的问句一点一点地拉远的。他不介意两人之间有深重的隔阂,但是这种生疏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外。 比起客套的敷,他甚至有些怀念毕业时吵的那场架了,至少李一北还会口不择言地表达愤怒。 “看样子过的还不错?”在军校的两年生活已经将李越格历练得很有耐心,加上对李一北有些别样心里,这个时候已经不会为挑衅的三言两语动怒,内心不快,脸上依旧是笑笑的表情。冷峻犀利的五官被笑意淡化,不熟悉的人一眼看上去几乎人畜无害。 “是挺好。”李一北去冰箱拿了两罐冰啤出来,一罐递给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李越格,顺手开了另一罐。他觉得自己的思维需要凉一凉,不然等一会儿和李越格争执起来太容易发火的话就太难看了。 他没坐下,靠沙发边站着,无意识地摆出拒绝的姿态。 李越格很淡然地坐在那儿,视线在李一北脸上停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打量房间的细节,似乎抓住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引申出其他他所不了解的事情。 “庄少于说你现在东升做兼职,真要是喜欢那个工作环境的话,高考的时候怎么不选相关的专业?”李越格扯其他的话题,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他一直的念头只想见李一北,等到见面了才发现现实和预想出入得厉害,李一北的反应太淡了,淡得让他那些激烈的情绪都没有表达的借口。 从前他们总是喜欢压着对方的底线说话,无意伤害,较劲一样追逐胜利的姿态,有点幼稚和可笑,自以为是骄傲,其实只是想被重视。 李越格回忆从前的细节,那些并不遥远的过往和现实一点都不重叠,于是发现李一北其实很早就变了,只是他一直都没发现。 这种重新将自己带入的感觉很微妙,连自己当初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情也变得脉络清晰了起来。 无论是什么身份,他都会在身边留一个最近的位置给李一北。 这是他曾经很认真的一个想法,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该说是醒悟的太迟还是预留了伏笔,然后在这个时候给他当头一棒,混混沌沌地痛。 回忆得越多,他就越是固执地相信李一北其实是喜欢过他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开始,然后在他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又悄悄的结束了。 现在面对着他的人,除了一点习惯的眷恋,剩下最多的只是防备而已。 李越格现在要做的,也只是让他放下戒备而已。 李一北不知道李越格满腹的复杂心思,听他谈起别的事,情绪也跟着有些放松,“以前也没这个打算,只是刚好碰到这样的机会而已,就当积累经验了。” “东升的口碑一向不怎么好,要不要换别的地方试试?”李越格这个提议其实没什么坏处,他习惯站在对李一北好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是他忘记了高考改志愿那个引爆两人恶劣关系的导火索事件,第二次重蹈覆辙地踩中李一北的炸点。 “在哪里是我的自由,你能不能别管这么多?”李一北变脸很快地皱了一下眉,语气变得和开得太过的冷气一样,连敷衍的耐心也一并失去,再开口言辞已经犀利带刺,“我们没必要这么没完没了吧,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关系,弄得好像谁欠谁一样,你特意找上门来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事的话,就太多余了。” 李越格的反应意外的平和,甚至笑了一下,劝哄一样地安抚,“不要这么大脾气,我只是说说而已,不喜欢就算了,断绝关系的话也不用重复了,我没聋,而且你也不止说了一遍。” “我没发脾气,只是说事实而已,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瞎操心。”李一北被那个纵容的表情弄得有些憋闷,他这种反应其实和这句话关系不大,纯粹是为了否定而否定的意味,心中耿耿于怀的是前世两个人畸形的相处模式。如果一开始不是那种依附的脆弱关系,也不会走到绝境都无法解释。 李越格没接话,既不想退让又不想针锋相对的时候他就会选择沉默,然后在私底下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实现。 这种既不伤和气又能达到目的的事情他已经做的纯熟,脑子里甚至想好怎么让东升辞退李一北。 李越格把几口喝空的瓶子丢到垃圾桶,吹着冷气,依旧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看着一直站得有些远的李一北,伸展着四肢靠在沙发靠背上,朝他微笑,“不要总是站着,过来这边坐,我好像很久没有仔细看看你了。” 语气并不暧昧,但是最后一句话从他嘴里说话出意思好像就变成了“我好久没有抱你了”一样。 李一北十分敏感地看了李越格一眼,看着他眼睛里不太掩饰的意味,有一种奇怪的荒谬感。 他们不光生活在不一样的世界,似乎连思维逻辑都判若云泥,李越格简直刀枪不入,这个时候不光能心平气和,甚至觉得他们可以回到从前。 “李越格,我没见过你比更操蛋的人了。”李一北发现自己真是愚蠢得无可救药,既然从一开始就做足了拒绝的姿态,怎么又将自己绕进这样一个圈子,所谓的作茧自缚,不管开始的时候怎么如何预演,最后总会变成这种单方面恼羞成怒,于是只能无力重复,“如果只是上床的话,你可以换一个人试试,你会发现其实都一样,或者感觉更——”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李越格扯着手臂拽到了沙发上,动作很快地把人压在身下,冰凉的嘴唇贴上来,含着下唇很用力地咬了一口,“早知道这张嘴巴会这么招人厌就早点堵起来起来好了。” 啃咬过后是恣意的侵入,混着一点血丝的味道,和鼻息混在一起,一起钻进口腔里,交织成危险的信号。 他这一系列动作快得李一北几乎反应不过来,揪着李越格刺手的短发用力往外扯,偏着头躲开暴力的啃咬,“他。妈的你这是发什么疯!” 但是下一秒遭殃的就是脖子,啃咬的力度让人感觉得到牙齿划过皮肉的尖锐疼痛。 李越格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他不屑做这种强暴一样的行为,但是唇下是鲜嫩的味美的肌肤,浑身被李一北的肉。体气息缭绕,焦躁饥渴的因子就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似乎要尝到血的味道才罢休。 T恤被推到胸口,略微粗糙的手掌在腰际和胸口急躁地抚。摸,传递出来的全是一种互不可耐的焦躁信息,李一北从来没见过这么急躁没耐心的李越格,用力推李越格的肩膀,得到的结果是被压得更紧。 锁骨上吮。吻的刺痛和抵在下身的火热变成两种折磨,交织得心脏都跟着一下一下的疼,几乎要忽略掉李越格剥他裤子的动作。 “疯子!”李一北挣扎不开,下意识地打了一巴掌过去。 这一下很用力,响亮的巴掌声让李越格停下动作。 李越格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夹杂着深重情欲眼睛冷得像一潭寒冰,李一北觉得自己有一瞬间被冻得僵住了。 趁着李越格停下的时机,李一北抽身从沙发上起来,拉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T恤,脸上还是憋闷的红色,情绪同样坏到极点,“出去!” 他觉得自己没说出一个滚字已经很克制了。 李越格还是冷冷地看着他,脱下了那层温柔的皮,露出的还是不容别人触怒冷漠本质。 浑身散发的怒气比李一北更甚。 两个人僵持着对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最后忍住的是李越格,自嘲地笑一下,“北北,记住我和你说的,不要把话说的太满,记得给别人留条后路。” 李一北把门打开,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话说得挺客气,“好走不送,给你点时间冷静一下。” 事已至此,李越格也干净利落,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抬起手有些轻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事不过三,下次打人的时候记得挑对地方,不然我也保证不了哪天会不会失手伤到你。” 李一北把门摔上,之前撕扯纠缠出了一身的汗,黏腻地沾在身上,和内心无法平复的焦躁一样难受。他看了看自己有些红肿的手心,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去浴室冲凉。 48、意外沦陷 李一北在浴室里呆的时间有点长,水声掩盖了外边开门的声音,完全没有想过李越格会杀回马枪。 浴室门被打开,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去而复返的李越格时,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抬了手去关碍事的花洒。 李越格早有准备一样,就着一身的水汽,没等李一北关掉花洒,将拦腰把人抱起扛到肩上,跨出浴室,摔到了隔壁卧室的床上。 的的确确是摔,床铺不是特别的软,李一北简直被摔得头晕眼花,愤怒从床上爬起来时李越格已经脱了脱了衬衫,赤着精瘦的上身压了下来,把他压了个严严实实。 “我实在受够你那种阴阳怪调打发人的方式,你不是问我来做什么吗?现在就告诉你。”李越格低头吻在那张还欲说话的嘴巴,制止着李一北的双手,身体挤进腿间,嘴唇匆吻上之前才肆虐过的脖颈,匆掠过胸膛和小腹,最后舔吻上稀疏毛。发间的柔软,舌尖划过顶端,最后吞噬一样含进口腔里。 两人不是第一次不欢而散,结局也是重蹈覆辙,言语刺激,然后摔门离开,最后是长时间的冷战。下楼的时候李越格的确是一肚子的火气,他觉得自己再呆下去很有可能动手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但是没走多远才意识到自己更恼火的其实是这种一成不变的相处模式,制造问题,激化矛盾,却从来没有认真解决过,因为李一北现在压根就不给他机会。 李越格在楼下烦躁地抽了两根烟,最后捻灭烟头又回去了。 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被动,李一北从小就吃硬不吃软,就算心里倔强不服,表面上也不会再做得多难看。反正都是继续下去也是僵持,那就由他来打破好了,就像来之前想的那样,直接做了再说。 李一北没把门从里面彻底锁死,李越格在外面顺手一拧就开了,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也只是在他已经被某种火焰燃烧起的神经上再泼一瓢油而已,二话不说,直接把人丢到床上。 李一北被掐住腰,双腿被动地打开,连上身都被禁锢得,手指掐着李越格的肩,用力得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大声咒骂,“李越格你能不能不要发疯!” 推拒的动作在被李越格含在口中之后变成咬住自己的手背,嘴角漏出的是语调有些尖利的呻吟。 温热细腻的舌尖游蛇一样舔过敏感的区域,瞬间撩起的欲望像乍然惊起的涟漪一样,那些几乎快要被忙碌生活淹没掉的激。情回忆像是被打开了一道闸,宣泄出来后就是巨浪过顶,李一北被淹没,托起,最后是不知所处何地的沉溺,僵直的腰肢软下去,仰着脖颈露出脆弱的喉结,轻微滑动都带出吟哦一般的呻吟,比放肆更彻底,比压抑更忍耐,然后是消失分界痕迹的彻底沦陷。 李越格察觉到他的变化,吐出口中已经膨胀起来的灼热,重新覆上去稳住李一北已经咬得嫣红的唇,身体严密的贴在一起,欲望蠢动,剧烈摩擦,空气被情欲的气息渲染成焦灼的热烈,氧气稀薄,呼吸粗重,和房间里渐渐变得暗淡的光线交叠在一起,显出一种沉闷淫乱的氛围。 李一北被强烈的愤怒和欲望揪扯得发疯,身体比头脑反应更直接,较劲一样地和李越格纠缠在一起,舌尖嘶磨,嘴唇碰到皮肉,牙齿就咬了上去。 疼痛在这个时候也只是将欲望往急不可耐的方向推进而已。 李一北动作凶狠地翻身压在李越格身上,尖利的牙齿咬在李越格的肩膀和胸肌上,像一只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小野兽,咬得毫无章法。 他这样发疯,李越格都要点制止不住,一个想要压住一个人,四肢绞在一起,手臂勒着脖子,打架一样难分难解。 李越格被咬得受不了,捏住一北的下颌,舌尖蛮横地伸进去,肆虐一般地翻搅,缠住对方的舌尖就是吞噬一样的用力吮吸。 李一北觉得窒息缺氧,动作却依旧凶蛮,头部被李越格固定着接吻无法动弹,腰肢被折成一个凹形的艰难角度,膝盖用力,试图顶开李越格的双腿。 李越格记得两个人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也是这样,拙劣接吻,混乱纠缠,毫无章法得连手脚怎么放都不知道,李一北一直想压倒他进入他的身体,赤红着眼睛的样子又狠又性感。如果不是那样,后面也不会演他将李一北直接抓过来粗暴进入的结局。 他一直都还记得李一北当时的反应,搂着他的脖子僵直了身体,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整个过程李一北好像都在掉眼泪,但是他在那场陌生青涩的纠缠里品味了一场饕餮盛宴,从此是食髓知味地深深沉溺。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重演,李越格从床上坐起,将身上的人压在胸口,双腿拉过来缠在腰上,嘴唇含住胸口的细小突起用舌尖抚慰,下身更加彻底地贴在一起,坚硬的灼热抵在凹陷的臀缝,危险地摩蹭,稍微向前就能挺进身体。 李一北被反剪双手,被动地跨坐在李越格胯上,敏感的乳尖被吸吮舔舐,只能仰起脖子,喉咙里发出混合着喘息的细碎呻吟。 李越格咬住上下滑动的喉结,像咬住猎物咽喉一样,用舌尖轻描勾画,放佛寻找拆吃入腹是最佳方法,一只手揉捏着臀瓣,轻易地挤进一根手指,急切而轻柔地扩张。 李一北早就出了一身的汗,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挣扎,双手被松开了都没察觉到,一直没得到纾解的欲望被李越格一只手圈在手里和自己的靠在一起摩擦,升腾起来的快感蔓延到四肢百骸,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呻吟着搂住李越格的脖子,眼神迷离茫然,一点焦距都没有。 李越格将身上的人放倒在床上,稳住嘴唇的同时分开细长的双腿,挺腰进入火热的密地,深入到底,没做任何停顿就冲撞了起来。 欲望被柔软的紧致包裹,和之前的忍耐简直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李越格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思念这个人太久了,欲望汹涌,身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脸上是微微扭曲的表情,粗重的喘息全部搭打在李一北脸上,再演变成一个浓烈的亲吻。 李一北睁着眼睛,黑白的眸子里面除了情。欲,几乎倒映不出别的颜色,舒服的时候痉挛一样地蜷缩脚趾,过于激烈承受不住的时候会用力掐李越格的背,抽泣一样地咒骂,但是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李越格没急着退出来,吻了吻还在高。潮余韵中失神的李一北,将人翻过去趴在床上,分开双臀,就着里面的液体插入,慢条斯理地抽动。 虽然还没饱腹,但是饥渴的感觉已经消弭,现在能才算是慢慢享受性爱。 李一北意外的温顺,侧脸柔软的枕头,脸颊潮红,躺平的身体还是少年的身形,肩背瘦削,腰胯纤细,脊背中间是明显的凹陷,薄覆的一层肌肉因为身体的快。感细微地颤动绷紧和放松,性感青涩的样子。 李越格握着男孩的腰跨律。动了一会儿,最后覆上去,胸膛贴上汗湿的单薄脊背,将李一北全部抱在怀里,手掌绕到前面揉捏套弄敏感,亲吻脊背的脖颈的动作几乎有点虔诚的意味。李一北只是细微地呻吟,任李越格摆弄,在他手里释放了一次,最后又在深入的撞击下泄了一次,然后就再也不想动了。 过度承受撞击摩擦的地方都变得迟钝麻木,结束的时候李一北几乎要睡过去,和李越格四肢交叠地搂在一起,谁也没力气说话。 但是汗液和体。液黏在身上,裹着凌乱潮湿的床单,想睡都睡不着。 李越格搂着李一北的腰,低头吻他的鼻尖,李一北睁开眼睛来,距离很近地和李越格对视。 光线太暗看不清表情,李越格依旧看得出这双眼睛里的东西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激情褪去,恢复之前冷漠散漫的态度。 李一北刚才确实很投入,但也只是享受而已,身心分离,连怎么被拉进欲望漩涡的都忘记了,不过再次和李越格不明不白地滚上床单,并不在计划内。 李越格看透他的想法,摸着他的脸颊笑一下,“这次又是做完就翻脸么,北北?” 喊他的那两个叠音讽刺一样调高语调。 “你说这样的话,我会觉得你是上赶着承认自己就是一根按摩棒。”李一北他怀里爬起来,浑身上下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歪歪斜斜地往浴室走,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不怕李越格再动手揍他。 李越格靠坐在床头,打开墙上的灯,枕着双手看李一北晃进浴室,只是挑了一下唇角,李一北,能逃到哪里去? 49、旧话重提 李一北随便清理了一下就从浴室出来了,湿着头发饥肠辘辘地去厨房觅食,冰箱和柜子都翻了一遍也都没找到什么能吃的,邵颐买的肉和蔬菜倒是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冰箱,只能开了火自己动手,一边打哈欠一边动作缓慢地切菜,四肢酸软得只想睡觉。 李越格也去浴室洗了一下,下身一条长裤,精瘦的上身赤裸着,锁骨和胸口上是李一北留下的触目惊心的咬痕,肩背上也纵横交错着红痕,有的破了皮,沐浴液涂在上面的时候火辣辣地疼。 他靠在厨房门口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眼睛盯着李一北的背影,抽完了才走过去,从后面搂住男细瘦的腰,下巴搁在李一北肩上,语气亲昵地在耳边问,“我们难道非要这样?以前不是很好吗?” 又来了。 李一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了,简直水火不侵,完全不像从前的性格,应付起来让他焦头烂额。 “以前没什么不好,但是我更喜欢现在的状态,这个理由可以吗?” 后背贴着坚实的胸膛,薄削的衬衫无法阻挡温度的传递,心脏贴在最近的地方,却是貌合神离的分道扬镳。李一北已经放弃那种只要拉开距离就好的想法,李越格要怎样他都无所谓,一味的逃避和把握分寸的疏远让他觉得疲惫。 既然都已经越过一条界限,也就不在乎再去费心安置屏障,反正只要李越格无视这些东西,游戏规则就完全无效,除了徒增懊恼,他对这种状态的李越格根本就是无计可施。 “我想和你正经地谈一谈,你就不能认真一点,收敛一下这种敷衍的态度?”李越格把人揽在胸前,语气是克制的温和,脸上的表情不见得有多好看。 李一北索性把酸软的身体直接靠在他身上,困倦又漫不经心地回,“那你说,我听着呢。” 嘴上这样说,注意力却完全都在手上的动作,打蛋,调匀,准备下锅,因为李越格搂抱的动作不是很方便,伸长了手去够挂在架子上的锅铲。 “我记得我说过喜欢你的话,”李越格看他哪里有一点认真的样子,气得几乎要发笑,“你就没有别的想法?” “嗯,我也挺喜欢你的,这就是全部的想法了。”李一北鸡啄米地点头,他现在只想做两件事,吃饭,睡觉,别的事都不往脑子里过,顺李越格的话顺得无比之快,自然也没有任何的真心实意。 李越格就此缄默,话题继续下去的话不是李一北发毛就是他自己克制不下去,总之不会是太好的结果,气氛似乎也完全不适合,说出来的话也会大打折扣。 “好吧,我们下次再说。”他亲亲李一北的耳朵,极尽耐心地温柔,“不要做饭了,我给饭店打电话送点吃的过来。” “那让他们快点。”李一北自己也懒得动手,将刚刚打开的火关掉,拿开李越格揽在腰上的手,回卧室把脏乱的床单扔进洗衣机,换了一床深色的床单,直接就把自己扔到床上,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但是又无法具体地形容。 期间李越格坐在床边,在和谁打电话,故意不想让他睡觉一样,手指一直在他玩弄他的头发。 李一北把揉在一边的被子拉过来捂着头,尽量将声音隔绝。 饭店的速度挺快,李一北刚要睡着的时候饭菜就送来了,都是他喜欢的有些家常菜,菜式挺多,味道也很地道,完全不是两个人的分量,李一北饿得太狠,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李越格盛了一碗汤递过来,要他再喝一点汤。 李一北整个吃饭的过程有点风卷残云的样子,目光都没往李越格脸上瞥过一下,这个时候酒足饭饱胃舒服了才意识到李越格的存在一样,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对面还在给他夹菜的李越格,困惑似的笑一下,“你这样我挺不习惯的,见鬼一样。” “我以前对你不好?” 餐桌并不宽,两个人的距离其实很近,一点表情和眼神变化都逃不开对方的捕捉。 李一北的性格不算好,但是骨子里中温和淡漠的性格作祟,针尖麦芒地对峙的时候从来不是李越格的对手,自己投降般地往后一靠,不负责任地道,“不要继续这个没完没了的问题了吧,什么以前现在的,好像已经很纠扯很多年了一样,这种话听多了累。” “那给我确切的期限,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每次都是这个态度,我也会没耐心。”李越格轻轻敲着桌面,虽然已经做好一再退让的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敲打几下。 李一北嫌累一样防下撑着下巴的手,改成趴在桌子上,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我的态度不是很明确么,要么继续当朋友,要么就什么也不是,当然,你要是觉得这种偶尔上上床也不错的话也没什么,反正彼此都熟悉,也省了找别人的麻烦事不是,但是这不代表你有权利干涉我或者要求别的。嗯,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疑惑的吗?” 下巴枕着手臂,睫毛上翘地看着李越格,嘴角是无辜无害的微笑,表情和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相称。 “于是,我们之间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青春期荷尔蒙过剩的性爱游戏而已么?” 李一北忽略李越格的表情,点点头,“差不多吧,所以毕业的时候我不是说大家都长大了游戏该结束了么,开始的时候也说好了谁都不用负责任,你要是忘记了的话我提醒你一下好了。” 李一北这个时候虽然昏昏欲睡,但是脑子很清醒,嘴巴上说着恶毒的话,余光一直瞥着李越格的表情,动机不良地期待着李越格翻脸,这样他就有机会把话说得更绝,李越格也能彻底远离。 可惜李越格只是用那种很难猜透的眼神盯着他而已,无视他的言辞内容,顾左右而言他,“那就当我从来没答应过好了。” “怎么,你反悔了?”李一北继续问,态度快要有些咄咄逼人了。 其实他不会得到更多的东西了,李越格说话做事往往两个极端,一开始就是怀柔政策的话故意激怒就会失去作用,他那点心思会被直接理解成别扭和无理取闹。 这才是李一北真正无力的地方。 “我本来也没答应过你什么。”李越格如实回答。 一点都没有猜错。 李一北现在是真的困了,留下李越格,回卧室倒在床上重新睡觉去了。 这次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李越格对着满桌的剩菜和盘子郁闷地抽了一根烟,去卧室的时候就看到李一北已经侧躺着睡着了,睡颜比醒着的时候乖多了,额前的头发乱乱地翘着,但是揉捏在指间的感觉很柔软,和它的主人一样,外表棱角坚硬,实际上很柔软。 这个时候手机又响,庄少于那边有点吵,声音在电话里调侃地问,“都等你一晚上了,还要到什么时候?十二点之前再不来都要散了,该请的人都请了,你不到,我面子上挂不住。” “嗯,快了,半个小时估计能过去。”李越格挂了电话,顺手揉一下李一北的头发,在他额头上亲一下,关了床头的灯走出房间。 邵颐就是怕遇到李越格还在才故意回来的很晚,但还是和李越格在楼梯里迎面遇上。 他对这个人不熟悉,但是李越格这类人给他的感觉和曹琛很像,压迫感十足,总是由衷的让他想离得远一点。 李越格主动和邵颐打了招呼,错身而过的时候说了一句,“遇到麻烦事的话,不要随便牵连他。” 邵颐没说话,只是看了李越格一眼,有点匆匆地上了楼。 50、阴魂不散 李越格打开一点车窗,夜风吹进来,驱赶着渐渐弥漫上来的睡意,车子的速度开得缓慢。 即使庄少于催了一遍,也不是很着急那些人庄少于能给摆平,他这个时候过去,也不过是露个面而已。 李家最先是做生意发迹的,早些年是办民营实业,在混乱动荡的年代积累了大笔的财富,文。革的时候审时度势,几乎将家产全部捐给政府,换了一个位卑言微的官职,奋斗多年,积累了不少的人脉,真正的平步青云却是到了李名岑这一辈才开始的。 李家的家教其实很刻板,李越格已经过世的爷爷是个非常严肃的人,很难容忍子女犯罪,惩罚严厉。李名岑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年轻的时候还有些年轻人的天高地厚,成年以后谨慎的性格就像为仕途量身打造一样,目标专一又心思深沉,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李名岑言传身教,并不希望李越格花心思在别的事情上,小的时候几乎不过问他的成长,少年的时候也任由他胡作非为,极至成年,反而开始凡事过问,时不时地会敲打他几句。 庄少于和许肖廷是他们这些后辈中不太愿意循规蹈矩走仕途的一类人,有现成的关系,又遇到经济蒸蒸日上的大环境,不愿再走长辈那条宦海沉浮的老路,心思都花到了别处。 李越格和他们走动密切,但走的到底不是一条路,背景也不太一样,彼此的来往也就不会和利益牵扯上关系。 不过今年庄少于马上大四,大把的闲暇时间无处挥霍,借别人的名义弄了一个投资公司,一个人嫌没意思,拉了李越格凑热闹。 李越格不熟悉资本运作,但是梳理起关系来也不比庄少于弱,虽然对赚钱没有太多的欲望,但是想经济独立。李名岑管他越多,他就越有危机感,就算现在还没什么端倪,他也觉得自己必须早点抓住些什么。 约见的地点很符合庄少于的性格特点,清雅,精致,光线又有点晦暗,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刚成立的公司没什么知名度,高薪招聘的噱头吸引来的也是些经验不足的应届毕业生,庄少于只好自己上马挖人,排场弄得很唬人,请了业界不少有名的人,还拉了几名官员作陪。 庄少于在他们这个太子党里算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比起李越格身上那份骄矜放纵的少年习性,他更成熟一些,十多岁的时候已经开始跟随父母学习应酬,这样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的场合,应付起来更加轻松自如,老练的样子让人忽略了年纪。 李越格其实也不用到场,和政府打交道在很多人眼中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乳臭未干又野心勃勃的官二代给他们的印象也往往两个极端,不是愚蠢得只能利用,就是精明得无法招架。 庄少于显然属于后者,这个时候再在幕后加一个李越格,难免让人有些惶恐。 李越格陪着喝了好几杯酒,并没有说多少话,纵欲过后的困倦让他想沉睡。旁边陪酒的小姐一边倒酒一边试图和李越格聊天,好半天之后发现对方似乎无意搭理她后才讪讪地沉默。这里的陪酒小姐大多是北京一些高校的学生,聪明,矜持,以高学历和清纯的学生背景为卖点,青春靓丽的打扮下是另一种腐朽。 应酬结束之后的余兴节目人人心知肚明,即使有些人不想应付,也会做足样子。 这种默认规则很难打破,像是某种仪式,形式荒谬,但是意义深重。 庄少于在楼上定了宽敞的高级套房,和李越格进去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姐,服务员站在门边,微不足道地做出恭敬状的同时用一种很有意味的目光瞥着进门的年轻人。 李越格一关上门就打了个呵欠,“就算做样子,也不用弄得好像要4P一样。” “想要人少,你可以带个男的上来,效果一样的。”庄少于声音冷淡地顺着他的话开玩笑,脱了碍事的外套,打发了那两个还没回过神来的女孩子去最里面的房间睡,裸着上身就去浴室了。 邵颐回到公寓,收拾了餐桌上的一堆剩菜才洗漱睡觉。早上李一北依旧在他做早点的时候睡眼惺忪地起床,身上挂着一件空荡荡的睡衣,脖颈和胸口显露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情色痕迹,沐浴阳晨光地歪靠在门口,浑身散发着迤逦糜艳的气息。 也只有这个时候邵颐会真切地意识到李一北的性向,那种区别于成熟男人有些妩媚的性感彰显得并不违和,甚至有点目眩神迷的感觉。 “昨晚睡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不好意思。”睡一觉醒来,该痛的地方照样痛,站着都觉得费力气。李一北脸色不是特别的好,坐下喝粥豆浆的时候热气熏在破皮的唇上,火急火燎地疼,总之哪里都不舒服。 “和舟舟玩的还开心吗?”餐桌上气氛沉默,李一北挑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和邵颐闲聊。 事实上,他们很少谈论这些话题,邵颐在感情方面讳莫如深,偶尔提到女朋友,也只是微微一笑。 “还好。”邵颐为不可好察地抿了一下唇。昨晚他并没和舟舟在一起,两个人在去看电影的路上起了一点争执,最后不欢而散。 人都在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在变,但并没从恋人未满的状态更进一步。 他喜欢那种清秀乖巧的女孩子,相处起来没有什么负担,但是被要求过多的时候他会忍不住逃避。他想起曹琛,那个总是把他逼到绝境的艳丽少年,说了一遍又一遍的爱,让他对这个字都快要恐惧了。 在李一北看来,邵颐已经生活得很好,有名校的背景,有漂亮乖巧的女朋友,做这个年纪该做的时,即便偶尔遇到烦恼的事,也能一笑而过。 两个人随便聊了一会儿,李一北吃完早点回卧室换衣服才在镜子里看到身上的痕迹,只能找一件长袖的衬衫穿上,大夏天地将扣子一路扣到最上面。 下午他要陪梁既平去见一个大牌编剧,剧本能够谈妥的话,他下半年的工作计划就算定下了基石。梁既本来想将这个剧本交给他来做,但还是不放心,每一步都在边上搭线铺路,除了竞争对手别有用心的一些流言,业界的人已经默认他是梁既平的关门弟子,尽管对他的年纪完全不信任,工作的时候还是给足面子。 无法改变年纪轻的事实,李一北很多时候只能靠言谈举止和打扮来弥补第一印象给人的负分。 像个花瓶,还是个男孩子。 背地里这样形容他的不算少数,因为怎么看都像是潜规则上位。 李一北没法争辩,他以前游手好闲的时间太多,即便多那几年的经验,在梁既平这样的老手面前的确只是学生。 剧本谈的不是很顺利,虽然东升的投资和包装一流,但是商业气息过浓,票房一流,业内评价却从来一边倒的抨击。编剧很怕自己几年的心血被毁,非常不信任东升,对他们的条件也不为所动。 最后李一北承诺导演、演员以及灯光剪辑师等任由他选编剧才勉强同意。 谈妥的时候饭桌上的菜都已经凉了,于是又换了一桌,李一北陪着编剧聊了一些关于电影和剧本创作的东西,一顿饭吃下来脑袋都胀了。 回去的路上梁既平夸了他几句,如果这部电影最后成功的话就提升他做贺容的经纪人。 贺容是梁既平手下炙手可热的一线演员之一,去年刚拿了影帝,春风得意正当红,也是这部电影的内定主演。 这个决定如果作数的话,不要说别人,就连李一北都要觉得梁既平是不是有心雪藏他了。 梁既平看穿他的心思一样地笑笑,“既然要证明自己,当然起点越高越好了,还是你也不相信自己?” “当然不会。”李一北脑子里过一遍贺容的资料,第二个念头就是梁既平太狡猾,一边给他机会,一边也没想让他太好过。 贺容品行糟糕,从出道到成名,一直劣迹斑斑。 李一北想起仅有的几次接触,不想做评论。 两个人刚到公司,梁既平的工作助理就上来说有汇报说会客室里有人要见他。 “谁?”梁既平问。 “没报姓名,态度挺傲慢的。” 李一北以为是工作的事,前脚刚跟着梁既平进去,后脚就想退出来。 因为李越格大喇喇地坐在里面。 梁既平没见过李越格,看他的做派姿态又觉得不像是不能怠慢的一类人,脸上挂着一点询问的微笑。 李越格很自觉地和梁既平握了一下手,自我介绍,“我叫李越格,想找梁先生谈点事情。” 李一北在边上听得嘴角直抽,出声插话,“李越格,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51、再起争执 李一北在公司有一间用作休息的办公室。 李越格跟着进去,门刚关上,李一北就是那种翻脸无情的表现,盯着他皱眉质询,“我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干涉我的事,你到底想干吗?” “没想干涉你,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李越格没心思吵架,差不多也摸准了李一北的脾气,言辞退让,语气都是温柔的哄骗,在沙发上坐下,伸手就勾了李一北的腰把人抱在腿上,抚他皱着的眉,凑上来在他唇上亲一下,“多大点事,这也生气?” “我没生气,就是烦你,”李一北把抚在脸颊上的手拿开,再强调一遍,“李越格我烦你。” “一定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李越格虽然知道这个家伙别扭,但是完全没想到能偏执到这个份上,连伪装都不愿意的时候,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那你爱听什么,大少爷?” “以前你不是这样。” “那是因为现在我讨厌你。” “以前喜欢?”李越格捏着他的下巴,一点一点地亲吻淡红的唇,玩文字游戏一样,声音里带着笑意。 “妄想症吧你。” “嗯,那我说我喜欢你。”两个人唇贴着唇,任何一点暧昧的音调都会变成情话一样的呢喃。 但是这种话李一北只会听得竖起毛来。 腰被李越格卡住,只能后仰着脖子躲开唇上吞噬一样的亲吻,盯着李越格真假莫辨的表情,循循善诱,“你要是真想谈恋爱的话,该去找个女孩子试试。” 他这些怪异出格的举动,除了理解成想要体会恋爱的感觉,李一北找不出别的理由。 李越格自己天性凉薄,吝啬感情,却从来在意别人的关注,因为得不到所以觉得更好,这种心理和小孩子对待玩具喜新厌旧一样,任性且顺理成章。 “除了你,我还能和谁试?”李越格说得理所当然,把他的头拉近,终于被他这句话惹恼一样冷下了脸色,眼神中是急剧掩盖掉的阴鸷。“不要这么着急把我往外推,这些话我都是认真的,你以前没有想过也没关系,现在可以慢慢考虑。” “可惜你不是同性恋,这点你不会也否认了吧?”李一北之处事实。 “这和喜欢你没关系。”李越格没否认,但是也从没觉得性别有什么值得讨论。他们的关系始于少年时懵懂的性。爱,却似乎能追溯到更久远的只是拥抱和亲吻的时光。 大概因为太过自然和熟悉,才会习惯地忽略心动和沦陷的过程,等到这个人仓皇逃窜消失于眼底,才会回味一样重拾过去,在浮光掠影里追寻点滴的痕迹。 理清了过去,未来却是一片迷途。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非常焦躁,但是又要逼自己慢慢来。 ——搭线,铺网,耐心地诱捕这只惊弓之鸟。 李一北还要反驳,已经先一步北李越格打断,“我说过了,不要忙着给出答案。我现在饿了,先陪我去吃饭吧。” 这个时候刚好有人敲门。 李一北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才打开门。 温迟站在门口,眼睛现在房间里两个人身上不着痕迹地转一圈才用谈工作的语气问,“贺容明晚上的节目要带两个新人,梁总监要我跟去,来问问你的意见。” 李一北现在算是温迟和叶钦的半个经纪人,这对一心向上爬的温迟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所以私底下习惯为自己越级争取通告和广告。 “梁总监决定了就行了,我现在有事要先出去一趟,明天再把台本先给我看一下。”李一北点点头,没再说别的。 温迟来找李一北其实是抱着一点窥探的心思来的,他对靠关系走后门这种事情总是特别的敏感,李一北在公司顺风顺水的境遇也让他非常的羡慕嫉恨,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不自觉地竖起耳朵。他知道,在这个圈子,努力是远远不够的。 太阳还没落尽,这个城市就已经华灯初上。 李一北已经吃过饭,坐在餐厅里只是当的确只是陪着李越格吃饭。偶尔百无聊赖地拨弄面前的餐巾,神情静谧,几乎没怎么说话。 李越格给他倒了杯酒,是那种甘甜的红酒。 李一北的长进不大,即便是这种程度的酒,几杯下去后脸上还是浮上了一层红色,说话的语调似乎也被酒气熏染得温柔了许多,唇角微微上扬的角度恰到好处,“刚才的话题,我们好像忘记了关键点,你现在念的是军校,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是不是太早了?” 李越格已经吃完,扯着餐巾擦了擦根本没沾上什么食物残渣的薄唇,面上无动于衷,“前途有很多种,现在就开始操心,不是也太早了么。” 李一北半趴在桌上,下颌略尖的脸孔被面前的酒液折射成妖艳的红色,像是有点醉了地笑一下,眼睫毛上翘地看着李越格,一双眼睛显得大而明亮,口中小声呢喃,“反正说什么你都有理由,还是允许我沉默好了。” 李越格听着这种撒娇一样抱怨的话,伸长了手越过桌面揉他的头发,“这样都能醉了,还敢在那娱乐圈里混。” 李一北把头支棱起来,撑着下巴侃侃而谈样子,“能力又不是喝酒喝出来的,何况真要有本事的话,也不必降级把自己当陪酒的。你这种担心,是不是太舍本逐末了?我还以为你有别的理由。” 餐厅里光线柔和,气氛恰到好处地温柔,李一北难得收敛掉带刺的外壳,他不想说出实话扫兴,连着给他倒了两杯酒,顺毛捋,拣了几句顺耳好的好听话说。 李一北那点聪明劲在他看来和精明一点沾不上边,又受不得一点委屈的烂脾气,有人存心算计的话,结果怎样都未可知。 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藏起来。 李一北的酒品捉摸不透,好的时候醉了就乖乖睡,坏的时候能弄得人仰马翻。 这一次是后者,刚开始的时候还在眯缝着眼睛温声细语地颠三倒四,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嫌热一样地解自己的衬衣扣子,嘴里念叨着,“我的那件蓝色T恤呢,给我找找,我要洗澡。” 李越格一时没注意,那边已经脱了一半了,胸口脖颈被遮掩掉的暧昧痕迹再次暴露于光线之下,而且人还站了起来,朝着家中的浴室的方向走,一边还要伸手要解皮带扣子。 这个时间餐厅里吃饭的人挺多,虽然有屏风隔着,但是动静弄的太大,还是招来不少目光。 李越格眼疾手快地把人拽回来,把衬衣扣上,连扶带抱,费了挺大的劲才把人弄到车子里。 李一北醉的有点厉害,挨到人就攀着他的脖子缠了上来,身体被抱住了才安分下来,梦话一样地喊了一句,“李越格。” “嗯?”李越格摸摸他的耳朵,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只是绵延的呼吸声而已。 睡着了。 52、酒后缠绵 车子开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李一北已经睡死过去了,喊了几声没叫醒,李越格只能把人拉到背上,一只手托着屁股,一只手把车门摔上。 李越格把人背上四楼,摁了门铃没人理会,只能将人放下来,靠着墙半抱在怀里,在裤子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才找到钥匙。 开了灯把人弄到浴室李越格发现怀里的人已经醒了,睁着一双眼睛,虽然目光迷离散漫,但是看上去只有微弱的醉意,抬着一双手动作迟缓地解衬衫的扣子。 解了半天只弄开两个,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李越格,求助一样。 李越格被那种似醉非醉的迷蒙眼神一点一点撩拨着,拨开他的手手指,将剩下的扣子解开,露出胸口的皮肤,嘴唇就跟着贴了上去,衬衫脱到臂弯处打了个结就将双手扎住。 唇齿嘶磨,叼着一点细肉,品尝一样在嘴里吸吮,位置移开,就是一个瑰丽的痕迹。 其实就算不把双手困住,李一北也不会挣扎,他喝醉了,除了身体更加敏感之外,脑子已经被蒸腾成一团云雾了,倒映到眼底的东西都没有具体的轮廓。 但是这种禁锢的非常刺激。 李越格在锁骨和胸口处细密地吻了一会儿才从后面搂住男孩的腰,手指灵活地将皮带和牛仔裤解开,一边亲吻着线条漂亮的瘦削脊背,一边将手肘处的衬衫解开,引导着双手撑在旁边的盥洗台上。 窄细的腰跨下凹,突显出圆润的白皙的臀部,在柔和的光线下微微一点扭动都像是刻意的诱惑。 李越格脱掉身上的衣服才贴上去,赤裸的肌肤贴在一起,每一寸都是柔软的温热,从皮肤一直腻到骨头里,再将隐秘在深处的渴望点燃,循序渐进一样烘焙,只为最后几秒的灭顶欢愉。 李越格已经不着急下肚,慢条斯理地抚摸怀里的身体,嘴唇贴着凹陷的脊椎吻到臀尖,舔吻了一会儿,忽然毫无征兆地咬了下去。 李一北疼得叫了一声,扭着腰想要逃开。 李越格把人捉回来,分开两片柔软的臀,顺着缝隙吻下去,不久前才被蹂躏过的地方还泛着红色,手指轻轻一碰就是剧烈的收缩,连带着身体也微微地颤抖。 李越格很轻地笑一下,绕过一只手握住前面微微翘起的东西,摩挲着顶端仔细地套弄,把双腿分得更开,啃咬吸吮腿根白皙的嫩肉。 粗重的呼吸和缓慢温柔的挑逗是感官的极致刺激。 李一北耳朵和脸颊弥漫上酒精和情欲的红色,脖颈仰成一个几乎折断的弧度,连呻吟都变得艰难,发出低哑绵长的调子,像是挣扎的啜泣,偏偏每一声都撩在那个充血疼痛的地方。 李越格喜欢这种压抑却放荡的呻吟,手上的动作时快时慢,指甲轻微骚刮,耳边就是调子忽然拔高的尖利声音,划过底线一样,让他的身体都跟着一阵战栗,舔舐两颗鼓胀的小球,几乎控制不住地要咬上去。 被折磨良久的得不到纾解,李一北扭着身体想追逐滑腻的游走的舌尖,总是在临近云端的时候跌落下来,忍不住自己伸手去碰。 抬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花洒的开关,冷水顺着头顶浇下来,流淌过被手掌包裹的灼热,身体痉挛着达到了高潮。 李越格抱住软倒下来的身体,正面搂在怀里,将水温调到温热,亲吻李一北还在喘息的唇。 舌尖钻进去的时候被咬了一下。 李越格拉开距离,看着眼睛里进了水难受得睫毛乱颤的男孩,戏谑地笑了一下,捏开齿关,勾住舌尖温柔舔舐,声音封缄在双唇间回转,“酒醒了?” 舌尖的回应变得嚣张,软软垂在身边的细长双手也跟着攀上脖子,似乎是真的醒了。 李越格在浴缸里放满水,把人抱在怀里,舒服地躺在浴缸里,一只手抚摸着脊背,一只手在水底下扩张。 李一北跨坐在他腰上,眯着眼睛神情倦怠,像是要睡着一样,手上却动作娴熟地抚弄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 李越格偶尔拉过他的头来接吻,等浴缸里的水开始往外溢了才把李一北翻过去趴在浴缸边,掰开臀瓣,顶在已经扩张柔软的穴口,缓慢地顶入一点,又撤出,然后直接插到了最深处。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李一北细微地呻吟,一只手在水下抚摸自己,刚弄了几下就被李越格拉开,腰跨被勒紧,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 温水随着性。器涌进身体里,刺激着敏感的肠壁,引来一痉挛的收缩。 李越格几乎以为他是故意恶作剧,拍了几下捏在手里的屁股,“放松点,不要这么绞着。” “困……”李一北嘀咕,呻吟声变得零碎,拉着李越格的手抚摸自己的。 李越格把人翻过来,从正面进入,让李一北坐在他跨上自己动,手指包裹抵在小腹上的笔直,自上而下地抚慰。 李一北咬着唇动了好一会儿都没释放出来,停下来搂着李越格的脖子趴在胸口,“不做了,你来。” “你自己说的,等一会儿不要又叫停。”李越格拉过他的手指来亲亲,把曲在身边的双腿拉过来缠在腰上,让下身最大限度地紧贴。 这一次是真的毫不留情的大力操弄。 做到最后李一北在浴缸里睡过去了,闭着眼睛发出细微的哼吟声。 浴室里到处都是水,满地狼藉。 李一北晚上睡的不好,在李越格怀里辗转反侧,一会儿说梦话,一会儿要喝水,闹了半晚上才趴在他怀里睡着。 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李一北侧身窝在他怀里,睡得不是很舒服的样子,他一动就跟着睁开了眼,看他一眼,闭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李越格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间,凑上去吻吻他的发髻,起来穿衣服,“我得走了,等一会儿记得起来吃点东西。” 李越格穿好了衣服又凑上来亲一下他的唇,“有事记得找庄少于或者许肖廷,自己小心一点。还要,给我乖一点,不要去外面胡来,寒假我再来看你。” 53、 李越格离开后,李一北又睡了几个小时才起床,饿着肚子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才想起邵颐似乎一夜都没回来。 他们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超出这间公寓的生活没有一点交集,邵颐有没有别的朋友也不知道。这点让他有点头疼,那个乖乖学生很少有让人操心的记录。 但是他没时间再考虑这个问题,他约了温迟给他看晚上综艺节目的台本。 温迟在工作方面一向无可挑剔,谦逊努力,也很愿意倾听别人的意见,不过大概他们年纪差不多,也不是对手,温迟在他面前总会露出更真实的一面,性格更有棱角,野心也更明显,做很多事情之前甚至会询问他的看法。 这一期的节目主角是贺容,去年刚刚封帝,人气虽然因为不断爆出的绯闻有所下滑,但依旧是炙手可热的人气偶像。风流倜傥的外表加上不错的演技,隔三差五再和女星传一点绯闻,一直是毁誉参半,八卦杂志和娱乐节目最爱的话题人物。 温迟去做这种节目,只能增加一点曝光率,台本的内容可能只有他的一两句台词,根本没有细看的必要,但是李一北不想出什么差错,看到后面的时候挑了一下眉,因为里面有一个问题是关于贺容的性向的。 贺容私生活混乱,男女不忌,其中就有不少和同性有关的绯闻。 “贺容看过这个稿子没有?”李一北问边上的温迟。 有些噱头可以炒,但是炒过了就很麻烦,又是这种并非有利的敏感话题,何况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贺容那种花花公子的调调,以他现在的名气地位,不花时间来洗白,却更加玩世不恭,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想的。 “应该还没看,他这几天拍戏,又赶着杀青,通告下来的时候还发了火,说没时间上。不过有梁总监肯定打过招呼,主持人又是熟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另一个博取出镜率的是去年和李一北一起拍MV的那个女歌手,出了一章专辑后不温不火,换一种风格后正准备走影视路线。 贺容姗姗来迟,身边带着助理,保镖,化妆师,浩浩荡荡一群人,走进录播大厅的后台,空间一下子都变得有些拥挤。 贺容有一张眉眼风流的脸孔,但是身材高大五官英俊,气质多变,戏路很开。 不过私底下的贺容的常态基本上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皱着眉,似乎很没耐心随时会发,和镜头里风度翩翩的魅力主角判若两人。 李一北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的摇钱树的男人,毫不怀疑梁既平其实是不想再花精力收拾层出不穷的烂摊子了才会丢给他。 贺容从进门就没拿正眼看过别人,化妆师在忙着给他上妆。 导演又过来确认了一下流程和可能会问到的问题,这是一个直播节目,特色之一的看点就是主持人幽默犀利,总能在嘉宾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爆出不少猛。 李一北寻思着要怎么和贺容打一下招呼,虽然以前他很不待见这个人,但是想到以后还有很多的相处时间,而且一损俱损的关系,他就不得不脑补这个人的优点以增加好感。 不过温迟抢先做了他该做的事情,状似亲密地附在贺容耳边说了几句话,贺容回过头来朝他这边看了几眼,打量的目光充满了高傲和不信任。 李一北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看了一下逼近节目开始的时间,没再过去凑热闹。 不过这在习惯别人毕恭毕敬的贺容看来就有点不太尊敬的意思。 节目里除了贺容之外还有一个之前和他传过绯闻的女星,于是节目过程中始终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暧昧,主持人再在一边妙语连珠地添油加醋,气氛炒得很热。 温迟一直站在贺容身边蹭镜头,游戏的时候也非常配合,很少有新人的忸怩怯场,看上去阳光俊朗,算是这期节目意外的亮点。 大概有之前的气氛一直太好,主持人巧妙地将话题引到贺容的同性恋绯闻上的时候下面也只是引来底下观众的一阵尖叫。贺容似乎很享受这种目光齐聚在身上的感觉,神情镇定地跟着插科打诨,笑了一会儿忽然正经地开始大谈自己的婚恋观,强调爱情自由,没有贵贱性向之分,没有欲盖弥彰地撇清自己,却也没被套进去。 他的口才不错,在灯光底下侃侃而谈的样子很有魅力,如果不是清楚他浪荡公子的本性,几乎要被外表迷惑。 节目比李一北预想的顺利很多,结束的时候李一北才有机会和贺容正式介绍自己。 贺容鲜少在公司出现,又眼高于顶,很少关注公司出现的新人,这一次才算正式认识这个早就听闻过名字的男孩。 李一北漂亮文静的外表很容易给人好感,但也不是人人都买账。贺容之前就听说梁既平最近身边多了个红人,一会儿说是体验生活的富二代,一会儿又说是潜规则上位,闹得挺热闹,他都有点想要会会这个人,等到见面,却发现只是个长相青涩的男孩,神情淡淡地站在边上,更像是个刚出道的新人。 贺容上上下下打量这个男孩,觉得后一种传闻更靠谱,他用自己敏锐的嗅觉闻到了这个男孩干净外表下隐秘的暧昧甜腻的味道。 他毫不怀疑,这是一具被情欲侵染过的身体,有在细微的神情举止里昭彰着明显的介于青涩和妩媚之间的性感。 他对这种人见惯不怪,但是相当讨厌那种客气微笑却十足冷淡的态度。 一个靠爬高层的床上位的新人,这样的态度,未免太得意忘形。 “公司现在是有多缺人才,什么人都能进来混。”贺容张口就非常的不客气,打量的目光挑剔而轻浮,“就一张脸好看可是远远不够的。” “还好,我不靠脸吃饭。”李一北笑着回一句。 他现在负责的本来就只有温迟,不想横生枝节,对贺容一见面就表示的嫌恶没在意,这个时候回击,不如等着看他到了自己手底下的时候的表情。 温迟一看贺容脸色不好,就开始转移话题,笑嘻嘻地夸他刚才在的表现。 回去的时候温迟顺路,坐了贺容的车。 李一北饶有兴味地看着被车窗隔绝的两个人,若有所思。 温迟心思太多,很难让人不往别的地方猜测。 回到公寓的时候里面亮着灯,邵颐似乎也刚回来,正在厨房里做饭。 “昨晚怎么没回来?遇到什么事了吗?”李一北在玄关处弯着腰换鞋,低着头问。 “一点意外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李一北抬起头来,看到邵颐脸上的伤时一下子皱了眉,“怎么受伤了?” 邵颐不太在意地摸摸淤青的脸颊,“遇到了几个喝醉的流氓,起了点争执打了一架,去了医院一趟,回来打车不方便,就在外面住了一晚上,白天又去了舟舟家一趟。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小伤?我看你说话好像都费劲。”李一北不信,要去掀他的衬衣检查。 邵颐那种性格,被人挑衅都只会冷脸相对,能到打起来的程度,肯定不是小事。 邵颐挡住他的手往边上躲,“你别看了,就是一点皮外伤而已,涂了药好多了。” 李一北拗不过他,只在他的话里挑字眼,“你去舟舟家,没吃饭就回来了?” 邵颐抿紧了唇没说话,明显拒绝的姿态。 李一北只能理解为两个人的感情出了问题。 饭桌上李一北摆了一副聆听着的样子,要邵颐把事情说给他听。 实际上他并不是适合这种开导人的角色,他自己的感情都处理得一塌糊涂,对爱情的看法也让人不敢恭维,压根就不会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邵颐也觉得不靠谱,扯着颇了的唇角反过来安抚他一样地笑了笑,“李一北,你也只和我一样大而已,不要总是这种不放心小孩子的样子,而且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随你的便,反正你那些事情,说了我可能也理解不了。”李一北不再强求,低着头继续吃饭。 邵颐在感情方面其实比他还病态,那种深入心底的不信任,以及错乱的青春,已经将爱情变了味,真正的爱情该是什么样子,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体味了。 李一北不知道这算不算悲哀。 贺容手上一个古装武侠剧近期已经临近杀青,接下来是安排得满满的宣传期。温迟在这个戏里混了一个三号角色,这段时间和贺容走的挺进,在档期行程安排中几乎一路跟着贺容。这些都是机会都是他自己争取的,李一北只在一边观望,没有任何意见。 梁既平有意减轻他的工作量,他在课余的所有的心理都花在了新剧的筹拍上。 54、 再在学校见到季攸的时候他正和李卿岚在一起,俊男美女招摇过市地在学校里穿行。 李一北除了专业课很少缺席之外都不太呆在学校里,上课坐在后排,也不参加学校活动,如果不是外表给人的印象深刻,几乎要没人想起班上还有他这个人。 季攸不务正业地忙着泡妞,逃课的时间和李一北来上课的时间还多,两个人难得在学校里碰上,似乎才想起他们还是同班同学一样。 李卿岚还是高高的淡漠样子,卷发垂在肩上,剪了一个齐刘海,微微遮住眼梢上挑的漂亮眼睛,配着不太张扬的淡妆,有些冷艳的妩媚,某些角度看上去几乎和白恬重叠在一起。 季攸着急着炫耀自己的终于把李卿岚追到手,约了一帮狐朋狗友在“夜来香”聚会,李一北也在邀请之列。临走之前还神秘兮兮地说要介绍重要的人给他认识。 李一北从来就没太把季攸和李卿岚的关系当过真,满脑子都是别的事情,也没心思去琢磨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味。 周末晚上也有时间,自然如期赴约。 “夜来香”是一家会员制的高级夜总会,以烧钱和极致享受出名,布局优雅精致,柔和的灯光一路铺陈,纸醉金迷的奢靡都被淡化成清新的格调。 但是不论如何包装,私下这层伪装,露出来的都是金钱和欲望交织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包厢里是区别于外面的安静清幽,劲爆的音乐和变幻的灯光最大程度地刺激着感官,即便是完全陌生的脸孔,也会因为这种安全的遮掩里变得毫无距离。 季家有和娱乐圈相关的产业,在这方面人脉颇广,李一北以为季攸要给他介绍和工作相关的人认识,去的时候还特意穿了一身稍微正式的衣服。 等到双方握手的时候才发现似乎偏差得厉害,包厢里灯光晦暗,李一北没太看清对方的长相,只知道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手指修长干燥,握手的时候有种被完全包裹的感觉。 “这是严飒,北影导演系的高材生。”季攸在边上介绍,末了贴在李一北耳边小声道,“他和你一个圈子的,很受欢迎的那种。” 李一北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圈子,忽略这个耳熟的名字,低着头笑了一下。浅蓝的光线掠过细长的脖颈,在上面留下一圈柔和的光晕,给人一种羞涩的错觉。 给他介绍交往对象这种事不太像季攸会做的,唯一的可能只有李卿岚。他差点要忘记李卿岚一直很在意他和她弟弟的关系,以前就给他介绍过男朋友,没撮合成,才会设局让李越格误会他。 这一次是故技重施么? 李一北看着角落里事不关己认真听别人唱歌的女生,心里并没做太多的计较,除却那件事,他们之间连交集都少,仇怨更谈不上。 他在里面陪着喝了一圈的酒,快要轮到他唱歌的时候借故上厕所到外面抽烟去了。 在走廊里咬着烟找打火机的时候,身边啪的一声,已经有人打着了火凑上来。 李一北低头将烟点着,就着火焰的光亮看到面前的男生似乎就是刚才和自己握手的人。 五官俊朗,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看着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真的已经不记得我了?”男生收回打火机,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有些熟络地问。 “嗯?”李一北很认真地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可惜两世的记忆交叠,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只能歉意地摇摇头,“抱歉,我记性不是很好,是不是我们以前是同学?” “没什么,忘了就忘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太好的记忆,看你现在过的挺好就够了。”严飒笑笑,“会在这里遇到你让我很意外,以前那些事……不管你是不是都忘了,还是要和你说声对不起……” “唉,好了。”李一北笑着打断对方,“你再说下去,我真的要想起来了。” “对不起,”男生也笑一下,“你好像变了挺多,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认出你来。我先进去了,有机会再聊。” 等对方转身走进包厢,李一北一下子就收敛了脸上的轻松表情。 严飒。 严飒。 这个在他懵懂无知的时候带领他走入另一个陌生世界的,给过他很多温暖的人,他的确不该如此轻易忘记才对。 只是时过境迁,就算他曾经欠这个人,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扯上关系。 就让自己自私一回好了,不闻不问,就此陌路。 走廊下面是金壁辉煌的大厅,隔绝了包厢里的喧嚣,像两个分界严明的世界。 李一北趴在扶手上,看着从大厅里穿行而过的亲昵挽着男人手臂的漂亮女孩子,将咬在唇间的烟拿开,喊了一声,“舟舟!” 女孩子茫然回望,视线相对的时候飞快地回过头,逃也似地从李一北视线下消失了。 精致的妆容有些失真,但是那一秒的仓皇失措,真实得有点残酷。 回到包厢的时候李一北和严飒喝了几杯酒,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严飒以前话不多,冷漠沉默,连关心人的方式都很怪异,在同龄人眼中孤僻得近乎变态。 和所有已经长大的人一样,青春期那种年纪衍生出的烦恼痛苦,以及它所附属的意义,不管在那个时候是怎样深刻的存在,到了这个时候,都变成了回忆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意义的存在。于是除去深刻爱过的人,那些被排在第二第三,需要时伸手求助的人,都被时间冲走了。 一群人玩到将近凌晨的时候才散了,严飒和李一北站在路边打车,季攸的车子开出停车场,从车窗探出脑袋笑得暧昧地问他们是不是就到楼上开间房休息。 李一北没理他。 季攸挥挥手,刚踩下油门加速,迎面就直冲冲地撞了一辆车上来。 “小心!”旁边的人失声惊呼。 然后就是一声巨大的嘭声。 55、红颜祸水 索性季攸的车子还没加速,撞上来的跑车也在最后时刻减了速。 但即便这样,车子还是撞得往后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直接撞在绿化带的护栏上,车头凹陷,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旁边的人惊出一身冷汗,还没来得及看季攸有没有受伤,撞人的跑车已经急刹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年轻人。 “许肖廷你是不是疯了?!”最先吼出来的是李卿岚,如果不是有家里的司机来接,这个时候她应该和季攸坐在一辆车上。 许肖廷没说话,冷着一张脸把李卿岚拖过去,直接塞进了车里。 现场有点混乱,大半的人喝醉了,还有些意识的也被弄得惊魂未定,对许肖廷故意撞人的疯狂举动咒骂了几句就只顾着查看车里的季攸有没有受伤了。 季攸没受太重的伤,昏迷,还有轻微的脑震荡,脑门上裹着纱布醒过来的时候一股子要杀人的气势和许肖廷撞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起送他来医院的人早就散了,这事儿也没通知家里人知道,就李一北陪在身边,跑前跑后被折腾了一个十几个小时,还没吃上饭,到第二天中午还没吃上一口饭。等着季攸精神饱满地醒过来,他自己倒口干舌燥,说话都觉得喉咙疼了。 “我下去买瓶水,你可以歇会儿气等一下再骂。” 买了水,顺便吃了饭,回来的时候季攸总算消停了。大少爷从小没受过什么伤,大庭广众的被人开车直接撞得医院里躺着了,伤痛和损失先不说了,就是心里一口恶气堵得慌,他自己还没嚣张够呢,先吃了个天大的亏,不勃然大怒才怪。 这件事情在李一北看就是两个男人争风吃醋的后果,许肖廷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虽然有点让人意外,但是有素行不良的基础在,这种亲自上阵的恶行,也许杀伤力还更弱一点。李一北对别人的的感情私事没兴趣窥探,这个时候最想做了就是回家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季攸和许肖廷的恩怨其实不光争女朋友这么个事,两个人都爱玩,年轻人爱最爱的销金窝也就那么几个地方,一来二去总会碰上,一次看不对眼,事事就不痛快,互相卯上之后,就没停止过给对方找不痛快。 不过这种有胆子把人往死里弄的,也不是人人都干得出来。季攸撑死了就是有些小缺点的阔少,爱玩爱显摆,嘴巴上风流,其实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在对待朋友这方面,尤其没什么能挑剔的。 这么一比较,许肖廷才算得上是个无法无天的狂徒,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真正较起劲来,局势一目了然。 李一北看的门清儿,不关心两人矛盾缘由的同时也不想季攸和许肖廷李卿岚扯上关系,总觉得这是玩火的事,危险系数太高。 劝诫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没说出来,季攸已经气得内伤了,他现在说一些长他人志气的话,等同于火上浇油。 真NND嚣张!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摄像头底下呢就敢开车肇事! 季攸偃旗息鼓休息了一阵后又开始喋喋咒骂,语气从怒不可遏的发誓报仇逐渐变成怨愤,语气和表情有点像电视剧里骂王孙贵族有没有王法的小书生。 李一北被逗得笑了一下,幸灾乐祸一样。 季攸指指自己缠着纱布的脑袋,“对我伤成这样,你就没有点感同身受的想法?没想拉你趟浑水报复回来,也别笑的这么内涵成么,弄得我都要觉得自己智商负数了,为了个女朋友,弄得这么大动静,最后还是个笑话,操!” “这不是挺好么,给你一个全面否定自己的机会,年纪轻轻的,能早点看清自己,多好。”李一北撑着下巴坐在床边,一本正经地扯淡,“要讨论这个问题,你得先把自己的目的捋清了是不是?单纯只是想谈恋爱的话,搞定一个情敌就行,考虑得更远,以结婚为目的的话,那搞定父母就成了。李家有权有势,论门当户对的话,没有更配的了。还省了你一堆麻烦事,皆大欢喜。” “得了,这个时候还有劲消遣我,这个时候说讨厌这种家庭背景的人交往可能有点矫情,不过别的我还真没想那么多,追妞儿要有挑战性才有意思,漂亮人那么多,个性也不能当饭吃,等到彼此都熟透了,新鲜感没了,那还叫什么谈恋爱。我现在正处于享受这种探索发现的美好阶段,别的什么都想太多了。” 李一北嘴角抽动了一下,没说话,怎么又是一个长到二十岁却连爱情的味儿都还没闻过的人,明面上这么能和女生调情暧昧,说不定连情窦都还没开。 “话说回来,李卿岚虽然很能招人,但就是太能端架子了,她要不是许肖廷的女朋友,要不要下手我估计还得琢磨琢磨。” “话说——”李一北打断他,倾身靠近,眼睛弥漫起探究的笑意,“说了这么多……其实你还是处吧?” 一句话掐住季攸的死穴,李一北心情很好地回去睡觉了。 出医院的时候遇到昨晚只匆匆打了个照面的许肖廷,手里拎着挺多的礼物,探病的样子。 这是先兵后礼? 许肖廷朝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哟,真巧,也来看朋友?” 好像昨晚根本没有看见他一样。 李一北点点头,许肖廷人精一个,说出来的话永远七分真三分假,朋友之外的人很少用心对待。 “季攸人其实不错,你也别太为难他了。” 许肖廷笑眯眯的,“这是哪里话,昨晚那是意外,喝了点酒,方向盘都没打稳,这不是一清醒就来道歉了么?” “那最好。” 许肖廷还是一张笑脸,“都是朋友,也和你说一句,有些人该离远的还是离远点,李越格那个性格,闷不做声的时候还好,发作起来的时候挺要人命的。折腾着玩一下是趣味,玩大发了就不好收场了。” 明目昭彰的警告。 李越格身边的朋友总是根深蒂固地认为,他现在是拿架子吊李越格。 开学之后邵颐依旧和他住一起。 邵颐的性格和习惯其实不太适合学校的寝室生活,神经敏感,感情却迟钝,执着自己的想法的同时,很容易忽视周遭的其他存在。别人的好感或者恶意似乎都很难准确在第一时间判断,一旦陷入,又很难放下。 表现在生活里就是不太明显的疏离和格格不入。 表面变得更加从容镇定,骨子里却是不合群的本质,简单的环境会让他更自在。 李一北想起舟舟的问题,有点犹豫要怎么解决。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怎么觉得许肖廷和季攸有JQ一样?劳资果然又手贱地天下大同了么? 56、一些无望 李一北回去的时候邵颐正在午休,被开门的动静弄醒,出来问他吃过午饭没有,没有的话给他弄点吃的。 “吃过了,身先去洗个澡。” 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邵颐已经换了一副准备出门。 “要回学校?”李一北问。 “嗯,舟舟临时有事说要见我,听语气挺着急的。” 他们的关系在暑假那次吵架之后就变得有些微妙,虽然还是正常地约会,一起上自习,一起吃饭,但是曾经有过的亲密也荡然无存。 好像砌起了一道墙,还没靠近,就已经陡然远离。 其实那次吵架也不算吵架,只是舟舟单方面的歇斯底里。 邵颐处理人家关系的手法非常单一,被人言语重伤的时候也不过是沉默地倔强以对,何况对方还是女孩子。被埋怨的时候心慌无措,却习惯了用表象的平静掩饰。 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只是非常的茫然。 可是这在心思百变的又细腻的女孩子看来就是彻底的忽视。 不管他怎么无理取闹和任性,连一场需要投入感情的吵架都换不来。 她这个优秀到让人觉得难以企及的男朋友,从来都是骄傲冷淡的样子,淡得一眼看得到底,波澜不惊,里面没有任何一点关于她的东西。 即使如此,邵颐还是连一个敷衍的谎言都不给她。 水至清则无鱼。 邵颐无意如此,给她的却是比欺骗和背叛更直接的伤害。 李一北洗澡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一直在响,等关了水才听到,套了条短裤就出来接的时候那边已经挂了,他回房间找了件T恤穿上,电话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响。 一夜没睡,洗完澡后浑身都是懒洋洋的困倦,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就是软绵绵的无力。李越格刚下课,饭都还没吃上,找了个角落打电话,打了好几遍没人接,正想发作,听到这种久违的柔软嗓音,语气不自觉地就温柔了下来,“在睡午觉?” “嗯。”李一北随口答,身体陷进沙发里,听着李越格的询问昏昏欲睡。 “最近还好吧?”李越格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栏杆上,午后灼热的阳光在头顶灼灼烘烤。 语气听上去是温和的闲聊,其实目的一点不在此。他很忙,就算想念,性格里也没太多谈情说爱的浪漫情怀,就算心里挂念,想要把人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也不至于见缝插针地打电话。 只要话题不过线,李一北也不是那么容易炸毛,隔着电话,面容表情被模糊,那种总是挑逗神经的气氛就会弱化成单方面的情绪波动。 这尚且属于李一北能够轻易掌控的范围,说话的语气就恢复了面对外人的彬彬有礼,“挺好的,就是有点忙。许肖廷——” 到最后这三个字出口,李一北的脑子才有点清醒了。 他觉得自己有毛病,会口无遮拦地和李越格谈论这个话题。 这种打算告状一样的行为简直和撒娇一样。 “许肖廷怎么了?”李越格其实知道他要说什么事,但还是虚假地追问一句。会打这一通电话,也是旁敲侧击地让他离某些人远一点而已。 李一北小聪明很多,口是心非的时候逗弄起来特别有趣。 “没什么,就是在外面玩遇到了。”李一北担心的是季攸和许肖廷斗下去会吃亏,但是也不关李越格什么事,他就不该提起这个事情。 “都和什么人去玩了?” 李一北这个时候才算嗅出点别的味道来了,这哪里是闲聊,分明是来审问的。 但是也没觉得多生气,甚至笑了一下,故意用轻佻的嗓音笑笑地回,“就算和谁上床也是我的事,你是不是操心太多了?” 李越格的性格太隐晦,又爱藏匿情绪,李一北喜欢这种拿刺扎气球的感觉,一点没发现每次先跳脚的其实都是他自己。 不过这句话确实触了李越格的底线。 李一北其实很少和男人暧昧,但是永远都表现出一副下一秒就能爬上别人床的欠揍样子。 第一次是在高二,敢在学校的角落里一边和人乱来一边朝他勾引地笑。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还什么都不是,已经克制不住愤怒。 这样的事,还会有第二次么? “我不管你,但是你可以试试。”李越格慢条斯理地温回他,一点都没动怒的意思。 李越格几乎从不威胁人,他只会建议一样地说:你可以试试。 给你留给多的余地,但是你不知道这个安全范围有多宽。 “我想着这点还不需要你默许。”李一北无所谓地打个哈欠,“没事挂了,我很困。” 等电话挂了,李一北才露出一个不是很好看的表情,眨了几下眼睛,有种调戏不成反吃瘪的感觉,胸口闷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难受。 丢了电话回放假睡觉,一觉睡到傍晚。 醒来的时候邵颐正在厨房里做饭,舟舟也在,穿了一身很朴素的家居装,动作有些笨拙地在案板上切土豆,一边切一边不停地问邵颐,你看切成这样可以么,好像切的太大了。 声音是那种活泼女孩子特有的雀跃,整个房间似乎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没事,挺好的,你小心别切到手。”邵颐偶尔做一下示范,手把手地教。 两个人头靠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很和谐,像大多数情侣一样,在细枝末节的地方亲昵甜蜜。 舟舟照常客气地和李一北打招呼,微笑甜美,神色自若。 有舟舟在边上打岔,邵颐花了挺长时间才做出一桌子的菜,又倒了红酒,三个人吃得挺开心。 李一北还是不太想干涉别人感情的事,但是饭后舟舟却主动对他说,“我能和你谈谈么?” 李一北看看喝了几杯酒就醉了的邵颐,“昨晚的事我没和他说。” “还有别的事,我想和你说一下。”舟舟双手放在膝上,面上是微笑,但是抠弄指尖的细小动作出卖了内心的紧张。 57、画地为牢 李一北的房间布局很简单,床,衣柜,书桌,剩下的就是一张单人沙发。 舟舟在沙发上坐下,他自己拉了书桌前的椅子坐在对面,一副倾听的样子。无论如何,他并不想以恶意去揣测一个女孩子。 有些人可能并不单纯,但是感情的依旧可以纯粹,并且不容质疑。 李一北一直都是局外人,如果不是把邵颐当做弟弟,这种奇怪的身份立场他会觉得尴尬。 “放心,昨晚的事,我不会和邵颐说。”见舟舟低着头一直不开口,他只好先开口。 舟舟抬起头来朝他笑一下,精细打扮过的妆容依旧掩盖不住眼下淡淡的青色痕迹,大概昨晚一夜都没睡。 但是这种努力努力装得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感觉是在强撑。 “谢谢,不过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怪你,事实是那样,我也不会否认。”舟舟揉捏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我和邵颐的关系,和你们看到的其实不太一样,我很爱他,但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开始的时候还觉得他可能只是有些冷淡,总会慢慢变好。但是我们在一起都快两年了,还是什么都没变,他的过去我一无所知,未来的打算似乎也没有我,这样的感情……坚持起来很痛苦。” “他只是不太会表达,也许你该和他认真谈谈。” “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对我很好,生活上也一直很照顾,可是作为恋人,他完全不知道我究竟在不安什么,这么长时间,他甚至没对我说过一句喜欢。我家里人一直希望我能出国深造,我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意愿,可是我知道,只要我提出来,他肯定一句挽留的话都不会说。我觉得有的有时候我觉得他只是把我当个一个好朋友在对待,在不在他身边都没什么关系。他什么都让着我,迁就我,就是不能喜欢我一点,我也是全心全意地付出,怎么就换不来一点真心?” 舟舟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我不失去他,但是又不想做这么痛苦下去。” “真心是很珍贵,但是给错对象也是一钱不值,或者说你们不是合适的人。”李一北扯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想起的是李越格。 他曾经也犯过这样的错误,一颗真心递上去,就希望换来同等的关注,一旦不能如愿,整个人就变得神经质和不可理喻。 但是换成局外人的立场,他发现自己看得也很透彻明白,和则合,不和则分。 分开不一定会峰回路转,但是继续下去,一定没有出路。 有时候他也困惑要怎么面对李越格,但是最重要的那一步已经走出,就没有再回头的余地。 舟舟一直在压抑地啜泣,后面的叙述变得七零八落,但是内容总结起来也很简单——愈走愈远的男朋友,恰到好处出现的温柔多金追求者,不想放弃所爱,但是也经受不住被爱的诱惑。 “我想试试能不能喜欢上别人,私心上也是想逃避和邵颐的现状。”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恰当,不过邵颐确实是很执拗敏感的人,黑白分明,不太会处理感情,有些事情你和他摊开了说可能会更好一点,他可能不会给你什么承诺,但是分手的话肯定永远都不会说。” “我知道,但是这样在一起,也没什么意义。”舟舟苦笑一下,“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反正每一步都是我自己走出来的,后悔也没什么意义,过几天我什么都会和他说,这是这几天想先冷静一下。” 李一北送她回学校,回来的路上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微妙。 倒不是舟舟的话哪里不对,而是他好像一直忽略了那个远在国外却仍旧想方设法将邵颐控制在掌心的曹琛。 邵颐和舟舟分手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邵颐像个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却被无情惩罚的小孩,无辜又慌乱无措。 他确实没做错什么,除了有些不够浪漫和甜言蜜语,他一直都是模范男友。 李一北猜测舟舟并没有和他说实话,而邵颐似乎失掉了赖以支撑的浮木,重新陷入一种难以定位的茫然中,问他什么又不说,反应都慢半拍。 李一北不是很放心,又找不到契机和他谈谈。 曹琛给他的阴影似乎很深,并不是一场两场貌合神离的恋爱就能治愈。 对这种情况李一北也束手无策,周末在公司忙了两天,等到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邵颐似乎一直没回来,连他出门时开着的冷气都没有关,进门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冷风。 他去学校找了一遍,又问了他的同学才知道他这两天都没去上课,因为一直是不太合群的优等生,缺课也没太引起别人的注意。 最后没办法找到了舟舟那里。 但是不太凑巧的刚好遇到舟舟从一辆车里出来,旁边下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长相略阴柔,打扮时尚大胆,看上去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的模特。 舟舟看到李一北,神色尴尬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那个长相漂亮的男人也笑着和李一北打招呼,“我在报纸上见过你,梁先生身边的大红人。” 李一北简单地和他握了一下手,再仔细看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不是杂志也不是摄影棚,而是曹珂的生日聚会上。 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曹琛的朋友。 舟舟显然也不知道邵颐的下落,抿着唇,表情不是很好看。 他们之前才有过那样一场谈话,但是李一北实在猜不透她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邵颐平时回去的地方少之又少,又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这种凭空消失,让李一北也跟着暴躁。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圈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漏了丁笑这个人。 丁笑还在以前的酒吧上班,学会了调酒,从服务生变成了调酒师,收敛了流氓气质,打理整齐之后看着也算眉清目秀,一张甜嘴,逢人就笑,混得非常不错的样子。 但是鉴于吃过的亏太大,丁笑看到李一北还是条件反射地想逃。 想避又避不开,只能挺谄媚地笑脸相迎,“北少真有闲情逸致,有空泡吧?” “邵颐是不是在你那里?”李一北在吧台前坐下,开门见山地问。 酒吧里音乐太大,这个位置靠近舞池,声音震得耳朵嗡嗡直响,让人一点也不想久待。 “嗯,他心情不好,喝醉了酒睡我那里了,我会照顾好他,北少你就不用操心。”丁笑对邵颐二十四小时监视一样的照顾虽然有曹琛给他的利益关系,不过说是当朋友也不为过。 李一北点了杯酒,撑着下巴姿态闲散地审问丁笑,“你一直在给曹琛汇报邵颐的情况?” 丁笑干笑,“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瞧,我拿人家的钱,总要替人做事不是?何况还是成人之美的好事儿。” 丁笑打心眼里不喜欢李一北这个人,在孜瑶那会儿他和曹琛混得很好,这些人那点猫腻也多少看得明白,算来算去,就只有邵颐是心思单纯走进狼窝的小羊,搞不懂李一北进来瞎掺合有什么意思。 “那个来追舟舟的,也是曹琛让你找的?”李一北觉得好笑,“这种委婉的手段,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曹琛了。” “北少你又说笑了,我就负责看好邵颐没事儿,那些复杂的事我就是想插手这脑子也不够用,别抬举我了。”丁笑看他手里的那杯酒没怎么喝,给他调了一杯蓝色的鸡尾酒,一下子把话题扯得很远,“邵颐现在还睡我床上呢,你要不放心我带你去看看他?” “你做什么我管不着,只要你觉得不是在害邵颐就行。” 言尽于此,李一北也知道多说无益,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破事儿,绕了一圈又回到远点了。 丁笑住的地方离他工作的酒吧不远,估计曹少爷给他的薪酬挺高,租住的公寓环境还不错,两室一厅,东西很乱,但是还算干净。 邵颐不但喝醉了,似乎还有点发烧,脸色潮红,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 “邵颐?”李一北伸手刚碰了一下他的脸就被挥开了,皱着眉,厌恶的样子。 “他睡着了都这样,只要有人一碰就猫一样乍毛。”丁笑解释。拿了块浸过冷水的毛巾来给绍颐敷了一下,“他酒量太差了,一杯倒,要四只眼睛才能看着他喝醉不被人拐走了。” 丁笑看李一北对绍颐的态度,忽然明白了他们都喜欢亲近绍颐的理由,他们都在绍颐身上找他们自己没有的东西。 “曹琛平时都指示你做些什么?”李一北想起曹琛,印象里还是高中那个嚣张恶劣的阴柔少年,一点好感都没有。 “他倒是想一日三餐都知道得清楚,不过你也知道的,我和绍颐的生活交集有限,他学校那些事我也不懂,又不能什么都问。” “你不是想接触绍颐更多么,想不想换个工作跟我干?” 丁笑知道李一北现在在水深的娱乐圈混,还没站稳脚跟,正是四处拉拢关系的时候。 “北少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以前虽然挺浑的,但现在想老老实实做人,又没什么学历,你看我能帮你做啥?再说我跟这你,会不会有双面间谍的嫌疑?” “不用会什么,人够机灵就行,而且不影响你拿曹琛的那一份工资。” “那成,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58、明争暗斗 李一北监制的电影《擒王》在十月中旬正式开拍,历史和武侠结合的题材,寓意宜深宜浅,从编剧导演到主演,都是大牌和一线演员,导演是每部作品都大红的严导,又有话题人物贺容和东升新晋的花旦坐镇,筹拍伊始就已经赚足眼球,各种话题层出不穷。 李一北跟着剧组出席过几次活动,因为长相俊美漂亮,镜头很喜欢往他脸上晃,年纪轻轻就被重用,背景身份一直颇受关注,揣测他会不会借这次机会幕后转台前。毕竟就长相和年纪看,光鲜的荧幕似乎更适合他。 因为有很多大漠荒原的背景戏份,考虑到十一月之后的气候条件,导演要先拍外景戏,开拍仪式刚过的第二天整个剧组就去了宁夏。 梁既平虽然将这个戏交给了李一北,不过考虑到剧组太大牌,怕李一北压不住人,还特意调拨了几个得力干将协助他,于是从筹备到开拍都非常的顺利,期间关于选角的几个小插曲也没引起太大的风波。 唯一弄出很大动静的人就是贺容,在得知这部剧之后李一北会接手当他的经纪人之后怒火中烧,当做是梁既平的主动放弃和侮辱,在公司大闹过一场,还威胁要解约。 他家里有背景,大红之前在娱乐圈就习惯了横着走,得了影帝头衔之后更加高调嚣张,绯闻层出不穷,还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经常爆料公司的一些内幕和艺人之间的暗斗,帮那些媒体赚足了版面。 梁既平喜欢有才华且听话的艺人,贺容资质不错,但是能让梁既平倾尽所能力捧,还是和他的背景身份脱不了关系。 贺容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梁既平能有耐心处理善后那么多次,差不多也过了底线,这次刚好找个提携新人的机会把贺容丢给了他。 贺容当下依旧是最抢手的摇钱树,但是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也是前景堪忧。 相比贺容,他甚至更看好温迟。 李一北也知道自己最大的劣势就是资历浅,所以对贺容威胁解约的事情一开始态度就没放软过态度。高额的赔偿金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东升有他很多案底,真正撕破脸,他有可能没法在娱乐圈立足。 贺容从一开始和李一北气场不和,两个人明里暗里没少斗。 贺容之前和严导合作过,两人关系不错,选角的时候一直力推完全不在计划范围里的温迟出演第一配角。 这个角色原定的是叶钦,叶钦气质干净明朗,偏稚嫩的柔和长相也很符合剧本中塑造的形象。 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但是是全剧的线索,出场和寥寥的几句台词都非常惊艳。李一北给会给他争取这个角色,也是希望叶钦能有个高起点的漂亮出场,最好能一鸣惊人。 叶钦演这个角色,基本上算是本色出演,他学美术出身,身上有些浪漫的艺术气质,试镜的时候古装上场,敛掉一些现代气息,只是扮相就让人有入戏的感觉。 导演虽然一开始拒绝新人出演这个重要角色,试镜过后对叶钦却意外的满意,一向吝啬的赞美言辞也说了好几句。 叶钦在公司虽然是快要被人遗忘的尴尬身份,但是李一北有心要捧他的意图也很明显,很多对李一北了解不深的人都是观望的态度,只有贺容,凡是和李一北有关的决案坚决反对到底,给严导推荐温迟的时候比他自己演戏还卖力。 不过导演最后还是决定用叶钦。 “你只是艺人,不是决策者,不要太逾矩了。”尘埃落定之后李一北在私底下警告他。 贺容连着几件事都被李一北压制,乍听到这种说教一样的言辞,不啻于大逆不道,抬手就林拎住了李一北的衣领,“别以为有梁既平当后台你就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别看他在公司一手遮天,其实也只是被人支使的走狗而已,我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就你这样的新人,开始不规矩一点,昙花一现的机会都没有。” 李一北把他的手指扳开,将领口的皱褶拉平,面上还保持着一点微笑,“你也知道自己是经过风浪的前辈就不要做些有碍观瞻的蠢事了,何况我还威胁不到你什么。别忘了,我现在还是你的经纪人,我们应该互相依存而不是作对,这对谁都没好处,尤其对你没好处,如果你单纯只是讨厌我这个人,我们可以用一些更私人的手段解决问题。” 相比起贺容的从中作梗,叶钦的态度更让人恼火,还是那副不是人家烟火知道画画的老样子,偶尔应付人的时候会认真地做事,但是见识过他画画的专注样子后,要分辨他是真的努力还是漫不经心的敷衍就太简单了。 李一北一直奇怪梁既平对叶钦放任自流不宽不严的态度,渐渐才从梁既平口中知道叶钦被父母抵债卖入东升的另一个身份——寄养的宠物。 至于寄养的主人是谁,梁既平点到即止,一点都不再多说,只是警戒李一北最好不要一个劲地把他往镜头前面塞。 李一北本来还没觉得怎样,被这样一说,反而来了一窥究竟的兴趣。 不过看叶钦的态度,似乎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只要还能画画,其他的一切就能抛诸脑后。 这种淡然的性格能让安全地置身纷争之外,但是很多时候也让人无可奈何。 李一北说过他几次,叶钦通常只是笑笑,即便当面答应,最后也未必做到。 就像开机仪式之前李一北明明让他看了发言提纲,第二天站在镜头前还是神游天外的样子,记者提问了两边才收回心思,很茫然地问了句,“什么?” 底下一阵笑场,台上的人镇定地茫然依旧。 温迟好不容易攀上贺容这棵大树,关键时刻却没起到作用,心里虽然有些愤愤,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叶钦确实比自己更适合这个角色,最后要了一个小角色,也跟着去了宁夏。 59、半途生变 外景拍摄很辛苦,导演精益求精,不满意的镜头经常反复拍很多遍,进度很慢,一个多月的时间下来,几个主演都被折腾得瘦了一圈。 贺容在拍戏的时候还算敬业,但是私底下依旧新闻不断,顺带着连《擒王》也常常出现在个大新闻版面上。 李一北虽然是名义上的监制,但是大部分的工作还是由梁既平的团队在完成。 他做得最多的只是提出想法,写成方案,最后交由梁既平来决定是否可行。这些工作量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工作和学习左右得刚好。 贺容被人拍到和同性出入情趣酒店是在回宁夏的第二周。 照片拍的不是很清楚,贺容被拍到的是整张脸,旁边身材略纤细的男孩只露出半张模糊的侧脸,两个人姿态暧昧。 贺容和不是第一次和同性传出绯闻,但是依旧非常博人眼球,很多人纷纷猜测猜露出半张脸的人是谁,一时闹得沸沸扬扬。 其实只要稍微熟悉的人都可以看出照片上的人是温迟,不过还是有媒体刻意混淆视听,一直把火往最近备受关注的叶钦身上引,而且结合片场一些捕风捉影的画面肆意渲染,写得有板有眼。 这则新闻的偏向只有两点,贺容向来没什么节操,还有就是叶钦不择手段上位。 前一条无所谓,贺容的口碑已然如此,多一条少一条这样的新闻都影响不大,但是叶钦不一样,他是新人,走的又是干净气质偶像的路线,这种负面新闻非常的糟糕。 李一北因为这件事马不停蹄地四处灭火,想要还原事实已不大可能,因为温迟也是他手下的艺人,于是只是否认加澄清,把几家媒体的嘴巴封住。 这种时候他不得不佩服梁既平处理微机的公关能力,可以将贺容这种满身污点并且本性难改的艺人成功捧上位,还能维持人气不降,简直就是奇迹。 这件事结果虽然处理得不错,拍摄的进度也没受什么影响,但李一北还是非常的恼火,和贺容的关系更加的僵。 而温迟的惩罚,是被剪掉所有的镜头。温迟对这个结果非常不甘,私底下找李一北抗议。 “如果你想走得更远,最好收敛些小心思,这句话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 温迟坐在对面,晃着腿,脸上是在从来不会出现在别人面前的玩世不恭,“这一次你好像不太有立场批评我,和男人上床,我还是跟你学的。我有能力也够努力,只是这种程度的潜规则的话,我为什么要介意?” “你的能力?二流的长相加三流的演技?”李一北笑一下,并不是刻意地讽刺,但是语气的确很坏。 “在你眼里,我就是不如叶钦是不是?” “那到谈不上,对你们两个我向来一视同仁,但是没人喜欢不听话的艺人,我也一样,这点你最好搞清楚了。”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你的能力?我们差不多年纪吧,就因为你睡的人更有权有势就能决定我的前途,开什么玩笑?”温迟说出自己克制了很久的心里话。追根究底也是他敢在李一北面前展露真实的原因。 “既然互相不信任,我们大可以证明给对方看,但前提是,你得听话。” “这可不公平,你可以得罪贺容,但是我不能,只有他甩人的份,哪有别人甩他的说法。他一天没厌烦我,我就不能听你的话离他远点。”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是坚持的话,可以到此为止了。”李一北轻松往后一靠,“谁都有点黑历史,但不是谁到了最后都能洗得白,你是很有前途,不过要好自为知。” 东升的风气如此,有太多的人靠潜规则和耍手段上位,耳濡目染,像温迟这种有野心的艺人会有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除非有明确可见的利益,否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李一北当下最棘手的是让手上这部电影顺利拍完,贺容和温迟还是其次,有心要收拾他们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周末下午他去了一趟片场,刚好结束一场打戏的拍摄,现场一片狼籍,场务正在指挥打扫。 叶钦受无妄之灾,最近频繁被记者骚扰,不能随便乱回答,又不擅长应付,被一堆别有用心的问题问得茫然无措,在片场上也受了些影响,本色出演的角色也表现得有失水准,被严苛的导演骂得整个片场都是低气压。 叶钦的戏份里有一场和贺容的对打,动作不难,但是讲究飘逸美观,这对初次演戏的叶钦来说很有些难度,别人休息的时间武术动作指导还在教他摆动作,贺容被迫在陪练,身上穿着累赘的戏服,兵器又不轻,天气不热两个人累出一身的汗,连妆都花了。 李一北等他们停下来了才过去,叶钦似乎身体不舒服,脸色有些白。 “还好吧?”李一北开了一瓶水递给他,“前几天我给你谈了一个广告,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去见一下投资商。” “拍广告?你之前好像没和我协商过。”叶钦微微顿住。 “和你协商的结果肯定不是我要的,何况,我有权决定。” “拍完这部戏,我想休息一下。” “这部戏从杀青到审批下来还有挺长的时间,这个档期你都有空,适当安排一些活动并没哪里不对,还是说,你习惯了金丝雀一样养尊处优的生活?我不知道你和东升具体签了什么样的契约,能让你作为艺人,你就该有艺人的自觉。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我为你负责,你就该替我赚钱。” “我不喜欢这份工作,你知道的。” “我知道,但除非你换个工作,否则就不要再说这种任性的话,我不可能总是牵就你。” “那也给我点时间,拍这部戏我已经停了很多的课,你给我安排那么多通告,我会顾不过学业来。” “怎么,金主提供的生活不够富足,要这么压榨手下的艺人?”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回来的贺容插嘴讽刺,拉了把椅子坐在李一北面前,神态倨傲。 “给自己的艺人联系通告,赚钱,不是我自己的本职工作么?你要理解为压榨我也没办法。你是前辈了,应该以身作则,而不是把别人卷入丑闻。” “你在教训我?”贺容扬眉,挑衅十足。李一北在他这次的危机处理上并没出全力,加上之前累积的矛盾,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的话题与你无关,你有意见的话我们可以换个时间谈。”李一北的口吻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样子做的太足,就显得贺容太无理取闹。 “叶钦的事,我当然要管。”贺容语气很重地强调。 李一北颇玩味地笑出声来,目光在贺容脸上来回地扫,“贺影帝什么时候和叶钦这么熟了?” “你想欺负的人,我都会罩。”贺容把手搭在叶钦肩上,动作亲密地往身边揽了揽。 叶钦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李一北敏感地觉得贺容说这么多完全不是在针对他,而是故意在叶钦面前表演。 以防贺容再出什么夭蛾子,他给丁笑在片场安排了一个打杂的工作,顺便看着点叶钦。 丁笑人很机灵,和剧组的人处得不错,隔几天向他回馈一些信息。 李一北从从这些信息里里总结出大致两点内容:一是贺容想提携叶钦,二是想对叶钦下手。 怎么看似乎都是后者更靠普。 仔细算来贺容和他并没什么大的仇怨和利益纠纷,一切的源头不过是贺容单方面的看他碍眼以及气场不和,但是两个人越斗到后面越有你死我活的架势,双方都逾越了本位合作变成一纸空壳,只剩下破坏。 温迟的问题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轮到叶钦,于公于私他都没法袖手旁观。 在用人之前梁既平已经反复告诫过他叶钦不能出事,话虽然说得模棱两可,警戒的意味却非常的重。 如果出现什么差池,很难说会对他产生什么负面结果。 不过就在他考虑如何整治贺容的时候公司里发生了一场地震海啸,彻底打乱了一切计划——东升的幕后大BOSS意外身亡,涉及到权力更迭变动,旗下所有公司暂停运营,具体恢复时间择期通知。 这个消息不光在东升是个深水炸弹,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极敏感的媒体都始料不及,一时哗然。 东升的高层连续三天召开董事会,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迷漫了整个公司,人人自危。 李一北的第一反应是死的究竟是谁? 他只知道东升背后倚靠的是财力雄厚没大集团,因为有涉黑背景,在北京这个特别的环境下,连新闻媒体都报道得语焉不详,连具体名字都没爆出来,吊人胃口非常。 他连着好几天没见到梁既平,即便好奇也只能静关其变。 60、蓝抒回归 东升的一切活动暂停,《擒王》剧组也受影响停拍,原本备受期待的前景变得愁云惨雾。 东升高层的人事变动很大,除了老奸巨猾的梁既平几个人依旧稳坐高台,包括总裁和在内的人员在内均被替换,董事会也大换血,没几个人幸免于难。 高层变故重重,底下许多艺人也受牵连,很多旧案被翻出来,娱乐杂志那边频频爆猛料,首当其冲的就有东升的一线艺人,整个娱乐圈剧烈动荡。 问题影帝贺容当然位列其中,不等李一北温水煮青蛙地给他点教训,铺天盖地的重磅丑闻已经把围观的众人都炸了个瞠目结舌。 《擒王》理所当然地流了,之前被吹嘘得多高,现在就跌得有多惨。 不光导演郁闷愤怒无处发泄,李一北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既没机会正名,又没捞到钱,和飞来横祸一样。 “能给我一个说法吗?贺容的那些新闻,是怎么发出去的?现在电影算是泡汤了,筹备了大半年的东西说没就没了,给点心里安慰吧老板。”李一北敲开梁既平的办公室,在白色的真皮沙发上坐下,顺便打量总裁办公室的装修。 梁既平无疑是这次变故的最大赢家,没被免职,还更上一层楼名正言顺地坐上了最高位置。 “我知道你在这部电影上花了很多心思,我也很看重,但是你知道,很多东西都不是我能掌控的,有角逐就有牺牲,我们只是某种程度的牺牲品而已,比起那些直接被判死刑的艺人,我们甚至更幸运一点。瞄准方向,得到自己想要的。只要我还在,你就不会被埋没。” “我该感谢自己遇到你这样的伯乐么?几句话就能说得我哑口无言,但是你还没解释为什么我什么消息都没提前知道,不然也不至于这样手足无措。《擒王》我确实期待很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毁了,我当然不甘心。贺容的商业价值还很大,这么处理会不会太可惜了?” “具体的我无法回答,这些都是上面的决定。贺容在娱乐圈可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对有些人来说就是个赚钱的工具而已,站错队,然后被淘汰,都很正常。” “OK,我懂了,但是希望下次我不会是莫名其妙出局的那一个,我很感谢你的一路提携,但也希望得到信任。” “放心,在东升,绝对没有别人更让我花心思的了。”梁既平笑笑,有点莫测高深的样子,“周末会有一个新闻发布会,到时候东升新上位的幕后老板会莅临现场,你的好奇心还有疑惑或许能找到答案。” “这么神秘?怎么我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周末的新闻发布会在度假酒店举行,很多记者一早就到了现场,梁既平主持会议,久候的正主却迟迟未到。 李一北被一堆记者挤在旁边的角落里,心里莫名的有种怪怪的预感,散漫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湮没在人群里。 因为之前媒体将东升的涉黑背景渲染得太微妙,发布会现场都是严阵以待的架势。 久等的人终于姗姗来迟时,李一北只在人群的罅里看清走进会场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还有些少年痕迹的年轻人,穿了一身工整笔挺的正装,修长优雅的身形映入眼底,不用看清长相他的脑子里就已经跳出了一个名字——蓝抒。 李一北不自觉地咬了一下指节,总觉得似乎哪里出了偏差,又无法解释这种突兀的现实。 只感觉荒诞异常。 李一北隔着人群远远地盯着蓝抒,耳朵直接忽略薄削嘴唇吐出的言辞,视线在温柔微笑着的斯文五官上来回地梭巡,探究一样想要找出这段分别的空白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底下记者的惊讶并不比他少,因为过于意外,之前预置的提问被打乱,话题中心完全转移到了蓝抒神秘的背景身份上面去了。 没等到散场的时候李一北就离了席。 走出酒店,迎面吹来的是冬至以后冷冽的寒风,将身上最后的一点温度也卷走,连跳动的心脏似乎都缓了下来,一点一点的冷意浸入骨髓。 他走的时间有些久,双手插在口袋里心不在焉,缓速行驶的身边的车子按了几声喇叭他才听到。 “一北。”蓝抒出声叫他,久违的亲昵语调和俊美脸孔。还是穿着会场上的那身衣服,但是瞬间变脸一样变回他曾经熟悉的样子,一点冷淡,一点温柔,还有看不透的深沉。 李一北看了他一眼,没理,径直往前走。 “见到我不开心么?还是生气了?”蓝抒轻快地笑一下,开着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先上车好不好?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才没让你知道,见到你我很开心,这是心里话。” “耍我很好玩?”李一北停下来,偏过一点头看着蓝抒,别扭得连个正面都不愿施予,“这个惊喜太大了,我消受不起。” “真的生气了?”蓝抒还是笑,难得见到李一北负气别扭的样子,想要装出认真的样子,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一点正经的望着没有。 “我没生气,你有了出头之日,衣锦回归,我为什么生气。”李一北说得淡然自嘲,但是怎么听都是任性赌气的意味。 “嗯,先上车好吗?所有疑问我都会给你答案,我们有时间慢慢说。” 蓝抒打开车门,姿态放得很低地请他上车。 李一北拗啊过蓝抒的执着,还是上了车,系上安全带才问,“发布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本来也不是我必须出场的事,梁既平会把一切搞定。还住以前的地方吗,我先送你回去。” “没有,换了个大点的房子。” “这样啊,我还挺怀念以前那里的。” 蓝抒还是微笑的表情,他今天笑的特别多,把两人再次相逢后因为身份转换带来的违和感减淡得几乎不存在。 到公寓下面时蓝抒很自然地跟着李一北上楼。 蓝抒进门后只随便地打量了一下就敏锐地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痕迹,“还有人住这里?” “嗯,你也认识的,绍颐,他和我一起住。” 李一北招呼蓝抒坐下,脱掉外套感觉轻松了不少,“你二哥把你带回去,没为难你吧?” “还好,他受我父亲的委托照顾我,就算只是想利用我也会做得很漂亮,何况他的对手一直只是蓝城,现在蓝城死了,他又不想授人话柄,就把我顶出来了。我在蓝家什么都不算,并没有你看到的这么光鲜。”蓝抒解释得真诚直白,表情也很很放松,“我说了所有疑问都会解释,你还有别的要问吗?” “我信任你,所以你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就够了,梁既平这么照顾我,是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蓝抒故意逗他一样,反问,“你很在意?” “对,很在意,我讨厌别人干涉我的事。”李一北抱着水杯,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玻璃,语气很认真。 “今天会遇到你确实是意外,梁既平能力很强,也是个有主见的人,他如果没有条件地重视你,只能说明他是真的欣赏你,所以你不用想这么多。” “那你这一年多都在忙什么?为什么我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 “也没忙什么,我那两个哥哥斗得厉害,家里很多生意没人管,蓝择逼着我学管理,平时看我很严。东升是蓝城名下的产业,他一死那些股东就开始蠢蠢欲动,如果不是蓝择手段太激烈,我可能都没机会来北京。现在东升就是个烂摊子,棘手的问题很多,一下子也恢复不了元气,以后有得头疼的。” 李一北无奈一笑,“你二哥不是手段太过,而是太狠毒,很多艺人并不容易,就算作为棋子,这样的结局也太惨了点。” “你很喜欢这个圈子的工作?”蓝抒问他。在他的印象里李一北并不是很感性的人,他更在意自己的感官和利益,自我得甚至有点小自私。 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太像他的性格。 “没有特别喜欢,只是想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何况还能赚钱,实在再好不过。如果不是出这种意外,《擒王》这个电影应该能大赚一笔,话说回来我也是被你们家斗坑到的一个。” “抱歉,也许以后我能补偿你。” 蓝抒配合李一北开玩笑,气氛就在这种随性的谈话里变成曾经熟稔的无所顾忌。 晚上李一北做饭,蓝抒在边上和他闲聊打下手。 绍颐回来的有些晚,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说笑的声音,然后才看到餐桌边的蓝抒。 “就等你开饭呢,菜都快凉了。”李一北招呼绍颐过来吃饭。 “好久不见了,绍颐。”蓝抒彬彬有礼地微笑问好。 绍颐僵了几秒钟才勉强地笑了笑,“你好。” 他已经过了假装无畏无惧的年纪,学会用更有效的微笑代替冷漠的面具。 但是不管哪种面具,里面藏的都是真实的恐惧。 饭桌上的菜肴对三个人来说太多了点,绍颐一直低着头吃饭,几乎一句话都不说,每次蓝抒一开口,都会神经质地担心听到“曹琛”这个名字。 他发现一个奇怪的事实,时间并没冲淡曹琛留给他的影响,甚至因为年岁的累积和成长,以另一种更加深刻的形式变成烙印。 无法忘记,比纯粹的憎恨更加可怖。 这顿饭因为绍颐的反常吃得有些沉闷。 李一北送蓝抒下楼,要上车的时候蓝抒才问,“你一直在照顾绍颐?” “可能说成他照顾我更确切一些,他很成熟懂事,只是不会处理感情问题。怎么,你还有别的事?” “曹琛提前修完了四年的课程,完成了和他爸爸的协议,估计这个寒假就能回国了。他对绍颐的在意你可能无法想象,曹琛的性格我很了解,占有欲超强,性格又偏执暴戾,很容易伤害到旁人,所以你和绍颐相处的时候还是小心一点。” “简直和李越格的口吻一模一样,”李一北不太在意地挑了下眉,“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很多遍了,绍颐对我来说不仅仅只是朋友,我也可以对他偏执和在意,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曹琛就疏远他?绍颐也需要更多的朋友。” 蓝抒安抚他,“他们的事我并不关心,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李一北笑笑,“我不是易碎品,没那么脆弱的。” 61、意外表白 东升这次的变故受冲击最大的就是做为中流柢住的一线艺人,不但名誉扫地,许多广告代言和即将上映的片子均受影响,原本排好的档期也被无限期延后。东升内部一片缄默沉寂,外界各种艺人遭胁迫压榨强制拍戏和陪酒接客的流言已经盛嚣尘上,讨伐和抨击的声音也一浪盖过一浪,舆论焦点显然已经从艺人的失德和不择手段转移到了东升上。 这种统一口径的改变开始于贺容。 谁也没想到最开始洗白的会是板上钉钉早就被断言没法翻身的贺容。 这也只能证明贺容确实很有后台,危机公关团队也很强大,不但短时间内主要媒体集体转口风,之前已经散播出去的负面新闻也被逐一否定,还有一堆圈里圈外的人出来做证人。 贺容在自己的发布会上痛哭流涕,逻辑思维却敏捷异常,和下面早就打点好的记者有目的地一问一答,很容易就把不明真相的观众绕进了圈套里,让人相信这一切其实是东升有意陷害。 其他受害的艺人原本没能力和东升抗衡,出事之后都沉默非常,但是有贺容的例子,他们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学贺容的那套,栽赃嫁祸,混淆视听,一个个比窦娥还冤。 但是是非非很多心里都清楚明白,东升的运作确实很有问题,但这条路确实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花更少的时间赚更多的名利,当然要以另一种代价填补。 东升既然恶名在外,手段也一向强硬,这次被反咬一口,又有很多艺人相继解约,干脆做得更绝,公布了几份艺人陪酒的价格单之后又放了一些艳照和视频出去。 许多艺人还是哭诉控告说自己陪客上床是被逼迫要挟,但是一阵舆论风暴过去,这些人都销声匿迹了。 唯一躲过这场灾难还能站在镜头面前的只有贺容。 而他和李一北的争斗这一次才算真正拉开序幕,因为贺容一直认为他这次遭殃是被李一北算计的。 贺容一直对他抱有匪夷所思又强烈非常的敌意,有点可笑,但是相当的有威胁性。 贺容以不计前嫌浪子回头的形象重回娱东升后《擒王》有望恢复拍摄。 东升正急于重振旗鼓,必须要尽快拿出一些高水平的作品来,大制作的《擒王》又马上接近尾声,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寄托,于是以常人看来十分诡异的方式和贺容继续合作。 严导被东升的行为弄得很火大,撂摊子不干了。 当初是李一北请的导演,这个时候当然还是要他出马,但是好话说了一箩筐,还是一个结果,没门。 最后一次去严导家的时候有些意外地遇到严飒和他的一群同学。然后他才知道严飒居然是严导的儿子。 “虽然他对我也是那种牛脾气,但是我会帮你想办法。”知道他的来意后严飒主动提出要帮忙的意愿。 “就算你帮我了,可能我也不会感激你,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严飒曾经对他来说可能很重要,但是时隔多年,再那些记忆都没什么意义后,严飒就只是个陌生人而已,欠一个曾经亏欠过的人,感觉并不妙。 严飒做了个有些唐突的动作,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不要如此防备我,我对你没有别的目的。”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你只活在我这里,而且只是高中时候的那个你。” 离开严导家里后他又去回了公司一趟,去梁既平的办公室商量《擒王》重新开拍的事。 梁既平很忙,他只说了大概梗要和重点就出去了。 在电梯里遇到刚从楼上下来的蓝抒。 “找梁既平有事?”蓝抒问他,抬手捋顺他被严飒弄乱的头发。 “谈一下《擒王》这部戏的事,他最近太忙,都没什么时间过问。” “毕业后有别的打算吗?想不想以后就在东升发展?”蓝抒抬手捋顺他头顶被严飒揉乱的头发,手指顺着耳边刮过脸颊,在他唇边微微停了一会儿。 “暂时没这个打算,顺其自然就好。” “自私一点来说,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 “也许会的。”李一北笑笑,拿开蓝抒抚摸他脸颊的手指,反握在手里。 蓝抒回应地摩挲了一下他的掌心。 电梯直下一楼,在大厅里遇到温迟和叶钦,温迟看笑脸相迎,恭敬得近乎谄媚地喊了声,“蓝少好。” 叶钦不知道什么原因,脸色苍白地站在边上,拘谨僵硬的姿态。 “身体不舒服?”李一北关心地问。 温迟抢着替他回答,“他没事儿,刚才拍广告,有一组喷水的镜头,被冻着了,这会儿还没热回来呢。” “那早点回去休息吧,别生病了。” 蓝抒很少在东升现身,对东升的经营现状似乎也不太关心,对梁既平的信任程度也超乎寻常,很多人在观望之后都知道梁既平依然是东升的真正决策者。 而李一北唯一知道的就是蓝抒的精力一点都没在东升上面,忙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闲暇的时候关了手机整天无所事事,会陪他去学校上课或者片场晃荡,晚上买了菜去他那里做饭。 即便他们已经相处得亲密无间,但是很多话题还是禁区一样从不涉及,蓝抒依旧保持神秘深沉的形象,完美如同假象。 这种引诱一样感觉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随着不断增深的熟悉变得更加蛊惑。 他没有刻意经营这若即若离的感情,只是某个瞬间,会被心底泛起的小小涟漪干扰到,然后就是短暂的烦恼。 最近这种烦恼正在增多。 下班高峰时间堵车严重,蓝抒放了音乐,车子里温度又暖和,李一北听得昏昏欲睡,偏过头靠在蓝抒肩上几乎要睡着。 “一北?”蓝抒忽然开口叫他。 李一北没睁眼,但是声音清晰地应答了一声。 “我们之间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李一北这次马上睁开了眼,有些困惑地看着蓝抒,“这话怎么说?” “你现在好像完全把我当作朋友了,这种关系虽然也很好,但是和我们开始认识时的那种感觉很不一样,”蓝抒的声音轻缓悦耳,和车里的音乐一样让人放松,似乎这个话题只是家常便饭的闲聊一样,“我还是习惯你那种模棱两可的暧昧,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显得有些好笑,因为我确实困惑了很久,又找不到恰当的时机和你说。” 李一北确实笑了,只是不太善意,“不会好笑,很多人其实都不讨厌暧昧,充满未知的东西永远比非黑即白的更有吸引力。刚认识的时候我确实很玩世不恭,无聊地想逗你玩,这点我道歉,但是现在我在很认真地交你这个朋友,这点诚意,我相信你还是感受得到的。” “就是感觉到了这种诚意才发现似乎发生了什么偏差,我以为这一次再见,你会想要和我在一起的。” 这句话说得淡然,但是轻易地捅破了那层从来没被正视过的窗纸。 李一北前一刻还在镇定地信马由缰,后一刻就发现这个话题根本没法蒙混过关。 蓝抒挑了一个漫不经心的时机和奇怪场合,加上他本人散发出的那种无谓淡泊的气质,让明显占据主动权的李一北颠倒位置地陷入了一个微妙的僵局。 最初的暧昧似乎是他的错,擅自结束似乎也是错。 “是我哪里给了你这种错觉吗?”李一北十分无辜地反问。 “不是错觉,是我喜欢你,而且以为你也喜欢我。” 蓝抒说这句话时忽然抬起他的下巴,凑过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触碰,清凉温柔,和他给人的感情一种感觉,温而不灼,甜而不腻,不剧烈也不纠结,让人想到细水长流的温煦绵远。 “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接受吗?”蓝抒离开他的唇,但是距离很近地盯着他的眼睛,深邃漆黑的眸子一直望进他的眼底,微笑着循循善诱,“只是试一试也没关系,想不想试试和我做恋人的感觉?” 李一北承认自己心动了,而且忍不住的想要做点将来可能会后悔的事情出来,但是这种心动很难说是针对蓝抒还是爱情产生的。 爱情只有唯一,但人总是在变的。 李一北推着蓝抒的肩膀拉开一点距离,“你把话说得太满了,只是试一下的话最后吃亏的可能是你,一般和我说这句话的都是先离开的人,我有很多让人没法忍受的坏毛病,最重要的一条,我可能并不爱你。” “所以只是试试,也许我们都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但可能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坏,这点勇气你有的吧?” 李一北并不上当,压抑着怦然的心跳,“我还没头脑发热到忘记你不是同性恋,所以给我点时间再考虑一下。” 62、孜瑶再见 临近期末绍颐几乎不见踪影,早上起很早到图书馆占座,晚上到闭馆才回来。 他对学习认真一向得过分,李一北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期末考之后绍颐才和他说想搬出去住。 那个时候蓝抒刚离开。这段时间他们走的很近,偶尔三个人在一个饭桌上绍颐还是很不自在,拘谨沉默,表情都稀有。 “是不是因为蓝抒在让你不舒服?” “和蓝抒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别多心。下学期还要有毕业和工作,事情挺多,和你住在一起会有很多不方便。” 他愿意诚恳地找借口,说明这确实是认真想过下定决心的事了,再想想平时三人相处的氛围,李一北也不再强求,和他去外面找了房子,又置了些简单的家具才开始搬东西。 丁笑知道绍颐要搬出去后兴奋异常,丢了工作跑来帮忙搬东西,如释重负的侥幸表情让人想抽他。 “是不是曹琛要回来了?”上车时李一北踢了他一脚。 丁笑假惺惺地笑,“哪能呢,北少你太瞧得起我了,我就一听人差遣跑腿的,人大少爷的行踪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绍颐想通了要一个人住实在再好不过了,免了一堆人不相干的人遭殃。” 李一北不吃他那套,微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威胁,“反正绍颐要是出了事我就找你。” 这个假期他原本没时间回孜瑶,《擒王》已经杀青,后期处理完马上就是紧锣密鼓的宣传期,这个时候他也抽不开空。但是姚婉然的病在手术之后似乎有复发的迹象,而且患了轻度的抑郁症,他必须回去一趟。 蓝抒送他去机场,跃跃欲试有跟去的冲动。 “我有点怀念孜瑶的新鲜空气了。” 李一北解了安全带下车,拨一下蓝抒的头发,学曾经逗弄他的语气,“少年,你怀念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的生活和性格其实比你想象的无聊,这次回家也不是度假的性质,跟去的话绝对是自找麻烦,而且我还不会负责。” 蓝抒跟着下车,偏过头来看他,笑容迷人,“我发现每件事情你都会先强调责任。” “只能说我们不爱负责。所以,关于在一起的事,你还是考虑清楚再说,我不介意你只是开玩笑。” 这个话题过渡得很自然,不过蓝抒反应也很快,“我从不做没有算计和后悔的事,这点你不用担心。年后我希望你能给我答案,我会一直期待着的。” 李一北看着蓝抒,心里有种复杂的矛盾,他一方面渴望得到别人的认真,一方面又畏惧这种认真,讨厌极端,又是在用极端的方法将很多事情纯粹地切割。 在一起,或者远离。 爱,或者无动于衷。 李越格,或者蓝抒。 至于为什么李越格也在抉择之列,他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到孜瑶时天空正飞着一点小雪,没有风,下得无声无息。 临近春节,出了机场很难打到车,转了几趟公交车,化了比乘飞机还长的几倍时间。 等手脚坚硬地上了楼才发现钥匙都忘记收到哪个包里了,只能边按门铃,边给家里打电话。 电话还没打通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李越格不期而然的出现在眼前。 短发,俊脸,还系着一条完全不搭调的围裙,看上去非常可笑。 李一北简直以为自己走错了家门,失声笑起来,拿手指戳李越格印着卡通图案的胸口,“这还是我认识的李越格吗?怎么,这是要换家居路线了?” 李越格对看到他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甚至对他难得好心情的友善调侃也无动于衷,双手捧起他的脸,仔细看了看才搂着腰带到怀里,吻他冰凉的耳朵,“不用这么惊奇,你不回来我也会去北京找你。” 他这串动作太快,李一北又被冻得全身发僵,被李越格吻着耳廓热气往脖子里蔓延了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推他,“放开!” 怕被屋里的姚婉然听到,声音克制地压得很低,听上去一点愠怒都没有。 李越格松开他,把他额头细碎的刘海抚开,露出整张脸来,“挺好,一点都没变。” 清秀精致,黑白纯粹,连眉宇间那点骄傲任性都一成不变。 这个时候李越格才能跳过中间长久分开的时间,确认他的李一北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你还能更煽情一点的。”李一北挡开对方的手,拖着行李箱进门,脱了外套换了鞋才抬头问李一北,“你为什么在我家?别告诉我是为了给我惊喜,有惊无喜而已。” “你妈妈去医院做检查,我刚好有空就陪她去了。” “检查结果怎么样?”李一北边问边往姚婉然的卧室走。 李越格拉住他,“她最近天天失眠,这个时候吃了药,可能刚刚睡着,你别去打扰她了。” “前段时间打电话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病了。” “检查结果要明天才出来,你现在着急也没用。”李越格安抚地摸摸他的发顶,“肚子饿了没?我在做饭,你想吃点什么?” 李越格少年时装温良谦和的技艺就已经十分纯熟,这几年更是收敛了锐气桀傲,放软语调温柔起来,连李一北也能迷惑。 可惜李一北无暇研究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把行李箱拖回卧室,发现床有被睡过的痕迹,被子叠成了标准的军被,方方正正地摆在平整的床单上,和李越格的出现一样的古怪又莫名。 他又打开姚婉然的房间,看他妈妈确实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地回了厨房。 厨房里李越格正在切菜,身姿挺拔,动作笨拙,再加上好笑的围裙,不管是哪种情绪,都让人认真不起来。 “你昨晚睡我房间里?”李一北在身后问。 “我昨晚过来找你,陪你妈妈吃了饭,她一定要留我住。我看她心情不太好,你没事多陪陪她。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用这么着急赚钱。” 李一北靠着旁边白色的厨柜,“能不能别和我说钱的事,除了知道钱很重要外,在你眼里一块和一百块的面值差异?钱对你和我的意义不一样,我要有钱才能生活得更好,而你只要挥金如土彰显特权而已。”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李越格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回过头来看了李一北一眼。 李越格从小交的朋友都是庄少于许肖廷这些人,中学和大学里也接触的多是高干子弟,惯性的思维模式和都是为所欲为和自私占有。可唯独对李一北,他需要处心积虑地靠近,小心翼翼地示好,顾虑的全是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但就是这个被他捧着惯着,倾尽感情纵容宠爱的人,却在这里认真地分析他们之间的差异。 李越格不会真的去思考钱对他们的不同意义,他只要知道李一北是在找借口就够了。 真有那么多的不合适,当初又怎么能天天腻在一起。 当一个人想要离开时,任何理由都能做借口。 什么样的两个人是合适的,鬼才知道。 李越格已经厌倦透了这种千篇一律的争执,每次见面都不是期望的结果。他想前进一步,李一北就会用倒退两步来表明立场,冷静又无所谓的欠揍样子。 时间不但没有修复创伤,反而结了痂,怎么动都是伤筋动骨。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没意识到,不代表不存在。”李一北回答。 李越格背对着他没再说话。 彼此沉默,气氛却明显很冷。 李一北也厌倦这种感觉,抿了一下唇,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了,既然两个人都不痛苦,假装相安无事就好。他会很快回北京,李越格也会很快返校。 这些问题和李越格注定讲不通,逃避未尝不是办法。 “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蛋,等会儿烧个汤。”最后还是李越打破沉默。语气如常,给两人都找个台阶下“我妈对味道很挑,还是我来做算了。”李一北洗了下手,卷起袖子准备自己上阵。 李越格也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什么味道,解了围裙丢给李一北,“那行,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饭菜做好端上了桌李一北才去叫他妈妈起来吃饭。 姚婉然精神不太好,反应都有些迟钝,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什么时候到家的,怎么也没叫她起来。 三个人在饭桌上和以前一样,姚婉然习惯给李越格夹菜,然后问两句别的,自己只吃了一点东西。 晚上姚婉然依然失眠,没有开灯地在客厅里看电视。 李一北抱了床毛毯给她,在边上陪她说话聊天。 他这几年假期回家时间都很少,陪他妈妈的时间更少,平时都只靠电话联系,只是每月固定往家里打钱,买她喜欢的名牌衣服。 姚婉然对时尚奢侈品有点奇怪的依赖感,不会表现得肤浅狂热,但就好像贵妇名媛需要珠宝钻石衬托一样,只有清贫生活的姚婉然,会如同缺水的玫瑰花一般很快枯萎。 他怎么会不需要急着赚钱,他自己的生活,他妈妈的生活,都需要物质来滋养。 第二天一早李一北就听到了楼下的喇叭声。 打开窗子看到李越格的车子停在下面,在灰蒙蒙的天光里影影踔踔的。 63、重蹈覆辙 外面是个阴天,李一北没上车,隔着车窗问,“这个时间去医院?” “昨天约的是个已经退休的老专家,平常都不在国内,很难预订,就算预约好了时间也是他定。我让医院把姚姨的化验单和病历都送过去了,这次应该能有个准确的论断。”李越格打开车门让他上车,“约好的九点,赶紧上车。” 姚婉然上次的疑似癌症最后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是李越格这样大张旗鼓,让他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睡意也早没了。 李越格偏过头来看他一眼,“在害怕?我还以为你什么事都不怕。”语气有些逗弄。 “我怕的事很多,何况生病的是我妈。” “别担心,不会有什么的。” “谢谢。” “再认真一点。长这么大第一次和我说这两个字,就不能再真诚点?” 李一北闭嘴不说话了,因为不确定以前是不是真的没和他说过。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停在郊区的一处庭院前,期间李越格还打了好几次电话问路。 见面的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老医生,知道说得太专业他们也听不懂,直接说了结果——不是癌,但是上次的手术有细小的肿瘤遗留,有恶化的可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肿瘤长大一点后再进行下一次手术,至于会不会恶化,运气的成份更大一些,而且就算药物能抑制一恶化,价格也十分高昂。 最后李越格留了份谢礼,锦缎的盒子包装古风古味,老人没拆开看就收下了,还留他们在那儿吃了午饭。 回去的路上李一北才问,“你送的什么?回去了我还你。” 其实大多数李越格不管是送他还是送别人的东西他都还不起,但就是这些习以为常,他们才会夹缠不清。 算来算去都是一笔糊涂账。 李越格没看他,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不要和我算的这么清楚,就算不为你,为了姚姨我做点事也没什么。” 李一北笑笑,“你好像真的长大了。”还是无所畏惧的顽劣姿态,但是给人的感觉越来越老练成熟,也更让人无所适从。 至少他不可能再无赖一样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他们的关系。 如果是这个时候骂一句“按摩棒,换来的肯定是嘲讽冷笑而非愤怒暴力。 自己看上去一直都占上风,其实是节节败退,看在李越格眼里,只是个爱而不敢的胆小鬼而已,有这样一个对手,他当然敢明目张胆地进攻。 李一北招架不住这样的进攻。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前世今生的种种和内心的矛盾困惑,因为任何行为在李越格那里都只是逃避的借口。 李越格从来不会想他为什么要逃避,他那种无法打击的自信真是让人无力到了极点。 李越格把车速减慢,“北北,我们抽个时间谈谈怎么样?” “还是老调重谈?” “你这种态度就该改一改,这几年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有必要重新了解一下对方。” “你很好,不过我不打算改变主意。”李一北指指自己的胸口,“你知道的,我很难下决心,下了决心也很难改变。” 李越格气得几乎要笑起来,“你到底哪里来的决心?” “又陷阱这个怪圈了。”李一北打开车窗,冷空气灌进来,感觉有些头疼,“李越格,我们不谈这个话题行不行,之前我们的相处的不就挺好,一定要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我越来越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了,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李越格抽了根烟点上,嘲讽一笑,“我以为隔了这么久你会明白我的心思。” “你的心思又没简单过。” “我对你什么时候复杂了?” 这时手机铃声忽然打断了李越格的咄咄逼问,打电话的是温迟,和他说了件不太愉快的事,叶钦在《擒王》的宣传现场被贺容的狂热粉丝围攻打伤,起因是早前和贺容传的那段绯闻。 听到这种消息简直让人暴躁,李一北直接骂了出来,“保安都是吃闲饭的还是旁边的人都死了,在那种场合都能出事?!叶钦的伤要不要紧?” “一点皮外伤,缝了两针。现在我还陪他在医院呢,外边有记者,我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会儿身边没公司的人。” “怎么会没人?助理呢?” “那个新来的助理嘴巴不是很严,喜欢和记者胡编乱造瞎说,前几天被叶钦给辞了。今天这出戏估计也和那家伙有关。” “先交给公关部处理吧,我现在也抽不开时间。回去了让叶钦给我打电话。” 李一北挂了电话,琢磨着温迟的话有几分可信。叶钦受伤这件事搁一边不谈,单温迟的行为就很可疑,凭他的应变能力,会连几个记者都打发不了?还故意把电话打到他这里,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 “公司的事?”李越格第一次见李一北一本正经处理工作的事,还配着那么一张五官稚气温和的脸,莫名觉得逗趣。 “嗯,手下一个艺人受了点伤。” “梁既平已经开始让你做经纪人了?是不是底下的艺人不听话了?”李越格想到前段时间从庄少于那里听到的有关东升重组的消息,表情若有所思。 “只是两个近年出道的新人而已。贺容有自己的工作室,不要说听话,不给我添麻烦就足够了。”对于贺容,李一北的态度已经越来越趋于梁既平,无法撼动他,亦无从真正管束,只能尽责做好自己的本职。 最聪明的人其实是贺容,倚仗着自己的背景恣意妄为,利用的却是东升的专业运作。最主要的是闯了祸还有人一一摆平。而这个冤大头,叫做经纪人。 “那个总是传出绯闻的影帝贺容?这个人的确挺有背景,但是这几年家里生意做得不怎么样,一年不如一年了,你要是想对付他,把目光放在演艺圈外看看,他玩的那些东西,真要把证据搜罗齐了,不是坐牢那么简单。” “我和他还不至于这么仇深似海,最多就是互相看不顺眼而已。”李一北只能感叹李越格的思维方式跟他完全不一样,一点点恩怨,想到的总是致人于死地的报复手段。 “那还有没有别的麻烦?” 李一北听得几乎笑起来,“李越格,你不是上的军校么,还有时间关心这些?我都要好奇你在学校里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让你改变这么大。” 他一直觉得以李越格的性格,军校那种特别的氛围只可能把他塑造成两种极端的人,严以律己约束自我,或者在更加隐秘的潜规则下变本加厉。 事实证明李越格变成的是后一种。 “是你把军校想得太好还是太坏了?除了不自由,竞争更残酷外,我还没发现有多大的区别。如果是上普通大学的话,我现在的生活会和庄少于差不多,你觉得我们差别有多大?” “我是指性格。” “变得更让你讨厌了?” “不是。”李一北想了想又强调一句,“我不讨厌你。” “那是什么?”李越格换了种温和的循循善诱的方式。 “是觉得我们做好朋友也不错。” “说到底你还是离不开我,不要骗自己了北北,你其实想和我在一起。” 李一北无奈地靠在车窗上,“随便你自由发挥想象,和你完全说不通,我认输好了。” 两个人乱七八糟地说了一路,气氛不算坏。 李越格把李一北送到楼下,下了车跟着上楼。 “你没别的事做?”李一北回过头问。 语气虽然不坏,但是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姿态就好像拒绝一样。 李越格勾着他的下巴把人拉过去,在唇上亲了一下,“宝贝你在外面应酬客户也是这种态度吗?不要忙着拒绝,很多人求我登门我还未必答应,你的任性也就在我这里有价值,但是也要适可而止。” “我没求你上门,”李一北往后退一步,拉开点距离,“我妈越依赖你就会更为难我,你算准了这点是不是?” “你不是也很依赖我?”李越格不以为然地笑一下,错开他直接上楼,到了门口靠在门边等着李一北开门,神态惬意。 “你这人真够讨厌的。”李一北收回之前的看法,低着头开门。 进门之后发现客厅里坐了个陌生男人,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很有涵养的精英模样。 姚婉然给他们介绍,“苏尉,我的大学同学,这是我儿子一北。” 李越格后一步进来,反应比李一北还快,主动和苏尉握了一下手,自我介绍,“李越格。” 苏尉大概听过这个名字,礼貌之外还多了几分同辈之间才会有的客气。 虽然时隔多年,李一北还是被这个陌生的名字敲晕了。 苏尉,苏尉…… 曾经带姚婉然远去美国的似乎就是这个人。 64、公平的爱 姚婉然让他去买菜,李越格双手插在口袋里,闲庭信步地跟在后面,“你妈妈找到了新的归宿,你不是该高兴吗,这样生闷气算什么?” “你又知道什么?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不然你也不会什么都都表现在脸上,连掩饰都来不及。”李越格回想李一北初见苏尉那一秒慌张,有些没心没肺地觉得那个表情挺可爱,至少不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任何事都表现得无动于衷的淡漠样子。 李越格自己凉薄无情,但是总能冷眼旁观猜透别人的想法。姚婉然的选择在看看来再简单不过,年轻时虽然离经叛道地追求爱情,但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浪漫的爱情逝去后,易老的红颜和孤独生活会带她回到起点,曾经被拒绝的追求者适时地再次出现在面前,爱情和面包,这次她选择了面包而已。 没有谁会一成不变地坚持到最后,何况本来就不是生活全部的爱情。 李一北也能理解这样的选择,但是两世冥冥注定一样的现实重叠,还是让他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质问的权力,甚至记不起母子之间的血缘亲情从什么时候多了客套和疏离,要刻意维系才能忽略中间的隔阂。 记忆里姚婉然有一张年轻美丽的脸,不太爱说话,喜欢微笑,总是打扮得时尚高贵地牵着他过马路,在学校门口叮嘱,“小北,不要把把到处跑,不要把衣服弄脏了。” 她从来不过问他的学习和朋友,但总是说,小北,吃饭的时候不要把手搭在桌子上;小北,说话不要这么大声,要微笑;小北,不要穿深色的衣服,你穿白色的好看…… 再大一点,她送他去学国画,练钢琴,甚至是形体和礼仪课。一切不是为了多才多艺,而是为了所谓的贵族气质,为了能更像她——高贵,优雅,有内涵。 他的确变得比一般的孩子更文静和懂礼貌,但也显得鹤立鸡群与格格不入。没人愿意和一个过于干净礼貌的孩子玩闹,总觉得稍微靠近,这个总是微笑着的乖孩子就会露出隐藏的并不那么友善的一面。 直到少年时遇到李越格,眼见真正的天之骄子与生俱来的跋扈嚣张,他再回视自己的时候才生出一种现形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拒绝别人的靠近,抬头挺胸以骄傲的姿态沉默穿行时内心盛满的其实是幼嫩的卑微。 而等到这种卑微茁壮长大时李越格已经带着他开始体验另一个花花世界的精彩,在这个异次元一样的世界里,伪装成为多余,他只要做李一北,和他们就好像一个世界的人。 李越格的纵容滋养了他的,但也成了沦陷的温床。 以前他觉得姚婉然虚容浮华,和很多肤浅无聊的女人一样活在自己的幻想里。但是她和自己清贫淡泊的父亲安然地走过了很长一段岁月,并且是以爱之名。 有关父亲的记忆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似乎总是很忙,很多时间出差在外,回家之后就烧菜做饭,有关姚婉然的每个要求总是连声答好的好的。 他有个人人称羡的幸福家庭,但是童年却鲜少快乐。这不该是父母的错,又不知该归结到何处。 李一北心不在焉地挑菜,李越格跟在边上无所事事地晃荡。 姚婉然身体不好,晚饭是李一北和李越格做的。 四个人坐一桌,因为苏尉的殷勤和李一北的不自在,气氛有些古怪尴尬。 李越格倒是自来熟,喧宾夺主地和苏尉喝酒聊天,风趣幽默,落落大方。 李一北遵循食不言的家教,饭桌上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眉心偶尔皱一下,然后很快舒展开,假装听他们的话题听得认真,实际上一直魂游天外。 无论如何李一北都想和他妈妈谈谈,但是姚婉然没给他这个机会。春节之前连续几天苏尉都出现,陪着姚婉然进出医院,吃药打针,殷勤得无话可说。 姚婉然什么也不解释,只是安然地接受,神情间一派坦然,甚至是享受这种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 李一北才发现他们某些方面惊人的相似——总是权衡,总是舍弃,但是自私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然后紧紧抓住。 春节李一北是一个人过的。苏尉约了姚婉然去温泉度假疗养,顺便还给他安排了个完美的出游列表,被他婉言谢绝了,于是一个人过了个无比潦草的春节,除夕夜吃完饺子,听着外面的烟火爆竹以及电视的喧嚣声竟然还能睡着了。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过他才在响彻全城的爆竹声里惊醒,抱着沙发靠垫差点滚到地上,眯着眼睛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铃响。 开了门,跃出李越格的笑脸“新年了,北北。” 这个时间能见到李越格真是见鬼一样的稀罕。他那样的家庭,但凡春节永远比常人忙碌十倍,门庭若市,日日摆宴,天天应酬,除夕夜更是最大的家族聚会,热闹非凡。 “大晚上的怎么跑来了?”李一北打个呵欠,眼睛还有些睁不开。 “溜出来的,我爷爷刚睡下,那些亲戚也才散了。”李越格抬手碰碰他的脸,“这是已经睡下了?” “没呢。刚好,来陪我喝酒。” 李一北折进屋里,拎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出来,赤着脚窝进沙发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就喝。 “心情不好?”李越格也倒一杯酒,陪他一起喝。 “哪来那么多心情。” 李一北连喝了几杯,脑袋一歪陷进沙发里,眼神因为酒精的作用有些迷离的水雾,“李越格,你说我妈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嗯?” “从小到大她一次都没骂过我,对我也很好,但还是觉得她并不喜欢我,尤其是我爸过世后。”李一北捧着酒杯,自言自语似地叙述,“我不在乎她做什么选择,只是不想到头来一无所有。以前什么都没有,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连父母都不想要了。” “你喝醉了,北北。”李越格把他手里的酒杯拿开,抽了根烟点着,在腾升的烟雾里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姚姨知道我们的事。” 李一北反应了两秒钟,忽然扑过来掐李越格的脖子,“你瞎说!” 李越格轻松地把人捞进怀里,安抚地抚摸他的脖颈,“不光你妈,我爸妈也知道。我们的关系卢修知道得一清二楚,李名岑过问,他不可能不说。” “什么时候知道的?”李一北将信将疑,眼神迷惑地瞪着李越格。 “大概是你爸出事前后,我妈来找过姚姨。但是她没舍得说你,又怎么会讨厌你。” “她不是舍不得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小就这样,每次我犯错她都只看不说,但是会记在心上。”李一北呵呵地干笑一声,内心的震动并没有预料李越格只是印证了他的猜想而已。 他都不知道是要感谢姚婉然的假装不知还是悲哀这种漠视。 “她是你妈妈,总是希望你好的。以前不说,是觉得你还没长大,现在不说,大概是觉得无济于事。就像你说的,她从来不勉强你。”李越格亲亲他的耳朵,“好了,不要耿耿于怀了,她不说也可能是默认我们在一起了。” “谁和你在一起了?”李一北躺回沙发里,微笑着眼睛眯在一起,似醉非醉的表情,“你以为我妈是真喜欢你?你要是换一个背景身份,她可能都不多看你一眼。” “无所谓,这种假设不存在,我也不在意别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对我殷勤讨好,因为换一个立场,我也会这么做。”李越格不以为意。李一北太敏感,表面满不在乎,实际上很爱钻牛角尖,一旦认定方向,即便知道错误也会走下去。 “你当然可以不在意,因为你拥有的太多了。” 李越格每说一句李一北就反驳一句,还是针尖麦芒的词锋,但是因为说话带着三分醉意,气氛温煦得甚至有些甜腻的味道。 李一北反常的话多,讲了很多他父亲的事。都是埋藏在心底被他刻意要遗忘的同年往事,回忆起来依旧鲜活,但是语无伦次地说出来,听在李越格耳朵里,只是一段不太快乐的寂寞同年而已。 寂寞似乎贯穿了李一北的所有童年时光,而且影响至深。如果不是他主动靠近,蛮横地改变,他在李一北眼里不会有任何的特别。 不过从这些胡言乱语里李越格意识到自己在李一北心里有过多重要的位置。 哪怕只是曾经很重要也足够了,因为李一北对他来说是同样重要的存在,这次换他来等待和挽回,非常的公平。 李一北说着说着睡着了,再睁开眼是被热醒的。 身体很热,是他熟悉的欲望烧灼带来的燥热。 被子底下是赤裸相贴的火热肌肤和肆意游走的手掌。 李越格在细腻的脖子和胸口纵情吸吮,耳边是想念入骨的呻吟喘息。 手指包裹抚弄腿间的挺立时身下放软的身体动了一下,四肢缠上来,翻身反压在他身上。 卧室里只亮着床头的一盏灯,李一北一双眼睛在晦暗暧昧的光线里熠熠闪亮,手指摸索着滑到两人紧贴的下身,技巧地搓弄李越格蠢动勃发的欲望,用一种不容商量的骄纵语气道,“李越格,你让我上一次。” 李越格抬头与头顶的人视线相对,在他身上来回抚摸,从肩膀一直到圆润的双臀,中指没入股缝试探玩弄地按压周围的细小褶皱,对李一北的要求只是报以一笑,“没有我让不让,只有你能不能。” 65、 李一北低头啃咬李越格的唇,手指在胸口和腰侧熟练地抚摸挑逗。 两个人双叠在一起,较劲一样纠缠。 李越格配合地低声呻吟了两声,世界上逗弄的心思大过身体上的快感,双手托着李一北的后脑认真地回吻。 李一北吻够了才挤进李越格腿间,在床头的抽屉里摸索了一会儿翻出润滑剂挤在手上,但是手指刚探到下身就被李越格握住了手腕,一个翻身,掉换位置把人制在身下。 “你干什么?”李一北挣扎着踢腿,破口大骂,“混蛋!你松手!松手!” 骂到后面两句已经变调,脸也涨得通红。 因为李越格捏住他沾着润滑剂的手指插进了他自己的后庭,拉着手腕抽插了几下,跟着也塞了一根手指进去。 两根手指在柔软的肠道里紧贴着摩擦,感觉比赤裸的进入还要淫乱万分。李越格模仿律动的频率戳弄腺体,另一只手控制着她的手腕一起动。 李一北被反复戳弄敏感的地方,刚挺起的腰又软了下去,咬着唇呻吟出声。 李越格笑着亲亲他的唇,顶开齿关,换来更多清晰的呻吟,“还是让我来好了,一样能让你舒服是不是。” “你耍赖!”李一北憋红着脸去拨李越格的手,手指互相拨弄,感觉像自渎一样。 “我刚才就说了,这是各凭本事,你要是一定要上我一回,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次先让我来,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李越格抽出手指,双手穿过膝下,托住双臀,把李一北的双腿分开挂在臂弯,在大腿内侧吮吻了两下才抵住入口一点一点地深入。 “嘶!”李一北倒抽冷气,手指纠着李越格的头发用力撕扯,“轻点!疼!” 李越格没停,反而用力直接顶到最深。 李一北像被上岸的鱼一样挺动了一下,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李越格是故意的,他对李一北又爱又恨,既想抱他又想肆意折磨他一下,但是李一北刚皱眉就又把动作放温柔了,把他换了个容易进入的舒服姿势,全部抽出再缓慢进入,反复几次,等入口彻底松软了才大肆进攻。 李一北开始一点也不配合,但是腰被李越格死死扣住,快感又一波一波地袭上来,自己先折腾得没了力气,最后变成负气的自暴自弃,勾着李越格的脖子一阵乱咬。 李越格在他耳边粗重地喘息,脖子上锐利的刺痛只会加剧快感,理智抛到脑后,动作变得更加狂暴剧烈。 两个人出了一身的热汗,相贴的肌肤黏腻滚烫,混合着空气里愈来愈浓的体液的味道,欲望沸腾,除了感知快感,视觉听觉都好像失灵一样。 李一北尝到嘴里血的味道,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呻吟,推拒在不知不觉间变成迎合,沉沦深陷。 床上交缠的身体恣意交欢,窗外是这个喧嚣夜晚难得的寂静。 李越格高潮了一次才稍稍魇足地停顿了一下,把李一北翻过身去,从后面拥在怀里慢条斯理地顶弄。一只手抚摸胸口,一只手揉搓腿间刚刚发泄过的疲软,技巧地让手里的东西重新挺立起来。 李一北呻吟的声音都变得低微,头埋在枕头里,啜泣似的隐约可闻。 “北北……”李越格舔弄他的耳朵,声音低哑地唤他。 李一北没应答,只有身体跟着律动的节奏前后晃动。 李越格在床上做了几次,去浴室清理时又做了一次,于是李一北整个晚上的梦境都是被晃动的身体和充满的感觉,疲惫不堪。 早上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 被子里两个人赤身裸体的抱在一起,几乎分不清是谁的手脚。李一北靠在李越格胸口,被吵醒也只是把头埋得更深而已,李越格把他往怀里搂了搂,这样一动,弥漫全身的酸痛感才渐渐清晰起来。 李一北哼哼了几声,听着刺耳的鞭炮声睡得迷迷糊糊。 真正睡饱醒来时已经下午。 李一北睁开眼睛,对上的是一双比他还要清醒明朗的眼睛。 李越格凑上来亲亲他的鼻尖,“这回是真的醒了?饿不饿?” “不饿。”李一北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唰地拉开创建,感觉光线太刺眼又拉了起来。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视线才转到李越格脸上。 李越格也在看他,双手枕在脑后,悠闲惬意等他开口的表情。 李一北靠在床头,咬着烟朝李越格扬了扬下巴,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李越格,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好不好?” “你说,我听着。”李越格从来就不拒绝心平气和的谈判,那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立场永远不会变,文字游戏对他不管用。 他不明白李一北怎么总是寄希望几句话就能解决他们的问题。 “我要试试去爱别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越格没有听错,但还是重复一句。脸上的微笑也收敛掉,表情一下子变得肃杀阴郁,衬着脖子上昨晚留下的斑驳痕迹,看上去有些危险恐怖。 “我要试试爱别人,我不想再这么和你纠缠下去了。”李一北无动于衷,这些话一直都在脑子里,说出来并不困难,“这些话本来昨晚就要和你说的了,不过现在来说也不迟。” 李越格把他嘴里的烟拿掉,伸手把人拉到怀里来。他讨厌李一北这种腔调姿态,总是不安分地想要逃离叛逆。 “你能爱谁?”李越格近距离地盯着李一北的眼睛,想判断这句话的虚实。 “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李一北两只手都搭上李越格的脖子,动作亲昵,“我承认以前是很喜欢你,我们试过了,但是结局糟糕。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我不想再来一次。” “试过一次,你是指什么时候?别告诉我是高中那会儿,这样就太不公平了,因为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你捏着主动权,而且不容置疑。” “那换个说法,我们选择了不一样的路,注定没法殊途同归。既然是认真地谈恋爱,我肯定要一个关系稳定的恋人,假如我们在一起,一年能见一次还是两次?还有你家里人,哪一个不是铜墙铁壁的障碍?我不想为你妥协将就,当然也不会要求你牺牲前途来迁就我。这才是真正的公平,对不对?” 说来说去,这次是变相的要逃开而已,而且公然挑衅要和别人在一起。 在他的床上,这是第几次翻脸无情了? “北北,知道为什么你不招人讨厌却从小没什么朋友吗?”李越格忽然插题外话,“因为你太自以为是,别人对你的好你都看不到,一点坏却记得深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必须对你无条件付出,我也不能,但这不代表我对你的感情不够。北北,你太贪心了,所以总觉得别人都欠你。” “我是贪心,所以才想试试别的人。你可以为很多东西放弃感情,但我不能。” 李越格把手指竖在他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北北,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满,我还没有放弃,你怎么知道我会放弃?而且你未必比我情深,不要急着做出要找个人来天长地久的样子。别说你身边现在没这样的人选,就是有你也坚持不下去。” “你真的这么了解我?”李一北笑一下,“那你了解同性恋吗?再过一两年我大概就会像很多这个圈子的人一样,不停地换情人,一夜情,见不得光,表面可能光鲜,但是最后自己都讨厌自己。” “我在你身边,你不可能变成这样。”李越格说得笃定。 李一北无奈,“你堵死了我假设的可能,我们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是告诉你我的选择,和你怎么想的无关。这么费力地和你认真解释,我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李一北懒洋洋地躺回床上,裸露的背上还留有剧烈欢爱的痕迹,但是温度已经消散,那些痕迹就变回了原本残败的原形。 李越格坐在边上,手指在他的发丝间漫不经心地抚摸,这个时候才忽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关键,俯身凑近了问,“你还没回答我和谁试?” “我猜你不会有兴趣知道。”李一北很识趣地选择避开这个问题。 李越格对他的感情本来就有占有欲作祟,再抛给他一个具体的对象,谁知道会发酵成什么后果。 “就算是试试也不行。”李越格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下唇,“你要真想玩我可以陪你,什么都可以。” “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你别搞错了。”李一北笑着回他一个吻,支使李越格,“去柜子里找件衣服给我,等会儿我要去看我爷爷。” “我送你去。”李越格捡起床边的衣服穿上,下床伺候人。 66、 衣柜里大多是李一北高中时的衣服,浅色系,样式简洁,做工精良。李一北的穿衣风格受姚婉然的影响,不太张扬,但是很能衬托出一股清新干净的气质。 李越格故意挑了一身少见的黑色拿过去。 李一北歪靠在床头,只看了一眼就说,“不要黑色,找一件白的。” “我觉得你更适合黑色的。”李越格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直接拉过手臂往身上套衣服,“既然这么没心没肺,天天装温和无害不觉得无聊么?” “你又知道我是在装?怎么,对我穿衣服都有意见?”李一北低头看着李越格给他扣扣子的手指,睫毛上翘,故意作对地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李越格,有时候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不是有时候,是很多时候。”李越格回答得认真。 “那你还喜欢我什么?” “喜欢和讨厌,哪里有矛盾吗?”李越格捏捏他的唇角,把脸上那个刺眼的笑容捏没,“比如我很喜欢你这个人,但是讨厌你很多坏毛病。” 李一北把他的手指拨开,“所以说你一直在容忍我?你不要一副比我还了解自己的样子,好像我多没自知之明一样。” “谈不上容忍,只是习惯了而已。就你这个性格,你以为有多少人能一直迁就你。”李越格这句话其实不算自负,他了解的李一北除了表面漂亮俊秀,偶尔温驯招人喜欢外,大多数时候有着让人敬而远之的本性。 “那真是委屈你了,恭喜以后你都不用这样了。以你的条件也没必要和我这么纠缠下去,有时候我都搞不清你这种执念是哪里来的,没得到觉得不甘心还是单纯地要争一口气?你的性格才是吃不了一点亏,感情上算的好像尤为仔细。”李一北戳戳李越格的胸口,“没有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唯一的,你自己也说过不是非我不可,现在又一副咄咄逼人我不领情的样子,你说我该相信你什么?” 李越格碰碰他的脸,“你也就是个胆小鬼,敢和我上床不敢认真对待感情。” 李一北满不在乎地笑一下,穿上裤子下床,舒展手臂伸了个懒腰,“和你做挺舒服的,何况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不敢。” “别人能让你舒服你也做么?” “嗯,目前还没遇到,不过也不是不能试试。” 李越格冷笑一下,一副不以为然的淡定模样。李一北饿了一早上,又和李越格在床上胡搅蛮缠了大半个小时,这个时候也没了力气再多说,穿了拖鞋去洗漱。 李越格去厨房热了除夕夜剩的冷菜,两个人凑合着吃了一点。 吃了饭李越格打电话让卢修开车来楼下等他们。 卢修年前不久刚结的婚,春节气氛正浓,又有娇妻在侧,早就安排好了这个假期的行程,大年初一接到这种安排隔着电话都忍不住脸黑,斟词酌句地和李越格商量,“我今天可能抽不出空,我让小宋过去行不行?” “今天不用你陪一整天,你去车库里把我的车来到这边楼下就行,如果我爸妈问起就说我和庄少于他们出去了。” 卢修去把车开到对面的小区楼下时李越格和李一北已经等在那里了。李一北几年不见还是一身少年的打扮,围了一条墨绿色的围巾站在李越格边上,朝他礼貌微笑的样子一如既往的温和腼腆。 卢修以前就不敢掺和这两个人的事,现在更不敢多嘴,和李一北问了句好就把车钥匙递给了李越格。 出了小区两人又绕到商业街去买了见礼物。 李一北的叔叔和他家相隔半个城市,十几年都住在狭窄闭塞的小巷里,周围是耸立入云的高楼大厦,夏天密不透风,闷热潮湿。 他爷爷是个刻板古怪的老头,自从他爸爸一意孤行地和姚婉然结婚后,父子俩几乎断绝关系,往来非常的少。 因为从小接触的少,李一北和他爷爷的关系也不亲近,老人几乎不承认他这个孙子,即使去看他都鲜少给好脸色。 所以这种时候李一北倒希望还有外人在场,至少为了顾及面子,他爷爷不会让他太难堪。 春节期间市内很多路段都限速严重,李越格又开得慢,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来开门的是那个还在上高中的堂弟,戴一副黑框眼镜,清秀的眉眼和李一北有些相似,看到李一北第一句话就是,“爷爷不在,去寺里烧香了。” “那能让我先进去吗?” 男孩看了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李越格,然后才不情不愿地打开门。 李一北的叔婶对他不冷不热,对李越格到是格外热情,端茶倒水,尽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李一北没等到他爷爷,坐在那里被无视冷落也不舒服,留下礼物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离开了。 李一北出了门就是晴转多云的变脸。 李越格跟在后面笑他,“你自己一定要来的,被别人给脸色了又不痛快,这是要怪谁?有些事做得太刻意了反而事倍功半,勉强了也是你自己别扭。” “对比他们,我觉得你更让我别扭,今天谢谢你了,你那么忙不用再陪我了,被你爸妈知道似乎也不太好。” 李越格虽然珍惜和李一北相处的机会,但是气氛不对,反反复复又是那几个头疼话题,再这么处下去他也会装不了冷静暴躁起来。听了李一北的话也没反驳,开车送他回去。 到了小区楼下天已经黑了,看李一北上了楼李越格才坐进车里,莫名烦躁地点了根烟。 一根烟抽到一半庄少于的电话打了进来,“你妈刚才打电话来问你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呢,你玩捉迷藏也要打个招呼吧?” “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再说我手机也开着,她真要找我不可能找不到。” “过完年抽个时间出来吃顿饭,你上个军校都快上得脱离群众了,再不多露露面真的要被遗忘了。” “看情况吧,我这几天都会很忙。我又比不了你逍遥自在,在学校在家都被看得死死的,我爸对我的态度也是今非昔比,想以后过得舒坦点,我还是收敛些好。” 庄少于笑得夸张,“小心别装过了适得其反,你这么听话,你爸妈只会看你更紧,我有时候都会觉得你会不会憋坏了,哪天一下子爆发出来,让我们都大吃一惊。” 李越格中学的时候就很能克制自己,但是还会显露些冷酷跋扈,不像现在已经完美蜕变一样,顶着一张冷峻沉稳的军校生脸孔,摇身一变就成了家世良好又优秀上进的榜样青年。 这在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看来就像个笑话一样。 但是庄少于知道李越格从很早开始就在规划自己的未来,偶尔随性叛逆,和身边很多人一样肆意张扬,但是大多数时候,他更像一个旁观者,从来就没有脱离过自己的轨道。 “要是还能遇到比李一北还能折腾的人,估计会有那一天。”李越格附和地自嘲一笑。 “这都几年了?我以为你们那是小孩子的游戏,这么久也该适可而止了。都不能为对方放弃什么,还黏糊个什么劲?我觉得你真的该放开目光看看其他人了,也许发现别的惊喜的,李一北你比我更了解,他好不好也不是我说了算,但都这么些年了,至少证明你们确实不合适。用许肖廷的话说你该试试和女人相处,你都快比李一北还像个gay了。” “这些以后再说,我刚他刚处了一天,烦着呢。” “OK,你自己还头脑清醒就行,初四有空就出来一趟,我约了几个投资商,你再怎么得见一面。另外,蓝抒也会来,他现在是东升的老板,你家李一北的顶头上司,你不会一会?” “蓝抒?你还和他有来往,不怕你家老头子知道了剐你一层皮么?”李越格想想两个人一黑一白的对立身份就想笑。 “我觉得你该重新认识一下蓝抒,也许你会有新的认知,这和立场没什么关系,何况还是正经的生意往来。” 67、 李越格晚上到家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保姆都不在。 他只能自己去厨房弄吃的,期间给他妈打了个电话。白恬告诉他他和李名岑都在外公家,他要是有时间的话最好也过去。 李越格当然不会甘愿送上门去被长篇累牍地说教。 他的父母虽然是恋爱结婚,但也是典型的整治婚姻,两个人家境相似,老人们对他这个孙子的态度也一模一样,小的时候对他放纵宠爱,甚至不允许李名岑怎么教训他,但是渐渐长大,每年的说教也开始多了起来,和李名岑一个腔调,而且变本加厉。 李越格在长辈面前虽然总是变现得令人满意,实际上也崩的很紧,因为涉及到父母的面子,很难只考虑自己。顾忌得多了,即使在亲近的长辈面前也是套着一层面具。 假期短暂,除了必要的应酬,他更愿意把时间花在轻松的朋友聚会上。 “我就不过去了,明天还有点事,代我向外公问声好。”李越格和他妈妈闲聊了几句才把电话挂了。 等他吃了东西要出门,李卿岚才和保姆从外面回来。 李卿岚裹了一条厚厚的围巾,脖子和嘴巴都捂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不是冻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没有陪爸妈去外公家?”李越格问她。 “嗯,没有,身体不舒服,让阿姨陪我去了趟医院。”李卿岚恹恹地回答,精神不是很好,换了鞋子就要上楼回房。 李越格看她虚弱的样子,不是很放心地问,“严重么?要不要请薛医生到家里来看看?” “没事儿,刚才在医院检查过了,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睡一觉就好了,过着年也不好麻烦别人。”李卿岚摆摆手,到了楼上又回过头来交代一句,“我去医院的事别和妈提起,不然她又要啰嗦一堆。” 李越格扬一下眉毛,莫名的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李卿岚惯常比他还要我行我素,骄纵傲慢,什么时候对一件小事这么细心强调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们都有互不干涉私事的默契,不会共享秘密,但是也足够亲密。 保姆问他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她现在去做。 “不用了,我刚吃过。” 回头刚要出门又让保姆去做几个李一北爱吃的菜,装饭盒里他要带走。 然后给李一北打了个电话。 李越格进门的时候李一北正窝在沙发里和蓝抒通电话。 李越格也没理他,反手关上门,径自走进厨房,把带来的菜统统放在桌子上。 出来时李一北已经挂了电话,眼睛微微眯着看他,一副揽到骨头里快要睡着的样子,“我说,你能不这么自觉么?钥匙什么时候配的?还我。” 李越格故意晃晃手里的钥匙,直接装在了口袋里,“打你手机没人接,我当你默认同意了。刚才和谁打电话呢?有快一小时了吧。” “私事,和你无关。”李越格在靠他脚边的地方坐下,带着冷气的外套挨着裸。露的脚踝,冷气直袭过来,他只好坐直了身子,“找我有事?” “吃晚饭没有?我让阿姨做了几样你喜欢的菜,要吃的话现在还是热的,不然明天热一下也可以。我这两天都没时间,有事给我打电话。”李越格没纠结他给谁打电话,说正事。 李一北本来要笑他这种家长一样的啰嗦,又怕会扯出白天的话题,只能做样子地点点头,“知道了。” “过两天几个朋友请客吃饭,到时候我来接你,他们也挺长时间没见你了。” “本来就没多少来往,见不见又有什么关系。”李一北有自知之明,知道没了李越格这层介质,他和那帮高干子弟确实没任何联系。 李越格也不勉强他,“那行,等忙完了这几天我再来找你,菜我给你先放冰箱里了。” 李越格赶时间,没呆几分钟就走了,剩下李一北一个人无所事事,窗外依旧是喜庆的爆竹烟火声,照得整个黑夜都隐隐发亮。 他又拨了一遍姚婉然的电话,还是关机。 开着电视在沙发上坐到将近十二点李一北才去洗澡睡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以前,拿着第一名的成绩单在家等姚婉然的夸奖,但是最后只换来一句,“小北,今天是不是没有练琴?” 他不见得讨厌练琴超过学习,只是下意识认为做好什么都讨好不了姚婉然,于是无论学习还是钢琴都变得漫不经心敷衍了事。 李越格的忙自然还是每年必不可少的应酬,一些是世家长辈,一些是上级长官,即便沾着李名岑的光反而要听一些夸赞的话,但是晚辈的谦逊姿态还是要做到位。 庄少于和李越格的日子过的差不多,但是逆反心更重,和他父亲一样的狐狸心性,凡事爱算计,承他一分好处,他日必定要还十倍的人情利益。 多接触几次下来,很多人都由迎奉变成了是避之唯恐不及。 这样一来庄少于就显得格外悠闲,玩性上来,花功夫约了个庞大的太子党出来销魂。 李越格依旧姗姗来迟,到了以前常去的会所才发现庄少于玩花样弄的几乎是嘉年华的规模,到场的也不全是名不见经传的公子哥,还有许多富贾名流和明星。形式隆重得几乎没什么娱乐味儿。 尤其是还整了个慈善拍卖的环节,主持人舌灿生花,台上台下呼应附和,气氛相相当的热烈。 其中最抢眼的自然还是那些女明星,穿着冶艳妖娆犹如走红地毯,每个人都想艳压群芳。镁光灯一直围绕着闪烁不停,完全没弄清楚今天的主角是谁。 拍卖会上的藏品大多是庄少于捐赠的,他父亲有几年特别迷恋古玩,搜罗了挺多摆在家里侍弄,热情劲过了才没那么宝贝,被庄少于骗去放在自己房间里当装饰品。 年轻人鲜有对古董玩有兴趣的,但是打着慈善的名义,人人出手大方,喊价出现了好几个小高潮。 不过最后敲定的几乎都是蓝抒。 李越格这个时候才顺着镁光灯聚集的地方看到蓝抒。 蓝抒和少年时相比已经大不一样,从前总是冷漠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如今多了几分俗世的气息,轮廓蜕变得更深邃,穿一身正装坐在庄少于边上,微笑着像个精明的商人。 李越格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到场的明星大多是东升的艺人。 蓝家几个兄弟胡争家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受影响最大的就是蓝城手下的娱乐公司,解约了一批一二线的艺人,元气大伤。 也难怪蓝抒频频动作。 后半段几乎是东升的电影宣传会。 东升上半年会有三部电影上映,有两部正赶上宣传期,因为之前负面消息缠身,公司恢复运作后四处就集中精力在新近的活动上拼命造势。 等到东升的主持人开始控制现场进入正题的时候李越格他们已经回了楼上的包厢。 包厢的灯光不再是大厅里的明亮刺眼,柔和舒适,和包厢里密闭私人的装修风格相得益彰。 也只有这个时候每个人的脸孔才生动起来,而不只是个符号。 李越格在庄少于旁边坐下,这才有空和蓝抒打个招呼。 在大厅的时候蓝抒就看到了李越格,开始的时候几乎没太认出来,李越格“朴素”了很多,短发,休闲外套,高挑挺拔,英俊的脸孔十分惹人注目,但不再让人觉得兀立抢眼。 虽然都是无法忽视的人,但是两个人确实对彼此毫无兴趣,从高中就如此。 两人礼貌地握了下手,客套的话几乎都省了。 庄少于有意入股蓝抒手下的娱乐公司和酒店,顺便问问他这个合伙人的意见。 虽然名义上是合伙人,李越格唯一做的就是投资了一点钱,最后坐等收益,怎么也轮不到他对庄少于的行为指手画脚。 不过关于抽成,低得简直有点匪夷所思。 李越格有些好奇朝庄少于扬了下眉梢,询问的意思。 庄少于回他一个心中有数的眼神。 喝酒的时候有东升几个新晋的艺人在边上做陪,有男有女,年纪都在二十左右,大概是因为老板在场,紧张得酒都不太会倒,频频看蓝抒的脸色。 蓝抒在一边和他们打牌,手气很好,一直在赢庄少于的钱。 李越格旁边坐了个男孩给他倒酒,大概是困了,心猿意马地把红酒洒了一桌子。 李越格随意地偏过头来看一眼,视线掠过男孩的刘海微垂的脸孔,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十六岁时候的李一北——俊秀干净,白山黑水的淡漠。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相似,虽然也有一张漂亮的脸孔,漫不经心的神情也很相似,但是像一潭清水,一眼看得到底。 男孩也没说对不起,只是抽了纸巾擦干净桌上的酒渍,微微皱了下眉,似乎对坐在这里非常的不满意。 68、 李越格玩的不是很人认真,开始还偶尔赢几把,后来就开始连着输。 蓝抒坐在他下家的位置,抬头看他一眼,笑道,“你们都在放水么,这么我一个人赢也没意思。” “没有,是你技术好。”李越格顺便恭维一句,抽了一根烟,边上的男孩子被旁边的人暗示了一下才反应慢半拍地给他点上火,还是带点不情愿的神色。 不到十二点玩的一帮人就散了。 了解庄少于和李越格的人其实也知道有这两人在注定气氛狂热不到哪里去。庄少于喜欢安静文雅一点的娱乐项目,李越格更沉闷,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两个人都属于难讨好又不落人把柄的类型,要多难伺候有多难伺候。 有这两个人也就够了,加上一个蓝抒似乎也是一个口味,三个人坐一桌,旁若无人地聊天打牌,旁边一群人陪着无聊,散场的时候个个欢天喜地。 李越格在会所里有自己的房间,回房间时在洗手间的阳台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李卿岚。 他才想起今晚许肖廷也没到,问了句,“你和许肖廷怎么了?” “分了。”李卿岚冷淡地回他两个字,岔开话题,“刚才爸妈回来了,还问起你呢。明天我还要去趟医院,你回来送我。” “司机呢?” 李卿岚发脾气,“你到底送不送?” “那你说几点钟?赶上上班时间的话可能还会遇到堵车。” “在中午之间就可以。” 李越格刷开房间,刚走进去没几步就发现房间里似乎有人。 浴室里传来细微的流水声,过了一会儿停住,开门走出一个头发湿漉漉的男孩子,身上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浴衣,抬起头忽然看到出现在房间里的李越格,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道,“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大概之前就对李越格没有太好的印象,表情虽然温和,语气却略微有些恶劣。 李越格把挂在手臂上的外套随意地丢在沙发上,里面只剩一件黑色的衬衫。 先给自己倒了杯白水才把视线移到男孩子身上,不紧不慢的动作和眼神非常的给人压迫感,“好像是你弄错了,这里是我的房间。还是别人送你来的时候没教你规矩?” 男孩似乎没听懂他的意思,李越格朝落地窗边的大床扬扬下巴,“我猜应该有人告诉你洗干净了该躺在床上。” 这一次男孩脸上终于浮起了羞愤的神色,咬着唇,气得身体都微微发抖,去浴室换了自己的衣服就要离开。 李越格也没管他,去浴室淋了个热水浴,除掉一身的烟酒味道。 披了件浴袍出来时那个瘦削的男孩子还在和设了密码锁的房门较劲,食指在按键上反复地按,白皙的脸上一片恼火的红晕。 “嗯,你怎么还在?”李越格靠近过去,故意在他身后调侃。 男孩反射性地缩了下身体,似乎畏惧他的靠近,又不想表露出来,倔强地梗着脖子,没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就帮你打开门。”李越格倚在门边,诱哄小孩一样的语气。 他确实觉得这个男孩有些有趣,说不上来是因为某些感觉很像少年时候的李一北还是单纯的样子很好逗。 “叶钦。树叶的叶,钦定的钦。”男孩闷闷地回答。 李越格伸手利落地按下一串数字,门嗒地一声开了。 “谢谢。”叶钦道了一声谢,步履匆匆带着一点逃的意味。 至此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一无所有又被宠坏的小孩,矫情,自怨自艾,一厢情愿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现实里比不让他画画还残酷的事还有很多,并且都是蓝抒做得到的。 李越格习惯性早起,早楼下吃早点时遇到同样早起的庄少于才问,“那个叶钦是谁?” 庄少于笑得微妙,“你有兴趣?我看你昨晚多看了他几眼。” “我只是单纯反感别人擅自把人弄我房间里。” “谁把他送你房间了?”庄少于好奇,“他现在虽然是东升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艺人,但是和蓝择交情非常的深,大概是高中在国外念音乐学校时认识的,蓝择几乎相当他半个监护人,两家也有生意上的往来。不过后来叶家出了一堆衰事,哥哥死了,父亲又破产,他就进了东升,签的还是卖身契。” 李越格啧然,“你都不知道你关心的还挺多。” 庄少于耸耸肩,“没办法,你不是让我盯着李一北吗,刚好他又在蓝家眼皮子底下。何况这又不是新闻,叶钦那个倒霉蛋哥哥你也见过。记不记得曹珂生日那天,有个家伙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人给当场杀死了?场面挺血腥的。” “这个我记得。” “这个案子后来查出来好像有幕后,不过叶家紧跟着倒掉人也跑到国外也就不了了之了。叶钦虽然是被卖进东升的,不过传闻都说他是蓝择的心肝,公司里知道点内情的人谁不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只有你的李一北笨得以为他是被埋没的新人,想方设法要让他红起来。” “蓝抒这么做不是玩火自焚么?”李越格想起这些层层叠叠的关系,有点被人丢进一个网的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那家伙有什么不敢,以前寄人篱下前途堪忧的时候都敢乱来,何况是现在。他那个人藏得深,又爱和别人玩心计。蓝择一个现成的把柄攥在他手里,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梁既成又是他的心腹,叶钦该怎么处理还不是他说了算。”庄少于侃侃而谈,看着李越格若有所思的表情笑了笑,“至于李一北你就不用担心了,长到他这么大还能任性下去的人,也是难得,你舍不得,总人会给他教训。” “他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只是爱炸毛一点,其实性格不算坏。” 庄少于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当然没有多糟糕,不然也没那么多人喜欢他。只是我不大欣赏这些表面装出来的东西,太假,比直接袒露恶劣还虚假得多。” 李越格勾勾唇角,“你似乎对他有偏见。” 他不太想身边的朋友插手太多他和李一北的时间,喝了杯牛奶,抬手看看时间,和庄少于告辞。 早上下着一点冻雨,李卿岚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卷发顺着脸颊绕在脖子里,只露出一张微微紧张的漂亮脸孔。 到医院时李卿岚只让他等在一楼。 李越格在吸烟区抽了一根烟,百无聊赖的要抽第三根时李卿岚下来了,脸色糟糕,让让跟着上楼。 最后护士拿了一张人流的同意书要他签。 李越格之前就猜到一点隐情,真正印证了也没觉得特别的惊讶,只是皱了眉,“许肖廷的?他同意你来做手术?” “这些你别问,签字就行了,手术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也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你也知道这种事传出去有多糟糕,还能怎么办?” 李卿岚虽然骄纵傲慢,但是很要面子,平时都不允许自己言语有失误,遇到这种事,一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本来压力就很大,无奈和自己的弟弟坦白,也不想再听任何一点关心或者责难的话。 手术的时间不太长,李越格陪她在在医院休息了一会儿才回去。 李卿岚从小连手指都没破过,手术后虚弱得整张脸都是白的,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李越格把她小心地抱上车,因为错觉,总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微微的血腥味,淡淡地冲击着神经。 “真的没问题么?” 李卿岚闭着眼躺在后座上,微微摇了摇头。 回家后李越格交代保姆做些补血的营养品给李卿岚。 晚上李越格在书房和他父亲聊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天。 这种惯例的谈话每次再他回家都会进行一次。 在他还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纪,李名岑给过他非常多的纵容,和很多父亲一样,但现在只会越来越严厉。 李越格相信自己上大学这三年听过的教训比之前十八年听到的还要多。 他的努力和优秀似乎越来越难换来李名岑的认同,每次谈话过后他甚至会生出一种稀有的自我否定感。 他觉得李名岑其实是在等他的一个态度,并且有关李一北。 李一北说得没错,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光是两个人的问题,但是他哪一边都不想放弃。 虽然面前不只一条路,但是也没有理由放弃已经看得见敞亮光明的前途。 初七那天他和李一北一起离开的孜瑶。 李一北是等到姚婉然度假回来才走的,两个人有过一段简短的谈话,没有一句错位的台词,但是气氛却陷入一种冷奇怪的僵持。 李一北没再提让她去北京定居的事,心里自己也给出了答案。 69、 在温泉泡久了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蓝抒倚着背后暖热的光滑大理石,感觉水纹波动,张开眼睛看到是庄少于,又懒散地闭了下去。 “这是要睡着了?” “没,在想事情。” 蓝抒裹上浴巾,上岸穿衣服。 两人公用一个更衣室,蓝抒旁若无人地换衣服,动作慢条斯理,背上色彩绚丽的红色蝴蝶像一笔浓墨重彩的点缀,在暖色调的背景映衬下冶艳得瑰丽。 庄少于一直觉得这个纹身非常的妖,和蓝抒清冷的性格大相径庭,却更接近灵魂。 这种感觉和小时候初见的印象非常相似,只是当时年幼,很难描述那种直刺心灵的怪异感。 他也在那个时候见过蓝抒的母亲一面,忘记了是否美丽,只是非常的瘦,温柔微笑时和现在的蓝抒如出一辙。 蓝抒穿好衣服,回过头来发现庄少于似乎在走神,问他,“还有事?” “我妈想见你一面,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们之间的交易好像已经完了,”蓝抒拨弄了一下额前潮湿的刘海,脸上是冷淡的微笑,有些不易察觉的嘲讽,“现在又算什么?因为我现在不用寄人篱下并且还好好活着么?” 庄少于并不太介意他这样说自己的母亲,无谓一笑,“你不用这样充满攻击性,要相信,我对你永远不会有什么恶意。” 但也不会有什么好意。 他们有一点血缘关系,甚至有一双略微相似的犀利眼睛,但是从认识到长大,一直都在五米开外的距离做着陌生人。 蓝抒原本也没什么血缘亲情的观念,对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该称作姨母的女人印象非常淡薄,对庄少于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他们所有的交集都只集中在朋友聚会的一些特定场合,至于庄少于为什么开始变得和他“亲近”,他只能理解为对等身份的交易。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谢谢你这次的招待,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我还想和你说点关于李一北的事,”庄少于叫住他,“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想你还是适可而止一点好,李越格和曹琛那个偏执狂没有太多的区别,较真起来可能比他还要不择手段。你没做好牺牲什么东西的打算,就不要和这类人为敌。我不想在你和李越格之间站队。” “你怎么不知道我不是真心喜欢呢?李一北如何选择是他的事,我只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庄少于听得笑了,“真心喜欢,你会有心么,嗯?” 蓝抒看他一眼,答非所问,“李越格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不错,但愿你们永远要风得风,别无所求。不然生活的就太痛苦了,因为有那么多的人挡在你们面前,而且还是不想让路的。至于我想怎么样,你还是少关心为妙。” 庄少于看着蓝抒挺直的背阴离开,点了一根烟给母亲打电话。 他从来都不熟悉蓝抒,但是出于同类的直觉,总能剥开表象看透真实的对方。 孤独的,残忍的,狡诈却披着一张完美外皮的少年,要么让人敬而远之,要么诱惑人沉沦。 蓝抒游走在这两个极端,骨子里自恋,张狂,真实和谎言,他自己可能都已经无法区分。 李一北在家呆的时间有些太长了,《擒王》的后期和宣传都被移交给了别的人。 对方虽然是策划高手,但是这个电影历时不久却状况频出,以贺容为主的负面消息层出不穷,所以后期的宣传为了挽回口碑,一反常态的异常低调。 贺容咸鱼翻身,总算收敛心性,在镜头底下安分守纪地做起了回头浪子。 李一北一下子从大忙人变得无所事事,整理了一下年前手上积压的工作,给被晾了很久已经快要蔫掉的温迟接了个香水广告。 这个香水广告商最先指明的是贺容,因为贺容那种带些堕落气息的性感非常符合这款香水的主题。 但是后来贺容绯闻缠身,又和东升解约,这个策划案就被搁置了下来。 这次执意推荐温迟争议也很大。 温迟太年轻,轮廓过于清秀,而且知名度也不够。 不过温迟和和贺容在一起浸淫良久,要演绎性感其实是信手拈来那么简单,何况他的硬照一向非常出彩,也不算挑不起这个大梁。 最后这个广告在李一北的坚持下达成意见,虽然酬金缩水严重,但是对温迟来说,仍旧是一个非常大的惊喜和天上掉馅饼的机会。 本来他对得罪了李一北是有些耿耿于怀的,拿到这个广告后也很忐忑,签约都反复看了几遍,尘埃落定之后很多人艳羡不已。 温迟问过李一北一次。 李一北的解释是很简单也很现实——这只是一个双赢互利的过程,无所谓私人恩怨。 蓝抒的办公室在顶楼,整层楼只有他的一间套房和会议室,走廊两边都是落地窗,有色玻璃隔绝了最强的亮光,透进来的光带点浅蓝的颜色,恰如其分地让人觉得感觉到初春的暖意。 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有些意外的遇到刚从里面出来的叶钦,脸色不太好,和他擦肩而过时都没有打招呼。 李一北进去就问,“叶钦有事找你?” “嗯,和我说了一下下周的首映,他和我二哥蓝择有交情,很多时候都挺任性,梁既平也拿他没办法。”蓝抒简单寥落地解释,岔开话题,“已经没事了吗?那晚上一起吃饭。” 李一北没多做他想,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叶钦之前在公司受到的特殊待遇,一切似乎都解释得过去。听到蓝抒的邀约,答了一声好。 回北京后李一北没有给过蓝抒答案,两个人谁也没提,照例吃饭约会,褪去最开始那些不靠谱的暧昧,关系亲近得更像恋人。 李一北认真起来的样子其实有些让蓝抒吃惊,柔和安静,可能连着做某件事几个小时都不说一句话,但是抬头的时候会给他一个明朗的笑容。 他记起高三那个下午李一北给过他的视觉冲击,夏日炽烈的阳光,还有空气里氤氲腾升的热气,少年咬着一根烟仰起头来看他,黑色的发顶,白色的衣角,那张漂亮脸孔上是凌冽的冬日气息,落寞得像是心里独白,但偏偏做出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看着这个装模作样的男孩子,忽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于是有了后来的短暂相处。 《擒王》的首映礼在三月底。 因为制作团队明星阵容强大,首映礼的宾客名单也华丽非常,多家主流媒体也悉数到场。 李一北还邀请了邵颐和季攸。 邵颐许久不见,见到蓝抒还是有些尴尬紧张。 索性蓝抒并不全程参与首映礼,他在下午三点还有个会要开,在下午两点首映礼刚开始不久就从离开了。 70、 记者提问最多的是导演和主演贺容。 严导谈起自己的作品来永远滔滔不绝,文艺腔调很浓,有的记者惯性的随便提一些创作的问题,他也谈的很起兴。 贺容在这种场合显得更技高一筹,和记者还有其他演员很多互动,没太提电影,犯病爆了片场的笑料,进退得宜,形象生动活泼,一扫之前的萎靡狼狈,似乎比拿了影帝那段时间还要意气风发。 贺容聪明狡诈,演技不错,但是情商实在不怎么样,在他擅长的范围之外,其实很容易原形毕露。 底下的记者也心中有数,有分量的问题反而丢给了几个演配角的老戏骨。 几个年轻主演只负责在镜头底下露脸。 叶钦坐在贺容身边,恬静淡漠,贺容偶尔低头和他交流几句,底下的镜头很能抓瞬间地一阵猛闪。 李一北在底下戳着自己一跳一跳的太阳穴,有皱眉的冲动,偏头看见梁既平一脸的从容淡定,便也没做声,坐了一会儿,起身到外面抽了一根烟。 首映礼结束之后是剧组内部的庆功派对,因为没有媒体和外人,大家玩起来也放的更开。 严导多心情极好,被恭维着敬了不少酒,喝得有点醉了,和大家介绍他刚刚大学毕业的儿子严飒,表示要和儿子在下半年合拍一个电影,剧本就是严飒写的。 严飒顺理成章地变成话题中心。 很多不能攀上大导演的艺人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放过可能获得这位高起点的新晋导演,热情得近乎谄媚。 原本的庆功会忽然之间变成了一个率鱼跃龙门的平台,平时默默无闻低调的严飒被众人环绕,倒像颗未来新星。 李一北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但都是陪几个投资商喝的。自从他和蓝抒走很近后公司里就没几个人再敢随便提他,这种场合也是被当做公司高层敬而远之,说句奉承话都要考虑措辞。 至少在贺容和温迟两个人的事上,李一北给了他们翻云覆雨的错觉。 李一北从首映礼开始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又空腹喝酒,闹到晚上,现在只想回去洗个澡睡。 他才想起邵颐还在这里,回头在大厅里扫了一遍,并没有邵颐的身影。 角落里叶钦正在吃点心,似乎是饿坏了,趁着别人都在围着严飒打转,一个人在那里填自己的胃。旁边吃得大快朵的还要丁笑,边吃还边眉飞色舞地说话,两人关系不错的样子。 “丁笑,邵颐呢?已经回去了吗?”李一北走过去问丁笑。 “刚才不是还在那里么?”丁笑往左边扬扬下巴,没瞧见人才丢了手上的餐盘,“我去看看在不在卫生间,这破酒店弄得跟迷宫一样,小心别把人弄丢了。” 丁笑去卫生间把关着的门都敲了一遍,回来告诉李一北,“没人,估计是回去了,他平时睡的早,又不爱这种热闹的地方,一早就说要走了,可能是先走了吧。” 叶钦在一边默默吃一块蛋糕,垂着眼睫,没插话。 李一北看一下时间,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的确是有些晚了。 他到停车场取车,本来已经驶离了酒店门口一百多米,又转了回去,觉得自己是真的喝醉了。 这家酒店远离市区,依山傍水,周围都是私人别墅,这个时间没有公交车,又不大可能打到车,邵颐不可能一个人离开。 他把车倒回去,在一楼一边等电梯一边拨邵颐公寓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次无人应答后他有点焦躁地把电话挂了,看电梯还在往上,直接走了边上的安全楼梯。 他去而复返,又在人群里找了一遍邵颐,把丁笑叫过来,“邵颐好像不见了,你多叫几个人找找,我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看见。” 丁笑脑袋里首先蹦出来的是曹琛那张凶恶的脸,酒也瞬间清醒了,操了一句,这他妈谁恶作剧呢,就这么一地方还能把人给弄丢了。 派对上没人认识邵颐,自然没人注意到他。 李一北又去酒店前台问了服务生,描述了一下邵颐的外表。 幸好邵颐长得出挑显眼,服务生对他还有些印象,说他喝醉酒被两个服务生搀着送出去了。 “上了谁的车?”李一北皱眉问。 服务生摇摇头,表示这个就不清楚了,只说邵颐醉得不省人事。 李一北这个时候才觉得事情糟糕,邵颐都不太喝酒,根本不可能醉得不省人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算计。 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曹琛,他想不到还有谁会对邵颐抱有目的。 他要求看查看酒店的监控录像,酒店刚开始不同意,说是客户隐私,最后僵持不下,勉强给他看了九点之后停车场的车子的初入情况。 只是这段时间正是宾客三场的高峰,摄像头的监控范围也很有限,几乎只集中在门口那一段,有车子络绎不绝地使出,连车牌号都看不清,更别提车里坐着的人了。 最后他认真看了服务生提供线索的那个时间段,盯着那几辆车子反复看了三四遍,没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却很突兀的一下子想到贺容。 是了,他想起究竟哪里不对劲了,贺容似乎也一早就淡出了他的视线。 贺容是今晚的主角,他没理由早退,这种时候没有通宵达旦地狂欢,也不是他的风格。 他又去问了前台。贺容的辨识度很高,这一次给出的信息就确切了,贺容大概十点不到就离开了。 丁笑急得像个躁狂症患者,逢人就问有没有看到邵颐,听到李一北说可能被贺容弄走了,气得眼睛都要绿了,“他妈的这个人渣想干什么,就算是要玩人玩的也该是叶钦,瞎了眼睛的东西!” 丁笑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李一北。 李一北冷笑一下,“你说怎么不是叶钦就变成邵颐了?” 丁笑脑袋里没李一北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问,“那现在哪里招人去?那个王八蛋总不会把人带家里去?!” “你去把温迟叫过来,他可能知道。” 温迟这个时候当然正在严飒跟前晃悠,被丁笑神情焦急地从人群里刨出来,粗暴地拽到李一北面前。 李一北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在温迟看来,真是精彩得糟糕透顶。 “贺容平时会带伴儿去哪里你知道吧?我现在很着急,你知道就告诉我,不要和我玩心眼。”李一北开门见山。 这话带着要挟,很让人不爽,但是温迟看李一北身上唯一顺眼的也就这点了,够干净利落,没有套上应付人的虚伪面具。 “他在好几家酒店都有包房,但是平常怕被狗仔跟拍,带人出去的话去的都只是四星的欧瑞。那家酒店是他一个朋友开的,安全。”温迟和盘托出,眼睛还带点挑衅地看着李一北,好像自己被李一北看轻的形象终于拔高了一截。 “你和我们去一趟,他对你没戒心,你去敲门。”李一北接着说。 “开什么玩笑,他会弄死我的。”温迟不带一点开玩笑的表情,“你不能这么得寸进尺。” 李一北没理他。 丁笑推了温迟一把,像押解犯人,“少他们废话,邵颐要是掉了一根汗毛,你一样别想好过。” 路上丁笑开飞车,几乎没花多少时间。 李一北一直都很不安,抿直了唇,心跳缓慢地好像随时会停下来,和刺激的车速一点都不搭调。 他给蓝抒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又打给梁既平,该死的还是打不通。 温迟事不关己,被飞车弄得惊魂不定,嘴上还在啰嗦,“贺容那个人,只要是他看上的人,不择手段也要弄上床,你那朋友都被他带走那么久了,肯定早就……” 后面的尾音被李一北阴冷的眼神逼回了肚子里。 酒店的前台认识温迟,瞟了李一北和丁笑两眼,没阻止他们。 温迟按门铃前给贺容打了电话,胡编乱造费了点劲才把贺容骗来开门。 贺容打开门,身上只随便围着一条浴巾,嘴上叼着一根烟,看到脑袋低到地上的温迟身边站着的李一北,“我说怎么今晚这么容易就捡了个白食,敢情还有餐后甜点。” 他本来的目标是叶钦,一切算计好了就是个手到擒来的事,等把人弄上车了才发现换了个陌生人,干净漂亮,不光年纪身材和叶钦差不多,脸蛋也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且这个人好像是李一北带来的,不管什么原因,这人他是吃定了。 丁笑粗暴地推了贺容一下,要往里面硬闯。 李一北出手制止了他,这里是贺容的地盘,他们占不到便宜。 贺容无所顾忌得狂妄,斜睨着李一北,“你这个表情真难得,挺漂亮的。” 李一北跟着释然一笑,语掉变得缓慢,“我还有更漂亮的表情。反正都到这里了,不介意请我进去坐坐么?也许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一下。” 他的话说的太暧昧,忍不住让人想入非非。 贺容盯着李一北的脸孔看了两秒钟,轻佻地吐了一个烟圈在他脸上,“我都要忘记你也是同道中人了,房间里倒是还有个老是提起你的人,难得碰到这么个机会。” 71、 李一北走进房间,首先就看到了贺容口中说的要见他的人,一张轮廓俊朗的年轻脸孔,衬衣开着扣子,露出精壮的上身,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的感觉,看着十分陌生,但是那双狼一样的阴郁眼睛让他觉得眼熟,并且直觉危险。 他腿上还坐着一个近乎全裸的男孩子,看到陌生人进门,似乎有点紧张羞耻,挣扎着要起来,但是被男人牢牢搂在怀里,“乖,别动。” “我叫周琅,我们在医院见过一次。”男人抬着下巴打量他,自己所在的位置更低,却给人居高临下的感觉。 李一北被他一提醒,也想起了那次擦肩而过的见面。 但是他无心研究自己和这个人有什么关联,他的目光早就转到了床上的邵颐身上。 邵颐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大概是吃了什么药,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神志不清地在床上微微扭动着身体,大腿根还粘着一点白色的液体,刺眼非常。 床上是一些零散的道具,旁边还架着一架摄像机,但是整个场景并不显得很淫乱。 至少李一北还能用深呼吸保持冷静,而不是一个拳头直接砸下去。 贺容站在床边,手指间还夹着烟蒂,脸上保持着一个非常冷漠的笑容,“本来准备拍叶钦的,不过不管是谁都要寄一份给你的吧。” “周琅你个混蛋!”被周琅箍在怀里的瘦小男孩忽然爆发出和身体完全不相称的咒骂,从周琅怀里跳起来,直接踹了周琅一脚,“NND你要这么玩找别人去,小爷不奉陪了!老子又不是MB,你他妈跟牲口一样的,怎么不去大街上做给别人看?!” 那个男孩子扯了自己的衣服穿上就要走,脸上是愤怒羞耻的红色,路过贺容身边时还呸了一声,“NND一路货色!” 贺容被吼得一懵,朝周琅道,“我操,忽然还知道羞耻了,这是脑袋被门夹了?!” “我出去看看。”周琅被那一脚差点踢下沙发,也没生气的样子,扣着衬衣慢条斯理地追上去。经过李一北身边时睨了他一眼,“顺便和你说一句,我现在退学了,这都是李越格的功劳。我现在心情不错,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是心情坏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周琅离开,李一北暗地里其实舒了口气,他趴在床边拿手指碰了碰邵颐的脸,背对着贺容问,“你给他吃了什么药?” “打了一点肌肉松弛剂而已,最多加了点催情的成分。” “你放了他,把拍的照片删了,别的你玩什么我都奉陪。”李一北抓过床边的衣服给邵颐裹上,认定贺容一定会同意一样,语气笃定得像是发号施令。 贺容盯着李一北被衣服包裹得的腰肢和长腿,扬起唇角,带点不屑,“就你?” 他看李一北不顺眼是事实,但是李一北长的其实挺对他的胃口,如果要尝一尝,也未尝不可。 李一北信守承诺,把邵颐交给一直站在门外的丁笑,转回来边脱外套边问贺容,“要洗澡么?” 任何能够作践李一北的事贺容都能感觉痛快,尤其是李一北还能主动配合。 李一北在浴室呆的时间不是很长,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衣,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李一北的五官并不张扬明艳,但是骨子里有些冷而妖的气质,像一株摇曳的白莲,绽放得干净而妖娆。 在暧昧的气氛下,这种感觉会加剧,浸淫在深处的情欲气息会一点一点冒出来,诱惑地煽动感官。 贺容受到这种气息的蛊惑,几乎条件反射地翕动了一下鼻翼,埋藏在身体里的欲望破壳而出,蠢蠢欲动。 确切地说贺容是这一秒才被李一北完全诱惑的,他想自己竟然错过了如此多的机会。 李一北靠近贺容的时候双手搭在肩上推了他一把。 贺容搂住他的腰顺势倒在床上,嘴唇跟着贴过来,气息紊乱地喷在李一北脸上。 李一北偏了一下头,被贺容吻在耳朵上,滑腻的舌尖顺着耳根一直吻到脖子里,喘息的声音近距离地灌进耳朵里,急不可耐得近乎理智昏聩。 李一北压在贺容身上,浴衣被扯得凌乱,手指在贺容的脆弱充血的地方揉捏了几下,忽然很用力地掐了下去。 这一下很用力,贺容瞬间就松开了他,几乎没来得及发出叫声,脸色急剧褪成惨白。 李一北把贺容的双手反剪到背上,顺手捞过床上一个玩SM的手铐就给他拷上了。 贺容这个时候才缓过来一口气,额头上青筋暴起,痛得呻吟出来。 李一北虽然从来不是李越格的对手,但是应付一个虚浮、图有空囊的贺容还是游刃有余的,这也是他敢大喇喇进这个房间的原因。 李一北把贺容丢在地上的内裤捡起来团了团塞进他嘴巴里,物尽其用地拿了一根束缚带把他的脚也捆起来,往后拉过去和双手打了个结。 看贺容既开不了口又动弹不了了李一北才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衣服穿回去,把摄像机里那些有邵颐的不堪镜头统统删掉。 里面大多是邵颐各个角落的裸照,还有被欲望煎熬的姿态,但是也有贺容拿道具作践他的镜头。 李一北所有的愤怒早就在进门的时候用光,剩下的只是那些隐藏至深的,内敛克制的阴暗冷漠。 “虽然这个结果有点出乎我的预料,但不是都说先下手为强么,既然都这样了,我就作恶做到底好了。”李一北摆弄着手上的摄像机,表情轻松,“你这么喜欢道具,我们就都来一遍好了,照片我会留给你慢慢欣赏。” 丁笑把邵颐送进医院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把这个事告诉曹琛,纠结半天没纠结出结果,邵颐倒是醒了。 邵颐什么都记不得,只是头晕乏力。 丁笑胡编乱造说他喝错了东西,然后一直在医院里输液。 邵颐浑身不舒服,也没心情回想事情的来龙去脉,吃了点东西,中午就回去了。 丁笑这个时候才想起李一北,虽然觉得可能处境不妙,但是自己也无能为力,于是只能寄希望于李一北能够自己搞定。 李一北回去的其实挺早,洗澡,睡觉,手机响了几次,被他掐断继续睡觉。 醒来时房间里有些暗,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光线,像早晨初亮的氛围。拉开窗帘发现外面是个阴天,下着点小雨,整个城市灰蒙蒙的,已经是傍晚时分。 蓝抒来的时候他正在给自己弄吃的。 蓝抒有他这里的钥匙,李一北听到有人进来也没转过头去。 “昨晚是有什么急事吗?我手机没待在身边,后来才看到。”蓝抒在门口解释,抱歉的语气。 “没什么,都解决了。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李一北尝一口做好的菜,饿坏了的样子。 蓝抒明显的感觉李一北的情绪不对,笑笑地问一句,“生气了吗?昨晚一直不接我的电话。” 李一北忽然变了一下脸色,像是忽然被戳了一下的猫,倏地竖起了毛,但是语气还是克制的温和,“没有。我不是小孩子,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幼稚。” 他确实没生什么气,只是和厌烦蓝抒好像被李越格附身的这种感觉。 “没生气就好。”蓝抒很好脾气地笑笑,进去帮他做饭。 靠近李一北身边时注意到他脖子上有几处明显的吻痕,抬手用手指摩挲了两下,“这是怎么弄的?” 并没有质问的意思,但是被李一北有些烦躁的挥开了。 蓝抒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尴尬,毕竟从相识到现在,两个人一直相处得默契愉快,一点隔阂都没有。 李一北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了,但是又无法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也许你真的该仔细考虑一下,你看,我还有很多你不了解的性格。” 72、 蓝抒似乎缺乏发怒的神经,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连隐忍的表情都少有。这和他的那个温柔得近乎软弱的母亲有关。 但是这不代表他接受别人施予他的漠视和伤害,很可能别人他的一句话他都会记住,等到有机就会加倍报复,并且不限期限。 李一北对身边的人戒心很重,但是某些时候又天真得厉害,执拗,冲动,自以为是,而且不计后果。在他心里,蓝抒和李越格都是早早打上标签的人,即使内心摇摆不定,不可抗拒地偏向李越格,还是会强迫自己沿着既定的方向走下去。 蓝抒就是这条路上的终点站。但是越靠近终点,内心的挣扎就会越明显。曾经那些昙花一现无疾而终的感情也都清晰了起来,每个故事开始的都很精彩,但结果殊途同归。 而蓝抒和这些人的唯一区别大概就是他永远没法轻松舍弃,转身之后马上就忘掉。这个一开始就引诱着他靠近和了解的人,给了他一个轻松自由的空间。 这点细微的差距让他的执拗看到了一点希望,他觉得和蓝抒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这种反复无常的纠结让他变得暴躁又神经质,面对蓝抒也很难克制自己的情绪。 蓝抒坐在李一北对面看他吃饭,缓和下来的气氛闲散宁静,谁也没想继续之前的话题。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两声,李一北看到是李越格的电话,拿起来就直接掐掉了。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一说,或许我能帮忙解决。”蓝抒撑着下巴循循善诱。 “一点私人恩怨而已,和你也没关系。”这是实话,但是说的太直接,听起来就很见外。 蓝抒有种被排斥的感觉。 他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李一北,或者说李一北终于开始在他面前展露全部的本性。 不是很坏,但是去在意一个人喜怒哀乐的感觉也很陌生。 “我只是不想麻烦你,没别的意思,你别在意。”李一北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无关痛痒,歉意地笑了一下。 蓝抒回去的时候李一北送他到楼下。 他们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但是都很谨慎的没有急着走到最后一步。 李一北回房间后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预防贺容可能的报复。 但是《擒王》也是他的翻身之作,这个关键时候,他不可能上赶着出纰漏。 同样的,贺容那些照片在他手上,也不过是一个要挟手段而已,连报复都算不上。 贺容连着两个星期没有在媒体面前露面,经纪人说他拍完电影到柏林度假了,还丢了个绯闻炒作的噱头。 之后的几场宣传因为贺容的缺席,叶钦就成了主角。 媒体的镜头这个时候似乎才认真地集中在这个脸孔陌生的漂亮男孩身上。李一北也顺势而为,配合着媒体的口味提供了一些炒作材料,挺长一段时间叶钦的名字都飘在各类娱乐杂志上,外界一致传闻东升要捧他。 李一北知道在叶钦背后操纵一切的其实都是梁既平,捧也好,雪藏也罢,只是某些人的游戏而已。 至少邵颐那件事之后他会重新审视自己对叶钦的评价。 叶钦一点都不需要谁的怜悯,他把自己保护得严丝合缝。 再见周琅是在一周后,李一北和蓝抒参加一个商业酒会。 周琅还是带着那个男孩子,穿一身得体的西装,站在一群年轻的商业精英里,还是流露出一股凶悍的戾气。 他旁边的那个男孩子穿得十分随意,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东张西望,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周琅偶尔会看他一眼,安抚又带些警告的意思。 蓝抒给李一北介绍,“那是周琅,听说是被学校退学了,国外混了一圈,打算来北京搅混水了。他旁边那个男孩子是肖示,唐苑刚签约的一个新人,你应该没听说过。” 蓝抒说话总是点到为止,总是抓住一点小细节延伸过去,但是永远不会展露全部。 唐苑就是李一北曾经呆的娱乐公司,现在则是东升最大的竞争对手。 蓝抒继续道,“贺容说起来和周琅还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只是从小和他父亲一起生活,周家也不承认他。不过即便如此,也够他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了。” 李一北现在有点怀疑蓝抒其实是故意把这些说给他听了,也或者蓝抒原本和周琅一个世界的人,于是那些该是秘闻的东西才知道的格外清楚。 李一北没太说话,事实上他整个晚上都很心不在焉。 蓝抒应付这种场合游刃有余,笑容和煦,风度翩翩,想要和他攀谈的人也很多。 李一北记得他在学校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只是更冷淡一些,疏离得让人无法靠近。 “我去一下洗手间。”李一北找了个借口出去,在走廊里抽了根烟,刚点上烟就上来了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请他去隔壁休息室一下,有人要见他。 李一北看两个保安一眼,最后还是乖乖掐掉烟头跟着进门。 休息室里坐着周琅,身后还站着两个保镖,看着不像出身良好的官二代,倒像是黑社会头子。 周琅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倒是让我挺意外的,一不留神还能在别人的地盘上起幺蛾子。呵,到底是一对儿,整人的下作手段都和李越格一个风格。” 李一北陈默地看着他,只是在听到李越格的名字时微微皱了下眉。 周琅踱到李一北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笑得有些古怪,“李越格的帐我不会迁就到你身上,但一码归一码,不要以为你现在勾上蓝抒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贺容的那些视频你要么交出来,要么就等着我给你也拍一套,两个选择,你可以任意选一个。” “李越格和你的恩怨我管不着,但是我也不打算做任何选择,这是我和贺容的私怨。”李一北推开钳着下巴的手,有种凭空招惹麻烦上身的无力感。 周琅笑出来,“和你这样的人扯在一起,李越格的前途迟早都是完蛋,我还费什么心思和他争。” 周琅轻佻地拍拍他的脸,“我来北京之前李越格几乎要求着我别招惹你了,现在看来,他似乎想太多了,蓝抒比他这个在军校坐牢的靠山强多了。贺容的那些视频,销毁或者寄过来,怎么处理是你的事,让我知道不可能泄露出去就行。以后做事记得给自己留点余地,你不是李越格,就不要学他的嚣张。” 李一北被上上下下地威胁了一遍,虽然毫发未伤,但是也确实地感受到了周琅的危险。 李一北回到酒席上,陪着蓝抒喝了一圈下来就有点醉了,在角落里偏着头和蓝抒说话时微微眯着眼睛,睫毛上似乎都染着湿气。 蓝抒几乎能闻到呼吸之间混合在一起的酒味,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73、 晚上回的是蓝抒的公寓。 蓝抒的公寓和李一北完全两个风格,简约,但是浓墨重彩,暖气虽然充斥每个角落,还是无端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李一北洗完澡,穿了蓝抒的睡衣窝在沙发上,听着电视里的噪音昏昏欲睡。 他喝的有些醉了,似醒非醒的时候感觉到靠近的气息,以及贴上来的唇。 辗转吮吸。 一点一点试图钻进去。 蓝抒的唇有些凉,柔软湿润,温柔碾压的时候舌尖舔过唇缝,和风细雨地引诱着他。 李一北感受到这种引诱,抬手勾住蓝抒的脖子,张开唇,舌尖顺着缠上去,最后钻进蓝抒的嘴巴里,反客为主地攻城略地。 他喜欢亲吻胜过性欢爱,热情起来也格外的主动。 蓝抒回应的十分温柔,但是保持着强势的姿态,身体完全地笼罩在李一北身上,胸膛相贴,手指在潮湿柔软的发丝间来回穿梭,另一只手钻进睡衣底下,沿着流畅的腰线抚摸到胸膛,揉捏乳尖的时候牙齿配合地咬了李一北的唇一下。 李一北呻吟了一声,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贴紧蓝抒,扭动着微微磨蹭。 蓝抒的吻并没有太多的技巧,但是给人深情的错觉,逐渐升高的体温和升腾的似乎都成了另一种形式的贴近,温暖缱绻,埋葬理智,只想顺从本能。 李一北擅长捕捉这种细微的敏感情绪,接吻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温柔得顺从,像是深深地陷入了情欲,慵懒性感,只等人温柔采撷。 不过这种温柔顺从也仅限于享受接吻而已。 在身体上的较量上,李一北总是想去掌控别人。 亲吻刚一结束李一北就睁开了眼睛,眼底含春,眉梢飞扬,手掌贴着蓝抒的肩背一路抚摸到尾椎,嘴唇游移到脖子里,报复地咬了一口,然后才细细地舔吻。 蓝抒纵容他的行为,笑了一下,手指移到前面,握住挺立的脆弱技巧地抚弄。 李一北呼吸急促地微微呻吟,灼热的气息洒在蓝抒的耳根,像点燃的芯子,倏然窜起跳跃的火苗。 李一北如法炮制,抚摸蓝抒的时候在他耳边灼热吐息,“这算意外么?” “难道我们不是在做恋人的事?”蓝抒反问一句,双手在他臀上揉捏,托着压向自己的灼热。 直到蓝抒的手指陷入股间李一北似乎才感受到对方的强势和意图。 “你想在上面?”李一北抚摸蓝抒的脸,两个人的眼睛对在一起。 蓝抒染上情欲的脸很迷人,但是有点陌生,眼底黑德纯粹,于是显得格外的冷。 李一北就被这双寒气逼人的眸子冻了一下。 “我很温柔,不会让你不舒服的。”蓝抒亲亲他的脸颊,手上的动作没要停的意思。 蓝抒并非没有经验的样子,但这不是重点。 “我也更习惯在上面。” 蓝抒的动作顿了一下,“和李越格做,他也让你在上面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气氛就瞬间僵到了极致,情欲和温度也被席卷一空。 李一北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在李越格面前总是像个躁狂症病人,尖锐,易怒,习惯性出口伤人。 但是在其他人面前,被激怒的时候他会尽力克制。 蓝抒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有些情绪失常,坐起身来,掩饰地笑了一下,“抱歉。” 除了这两个字,也无法说出更多,不然除了谎言就是欺骗,或者暴露其他。 李一北也跟着坐起来,不管是酒精作祟还是身体渴望,这回都彻底清醒了。 “你和他不一样,”他想了一下措辞,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平和,“我喜欢过他很多年,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事,但是我没打算和你说。” 李一北回去穿了自己的衣服出来,蓝抒已经恢复常态地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从他这个角落看过去,脸孔笼罩在缭绕的烟雾里,神情索然又淡漠。 李一北揉了一下眉心,心底嘲笑自己。 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地逼自己,直到触底,才发现自己也是理想主义,漠视自己,也漠视别人,于是要被现实加倍报复。 蓝抒既不是解救谁的救世主,也不是未来的伊甸园。 他们之间存在着欺骗。 他说过信任蓝抒,可是说到底,他自己都没有被信任的立场。 他们能够一直维系亲密的关系,靠的从来只是默契而不是交流,彼此沉默下来,气氛就是教人难以忍受的压抑。 “我先回去了。”李一北在玄关处换了鞋子,背对着蓝抒告辞。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太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蓝抒顺遂他的执拗,看着李一北关上门了才有些颓唐地倒回沙发上,烟灰落在锁骨的皮肤上,微微灼热,像李一北留给他的痕迹。 他可以完全不出差错的,但是居然会有点不忍心,于是一错再错,真是失策。 蓝抒的公寓离他住的不是很远,李一北一路走回去,被春末的夜风吹得有些头疼,索性什么都不再去想,回去后倒头睡觉。 后面的几天他和蓝抒都没在见面,《擒王》正式上映,李一北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票房和后续宣传上。 虽然前期一堆负面新闻,但电影毕竟有着出色的编剧和导演,票房连续两周水涨船高。 与票房成绩相呼应的是叶钦的人气飙升。 他在电影中的文雅书生形象深得人心,现实中脱下戏服,身上的文艺气质在镜头底下也很与众不同,再加上背后有人做推手,媒体跟进报道炒作,想不声名大噪都难。 有好几个电影都有意让他接戏,并且角色接近。叶钦忙做一团,李一北帮他办了休学。 叶钦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但是联想自己的处境,只能妥协。 他曾经找过李一北解释,他对那天晚上的事情其实一无所知,只是碰巧躲过。 但是李一北听完他的解释只是笑了一下。他才知道李一北对一个人的信任其实是非常极端的,一旦失去,就永远没法修复。 李一北最为叶钦的经纪人,当然也乐意看到这样的形势,工作上依旧倾尽全力,但是不会再护犊一样地对他关心爱护了。 《擒王》之后又有两部东升的电影乘着这股东风陆续上映,在宣传和档期上都拼命压制近期上映的几部小成本电影,口碑和票房上都力图技压群雄。 贺容在这段时间几乎消失,但是也没有引来太多的话题,这个圈子从来就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缺席而寂寞失色。 和李一北疏离的这段时间蓝抒回了趟香港处理几份合约,身边只带着梁既平和一个贴身助理。 晚上推掉应酬,早早地就回了家,洗完澡在书房上网。 蓝择进来的时候没有敲门,端了杯牛奶放在桌上,靠着书桌站立,“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北京那边还有很多事,明天就走。”蓝抒头也不偏地回答。 蓝择抬手勾住弟弟的下巴,让他转过脸来看着自己,“还在和那个男孩子玩呢?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耐心。” “我挺喜欢他的。”蓝抒对上那双微蓝的眼睛,不温不火地回答,“叶钦我帮你照顾的很好,你不用再拿别的什么来威胁我,我很反感。” 蓝择亲昵地摩挲他的脸颊,“你还值得信任么,我亲爱的弟弟?蓝家的这些我本来就不稀罕,你想要统统都可以给你,但是你该记住自己承诺过些什么。不要和孜瑶那群公子哥走太近,小心引火烧身。” “现在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不要说的好像是你施舍一样。”蓝抒拨开他的手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担心的太多了。” “随你,不要动叶钦,这是我的底线。” “你装深情的时候其实也很虚假。” “所以我们是兄弟。” 蓝抒回北京那天是邵颐的生日。 邵颐在北京朋友不多,只请了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舟舟也在,不复明艳动人,微微有些不自在。 舟舟和邵颐分手后不久就被那个有钱帅气的男友抛弃,这件事在学校也广为流传,几乎沦为笑柄。 邵颐似乎已从那段感情阴影里走出来,和舟舟做回朋友,坦然至极。 邵颐酒量一直差得发指,一杯白酒下去眼睛就开始发红。 李一北开始还替他挡几杯酒,后来看大家玩的开心,也就随大家的兴致放开了玩闹。 喝来喝去,最后还是只有邵颐一个人醉得不省人事。 丁笑负责送他回去。 邵颐住在四楼,丁笑也是瘦削的身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邵颐弄上去,扶着他在门口喘息了一会儿才拿了钥匙开门。 关上门转过身的时候丁笑才看到房间里有光亮,桌上摆着个蛋糕,一片烛火被微风吹得跳跃闪耀。 丁笑啊地叫了一声,然后才在忽闪的火光里看到一张隐约晦暗的脸孔。 犀利的眼神,以及天生傲慢的上扬唇角。 74、 “曹……曹少!”丁笑有些结巴地喊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隐在烛光里的身影这才动了一下,修长的身影走过来,没有理他的问题,问他,“喝酒了?” “啊!”丁笑知道他问的是邵颐,赶紧把邵颐送到曹琛手里,“没喝太多,就几杯。” 曹琛霸道地把邵颐搂进怀里,鼻尖嗅到浓郁的酒味,微微皱了下眉,但是很快又展开,眼角眉梢都是轻快的笑意,等到几小时的暴躁瞬间烟消云散,“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丁笑在心里舒口气,求之不得地迅速离开。 曹琛抱着邵颐在狭窄的客厅里站了许久,近距离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和温度,内心近乎要溢出满足的喟叹。 邵颐被他勒紧,难受地挣扎了两下。 曹琛毫无察觉,满心欢喜地亲吻邵颐的脸颊和耳朵,吻到唇上时被邵颐条件反射地咬了一下。 曹琛这才放开他的唇,手指细细描摹想念得发疯的脸孔,摸了几下又凑上去亲吻,低声呢喃,“宝贝,我回来了……” 邵颐不胜其扰,抬着手无力地撑在两人之间,要把曹琛推开。 他醉得意识不清,酒精在胃里翻腾,唯一的感觉就是难受,别的一无所知。 曹琛把邵颐带到浴室,放了一池水给他洗澡。 脱衣服的时候邵颐终于恢复一点意识,睁开眼睛醉眼朦胧地看着正在上方的模糊身影,还有点力气去拽自己的衣服,声音微不可闻地抗拒,“我自己来。” 曹琛轻易将他的手拿开,凑上去亲亲他的鼻尖,食指灵活地打开衬衣扣子,露出一寸皮肤,嘴唇就跟着印上亲吻。吻到胸口时吮了一下淡红的乳尖,含在舌下轻轻舔弄。 邵颐条件反射地推拒,手指插在曹琛头发里,一个劲地往外推,但是身体感知到愉悦,格外享受这样的爱抚,于是手指痉挛一般揪住曹琛略长的头发。 曹琛更大力地抚摸他的身体,腰带解开,从小腹一直吻到腿根,隔着白色内裤亲吻蠢动苏醒的。 邵颐仰着脖子呻吟出来,也挣扎得更厉害。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沼泽,隐秘,熟悉,有些恐怖,也甜蜜得可怕。 他挣扎无能,皱着眉努力张开眼,但是整个视野都仿佛灰色,灯光细微晃动,牵引着他往深处坠落,嘴里只能发出抗拒的音节,“……不要……别……” 邵颐挣扎的有些厉害,曹琛稍稍停下来,把人抱进浴缸里,自己也脱衣服进去,热水漫了一地。 浴缸狭窄,他只能把邵颐抱在腿上,四肢交缠,呼吸之间就能交换气息。 曹琛把脑袋埋在邵颐脖子里,贪婪地嗅他的味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治愈他那颗思念得快要疯掉的心脏。 曹琛在水里揉捏抚摸邵颐的身体,手指流连抚过后腰和双臀,手指再往下的时候邵颐逃离似地后仰身体。 曹琛把人搂回来,握住前端认真抚弄。 邵颐逃无可逃,终于圈住他的脖子,脖颈后仰,啜泣一样微微呻吟。 曹琛叼住露出来的美好颈项,舌尖顶住滚动的喉结,再深深吮吸。 邵颐濒临窒息一样停直后背,微微停顿一下后彻底瘫软在曹琛怀里,呼吸湿热地喷在他唇边。 曹琛从属下抬起手来,指尖上还粘着一点白色的液体。 他把手指放在唇边舔了一下,吻邵颐的唇,邵颐还是抗拒地闪躲。 “宝贝,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曹琛。”曹琛靠着浴池躺倒,让邵颐完全趴在自己怀里。 “曹琛出国了……”邵颐喃喃自语。 “我回来了。”曹琛笑一下,扳过让的脸和自己对视。 邵颐眼神迷离,虚软无力地反驳,“你骗我……” “你不想见他么?” “嗯。”这一声答应的特别快。 曹琛抚摸他的下颌,引诱他的答案,“你怕他对不对?” 邵颐没再回答,像是睡着了。 曹琛把人擦干了抱到床上,身体完全覆上去。 邵颐怕冷,自然而然地缩进曹琛怀里。 床头只亮着一盏台灯,曹琛在灯下看够了邵颐的脸才慢慢动作,全身上下都亲吻了一遍,最后才缓缓进入那个温暖紧致的处所。 邵颐整夜都困在旖旎的梦境里,身体被温柔的粘膜包裹,快感侵袭,反复高潮。想要发声,唇舌却被捕获,吮吸得酥麻酸胀。 漫长的梦境过去,早晨睁开眼睛,房间里是刺眼的光亮,然后是近在咫尺的曹琛的脸。 一点没错,曹琛的脸。 轮廓成熟了,眉眼明朗了,但是依然俊美妖娆。 茶色的头发杂乱地搭在枕上,挡住了左边的半张脸,和记忆里某些画面重叠在一起。 邵颐拿开环在腰上的手,缓慢地坐起来,身上痛,脑袋痛,思维运作也变得缓慢无比。 这种场景很熟悉,这些年也是常常在梦里反复呈现,于是变成现实,心绪反而平静异常。 好像他原本就在等这样一个结局,提心吊胆,惶恐不安,像得了被害妄想症一样。 这种心理很怪异,他和曹琛关系最恶劣的那两年高中都能骄傲地无视这个人,却在分开后的几年画地为牢,陷入过去的囹圄里自我折磨。 他拥着被子坐了一会儿,困倦地闭着眼,满脑子都是些乱糟糟的画面,阴暗潮湿的雨天,或者阳光灿烂的学校阳台,全部充斥的都是曹琛的面孔,但是没有任何一点昨晚的记忆。 不过他已经不关心昨晚的经过,他只觉得累,想要好好地睡一觉,歇斯底里或者痛苦崩溃对他来说都是无法负担的情绪。 他总不能因为曹琛,再把自己逼进深渊里。 他背对着曹琛躺下去,眼皮刚搭上,几乎立刻就要睡过去。 曹琛在邵颐刚坐起来的时候就醒了,但是他没动,盯着邵颐的背,紧张得几乎要忘记心跳,等到邵颐安静地重新躺下来,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手心都微微潮湿。 但是不是任何一种他等待的结果,侥幸之下更多的是困惑。 曹琛把身体靠过去,从后面把邵颐搂在怀里,无声地叹息,有一种无措的忐忑不安。 他有多想念这个人呢,大概连他自己都无法估量,可是回归现实,邵颐依旧是几年前那个连一个注视都不愿给他的冷漠少年。 他一直都厌恶憎恨着自己。 但是细细回想起来,记忆最深的反而不是邵颐对自己的冷漠无情。也许是想念和孤独作祟,想起来的都是邵颐的安静脸孔,以及两个人相处的细枝末节。 他想起邵颐帮他洗过澡,抄过作业,做过饭,甚至在自己离开时不吝啬地给过亲吻。这样回忆起来,曾经总是让他暴怒失控的事情都变得美好起来。 他们以亲密朋友的姿态开始,却被自己一手推入深渊,面目全非,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年那个时候实在拿邵颐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择手段到最后干脆破罐破摔。那个年纪还有什么手段呢,嚣张,轻狂,无非是不计结果的伤害而已。 直到下午邵颐才醒过来,下床,去衣柜里翻了一副穿上,然后晃到卫生间去洗漱,若无其事得让人以为他只是梦游。 曹琛也穿了衣服下床,不安地跟在邵颐身后,在卫生间的镜子里和邵颐对视。 邵颐的眼睛有点红肿,但是清澈淡漠,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忽视得彻底。 曹琛被那么瞟一眼,心脏就狂跳不止。 “邵颐……”他有些不安拉了一下邵颐的胳膊。 邵颐反手挥了一下,啪的响亮一声,巴掌毫无误差地落在曹琛脸上。 这是邵颐下意识的行为,力道很大,手掌都隐隐作痛。 曹琛白皙的脸上立即就浮起了指痕。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耳光,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一下被打的地方,痛得微微皱眉。 邵颐这个时候才嗓音沙哑地开口,“别跟着我。” 语气波澜不惊得好像多一点情绪都是对他的施舍。 曹琛有点讪讪地勾勾唇角,笑得尽量温柔无害,“肚子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去弄。” 邵颐没理他,弯着腰把冷水撩到脸上,让自己一团浆糊的脑袋清醒一点。 曹琛看着面前瘦削的背脊,很想上去抱住,但是又不敢贸然动作,站了一会儿去厨房找吃的。 在冰箱里翻了一会儿,没找到什么熟食,又嫌做饭太慢,打了电话叫外卖,然后给邵颐倒了杯热水,殷勤地递到他手上。 邵颐接过来咕咚咕咚地喝掉半杯,第一次正视曹琛,“你来的目的就是上床么?是的话,你可以走了。” “邵颐——” 邵颐打断他,“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真的,一句都不想,你别逼我。” 曹琛真的觉得自己再说一句话邵颐就会撕破冷静的伪装爆发出来,只能后退一步安抚他,“别和我生气好不好,我马上就走,等一会儿记得吃饭。” 曹琛出门缓慢地退到门口,不舍地看了邵颐好几眼才出门。 75、 “脸怎么了?”蓝抒看着曹琛脸上的红色指痕关切询问,不过看他的表情,有点明知故问的嫌疑。 曹琛毫不在意的样子,没接他的话茬,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打量蓝抒的办公室,“看样子混的不错嘛,怎么样,蓝择终于妥协了?肯把股份都让给你了?” “只是表面上比较好看而已,名义上是我占了大半的家产,实际上都是被他丢掉的烂摊子,蓝家真正赚钱的都还攥在他自己手上。” “那不是正好,蓝家难得有几样干净的生意,他能让给你,经营得好的话其实也不错。” “和蓝家沾边的东西,能干净到哪里去,东升和蓝择名下的那些娱乐会所关系千丝万缕,黄赌毒什么都沾一点,想洗干净几乎不可能,何况那些享受惯了的家伙也不会想要改变现在的局面。”蓝抒玩着手上的笔,看着窗外的初夏晴空,事不关己的漠然语气。 “你活得可真累。”曹琛只能这样感慨。蓝抒从来都这样,谨慎多疑,但是又聪明得自负,总能在你以为风平浪静的时候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你知道我要的不止现在这一点点。” 曹琛不置可否地扬扬唇角,没接话。说起来蓝抒才是个十足的疯子,现在再加一项,野心家。 “总觉得你那个二哥很靠不住,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妙。你现在这个处的这个位置,我看着都觉得扎眼。” 蓝抒好笑地看他一眼,“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才时隔四年而已,曹琛从小到大那些彪悍事迹也还历历在目,忽然这样转性连他都有些不适应。当初曹父费劲把他弄出国其实也没有太多的理由,只是曹琛被宠溺得无法无天,乖戾的性格和肆无忌惮的行事风格已经显露无疑。 孜瑶的权贵自成体系,利益环环相扣,小孩子的放肆从来都是被默许和庇护的,但是离开孜瑶这个保护圈,把曹琛丢到哪里都是个惹祸精。 曹父一生谨慎,不敢冒这样的险,很有先见之明地将他送到了国外,躲开青春动荡的四年时间。至于交换条件,是成年之后的绝对自由。 不过看结果,曹父做的确实很漂亮。 “你的脸还是拿冰敷一下的好,不然明天该肿了。”蓝抒随便调侃一句,视线又转到曹琛脸上,抬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你应该让邵颐连这边也打了,这样会不太明显。” 曹琛把他的手指拍开,“你不用唯恐天下不乱。” 李一北去蓝抒的办公室交一份策划案,看到曹琛的第一眼并没认出他来。开始还以是为底下的哪个艺人,高挑单薄,一身奢侈品,像是刚走下T台的模特。 不过曹琛那张脸太让人过目不忘,想要忘记也很难。 仔细看变化似乎也不大,依旧是张阴柔明艳的脸孔,眼睛阴郁犀利,像一只晴日底下的吸血鬼,阴暗危险又格外的美丽。 只是李一北一直欣赏无能。 他在小小的惊讶之后和蓝抒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办公室,他还有别的工作要处理,而且公私分明是他和蓝抒相处的基本原则。 曹琛看着门关上,偏过头来看着蓝抒,“刚才那个人是……李一北?” “他好像没多大改变。” 曹琛一脸受不了的夸张表情,“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才发现你还和李越格一个口味。或者说他得罪你多深?你的兴趣点真够奇怪的。” 这不能怪曹琛大惊小怪,只能说李一北留给他的印象太根深蒂固,外表斯文漂亮,实际上是个在哪里都能招人注意的麻烦,和他扯在一起的经历也一点都不愉快。 蓝抒笑一下,表情有点讳莫,岔开话题,“你要继续住酒店还是去我那里住几天?你说的房子要过几天才租得下来人,说让别人搬家也要给几天的时间。” “酒店就行了,反正离邵颐住的地方也不远。我一天没吃饭了,陪我去吃晚饭吧。” 李一北看到曹琛,自然而然地就想起邵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电话过去。 他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很多问题还是要自己解决,何况他并没有立场管太多别人的私事。 下班的时候在地下停车场遇到蓝抒和曹琛,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让他想起这两个人在学校漠然穿行的样子。 李一北隔着车窗看着两个人离开,明明都没有台词和特别的表情,但是他还是模糊地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怎么说呢,应该是蓝抒看上去更放松一点,整个人都很明快,比在他面前还要剔透清晰。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蓝抒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就算有喜欢,似乎也无关爱情。就像曹琛能让他绝对信任,但是他们也无关暧昧情爱一样。 蓝抒带曹琛去了一常去的饭店。曹琛虽然肚子饿,但是吃的心不在焉,一直在问邵颐的情况。 蓝抒开始还能应付几句,后来只能承认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其中邵颐很排斥他算是一个原因。 曹琛戳着盘子里的菜,“你以前怎么不拦着我一点?” “什么时候?” “对邵颐特别不好的时候。”至于哪些不好,想起来其实罄竹难书,让他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蓝抒不做争辩地笑一下。 蓝抒很喜欢用一种温和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态度,陌生的人会觉得高深莫测,但是曹琛知道他的意思是“我不会阻拦你的任何行为。” ——帮他做一切想做的事,明知犯错也无所谓。 “以前我只觉得他不喜欢我,”曹琛露出有些纠结的表情,“后来想想,他好像还挺恨我的,现在也是。” “你可以试试改变方法,邵颐其实是个单纯又心软的人,你给他十分的坏,他记住一分,你给他一分的好,却会记十分。像从前那样,你对他忽冷忽热,才是真正的伤害。我以前就和你说过的,凡事不要太执着,不然容易迷失原本的目标。” 曹琛默然。 邵颐在家休息了一天,曹琛重新闯入他生活这个事实已经消化完,事实上也没有预想的那样难以面对。曹琛留给他更多的是少年时期积累的阴影,那种被人强制拽进另一条轨迹的生活,从一开始就让他惶恐。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个心事重重,只靠理想维系全部的高中生。 他决定暂时把曹琛抛到脑后,自私一点,简简单单只为自己生活,而不会再因为曹琛的动作胆战心惊,惶惶度日。 第二天有两家应聘公司的面试,他这几年做过多分兼职,虽然初出校门还有些青涩,不过也足以应付招聘会的面试。 只是这两家都业界名列前茅的国有企业,来应聘的大多是硕以上的学历,而且名校居多,他那份漂亮的本科简历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面试的过程波澜无惊,只是等的时间很长,一连赶了两家公司,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面试完第二家的时候已经临近下班时间,公交车拥挤不堪。 回到租住的陈旧公寓时发现对面的人在搬家,东西堆了一地,把楼道都堵塞了。他从旁边经过,礼貌地和人打了个招呼,没做他想。 进门后他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才要去做饭,结果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了曹琛。 换了一身不太招摇的穿着,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脸上是浅浅微笑。 邵颐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怪异,有点僵地站在原地,手上还保持着擦头发的动作,发稍的水滴淌进眼里,有点疼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邵颐冷声质问。 曹琛只觉得他问得可爱,他能进来一次,当然还能进来无数次。 “我刚才有敲门的,只不过你在洗澡没听到,”曹琛答非所问地解释,视线黏在邵颐还粘着水汽的脖子和锁骨上,爱抚一样梭巡。 如果不是邵颐的表情冷得太过,他多想上去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放肆亲吻。 在身体里蠢动叫嚣,即使已经克制,看在邵颐眼里依旧露骨非常。 邵颐被这种蛇一样的眼神盯得发毛,抿着唇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拒绝曹琛的方式一直简单——沉默,无动于衷。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方法,已经能让曹琛无能为力得暴躁。 可是现在曹琛微笑地看着他,他就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曹琛最怕的就是他这种沉默,冷着一张脸,恨不得把全世界的人都拒绝在五米范围之外。 “邵颐……”他靠近一点,抬手想摸摸邵颐的脸。 结果当然没能得逞。 邵颐嫌恶地往后退一点,“曹琛,你别逼我。” 曹琛举手做投降状,“啊,真是怕了你了。” 曹琛觉得蓝抒说对了一件事,邵颐其实非常的不会拒绝人。比如邵颐要撵他出去,他只要当做没听见,赖着不动就行了。 曹琛磨蹭着跟到厨房,靠着门框看邵颐的做饭的背影,想说很多,憋到最后却只问了句,“能原谅我吗,邵颐?” “不能。”邵颐思考都没有,回答的干脆利落。 “啧,真是小气呢。”曹琛调侃地笑笑,虽然有心脏中箭的受伤感觉。 邵颐本质温和,憋红了脸都说不出太难听的话,对曹琛的无赖行径气得胸口隐隐作痛。 曹琛其实也没做太过分的事,只是很自觉地添了碗筷和邵颐一起吃饭,而已一直试图逼邵颐和他说话,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开口就行。 邵颐烦不胜烦,最后一个人进了卧室把人关在客厅里才觉得世界清净了。 曹琛枕着双手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抽了一根烟,心情一点都不坏。 76、 李一北和蓝抒疏远了一段时间,关系不冷不淡,虽然不复从前的亲密,但是有些话也没轻易说破。李一北是个很矛盾的人,生性凉薄自私,在爱情上却格外执拗,容不得别人的欺骗,但是也从来不会检讨自己。 他甚至不太想去审视蓝抒对他是什么感情,因为并不是很在意。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像曾经那些过客一样,短暂停留,最后再分道扬镳。即使没有爱,也不会恨,甚至还能留下一段美好舒心的回忆。 追求纯碎的爱情,但是也不介意付出感情。 看上去有点轻慢和不认真,但实并不会失去什么,或许连伤心都不会有,非常安全。 李一北全然没发现自己已经做出全身而退的准备,姿态也愈发的漫不经心。 蓝抒并没察觉异样,因为李一北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若即若离,比对旁人多一份亲昵,偶尔闹点小别扭也,像是真的在期待一场爱情。 究竟是谁玩弄的谁? 心里或许都有自己的答案。 东升这两个月接连上映三部电影,票房上一路飘红,除了几步引进的外国大片,在国内市场上几乎所向披靡。除了电影,还有新签的歌手陆续准备出唱片,宣传造势紧锣密鼓,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一切和蓝家庞大的资金基础脱不了关系,源源不断的资金投进去,只要经纪人还有点能力和眼光,时机恰当,手上的艺人想不红都难。何况东升在培训艺人方面一直精英体制,一段时间内要捧一个人,几乎全部资源和精力都会花在这个人身上,如果没抓住机会红起来,那么对不起,公司会放弃这个人,以后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 这种造星模式给艺人的压力很大,与狂轰滥炸的宣传相对等的是艺人的十倍付出。 就像现在的叶钦就是这样,广告代言,电影,MV,还有数不清的通告。没有庇护之后,他就是一个赚钱的陀螺,每天被人抽打着旋转,飘得完全触不到地。 说来也是讽刺,李一北曾经费力地想教叶钦谙知世事,适应娱乐圈的规则。但是叶钦似乎意外的对媒体的口味,在镜头底下的单纯木讷的样子比那些总是一脸标准微笑的艺人更讨他们的欢心。 和叶钦相反的一个代表人物是温迟,两个人的名气窜升的一样快。 李一北作为他们的经纪人,再加上别的一些谣传,同样一直备受瞩目。 叶钦现在有专门的团队负责,李一北已经很少陪他上通告或者出席活动,这次会来参加这个综艺节目,完全是因为他也在邀请之列。 节目有点无趣,但是叶钦最近人气高涨,现场气氛一直很好。 节目是下午录的,叶钦化了妆眼睛底下还是疲惫的神色,听主持人问问题的时候还是有点漫不经心走神的样子,但是回答的时候眼神清澈,很容易把别人的玩笑话当真,还认真地解释,把底下的观众都逗笑。 节目结束的时候李一北在外面等他,等了半天没等到人,问了人才知道叶钦早就被人接走了。 问被谁接走了,旁边的人讪讪地沉默。 自从上次邵颐出事李一北对这种事就格外敏感,追问了几句,下面的人不想得罪他,又不能据实相告,最后只把梁既平供出来。 李一北直接打了电话问蓝抒,“叶钦被谁接走了?” 蓝抒像没听到,在那边笑了一下,“节目录完了?等我一会儿,我来接你,晚上一起吃个饭好了。” 李一北想起两个人最近的关系,也想坐下来好好聊一下。 他没等太长的时间,刚坐进去就问,“叶钦总是被这样送去陪客人么?” 车里开了空调,冷气扑面,和外面的炎热的六月像是两个世界,连声音似乎显得没什么温度。 “一北,”蓝抒偏过头来看他一眼,神色温和,但是语气不容置疑,“叶钦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公司里很多艺人都这样,他并不特别。” 李一北盯着蓝抒线条流畅的侧脸,薄削的唇,看上去给人一种非常冷漠的错觉。 他沉默着,浑身都是一种不舒服发感觉。 蓝抒其实不需要酝酿就能说出一堆说教李一北不要太天真的话,但是他感觉出了李一北沉默的排斥。 他想起和李一北在北京重遇的那段时光,没有钱,也没有烦忧,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可以心无旁骛地聊天,完全还不熟悉,但是一点芥蒂和防备都没有。 他们都喜欢了对方最表面的地方,再近一步,却是不一样的感受。 路上蓝抒接了个电话,绕道回公司去签一份重要文件,让他在车里等二十分钟分钟。 李一北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到李越格。 李越格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有点风尘仆仆的疲惫模样,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甚至还有点类似微笑的弧度,看上去一点怒气都没有,但是黑沉的眼底却凉得让人心底发毛。 李一北从车上下来,目光迎着那道冷寂的目光,觉得有点陌生,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和久没有仔细看过李越格了。他们明明每年都在见面,上床,争执不休,但是他对李越格的印象依旧还停留在年少时候,或者更远的上一世。 可是他内心很明白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他给自己设了一道墙,把李越格远远地挡在了墙外,于是怎么看都有深重的隔阂。 他都为自己这种矫情固执感觉腻味和可笑,可还是要寸步不让地固守着,因为退一步那堵墙就会轰然倒塌。他很依赖这层隔阂,这让他觉得安心。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李一北抿着唇,面无表情,对比李越格的静默,反而有点情绪起伏的样子,连睫毛都在微微颤动。 蓝抒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对峙的两个人。 他朝李越格礼貌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动作优雅地上车,偏过头来看了李一北一眼,温和道,“一北,上车。” 李越格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但是眼神瞥了一下蓝抒,有点轻狂的漠视。 李一北有种被李越格的视线钉在原地的感觉,脚步很难移动一步。李越格一句话都没说,他却读懂那双眸子里隐忍的一些信息,他在冷眼等他做出抉择,无声威胁。 是的,他在威胁他。 李一北终于皱了下眉,转身上了车。 一路沉默,李一北后知后觉地心脏剧烈跳动,全身被一种不安的情绪侵袭。 蓝抒递了一根烟给他,“抽吗?” 李一北摇摇头拒绝,眼睛看着前方,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 下巴忽然被一只手勾过去,蓝抒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的唇角,微微用了点力,“一北,不要回头,你会有更好的未来。” 蓝抒的眼睛深不见底,低沉的语气像诱惑的诅咒。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李一北拂开他的手,“我想要什么很明白,你呢?我怕自己猜错,最后狼狈收场就太讽刺了。” 蓝抒回过头去认真开车,“一北,你太容易钻牛角尖,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无瑕疵的,镜花水月很美,现实却有很多可能,有时候,你要试着浅尝辄止。” 李一北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脑海里全是李越格那双安静得好像冰冻了的眼睛。 回到公寓后蓝抒去厨房做饭,李一北站在阳台上连着抽了好几根烟。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光线终于不再刺眼,他把抽了一半的烟捻灭,走到厨房门口“蓝抒,我还有点事,要先回去了。” 蓝抒停下手上洗菜的动作,擦干了手走过来,靠很近,手臂撑着墙把他圈在怀里,“一北,李越格不是你的唯一,你可以更自私一点的。” “李越格不是,你也不是。”李一北凉凉地笑,“我不是在做二选一的选择题,我现在想走,仅此而已。” 他并不在乎李越格看到什么,但是无论私下怎么羞辱和过分,他不该在蓝抒面前让他难堪。 李一北回去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房间里一片昏沉,客厅的沙发上隐着一团黑影。 “回来了?”李越格的声音飘忽地传过来,听语气像是一直在等他,带着点意料之中的笃定。 李一北之前还有些紧张不安,听到他这句话,忽然就觉得自己真是神经病。 李一北把门摔上,没开灯,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变好,恶劣因子疏散到浑身每个毛孔,像是夏日酷暑被一桶凉水浸过,凉得透骨,也舒服得彻底。 李一北勾着唇角笑一下,几乎瞬间恢复往日玩世不恭的德行,没有理会李越格,脱了衬衣往浴室走,想先去洗个澡。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李越格拦腰抱了过去,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李一北咒骂了一句,刚要跳起来,又被李越格死死压了下去。 李越格整个人笼罩下来,两个人极近地对视,李一北这个时候才从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看清楚愤怒,赤裸的,几乎喷薄而出的愤怒。 李越格因为极度的隐忍呼吸都有些沉重,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带着一点红酒的味道,灼热熏甜,李越格搂紧他,脸埋在他脖子里,吮着皮肤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又反复舔那个地方。 李一北懒洋洋地仰了仰脖子,忽然就有点想笑。 李越格抱了李一北很久才松开,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人,把额发和鬓角都拢到一边,手指描摹一样在脸上抚摸,眼神刀子一样在他脸上逡巡,良久才嘲讽一般吐出一句,“北北,你就不能做点靠谱一点的事?” 77、 李越格这些年在学校别的没学到,不露声色的忍耐性倒是炼的炉火纯青,但就是这样,还是被李一北轻易打破,露出气急败坏的狼狈模样。 李一北抬手摸摸他的脸,面容模糊,但是笑声真切,“你这是干吗?想揍我一顿?” 李越格渐渐平复自己的呼吸,身体还在死死压着他,但是已经冷静下来,鼻子里不屑地哼一声,把脸上轻佻刮蹭的手指拨开,“揍你一顿都不够解气。” 李一北来了劲一样,干脆抬手圈住他的脖子,笑声低浅地喉咙里振动。 李越格发现,那个没心没肺有爱假装正经的李一北又回来了,熟悉得他想蹂躏这个人一顿。 李越格从沙发上坐直身体,打开了墙上的灯。 李一北也跟着坐起来,在茶几上摸了一根烟点上,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满不在乎的淡漠神情在缭绕烟雾里迷蒙妖娆。但实际上李一北的内心很平静,像从浮云落上平地,前所未有的踏实,于是能任意发作本性。 他知道李越格拿这样的他完全没办法。 李越格咬在嘴里的烟拿过去,自己抽了一口,表情有点纠结古怪地看着他,“你说要试的人,就是蓝抒?” 李一北会和别人以恋人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个人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是认真地追溯下去,会发现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个,从头到脚都被蒙在鼓里。他现在想起李一北发酒疯在走廊里吻蓝抒的那个情景,觉得讽刺非常。 李一北没回答,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眼神晦暗。他的确很喜欢让李越格不痛快,但是还不至于卑劣到用别人来刺激他的程度。这种方法太幼稚,甚至是难看。 李越格咄咄逼人,“尝试的结果呢?” 李一北感叹一样,“啊,还不错。” “呵,北北,要我怎么说你呢,”李越格克制不住地笑起来,“你确定自己了解那个男人么?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天真愚蠢,自以为是,敬而远之都来不及的人,还不怕死地凑上去。相信我,蓝抒什么也给不了你,而且不会给。” “你闭嘴!”李一北忽然拎着拳头揍过去,他厌烦透了这种不同嘴巴里说出来的相同论调。 李越格躲开拳头,抓着他的手腕把人整个钳制在怀里,嘴唇贴在他耳边恶毒地喋喋不休,“别傻了北北,你知道蓝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吗?你和一个混黑道的男人暧昧不清遥想未来,不觉得可笑么?” “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李一北被耳边冷酷嘲讽戳痛,又挣扎不开,恼羞成怒偏过头去咬李越格的嘴巴。 李越格顺势吻进他的嘴里,舌尖缠上来,抵在口腔里重重舔舐。 李一北几乎要窒息,却在这个安抚一样的吻里渐渐安静下来。李越格松开他的手,一只手托在脑后,缓缓地把人压到沙发上。 李一北过了许久才慢慢回吻过去,舌尖相抵,鼻息交缠,不复之前的野蛮,变得舒缓缠绵。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接过吻,都不太想打破这种缱绻气氛。 双唇有点麻木了两个人才分开,李一北眼睛里起了一点水雾,神色茫然,睫毛上似乎都带着湿气,总之是安静了下来。 李越格用指腹摩挲李一北嫣红的唇瓣,“要生气也该是我,你又发生么疯。” 李一北的视线慢慢汇拢,膝盖在李越格腿间抬了抬,“别用你那玩意儿顶着我。” 李越格充耳不闻,变本加厉地伸进一只手抚摸脊背和腰腹,摸到尾椎的时候有向下的趋势。 李一北揪着李越格的头发往上扯,气急败坏地高声咒骂。 李越格完全不吃这套,动作利落地把他的衬衣剥下来,低下头去含着旁边的一点狠狠地嘬了一下。李一北离岸的鱼一样抬了一下身体,像是把自己送进李越格嘴里一样。 李越格把人抱紧,慢条斯理地作弄,舌尖在起伏的胸口留下一串湿痕,最后才啃到李越格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含着半张的唇舔舐。 李一北终于折腾得没力气,垂着睫毛,眼神湿漉漉的。 李越格在心里无声地笑开,凑上去亲吻那双眼睛。他知道李一北永远没法真正狠心,你只有比他更解决更强硬,他才会温驯下来,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李一北最后在没完没了的吻里睡着了,睡梦中都嫌弃地皱着一点眉,觉得自己满身都是口水。 半夜饿得醒过来,已经躺在床上,李越格从后面抱着他,鼻息在耳边缭绕。 李一北把身上的手甩来,面无表情地去厨房给自己弄吃的。 李越格撑起身体靠在床头,看着李一北就像在看个闹脾气的孩子,骄纵别扭得让人觉得除了忍耐其实什么都不用多做,不然肯定只会收到“你凭什么管我!”的结果。 想通了这一点,李越格通体舒畅。 至于蓝抒?一个真正冷情冷血的人,只会是敌人,而不是致命对手。他了解李一北胜过自己,这个连真心都能践踏的家伙,在感情上比谁都自私,在别人给予全部之前,他什么都不会付出。 李一北只穿了一条牛仔裤,裸着上身在厨房里给自己下面条。 李越格从后面捞着细腰把人带到怀里,揉了一把李一北胡乱翘起的头发,“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吃的我来弄。” “操,你他妈能不这么腻歪么?”李一北徒劳地挣一下,开口就是咒骂,什么家教涵养统统丢到一边,一副坏脾气的小流氓嘴脸。 李越格更流氓,在他屁股上捏两把,“行了,别过了啊北北,我保证你的火气还不及我的十分之一,该收就收了,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动你一根手指头,吃了东西我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成,李一北被家里一个电话召回去了。 他这次回北京和没家里打招呼,下了飞机就直接过来找李一北了,也不知道李名岑怎么知道了他的行踪,电话跟着就打了过来。 李一北吃了一碗勉强能入口的面条,也不管潮湿的头发,倒头就睡,和李越格打交道真他妈累。 李越格被家里叫回去后好几天都没什么音讯,李一北正赶上毕业离校,回去照了几张毕业照,一群上了四年学还觉得陌生的脸孔,凑在一个镜头下,结束了这一世七零八落的大学生活。 然后还见到了很久没见的季攸。 季攸还是老样子,不过大四一年都被在他父亲的公司作为接班人锻炼,虽然还带着一点花花公子的气质,不过举手投足间已经一派青年精英的架势。 晚上的聚餐两个人坐在一个,喝酒抽烟,谈天说地,不过内容早就不是刚进校门时的吃喝玩乐。 李一北只知道季攸现在和许肖廷混在一起,而且准备去许肖廷的公司干。 李一北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提醒点什么,许肖廷不像庄少于那么有城府和心机,不过最擅长投机技巧,又很会打理人脉,什么来去钱快弄什么,手上很难有干净的生意。季攸和他干,最坏的结果不是赔进大笔的资金就是出了事背黑锅。 李越格大四毕业,按照军校的规定必须下基层锻炼一年左右的时间。这段时间说长不算长,可是说短也不短,他上军校四年,除了紧张的学业剩下的就是勾心斗角的竞争,几乎和曾经的社会关系脱节。尤其是李一北,这个一直企图逃离他的人,如果再不花点时间套牢,可能就真的是贻误终生了。 他需要一段绝对空闲的时间来处理这些头疼的问题,于是花了些心思,让这个过程给他省了。 李名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底线一直很清晰,他不能把自己的未来的仕途搞砸了。 庄少于和许肖廷给李越格庆祝毕业,请了一帮朋友在老地方聚会。 李越格又一次见到那个叫叶钦的男孩子,安静地低垂着头,半张脸隐没在光影里。只不过这次不是安排在他身边。 78、 叶钦旁边坐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笑的时候偏过头来,几乎要贴上他的脸。 男孩被纠缠得不胜其扰,缩着身子的模样看上去有点可怜。李越格已经走到二楼,又停住,把旁边的侍应生叫过来交代了几句。 庄少于做东的聚会一向曲高和寡,同样是纸醉金迷的场合,到了他这里总会变味,说雅俗共赏都有些牵强,所幸这次有许肖廷在,注定不会太无聊。 许肖廷三教九流什么人都会结交,每次带一些有趣的朋友过来,气氛都格外的热闹。这次他还带来了季攸,两人好哥们儿的嘴脸。 李越格一早就知道这俩人和李卿岚的感情纠葛,也不知道他们玩的什么花样。 季攸礼看李越格进门,礼貌地打个招呼,他一直不大喜欢李越格这个人,小小年纪就有双犀利如刀子的眼睛,阴沉沉的,看着觉得心慌。 饭桌上喝了两圈时经理领了个男孩子进来。 季攸抬眼一看,这不是东升最近正当红的新生偶像叶钦么?平时在镜头底下光芒闪耀的俊秀男孩,垂着睫毛站在这种场合,光芒都被掩盖,更像是误入险境的羊羔,群狼环伺。 “大家继续喝,人是我请来的,”李越格招呼桌上被打扰的人继续喝酒,指了一下身边的位置,示意叶钦坐。 李越格身边的人立即识趣地让了个座位出来。 叶钦看了李越格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他身边坐下。 李越格看他审慎又温驯的表情,笑了一下,心想是谁这么会调教人,时隔半年,那个眼神散漫无辜的男孩就变得这样胆小谨慎了。 李越格给叶钦倒杯酒,没再多言语,注意力又放到饭桌上。 倒是有些不熟悉李越格的人挺好奇地盯着叶钦看,脸上暧昧的神情。 饭后一群人找了自己感兴趣的娱乐活动消食,许肖廷和季攸一行人去了台球室,还有一些去了一楼的酒吧继续喝酒看表演。 李越格和庄少于都不太感兴趣,又有话有说,寻了个环境清幽的泳池,打发了服务生,两个人在里面畅游。 庄少于远没有李越格那样的体力,游了两圈就上了岸,坐在一边的躺椅上抽了根烟缓释疲劳。 李越格身形修长,一身匀称的漂亮肌肉,在水里沉降起伏,优美非常。庄少于的目光都跟着逡巡了几周。 估计庄少于等得不耐烦了李越格才靠岸,抹着脸上的水揶揄,“这么快就不行了?你体力退的也太快了。” 庄少于文绉绉,“运动嘛,怡情就行,过犹不及。” 李一北言归正传,“周琅最近有什么新动向没有?” “刚回北京那会儿动静挺大的,走哪儿都能看见这个人,什么都想搀和一脚,不过他那套从家里带来的强硬作风在商场上可不太管用,他老子在牛,关系不对路,也没人买他的帐。正道走不通,又寻思上了别的门道,听说最近和蓝抒有合作,不知道可不可信。” “怎么又是蓝抒?”李一北挑眉,看着庄少于的目光转为兴味,“许肖廷说你和蓝抒是表兄弟?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有这层关系。” 庄少于不以为然,“我以为这不算什么秘密,也不觉得哪里值得多说。” “但是你确实瞒着我一些事。” “关于李一北?这个就更没必要提了,蓝抒谁也不爱,李一北又不是笨蛋,你白操什么心。”庄少于喝口冰过的冰水,心情不错,语调也微微上扬,“两个假装深情的人凑一块儿互相算计着玩,你不觉得有趣?” “不有趣,我没你那么无聊。”李越格怏怏答道。他自己也是局中人,当然做不到庄少于那样冷眼旁观寻开心。 “周琅呢,你怎么打算?”庄少于拉长了调子火上浇油,“他到处宣扬自己在学校整得你跪地求饶呢,要你以后在北京都绕着点走。” 李越格听得不痛不痒,“那岂不正好,哪天他出了事也赖不到我身上。” 庄少于听出一点玄机,拍拍他的肩,难得的语重心长,“李伯父这几年一路升迁,多少人盯着呢,你悠着点,北京可不比孜瑶,还是做个只会烧钱的二世祖安全些。” “不是还有你呢么,在我面前又装什么纯良,我做十件还不抵你做一件,作壁上观有什么意思,只怕我还没动手你就心痒了。” 彼此都太了解,看对方动一下眉毛就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听这语气是一定要拖我下水了?” “你不是一直在水下么,不然你这么撺掇我?” 庄少于挺高深地笑一下,抬手摸摸他背上被刀扎过的疤痕,“我就是好奇你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李越格。” 李越格出去招呼了一圈来捧场的人,回到自己的客房,发现床上躺了个人。 吃了饭他就把叶钦忘到了一边,也不知道谁给他把人送房间里来了。 他走过去用手背拍了一下男孩的脸。 男孩立刻从睡梦中惊醒,睁眼看到他的脸,眼神中的警觉很快褪去,疲惫地朝他笑了一下,开口道,“谢谢。” 李越格知道他在为今晚的事道谢,没有说不客气,因为他确实是心血来潮,并没考虑他当时是什么处境。娱乐圈就那么点腥腻,实在没什么新鲜。 “你还躺着不起来,是准备陪我睡觉么?”李越格看一眼躺在床上没打算起来的男孩,转身在沙发上坐下。 李越格那双眼睛比他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犀利慑人,但叶钦还是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没有一点伤害,他身心俱疲,躺在床上一点都不想起来。 李越格还想再调侃几句,却恰逢外面有人按门铃。 他把门打开,面前是个高大的英俊男人,五官深邃,一双浅蓝的眼睛让他一眼就对上了一个名字,蓝择。 ——蓝抒那个神秘莫测,似乎只生活在传说里的二哥。 兄弟俩不太像,唯一重叠的地方就是一样的斯文优雅。 李越格看他身后带了一群保镖,知道他的来意,很大方地把门打开,“正好,来把你的人带走。” 蓝择礼貌地微笑,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今天的事多谢李少照应,冒昧打扰了。”然后才朝里面的人喊,“叶钦,过来。” 叶钦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已经习惯蓝择的出现,到门口的时候小声抱怨了一句,“我很累。” 蓝择摸一下他的头,“先和我回去。” 李越格看两人神情举止,觉得他们倒更像亲兄弟。 翌日和庄少于说起,庄少于只是一味的笑,“蓝择当然更宠自己的亲弟弟,蓝抒要玩,于是把家业双手奉上陪他玩,多几个配角又算什么。叶钦碰上这对兄弟,真是倒霉。” “看来叶钦是被蓝抒一手卖进东升的了。”李越格一点都不关心蓝抒的家务事,他只关心李一北都在和一群什么人来往。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蓝抒一般不会亲自做留人把柄的事,梁既平会给他万事办妥。” 邵颐傍晚回家,沿着光线昏暗的楼梯刚走转角就看到了倚在他房门口的曹琛。 这样的情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也无力再做惊讶。 “回来了?”曹琛站直身体,脸上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讨好的微笑。 邵颐走过去,开门,进屋,反手要把门关上。 曹琛从外面伸进一只手来卡住,“我等了半天了,让我进去坐一下行不行,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姿态虽然放的极低,不过等他半天绝对是在撒谎,因为他今天一直尾随在邵颐身后,看他说话做事,在路边吃廉价的快餐,以及对陌生人微笑。 那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邵颐,清俊,阳光,嘴角轻轻一划就能绽出轻快的纯粹笑容,一如初见时那个像他伸出手的干净小男孩。 他坐在不远的车里,却只能远远地观望,心脏想被一种奇怪的酸楚淹没,几乎呼吸不能。 他曾今离邵颐那么近,现在又这样的远。远到一个微笑都是奢侈。 邵颐忙了一整天,没精力和曹琛折腾,转身进了浴室,洗去白天奔波的汗腻。 曹琛站在浴室外敲门,“邵颐,你要吃什么,我叫外卖。” 邵颐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不想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不知道怎么应付。他不习惯转性了的曹琛,也知道以这个人的操行——得寸进尺,誓不罢休。 偏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种精神疾病,他一点都不想把曹琛对他的偏执理解成爱。即便是,也负担不起。他凭什么让曹琛执念至深,只因为在自己曾陪他走过一段年少孤寂的岁月?于是顺带将他也扯落冰冷地狱,共尝冷寂。 要多自私的人才会把爱演绎成这种狰狞模样?占有,侵蚀,绝对控制。炽烈如刀,锋利得一碰就会受伤。 这样的爱,束缚一般,不要也罢。 邵颐一时想起许多不远回忆的高中岁月,在浴室待的时间有些长,出来时曹琛已经在摆碗筷,桌上摆着饭店漂亮的菜肴。 他看着曹琛摆弄碗筷的细长手指,忽然问,“曹琛,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朋友?情人?亲人?哪种都不是,但是却要以这样亲密的方式拧巴在一起,各自入戏,却一点心灵的契合都没有。 “嗯?”曹琛抬起头来,狭长的凤眸里有一瞬间的疑惑,像是没反应过来邵颐在居然主动和他说话,还是这样心平气和的语气。 邵颐一个人把话接下去,“爱情对我来说并非必须品,就算只是谈恋爱要求也很低,但是你这样闯入我的生活,哪种身份都不算,我只会觉得难以忍受。我喜欢身边的人都停留在正确的位置上,距离恰当,彼此愉快。” 曹琛这回听懂了邵颐的意思,他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严肃道,“邵颐,你这样会把身边的人都吓走的。别这么急着排斥我,我们比会再有比之前更坏的关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反正你什么都不会失去。” 79、 影片《擒王》的成功不但再一次证明了大腕导演的金牌编剧的质量保证,严导还把自己刚踏入影视圈的儿子严飒推上了前台,并且还是和东升合作,拍摄一部非常小众且敏感的同志电影。 严飒在校时已经显露天赋才华,拍过几部题材边缘的文艺小短片,也算小有名气。 李一北看过剧本,是个非常小清新的故事,纯情唯美,没有特别出彩的桥段,不过节奏张弛有度,细节处理的非常细致。不过考虑到审核,中间明显有剪切过的痕迹,连人物内心的独白都被润色过,减少了冲突的感觉。 这样的电影注定叫好不叫座,严飒以此出道却非常聪明,既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又能迎合影评人口味,即使失败了,这个低调的开场也不会被恶意嘲讽。 这样一部电影对纯商业化运作的东升来说连鸡肋都算不上,上面并没有拍这个片子的意愿,可是磨不开严导的面子,只能接下来,全权交由李一北负责,美其名曰年轻人思想活跃,能碰触意外的火花。 李一北无可无不可,他正处于事业的上升阶段,选择并没那么宽,唯一要做的只是做好当下的事。 他和严飒在剧本上没太大的分歧,不过主演是个麻烦问题。 东升近段时间在力捧叶钦,这个片子自然也要横插一脚,哪怕叶钦除了外表和气质哪里都不符合。灵气远不能弥补演技的苍白,何况叶钦在拍戏的态度上一直有问题。 严飒对自己的作品要求十分严格,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大瑕疵。 李一北也不赞成叶钦接这个角色,这部片子的难点几乎全在人物感情的处理上,非常考验演技。 他给叶钦规划的最好的路线就是广告,MV,偶像剧,而不是暴露演技的文艺电影。 梁既明确地告诉他这不可能,两相僵持不下,最后还是他们妥协。 李一北现在已经和梁既平混的很熟,在他办公室就直言不讳,“叶钦是谁的游戏我不管,但是这不能影响我的工作。” “一个优秀的经纪人,就是要有点石成金的能力。发现优点谁都会,你要成功,就得把手下艺人的缺陷都粉饰完美,将利益最大化,没有影响不影响这个说法。你太强调自我了,在这一行力这是大忌。”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也有人不拆台才行。” 和叶钦搭戏的是唐苑的当红偶像夏泉笙,长相出众,演技一流,身份扑朔迷离,属于年轻一辈中难得一见的演技派。 试镜的当天席夏泉笙早早就到了,穿一身朝气蓬勃的运动装,棒球帽,笑着和现场的人打招呼,形象和剧中的角色十分接近,未露演技,已经赢了一筹。 李一北对夏泉笙有些印象,这个人一出道就备受瞩目,红得一帆风顺,也消失得突然,在演艺圈昙花一现,之后的几年还常常被媒体提起。 叶钦姗姗来迟,还是被蓝择送来的。 李一北只在瑞丽和这个男人见过一面,印象实在深刻,以致再次对上那双眼睛,还是有种被毒蛇咬了一口的感觉。 叶钦歉意地微笑,一脸的疲惫,身后新来的小助理似乎也感觉到来自周围的压力,诚惶诚恐,唯恐殃及池鱼。 叶钦以前的助理是丁笑,会把叶钦的工作行程向他汇报,但是曹琛一回来,这家伙就颠颠地跑去为旧主效劳了,招呼都没和他打一个。 李一北看看表,“我真是失职,对你的行踪不了解到这种程度,等一下有时间,我们正好可以谈谈。” 叶钦的试镜只是走形式,李一北没看结果,到隔壁的休息室抽了根烟。 晚上蓝抒约他吃饭,声音隔着电话,感觉很远。 “改天吧,晚上我要见一下投资人,商量一下细节。”李一北拒绝。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感觉也没什么不妥,或者说他潜意识地拒绝见面。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和蓝抒可能永远没法再近一步了,要么退回朋友的位置,要么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东升没打算重点投资这部这部电影,主创团队还算精英外,但是直接的投资少得可怜,所以投资这一块还要重新开辟。所幸影片成本控制的不错,除了主演夏泉笙的片酬很高外,名副其实的小成本。 下午李一北和投资商代表约在一家饭店洽谈,因为是首次合作,怕自己的年纪给人难以信赖的印象,还特意带了一个资深的监制。 过程比预计的顺利许多,晚饭后李一北说完一些场面话就告辞了,工作之外他那张学生脸孔其实不太适合应酬,格格不入,违和感很重。他自己也清楚这点,后面的部分都交给了另一个监制。 拐过走廊时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一北。” 李越格的声音,是有外人在场时的惯常称呼。 李一北不耐地皱了下眉,但是回过头去脸上已经露出礼貌的微笑。 李越格身边还有几个陌生的年轻人,高挑挺拔,都有相似的气质,看人时眼神显得有些犀利慑人。看样子似乎是李越格的同学。 李越格走在后面一点,和他们简短地打了个招呼才走过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西装,优雅得体,风度翩翩的样子。 两个人进了电梯,李越格靠过来,离他很近地轻笑,语调轻松,“工作的事?” “嗯。”李一北扯一下李越格像模像样的领带,“你怎么还在北京?” “刚好遇到点事情,可能还要呆很长时间。”李越格把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一下,但是很快放开,“我正想着抽点时间见你一面呢,怎么,最近很忙?” 问这句话纯粹无话找话,他现在人在北京,李一北相当于在他眼皮子底下,根本无所遁形。 “还好。”李一北其实不太习惯李越格这么安静消停,他有些狐疑地盯着李越格的眼睛,“看你倒是很忙的样子?” “一点私怨而已,只是稍微棘手了点。”李越格想和他聊点自己的事,但是又不能解释太多,说得含糊其辞。 李一北不知道为就想到了周琅这个人。 电梯门打开,有人进来,李越格才和他拉开距离,“现在还有点事,改天我再去看你。” 说完就出了电梯,好像之前就只是来和他说两句话的。 李一北也没太放在心上,再见李越格是在新片的开机仪式上,主创和主演悉数到场,很低调地请了几家媒体。 李越格在台下,先看到的李一北,然后才看到叶钦和严飒,最后看到夏泉笙,扬了一下眉毛,这可真是一个有趣的组合。 李一北在台上就看到了李越格,依旧西装革履,坐在影片投资商旁边,偶尔交流几句,似乎言谈甚欢,记者镜头偶尔也转过去扫一下。 等到记者开始提问主演了李一北才下去。 李越格跟他到旁边的休息室,刚关上门就问,“那个导演是严飒?” 李一北给自己倒杯水,奇怪地瞅李越格一眼,“你居然还记得他?” “印象不浅。”李越格扯松领带,解开两颗衬衫扣子,“你怎么尽和这些人凑一起了,那个叶钦就是被蓝抒卖进东升的,他还有个死掉的哥哥和蓝抒也脱不了关系。蓝择用他逗自己的亲弟弟玩呢,你在中间趟什么浑水,还有那个夏泉笙,不用接触就少接触一点。” 李一北刚才说了好些话,现在口干舌燥,也没耐心关心叶钦夏泉笙,捧着杯子喝水没做声。 李越格难得看到他安静不别扭发毛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过了点,岔开话题,“我和家里说了今晚和你回去吃饭。” 李一北差点被水呛到,惊诧莫名地看他一眼,“李越格,你没毛病吧?” “你一直强调我爸妈不接受么,怎么现在又怕了?” “我不是怕,是觉得很搞笑,”李一北把杯子放在桌上,揉了揉自己直跳的眼角,“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我一定会和你回去?” “因为对手是蓝抒,他不适合你,你自己也知道的。”李越格把李一北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你别模糊焦点行不行,我们之间的问题和别的人没关系,和你爸妈也没关系。”李一北被逼问得有些词穷,垂着睫毛,微微有些懊恼,“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要点时间。” “我给了你大学四年的时间。” “不只四年,是很多年,你现在要我一下子接受排斥了很多年的东西,我自己也不适应。”李一北终于对上李越格的视线,诚实地回答了一次。 晚上到底还是没和李越格去见他爸妈。李名岑和白恬当然不会责难他,甚至还会笑脸相迎,他们永远都只会管好自己的儿子,间接让他心灰意冷而已。 80、 亲自和父母摊牌这件事李越格并没酝酿太久的时间,之前是觉得没必要,后来是一直没机会,匆匆一混就到了这个时候。 白恬曾经和他委婉地谈起过婚恋这个话题,没有一句提到李一北,但是每句都在敲打他。这样的谈话并不愉快,最后也无疾而终。 显然,四年的大学放养生活成就了李越格的独立,但是也把他推向了可以和父母对抗的另一面,在可以自己决定前途的时候,那些理所当然的家庭责任和伦理道德对李越格完全不会产生约束力。或者说他已经被约束的太久,偶尔也需要释放一下本性。 白恬听到儿子要带李一北回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连愤怒和失望都只是在内心涌动,他无法理解自己的儿子在想些什么,十几岁的时候可以当成是叛逆轻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放任的太久,焦躁不安又觉得无从管起。 李越格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气氛不太对,不光他爸妈在客厅,连因为和许肖廷分手出国散心的李卿岚居然也提前回了国,似乎刚和父母争吵过,看到李越格回来,找到替罪羔羊一样,“小越你陪爸妈聊一下,我约了朋友,现在没时间了。” 白恬看一眼李越格,明知故问一样当着李名岑的面问他,“一北呢?不是说今晚要过来,我还让保姆多做了菜。” “他今天抽不出时间,改天吧。”李越格大概能猜到李卿岚和父母吵架的原因,应该是两边的家长希望她和许肖廷尽快订婚,而且对他们早就分手的事情一无所知。 李名岑捻灭手里的烟头,“你和我到书房一趟。” 不过这个时候李名岑还无暇过问他的私生活,“卢修说你在和庄少于弄投资公司,还和一些背景暧昧的人拉帮结派?你把部队的训练丢开,就是为了忙这些?我不是曹复兴,天天绷紧神经地随时准备给自己的儿子收拾烂摊子。” “我心中有数,不会做连累家里的事。” “心中有数就别让我听见那些不好的传闻,至于私人感情,你可以捋清了再来和我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前提你要尊重父母,丢不丢脸都是别人的闲话,反正再过个几年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不想你走歪路,到时候埋怨我不提点。”李名岑少见地微微皱着眉,李越格什么都让他满意,但是唯一一点的不满意,也足够他郁结在胸口难以释怀。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越格也知道他父亲是让一步给他台阶下,再得寸进尺只会适得其反,他只能退一步婉转地表达自己的立场,“我只想再这件事上自己做一回决定,婚姻对我来说意义不大,选择和谁生活才是重点。” 李名岑很好脾气地翻手上的的报纸,头也没抬,他想这就是他儿子的所谓爱情了,既无美好,也不浪漫,像是被扭曲的残次品,却执拗得让人哑口无言。 他甚至没办法把这种感情往同性恋上套,检讨为人父母的过错时又无法具体到细节。 他想起那个斯斯文文的清秀男孩子,不算太能折腾,但好像也是性格极端的人。他想了一下,“改天约个时间,我想正式和他聊聊。” 李越格有点无奈地扯一下唇角,“说实话,他心里对我一直有疙瘩,僵持了好几年也没什么多大改观,爸您别说的太过,他又是那种别扭骄傲的性格,您别说过了就好。” “怎么做人我想还不用你教,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别人的儿子还轮不到我来教训。好了,明天我要回一趟孜瑶,你和我一起去。” “这两天可能不行,我抽不出空。”李越格想着自己手头的那些棘的事,搞不懂李名岑又是要他去凑什么热闹。 “没空也要去,我给你引见两位长辈,你听说你和庄少于投资买了西榭那块地是不是?现在政府要重新规划那里,很多人都盯上了,你们过程没走全,有心之人肯定会拿这个做文章。” 西榭是李越格很孜瑶老城区一块被废置很多年的居民区,因为紧邻市政府,规划了很多次都因为争议而被搁置,庄少于眼尖,一直想把这块地拿到手,就算暂时没能力开发,转手也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具体走的什么门路他没太清楚,大概和市长许绍文脱不掉干系。 而众所周知许绍文是李名岑的人,出了事肯定会受牵连。 第二天一早飞回孜瑶,不但见了几位长辈和土地规划局的人,还见到了曹琛和蓝抒。 李越格这才知道对这块地垂涎的还有蓝抒。 自从曹琛回国后,这两个人似乎又恢复了中学时代连体婴儿一样的姿态,什么场合都能凑一块儿。 曹琛还是老样子,光鲜时尚,碎发遮掩着耀眼的红色耳钉,若隐若现地衬着白皙的脸颊,妖娆又玩世不恭的模样。 曹琛坐在他父亲身边正在心不在焉,一抬头看到李越格进门,眉眼一下就笑开了。 他们从小就经常在这样的场合见面,又互相看不顺眼,当然没什么愉快的记忆。不过比起和一帮中年人寒暄虚假,他宁愿打趣嘲讽李越格几句。 李越格没功夫在意曹琛的无聊劲头,他只是奇怪蓝抒现在这种身份立场,曹复兴怎么会如此不避嫌地凑上去,还不余遗力地牵线搭桥。 蓝抒一直话不多,谦逊客气,他在名义上是曹复兴的干儿子,别人不能不卖给他面子,最主要的是这其中还搀和了一个周琅。 蓝抒在和周琅有合作,这个是他一早就听说的。 周琅想整他的心思一直昭然若揭,但是蓝抒这一出玩的很有猫腻,他自己手底下的产业都还没漂干净,做得最好的也是娱乐服务这一块,想要另辟市场,就算曹复兴肯帮忙,阅历和手段也还远远不够。 虽然是几个年轻人的利益争夺,但是摆到明面上,基本上没他们说话的余地,都是几个老狐狸在打暗语一样四两拨千斤。 曹琛终于觉得无聊,出去外面抽烟,顺便调戏一下路过的漂亮服务生。过了一会儿看到李越格出来,笑着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凤目乜斜着李越格,“啊,你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无趣了。” 说完递了一根烟给他,“抽么?” 李越格不客气地接过来,“你和蓝抒要抢西榭那块地干吗?挨着政府大楼,做什么都得受限制,还有框框套套的规划,按现在这个水涨船高的趋势,就算你们最后拿到手了也赚不了什么钱。” “这块地是周琅要的,你也知道蓝家的生意是靠哪些人撑着的,周琅现在是混得狼狈,但是他老子毕竟坐着那个位子呢,山不转水转,总有求着人的时候,蓝抒他哥又把权利攥得死紧,蓝抒再不发展点有实际作用的人脉,就守着一个破娱乐公司早晚得出局。”曹琛侃侃而谈,一脸毫无城府的模样,最后又故意卖个关子,“我会让我爸出面,和这块地一点关系也没有,纯粹是和周琅的一点小交易。我倒是听说李一北手上捏着要命的东西,你该回去问问你家那位,小心别引火烧身,蓝抒可没那个闲心跟在后面擦屁股。” 这话说的难听又意味深长,李越格盯曹琛一眼,“你要干什么我管不着,别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就行。” “呵,我对可没有一点兴趣,蓝抒的那点兴趣也应该马上用完了。” “那再好不过了。” 从孜瑶回去后李越格先去见了庄少于,说了西榭这块地的事,很晚之后才过去李一北那里。 李一北累了一天,早就睡下了,半梦不醒地被李越格压在身上,惊得一下清醒过来,嘴巴却被李越格堵上,结结实实地吻了一通。 李一北被吻得浑身无力,松开了还有些气喘吁吁,骂人的声音都软软糯糯的带着鼻音,“操,你能不能不发神经?” 李越格把人困在怀里,唇舌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掠过李一北的脸颊,留下些微的湿气。 李一北被这样的温情弄得有些别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不算坏,又像是默认了李越格的举动,连条件反射的拒绝都失去效力。 李越格把床头的灯打开,忽然问,“你是不是捏着谁的把柄,让周琅找来了?” 周琅要挟他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虽然放了狠话,但最后不了了知。李越格不提,他都要把这件事忘记了。 “一点私事。”李一北不想多做解释,皱着眉把人从身上推下去,赤着脚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那天他有些意气用事,事后回忆起来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 “这么说是确有其事了?”李越格跟上来,克制着语气尽量温和,但还是有些焦躁的怒火,“北北,你要我怎么说你?有时候手里捏着别人的把柄就像给敌人一把刀,什么时候会被人捅刀子都不知道,这很危险。” “怎么,又想教训我?” “我不是教训你,只是希望你把自私和谨慎用对地方,别那么任性和感情用事。” 81、 李一北已经因为李越格再度频繁出现在生活中而感觉焦躁,只能用工作来分散注意力,完全没料到消失许久的贺容会突然引发关注,而且是已死亡这样的爆炸性新闻。 不管业贺容在业界大佬眼里是怎样微不足道的存在,但是对媒体来说,这是一个至少能炒上半个月的头条新闻。 有媒体的炒作,加上贺容娱乐明星的这个光环,消息一出,瞬间激起千层浪。 李一北在电视上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午才到片场就接到了警方的传讯,然后是一系列有备而来的审讯。这在他的预料之外,而且措手不及,即使人前从来都装得淡定从容,但是换了环境、立场和身份,内心还是倍感煎熬。 李一北开始表现的很配合,基本上有问必答,一边小心地避开敏感话题,一边注意自己的情绪,神经一直高度紧张。贺容的死当然和他没关系,不过他作案动机充分,而且他确实差点把贺容弄死。 李一北最坏的联想也不过是他性虐贺容的这一段被抖落出来。但事实上已经被一堆逻辑陷阱的问题反复追问到有些思维混乱,而且贺容的死亡时间并不是公布消息的这几天,而在更早的一个月前,很不巧的,那天李一北的行程安排为空白,也就是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这场讯问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很多问题反反复复,永远没有尽头一样,而且强调他的性向以及贺容私生活混乱这条,把他和贺容相识以来的矛盾冲突理得相当顺畅,事实精准,条理分明,不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 紧锣密鼓的审讯之后的杀手锏是那段他原本打算用来威胁贺容的录像,之前周琅曾威胁过他一次,因为不了了之,他自己都给忘记了。 录像的具体内容其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了,那时候情绪正处于一个极端,行事自然疯狂又极端,事后理智了一些,潜意识的就想忽略掉。 但是这段录像明显被嫁接过,有他进出酒店和及贺容房间的记录,然后画面一转,摄像头底下是贺容被性虐的悲惨场面,以及沙发角落里他自己那张明灭不清的脸孔,统统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当然,还有最后贺容从奄奄一息到死在床上的景象。 这是伪造的证据无误,但是作为当事人,也要承认这段录像衔接处理得毫无痕迹。他只能从自己已经被掏空的脑袋里想到贺容确实是被凌虐死的,但是与自己无关。 这些证据已经足够他被立案调查。这条新闻自然也很快被消息灵通的媒体获悉,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充斥着了第二天的新闻面板。 李一北的前世今生其实都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换一世重新来过,依旧任性且自以为是,于是做起事来总是显得天真又肆无忌惮。 李越格一直觉得他这种性格迟早要吃大亏,不止提醒过一次,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跌了这么一跤。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越格还在和曹琛周旋孜瑶的那块地,饭桌上气氛本来好好的,卢修的一个电话就打来了,情绪瞬间失控,手里的酒杯直接摔碎在桌上了。 庄少于还是第一次见李越格这么情绪外露的样子,马上圆场把饭局散了。 李越格二话不说,立即买了机票回北京。这种事搁平常可能不算大,贺容在娱乐圈虽然身份尴尬,但是身后毕竟还牵扯着一群利益关系的人,这些人可以不在乎贺容的生死,但是在意自己的脸面。 这其中有白道黑道,周琅算一方面,贺容倚靠的娱乐圈大佬算一方面,两方凑在一起,就是一种风雨欲来逼迫人的气势,这从新闻的导向措辞上就能看书,法院还没审理定性,这些人已经忍不住板上钉钉。 李越格在北京这几年自然也认识不少权贵人物,但是多局限在军政这一块,而且大多是同龄人,平时手眼通天,关键时刻未必帮得上忙。李越格深谙这个道理,一开始就没指望别人,花了两天的时间把李一北和贺容之间杂七杂八事情理顺,最后扯出那段惹祸的录影时也只怪自己当初没多花心思了解透彻。 司法这一块对他来说完全是个壁垒,只能寄希望于他父亲身上。因为心焦,和李名岑说这件事时就是单刀直入,不是请求帮忙,而是必须帮忙了。李名岑一张万年不动声色的温吞脸孔都忍不住变色,这种在被自己儿子威胁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李名岑态度冷淡,而且告诫他别借着自己的名义乱来。白恬也早早听到了风声,还在外面度假就赶了回来,利弊分析了一通,意思和李名岑差不多——没能力,也没义务。 前一条李越格还能理解,毕竟父母不是万能的,何况李名岑素来谨慎小心,鲜少以权谋私,这些年也愈发的低调深沉。但是后面这条,他只觉得心冷。 李一北只是他一个人的,于别人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存在。 接连碰壁之后李越格有点开始动歪脑子,让人把负责这个案子的司法人员里里外外调查了一遍,被庄少于知道之后讽刺一句,“怎么着,还想玩绑架威胁杀人灭口?” “没,这些材料报上去也是隔靴搔痒,谁干净不干净他们自己人还不清楚?我就想把这个案子往后拖延点。” “都证据确凿了,上法院是迟早的事,那个时候就一锤定音了,你就没想过这些证据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我现在没时间关心,先把人弄出来才最重要。”李越格倚在沙发上,几乎要睡过去,他这几天到处奔波,基本上没怎么合过眼。 “呵,瞧你这脑子,李一北一出点事都不能正常思考了,你不把这点理顺,别说李一北被算计是活该,你也没见得聪明到哪里去。我看前段时间还蹦跶得挺欢的曹琛最近倒是安分异常,你就不觉得有猫腻?而且蓝抒那边也挺淡定的,孜瑶那块地拿到了,好像正准备把工作重心都移到那边去。你看,李一北出事,全世界也就你一个人在着急。”庄少于虽然说得没心没肺,但实际做的事不比李越格少,因为不带多少私人感情,看问题反而比李越格理智许多。 “曹琛肯定跑不掉,不过你先别和我扯前因后果,我现在还有事要求这个家伙,回头要算账再一起算。张闵成这个老顽固你知道的吧,本来都要退休了,莫名其妙的被临时弄来负责李一北这个案子。这个老家伙有些资历,倚老卖老,棘手得很,不过他儿子和曹琛好像是大学同学,关系似乎还挺微妙。” “就曹琛那种无法无天的性格?使坏倒是一流,帮人忙我还真难想象,何况他好像没那个立场。” “只要他肯帮忙就一定能帮上,我了解那家伙,好事坏事都凭自己的心情,没什么绝对。” 李越格第二天踩着饭点在邵颐的小公寓那里找到的曹琛。 门刚打开李越格就听到一句喜出望外的“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早?饭都还没做好呢。” 李越格杵在门口,看着曹琛一张笑脸从开心变成狰狞,最后嘴巴一动,吐出一句脏话,“操你大爷的李越格,没事儿上这里敲什么门,曹琛不在,要滚早点滚。” 一看就是自我解嘲的炸毛表现。李越格自动忽略那些不入耳的字眼,盯着曹琛系着围裙的摸样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了然又讨人厌地一笑,双手插在口袋里款款走进去,一副老朋友的嘴脸。 李越格今天穿的格外休闲,牛仔裤,连帽外套,脸上一点笑,终于让人有了点同龄人的感觉,而不是印象里那个总是高高在上不怎么搭理人的装逼少年。 话说回来两个人对彼此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久远的少年时代,以至于看到一点细微的变化都会觉得新鲜。曹琛看他这么坦然,也放下芥蒂,往李越格对面一坐,抽了根烟咬在嘴里,傲慢又得瑟的样子,“没猜错的话,是为李一北的事来求我的?” “嗯,确实是来求你的。”李越格投其所好,抠着字眼说话。他从小就没看曹琛顺眼过,这家伙嚣张,乖戾,恶劣,很招人厌,但是现在忽然觉得很逗趣,比如明明长的阴柔又妖娆,偏偏总是凶狠又满口粗话,小恶霸一样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像是欲盖弥彰一般。 “啧,这怎么敢当,你都搞不定的事,我能帮上什么忙?你也跳抬举我了,何况李一北究竟什么情况我都没搞明白呢,就看见铺天盖地的新闻了。”曹琛一得瑟就开始演上了,眉开眼笑,一脸报复仇人的得意。 没得意两分钟门开了,这次真的是邵颐回来了。 邵颐已经习惯曹琛的存在,但是看到李越格坐在自家的客厅里,还有微微诧异了一下,确认一样问了句,“李越格?” “好久不见了。”李越格客气地打招呼,“有点事找曹琛,所以过来打扰了。” 曹琛不太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对曹琛殷勤低姿态,只是立马把刚点上的烟掐了,然后一瞬间有点找不到话说,尴尬地咳了一下,“我和李越格出去说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邵颐意外的反驳一句,“没什么不方便,就在这里说好了。” 82、 曹琛明显很怕李越格在邵颐面前提起李一北的事,只要李越格一开口说话,立马插话转移话题。单一个李一北,他就能让李越格在他面前永远翻不了身,但是邵颐开口求他,他肯定一点办法都没有。话说回来,邵颐会求自己?似乎也不太可能。 曹琛越做的这么明显,李越格越是心中有数,原本不明朗的前景也变得豁然开朗起来。曹琛就邵颐这么一个软肋,而且还特别好拿捏。 邵颐在这种别扭的氛围里勉强吃完一碗饭,放下碗筷就直接回房间了,留下两个人隔着饭桌腹诽猜忌,都觉得自己胜算一筹。 曹琛丢下筷子,略烦躁地抽了一根烟,乜斜着眼睛吞云吐雾,“别想在邵颐身上打主意,他是个死脑筋,看了那么多新闻还没闹明白李一北到底犯的什么事,最近急得睡不着,半夜给我打电话问这问那的。动谁也别动邵颐,反正这话我是撂这儿了。” “我当初好像也是这么警告你的。” 曹琛轻蔑一笑,“那和我没关系,我就是费了点劲从周琅那里弄了张光盘,内容我猜你也没兴趣,反正不是李一北捏在自己手上的那段。话说回来你就不会替李一北检讨一下么,混这么些年认识的人也不少,紧要关头却没几个愿意帮忙的。” “你要是换了他现在的立场,除了你亲爹和蓝抒,我也想不出来谁还会帮忙,邵颐大概连关心都欠奉。没谁比谁优越,曹琛你尤其没资格说这种话。”李越格出口反驳,别的不说,就邵颐那句,已经足够曹琛的脸色变了又变。 李越格不想气氛一直僵硬下去,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调整了一下语气,“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看怎么样?” “什么交易?你有的我都有,没有的也不稀罕,你李越格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觊觎东西?抱歉,真没发现。” “先别说的这么肯定。人生在世,总有求着别人的时候,尤其我们这种人,我不爱欠人人情,既然欠了,绝对双倍回报。”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而且你是不是压错宝了,我和张闵成的儿子也就几年同学的情分。”曹琛不以为然,李越格不痛快,他除了幸灾乐祸还真没别的心情,不过提起提起那位老同学,曹琛习惯性地挑了一下眉,又露出那种狠戾的眼神,嘴角一个微笑的弧度,“那家伙当初想睡老子来着,被我打断了一条腿,现在还瘸着呢。” 这句话的重点显然是后半句,但是因为邵颐忽然从房间里出来,那句“想睡老子”就显得格外的余音绕梁。 曹琛脸色一阵红一阵黑,憋了一口气半天没吐出来。 谈至此,自然是不欢而散。 李越格离开后,邵颐才开口,“曹琛,我能和你谈谈么?” 曹琛其实见不得邵颐这种郑重其事的样子,认真得过分,对比得他的玩世不恭像种罪恶一样。他曾经多次跟踪邵颐去他上班的地方,看邵颐彬彬有礼,谦逊认真地工作,莫名的觉得难受。他觉得邵颐就只适合呆在学校里,不管是继续读研还是还是当老师,总之应该是淡然穿梭在树荫底下的静好样子,与世无争,不必为琐事烦恼。 “李一北的事,你是不是能帮上忙?”邵颐试探着开口。他和曹琛的关系并没什么实质的缓和,而且因为怀抱别的目的,让他有些底气不足的心虚。 “嘘,别说出口,邵颐。”曹琛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他很怕邵颐开口求他,不是做不到,是不忍心看他委曲求全的样子。少年的时候他那么折腾邵颐,为的也只是一眼正视和被需要而已。 但是现在他知道,邵颐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不服输的骄傲,他守护这份骄傲都来不及,怎么舍得破坏。 邵颐抿着唇,他以为这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但是曹琛笑了一下,忽然凑过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如果一定要谈条件的话,就用这个吻好了。” 邵颐摸一下唇,感觉被恶作剧捉弄了。但是邵颐接下来的话说得认真,“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不则手段我也会达成,但是李一北的事我不敢保证能做到什么份上,要是真那么简单,李越格也不用孤注一掷了。” 李一北的案子在一个月后开庭,虽然近段时间这个话题余热已消,但还是来了不少媒体。 李一北站在被告席上,并没有多狼狈,只是神色茫然,脸色在白日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憔悴。 像是默契一般,李一北侧头,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不原处的李越格,看不清表情,但应该是个笑容,像他每次纵容自己的样子。 李越格出现他一点都不意外,或者潜意识的早就认定了该是这样的结局,不管结局多坏,这个人总会陪自己到最后。 他一早就吃定了李越格,所以能把每件事做绝,并且觉得自己不会后悔。好像一场无所谓的赌局,输赢都无关痛痒,于是显得潇洒。但是现在李一北知道,自己只是演了一场并不高明的独角戏而已。 庭审开始之后底下彻底安静下来,被告人和原告的存在感弱到近乎消失,一直是双方律师的激烈辩驳,气氛并不轻松。但是很快,头脑清晰的人就会敏感的发现形势完全在朝着与预期相反的方向发展。双方律师的激辩相当精彩,但是像在唱双簧一样将之前的证据链统统推翻,各种新的证据证人出现,将这个看似水落石出的案子重新搅得疑云重重。 李越格给李一北请的律师是业界最出名团队,十分专业,辩护律师舌灿如花,开庭之前就证据链就研究了一个多星期,和李一北也有过多次接触。不过这样的结局并不全是律师的功劳,完全是多方力量较量的结果。不明显,但是微妙之处见成败,庭审之后没有马上宣布审判结果,很多人就嗅到了这种微妙。 一个星期之后的第二次庭审非常的低调,但是真正的嫌疑人水落石出,人证物证充分,李一北被当庭释放。 李一北走出法院,在法院外空旷的场地上有些呆愣的站了一会儿,被下午耀眼的阳光刺得微微闭着眼。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感受过阳光的温度,最绝望的时候也一副对自己的前途很无所谓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很贪恋这世俗的一切,阳光,温度,喧嚣,还有那些生动的脸孔。 李越格的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车门已经早早打开。 李一北钻进宽敞的后座,闭着眼睛疲倦地靠在靠背上,周身很快被冷气包围。 李越格抬手摸了李一北被剪短的头发,手指移到耳际的时候李一北很自然地靠了下来,脸颊贴着掌心靠在他膝上,眼睛底下一圈明显的阴影。 李越格摸着李一北瘦得尖细的下巴,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卢修开车。 到家后李一北先去洗了澡,一觉睡到半夜才起来,赤着脚往厨房里走,在里面翻箱倒柜了一会儿才出来问一直坐在客厅的李越格,“怎么没吃的?” 理所应当的质问的语气,而且是今天的第一句话。 李越格把电视关掉,扬扬下巴,“冰箱里有菜,要吃什么自己做。”然后盯着李一北在他视线里进进出出,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李越格在满是烟蒂的烟灰缸里掐灭最后一根烟,走进厨房看见李一北正在往锅里打鸡蛋,睡眼惺忪的模样。李越格凑上去,顺手把人往怀里带了一下,嘴唇亲上脖子,在耳朵上不轻不重地舔了一下,“看来这段时间过的不算糟糕,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 李一北没躲,偏过头看了李越格一眼,然后继续往锅里打鸡蛋,切了几片火腿给自己做了份炒饭。肚子填饱了回到床上继续睡觉。再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窗帘很严实地遮蔽了外面的光线,睡得太久了,只觉得头晕脑胀,浑身酸软。 在家休息了一天之后李一北就回到了公司,他的状态并没有别人预想的那么坏,或者说依旧意气风发,外界的各种传闻和猜测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在办公室看到李一北时,梁既平有些意外,但是脸上很快露出笑容,“绝处逢生,恭喜。” 李一北轻松地笑一下,“但愿工作还没丢。” “当然不会,只是进度不能停,暂时移交了别人,你要是休息好了,随时可以恢复工作。”梁既平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李一北只是出去度了回假。 李一北出去后梁既平给蓝抒打了个电话,电话联通的过程中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如外界一些传闻所说那样,蓝抒名下的产业主要由他一手经营,在蓝抒父亲去世后他算是对方半个监护人,虽然一直尽职尽责,不过感情上并不亲厚。蓝抒身上有很多他欣赏的特质,早熟,冷静,还有超越年龄的城府,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个合格的继承人。但是涉及私人感情,蓝抒像是遗传了蓝家的本性,冷漠,狡黠,恣意妄为,并且享受制造闹剧的过程。 他一直在旁观这群小孩子的闹剧,但结局一偏再偏,他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干涉。李越格是孜权贵派系中很有前途的新人,把这样的人放在敌对位置,一点好处都没有。 “李一北刚才回公司了,看上似乎还不错。”梁既平知道这出闹剧的始作俑者是曹琛,但的确是蓝抒亲手炮制的。贺容死,李一北被抓,一堆相关联的人跟着鸡飞狗跳。这些年轻人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诠释了一场权贵之间的游戏,跌宕起伏,比阴谋电影还要精彩。 “嗯,我看到新闻了,”蓝抒轻描淡写的语气,似乎并不想谈这个话题,只丢下寥寥数语,“过几天我会回去,那边的工作就先辛苦你了。” 蓝抒把手机丢在茶几上,点了根烟站在伏在阳台上,脑子里是刚认识李一北时的一些片段。这里是他高中时住的公寓,离学校很近,从阳台这边能看到学校后面的空旷操场和跑动的人影。他才发现自己记得的有关李一北的东西,从来只是初识时的那点惺惺相惜和微妙悸动。 因为纯粹,所以印象深刻。至于后来北京的相遇,一切早就不复当初。 83、 蓝择在在门口,盯着那个背影孤寂的弟弟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扰,带了个坏消息过来:周琅死了。 “他人不是在国外么?”蓝抒转过身来,背靠着阳台栏杆,并不太相信的样子。 “嗯,前天回的国,然后昨晚死在了蓝聆,死因是注射毒品过量。”蓝择在沙发上坐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两口水,“你底下的人都是怎么做事的,管理松散到这种地步,出了事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么危机公关,而是掩耳盗铃指望瞒天过海。” 蓝聆是隶属东升的一家会员制夜总会,以奢华和高昂消费出名,消费对象大多是权贵和富商,当然,圈内人都知道,蓝聆只是东升的后花园,虽然名副其实的高级情色场所。但是从来不沾毒品,对客人都限制的很严。 蓝抒只能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他的哥哥,“难道这又是你的杰作?” “你想太多了。”蓝择展颜一笑,眼神温柔,好似真的是个尽责的兄长一般,“贺容的事算揭过去了,我知道那是曹琛的意思,你讲兄弟义气没错,但是这次得罪的人太多,被报复也很正常。我建议你先在孜瑶呆一段时间,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就行了。” “交给你?我该信任你么,亲爱的哥哥?”蓝抒笑。 蓝抒难得一次叫他哥哥,虽然语气满是嘲讽,蓝泽还是听得舒心无比,脸上的表情愈加生动,“蓝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很早之前就说过。” 他确实是这么说的,表面甚至也是这么做的。但是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建立过信任关系,或者说在蓝城死后,蓝泽毁掉了他内心仅存的一点信任。 晚上又梦到那个场景,汗水淋过伤口的疼痛火辣刺骨,连晕厥休克的感觉都真实得颤栗。蓝抒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对上的脸孔,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 “你到我房间来干吗?”蓝抒坐起来,梦里咬破了唇,血腥的味道传到舌尖,让他微微皱眉。 “是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怎么,又做噩梦了?”蓝泽抬手抹掉他唇上的血珠,指腹在唇上安抚似的摩挲。 这个动作有点过分暧昧,不过蓝抒无动于衷。 他们曾经有过一段相处十分融洽的时光,蓝择甚至让他找到了一点亲人的错觉,但是后来他遇到一场绑架,这位亲爱的兄长却未曾露面。 再后来他才知道当时和他一同被绑架的还有叶钦,只不过蓝择选择交换的不是他而已。 他鲜少对谁付出感情,因为是亲情,于是额外的期待了一次,也顺便体验到了一种叫做背叛的滋味。至于那些天他究竟经历过些什么,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蓝抒静默,从床头的烟盒抽了一个烟咬在齿间,蓝择帮他把火点上。 蓝择透过烟雾看着这张难得露出落寞神情的脸孔,发现时间并没有改变多少东西,永远的高高在上,那种目空一切的高傲,要学都学不来。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第一次见面是大一那年假期回国,陪他父亲去孜瑶谈一笔生意,然后在酒店大厅看到了蓝抒。 很俊秀的一个男孩子,穿着讲究,和她母亲长的很像,只是气质迥然。 后来他大学毕业,父亲过世,临终遗愿却有蓝抒的名字,他对蓝家的巨额财产不感兴趣,但是觉得有必要去见一面那个弟弟。 在云南见找到人的时候他发现这个男孩还有贪玩的一面,而且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那种玩法。 回家的路上蓝择问他是不是对赌石有兴趣。 “没,我只是在陪李一北玩。”少年是这么回答的。既不缺钱也不想赚钱,单纯的只是个游戏。 第二天蓝抒让人顶了订了飞北京的机票,他并不在意现在这个结局,只是欠一个解释。 李一北连着几天闭门谢客,再在公共场合露面的时候就格外的引人注目。由严飒执导,夏泉笙和叶钦主演的文艺片《潮音》因为中间遇到人事更迭,资金链也出了问题,进度并不怎么理想。而李一北出事,严飒也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帮不上忙,只能焦虑观望。 现在李一北再度接手《潮音》,没人关心这个片子的前途,倒是因为听了不少传闻,对李一北有点诚惶诚恐起来,说不上是敬畏还是敬而远之,连关于剧组的娱乐采访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踩到雷点一样。 但是没过几天,蓝聆就传出了藏毒的新闻,东升也受牵连被纳入调查之列,底下的工作自然全部暂停。李一北从许肖廷口中得死讯,直觉地想到了李越格。 这个消息在媒体上没掀起一点风浪,对大多数人来,这样的新闻不过是官二代、夜总会、吸毒过量致死这样几个敏感字眼而已。但事实上这比死上几个贺容要棘手得多。 李越格家在北京的宅邸他还是第一次去,别墅区警卫森严,他被拦在外面进不去,只能打电话给李越格。 来门口接他的是卢修,一路把他带进门。别墅内部装修简洁个性,色彩明亮,一点不像孜瑶的繁复奢华,但是李越格的卧室和他在孜瑶的房间布局几乎一模一样,色彩暗沉,显得有些压抑。 李越格对这种深色调似乎情有独钟,李一北曾经问过他一次,他的解释是黑色让他觉得宁静,容易集中注意力。那段时候李越格大多数时间都在写作业,看书,甚至不太和他说话。他一直不太理解李越格的勤奋,现在看来,那或许就是他们最本质的区别。 房间里的光线被厚重的窗帘密密遮住,李越格躺在那张大床上,几乎和背景色融为一体。 李一北打开床头书桌上的电脑,上网打发时间。 李越格将近饭点的时候才醒来,看到李一北,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也没多久。昨晚没睡好?” “周琅死了我还能睡好?”李越格枕着双手,“这两天前后审了三次,部队的人又审了一晚上,早上刚回来。” “你做的?” 李越格没直接回答,“周家得罪的人不少,这两年又没落的厉害,周琅越走越歪,贩毒留下了把柄,他父亲全力保他,人没保住,还把家底都抖光了,周启明人躺在医院里,被双规也是迟早的事。周琅把他爹的仕途都败光了,也就只剩两条路了,要么死,要么一辈子蹲监狱,结果都一样。” 李一北知道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至少几个月前周琅还是呼风唤雨能随手捏死一个小人物的嚣张样子,哪里看得出一点家境败落的迹象,但是真相如何,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李越格下床换了衣服,头也没回地对李一北说,“等一会儿留下一起吃饭,我爸妈都会回来。” 李一北被这个命令一样的句子弄得有点不爽,杵着下巴看着李越格的背影,“我们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没说?” 李越格扣好扣子,走过来拨了一下他额前的短发,“没什么要说的了,和你好好谈能谈出结果的话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或者你可以和我爸妈好好谈谈,你不是最在意他们吗,现在给你个好好表现的机会。” 说到好好表现的时候李越格才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俯下身亲了一下李一北他的唇。 “你这是在威胁我?”李一北戳对方的胸口。 “北北,你用一个借口撑了这么多年,现在还要继续用下去么?”李越格盯着他的眼睛,“只是往前走一小步而已,没你想的那么难,也不会产生更坏的结果。” 李越格已经不想提情或爱这样的字眼,他们太早地把欲望和感情糅杂在了一起,没有过分的浓,也从来没有淡过,年复一年,最后站在原点的还是他们两个,以后的日子也会一直是他们两个人。 晚上饭桌上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和谐,李名岑和白恬的涵养让他们不可能说出任何刺耳的话,也没法认同他们的关系。李越格也不求认同,他只需要李一北和他一同表明决心而已。 这注定是一场拉锯战,不会多残酷,只是比谁更有耐心而已。 李越格之前为李一北的案子花尽心思,连带着整个李家都跟着伤筋动骨了一下,最后还是要李名岑出面收拾残局。而整个事件下来,受影响最多的其实是李越格,他在军校不算低调,但于外界却是个籍籍无名的晚辈,这次锋芒毕露,又有和李一北的那些传闻,一时间就成了很值得玩味的话题。原先十拿九稳的毕业后进北京军区的调配名额也就此泡汤。 李越格倒不是很在乎,他觉得自己够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李一北整顿饭吃得味同嚼蜡,他也想有李越格那样的勇气和魄力,但是这不是他的父母,而且他的态度也撼动不了任何人的立场。 周末庄少于宴请宾客,说是庆祝李一北劫后余生,实际上是替李越格答谢帮过忙的朋友。庄少于比李越格人脉广,也有手段,李一北的案子差不多都是他在牵线搭桥,竭尽所能地帮李越格把路铺平。 晚上来的人挺多,大多是年轻人,言谈间皆是指点江山的气质,大多数都是李一北不认识的。而且今晚的主角既不是他,也不是李越格,而是——曹琛。 没错,就是曹琛,这个仿佛为劫掠别人视线而生的人一进场就显得格外的抢眼,好像模特走上T台,自然而然就能锁住别人的目光。 这是外表造成的视觉印象,没办法的事,曹琛天生就是用来演绎色彩的,浓到冶艳,又冷到极致,非常的煽动视觉观感。 不过熟悉曹琛的人,每次对他这种艳惊四座的出场效果只会见惯不怪地无视,庄少于看到曹琛直接就笑了,“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李越格朝走在曹琛身边的邵颐扬了扬下巴。 如果不是邵颐要来,曹琛绝对不会来,一路跟来了脸上也是不高兴的表情,活像一只骄傲的雄孔雀。和在场的人打招呼都是懒洋洋漫不经心的欠抽态度。 他回国的时间不长,也不怎么在公共场合露面,许多人都不认识他,不过被他的外表气度吸引,似乎都很乐意上去搭讪。曹琛应付着别人,目光却一路尾随邵颐,生怕他走丢一样。 李一北很客气地敬了一圈酒,客套话也说了不少,完全没想到蓝抒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和蓝抒一起的还有蓝择,两张相似的引人瞩目的脸孔,身后还浩浩荡荡地跟了一群保镖,声势浩大,给人一种先声夺人的压迫感。 蓝抒兄弟辨识度显然很高,宴席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一下子显得特别的安静。 李一北也从座位上起来,目光迎上蓝抒的视线。蓝抒朝他笑了笑。 84、 李一北端了一杯酒站在阳台上,厚重的纱窗将室内的喧嚣隔在远处。 秋天的夜风很凉,吹在脖颈的皮肤上,有些凉入骨髓的感觉。 蓝抒站在他旁边,两个人长久地沉默。 他和蓝抒最默契美好的回忆其实该停留在高三假期的那个暑假,或者说直到现在他也不愿承认北京的重遇和东升的际遇都是蓝抒一手安排,最后甚至命悬一线。 他想起李越格说的,别人只是和你玩了一个游戏。 他努力回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在回忆里反复搜索关键词,终于想起高中夜晚的那个吻,唇齿分离的时候他说,“别介意,只是玩而已。” 于是蓝抒陪他玩了场旷日持久,剧情丰满的游戏。 捧上天堂,再丢落地狱,然后还要赔上感情。 蓝抒用这种方式报复每一个蔑视他感情的人。 他也没有认真去了解过蓝抒,他家庭,他的过去,他的想法,全部一无所知。 他关心过邵颐,关心过季攸,甚至照顾过叶钦,却惟独没有想要走进蓝抒的世界。 蓝抒给了他一个外表完美内心强大的虚妄表象,他就安然接受了这样的设定,以朋友的名义,享受越界的回报。 “对不起。”还是李一北先说了这三个字,很突兀的开口。 “这句话由我来说才对。”蓝抒笑一下,大概没想到李一北会说这句话,沉默了两秒才接着道,“一北,谢谢,你其实是不错的朋友。” 李一北端着酒杯和他手里的杯子碰一下,冰凉的液体一饮而尽,“是我错过了一个朋友。” 这个世界上能随意把蓝抒当刀子用的只有曹琛一个人,以前他猜不到原因,现在他大概明白了,因为曹琛总是直截了当地表示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无需借口,也无需谎言,利用或者伤害都是目的明确的,甚至不需要青梅竹马的情谊做幌子。 东升娱乐是蓝家灰色收入的一大洗钱途径,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和很多权贵富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上次的大血洗也没能垮掉,这次也未必能,何况还要蓝择出面。 很多人都忌惮蓝择,李越格也不例外。 隐忍的爆发一次足够,锋芒太露永远不是好事,他自己很明白这点,所以早早抽身远离是非中心,矛盾由他挑起,最后承受后果的人却已经和他们毫无关联。 蓝择将毒品案与蓝抒划清界线,周琅的死却无可避免,何况这本来就是一场陷害,和李一北的案子一样,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一个人。 而蓝抒唯一不够小心的,只是太过心急地吃掉了孜瑶的那块地。 孜瑶走出过无数政要显贵,历来是非之地,他却硬生生地在市政府眼皮子底下圈走那样一块寸土寸金的地,这样的举动刺痛了某些人的脆弱贪婪的神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哪怕周琅一家兵败如山大,这个案子还是被有心之人死死系在蓝抒身上。 这些争夺和报复从来不是几个年轻人就能左右的,他也从未想过将李一北置于死地,但是有些人搀和进来了,就变成了很多人的游戏。 也许这只是权利和利益争夺的后果,但蓝抒觉得这就是一场游戏而已,权和钱的游戏。 只是玩与被玩的区别。 这一年的秋天似乎过得尤其的快,东升依旧屹立不倒,但是蓝抒跟随蓝择回了香港,那里是蓝家兄弟的根基和终极避难所,这边的势力鞭长莫及。 严飒的电影历经多次停拍和外力阻碍,也终于尘埃落定,顺利杀青。杀青当日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庆功宴,到场只有主创和圈内好友。 这部小众的文艺电影剧本在拍摄过程中一改再改,暧昧开放式结局改成了一场热烈的死亡。夏泉笙白天演的就是最后这场压轴的自杀戏。 虽然李一北一直觉得这个结局狗尾续貂有做作的嫌疑,但这场戏确实是全剧的高潮。 夏泉笙演戏很有天分,将角色死前内心的挣扎、痛苦绝望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一北当时在场边观望,恰巧李越格也在。演完这场众人鼓掌,李越格却插话道,“演得很好,可惜没体现出弱者的气场,与其说他在演一个自杀的弱者,不如说他在揣摩杀一个人时对方的恐惧表现。” 李一北偏过头来看他一眼,“你还懂艺术?” “你不是都在混娱乐圈么?这个坑蒙拐骗的圈子要伪装文艺还不简单。”李越格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这个靠脸蛋和身体吃饭的圈子,即便李一北混迹其中,他也不会改变看法。 东升还是梁既平坐镇,拍完这部剧和东升解约的除了李一北还有叶钦。 叶钦对娱乐圈毫无留恋,一心只想回学校继续画画。 少年留学国外的时候遇到蓝择他觉得很庆幸,这个人把他当弟弟一样细心照顾,极尽宠爱。 及至回国遇到蓝抒,他才知道自己无形中充当了别人的替代品。 蓝择的恋弟情结严重得像个精神病人,他在别人面前竭尽所能地忽视这个弟弟,他戏弄他,伤害他,虐待他,为的只是被需求和被注视。 他希望蓝抒是他这样无尽依赖他的弟弟,而不是那个我行我素,对任何人都充满了不信任和防备的少年。 十八岁那年遇到的绑架,蓝择选择救他,却在事后把蓝抒受到的伤害统统在他身上复制了一遍。那一次他差点死掉,而蓝择一如既往地制造自己对他很重要的假象。 蓝择很喜欢看蓝抒折腾他,他把蓝抒的这种行为当做嫉妒和挑衅。 这种猫戏老鼠的游戏蓝择玩得很上瘾,他夹在两个人之间,除了无力抵抗,就是深深恐惧。 在北京待到十二月的时候李一北回了孜瑶。 李越格回来的时候只差几天就是春节。李家每年春节都会回孜瑶,这也没什么稀奇。 春节前的最后一天因为许肖廷回来,不少人为了给他接风,小聚了一下。 许肖廷经济头脑好,家里背景没有庄少于那么好,但是这两年搭上了海关这条路子,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这次回来送礼送得很格外豪爽,不但人人有份,甚至还有送给李一北他妈姚婉然的各种奢侈品。 姚婉然一直钟爱这些虚无奢华的东西,这不过这些东西大概用不到了,她在国外生活得似乎非常不错,上个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语气轻快温柔,祝他圣诞节快乐。 除夕是和李越格两个人一起过的,两个人饺子包多了,又不想浪费辛苦半天的成果,于是把自己给吃撑了。 晚上做的时候李越格每次顶到深处,都觉得胃里的东西要吐出来了一样。 李一北趴在床上,腰被高高抬起,李越格跪在身后一下一下凶狠地撞击。 快要接近高潮的时候李一北终于受不了地翻身把人推开了,“他妈的换个姿势,要被顶得吐出来了。” 李越格下床,直接把人捞过去按在了床头的墙上,身体挤进胯间,抬高一条腿,托着双臀就插进去了。李一北因为瞬间插到底的深度刺激得张开唇,李越格跟着贴过来,舌尖和身下动作的频率一致地吸吮他的舌尖。 李越格少年的时候做爱还喜欢玩些花样,两个人年纪小,滚在一起腻歪的时间远比那十几分钟做爱的时间长。 但是现在的李越格更像成年之后的野兽,凶狠,而且很难满足。 做爱变得更像原始的交欢,剧烈,纯粹,淋漓尽致的宣泄和占有。 比起那种柔情的温存,他更喜欢这种纯男人之间的剧烈,做完后两个人都累了,李一北摊在床上,一个手指头都懒得动,但是出了一身的汗,黏在身上他又睡不着。 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下床洗澡,身上的肌肉兴奋时候绷得太紧,放松下来那种酸软就格外让人受不了。 李越格洗完刚从浴室出来,看李一北虚着双腿走路都打颤的样子,顺手捏了两把臀上的肉,“北北你该锻炼身体了,体力好像越来越差了。” 李一北抹了一下腿根残留的液体,随手往李越格结实的胸口一揩,“他妈的是你做的次数变多了。” 李越格捏着他下巴在唇上亲一下,“明天还要去看你爷爷吗?” “明天打电话问一下才能确定,老人年纪上去了,顽固劲倒是一点没变,不打招呼地过去能惹他摔盘子。”他身边所剩的亲人不多,唯一血缘近的,还拒他千里之外。 初八那天李越格要动身去基层部队,转回北京最少大概也要两三年的时间。 李一北对这个时间没有一点想法,他们都习惯了这种分隔异地相处模式。 反正整个青春都耗完了,也不介意再耗个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前他总是考虑很多,患得患失,畏首畏尾,像个精神病人一样沉湎于臆想的不安中。但是现在他想明白了,如果到了手边都不抓住,那最后连失去的资格都没有。 何况这一次,有人要回头的话,自己也可以做先转身的那个。 85、尾声 李越格毕业后没留北京,被安排到了律属西南军区的一个偏远地级市。 具体原因不祥,大约有他父亲的惩罚其中,也或许是这段时间锋芒太盛树敌过多,有必要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毕竟就校表现来说,李越格无论如何都是个不折不扣的优秀学员,不管未来栖身军队还是官场,北京才是他展露才干的最佳舞台。 很多为这个消息扼腕或幸灾乐祸,李越格本到是泰然自若,安排一下来,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行李就走了。 李一北到部队的时候李越格正训一群刚入伍的新兵。 他站远处的梧桐树下,傍晚逆光,只能看到被光线剪出来的轮廓。 李越格军装的陌生新鲜,很帅是没错,但是有别于华丽衣着包裹的富家公子的形象,严肃军装勾勒出的是更接近于他本质的锐利和桀傲。即便看不清表情,李一北他现的样子,应该是很少说话,但是微微扬起唇角就会给一种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这个城市的四季显然不太分明,植物依旧有着盛夏的墨绿,空气潮热涌动,一个地方站久了就会有种被浸润的黏腻感,仿佛空气有所实质。 李越格看到李一北,明显有些意外,“怎么一声不响的就来了?” “哦,工作路过,顺便过来看看。”李一北正出神,猛然听到李越格开口,呆愣了一下才讷讷开口,然后有些羞恼自己的蠢相,耳尖后知后觉地慢慢红起来,最后连和李越格对视的眼睛都别扭地移开了,随口道,“这里气候还不错。” 李越格只是笑,习惯性地揉了把他的头发。 李一北下意识地去瞥附近路过的。虽然自己必将妨碍李越格的前途未来已成定局,但是这些细枝末节上,他不希望自己是横亘出来的一个明显障碍。 李越格住的地方很简单,一间小客厅,一间带卫生间的卧室。 李一北那张略显狭窄的钢丝床上,枕着双手打量了整个房间一遍,看无可看,最后视线停水声作响的浴室门上。 双腿床沿晃荡了几下,眼眸一转,直接下床去推浴室门了。李越格的骨架生得很好,笔直修长,长期锻炼的肌肉并不十分夸张,显得紧致而强韧。 李一北脱去衬衣长裤,倾身覆过去。李越格伸手将搂怀里,两个花洒低下吻一起。久别的亲吻缠绵火热,呼吸渐重,欲望轻易被撩拨成蓄势待发的状态。 不过浴室狭窄简陋,隔着一堵墙甚至能听到外面有路过的说话声,这样的环境显然不适合更深的举动。 李一北拉开一点两的距离,啃咬着李越格的喉结一路吻到小腹,双膝跪地,嘴唇甚至撮到几根毛。发微微拉扯。 李越格揉弄他发顶的动作瞬间变重,粗暴地将他的脑袋压向自己跨间。 李一北猝不及防,脸颊和滚烫坚硬的性。器紧贴一起,被粗糙的毛。发蹭得微微发疼。伸出舌尖舔描摩了几下勃起的形状才含住顶端,吸吮着舔舐。 李越格揉捏他的耳垂,挺腰将分身送抵口腔粘膜深处,声音暗哑,“乖,含深一点。” 刻意压低的喘息低低地从水流的声音里泄出来,讳莫暧昧。 从浴室出来时李一北脸色有些黑,一副想要发作又觉得原因太难启齿的模样,只是下意识地揉了几下酸涨的脸颊,嘴唇似乎也有些肿,大概还破皮了,舔上去感觉微微疼痛。 李越格到是神清气爽,衣柜里翻了身衣服给李一北穿上,问他,“要这边待几天?” “三天。” 来这边虽然有看李越格的成份,但主要还是因为电影《朝夏》的杀青部分这里的完成,然后是一场紧锣密鼓的记者招待会。 这部以少年同性恋为主题的文艺电影,开拍伊始原本乏问津,导演和剧组也都十分低调,但是主演叶钦和夏泉笙却一路问题不断,不时爆出一些负面新闻。 夏泉笙犹甚,关于他被包养的传闻一直甚嚣尘上,网络上一度流传所谓的性爱视频,虽然都似是而非,但是并不能阻碍别对着那张俊美的年轻脸孔意淫揣测。 《朝夏》抛去题材来说并没什么吸引眼球的地方,最让嘘吁的无非两个主角真是漂亮。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部迎合年轻的小清新电影。 既然电影如此的小清新,记者会自然也被安排了一片有流水淙淙,落叶飒飒,祥和静谧的郊野。李越格向来十分瞧不起娱乐圈,对李一北依然坚持的这份工作也是嗤之以鼻。 每次提起,李一北都挑挑眉,不甚意的模样,“不用朝九晚五,工资还高,为什么不做。”最主要的是自己并不讨厌。 不过李越格并不想去强迫他,也许少年时两之间依赖宠纵的关系留下的烙印太深,及至如今成年,李越格也不太关心李一北有没有事业做什么工作,反正前路漫漫,荆棘丛生,他们还是一起,这样就足够了。 反正李一北从来不是什么完美情人,以前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两浴室磨蹭半天,出去吃饭时天色已黑。这个城市并不繁华,但是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点缀,依旧有着属于夜晚的迷醉风情。 两个悠闲地走行道上,沉默安宁,感觉非常的惬意。 李一北穿一身黑色,被将暗未暗的天色衬得愈加唇红齿白,温柔雅致,但是因为尺码偏大,又凭添了几分慵懒风情。 李越格很喜欢他这个样子,沉静柔和,好似不食间烟火,但是下一秒,他可能就会打破全部的美好意想,露出暴躁,乖戾,阴郁敏感的一面。 李越格觉得自己的耐性有很大一部分是被这个磨出来的,至少少年时代,他并不觉得自己脾气有多好。 晚饭并没花去多少时间,余下的时间几乎都花了酒店的床上。前两次格外的凶狠激烈,不管是亲吻还是抽插都充满着浓烈的焦灼饥渴的味道,喘息粗重短促,如同马上就要窒息一样。 李一北开始还能激烈回应,渐渐体力不支,连呻吟都变得微弱,身体瘫软床上,只能随着李越格摆胯的动作前后摇晃。 李越格伏下身来,亲吻他汗湿的脸颊,“睡着了?” “没力气了,困。”李一北睁开一点眼睛,声音低微地呢喃。 李越格翻身侧躺下,把李一北拉到怀里,侧面正对着慢条斯理地缓缓抽插,像是餍足之后的回味。已经做过许多次,身体感知其实已经有些麻木了,但是腺体不时被挤压带来的细微快感还是折磨着神经。 “嗯……”李一北偶尔细细地呻吟一声,身体但是非常乖顺的贴他怀里,用汗湿的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然后睡着了。 李越格第二天还未亮就起来了,虽然动静极小,李一北还是跟着醒来,打开床头的灯,睡眼朦胧地问,“几点了?”感觉才刚刚睡着。 “五点半,离天亮还早呢,再睡一会儿。” “送吧。” 两争执了一下,李一北已经下床穿好衣服,“没关系,一会儿回来睡一样的,就送到楼下。” 李一北精神不是很好,浑身酸痛,那种纵欲后的脱力感非常明显,电梯里抱住李越格的腰,倚对方身上,很有要睡过去的样子。 “叮……”电梯有些突兀的半途停下,电梯门打开,李一北反应慢半拍地松开抱着李越格的手,站直身体,面不改色地朝外面的礼貌一笑。 门外的是夏泉笙和一个面熟的英俊男人。 夏泉笙会出现这里并不意外,《朝夏》剧组就下榻这家酒店。 李一北一直觉得夏泉笙非常的惹眼,即便是站一群明星里,那一身华贵气质也会使他显得与众不同。 但是和这个男站一起,莫名其妙的就让就得夏泉笙身上的气质只是这个男人延续出来的一部分。 夏泉笙似乎有心事,脸色不是很好,冷淡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男人也微微点下头,视线直接滑过李一北,只在李越格脸上稍稍停留了下,算是打过招呼。脸上几乎没有微笑,却因为文雅无害的出色长相而给真挚热情的错觉。 “这是不是哪里见过?”李一北不太确信地问。 “见过的估计是席锦年,席家几个兄弟一母同胞,长的都比较像,这个是席锦年的么弟席向晚,夏泉笙是他的养子。” 席家背景复杂,李越格并不想李一北和这家扯上什么关系,潦草地解释了几句。 事后李一北才知道夏泉笙的离开根本没有和剧组招呼,似乎席家出了什么事,席向晚才会连夜将带走。 记者会因为缺了一位话题主角,结束的非常平淡。 然接下来的一个冬天似乎都非常的平淡,李卿岚和许肖廷订婚,邵颐出国,李越格被调回北京,然后是他爷爷的去世,前世的,现世的,纷杂交会,以一种无力改变的姿态进行着。 订婚典礼和葬礼都是孜瑶举行的,这个小城的冬天并不太寒冷,大多数时候阳光和煦温暖。葬礼上李一北被湮没一片黑色的群里,安静肃穆的氛围非常的压抑,他只能努力地去搜索李越格站得笔直坚挺的身影。 李越格若有所觉,回头看过来,目光安静深邃,掩藏着许多的疲惫和深沉的类似沧桑的东西。 李一北恍然惊觉,他的十七岁少年已然老去,长成了需要他并肩而行的男人。“还在这里。”他用唇语说着。 一直都这里,一如曾经的许多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