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春梦了无痕
钱满柜一觉睡到大天亮,洗漱一番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的花猫正蜷缩成一团酣然入睡。轻笑一声后,钱满柜来到铜镜前,看着镜中仿佛越变越俊美的自己,有些呆愣。 手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庞,看着镜中那个一脸白皙的人,这,真的是他自己?忍不住掐掐自己的脸颊,“唔……好痛。” 钱满柜顿时傻笑着揉揉自己的脸颊,他再也不是丑乎乎的钱满柜了,他也跟他爹娘一样了呢。 花猫因着钱满柜不时发出的傻笑声而清醒,看到心爱之人毫不掩饰的笑脸,花猫顿觉心情大好,只是这能看不能吃的痛苦让他的精神又萎顿了几分,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钱满柜抱起花猫,走下楼梯,以前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看他看呆掉,现在他却似乎有些明白了。 晌午时分,客栈里忙得热火朝天,钱满柜再次扫视了一眼角落里坐着的三人,顿觉凉爽不少,有道长这么一个天然的冰块坐镇,这天气似乎也不怎么闷热了呢。 就在钱满柜眯着眼贪凉的空档,一阵脂粉香气伴着热风传来,钱满柜顿时皱眉看向门口。 只见一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进得门来便直奔柜台而去。 “您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出于钱财考虑,钱满柜隐去了眉间得不悦,和气地笑着。 “哎哟,我花娘之前真是白瞎了我这双眼,竟没看出钱掌柜竟是如此的风流倜傥,我今儿啊,就是特意来为钱掌柜说媒来了。”花娘故作妩媚地挥着香帕。 花猫一听是来给钱满柜说媒的,一双眼睛立刻危险地眯起,待听到钱满柜爽快的答复后,更是浑身积蓄着怒气。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儿一早,我就带着那姑娘来。”花娘笑靥如花地看着钱满柜点头,之后也不再客套,径直出了客栈的大门。 活了二十三年,终于有人给他说媒了。钱满柜一脸傻笑地看着门口,直到后厨的钱二不耐烦地拉了他一把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钱满柜疑惑地看着钱二。 “掌柜的,敢情我刚才那三遍是白说了啊,我说,咱后厨的大鱼不见了。”钱二不满地看着钱满柜一副呆愣的模样:“掌柜的,现在客人都嚷着要吃鱼呢,你说我上哪儿去弄去?” “哦,给他们换个菜不就好了,鱼嘛,下午你再去集市买些回来不就好了。”钱满柜不甚在意地看着钱二。 钱二一听,双眼立刻不可置信地将钱满柜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这,还是他们那个爱钱如命的掌柜的吗? 入夜,当第一缕月光透过窗柩倾泻下来的时候,原本趴卧在桌上的花猫开始变化起来。 一阵黑烟过后,只见桌上站立了个身着黑色锦衣,袖口绣着祥云的邪魅男子。那男子轻笑一声后,便一步步靠近已经熟睡的钱满柜。 本来他是不想破誓的,但是这小东西居然敢当着他的面与答应谈婚论嫁,他要是还能忍得下去的话,他就不是凤狸了。 邪气的双眸紧盯着丝毫没有危机意识的钱满柜,大手毫不客气地触碰着如丝绸般滑嫩的肌肤,不多时,钱满柜身上的里衣便被尽数褪下。 凤狸的眼神蓦地一暗,低下头吻住了那张自己早就觊觎很久的红唇,柔软的触感让凤狸满足地喟叹,滋味果然如同他想象中的一般美好。 “嗯……”钱满柜满脸通红的嘤咛一声,似乎有些透不过气来,凤狸赶紧离开他的红唇,钱满柜才得以大口大口的呼吸。 迷茫地睁开双眼,在看到自己居然浑身赤裸地依偎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之后,钱满柜惊呼一声:“你是谁?” 凤狸挑着眉头,邪魅的双眼将钱满柜扫视一遍:“你的梦郎。” “这是在梦里?”钱满柜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一下,“咦?”竟然不痛耶,可是,就算是他在做春梦好了,但是也不至于是和一个男子在坦诚相见吧? 殊不知是凤狸用法术封住了他的痛感而照成的错觉,真以为自己是身在梦中的钱满柜见凤狸又吻住了自己,索性也不再挣扎。 “嗯……”凤狸的手不知何时抚上了他胸前的红豆,钱满柜忍不住呻吟一声,青涩的身体内奇怪地有了一股麻麻的感觉,惹得他的心痒痒的。 凤狸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钱满柜的红唇,钱满柜的手微微抚上自己的红唇,脸颊上火辣辣地,他,他竟然会觉得很享受。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凤狸已经吻住了他的红豆,不停地吸吮轻咬,另一只手也在时轻时重地揉捏着他的另一只红豆。 “嗯……啊,好奇怪,你不要再咬了啊……”钱满柜忍不住伸手推拒着凤狸的头,体内竟然渐渐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欲望,这让他觉得很不安,很羞耻。 凤狸闻言,又用舌尖轻舔了一下被玩弄的挺立肿大的乳头,听到钱满柜抑制不住的呻吟声,又移到另一只红豆上吸吮玩弄。 钱满柜只觉体内空虚不已,迫切地想要更多,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青涩而敏感的身体经不住凤狸这样的调情高手的玩弄,下身的欲望早已勃然待发。 “呜,好难受……”钱满柜轻咬唇瓣,双眼迷离,雪白柔嫩的小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昂扬的欲望,手刚握住玉柱,便被人毫不留情地拿开,汹涌的欲望得不到抚慰,钱满柜迷蒙的双眼里满是欲求不满。 “我要……”虽然羞耻,钱满柜还是开了口。 “别着急,我会满足你的。”凤狸轻笑着吻上钱满柜的红唇,大手毫不客气地在玉柱的铃口上摩擦。 “嗯……啊……”钱满柜舒服地呻吟出声,就连脚趾都忍不住蜷缩在一起,被欲望主宰的身体在凤狸的手下绽放。 高潮过后,钱满柜满足地眯起眼,想起自己刚刚放浪的表现,顿时有些难为情,羞得原本雪白如玉得身子霎时镀上了一层粉红。 就在这时,凤狸的手来到了小穴的入口处,钱满柜一惊,刚要阻止,脱口而出的却是舒服的“嗯……”,没有痛感的阻碍,钱满柜享受到了最原始疯狂的爱恋与欲望。 虽然没有经过任何的润滑,但是钱满柜因为特殊的体制而分泌出了肠液,是以,一根手指进去后,凤狸便开口调戏着一脸享受的钱满柜:“小满的小穴似乎很淫荡嘛……” “你……”钱满柜虽心有不甘,却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只觉随着凤狸手指的加入,他体内的欲望又抬起了头,而且这次居然连身后被玩弄的小穴也开始猛烈地收缩起来。 淫水声啪啪地在耳边响起,钱满柜却还想要更多,手指的抚慰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够,视线瞥到凤狸跨间的昂扬后,立刻就移不开视线,痴迷地看着凤狸的粗大,忍不住在心里幻想小穴被插入的场景。 这么一想,凤狸只觉自己的手指被穴内的媚肉紧紧地吸住,不断地吞吐着,再看钱满柜的视线,凤狸立刻坏笑:“怎么?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我的宠幸了吗?” 钱满柜也不言语,只是呻吟着将自己的腿紧紧地攀着凤狸精壮的腰身,其用意不言而喻。 看到如此放荡魅惑的钱满柜,凤狸再也不打算隐忍,昂扬的粗大在手指抽离的那一瞬间,毫不怜惜地直捣花核。 “啊……嗯……好棒……”钱满柜忍不住呻吟出声,下身配合地吞吐着凤狸的硕大,肠液不断地从两人结合的地方流出,肉体拍打交合的水声不断响起,混合着钱满柜的呻吟,屋子里一片淫靡。 第十七章:匆匆而别 清早,满室的阳光洒落在床上熟睡的人儿身上,钱满柜懒懒地动了动身子,平常利落的翻身在今日却变成了一项无比艰难的行动。 “嘶……”腰间的酸痛让钱满柜不得不睁开双眼,茫然地瞪视了一会儿房顶,才后知后觉地忆起自己这一身酸痛是从何而来的,钱满柜羞怯地起身,难道做春梦后感觉会这样真实吗? 不自觉地扭头看着静趴在桌子上注视着他的花猫,钱满柜努力维持着平常的样子起身,脑海中却不自觉地闪过昨夜那人的俊脸,甩甩头,钱满柜强压下自己心中的那份怅然若失的感觉。 费力地套上衣衫,钱满柜草草梳洗一番后,稍稍地迈着小步,一点儿一点儿地从楼梯上磨蹭下来,连一向不离怀的花猫他都没抱。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大堂,钱满柜刚坐下,便如惊弓之鸟般快速弹起,俊脸差点儿皱成包子,疼死他了,钱满柜更是深深的不解,昨晚在梦里那么爽,为何今日早起会那么痛? 比起钱满柜的种种不适,花猫则是一脸的神清气爽地从楼梯上蹭地窜到柜台上,看着钱满柜小腿打颤地站在柜台旁,花猫眼眸中闪过一抹怜惜。 但是这抹怜惜在看到花枝招展的花娘时,霎时变成了狂风暴雨。 “哟,钱掌柜这起得可真早啊,是不是等不及要见人家姑娘啦?”花娘做作地用香帕掩住嘴唇,笑得一脸暧昧。 “哪里……”钱满柜这才忆起自己昨晚答应的事情,可是经过昨夜那个荒唐的春梦之后,他不知怎地,竟突然对这件事上心不起来了。 “既然这样,那就请掌柜的跟我走一趟吧,人家姑娘家家的脸皮薄,也不好意思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掌柜的见面,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让那姑娘在前边茶馆里等着了。”花娘说着便伸手去拉钱满柜的衣袖。 一阵刺鼻的香味袭来,钱满柜顿时有些急切地夺去自己的袖子,转身出了柜台,随花娘一起去了不远处的茶馆。 花猫在钱满柜走了之后,愤愤地用利爪摩擦着柜台面,穆辰下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某只猫那闪着白光的利爪,嘴角抽搐着将那花猫抱在怀里:“再不乖的话,就把你宰了炖汤。” 花猫愤怒地扭头,想要看清是谁这么大胆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视线在接触到似笑非笑的穆辰后,立时萎了,这神仙与弟弟交好,还是给弟弟个面子吧。 钱满柜与花娘一前一后进了茶馆,沉默地看着靠窗位置坐着的身穿绿衣的女子,那女子生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若是昨夜之前,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但是今天,他…… 钱满柜沉默地忍着下体的疼痛坐在凳子上,看着对面含羞带怯的绿衣女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仅仅是坐下的疼痛就已经足够夺去他的全部心神了。 花娘以为钱满柜是不好意思,遂找了个借口离了席,临去前还鼓励似的看了钱满柜一眼,钱满柜只好顶着满头细汗,咬牙挤出了一抹微笑。 “钱公子,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绿衣女子好心地开口,看着一脸隐忍的钱满柜。 “没,没什么。”钱满柜笑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什么事都没的人。 那女子虽好奇,却也谨守着女儿家的礼节,浅笑倩兮地与钱满柜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直到实在无话可说之后,那女子留恋地看了一眼钱满柜,还是离席而去。 这厢,花娘见绿衣女子出来,便有些急切地询问着:“李姑娘,怎么样啊?” 闻言,那姓李的女子淡笑着摇头:“人家太好,绿衣是断配不上这样的人物的。” “你说什么傻话呢,就冲你这模样品性,那也是十里八村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他没瞧上你是他的损失,赶明花娘我啊,一定给你介绍个比钱掌柜还好的人家。”花娘拉着绿衣的手不停地安慰,生怕绿衣有什么尴尬的地方。 “花娘,这婚姻大事,我看还是听老天爷的吧,绿衣不会强求的。”绿衣说着,挣开花娘的手,淡然离去。 第十八章:小攻不好当 这日,钱满柜趁着即将打烊之际,将店里的伙计集中起来,粗略地将了自己这一个月来不停做春梦的事情,刻意略去了梦里主角是男人的事实。 “掌柜的,后来呢?”钱二张大双眼,好奇地询问。 客栈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坐在角落里用膳,对于柜台这边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与同伴惴惴不安地提起,夜间在西城门外看见奇怪的黑影。 “我忘了。”钱满柜打着算盘,简短地回答。 “怎么会就这么忘了呢?”钱二大失所望:“你就没看清那姑娘长得什么模样?你们就什么都没说?”惋惜的话语接连出口,钱二年轻的脸上满是沮丧。 心中有愧的掌柜木着脸:“这只是梦。”虽然在梦里他也爽的不得了,可每每起床后,身上的痕迹还是会让他觉得怪异不已。 在崎州城中已待了一月,除了阿暖一事之外,城内城外风平浪静,即未再听说谁又被吓着,也未看到任何形迹可疑之人。 只有那一丝诡谲气息还在街边巷陌肆意游走,除了妖气,穆辰还在其中嗅到了一缕淡淡的魔气,虽不浓烈,却满含熟稔。 而客栈中的妖气,时浓时淡,三天两头来得频繁,却也只是一些贪吃的小妖罢了。 尽管眼下一片风平浪静,但穆辰竟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他们却不知晓。 入夜,实在无法入睡的穆辰悄悄跃出了客栈,在城内四处闲逛着,没了鬼魅的哀嚎,城内似乎又恢复了生机,入夜后的崎州城灯火通明,一些烟花巷的生意出奇的火爆。 就在穆辰想要转身离开之际,却见一个奇怪的人进了烟花巷,没有多想,穆辰凭着直觉跟了进去。 里面活色生香的场面让穆辰微微红了脸,目不斜视地寻着刚刚那人的踪迹,遍寻无果后,穆辰索性出了沾满脂粉气息的院子,刚走出巷口不久,便听到烟花巷内人的惊呼声:“来人啊!快来人啊,花魁不见了!”这声呼喊,瞬间吸引了穆辰的视线,穆辰急略而进。 随着人潮进了花魁的闺房后,穆辰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河水的气息,眸光微闪,这气味这么淡,想必是大有所成的精怪干的,但是只劫女子的精怪,想必是个想要采阴补阳的精怪。老鸨呼天喊地的怒骂着劫持花魁的人,穆辰闻言将老鸨拉至一旁:“那劫持花魁的男子是什么样子的你可清楚?” “他就是化成灰,老娘我也认得这个天杀的贼小子!”老鸨恶狠狠地开口:“那贼小子一身黑衣,长得倒是个面善的模样,谁成想他竟是个贼呢!” “黑衣?”穆辰皱眉,那不是他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影么? 出了烟花巷,穆辰去了河边,静静地站在月色笼罩下的河边,看着河水开始翻腾冒泡,渐渐地,阿暖便从水底浮出:“上仙来此可是为了城中丢失美貌女子一事?” “你早就知道?”穆辰拧眉看着漂浮在水中的阿暖。 “是,但这不是阿暖能管得了的,上仙若想知道个中缘由,还是去问钱掌柜吧。”阿暖说着便又沉入水中。 “钱满柜?”穆辰皱眉不解。 第二日清早,穆辰特意早早地等在钱满柜门口,看着钱满柜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忍不住往里瞥了一眼神清气爽的花猫,嘴角抽搐几下后,才开口说明来意:“昨晚烟花巷的花魁被神秘人掳去,不知钱掌柜可知?” “什么?花魁?这我怎么知道?”钱满柜一头雾水地看着不苟言笑的穆辰。 “那请问钱掌柜,最近客栈内可有什么怪事发生么?” “怪事?”钱满柜顿时满头黑线,不知道他每晚都做同一个春梦算不算是客栈里的怪事。 察觉到钱满柜神情不对,穆辰了然,转而提醒道:“听说掳去花魁的男子穿一身黑衣,面相和善。” “一身黑衣?”钱满柜的声音蓦地拔高,心里瞬间便想到了梦中的男子,每次自己见他,他不都是一身黑衣么,不过,钱满柜摇摇头,怎么可能是他呢,这只是梦而已。 “钱掌柜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穆辰淡淡地看着钱满柜瞬间变红的双颊。 “不……哦,对了,月前的时候,我买了一条很大的鲫鱼,但是不知怎地,第二天就不见了,不知这算不算是怪事?”钱满柜提起那条大鱼就有些心疼,那可是他一两银子买来的,一两啊。 穆辰皱眉,道过谢后便转身去了后厨。 已过一月,就算当时有什么气味现在也淡了,找了一圈,也并未发现什么。 不得已,穆辰上楼找了胡熙与慧净商量着自己发现的事,讨论半晌也没个结果。 就在这时,只听后院钱满柜‘哎呀’一声,三人立刻出了房门,快速下楼查看。 后院,钱满柜惊疑不定地看着从枯井里跃出的大鱼,抱着花猫的手不停地颤抖,突然想起自己也算半个道士的钱满柜立刻抓起花猫的爪子,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口中溢满腥甜时才松口,快速撕下衣襟一角,拿着花猫的爪子开始画镇怪符。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喝!”画好符,钱满柜将符勉强打在大鱼身上,大鱼接触到符上的血迹,瞬间叫得比钱满柜怀里的花猫还凄惨,哀嚎着化为一阵黑烟而去。 黑烟在眨眼间便散去,穆辰三人赶到时,只听得花猫大声的哀叫。穆辰与胡熙在看到花猫爪子上的斑斑血迹与钱满柜嘴角的血丝后,嘴角抽搐着相视一笑。 纵横魔界的大王子凤狸,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疼。 第十九章:躺着也会中枪的小花 怀中的花猫在兀自哀鸣着,钱满柜也顾不得许多,快步挪到三人跟前:“刚刚见到了之前买来的怪鱼,不过让他给跑了。” 穆辰怜悯地扫视了花猫不停渗出鲜血的爪子一眼,知那妖物身上淋了魔界王子的血液后,倒也没了先前的焦急,反倒是一派轻松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慧净甚是不解,疑惑的目光转向胡熙,胡熙却也只是浅笑不语。 “施主可看清那怪鱼往哪个方向隐遁了吗?”慧净上前一步,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金创药涂抹在不停哀喵的花猫爪子上。 “啊?这,我只看到一阵黑烟,接着就什么都没有了。”钱满柜呆愣愣地看着怀中花猫爪子上的伤药。 就在此时,前院也不太平,不少街邻纷纷在大厅请愿,请求穆辰三人出面救回自家丢失的子女。 几人听到厅内的吵闹,当下便出了后院来到前厅。众人一看穆辰三人,立刻便跪了下来,“求道长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女儿吧。” “求道长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小女吧……” “……” 请求声混合着磕头声,饶是一向淡漠的道者也禁不住这般景象,更不用说穆辰与胡熙了,两人立刻拉起最近的民众:“你们这是做什么?妖孽作乱,道长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见此情景,慧净沉淫一会儿,便朗声道:“你们都快快起来吧,贫道一定会查明此事的。” 众人听他这么说,这才停止哀求,一一诉说自己家人被掳的经过。 几人一听才知道那怪鱼掳去的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当下,慧净心中便已了然,不由得紧皱眉头,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布满冰霜。 “你们放心,贫道与二位友人定会为你们寻回被掳去的女子。”慧净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狠戾。 拗不过钱满柜的恳求,穆辰三人只好答应让钱满柜也一同前去。 几人辞别了众人,便进了街道,一路顺着淡淡的血腥气而行。 几人寻着那道浅淡的血腥气往崎州城外的山林处走,待行的深了,便见墨黑色的血滴蜿蜒着,延伸进一个散发着淡淡魔气的幽黑洞口。 道者的脸色,自从进了崎州山脉里就没平静过,一双俊朗的眉目里满是些令人读不懂的厌烦与无奈。 胡熙手持长剑,当先举步进洞,钱满柜抱着花猫犹豫了一会儿,连同穆辰与慧净一同摸索着进了洞。刚进得洞中,顿时大惊失色,但见洞中正盘旋着一条粗壮的大蛇,一双铜铃大眼正目露凶光地盯着进洞的几人。 这哪里是普通的蛇,分明是有些修为的蛇精。同行的钱满柜吓得面色苍白,紧抱着怀里的花猫瑟缩着躲在慧净的身后。 没有丝毫迟疑,胡熙在那大蛇的蛇尾横扫而来之际,飞身而迎,泛着白光的剑尖直指蛇精的七寸。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那蛇精便已奄奄一息,直是那双铜铃大眼悲愤地盯着某一处,凄厉地发出最后一句警言:“大护法是不会放过你的!” 眼见胡熙这么轻松的就解决了蛇精,钱满柜的丹凤眼里满是崇拜。心思缜密的花猫发现这一讯息后,不屑地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打算晚上让钱满柜好看。 跨过蛇精的尸身,几人进了内洞,便见那先前隐遁逃脱的怪鱼正喘着粗气凶恶地盯着钱满柜。 钱满柜一接触到他的目光,便不自觉地有些怯弱,立刻小心翼翼地将目光移开。 “说,你把那些女子掳去哪里了?”胡熙手持长剑,站立在怪鱼跟前。 “哈哈,有本事你们就去找吧。”怪鱼大笑几声,但目光却始终不离钱满柜那里。 “只要你说出来,念在你修行不易的份上,我们可以饶你不死。”慧净上前一步,俊朗的双目紧盯着怪鱼的眼睛。 怪鱼的嘴唇蠕动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反倒是出人意料地直面攻击慧净。 慧净眉头微皱,下手间颇为犹豫,一个晃神,肩膀上便被抓出几个口子,血液渗出一些,带着淡淡的清香。 眼见慧净受伤,穆辰手指微动,再次引来了九天雷火,特意小心地避开胡熙后,却不想还是有两声惨叫传来。 怪鱼目眦欲裂地哀嚎着,那边钱满柜怀里的花猫也嚎叫着跳出钱满柜的怀里,落在地上愤怒地咒骂:“该死的,你就不能看准了再打么?” 话一出口,凤狸便有些后悔了,果然,钱满柜哆哆嗦嗦地指着凤狸道:“小,小花,你,你居然会说人话?那,那你也是……” 钱满柜的手指着一旁兀自惨叫奄奄一息的怪鱼,半晌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眼神呆愣。 “小满……”花猫模样的凤狸想要靠近钱满柜,却见钱满柜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快速闪开:“你……你别过来!” 凤狸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耷拉着猫耳朵,看着钱满柜用蹩脚的轻功急掠而去。 钱满柜一走,凤狸便把气撒在了奄奄一息的怪鱼身上,用魔界的酷刑在怪鱼临死之际,逼问出了那些被掳去的女子的下落。 第二十章:故人来寻 腥臭不堪的幽洞里,那些被掳去的女子接触到光亮时,个个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旁,小声呜咽地哀求着。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慧净怀抱花猫,放软声调安慰着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十几个女子。 那些女子一听是来救她们的,立刻也顾不得什么,几乎是瞬间起身自动自发地跟在三人身后。 待人都走净了,漆黑的洞内飘忽而来一抹红色衣裙的女子,一双美目在看到洞内的惨况后,不悦地皱起,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客栈内,钱满柜怒气冲冲地进了后院,嘭的一声将房门紧闭后,坐在窗前开始用手捶着桌子,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直觉怒火直击头顶,他辛辛苦苦养了快一年的小花居然是个猫妖也就罢了,为何要瞒他这么长时间,害他不断出丑。 直觉自己是被花猫戏弄的钱满柜越想越气,就连穆辰站在门外的轻声呼唤他也置之不理。 穆辰从慧净怀中接过花猫,满脸无奈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接触到怀中花猫愤怒和委屈的视线后,忍不住嘴角抽搐,如果凤狸不怕痛的话,被天雷劈一下也是没什么事情的,偏偏这人娇生惯养惯了,受不得一点儿疼痛。 “喵——”几声猫叫传进钱满柜的耳中,钱满柜忿忿地用手堵住耳朵,明明会说人话的,现在居然还在那猫叫,分明就是在戏弄他! 眼见服软讨好也不行,凤狸有些急了,干脆开口说了话:“小满,你开开门,听我跟你解释啊。” “你走吧。”钱满柜无力地趴在桌上,视线看向紧闭的房门外。 凤狸顿时说不出话了,想到自己先前已经破了赌约,现在就算他还是猫形恐怕也无济于事了,遂从穆辰怀里跳下来,瞬间变成了一袭黑衣的俊美男子。见状,穆辰与慧净对视一眼,便离了后院,来到前厅叫了几样小菜,坐在喧嚣的大厅里默默无语地吃着素菜。 凤狸的手刚要推开钱满柜的房门,便听一娇脆的声音传来:“大公子,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刚触碰到门框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凤狸缓缓回头看向来人。依旧是那千年不变的红衣,依旧是那美艳绝伦的冰脸,“锦语,一年不见更加漂亮了。” “恭喜大公子的甜言蜜语又上一层楼了,您是不是忘记了赌约的事情,还是……”锦语话锋一转,美目里满是寒冰:“大公子根本就未将我主子放在眼里?” “呵呵……”凤狸有些心虚地笑笑,凑近锦语,拼命地施展着美男计:“怎么会?你家主子谁敢不放在眼里?” “哼。”对于凤狸离得这么近的行为,锦语眼中原本的寒冰在看到对门悄悄拉开的缝隙后,立刻化为似水的柔情,身子也柔弱无骨般地贴在凤狸的怀里,吐气如兰:“大公子,你会收留我的对么?” 钱满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黑衣男子的背影,以及二人如此紧紧相贴的亲密举动,眨巴了几下眼睛,才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子的确就是夜夜与他欢好之人,也是那个骗了他将近一年的花猫,小花。 轻轻地关上房门,钱满柜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不清,心里也不知怎地,竟然觉得微微刺痛,浓稠的苦涩蔓延整个身子。 凤狸讶异于锦语的突然转变,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锦语已经离开了他的怀里,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只是唇角的浅笑让他疑惑不已:“你留在这里想做什么?我毁约的事情会亲自找你家主子谈的。” “不必了,我想,你会付出些代价的。”锦语说完,也不再理会凤狸,径直出了内院来到大厅。 喧嚣的大厅有一瞬间的寂静,锦语也不理睬,径直寻了个空位,坐在那里与小二低语了几句后,便见那小二魂不守舍的奔向后厨,不多时便上了些精致的糕点过来。 门外无风,靠窗的位置上的格窗却‘哗啦’一下被吹开,有几瓣淡粉色的花瓣透过打开的缝隙袭卷而来,一纸雪白的名帖稳稳地飘落于桌上。 慧净拿起来查看,纸上空无一字,只在落款处印着淡粉色的花瓣形状。 眉心一跳,慧净以往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一察觉的厌恶,穆辰静默不语地看着慧净手中的名帖。 第二十一章:师弟来缠 这些天来,一直萦绕在城内的那缕邪气已经荡然无存,好似真的因为鱼怪的伏诛,令得城中太平。若是如此,却又难免太过容易,反倒让人心难安。 接连几日的降雨,也让人在炎热的夏日得到了短暂的清爽,唯独慧净,自从那日看到了那名帖之后,这几日越发的焦灼不安。 这日,淅沥的小雨刚刚停下,穆辰与胡熙的对弈也在这场小雨中结束,懒散地捡着棋盘上的白子,穆辰的目光瞥向了对着窗外发呆的慧净。 风,透过大开的窗口吹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他这几日是怎么了?”胡熙一边捡着黑子,一边问着对面的穆辰。 “我也不知道,总之就从他那天看的名帖开始,就一直这么心神不宁的。”穆辰说着伸了个懒腰,坐了那么久,竟觉得有些疲乏,看来是在人间呆的久了,连人都染上了一股倦怠劲儿。 且不说慧净了,就是凤狸也在钱满柜那里吃了不少闭门羹,无论他怎么认错讨好,钱满柜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任凭凤狸一个人在那死缠烂打。 钱满柜站在柜台里,眉目低垂,手里的算盘打的噼啪作响,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凤狸站在一旁急得无计可施,锦语却坐在离凤狸不远处的位置上,捏着话梅,闲闲地看着厅外屋檐上不停滴落的水珠。 “小满,你就原谅我吧。”钱四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有一黑衣男子围着自家掌柜面带讨好地乞求着,不由得瞪圆了眼睛看着比月前更加俊美的钱满柜。 “掌柜的,这是这个月酒楼的收入,你核对下。”钱四快步走过去,将手中的账册递给在算账的钱满柜。 钱满柜头也不抬,接过账册就噼里啪啦的演算起来,那认真的神情,吸引了不少客栈内男女的目光。 钱四这次倒是显得有些急切了,站在那里不停地看着外面的天色,在心里默算着时辰,像是要付什么重要的约会似的。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钱满柜把算好的账册递给钱四,钱四接过立刻一溜烟地离开。钱满柜默默地看了几眼之后,又埋头苦算起来,丝毫不理会一旁站着的凤狸,仿若自己身旁的是空气一般无视。 拨着算珠的手,在凤狸叹气坐在锦语跟前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才响起有节奏的噼啪声,钱满柜低垂的眉眼里,淡淡的苦涩一闪而过。 或许,他是时候成家了。 风中的花香越来越清晰,直到一身着月白衫子的男子进了店门,那花香才渐渐散去。 “掌柜的,请问住在这里的道者在哪个房间?”男子的声音清冷好听,似乎带着淡淡的微风般。 钱满柜抬头,看着面前月白衫子的男子,动了动嘴唇:“住店么?十两一晚,公子如何称呼?你与道长是何关系?” “住店,贫道冷风,他是我师兄。”名叫冷风的男子,极其简略地回答着钱满柜的问题,顺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 “他在天子三号房,上楼右拐第三间。”钱满柜收了银票,复又低头。 冷风笑笑,白净斯文的面孔让人一看就心生亲切,与慧净的冷淡疏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冷风上楼的空档,锦语抬眼看了一眼冷风的背影,美目里满是玩味与探究。 “师兄!你有没有想我啊?”冷风推开门后,原本噙满笑意的眸子在看到屋内的穆辰与胡熙后微微露出了一丝羞愧,立刻隐去了自己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拱手道:“贫道冷风,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穆辰。” “胡熙。” “你来做什么?”慧净的眉头紧皱,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 “这么久没见着师兄,人家颇为想念啊。”冷风也不管有人在场,我行我素地给慧净来了个熊抱。 “别让我对你动手。”慧净的声音里夹杂了怒气,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出现了裂纹。这样的慧净,对于冷风,似乎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冷风紧抱住慧净,不容慧净挣脱,低头在慧净耳边轻语:“师兄怎么还是如此狠心?” “你给我放开!”慧净怒气更甚,那架势,恨不得将冷风丢出窗外。 “好吧,不逗你了。”冷风适可而止地放开了对慧净的禁锢,退后一步,又恢复了斯文有礼的模样:“二位不要见怪,我与师兄相处一向如此。” “怎么会……”穆辰不自在地笑笑。 胡熙虽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欣赏冷风却看得明明白白,当下冷风便眼神一亮,与胡熙热络地攀谈起来。 第二十二章:月下诉情丝 宁静的夜空中传来隐约的乐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慧净的脚步情不自禁地追随着乐声而去,待到反应过来时,眼前已豁然开朗。 一方清池寂静无声,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呈现一抹银白,不知不觉,原来他已随这满含相思的乐声走到了城北的湖边。 临湖有一座八角石亭,亭下有人正聚精会神的吹箫,萧声里满含情意,他听到的萧声正是来与此人。 敏锐地察觉有人靠近,吹箫的人迅速回头,白净的面容,上挑的眉梢,还有嘴角那抹欣喜的笑意,不正是他那恼人的师弟冷风吗? 他身上依旧罩着那月白的衫子,头戴银冠,眉目素净。一杆竹萧信手握在指间,披着一身溶溶月光,出尘脱俗恍如世外仙者。 可惜,他口中的话,却让他心头火起。 “师兄,你心里果然是有我的。” 虽然心里火大,但慧净双眼眨也不眨,绷起脸,抿紧唇,长袖一甩,掉头就往回走。 “等等……”身后的人欲开口相留,语气中有几分踌躇,又有几分不甘:“我想找人说话,刚好你来了,那就说与你听吧。” 慧净不理不睬,背着手,继续迈步。 “师兄……你就再听我说一次可好?” 那声音里的乞求和哀伤,让慧净猛然止住脚步,慧净愣了下。那人坐在石亭里,侧着身,月光照见他半边脸庞,荧荧润润,晕染出几分光辉。 他并未看他,径自低垂着双目,星光、月光、水光,盈盈将一双眼瞳映得迷离:“师兄可还记得,无尘观常年云遮雾绕,飘渺的白雾悠悠漫过三清大殿上鎏金色的飞檐翘角?香炉里香烟袅袅,带着淡淡甘甜香味吗? “我记得师兄少时,偶尔会在早课中走神,愣愣地望着前方微笑着的天尊金像神游天外。烟朦胧,雾朦胧,人也朦胧。” 冷风径自低低自语,伸手把石桌上的酒盏拿过,一饮而尽。 慧净站在亭外的石阶上看他,冷风偏过脸,脸上多了一分酡红。这人不会喝酒,酒量小得出奇。 “师兄少时就是这般别扭冷漠的性格,可我却像着了魔似的,就是喜欢你……”冷风说到这儿,已是有些眩晕,丝毫没看到慧净的脸在听到他说喜欢时骤然一变。 慧净阴着脸,胸膛起伏,眼眸中冰雪飘飞,双手紧紧握着剑柄却终究未将剑拔出,什么都没说,他深深望了冷风一眼,扭过头,拂袖而去。 这人……冷风双眼弥漫着水雾,僵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慧、净、师、兄……”现下他是他的师兄,将来,他会成为无尘观的掌教,亦或者飞升为仙。这一生,慧净师兄都不会与他有任何关联。 一字一字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反复咀嚼,冷风昂首将杯中残酒饮尽,酒入愁肠,品出无限滋味。 走出几步,忍不住再回头,慧净停下脚步,转身遥望。石亭内的冷风,依旧在那独自对月吹箫,握了握拳,缓缓踏步,终是再也不曾回首。 有些事,强求不来。 回到客栈,午夜时分的客栈大厅依旧灯火通明,虽然只有零星几个行人在那吃酒谈天,钱满柜仍旧守在柜台前,支着下巴发呆。 上楼时,锦语正好从楼上下来,慧净看了眼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锦语,半晌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想起蛇精死前说的话,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脊背。 锦语下了楼,依旧坐在早上的位置上,看着兀自发呆的掌柜,不动声色地笑笑,美目里满是看好戏的姿态。 第二十三章:误会加深 良久,钱满柜才注意到了锦语的存在,动了动略微酸麻的手,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锦语,心下黯然,这女子与凤狸才是绝配吧,自己不过是个凡人,怎么能和这样的女子相提并论,更何况,那人也只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只是,心里真的很难受,想着前些天媒婆给他说的那个姑娘,这两天媒婆上门,他与绿衣又见了几次面,钱满柜在心中犹豫不决,绿衣是个好姑娘,自己若是娶了她,日后定要善待人家。 这么想着,便见凤狸从门外进来,一如往常地站在柜台外,说些表明心迹的话,甜言蜜语刚说完,便有几道闷雷落下,接着便是倾盆大雨飘洒而下。 雨下的又凶又急,钱满柜淡淡地瞥了一眼满脸怒火的凤狸,默不作声地转身拿了把纸伞出了柜台。 雨水打在纸伞上‘哗哗’作响,仅仅是从前院到后院的距离,就让钱满柜淋了个湿透。钱满柜走后,凤狸扭曲着一张俊脸,怒气冲冲地来到锦语面前,看着锦语支着下巴望向屋檐的无辜模样,只好将满腔怒火压下,没好气地灌了一气凉茶。 “那是我刚才用过的杯子。”锦语淡淡地开口,眼睛依旧望向滴水的屋檐。 “……”凤狸皱着眉头将杯子放回原位,重新拿了个没用过的杯子倒了些茶水,一双鹰目里布满愁绪。 钱满柜连日来对他的态度让他心慌不已,这么些年,恋慕他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他也是一向风流惯了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在一个凡人的手里,但就是唯独钱满柜对他来说是特别的,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湖边的石亭内,瓢泼大雨沿着屋檐滚落,有些雨丝都飘到了冷风的衣上,冷风依旧静坐不动,放下手中的竹萧细细摩擦。 亭外,一黄衣女子撑着油纸伞静立在雨中,姣好的面容下,一双星眸带着淡淡的心疼。这个人,刚刚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忍不住现身,屏住气息偷偷地看着月下吹箫的他,越看,越觉得顺眼,心中除了淡淡的心疼外,竟然还夹杂着让她不懂的情愫。 次日天晴。 钱满柜早早地梳洗后便出了客栈的大门,昨夜的一场大雨让街道的空气掺杂了些莫名的花香,浅浅地漂浮在人的鼻尖,虽不浓烈,却萦绕人心。 快步走到与绿衣约定的地方,看着眼前小家碧玉模样的绿衣,钱满柜心中一阵刺痛,如果没有凤狸的话,他与绿衣应该是一对良配吧。 “怎么来这么早?” “我闲着无事便提前来了,总不好让公子一直等着我啊。”绿衣温和地笑笑,看向钱满柜的神情里满是依恋。 二人有说有笑地逛着集市,却在另一个转角处遇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凤狸。 凤狸冷笑着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俊朗的眉目里满是冰霜,他说呢,怨不得不理他了,原来是被人家姑娘迷住了心窍啊。 他早该知道人心是善变的,堂堂的魔界大王子居然会被一个小小的人类玩弄,呵呵……凤狸眼中的锐利让钱满柜不自在地瞥开眼,微微拉了拉绿衣的手,避免凤狸发起脾气来误伤到无辜的绿衣。 谁知,他这一举动,甜了绿衣的心,伤了凤狸的情。 凤狸目不斜视地从钱满柜身边走过,钱满柜忍住心头的酸涩,面色如常地与绿衣聊天。集市中心,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钱满柜带着娇小的绿衣挤到人前,才知原来是因为一个小姑娘吃面没给钱而引起的这场围观。 看着那面容姣好的黄衣姑娘急得满脸通红的模样,有几个地痞流氓按捺不住,开始对那黄衣姑娘动手动脚起来。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什么是钱啊?”黄衣姑娘一边躲避着那几个地痞,一边焦急地向围观的人询问。 她就是昨晚站在亭外偷看了冷风一夜的芍药精,天明的时候她又偷偷地跟着冷风进了城,但是由于她第一次见识到凡间的市集而不小心跟丢了冷风。 学着其他的人点了一碗面,却不知道什么是钱而被店家拉住不让走,原本她是可以用法术离开的,但因为怕吓着凡人而作罢。 谁知一昧的退让换来的竟是被人调戏,芍药急得几乎都要哭了。 第二十四章:单纯的芍药 可惜,围观的人以及面摊掌柜碍于这几个地痞流氓的厉害而不敢开口,看着这黄衣小姑娘狼狈的模样,面摊掌柜有些后悔了。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还不住手。”钱满柜上前一步拉开其中一个流氓的手,将芍药护到自己身后。 芍药感激地看着钱满柜,但随即目光就黯淡下来,这个人一点儿武功都没有,看来只有暗中出手了。 那为首的地痞一见钱满柜及钱满柜身侧的绿衣,立刻淫笑着道:“今儿哥几个还真是好运气,兄弟们,一起上,把这三个美人带回去好好乐和乐和。” 其他几人一听,立刻双眼大放狼光,这么美的男人他们长这么大还没玩过呢,滋味一定很销魂。 眼见几人扑上来,钱满柜也不知怎地,竟如同一个武林高手一般,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地痞打得满地找牙。 在围观人群的喝彩声中,那几个地痞狼狈地离开。 “掌柜的,这是那姑娘的面钱。”钱满柜递给那面摊老板几个铜板,与绿衣转身便要离开。 “恩人等等。”芍药出声叫住要走的两人:“谢谢你们帮我解围,你们有什么愿望么?能做到的芍药一定会帮两位实现的。” “愿望?”钱满柜与绿衣对视一眼,均摇头:“我们没有什么愿望,芍药姑娘以后出门要带些丫鬟仆人,免得再被人欺负了。” 不自觉的,钱满柜与绿衣把芍药当成了富家千金。 “啊?那我怎么报答你们?”歪着脑袋想了想,芍药斟酌着开口:“不如我给你们当丫鬟来还银子吧?” 要是换成别的男人,一定会双眼放光地说好,毕竟芍药的脸在那摆着,还有那单纯的性子。 可惜,钱满柜虽贪财,却不好色,更不会诱拐千金小姐。所以,钱满柜想都不想地拒绝了芍药。 “可是,我无家可归,要找的人又跟丢了,你们就收留我吧……”芍药可怜兮兮地看着钱满柜与绿衣。 还是绿衣先经不住芍药的眼神攻势,瞬间败下阵来:“不如,公子就先收留她几日?” 钱满柜看了眼芍药,想着大概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闹脾气离家出走了,遂点头答应了下来。芍药一见钱满柜答应,立刻高兴地拉着绿衣的衣袖甜甜地道谢。 看着钱满柜拿了三个铜板买了两个糖人,芍药小口地咬了一下:“原来这个就是银子啊?” “这是铜板,是最小的钱,另外还有碎银、银锭、元宝和银票,那些都是比较大的。”钱满柜淡淡地解释。 芍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人间的东西为什么处处都要银子呢?还是做妖精好,不需要这些铁片。 三人在集市上闲逛了半天,钱满柜又为绿衣和芍药买了些小玩意,便一同回了客栈。 此时客栈正忙得热火朝天,众伙计见到自家掌柜一次带了两个美人儿回来,顿时都看直了眼。这掌柜的自打变帅气了之后,这些小姑娘个个都上赶着投怀送抱,生生气煞了他们这群光棍啊。 芍药一进客栈的大门就有些哆嗦,这里不仅有浓厚的妖气和仙气,居然还有令她心惊肉跳的魔气。瑟缩着躲在钱满柜身后,那个魔王好可怕,一双眼睛似乎要吃了她似的。 钱满柜只当她不习惯,遂遣散了围观的伙计,又吩咐小二上了些招牌菜,小声地安抚着身子微微颤抖的芍药。 “喂,大公子,你吓着人小姑娘了。”锦语弯弯唇角,看着如小兔一般的芍药,再看看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般的凤狸,只觉心情大好。 “哼。”凤狸对着锦语冷哼一声,又恶狠狠地白了一眼穆辰,这才低头装着用膳的样子。 穆辰不明所以地看着又发脾气的凤狸,直到胡熙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他才回神,看着胡熙眼中淡淡的醋意,不知怎地,心中竟微微欢喜起来。 第二十五章:谁比谁更薄情(一) 胡熙对那个名满三界的风流王子是有着淡淡的敌意的,他可没忘记这个男人以前在妖界胡作非为始乱终弃的毛病,现在看他这几日竟然老是主意穆辰,再加上这几日穆辰因为他老是心不在焉的,他的心里就不自觉的有些许醋意。 这一边的芍药却好奇地扯着钱满柜的衣袖东看西问,犹如好奇宝宝一般。 钱满柜温和的态度和良好的素养再次深深虏获了绿衣的芳心,水灵灵的大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爱慕,直瞧的钱满柜脸红不已。 而离钱满柜不远的凤狸则是危险地眯起了一双鹰目,目光里的凶狠都能把绿衣生吞活剥了,偏偏绿衣一门心思都在钱满柜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凤狸眼中的风起云涌。 三人谈着谈着,不知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了娶亲上。 好奇宝宝芍药听了隔壁桌的谈话后,立刻小声地问着钱满柜:“钱哥哥与绿衣姐姐是夫妻吗?他们说的成亲是什么意思啊?好玩吗?” “……”对着芍药那双单纯无知的眼神,钱满柜嚅嗫着什么也说不出来,虽然他是想过要迎娶绿衣的,但是心中那份犹豫和哀伤却让他一直下不了决心。 他怕,他怕自己的决定会毁了绿衣的一辈子,更怕自己无法全心全意的对待绿衣,最怕的就是自己会后悔…… “钱哥哥怎么不说话?”芍药好奇的眼神瞥向坐在一旁浅笑的绿衣身上:“绿衣姐姐,成亲是件好玩的事情吗?” “芍药,成亲呢,不是玩的,而是两个人从陌生人一步步发展成恋人之后,有了白头偕老的心思之后,他们才会成亲。什么都可以玩,但是人的感情是不可以玩的,如果不是真心相爱,那么就算成了亲,也不会幸福的。” 钱满柜闻言,抬头稍稍看了绿衣一眼,奈何什么也没看出来,绿衣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既斯文有礼,又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女儿家娇羞的模样。 当绿衣的眼神淡淡地瞥过来的时候,不知为何,钱满柜只觉脑袋一热,等反应过来时,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绿衣,你嫁给我可好?” 临桌的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碎裂开来,钱满柜紧张局促地盯着绿衣的双眼,看到那淡粉色的唇瓣张开的唇形后,不知为何,不仅没有感到松一口气,竟连最基本的喜悦都没有感觉到,想要反悔的话,在看到绿衣那欢喜的眉眼和芍药天真欣喜的面孔后,就那么梗在喉头。 “好。” 她说好,那么轻易吐出口的话,像是在心底预习了千百遍般,没有一丝迟疑。 临桌的动静他已无暇顾及,就算那人掀翻了桌椅,打了些酒菜,他此刻也毫无感觉,他与他,终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先前欺瞒他在先,也不说他是妖物,更不提自己被他诱奸一事,单单是他沾花惹草的样子,他与他就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娶了绿衣是他最好的选择。 “哇,原来钱哥哥和绿衣姐姐是决定要白头到老的恋人啊,恭喜钱哥哥即将娶到绿衣姐姐。”芍药似懂非懂地来回看着两人,为什么她会觉得钱哥哥的神情在听到隔壁那个魔大发雷霆的时候,那么奇怪啊,像是伤心,又像是…… 反正她是不懂啦,不过还是钱哥哥娶绿衣姐姐比较好,最起码她就很喜欢呆在绿衣姐姐身边啊,人好,又那么漂亮。 第二十六章:谁比谁更薄情(二) 那边的大发雷霆与这边的纹丝不动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在凤狸抓狂冲出客栈的时候,钱满柜还带着醉人心弦的温柔为绿衣布菜。 “多吃些。” “谢谢钱公子。”绿衣有些受宠若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是在梦里似的,美好的太不真实,虽然她曾经对花娘说过不强求的,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对这个俊朗爱财的男子有所期待。 虽然眼前的男子在街邻里一向是爱财的小气掌柜,但她却知道其实真正的他不是大家平日里看到的那样。 她曾看见过他,在她与他还未见面时,便已对他芳心暗许了。 她曾看见他面色温和地将身上仅有的碎银递给暗巷口要饭的乞丐,曾看见他左顾右盼,一步一挪地来到树下,看见他用小小的术法整治那些胡作非为的地痞…… 从此,她便对钱满柜这个人分外留心,她看见他所有不为人知的好,一颗心,就那么落在了他的身上。 芍药嘴里咬着筷子,羡慕地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不禁偷偷暗想要是昨晚那个在凉亭里的公子也能这么对她就好了。 这么想着,一双秋水大眼便不由得睁大,呆愣愣地看着从二楼下来的男子,小小的心扑通扑通地开始狂跳起来。 是他…… 好想过去和他说句话哦,芍药双眼放光地盯着从楼上下来的冷风。 随着冷风一起下来的,还有慧净。只见慧净对于冷风的殷勤如视而不见般,自顾自地坐在芍药身后的空位上,看也不看冷风一眼。 像是已经习惯了这般模样的慧净,冷风仍旧不遗余力地张罗着布菜,续满茶水之类的繁琐小事。 看着芍药恨不得把身子都扭过去的样子,钱满柜疑惑地开口:“芍药,你怎么了?” “啊?我……”被抓包的芍药红着一张小脸,支支吾吾,眼神也不安地四处乱瞟,在看到临桌那个红衣女子对她笑的时候,竟然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这一抖,锦语就乐了,眉眼弯弯地端起酒杯就坐在了芍药旁边。 “你是叫芍药吧?”锦语温柔地看着眼前因她靠近而抖得更加厉害的芍药。 “……是……”芍药怕的牙齿都有些打颤了,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个女子,她就心慌的厉害,直想逃离这个地方,恐惧就这么毫无预警的在心头蔓延。 “你好像有些怕我?” “……没,没有。”芍药微微挪挪身子,见锦语倾身过来,芍药直接大叫一声一把搂住了自己身后旁边的冷风。 “……”气氛有一瞬间的诡异。 冷风无语地看着如同八爪鱼一样搂住自己不放的芍药,芍药花香的味道就在鼻尖流转,心下顿时了然,尽管如此,冷风还是冷着一张脸将芍药从自己怀里扒拉下来。 芍药的这一举动早就引起了众人的关注,眼见这俊冷少年将这么一个美貌姑娘推开,其他看客的心里的酸意都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啊?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芍药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正纠结着,却被人一把抱进了怀里。 “啊!!!”待看清抱着她的人竟然是那个让她害怕不已的红衣女子之后,芍药不禁大声尖叫起来:“钱哥哥救命啊!!” 第二十七章:谁比谁更薄情(三) 就在锦语将芍药抱在怀里的时候,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阴沉起来,‘轰隆隆’的几道闷雷下来,随之而到的便是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幻镜前观看的红衣人恨不得一鞭子抽在色心不改的锦语身上,不知为何,最近几年的锦语变得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好像自从青蒲那小子的事情之后,锦语就越来越放肆了。 想到这,一股妒意浮现在红衣人的脸色,转瞬即逝。 瓢泼的大雨就那么毫无防备的砸在凤狸的身上,一直癫狂的思绪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恢复平静。堂堂的魔界大王子将来的魔帝,居然也会有如此撕心裂肺般落魄的时候,自嘲的笑容一直挂在嘴边,挥散不去。 就算一年前因打赌输了被迫做猫的时候,他都不曾觉得如此落魄过,果然,锦语说的对,凡人,都是绝情之人,轻易,沾染不得。 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着,想起以前那个风流无羁的自己,再看看如同落汤激般的自己,凤狸停下脚步,站在雨幕中看着远处的景色,不知此刻的自己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就是一个凡人罢了,他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在意他娶不娶亲,何必在意他心里有没有自己?何必在意…… 雨幕中,打着伞缓步而来的钱满柜在狼狈奔跑的人群中,特别醒目。古旧的油纸伞,伞柄是白皙修长的手指,被风撩起的衣袍上绣着淡金色的铜钱图案。 风雨交加,他从滚滚浊世里翩翩而来,杏黄的油纸伞下,一张同样白皙滑嫩的脸上,无悲无喜,在他的注视下,眉间眼下不起一丝波澜。 钱满柜冷淡疏离的模样让他原本产生一丝希望的心,瞬间如掉冰窖,冷得他连拳头都不自觉握紧。 终于,他站立在自己眼前,一个淡雅从容,一个却如落汤激一般狼狈不堪。 “你……”简单的一字,却不知是用了多少力气才吐出口。 “我来是寻你回去的,锦语姑娘找不到你很着急。”钱满柜淡淡地注视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男子,尽管心里钝痛不已,面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你真的要成亲?”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嗯,婚期定在一个月后。”钱满柜仅仅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仿佛他们之间仅仅只是普通朋友那般,话语间带着些许的冷漠疏离。 凤狸脸色青白地看着伞下的钱满柜,曾几何时,他们还那么亲密地在一起,如今一切都恍若一场南柯一梦。想起自己为了眼前这人特意遣散后宫的举动就抑制不住地轻笑出声:“你果真同无数世间凡人一样,薄情。” 说完这句话,也不管钱满柜递到眼前的油纸伞,转个身,径直离去。 “我待会儿就会回去的。” 声音被轰隆隆的雷声轰得支离破碎,一如他此刻的心,既然你能如此淡漠地说出要结亲的话,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生气? “……”钱满柜沉默地站在雨幕中看着眼前的人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直至肉眼再也看不见,他才稍稍动了动脚,朝着相反的方向默默前行。 只是伞下的面容却不比凤狸好到哪去,他不是薄情,而是怕一直欺骗他的那个男人滥情,与其最后被你玩腻,弃之如履,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曾交付真心。 凤狸,你的面具究竟有多少层,我已不想知晓。 浑身是水的凤狸倒是比钱满柜早一步跨进店门,锦语一看昔日风流倜傥的魔界王子竟落魄如斯,眼中便有掩藏不住的得意,哼,敢污蔑她家主子的人,她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佯装心疼的锦语立刻迎了上去,一双大眼里满满的都是怜惜:“哎呀,怎么也不知道快点回来,冷不冷,我去吩咐他们烧些热水吧。” 虽然明知锦语是虚情假意,凤狸还是回她一个和善的微笑,此时此刻,哪怕是虚情假意,对他来说也可以让冰冷的心有一丝丝回温。 “欸……”看到这个样子的凤狸,锦语反而有些演不下去了,这次语气中的关怀倒是真诚:“别愣着了,我陪你回房换些干净的衣物。” 经过芍药身边时,锦语的大眼眨了眨,得意地欣赏着芍药的颤抖。 呜,胆小的芍药扑到随后而来的钱满柜跟前,拉住钱满柜的袖子死活不松手,这个叫锦语的女人比魔界王子还可怕。 第二十八章:雨涝 钱满柜安抚了受惊的芍药后,转身来到柜台,对着小二低语了几句之后,便将芍药领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内。 “芍药,你就先住在这里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他们,他们会为你办妥的。”低垂的眉眼,看不出里面的任何波动,可芍药就是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在伤心。 “钱哥哥,那道长身边坐的男子是谁?”芍药眨巴着水眸一脸期望地看着钱满柜。 “冷风,他是道者慧净的师弟。”钱满柜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完便出了房门,撑开油纸伞,进了前院。 “冷风啊……”芍药得知心上人的名字后,兴奋地步到门前,隔着雨幕呆呆地凝望着前院。 一场大雨过后,街道上到处都是被风吹断的树枝和残叶,就连那城西城北两边的湖水都上涨了几分,险险到了堤坝口。 连日来的阴雨天气,似乎比往年来得更加迅猛,崎州城附近开始频发水患,虽然没有伤及人命牲畜,但也成了百姓的心头大患,上千良田被淹,多数人房屋遭到破坏,一时间人心惶惶,求神拜佛越发多了起来。 客栈的生意却半分都未受到任何影响,钱满柜正低头打着算盘的空档,一阵淡雅的清香从风雨中传来,接着便是一袭绿衣映入眼帘。 “怎么又跑来了?这几日雨大,当心身子。”钱满柜看着眼前罗衫湿了半截的娇俏女子,眉目间满是无可奈何。 “我就是想见你啊。”绿衣接过钱满柜递来的热茶,捧在手心,巧笑倩兮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全然忘记了一路风雨带来的疲倦。 就在两人相对无语的时候,芍药进得大厅,一眼就看见了极具存在感的锦语,身子顿时不受控制的抖了抖,仿佛锦语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般。 “绿衣姐姐,你来了?” “芍药,来,我们坐那里。”绿衣一见是芍药立刻欣喜地拉着芍药的手,坐在了离锦语不远处的空位上。 芍药忐忑不安地背对着锦语坐下,奇怪,自己在城外修炼了那么多年,应该没见过她啊,为什么会害怕她呢? 怎么也想不通的芍药干脆地将问题抛到脑后,托着下巴看着门外的雨,以及来来往往零星的几个行人。 “今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头一次闹了水灾,唉……” “谁知到老天爷是怎么想的,别的地方闹旱,咱这地方却涝了起来……” “听说现在很多人都无家可归了……” 零星的叹气声传进耳中,穆辰撑着伞走出了客栈,他前脚刚走,后脚便被胡熙追上。 “你要去哪儿?我陪你。” 伞下的目光静静地注视了他有一分钟,就在胡熙以为要被拒绝的时候,蓦然听到了‘好’。立刻欣喜地与穆辰并肩而行。 两人走出城外,看着四处的残枝枯叶,风夹杂着雨丝猛烈掀起人的衣摆,入目所及之处,皆是瓢泼大雨。 走到一处五行地阵旁,穆辰掐指算了算,半晌才叹口气:“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可能停了,这里的地气遭到侵袭,不降雨怕就要闹瘟疫了。” “难道跟这些肆虐在崎州范围的妖孽魔物有关?”胡熙皱着眉头,看着远处似要决堤的河坝。 “恐怕不止是那么简单,还记得画仙是怎么死的么?这里一定是在那个神秘人的控制之中。”穆辰走到胡熙身侧,挥手带动一片流光,河堤瞬间又高了几尺。 “我看这些妖物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会不会和岚雾有关?”胡熙皱着眉头看着面容沉静的穆辰。 “也许,真要这样,恐怕他们要寻个千百年了。”穆辰浅笑,岚儿的东西,岚雾怎么可能让它落入别人之手。 第二十九章:捡个大块头 夜晚,伴随轰隆隆的雷雨声的还有‘呱呱’的青蛙蟾蜍的叫声,扰的人睡也睡不安宁。 钱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奈何那‘呱呱’的叫声就像是在耳边回荡一般,烦闷之极地起身,随便披了件单衣,却见没脚深的院子里蹲着个黑色物体。 难道是小偷?钱四也不敢撑伞,寻了跟木棒悄悄靠近那黑影。 “你是什么人?”木棒随着话音落下,那物体却像是没有反应般,一动不动地挨了一棒子。 “……”钱四疑惑地绕到那人前面,却见原本没什么反应的人立刻护住了自己的脸,声音也是沙哑难听:“别,别打我。” 放下木棒,看着眼前的男子,钱四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你在我家院子里做什么?” “他们赶我走的,我不是故意要来这里的,我休息一会儿就会走了。”那男子尽管声音粗噶难听,却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听他是被赶出来的,钱四心下了然,最近频发的水患导致很多人都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看来这个人是被家人所抛弃了吧,但是……钱四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蹲着如小山般的男子,这么大的块头,哪家瞎了眼才舍得赶出来啊? “这里雨那么大,你还是先跟我进去吧。”钱四于心不忍地想要扶起面前的大块头。 谁知手还没碰到人的袖子,便见那个大块头仓惶之间迅速后退数步,即使跌坐在水里也在所不惜。 “……怎么了?”钱四好奇地看着始终捂着自己脸庞的男子。 “我,我长得很丑,怕吓着你。”大块头闷声闷气地开口,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丑了,家里人也不会把他赶出来的。 “……”钱四沉默了一会儿,强忍住爆笑的冲动,“你放心,小的我什么没见过。”想当初他家掌柜的都丑的没人要了,也没见他怎么样啊,人的相貌都是天生的,还能改变不成。 “你真的不会害怕?”大块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比珍珠还真。”钱四说着蹲下身子,扒开大块头的手,“……” 那大块头一见钱四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吓着他了,立刻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低到地上。 蟾蜍一族自古相貌不佳,凸眼大嘴,天生一脸红肿的脓包,就连自家亲邻青蛙精见了他们都要笑话他们难看。 “其实,你也不丑。”钱四嚅嗫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小心翼翼地拉着大块头的手,“跟我进屋吧,外面这么大的雨。” “哦。”大块头看着眼前可以称得上好看的人,随即又自卑地低下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这个凡人真好,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嫌弃他丑。 进了屋,钱四给大块头拿了些干净的衣物,然后又走到屏风后换下自己湿透的衣物,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些恼人的‘呱呱’声不见了。 “大块头你先应付着穿吧,明天我带你去买件新衣服。” “大块头?” “就是你,你看你这么大个,不叫大块头叫什么?”钱四换好衣物后看着穿着白衣的大块头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干粗活应该是把好手。 “哦。”大块头也不多问,随便寻了块空地便躺了下去。反正叫大块头总比叫丑八怪好听。 “喂!你怎么穿着干净衣服就躺地下了?地下那么凉,万一生病怎么办?” “哦。”大块头应了一声,坐到椅子上开始打起盹儿来。 “你……”钱四彻底无语,看眼前的人睡得香甜,也就不再罗嗦,自己钻进了被窝,一夜好眠。 第三十章:你家亲戚是美男? 第二日,天依旧阴沉沉,钱四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原本应该坐在椅子上睡觉的人不见了,快速起身,却发现桌子上多了份早膳。 “这……”难道都是大块头做的?唔,看起来不错嘛。 这么想着,钱四便拿起旁边放着的竹筷尝了一盘凉拌木耳,“真没想到这个大个子居然还能做饭,唔,干脆把他调到酒楼后厨得了。” 就在钱四狼吞虎咽的空档,已经将庭院积水清理完毕的大块头带着一张憨厚的笑脸进了门,看着钱四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得憨笑出声:“你喜欢吃这些素菜啊?” “嗯,偶尔吃些对身体好,你吃过了吗?”钱四这才转身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我吃过了。”大块头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呆愣地看着钱四。 “那跟我去布庄一趟,我先帮你买两件衣服,然后你就跟着我到酒楼帮忙。” “哦。” 来到布庄,前台的伙计一看到大块头的样子便直哆嗦,碍于生意,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一点一点地挪到两人跟前。 “两位,需,需要什么样的料子?”布庄的伙计此刻完全没了往日的殷勤伶俐,只巴不得那个相貌丑陋的男子快点离开。 “帮他挑两身合身的衣裳。”钱四安抚地拍拍大块头的头,示意他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头上传来的触感让他险些红了眼眶,在这个几乎没有一个人对他好的世上,猛地出现一个大好人,这让饱受欺负和嘲笑的大块头心里暖暖的。 “哦哦,我看这位公子穿褐色的布衫比较好。”尽管害怕此男子粗鄙的面容,布庄伙计仍旧敬业地开口。 “来,大块头。”钱四从布庄伙计手上接过衣裳,递给一旁站着的大块头:“你进去把这件衣裳换上。” “哦。”听到钱四的吩咐,大块头立刻顺从地跟着布庄伙计进了内室。 看着换上褐色衣衫的大块头,钱四满意地笑笑:“嗯,不错,这衣服挺趁你的。” “真的吗?”闻言大块头满眼都是喜悦。 “伙计,再给我挑几件其它颜色的。” “好咧。”布庄伙计此刻才恢复了以往的伶俐劲儿,麻利地选好颜色尺寸之后,面带微笑地将钱四两人送出了大门。 钱四刚领着大块头跨进酒楼的大堂,便听一声低沉悦耳的嗤笑声:“丑八怪,换了个衣裳就以为不丑了吗?” 听到这句话,大块头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更加难看了,见大堂里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脸色,那股深深的自卑感让他忍不住想要双手护住脸。 就在快要护住脸颊的时候,却被人温柔地握在手心:“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才不是丑八怪,你是大块头。” 温柔的神情在扭头的瞬间变得冷冽,钱四看着刚刚发出嗤笑的男人,双目满是火花:“枉你生了副好样貌,原来心地是这般肤浅。” “你说什么?本少爷训斥自家堂弟几句碍着你这个外人什么事了么?”模样风流倜傥的男子眯着一双桃花眼,满是不屑地看着自家堂弟。 “什么?他是你堂哥?”钱四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老天爷在开什么玩笑,这大块头明明比他那个堂哥好一百倍,真是白瞎了那副好皮囊。 “嗯。”面对钱四的不可置信,大块头只有憨厚地笑笑,蛙族体型本来就比蟾蜍纤细,又没有难看的脓包,自然不论男女都生来就是一副俊美的模样。 第三十一章:美男心中的小九九 “既然知道我是那个丑八怪的堂哥了,还不把你的手从我堂弟手上拿开。”这句话,那美男子说得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现在是我的奴隶,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你管那么多。”在钱四心里,凡是虐待亲人的人,肯定都不是好人,所以眼前这个美男子已经被钱四列为坏人名单内了。 “丑八怪,他说的是真的吗?”美男子已经不是在咬牙切齿了,而是恨不得把钱四大卸八块。 “他,说,我,不,是,丑,八,怪。”大块头紧盯着美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着。 “好!很好!现在居然学会反抗我了,看来一天没调教你,你就皮痒了是吧?”美男子的脸上已经开始结冰了,周身三尺都似乎在冒着冷气。 大块头眼中闪过一抹哀伤,想起他对他的调教,身子也怕得有些发抖。 察觉到大块头的变化,钱四将大块头的手握得更紧,毫不胆怯地看着坐在那里的男子:“我说过了,他现在是我的奴隶,不是你的所有物。” “大块头,我们走。”钱四拉着大块头的手,也不进后厨,直接离开了酒楼,奔向大本营。 那个男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还是带着大块头去找掌柜的比较保险。 美男子旁边的侍从一见自家主子动怒,立刻谄媚地开口:“公子何必跟一个丑八怪怄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啊。” “哼,你哪知眼睛看见本公子生气了,不过是一个被我玩腻的丑八怪而已。” “是是,他就是一个被公子玩厌的丑八怪,公子没生气,没生气。”随行的侍从小心翼翼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干笑着开口。 “别笑了,本公子出去走走。”不知怎地,从别人耳中听到‘丑八怪’三个字,他心里就很是烦闷。 “我络绎想要什么样的宠物没有,何必去在意一个丑八怪。”尽管嘴里这样说,但步伐却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下在自家堂弟身上的气味而行。 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置身在客栈大堂里了,在心底暗骂一声之后,络绎心不在焉地点了几个菜,巡视了一圈,却没发现自家表弟的身影,星目里瞬间又布满了寒冰。 比起酒楼的冷清,这客栈的生意简直可以称得上红火了,光是在座的女眷,就有一半之多,而且目测起来似乎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 视线扫到那些姑娘痴迷的来源后,络绎不动声色地看了穆辰几人一眼,看来他家老头子猜得还真对,天界的人果然按捺不住了。 穆辰与胡熙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一脸冰霜活像别人欠他多少债的男子,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些时日暴雨连连,看来那些水底的生物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客官,您的菜来了。”新来的伙计笑眯眯地将几样小菜一一摆在络绎面前,然后又手脚麻利地奔到下一桌收拾着桌上的菜盘。 后院厨房里,与往日忙得脚不沾地不同,今日的后厨可谓是自开张以来最轻松不过了。钱四坐在板凳上,看着大块头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地劈好了其他人要劈一天的柴,并且以惊人的臂力迅速地将后厨摆放着的几个大缸里注满清水,然后是洗菜、刷碗碟,样样比人快。 乐得后厨的钱大、钱三几人合不拢嘴。有了这么一个省时省力的大块头,他们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的挑水劈材了。 殊不知,大块头让他们觉得欣喜的地方还有很多。 见自家的几个兄弟都对大块头满意的不得了,钱四更是臭屁得不得了。 第三十二章:水患 原本停了几日的雨,又开始瓢泼似的下起来。崎州城内的百姓眼见求龙王无果后,个个是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家庭院中越积越多的水。 先是从没过脚背的位置,一直涨到了没过小腿的位置,仅仅是庭院积水就已经这么多,可想而知,那些家中地势稍低些的人家屋内积了多少水。 而原本被穆辰施法堵住的堤坝也在一夜之间以淬不及防之势决堤,整个崎州城在一夜之间成了一个水城。 穆辰是被半夜里众人的吵闹、尖叫声惊醒的,刚一出门,便撞上了也是匆匆起身的胡熙,两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下楼。 却见楼下全是积水,而且竟有越涨越高的趋势。 穆辰紧皱眉头,看着楼下的水:“有人暗中破了堤坝的封印,我们去看看后院的钱满柜怎么样了。” 胡熙点点头,两人足尖一点,在水面上飘然而立,几个起落间就进了后院。 已经昏迷的钱满柜被不知何时赶到的凤狸抱在怀里,他身旁站着的除了芍药,还有锦语。 “看来钱掌柜就不用我们来担心了,不知两位姑娘可愿意随我们一同前去救人?” “好。”芍药怯懦地看了锦语一眼,锦语挑唇微微一笑:“当然。” 四人在城内忙活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慧净与冷风。 将溺水的人捞起,在众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穆辰看了胡熙一眼,便踏水而去。 来到城西,因着水的阻碍,穆辰竟判断不出封印究竟是被妖还是魔破坏的。 “阿暖?你在吗?”穆辰对着水面轻声呼唤。 只是原本该出现的粉嫩女娃却意外的没有出现,穆辰匆匆捏了个法决,堵住了汹涌的大水,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去了城北。 几乎是和城西一个模样,原本被法决封印住的堤坝此刻早已看不出幕后黑手,而且与城西不同的是,这里的水似乎比城西多了些淡淡的杂质。 穆辰皱着眉头将泛滥的洪水再次用法决封住,丝丝蓝光将洪水包裹,这次穆辰多留了个心眼,在法决上加上了咒语,只要有人在碰封印,他必定能知晓是何人。 止住了洪水的泛滥,穆辰一刻也不多呆地急掠而去。就在穆辰离开不久,一个蓝色衣衫的身影从山林深处缓缓而来…… 突来的水患弄得人心惶惶,即便坐在高高的房顶上安然无恙,也足够吓得那些好不容易水里逃生的人心惊胆战。 幸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顶多也就如同钱满柜那样呛了些水,除此之外,也就是些金银屋舍的损失。 不死,已是万幸,那些水里逃生的人感谢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想自家的金银屋舍,能保住性命就要谢天谢地了。 只是,人员的安置,却成了问题。 不得已,几人只好等崎州城的父母官清醒之后再解决人员安置的问题。 穆辰站在房檐上,脑中想得却是锦语救人的那一幕,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一身红衣的锦语便是当初在天界曾经给过他一金鞭的那个红衣首领。 这一发现,让穆辰不由自主地紧皱眉头,为什么到现在他才想起这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在锦语现身的第一时间发现锦语就是那个神秘人的手下? 是因为锦语身上的气息?还是…… 正想得入神之际,却发现有人在轻抚他的眉头,疑惑地抬眼,却撞进了一双带着心疼和怜爱的眸子里。 忍不住稍稍后退一步,穆辰迅速别开眼,不敢再与胡熙对视。 敏锐地察觉到穆辰的抵触,胡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想要让他的辰儿对他不再抵触,还需要再下一番苦功。 第三十三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不容易疏通了积滞在城内的积水,安置好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群,本该是松一口气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让众人意想不到的事。 原本供大家吃水的井,在积水退下去的时候竟然无故干涸,而那些勉强下咽的河水也频出状况,让吃水的人不是肚痛就是染上奇怪的病变,浑身溃烂。短短几天,染病的人竟蔓延了半个崎州城。 看着跪了一地的民众,就连见惯了风浪的胡熙也忍不住起了怜悯之心,更何况是穆辰。 “你们先起来吧,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找药救治染病的人的。”穆辰、胡熙、慧净、冷风几人将跪在地上的民众扶起。 “谢谢你们,你们就是我们崎州百姓的恩人啊。” 仔细查看了患病之人的脉象,穆辰百思不得其解:“奇怪,既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什么魔物的侵袭,看脉象竟像是一出生就带着的。” “我那边也是,完全看不出一丝中毒的迹象。”胡熙也是暗自心惊,如果仅仅是一个两个这样还好说,但是半个崎州城的百姓都这样,也未免有些不符逻辑。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走到了客栈门口,穆辰停下来,看着胡熙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凤狸身边的锦语,你有没有发现她很眼熟?” “你说锦语?”胡熙皱眉想了想,半晌才想起:“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当初岚儿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与她似乎有过过节。” “你不觉得一个地位在岚儿与玉瑶之上的女子出现在凡间很怪异吗?除非是有事在身,不然……”穆辰皱着眉,直觉觉得这次的事情与锦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既然想不通,就先别想了,反正该来的挡也挡不住,我们倒不如好好调查一下最近冒出来的小妖。”胡熙意有所指地看着客栈中央坐着的芍药等人。 “嗯,也只好先这样了。” 两人一同走进客栈,原本喧嚣的客栈大厅里只有他们这些常客,除此之外,一个陌生人也见不到。 “你们调查的怎么样?”胡熙坐在冷风旁边,随口问到。 “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反倒像是生来就带有一样。”冷风沮丧地开口,一旁坐着的慧净倒是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一般。 “大块头,你常年生活在水中,最近水底有没有什么怪事,或者是不同寻常的举动?”冷风扭头好奇地看向钱四身边坐着的大块头。 “冷道长这么问,是在怀疑此事是我家堂弟家族干的了?”络绎不悦地看着冷风,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络绎兄多虑了,我只是随口问问。”冷风摸了摸鼻子,一双眼睛暧昧地在络绎与大块头之间扫来扫去,只看的络绎快要按乃不住地发火。 “我家里没什么大事发生啊,我家人都很少出门的。”大块头有些自卑地低下头,因为蟾蜍一族长相丑陋,族人都甚少出门,只有他这个不孝子跟着络绎到处跑,最后还被人嫌弃。 见自家堂弟又开始自卑起来,络绎怒气更甚,恨不得敲开堂弟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他堂堂一族世子都已经自降身价地跟着他了,他还有什么可自卑的? “原来是这样,那我再去水里察看一番。”冷风说着就要走,却被芍药拉住了袖子,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拉着自己衣袖的姑娘,“你拉我做什么?” “我……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芍药在冷风的注视下,终于鼓起勇气,期期艾艾地问了这么一句。 “走吧。”冷风说着从芍药手里扯出自己的衣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朵花就喜欢黏着自己,几乎是寸步不离。 “真的?”芍药欣喜的两眼放光,立刻紧随着冷风的步伐跟了出去,坐立在一旁的锦语在看到芍药眼中的欣喜之后,意外地掀起了唇角,原来是她想错了。 第三十四章:挫败的凤狸 穆辰几人这头为着怪病忙得不可开交,而一向自诩情场浪子的凤狸却为了钱满柜而愁眉不展,茶饭不思。 这段时间,无论他怎么做,怎么低头认错,钱满柜都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软硬不吃。 好吧,他承认,他放不下眼前这个狠心绝情的凡人,他承认,他的一颗心都被眼前这个与绿衣眉来眼去的男人收服了,他承认,他或许就是有些犯贱,就是喜欢找虐。 明明心痛的不得了,偏偏还装做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明明想霸道地将人抱在怀里,却生生压下这个念头,看着自己心尖儿上的人对着一个女人笑得灿烂如花。 其实,钱满柜心里也不好受,自他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在凤狸的怀里时,他的心就疼得厉害,一接触到凤狸满是爱意的眼神,他整个人就有些浑浑噩噩。但是,现实摆在眼前,他是妖,他是人,他有三妻四妾,他却只有一颗真心。 拿一颗真心去赌,这筹码太大,他赌不起,更怕,伤不起。 索性,就这样吧,这样才是对自己最好的结局,有一个爱自己的女子,起码他们可以白头到老,不用每时每刻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懦弱也罢,他只是不想等到最后才承认自己的心动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其实凤狸与钱满柜之间的矛盾,主要还是在于锦语。若没有锦语当日的举动,凤狸怕是早就抱得美男归了,那里还会如现在这般,进退两难。 凤狸垂头丧气地坐在大厅,目光偶尔与钱满柜对视,便笑得极尽讨好,可惜,钱大掌柜只当做没看见。 “大公子的多情手段,好像对这人不管用呢……”轻声的低喃飘入耳中,凤狸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锦语,暗自磨牙。 这女人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乱,但想起眼前这个温婉浅笑的女子的雷霆手段,他就把想要讽刺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要说胡熙是天界上仙不愿提起的祸害的话,那这个锦语就是魔界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疫。 只看凤狸现下气闷的表情,锦语也知他在心中诽腹什么,好脾气地不与他计较,只是闲散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酒这个东西,还真是一个消愁的好东西。 一杯接一杯地喝,像是要将心里的不痛快尽数散去一般拼命。 凤狸睁大双眼,看着身侧的锦语如此迅猛地喝着辛辣无比的陈年老窖,不由得暗自咂舌,这女人待会儿不会耍酒疯吧? 在凤狸惊讶的目光中,锦语开启了第三坛,动作优雅地将坛中的酒舀进白玉酒壶中,然后目光痴迷地看着自壶嘴流入酒杯的酒泽,将满未满之际,锦语才停了手,看着酒杯中的液体,唇边露出一抹苦笑,这酒,真的很像眼泪呢…… 就在锦语举杯要喝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一个身着蓝衫的公子,那公子说不上俊俏,顶多也就是耐看了一点儿。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谁知,那蓝衫公子丝毫不理会钱满柜的问话,眼睛径直看向锦语,眉头一皱,几步上前,夺下锦语手中的酒杯:“姑娘家家的,不该饮酒的。” “你是谁?别管我。”锦语不耐烦地想要将酒杯抢回去,那蓝衫公子稍稍把手举高,锦语扑了一个空,一下子歪在凤狸怀里。 察觉到钱满柜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向这边扫来,凤狸其实很想把锦语推开,可是胸口传来的湿润感觉却让他的手改推为抱,当下也顾不得钱满柜如何想了,抱着小心翼翼将头埋在他怀里的锦语就上了楼。 谁也没注意到那些晶莹如珠的泪滴从眼角滑落,直至隐没不见。 第三十五章:老气横秋 待凤狸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时候,钱满柜才强迫自己回神,然后看着大厅中央站着的唯一的一位客人,语气平稳地开口:“这位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蓝衫公子的魂,仿佛这刻才回神一般,只是那眉头还是紧皱的,仿佛不认同什么似的。 “我住店。” “劳烦客人过来先签个生死状,最近崎州城怪病频发,凡是外来人员,无论住店还是吃饭,都要先签个生死状的。”钱满柜说着,递给蓝衫公子一份纸笔。 “这崎州城有这么可怕?”蓝衫公子笑笑,随即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阎太。 “阎公子,本店住宿是一夜十两,伙食另算,请先付定金。”钱满柜又摆出了奸商的样子。 阎太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俊美无比的店家,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也没说,认命般地从口袋里掏出张银票,心疼地看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将银票放在柜台上,然后拿着房间的钥匙,快速地上了楼。 整个客栈大厅,只剩下跳动的烛火,和噼里啪啦算珠的响声,除此之外,似乎隐约还有一丝轻不可闻的叹息声。 一直将头深埋在凤狸怀里的锦语,待上了楼进了房间之后,立刻挣脱了凤狸的怀抱,冷冷地站在原地,眼神倔强无比:“我不会感激你的。” “……”凤狸无奈地撇嘴,他就知道,好心没好抱,这女人就不值得同情。 也不管凤狸是什么表情,锦语立刻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锦语回头,一双隐约带红的眼眶狠狠地盯住凤狸:“如果你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切……”嗤笑一声后,凤狸吊儿郎当地坐下:“本公子是那样的人么?锦语,你也太不了解本公子的为人了。” “哼。”锦语冷哼一声,进了对门的房间。 凤狸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在锦语进去之后,立刻垮了下来,他的小满啊,这下又该误会他了,早知道就让那女人在楼下哭得了,他心软个什么劲儿啊。 大概,是因为他几乎没有见过如此冷漠倔强、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也会如寻常女子那般,暗自垂泪吧,所以一时间才起了怜悯之心。 就在凤狸难得的悲天悯人之际,隔壁的房间却突然传来了几声‘嗯嗯……啊啊……不要啊……’之类的呻吟声,凤狸一口茶立时喷了出来,满脸黑线地盯着隔壁的墙壁。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在发情啊! 而另一个房间的大块头,也是烦躁地翻来覆去,显然也是被这妩媚的叫声给惊醒了,本想裹着被子在多睡会儿,偏偏两墙之隔的人不让他如愿。 “啊……嗯嗯……好舒服……公子,我,啊……我不行了……”嘤嘤的讨饶声即使隔了两道墙,还是如此的酥软好听。 正在打算盘的钱满柜乍一听到头上的呻吟声,血色立刻褪尽,原本粉嫩的唇瓣也因为用力而咬出殷红的血迹。 大块头躺在床上,颓废地闭上眼,似乎能想象出自家堂哥与人翻云覆雨的模样,经年的磨练,他再也不会因堂哥的放浪形骸而睡不着,亦清清楚楚的明白,即使再不满,也不能不分亲疏地去打扰他的好事。 那样做的后果,只不过是得到更重的羞辱和越发肆无忌惮的呻吟。 他能忍,凤狸能忍,钱满柜亦能忍,唯有对面的锦语、阎太忍不了。 一个施法弄塌了雕花大床,另一个则是怒气冲冲地冲进去,一脚踹开了房门:“你们这对无耻的淫荡男女,怎么可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阎太说的中气十足,只是眼神在不小心扫到坍塌床畔上的风景时,忍不住红了脸,嘴里叫嚷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便退出了房门。 站在走廊里,阎太气急败坏地拍打着自己的右手,让你手贱,让你手贱,替他们关什么门啊! 一楼大堂里的钱满柜,并不知上面发生的事情,听到头顶传来的坍塌声,手心里满是血迹,就连眼眶也微微泛红。 第三十六章:不得已 阎太走后,络绎身下的女子不满地动了动身子,娇喘着:“公子……” 被人坏了兴致的络绎,不耐烦地从女子身上起身,草草地披了件外衣,头也不回地冲地上的女子道:“你先走吧,本公子现在没兴致了。” “公子,你……”女子气得粉面含羞,见长身而立的男子不为所动,万般无奈之下,依依不舍地穿上衣物,临走时还不忘嗲声嗲气地诱惑着络绎:“公子,想我的时候,再叫我呀……” “行了,你下去吧。”络绎不耐烦地开口,女子走后不久,络绎也出了房门,熟门熟路地进了大块头的屋里,娴熟地躺在床上,硬生生将原本赖在床上的大块头挤到地上。 “唔。”大块头揉揉摔疼的屁股,无奈地看了络绎一眼,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打算对付着睡一夜。 深夜,待到穆辰一行人回来的时候,钱满柜已经支着手臂在柜台那睡着了,几人轻手轻脚地进了门,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栓上门闩,之后,才叫醒了钱满柜。 “你们回来了?需要夜宵吗?”钱满柜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几人。 “不用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穆辰淡淡地开口。钱满柜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便进了后院。 接着,穆辰几人也分别回了各自的房间。 就在几人就寝后不久,锦语的房间来了个本不属于这里的人。 “锦语拜见主子。”原本坐在窗前凝望街面的锦语,在感觉到异常的波动后,立刻起身下拜。 “为什么哭?”来人眼眸里带了些疑惑。 “主子……”锦语被来人捏着下巴,而不得不抬头。 “告诉本宫,为什么要哭?”声音里兀自带了些冷冽,犹如数九的寒风,吹得人心冰寒。 “锦语不知。”看着眼前人绝美的容颜,锦语动了动嘴唇,费力地吐出四个字。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面心软,一面却又继续做着伤天害人的勾当;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了那么多对有情人,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心痛的总是她。 她不知道要怎么结束这样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心爱之人究竟要怎样才能消气,才能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狠心冷血,为了主人的一个愿望不惜与三界为敌,曾经天真烂漫的自己究竟去了哪里? 泪,在眼眶里打转,来人看到这般从未见过的脆弱,不屑地冷哼:“怎么?你觉得本宫太残忍了?可是谁对本宫仁慈过?” “锦语不敢。”低垂着眉眼,努力止住快要泛滥的泪珠,锦语抑制住全身刺骨的疼痛,费力地开口。 “哼。”冷哼一声,松开了对锦语的钳制,来人坐在椅子上,一双美目里不带任何感情:“本宫吩咐你做的事情,你似乎还有一件没做,不要让本宫等太久,你对别人仁慈,可不代表本宫会对你手下留情。” 说完,来人衣袖一甩,便消失在锦语眼前。 良久,半跪在地上的锦语才如同松了一口气般地跌坐在地上,冷汗湿透了红衣。 主子,你真的对锦语没有半点慈悲心肠么…… 次日天明,穆辰几人一大早就出了房门,钱满柜一如往昔地站在柜台里,打着手下的算盘,算珠的声响,静静地回荡在略显空旷的大厅里。 直到凤狸下了楼,算珠的声响稍稍顿了顿,然后又再次响起,仿佛刚刚的停顿只是别人的错觉。 粗心大意的凤狸并不知钱满柜再一次地误会了他,只是在接触到钱满柜略带藐视的视线时,有些不解,他又做错什么了吗? 可惜,凤狸坐在桌前,看了钱满柜几遍,想要问出口的话,因着那人冷漠的面孔而无力地尽数吞咽下肚。 第三十七章:突变 过了晌午,客栈里才陆陆续续地坐了些人,因着时局的缘故,钱满柜在怪病肆虐之际关掉了城内的酒楼,就连在城外摆着茶摊的钱大都被叫回了客栈。 崎州城内百姓染上怪病的消息被崎州太守已八百里加急为由上报了朝廷,天子听闻,忧心忡忡,迅速派了皇朝名医前往崎州城。 钱满柜的眼,在扫视了大厅第三十几遍之后,渐渐黯淡下来,锦语今天没有下来,可想而知昨晚是多么的‘劳累’,凤狸的勇猛,他可是亲身领教过了。 刻意强迫自己忽略心中的酸楚,钱满柜不停地在心中给自己打气,钱满柜,你好歹也是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朝三暮四呢,绿衣还等着过门呢,心里怎么还能装着一个游戏花丛的男人呢?醒醒吧,钱满柜。 就在钱满柜暗自给自己打气之际,花娘却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拉住钱满柜的手,硬生生地将钱满柜拽走。 “花娘,你跑那么急做什么啊?”钱满柜不解地看着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花娘,尝试着挣了挣自己的手,却发现看似娇小玲珑的花娘,力气却大得惊人,他竟然挣不脱。 “快点儿跟我去绿衣家,他们家出事了。” “你说什么?”钱满柜猛一听花娘这么说,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快速狂奔起来。 “欸?你这小子,等等我啊……”花娘挥舞着手帕,吃力地追着前头的钱满柜。 刚进绿衣家的院子,便听闻阵阵哭声传来,钱满柜心里一紧,立刻进了屋。 一身白衣的绿衣头戴着白花,正跪在床前嘤嘤地哭泣着,瘦削的双肩不停地颤抖。 “绿衣……”此情此景,钱满柜却不知该说什么,他也曾经历过亲人去世之痛,看到绿衣这般模样,钱满柜心里犹如针扎一般,密密麻麻都是痛。 “呜呜……”绿衣抬眼,看到是自己心爱的男子,立刻毫不犹豫地扑进钱满柜的怀里:“钱大哥……” “绿衣,没事的,你还有我。”钱满柜轻拍着绿衣的脊背。 谁知,绿衣却猛地推开了钱满柜,踉跄着后退数步:“钱大哥,你不要靠近我。” “绿衣,你怎么了?”钱满柜闻言疑惑不已。 “我……”绿衣看了眼被草席盖着的爹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双秀美的眸子里满是坚毅:“钱大哥,我们的婚约不做数了吧。” “你说什么?”钱满柜不可置信地看着绿衣:“为什么?” “我……总之,钱大哥,你别问这么多了,你快走吧。”绿衣垂下眼帘,不敢看向钱满柜。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花娘气喘吁吁地进来,冲着钱满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我说你这愣头青,说几句甜言蜜语安慰安慰李姑娘能死啊?” “花娘,你别骂钱大哥,他已不是我未婚夫婿了。”绿衣别开脸,不再看向钱满柜。 “什么!”花娘睁大了双眼,狠狠地瞪视着钱满柜:“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怎么能在李姑娘失去双亲之际提出这样的事情?你简直是……简直是……” “花娘,这事跟钱大哥没关系,是我自己提出的。”绿衣淡淡的一句话,让花娘接下来的话硬生生地堵在喉头。 “绿衣,我是真的愿意娶你。”钱满柜上前一步,想要将此刻脸色苍白的绿衣搂在怀里。 “不要靠近我!”绿衣惊呼一声,立刻离钱满柜几步远。 这下,就连花娘也傻眼了,不解地看着情绪激动的绿衣:“李姑娘,你怎么了?” 第三十八章:执拗(一) “我爹娘是因为得了怪病而亡的,我……”绿衣说到这,眼泪便又流了下来。 “什么?”花娘倒抽了一口冷气,当下后退了数步,脸上满是惊恐,仿佛绿衣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般,讪笑着不停地后退:“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 “钱大哥,你也快走吧。”绿衣擦了擦眼泪,不再看向钱满柜。 “不,我不会走的。要走,我们一起走。”钱满柜不顾绿衣的挣扎,将绿衣抱在怀里:“没事的,跟我去客栈,我会让道长想办法的。” “钱大哥……”绿衣抬头看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子,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钱大哥,谢谢你。可是,我知道这件事,就连道长他们一时也找不到病因的。我不能连累你,有你这句话,绿衣就很满足了,我只拜托你一件事,替我安葬好我爹娘。” 看着如此虚弱的绿衣,钱满柜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绿衣,你说什么傻话呢,我还要娶你为妻呢。” “钱大哥,绿衣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可是,我要走了。”绿衣轻笑几声,殷红的血液从嘴角流出,钱满柜惊骇地看着渐渐闭上双眼的绿衣,心痛地叫出声:“不——怎么会这样?绿衣,你怎么这么傻?” 怀抱着毫无知觉的绿衣,钱满柜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忽地泪如雨下。 与此同时,城中最早得了怪病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死亡。 这几日的锦语一直站立在地府的门前,那一身如血的红色让经过地府的鬼魅胆寒不已。锦语如石雕一般站在地府的门口,就连一惯凶神恶煞的牛头马面也不由得吞吞口水,丝毫不敢上前将这位已经造成地府通道堵塞的女子赶走。 它们见过这个红衣女子,几百年前她好像就来过那么一次,那一次便让地府里向来横行霸道惯了得两人记忆犹深,这女子,惹不得。 鬼,可以是凶残无情的,也可以是幽怨哀婉的,亦能是妖媚恶俗的,千变万化。可唯有一样不该,鬼不该留恋凡尘。 最终,锦语举步踏进了地府大门,一步一步地向着奈何桥边走去。 奈何桥上,孟婆见了锦语,原本含笑的眸子一闪,竟是冷光乍现。锦语仿若没看见一般,红衣飘飘,便渐渐走至桥的另一边。 桥头站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一双琉璃瞳不知迷煞了多少经过者的眼。 锦语缓步下了桥,看着站立在桥头的男子,眼角眉梢,褪去了冰冷寒霜,有着说不出的温柔哀怜:“轮回去吧,鬼界太苦。” 上一回有人对他如此说话是什么时候?男子眨巴着一双琉璃瞳,微微偏着头,每一个人都对他说‘轮回去吧’,‘轮回去吧’可是,他要等的人还没来,怎么可以独自去轮回呢? 心酸、委屈、悲伤、愤怒,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全部被这八个字唤醒,从内心深处喷涌而上,却又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情感。等待的时间太久,久到他差点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守在这里,执拗地不肯轮回。 你这虚情假意的女子,你又知道些什么?你又能体会多少! 许久许久,始终偏着头的鬼魅终于抬起头,琉璃瞳里闪着异样的光芒,清秀的脸上满是倔强的神色,一字一字地对着身前的红衣女子道:“我,不,愿,意。” 等待了数百年的鬼魅,分外的执拗。 第三十九章:执拗(二) 锦语无言地看着执拗的鬼魅,眼中的怜悯更甚:“你记得我是谁吗?” “你?”琉璃瞳里一片茫然,鬼魅的脸上满是疑惑:“我们认识吗?” 锦语苦笑,对不起,是我害得你这般,可是…… “投胎去,好不好?”锦语的声音有些哽咽。 鬼魅疑惑地看着自己面钱似乎快要哭出来的女子,虽然有些责怪自己把人家姑娘气哭,但仍旧执拗地瞪着一双琉璃瞳:“才不要。” 体内奚乱的真气在不停的游走,锦语心知是早先服下的符水在起作用,强压下口中的腥甜,锦语抬头,直视着鬼魅那双迷惑众生的琉璃瞳:“对不起,你不走也得走,而且……” 而且,我还要取走你那双琉璃瞳。 剩下的话,锦语并未说出口,只是缓缓从手中幻化出的红刃一闪,鬼魅哀叫一声,血液便顺着已经露空的眼眶缓缓而下。 手掌翻飞间,原本执拗的鬼魅便消失在桥头,坠入尘世。 有泪,缓缓滴入奈何桥下的忘川河中。 孟婆的眼瞳在鬼魅消失的那一刹那猛地收缩一下,泪水便滴入了乘着孟婆汤的碗,大颗大颗的泪滴迫不及待地落入碗中。 待锦语经过她身边时,孟婆迅猛地出了一掌,锦语身形踉跄了一下,血丝顺着嘴角滑落,至始至终都未看向孟婆一眼。 红衣摇曳,渐渐出了地府的大门,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了阳世。 却只见满目皆是刺眼的白色,城中多户人家都挂起了白绫,哭声拗动一片。 当下只觉心头凄然,一口血便抑制不住地喷了出来,昏昏沉沉之际,有人扶住了她:“姑娘,你没事吧?” 冷冷地脱离好心人的搀扶,锦语一声不吭地回了客栈,却不想,客栈内也是一片素白。 柜台前的掌柜一身白衣,身形瘦削。 锦语只觉自己置身于地狱般喘不过气,紧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上了楼。 还未进得房门,便已忍不住现了原形,头上生出了两个角,下半身犹如龙尾一般。 锦语心中哀戚更甚,自知是犯了鲛族大戒,此刻剥皮抽筋的惩罚已到。但由于她此刻是在凡间,而且二楼随时有人上来,为了不想再多害人命,锦语只得苦撑着驭术进了城北的湖中。 刚到水中,锦语便忍不住痛呼出声,周身都围绕着一层又一层的蓝光,那正是鲛族世代用来惩罚那些残害族人的败类。 而这般生不如死的惩罚,对于锦语来说,并不是第一次。 湖面不停地翻滚,掀起层层惊涛骇浪,幸而有穆辰早先的封印,不然此刻的崎州城怕是又要遭殃了。 日落西山的时候,波涛汹涌的湖面才再次归于平静,待到穆辰几人赶来的时候,湖面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穆辰皱着眉头,看着不起一丝波澜的湖面,早先他明明感觉到这里的不平静,怎么等到他赶来的时候,这里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怎么突然来了这里?我们不是要拿着采来的灵芝回客栈的吗?”胡熙不解地看向穆辰。 “没什么,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第四十章:怪病根源 从京都快马加鞭赶来的御医,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便被太守扯着来到了城中已经被感染的人群中。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太医们哪里受得了这般颠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太守给拉到了眼前这些身染怪病的人群中,当下个个脸色发白,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与面有菜色的病人相比,穆辰几人算是比较显眼的了,是以为首的李太医一眼就注意到了正在给众人发药的几人,与太守低语了几句才知这几人是自愿留在这帮忙的,听完太守的话后,李太医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整了整衣冠,李太医举步来到几人面前,双手抱拳:“在下乃太医院首席弟子,李永。在此先替崎州百姓谢过几位公子。” “不必言谢。”慧净左看右看,见其他几人都没有理会李永的意思,为了不让李永尴尬,慧净只好开口回礼。 “不知几位可知这怪病的根源?”李永有些心急地看着慧净。 李永的问话,让慧净有一刹那的僵硬。他的本体是竹子,所以可以与草木对话,若要寻其根源,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泄密之后的惩罚。 “贫道,不知。”慧净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似乎隐在风中,李永有一瞬间的错觉。 “要找这根源还不简单?”不知何时,冷风走到了两人面钱,面色如常地看着一头雾水的李永:“贫道拥有与草木对话的能力,不如李太医就随贫道走一趟如何?” “你?”李太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似乎将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男子:“敢问道长法号是?” “冷风。” 慧净双目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子,看他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觉心里堵得慌,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以后就不用两边为难了。”冷风靠近慧净,在他耳边低语。 慧净有些惊讶地看着冷风,他,竟然都知道了? 眼见冷风与李永要走,芍药一路小跑着来到冷风面前:“穆哥哥说让我陪你一起去。” 冷风扭头看了眼人群里的穆辰,后者对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正想也对人笑一下的时候,冷不防被一道充满醋意的眼光刺了一下,转眼之间,胡熙正一脸戒备地盯着他,冷风摸了摸鼻子,转身大步离开。 三人一路上了山,连日来的大雨将山路弄的泥泞不堪,李永有些吃力地看着前面步履轻快的两人,咬咬牙,大步跟了上去。 经过无尘观的时候,冷风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看向观内深处。 芍药静静地站在他身侧,虽然两个人离得很近,可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十万八千远,她似乎一点儿也无法猜出冷风在想什么。 就在芍药痴痴地凝望着冷风的时候,无尘观的观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白面蓝衫的公子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前站立的三人,不动声色地扫视一眼之后,蓝衫公子才扬长而去,临走前又偷偷地看了芍药一眼,嘴角便不自觉地勾起了微笑。 “我们进去吧。”不知站在门前多久,冷风突然出声。 “啊?好。”李永一开始还有些回不过神,等到两人都进去之后,他才快步迈进了无尘观的大门。 观内白雾缭绕,犹如置身仙境一般。两人跟着冷风东拐西拐,茫茫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隐约中,似乎看到皑皑白雾中闪烁着的一抹亮光,星星点点的光芒,如流星一般眨眼间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接着,芍药与李永便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头上、肩上,带着些许的清香,沁人心脾。 冷风的手,在雾中渐渐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若隐若现。终于,他停住了脚步,声音里带了丝疲惫:“到了。” 话音刚落,便见缭绕的白雾似被风吹走般渐渐消散,然后就是大朵大朵的云彩似要压在人头顶上,恍惚间便是大雪肆虐。 当真是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罗万朵云。 三人犹如雪人般站立在那儿,从京师来的御医已惊骇的不知该做何反应了,明明是六七月的天气,怎么转眼间就大雪纷飞了呢? 再看一脸冷意的冷风,李永只觉周身刺骨的冰寒,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雪地上生长着一株炫耀夺目的石兰花,流光溢彩,周身更是有着说不出的妖娆之气,淡黑色的烟雾不断地从花蕊中四散开来。 “这……”李永看着眼前犹如石盘大小的花,凑近了细看,刚好与花蕊中的一双眼睛对上,当下便骇的他倒退数步,手指发颤地指着石兰花:“妖怪啊!” 第四十一章:石兰花 芍药见了李永这般反应,有些不解,在她眼中,这株花明明好看的不得了,香气宜人,凑近了细瞧,花蕊嫩黄如上好的暖玉,实在不知李永这般怪异的反应从何而来。 “你眼花了吧?这株花世间罕见,你居然说什么妖怪?”芍药鄙视地看着缩在冷风身后的李永。 冷风依旧不言不语,目光直视着花心中的那双眼睛,半晌疲惫地叹了口气。 见他叹气,石兰花中的眼睛不屑地上下扫视了一眼冷风,动了动花瓣,一副看你能乃我何的样子。 的确,冷风奈何不了这株花,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可眼下却不是闲聊的时候。冷风看了眼站立在一旁欣赏花株的芍药,犹豫着不知改不改开口。 却见芍药从袖间拿出了个白丝绸子,手脚麻利地将石兰花圈住,然后暗暗用力一拉,将石兰花连根拔起,这一切快的只在一眨眼间,连花本身也没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真身已经落入了一脸欣喜的芍药手中。 当下,那花蕊中的眼睛便凶恶起来,可是当他发觉怀抱着他的女人根本看不到他时,只得挫败地化为一团黑雾抽身离去。 “你……”冷风惊讶地看着芍药,明明是个花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击败石兰? “冷风哥哥也喜欢这株花么?那送给你好了。”单纯的芍药没有多犹豫,就把怀里的花株递给了冷风。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冷风有些哑口无言:“你……不知道这是朵魔花,名曰石兰?” “咦?原来这就是锦鲤姐姐提过的石兰花?”芍药比冷风还要惊讶,忍不住伸手撕下了一片叶子,看着断激ng处流出的黑色汁液,芍药立刻犹如被针扎了一般将手上的叶子丢了出去。 她可不想浑身溃烂,那样就不漂亮了。 “道长,你们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的李永忍不住问出声。 “这是怪病根源的花,我们现在要把它拿回去入药,不过……”冷风皱眉看了看李永冻得有些青白的脸色,伸手择下一片竹叶,光华一闪,便成了一件青色棉衣,将手中的衣物递给目瞪口呆的李永,冷风边走边说:“穿上吧,这里的地气被改变了,现在的崎州城估计也是一片银白。” “啊?”这下李永彻底傻眼。 进了崎州城,果真如冷风所说一般,整个崎州城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刚进城门,便见太守穿得圆滚滚地站在那,看样子等得有一会儿了。一双精明的小眼在看到冷风三人时,立刻大放异彩,小跑着靠近:“慧净道长说得果然没错,你们快随本官来吧。” 原本安置患病人群的棚子变成了简单又暖和的高墙大院,院内的病者虽然仍旧是一脸青白色,却也都裹上了厚厚的棉衣。 冷风将石兰花交给静立在一旁的慧净,看到道者一脸沉静的面容即使扫像怀里的石兰花时也丝毫不成有半丝松动,冷风忍不住轻叹。 我们呀,怎么会喜欢上你呢,明知,明知你是要一心得道成仙的啊。 第四十二章:追娘子 又过了数日,城内怪病已得到控制,这天晌午,太守大人带着一众跟班将御医们送到了城门口,寒暄一阵之后,太守一行人便紧了紧衣衫迅速消失在城门口。 客栈的生意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吵闹,大病初愈的人们喜气洋洋地踏进店里,冷不丁对上掌柜的视线后,不由自主地收敛起了笑脸。 大半个崎州城的百姓都知道,钱掌柜未过门的妻子因病去世了。 心情不好的钱掌柜干脆舍了不知算了多少遍的账本,连披风都没拿,匆匆交代了钱四一句,便出了客栈大门。 城内,处处是喜悦开心的笑脸,往来叫卖的小贩声音似乎也比往日高亢,隐隐带了丝喜悦的味道。 越走越偏僻,城外自家祖坟旁新立了一块碑,周围还散落着没烧尽的纸灰,钱满柜静静地站立在坟前,看着上面犹显清晰的刻痕,钱家长媳李绿衣之墓。 按照风俗,本是要刻:爱妻李绿衣之墓的,不知为何,‘爱妻’两个字却怎么也刻不上去,或许,自己潜意识里还不死心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钱满柜回头,眼眶一红,呆愣地看着慢慢靠近自己的花猫。 “喵……”花猫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钱满柜的小腿,目光里是他所熟悉的眼神,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小花’二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生生压下。 抬脚,毫不犹豫地迈步打算离开。 却不想,抬起的脚将蹭着自己小腿的花猫带了起来,落地时势必要踩到花猫的尾巴。 抬起的脚,就那么停下,钱满柜鼻头酸酸地看着缠在自己腿上的花猫,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钱满柜弯下腰,将花猫抱起,然后轻轻地放在地上,扭头快速地奔跑。 原本还有些欣喜的花猫,在看到那人如同逃命似的逃离时,挫败盈满眼眶,明明就是不舍得自己,干嘛还要逃跑呢? 郁闷无比的花猫决定就守在自己未来岳父岳母的坟前,赌一赌他们之间的缘分。 一路狂奔回来的钱满柜,刚好在客栈门口撞上准备出门游玩的胡熙与穆辰。两人看着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的钱满柜,极有默契地开口:“你撞鬼了?” 钱满柜脸一红,支支吾吾地摇摇头,做贼一样溜回柜台里。 夜半更深,寒风吹得窗户呜咽作响,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的钱满柜,不停地向门外张望着。 ‘吱呀’一声,半掩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钱满柜欣喜地抬头,待看到是胡熙与穆辰二人时,又落寞地低下头去。 凤狸那个混蛋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迷路了?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 穆辰与胡熙仿佛没看到钱满柜脸上的失落似的,径直坐在一边聊天。 “辰儿,你说咱们半路上遇见的花猫傻不傻,哪里不卧偏偏卧在人家的祖坟上,这么冷的天,也难怪他冻得全身僵硬。” “嗯,是挺傻的。”穆辰淡淡地接了一句,自动无视胡熙带着亲昵宠溺的眼神。 ‘咣当!’一声,再抬眼,便见柜台那却了一个人,而客栈的大门则在挣扎着摇晃。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第四十三章:冰释前嫌 漆黑的夜晚,因着雪光的反射,周围的一切都映入眼帘。钱满柜慌慌张张地冲上山头,途中还被积雪滑到几次,但他也仅仅是拍了拍衣襟上的雪,便又急急忙忙地往前跑。 一路上也不知摔了几个跟头,等到终于看到自家祖坟时,钱满柜只觉一阵眩晕,漫天遍野都是血红色。 “小花?你在哪儿?”钱满柜的声音里溢满了恐惧,双目不安地看着雪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以及那极似梅花的爪印。 带血的梅花凌乱地蜿蜒着,每走一步,钱满柜就觉心头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梅花印到了一片松木林里便戛然而止,钱满柜慌乱地蹲下身子,用手拨开路面上的白雪,说不定,说不定血迹只是被树上的积雪掩盖住了。 对,一定是被树上的积雪掩盖住了,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慌,不要慌…… 略显疯狂地用手清扫着最上层的白雪,眼泪不听话地滚落至腮边,比起刚刚漫天遍野的血色,如今的满目苍白更让钱满柜失控。 “凤狸——你在哪里——出来啊——出来啊——”哀伤的嘶吼声在整个松木林里盘旋不散。 “凤狸,求求你,不要躲起来好不好……”钱满柜双目无神地跌坐在地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 林子深处,浑身是血的男子强撑着身子半靠在树上,俊美的面容在听到心上人的呼喊后,流露出无限心疼和焦急。 “你疯够了没有?”视线转到一旁站立着的红衣人身上,凤狸身上弥漫着铺天盖地的杀气。 “哼。你把锦语弄哪儿了?”红衣人冷哼一声,绝美出尘的脸上满是冰冷的怒意,丝毫不将凤狸身上所弥漫出来的杀气放在眼里。 不过是离开幻镜一会儿的功夫,锦语就不见了,盛怒之下的红衣人,亲自现身在崎州城。 “你这个疯子,我不是说了么,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去了哪里?你是她的主子,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凤狸捂住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一脸愤怒地看着红衣人。 真是,不可理喻,这么难搞的性格,也就只有锦语那个傻子将这人当宝贝。 “你不说的话,我就杀了外面的那个人。”红衣人眼一眯,身子向着林子外头急掠而去。 见状,凤狸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迅速追着前面的身影,在红衣人出手的那一瞬间,替钱满柜挡下了那一掌。 “唔……”凤狸搂着钱满柜闷哼一声,片刻也不敢停留地向客栈的方向急掠而去。 红衣人的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没有再追上去。 ‘嘭’!的一声巨响,客栈的门板壮烈地躺在了地上,钱满柜扶着浑身是血的凤狸,踉跄着进了大厅。 目光与穆辰二人接触到后,钱满柜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滑落:“快救救凤狸,呜呜……” “凤狸,你怎么弄成这样?”胡熙惊讶地看着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的凤狸现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家伙,该不会是为了让钱满柜原谅他而故意搞得这么惨得吧? 两双狐疑的目光将凤狸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视了一个遍,嗯,伤的还挺重,看来凤狸对这掌柜的是真动心了,还真对自己下的去手。 “你们两个幸灾乐祸的家伙,还不快点儿过来扶住我,没看到小满额头上都冒汗了么?”凤狸有气无力地狠狠瞪视了两人一眼。 “狐狸,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上去了。”穆辰说着便走上楼梯,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满是疑惑地看着凤狸:“你是怎么自己把自己伤成这副样子的?” “你……”凤狸听了穆辰的话,气得几乎吐血:“你们个个都是疯子。” 第四十四章:不知风流为何物 天色微明,钱满柜在胡熙的指导下好不容易为凤狸上了药、止了血,抬眼却见原本哼哼唧唧的男人眯着眼,一副享受的不得了的模样。 不知为何,钱满柜无端端地红了脸,半点也不敢再看向那让自己心神不宁的俊脸。 “我,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有些慌乱地开口,话一说完,也不等凤狸做出反应,钱满柜便如受惊的小兔般迅速开溜。 小满害羞了,这么说,他的小满又回来了?凤狸眼中的惊喜与狡诈一闪而过。 下得楼去,就见钱四与大块头在收拾着桌椅,两人看见钱满柜从楼上下来,一个笑得暧昧,一个笑得憨厚,只把钱满柜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掌柜的,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但是您可要节制点儿啊,我们这偌大的客栈全靠您啦。”钱四朝着钱满柜眨巴眨巴了眼。 钱满柜脸上红晕更甚,反倒是一旁的大块头迷迷茫茫地看着钱四:“什么叫‘人不风流枉少年’?” “你……”钱四伸手点了点大块头的额头:“你这个笨蛋,除了吃,你说,你还会什么?” “这句话跟我会什么有什么关系?”大块头不解地看着怒气冲冲的钱四,掰着手指头,竹筒倒豆子般娓娓道来:“我会做饭、砍柴、挑水、洗衣、扫地……” “停!不要说了……”钱四无力地揉着太阳穴,嘴里嘟囔完‘再跟你呆在一起,我早晚也会变笨的。’这句话后,便一脸怜悯地从大块头身边走过。 难道我很笨么?大块头伸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是哪里笨了。 “掌柜的,你说我笨么?”实在想不通的大块头转头看向坐在柜台里打盹儿的钱满柜,目光里满满都是求知欲。 “哈,你这个笨蛋加丑八怪,还好意思问别人自己笨不笨。”嗤笑声从二楼的楼梯口传来,大块头扭头看向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的络绎。 “小络,你……不疼啦?” 被大块头无辜的眼神看得又羞又怒的络绎恶狠狠地瞪视了呆呆愣愣的男人一眼,高扬起下巴,路过大块头身边时,伸手推了一把,然后趾高气昂地坐在刚摆放好的椅子上。 只是高傲的小脸在接触到硬邦邦的椅子后,犹如被蝎子蛰了一般,迅速地站起身,脸色苍白,唇瓣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小络,不要紧吧?怎么不呆在房间里呢?”大块头紧张地将脸色不善的男人打横抱起,动作轻缓地上了楼。 害羞又别扭地将头深埋进大块头怀里的络绎,忍不住红了脸,难道要他开口跟这个笨蛋说,我是因为想时时刻刻看见你,所以才下楼的吗? 哼,笨蛋就是笨蛋!而喜欢上这个笨蛋的自己更是天底下最傻最傻的笨蛋。 这个笨蛋没家世,这个笨蛋不解风情,这个笨蛋不知温柔为何物,总之,他就是一个大笨蛋。络绎目不转睛地看着将自己放在床上后便打算离开的男人,秀气的小脸上满是失落。笨蛋,就不会吻吻他,跟他说几句话再走吗? 第四十五章:蜜里调油 早膳时分,钱满柜因惦念着受伤的凤狸,强撑着浓厚的睡意去后厨吩咐着做了几样清淡可口的食物,片刻也不敢耽搁地上了二楼。 “用些早膳再睡吧。”钱满柜看了看斜倚在床头的凤狸,手脚麻利地将膳食摆在桌上。 “小满,我好爱你。”凤狸对着钱满柜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钱满柜的脸腾地烧起来,连耳垂也染上了一抹嫣红。凤狸,他,他说爱我?可是,这个浪荡子的话,能信吗? 想到前两日床榻坍塌事件,钱满柜低敛眉睫:“过来用膳吧。” 昨夜的撕心裂肺好像是场镜花水月般虚幻,凤狸不满地皱眉:“小满,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看着凤狸一脸伤心欲绝的样子,再看看他虚弱苍白的神色,“前两天,我在楼下听到了床榻坍塌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呻吟声。”话不由自主地出了口,回过神来,钱满柜懊恼地咬住唇瓣,低垂着脑袋,犹如犯了错的孩童。 “啊?小满,你该不会以为是我跟锦语那女人在……”凤狸一脸哭笑不得,感情闹了半天,小满把最不可能成为情敌的人当成情敌了啊,真是…… “难道不是?”钱满柜红着脸,小声地反问。 “怎么可能?先不说我满心都是小满,就算我不喜欢小满,我跟那女人也不可能。”凤狸说的笃定,看着自己心爱人儿越来越红的小脸,忍不住起了色心。 “说,我该不该惩罚你?”凤狸走到钱满柜身边,将钱满柜圈在怀里,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钱满柜小巧的耳垂。 心像是要跳出胸膛般,钱满柜竭力止住身体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还是先吃饭吧。” 察觉到钱满柜害羞,凤狸从容地弯腰坐下,抬头、眨眼,默默地看着害羞的钱满柜,唇畔三分窃笑,七分邪魅。 钱满柜弯腰正要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却冷不防地被凤狸扯坐在怀里:“我们用膳吧,不用客气。” 烫红了一张脸的钱满柜贝齿轻咬,一动也不敢动,对于男人的忍耐力,他向来是不敢轻易挑战。 近来很少和心爱人儿那啥的凤狸魔头,兴致高昂地揽着怀里佳人的细腰,“小满,我是真的爱你。”语气暧昧,眼神暧昧,在背后游走的手更加暧昧。 “……”羞的只顾找地缝往下钻的钱满柜没看见,凤狸眼中满满的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宠溺。 一桌再普通不过的早膳,因着身边人的陪伴,竟美味的如同天上神厨亲自烹饪一般,令人口齿生津回味无穷。 当然,觉得回味无穷的人,只有凤狸一人,钱满柜在凤狸的骚扰下,好不容易凭借着顽强的定力和意志力逃脱了色魔的狼爪,当下也顾不得许多,蹭蹭蹭地跑下楼,如阵风般地回了自个儿的卧室,将头埋进锦被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清晨的街道上,往来小贩络绎不绝,多灾多难的崎州城再次恢复了平静,这不,烟花巷的老鸨为了庆祝,把自己压箱底的姑娘都叫出来了。 第四十六章:销魂一夜 刚一入夜,烟花巷便张灯结彩地热闹了起来,熙攘的人群中,真正来寻欢作乐的占了大多数,只剩下一些类似与胡熙、穆辰这样看戏的。 拥挤的人潮里,因为被人挤来挤去,掌心里便多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穆辰偷偷动了动指尖,相贴的掌心便更加紧密,穆辰垂着眼看着紧紧相握的手,脸上的神色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晕然出细微的红。 往来的人群里,有人好奇地往十指相牵的两人脸上看了看,眼中竟是疑惑,难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女扮男装? 注意到他人好奇的目光,穆辰微红着脸,赶紧将自己的衣袖往前扯了又扯。 这一细微的动作被胡熙察觉了,原本微弯的嘴角抿了起来,翻脸比翻书还快地瞪视了好奇的行人一眼,又压低了声音道:“再扯我就搂着你走。” 原本冷情的仙者,此刻脸上布满了红晕,穆辰立刻安分下来,‘怦怦’急跳的心中,犹如小鹿乱撞。 尴尬的静默里,穆辰眼睛四处乱看,企图分散自己对胡熙的注意力,这样下去不行,怎么能这么没有出息呢? 胡熙低头看了眼兀自害羞的穆辰,目光里满是宠溺爱怜,这人,终于对他有一丝反应了,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胡熙只觉心情大好,就连台上那原本没什么出彩的花魁也突然间变得顺眼许多。 “哇,这就是今年新出的花魁吗?真美……” 众人的目光随着台上紫色纱衣人儿的移动而移动,除了看热闹的几人,其他的人都是一脸痴迷的神色。 对于紫舞出场的震撼力,老鸨笑得合不拢嘴,果然,不愧是她花了大价钱从外地买回来的姑娘,这容貌、这身段,就是不一样。 就在众人沉浸在紫舞妙曼婀娜的舞姿中时,原本翩翩起舞的紫舞媚眼一扫,大着胆子一个飞跃,紫衣摇曳中便落进了始料未及的凤狸怀中。 “哼。”钱满柜冷哼一声,将剥了一半的瓜子仁泄气似的丢在桌面上,衣袖一甩,扬长而去。 “小满……”凤狸着急地将缠在自己怀里的紫舞推开,天知道他好好的坐在这里碍着这花魁什么事了,居然把小满气跑了,想到这,凤狸冷冷地瞪了花魁一眼,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小满,你等等我。” “……”紫舞漂亮的瞳孔里满是不甘,洁白的贝齿轻咬红唇,我见优伶的姿态不知在刹那间夺取了多少凡人俗子的心神。 钱满柜边走边磨牙,对于凤狸的呼喊充耳不闻,只恨不得拿条链子把凤狸那个妖孽栓起来才好,省得他招蜂引蝶。 “小满,你又吃醋了?”凤狸的声音听起来欢喜无比,钱满柜此刻气呼呼的模样充分取悦了他大男子主义的心理。 “我才没有。”钱满柜气呼呼地还要往前走,只可惜自己被人禁锢在怀里,想往前多走一步都不能。 “还说没有,你看,你脸都红了。”凤狸稍稍低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钱满柜的脖颈,钱满柜缩了缩脖子,只觉脸上的温度有渐渐升高的趋势。 凤狸半搂着钱满柜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前面胡同的人都在观看花魁比赛,这里的荒无人烟给凤狸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瘩瘩地伸手勾起钱满柜的下巴,钱满柜虽然努力地低垂着眼,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上了凤狸那双仿佛带着魔力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 “快点说爱我。”充满魅惑和无赖的嗓音在耳边一遍遍回荡,钱满柜不争气地瘫软了身子,张了张嘴,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句:“我……我才不要说。” 步步后退换来的是那人愈发邪肆的注视,钱满柜背部抵着墙壁,已经退无可退,可那张妖孽般的面孔却越靠越近:“说爱我。” 灼热的气息喷洒到了脸上,透过男人那邪肆的瞳孔,钱满柜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满脸通红的慌乱模样,钱满柜颤颤地仰着头,原先勾着下巴的手,缓缓地滑过脖颈,大有探入衣襟的架势。 “我……我……爱你……”声音嗫嚅的犹如蚊子,钱满柜说完便飞快地低下头,眼睛紧紧地盯住自己的鞋尖。 “什么?”凤狸目光如火地盯着眼前的人,长长的发丝有些许凌乱,印着外头朦朦胧胧的灯光,诱惑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欺负他。 受不了诱惑的凤狸决定顺从心底的渴望,双手渐渐不安分起来,目光一路从长长的犹如扇子般扑闪的睫毛一路流连到粉嫩的樱唇。 于是,本来就在四处点火的手,越发不安分起来,直撩拨的钱满柜控制不住地小小声地呻吟出声,“嗯……”甜腻的娇喘让凤狸的理智在刹那间崩溃。 第四十七章:魅惑无双 银装素裹中的崎州城,吸引了不少贪图凉爽的外城人士,一时间,偌大的崎州繁荣不已。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假,单看那些外来的人三五成群地往那销魂窟跑,就能想象出老鸨的嘴此刻该是何模样了。 没几日,烟花巷几乎成了崎州城的代名词,外人一说起崎州城,总会加上一句:“是那个有很多美人的崎州吧?” 是以,崎州太守特意亲自为烟花巷提了一笔,改名为:魅惑无双。 杯盏交错间,众人谈乐的话题不再是生计、家事,而是一脸痴迷地谈论着魅惑无双里的头牌花魁紫舞,以及其她几位貌美如花的舞女。 “要是今晚还能看见紫舞姑娘跳舞就好了。” “对啊,再不济看看其她几位姑娘的舞姿也好啊。”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光看他手上带着的金银、翡翠扳指就知他也是最近外来的商旅。 “可不是,也不知是谁那么大的手笔,竟然连续三天把紫舞姑娘包下了,连其她几位舞伴也不放过!”说这话的人,是个白面书生,可惜那股斯文气被一脸淫欲给毁了个精光。 不要说这些富商、书生,就连那街头要饭的乞丐,提起紫舞也是一脸的痴迷神往,个个都恨不得与紫舞一夜春宵,共赴巫山。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就比如这个日上三竿了还拖着某人做运动的凤狸,每每提起紫舞都要‘咬牙切齿’一番,然后便开始身体力行的解释。 “别……不要了……”钱满柜挣扎着推拒着凤狸,呜呜,他错了,他不该吃这个混蛋的醋。 “可是现在停下来的话,你会很难受的。”凤狸好心地提醒道,眉目间满是魇足。 “……”钱满柜不吭声了,体内的快感一波波地涌来,迷蒙地半睁着眼看着不停卖力的男人,手臂一勾,对着男人的肩膀就是一口下去。 然后,换来的是更加激烈的姿势和更加持久的折磨人的甜蜜。 一连几日,客栈的伙计对于自家老板走路扶腰、用膳皱眉,外加时不时哈欠连天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基本上可以做到无视掌柜存在的地步。 就连穆辰见了他这幅样子都能打趣上一两句,钱满柜羞愤地打着算盘,视线一与凤狸接触便‘蹭’地一下燃起熊熊火光,偏偏那人只要勾唇一笑,他又会情不自禁地沦陷。 几日未曾露面的道者一踏进客栈,便不自觉地皱眉,冷目扫视了一圈神色痴迷的众人,眉间的褶皱便深了几分。 冷风一见自家师兄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师兄。” “师弟。”慧净淡淡地回应了一声,眉宇间的褶皱便淡了几分。 客栈里依旧喧嚣吵闹,更有夫妻因一言不合而在大厅公然辱骂起来,一身麻布衣衫的妇人呜咽地哭骂这自己那花心的丈夫,被辱骂的男子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又加上喝了几杯水酒,平日里凶狠暴戾的一面便露了出来。 揪着妇人的头发骂骂咧咧地拳打脚踢,连自家幼儿的哭喊拉扯也不顾,一脚将幼儿踹了几步远:“你这贱货,你再给老子骂紫舞姑娘一句试试?” 跪在地上浑身青紫的妇人抬头,红肿的眸子里满是失望与怨怼,也不言语不挣扎,仿若死了心一般任由男子拳打脚踢。 幼儿哭得凄惨,围观的酒客竟没一个劝阻,个个神情默然,还有几个甚至有想上前动手的架势,但都被穆辰一个锐利的眼神震慑住。 扶起地上哭喊不止的幼童,穆辰挥手弹开了骂骂咧咧的男子,胡熙顺势便将地上的女子扶起:“姑娘,你没事吧?” 那妇人抬了抬眉眼,嘴唇动了动,便扯痛了嘴角,只得费力地摇摇头,目光里也不再有水光,反倒生出一片温和,搂住自己的幼儿,妇人对着穆辰与胡熙二人福了福身,在男子的咒骂声中离开了客栈。 “贱人!看老子回家怎么收拾你,还有……”男子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睛看了看站在跟前的穆辰与胡熙:“哪儿跑来的疯子管老子的闲事儿!” 穆辰站在原地,冷冷地看了酒醉的男子一眼,并不打算与醉鬼计较,刚要转身,就被那男子扯住衣袖,酒醉下的男子似乎比寻常人大力一些,穆辰一个不防,竟差点被扯入男子怀中,不过眨眼的功夫,眩晕过后,穆辰稳稳当当地落进胡熙的怀里。 看着头上那人上挑的眉眼里的怒意,穆辰安抚性地拍拍胡熙的手,胡熙这才打消了教训那醉鬼一顿的念头。 第四十八章:沉睡中苏醒 崎州城内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花魁此刻却是迈着妙曼的步伐,一身轻紫罗裳,端的是媚眼如丝,莲步轻移款款走在水泄不通的街道上,目光所到之处,附近男子无一不为其倾倒。 得意地享受着被众人痴迷目光注视的紫舞,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站立着的青衣白褂的冷情道者,那人眉目俊朗,脱尘绝俗。 只这一眼,迷惑众生的花魁便移不开眼,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神色俊冷的道者,真是他啊……眼眸流转间,紫舞唇畔露出了一抹倾城微笑。 慧净依旧站在原地,看了被众人包围的女子一眼,眉头微皱,眼中却不见丝毫情动。 衣诀翻转间,道者抽身离去,花魁那原本绚烂的目光也就随着道者的离去渐渐黯淡下来,手中的丝帕紧紧地绞着,倾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 道者一路行至城北,看着冰封的湖面,脑海中却想起了那日那人在亭下吹笛的样子,淡淡地敛下眉睫,青光在手中流转,嘭地击向冰面。 三尺厚的冰面便迅速出现了裂痕,裂痕渐渐扩大,原本光滑如镜的湖面便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冰块,没有丝毫的犹豫,道者进了冰冷的湖底。 看着湖底深处蜷缩在一团的红色结界,结界中依稀可以看见是一个仿佛陷入沉睡中的女子,头上有角,下半身却像龙尾。 一直不知处处钳制自己的女子是何物所化,现下看了真身才知这女子竟是上古神族鲛族的后裔。道者眼中眸光闪动,却终究没有对结界中的女子出手,虽然明知杀了眼前之人,自己也就不必再为那神秘人办事,但不知为何,看到女子蜷缩在结界中的模样,竟奇异地下不了手。 道者长叹一声,飞身离开湖底,罢罢罢…… 道者离开后不久,结界中的女子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中迷惑一闪而过,然后素手翻转间,湖面再次冰封,就在湖面从新封合的那一瞬间,湖面上隐隐似乎飘过了一抹红色的身影,于是原本将要封合的冰面再次碎裂。 锦语也随之离开了结界,在缓缓上升到湖面时,头上的角与下半身的尾也随之隐去,一身红衣站在湖面上看着红衣飘过的方向,刚刚那人,是主子么…… 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锦语追了上去,前面那人飞的并不快,但这对于伤势还未痊愈的锦语来说,跟的很吃力。 尽管气喘吁吁,锦语还是咬着牙,锲而不舍地跟着前方飞行的红衣人。 终于,前方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跟踪,气定神闲地停在半空中,转身之际,一双美目惊讶的睁大,声音里也似乎带了丝欣喜:“你这几天去了哪里?” “主子……”锦语也随之稳住气息立在红衣人跟前,垂首低唤。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苍白?”红衣人说着握住锦语的手腕,半晌皱眉道:“怎么伤的这么重?是谁打伤了你?是不是那个贱人!”最后一句就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不是他,他……已经谁都不记得了,包括主子的,心上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属下,属下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取了他的琉璃瞳,并将他按照主子的吩咐,推入了凡尘。”低垂的眉眼,掩住了微红的眼眶。 “哈哈……”红衣人听罢放声大笑:“我看他这一世还怎么同我争!”神色癫狂的红衣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侧女子盈满悲伤和失落的眼睛。 主子的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人,一种无法言语的痛,从心底深处弥漫上来,留恋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我在你身边千年,你却不曾对我回眸一笑过,可我却因你的下界,而强行从沉睡中醒来,只因误以为你在牵念着我,所以我不想沉睡太久。 笑声犹在耳边回荡,锦语只觉喉咙里一阵腥甜,眼前之人竟如幻如梦般虚无飘渺,恍惚间,在那人的大笑声中跌落,被风扬起的黑发遮住了她的双眼,以至于并不知道红衣人早已大笑着远去而并未发觉她的陨落。 闭上眼,有泪从眼眶中滚落自腮边,本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浑身的剧痛,谁知却意外地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清香自鼻尖传来。 第四十九章:青睐 向来冷情的道者将自半空中跌落的女子抱在怀里,面上隐隐有一丝懊恼的神色,本来看见此女子从半空落下他是很不想管的,但是身体却像不停命令似的自动自发地接住了跌落的女子。 看着怀里紧闭双眸腮边犹带泪珠的女子,道者的目光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心疼,凡人的世界里,但凡落泪,多数为情。 看来,就连心狠手辣的魔女也无法跳脱红尘,道者不自觉地叹息一声,恰在此时,怀里的女子睁开了双眸,眸光中不带一丝感情,干脆利落地从那个温暖的怀抱里脱身,锦语微微福了福身:“多谢。” 生硬又充满了距离感,道者抽抽嘴唇,有些不知所措:“没什么,贫道还有事,先行一步。” 静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冷情的道者近乎仓惶地离开,锦语眼中划过一抹流光,然后抬头仰望高处,美目中满是自嘲。 还期待什么呢…… 仓惶进了客栈的道者,在看到自家师弟依旧一脸风流的痞笑后,才稍稍控制了自己外露的情绪,定住了心神之后,道者才坐在凳子上看着一桌的素菜神游。 不知什么时候与自家师弟熟稔的蓝衫公子此刻正坐在芍药花精的身旁,笑得满脸宠溺与讨好,道者奇怪地看了自家师弟一眼。 接触到师兄疑惑的眼神后,冷风给了慧净一个大大的笑脸:“师兄这是阎太阎公子,是来此地游玩的富家子弟。” “阎兄,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师兄,慧净。” “道长有礼了。”阎太温和地露出了和善的笑脸,慧净也扯了扯面皮,勉强笑了一下。 知他性子冷情,阎太也并未计较什么,继续与芍药说着自己游玩之地的种种笑谈,逗得芍药咯咯直笑,但还是不忘给冷风夹菜之类的细活。 阎太对此,只能回给冷风一个充满醋意的眼神。后者则是无奈地耸耸肩,表示并不介入。 暮晓时分,穆辰与胡熙结伴出了客栈,相携着去了满城公子哥争相涌去的烟花巷。 一路上,凡是进入烟花巷的男子,无一不是一脸的神往爱恋,目光痴痴地望着烟花巷的招牌,魅惑无双。 进了内堂,两人寻了个略微偏僻的角落坐下,今天是花魁亲自登台献舞的日子,所以整个魅惑无双的花楼里坐满了人,个个翘首期盼着花魁紫舞的出现。 “狐狸,你说,凡尘的女子有几个能做到这般令人神智痴狂的地步?”穆辰目光缓缓掠过周围的男子,半晌才对着一旁兀自磕着瓜子的胡熙道。 “一个也没有。”胡熙回答的很干脆,话音刚落,又一粒瓜子仁落进嘴里。 “那人间的那些‘红颜祸水’是怎么来的?”穆辰有些不服气地看着悠闲自在的胡熙。“八成是哪些狐狸精下凡吧,我一向都不怎么限制妖精与凡人相恋的。”胡熙说着还认真地看了穆辰一眼,眼中满是深情。 穆辰别开眼,不敢与胡熙对视,生怕自己原本就不甚坚定的心再次沦陷。但是脸颊旁淡淡的粉色却是他想掩也掩不住的。 看了眼一旁乐不可支的狐狸,穆辰突然想起了两人还是幼年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摸到了胡熙的发丝,就在他意乱神迷的时候,猛地传来的一声饱含深情爱意的“紫舞姑娘!”将他迷离的神智拉了回来。 故作镇定地收回手,捧着茶杯掩饰的某人努力说服着眼睛大放异彩的狐狸:“刚刚你头上有瓜子壳,我只是替你拿掉而已,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我真的没多想。”胡熙笑得犹如终于吃到葡萄后的小狐狸,眉眼弯弯,一脸的满足和得意。 穆辰一个眼刀射过去,胡熙这才收敛了快要扬到天边的尾巴,只是伸手握住了一直心心念念的梦了好几回的爱人的玉手,然后佯装着专心看舞的样子,叫脸红害羞的穆辰想挣扎呵斥都不能。 见穆辰并不抵触,胡熙的嘴角悄悄地勾起了一抹欢喜的弧度。辰儿,他的辰儿终于再次接受了他,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辰儿。 第五十章:请君入梦 台上花魁舞的倾国倾城,台下众人看的如痴如醉,妙曼婀娜的舞姿,天仙般魅惑的容颜,噬魂销骨的眼神,无一不充满诱惑。 淡金色的光芒缓缓从众人头顶冒出,然后落进了紫舞魅惑之极的眼眸里,舞姿越发撩人心弦,众人恍恍惚惚间,如同做了一场颠鸾倒凤的美梦。 就连胡熙的眼睛也不复刚才的清明,此刻满脑子都是把他家辰儿压在身下的画面。 穆辰只觉胡熙的反应有些奇怪,十指相握的地方传来阵阵疼痛,抬眼看到胡熙目光也跟凡夫俗子一样痴迷,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失落。 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那人抓的更紧,穆辰一脸落寞地看着台上翩然起舞的紫舞,只觉这女子怎么看怎么不讨人喜欢。 兀自吃醋的仙者并没注意到周遭的不寻常,那些带着淡金色的雾气从他眼前飘忽而过他竟也视若无睹。 若不是胡熙的反常,穆辰大概便会发现这些淡金色的阳气正源源不断地涌进紫舞的瞳仁中,可惜,他的整个心神都被胡熙夺去,眼中再也看不见其它。 妙曼的舞姿还在继续,并且有越渐妖娆的趋势,有些阳气虚弱的男子便渐渐的脸色灰白起来,可悲的是还沉溺在美色中而不自知。 一舞终了,紫舞站在台上,冲众人盈盈一拜:“紫舞献丑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一时间台下叫好声一片,紫舞只淡淡扫视了众人一眼便在侍女的带领下进了内堂。 胡熙此刻才如梦初醒,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来不及隐藏醋意的眸子,原本想趁机撒娇揩油的狐狸再看到那张怒火升腾的小脸后,乖乖地老实下来。 “辰儿,我刚刚想的是你。”狐狸眼可怜兮兮地看着穆辰。 “哼。”看着眼前装可怜的狐狸,穆辰差点儿咬碎了一口白牙,鬼才相信你这头色狐狸的话! 站起身,穆辰冲着还坐在那里装乖的某人到:“还坐在那里做什么,走了。难不成你还真同这些人想的一样,想与那花魁共度春宵?” “怎么可能。”胡熙视穆辰的眼刀如无物,熟练地牵起穆辰的手:“你知道我只想要你一人而已。”狐狸眼里满是深情。 可惜,穆辰并不买账,直接无视掉狐狸的深情眼神,眼眸流转间,眉头便小小地皱了起来,他记得他们刚进来的时候,这些人的脸色还没有现在那么苍白,怎么现在个个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辰儿,你在看什么?”胡熙有些吃味儿地紧握住穆辰的手,辰儿对不相干的人的注意力总比对他的多。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省得凤狸那家伙又笑我们来逛花楼。”穆辰掩饰性地笑笑,但愿是他自己想多了。 虽然不满,但胡熙还是乖乖地牵着穆辰的手,委委屈屈地看了摆明不打算多说一句的穆辰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辰儿。”半路上,某只狐狸按捺不住了,看着身边人从刚刚就没变过的冷淡模样,就知他心思缜密的毛病又犯了,眨巴着眼睛,努力地将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可怜兮兮一点儿。 穆辰回头看向狐狸的时候,就见狐狸可怜兮兮外加深情地看着他,然后慢慢执起他的手:“人世间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我情之所钟。” 话音带着轻柔的吻,就那么淬不及防地落进了穆辰的心里,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穆辰没来由的一阵脸红心跳,心里竟然甜丝丝喜滋滋的。 “肉,肉麻死了!”上一秒还温顺的如同猫咪般地任由胡熙浅吻,下一秒就脸红脖子粗地推开了某只色胆越来越大的狐狸,穆辰倒退一步,满脸的羞恼,他,他怎么就被这色狐狸的三言两语给迷惑了,继而忘记了这是头色、狐、狸呢? 第五十一章:红颜即白骨 在冷心冷情的道者眼里,原本除了修炼成仙之外,其它的都是过眼云烟,虚无缥缈。正如以前在无尘观修炼的松树精所说一般,人世间的情情爱爱,不过是群痴男怨女的纠纠缠缠罢了,人世间的每一段姻缘,不过都是一场重逢。 所以,冷情的道者谨记了已得道成仙的前辈所说的话,一直认为修行者是不需要也没必要有情的。昨日红颜,今朝白骨,红颜即白骨,白骨即红颜。 是以,他可以狠心地视师弟的爱恋如无物,他可以亲手斩杀爱恋自己百年却为祸人间的女妖,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会记得前辈说过的话,他是身带仙气的妖物,若能摒弃世间红尘痴恋,今朝必能位列仙班,跳脱六道轮回。 只是,近来他却发现,自己一直所坚持的信念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散,他竟也变得如同叱咤三界的妖王、纵横魔界的王子一般,沉迷红尘爱恋之中。 这让向来冷情惯了的道者颇为不知所措,他向来都是雷厉风行,不爱就是不爱,纵然有人愿意为了他死,他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可如今,眼前的魔女纵然再心狠手辣,他的心中竟满是她的影子。 若说原先与这魔女合作是逼不得已的话,那现在倒是多了几分心甘情愿在里面了,果然男欢女爱是最噬骨的毒药,一旦沾染便会万劫不复。 锦语一言不发地看着道者寻来的疗伤圣药、千年火灵芝,一双美目上下扫视了一圈与以往大不相同的道者,在看到道者眼中无法隐藏的情愫后,心下了然。 原来这道士喜欢上了她。 “道长,红颜即白骨,莫要毁了自己的仙路。”不知为何,这次自己却不想像以往无数次那般利用别人的真心来不择手段地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反正她忤逆主子的事情这几年越发多了,也不差这一两件,这个道士倒是个好苗子,她不想再当一次恶人。 无心人,再动人,只不过换来情债一本,而她欠下的债,恐怕没个百年是偿还不了的,何苦再添上这一笔,徒惹心伤。 “我……”被锦语这样委婉却又直白地暗指出来,道者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尴尬的神色,嘴唇张了又合,半晌才吐出一字,却不知该如何说。 好在,冷风的出现打破了道者的尴尬,临走时,冷风回眸一瞥,看向锦语的眼神中多了丝警告的意味,锦语虚弱地笑笑,表示自己并无它意。 “师兄,你怎么无缘无故对那魔女那么好?你不是整天把成仙修行挂在嘴边的吗?”冷风伸手拉住道者的衣袖,目光里带着三分无赖七分坚定:“我不管,我先来的,你要真是寂寞,也只能由我陪着你。” 道者淡淡地看了冷风一眼,脸上也没有昔日的漠然与空洞,只是,那双乌黑的眸子里仍旧没有半丝情愫,只这一眼,冷风就不得不挫败地松了手。 师兄的性子,再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却也因这该死的了解,而让他对师兄不得不望眸止步,因为了解,所以不敢轻易赌,因为了解,他才不苟同凤狸所谓的霸王硬上弓。 只因他知道,也因他不舍,不舍师兄那双冷淡的眸子布满厌恶,不舍师兄对他多皱一个眉头,太多的不舍,让他从幼时起便压抑住了连绵不绝的爱恋。 数百年的时光,对于妖类来说,不过是睡了个长觉,浮光掠影间一年又一年就那么过了,对于师兄的爱恋也在这不长不短的时光一日比一日浓烈。 时光荏苒,两人共度的日子让他越发了解自己的师兄,也一日比一日的清楚师兄的心中除了得道成仙再无其它,所以他放心地忍耐,放心地等待,总以为那些时光的陪伴,总有一天他会看到一直呆在他身侧的自己。 可惜,这一天不仅没有来到,而且竟还被人捷足先登了一步。锦语……冷风垂下去的手,在宽大的锦袍里紧握成拳。 无论如何,只要有他在,这魔女休想利用师兄。 客栈外的街道依旧喧哗吵闹,往来商贩络绎不绝,但传入耳中的叫卖声里分明掺杂了一丝有气无力。 若细心观察的话,就能发现这些人大多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犹如被榨干了精气的好色之徒一般有气无力。 第五十二章:太美终是祸(一) 不止沿街叫卖的小贩,就连常去烟花巷捧场的太守大人也是一脸纵欲过度的模样,这让钱满柜很是疑惑,仅仅是去烟花巷欣赏了几次歌舞,为什么城中男子个个这幅模样,而为什么他身边这个一天不那啥就会死的男人没有一点点纵欲过度的表现? 紫舞的美,他是见识过的,而且就连原本循规蹈矩的穆辰与胡熙这几日也是三天两头往那里跑,所以,这紫舞姑娘可谓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不过,所谓物极必反,这紫舞姑娘的美貌天下绝有,城中的风言风语便在那些夜夜独守空闺的妇人们中间扩散开来。 不过是七八日的时间,上至城内富贵人家的贵妇,下至贫苦人家的贤妻,都纷纷涌进香火并不怎么旺盛的寺庙或仅有的几间道观。 烧香拜佛,顺便求来几张神符,细心的妇人将神符或缝在自家相公的衣襟里,或缝在装银钱的荷包里。无一不虔诚地期望着自家夫君能浪子回头,至少也该略微收敛些,不要在自家的床弟间叫着那妖女紫舞的名字。 紫舞、紫舞,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个新来不足月余的花魁,末了,抽着旱烟的老者咋巴了下嘴:“哎哟,你们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哈哈……”树荫下有个精壮的汉子笑了起来:“张伯,我看是您老没那个福气见人家紫舞仙子一面吧……” 汉子眼中调笑的意味很明显,目光促狭地看了蹲在树荫下的老者一眼,大笑着离去。 也难怪这汉子张狂,据他媳妇说这人一夜七次,生猛的让人吃不消。老者也不恼,只是看着那汉子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女人太美,终是祸害啊。 又是纸醉金迷的一夜,烟花巷内再次高朋满座,老鸨的脸都笑成一朵菊花了,那双原本就不大的眼这下更是眯的找不着缝了。 “哎哟哟,高大爷也来了?也是来看咱们紫舞的吧?好好好,快,快请进。” “哎哟,刘少爷,您又来了,快快,快请进。” “哎哟……” 台上,紫舞依旧身姿妖娆动人,台下,众人如往常一般陷入了痴迷,穆辰与胡熙依旧坐在角落里,看似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实则在暗暗观察这些人的面色,无一例外,都是一副纵欲过度、目光痴迷的模样。 台上,姿容比往常还要艳丽的女子身形突然顿了一下,接着美目随着进来的道者流转浅笑,舞姿越发妖娆,你,终于来了。 跟在道者身后的还有冷风、阎太和女扮男装的芍药。 胡熙起身向四人打了个招呼,穆辰也略微点点头,冷风一坐下来便促狭地看了眼上面的紫舞,和自己身边这个跟块木头似的师兄。 紫舞显然也接触到了冷风略带嘲讽的视线,只是略微在唇边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后,便有些得意地抬着下巴看着冷风,眼里的决绝和得意让冷风心惊。 这女人又想玩什么花样,在道观闹得还不够么,难道这女人想…… 第五十三章:太美终是祸(二) 冷风再抬眼,看到紫舞眼神中的炙热,心里顿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魅惑人心的瞳孔里再次聚集了淡金色的阳气,就在众人再次坠入极乐之际,道者清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直至心扉:“妖女,你如此吸人氧气,贫道断不会再留你。” 众人心神一顿,顿时从那虚无缥缈的极乐中回神,有些不满地看着道者,只见道者一脸怒气横眉冷竖,清风剑也出了鞘。 “道长,您在开什么玩笑呢?我家紫舞可是我从外地买回来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妖精呢?”老鸨一脸怒气地靠近道者,烟花巷内的打手也聚集到这小小的四方桌旁。 慧净脸色未变,声音依旧清越:“是不是妖,待贫道降伏她之后,你们自会知晓。” “你……”老鸨气得脸色发青,回头冲着打手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道长给我请出去。” 不待打手靠近,冷风就已经将这些凡人制服,个个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我师兄的事情,我劝老鸨你最好不要管。” “你……”老鸨后退数步,这才想起紫舞还站在台上,立刻跑到紫舞跟前:“女儿啊,你不是妖对吧?” “妈妈,你相信么?”紫舞怜悯地看着眼前的老鸨不争气地哆嗦着昏倒,转头看着站立在那里的道者:“你终于愿意与我说句话了么?” “为何不在无尘观好好修行,偏要坏了你百年根基?”道者冷漠地看着台上站立的女子,即使她貌美倾城,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朵后山上的花。 紫舞不语,满眼深情地看着冷漠得道者,身上紫衣渐渐变色,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换上了一袭黑衣,黑衣的紫舞,不再魅惑无双,反倒让人从心底生出一丝阴冷恐惧,即使面容还是那般娇俏,却也足以让这些贪图美色的凡间男子个个惊慌失措地逃出烟花巷。 转眼间,偌大的大堂内,就剩下穆辰一行人,台上的紫舞站立在原地,目光痴痴地凝望着道者,然后冲台下的穆辰与胡熙一拜:“紫舞多谢妖王与仙者三番两次对紫舞手下留情。” 穆辰不语,目光里多了些怜悯,这女子爱得太极端,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要不是看在胡熙说什么这女子苦恋一人数百年也怪可怜什么的,他早就在第二次来的时候让她灰飞烟灭了,哪里会留她到现在。 道者目光似雪,俊朗的眉目中满是漠然:“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紫舞听闻,泪中带笑:“我爱你,我爱你啊,可你从来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一眼,你与冷风共同修行之时,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可你却从不正眼瞧我一眼,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道观收女弟子的话,你是不是也会像对冷风那般,稍稍注意我些?” “你不是男子,而且你吸食了凡人阳气。”道者看着眼前的女子,眸光闪了闪,执剑对着紫舞时,心中也起了几分迟疑,紫舞其实罪孽不及她深,自己又何苦逼人至绝路? 想要收剑时却已来不及,紫舞飞身而至,剑尖直没入胸口,后背露出点点寒光,慧净只觉心里一疼,伸手接住缓缓软下去的身子:“为何?” “我不想再看你的背影了,不如就让这一切都烟消云散吧……”怀里的女子笑得温婉,可道者却觉得心里苦涩的不得了,看着怀中的人慢慢地闭上双眼,然后化成百年来他眼中看到的后山的石兰花。 “紫舞……”百年来,冷情的道者头一次唤出了女子的名字,可惜那人却再也无缘听见。 人生的际遇,原来,也如此般,竟也敌不过花落花开的几个瞬间。只是,在花落前也曾花开过一场,此一场彼一场,美丽过一场,所以不寂寞,也不悲伤。 第五十四章:呆子 崎州城少了个花魁,除了哭天喊地的老鸨外,其他人并未放在心上,最多只是在偶尔闲暇时喟叹一两声罢了。 从此,崎州再没了那个一舞倾城的女子,落日余晖下的道者身上背着剑夹,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映得他一惯冷硬的面容出奇的柔和。 道者身后跟着的青年眉眼弯弯地看着前面的道者,凤目里满满的都是爱恋,真好,他们终于可以再次回到无尘观修行了,他决定了,他这次一定要好好修行,既然师兄想要成仙,那他就尽他所能陪着师兄一起。 送别了道者和冷风,穆辰转身与胡熙并肩走进城内,半路上碰到了慌慌张张追来的芍药与阎太二人,看着芍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穆辰奇怪不已:“你怎么了?” “冷风哥哥走都没告诉我一声,我不管,我也要去无尘观。”单纯的女子脸上满满都是坚定,从而忽略了一旁蓝衫男子黯淡的目光。 穆辰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阎太,然后转向芍药:“你走了,阎公子怎么办?他可是要伤心的。” 芍药回头看了看身旁的男子:“你为什么要伤心?” “没,没有。”阎太不敢看向芍药,目光不停地闪躲。 胡熙走到阎太身旁,悄悄地推了他一下,阎太不解地回头:“胡兄,有事?” “……”胡熙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这家伙看着挺精明的,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候就那么白痴呢?这么让人无力的家伙,难怪这小花妖看不上眼。 三人目送芍药离去后,胡熙对着阎太叹了一口气,“你们凡人就是这爱磨磨蹭蹭的性子不讨人喜欢。” “狐狸,你还走不走,不是说要去吃城东那家的叫花激吗?”穆辰回头看了眼胡熙,有些不悦地催促着。 对于穆辰来说,不相干的人的事情,最好不要瞎掺和,免得徒惹一身腥。 “来了,来了。”胡熙一听立刻双眼放光地跑到穆辰跟前:“我们快点去。” 阎太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牵手远去的背影,最后又恋恋不舍地望了眼无尘观的方向,芍药去了山上也好,等他办完事情,立刻就去接她,然后八抬大轿把她娶进门。 就在阎太像个傻子一样杵在那的时候,山上下来一个背着一大捆干柴的汉子,那汉子身强力壮,走路呼呼带风,一开始阎太并没注意到汉子的靠近,等到被干柴扫的一个趔趄之后才反应过来。 “喂……”阎太站稳之后冲那背柴的汉子叫了一声,谁知那汉子连理都没理阎太,自顾自地走着。 阎太见那人也不理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衫,抬脚走的时候,脚下却像是踩着了个什么东西,连忙低头一看,登时慌慌张张地捡起,又用嘴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摸着手上的玉佩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原来刚刚那一撞,他长系与身的玉佩掉在了地上。 那玉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是单看阎太宝贝的样子,再次回头的汉子便不屑地摇摇头,大踏步地离开。 第五十五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阎太再次踏进客栈的时候,钱满柜的眼睛就开始闪闪发光了,原来这个有钱的公子不走啊,害他偷偷难过了一会儿,还以为这条肥鱼也要跟着前面的肥鱼走了呢。 阎太一进门,就被钱满柜异常闪亮的眼神骇的忍不住上下拽了拽自己的衣襟,这才走到凤狸面前:“凤狸兄,我又要在你们这叨扰了。” 阎太抱拳低头了好久,凤狸才将宠溺的目光从钱满柜脸上收回,露出个和钱满柜极其相像的元宝似的笑脸:“好说,好说。” 城东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胡熙正眼巴巴地看看穆辰,然后又看看正在现做叫花激的老板,满脸地渴望,谁都知道,狐狸爱吃激。 “再等一会儿就好了,既然那么馋,刚刚路过香满楼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些童子激过来?”穆辰端着桌上的大海碗抿了一口里面的清茶。 “这里的激最美味,当然要带着辰儿来尝尝了。”狐狸说的一脸认真。 穆辰默默地看了胡熙一眼,本以为前几天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还真的说到做到,说以后要带他一起吃天下最好吃的东西,看天下最美的风景。 做叫花激的老板是个黑瘦的男子,脸上经常是笑呵呵的,待人也十分和善,在这城东的小巷子里支了这么一个小摊子以来,倒是吸引了很多好吃的人来光顾。 终于,在胡熙越来越馋的眼神中,叫花激烤好了,处理好外面包裹着的泥巴和包裹在激身上一片又一片的荷叶后,老板将叫花激放在了一个干净的瓷盘里,笑呵呵地摆在桌子上:“弄好了,两位公子慢用。” “辰儿,你先尝尝。”尽管很馋,胡熙还是撕下一片油光水亮有嚼头的肉片,递到穆辰面前。 穆辰刚要伸手去接,胡熙却躲开了,然后把手伸到穆辰唇边,目光里满是期待。穆辰看了胡熙几眼,慢慢地张开嘴,脸偷偷地红了起来。 他,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可是,如果这个人是眼前的这只狐狸的话,似乎,还不错。 “唔……很好吃。”穆辰嚼着食物,口齿不清地开口称赞了一声。 “嘿嘿,我就说,我喜欢的,辰儿一定也会喜欢的。”胡熙笑眯眯地看着穆辰白嫩的手,眼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穆辰偷偷看了眼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后,立刻飞快地撕下一块激腿,然后又犹如做贼般忐忑不安地猛塞进胡熙嘴里。 “……”胡熙嘴里塞着大大的激腿,嘴里被热气腾腾的激腿烫的火辣辣地疼,偏偏又不能拿出来,辰儿亲自喂给他的东西怎么可以不珍惜呢。 尤其是,他家辰儿现在可是正在红着脸看着他呢,更不能让辰儿多想,于是,某只贪吃的狐狸硬着头皮,表情即幸福又纠结地解决了一只激腿。 所以说,想要得到些什么,总是要先失去些什么的,美人恩,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尤其是这么辰美人,那就更要有过硬的心里准备了。 第五十六章:雾非雾 从城东巷子回来的两人,在钱满柜几人看来,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更亲密了些,不说别的,就单说胡熙那一张笑成花儿的脸,也足以够几人猜测暗想一番了。 穆辰脸皮薄,实在受不了被凤狸那么暧昧地在他与胡熙中间扫来扫去,寻了个借口便上了楼,走到二楼拐角的时候,穆辰眼睛微微瞄向了坐在拐角角落里的男子,虽然那男子面容并不出众,身上的衣料也极其普通,但穆辰就是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男子似乎是注意到了穆辰的偷看,眼神微微扫向穆辰这边,穆辰赶紧快走几步上了楼。 角落里的男子对于穆辰的逃避仅仅是微微一笑,端起手边的酒杯,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男子的目光便落在了坐在大堂中央一身红衣的锦语身上,目光里风云暗涌。 男子早已在这个仙、妖、魔云集的客栈里待了一段时间,自从锦语受伤归来后,他便成了客栈的常客,每日必坐在角落里,点上几碟小菜,要些酒水,一坐就是大半天。 客栈里这样的客人并不多,所以钱满柜便对这个男子多留了份心,现下看到这男子定定地盯着锦语的背影瞧,便以为这男子是看上锦语而来的,是以,钱满柜在这个男子前来结账的时候,忍痛少收了些银两。 又是一个迷上锦语的男人,钱满柜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气,他怎么就没发现锦语哪里好了,怎么最近几天看上锦语的男子那么多? 连一向冷情的道长都被锦语迷住了,这女子的魅力其实一点儿也不比那什么紫舞低吧,啧啧,光看锦语坐在这里的功夫,他客栈里就座无虚席了呢。 “小满,又盯着人家想什么呢?”耳边传来的气息让钱满柜情不自禁地软了身子靠在身后男子的怀里,舒服地蹭了蹭之后,才道:“不过是想着倾城红颜罢了,还能想什么?” “不许,小满不许想什么红颜蓝颜的,小满想的只能是我,只能是我一个人,其它的,哼哼,想一下都不行。”霸道地搂紧钱满柜的身子,凤狸边说边咬住钱满柜小巧的耳垂。 “你……大庭广众之下的,少不正经了。”钱满柜轻轻推开凤狸,用手捂住自己开始泛红的耳垂,嗔怪地看着凤狸。 “哼哼,我也就只有对你不正经,其他人,我才不正经看一眼呢。”凤狸又靠了上去,搂住钱满柜的身子嘟囔道。 “少来,我要算账招呼客人的,你不要在这里啦。”钱满柜努力将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拿下来,脸上满是甜蜜。 “好好好,我不烦你,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总行了吧。”凤狸只得在爱人坚持的目光下妥协,挪了张椅子坐在柜台里,颇有二掌柜的架势。 夜色如墨,忙活了一整天的客栈难得的静了下来,因着地气变幻的缘故,入了夜之后,便冷的很,钱满柜刚瑟缩了下身子,马上就有一个大暖炉自动贴上来,暧昧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处。 “小满,伙计都走了吧。”凤狸抱着钱满柜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你做什么?这里是大厅。”钱满柜红着脸制止凤狸的手再往下深探。怪不得他今晚那么温顺地没有嚷嚷着快点回去休息,原来,原来这混蛋再打这样的主意。 “恩哼,你轻点儿……”终是拗不过凤狸的坚持,钱满柜只好红着脸妥协,暧昧的呻吟声不断自柜台附近传来,撩人心魂。 第五十七章:原来是故人 竖日清晨,难得的阳光明媚,宽阔的街道上缓缓走来一男子,容貌平凡,一身粗布衣衫抬脚就进了钱满柜的客栈里。 柜台前的掌柜睁着迷蒙的双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而他身旁则坐着一个大大咧咧浑身黑衣的俊俏男子,男子目光满是宠溺,但是一转眼间,看向平凡男子时,便尽是平淡。 一身布衣的男子淡淡地看了凤狸一眼,不动声色地坐在昨日的位置上,钱四熟稔地走过去:“客官,还是跟昨天一样的菜?” “嗯。”男子的声音出奇的好听,跟他那副平凡的模样丝毫不搭,钱四摇着头,脚步轻快地离开。 男子的目光一如往常地看着锦语的背影,不时饮几杯酒,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犹如影子一般,周围的食客倒是没几个注意过他。 反倒是穆辰不时看向男子的目光,让一旁的胡熙大吃飞醋:“辰儿,他有什么好看的,不如你看我吧?” “你?”穆辰鄙视地看了胡熙一眼,然后就皱着眉头看向角落里的男子,胡熙见此,气愤地扯下激腿,闷闷地咬了一大口,咬死你! 锦语离开客栈的时候,穆辰发现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男子也随即起身结账离开。遂转向一直用哀怨眼神盯着自己的胡熙:“你有没有发现那个人很奇怪,他为什么要跟着锦语不放呢?” “他喜欢锦语呗。”胡熙不甚在意地撇撇嘴。 “不如,我们也跟上去看看?”穆辰说着便拉起胡熙,丢给凤狸一锭银子后,便远远地跟在男子身后。 锦语进了城内的一家药铺后,不多时便拿了几包药出来,穆辰与胡熙藏在墙后看着那男子进入药铺中与伙计攀谈了一会儿,再出来时脸上的神情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两人对视一眼,莫非这人跟锦语有什么深仇大恨?两人这厢正想着呢,便见那男子足尖轻点上了房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呃……”穆辰有些尴尬,从墙后走出来时,脸色微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们为什么不对锦语出手?”男子飞身而至,面色有些疑惑不解:“你们就不想得到古籍?你们就不想抓了锦语引出她背后之人么?” “你……是岚雾?”穆辰不确定地看着眼前容貌普通的男子。 “呵,原来上仙还记得在下。”岚雾笑道,只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锦语现在受了重伤,我此次现身,就是为了要替岚儿报仇。” “可是我们还不清楚她来凡间做什么,不能鲁莽行事。”穆辰为难地看着岚雾,知他因为岚儿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虽然他也很想捉住锦语,但是这样一来反而会打草惊蛇。 “我刚刚问过药铺的伙计了,她拿的是伤药,而且我观察她那么多天,我肯定她伤势很重。”岚雾目光里满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冷绝。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穆辰却觉得心里有些阴冷,面对岚雾的目光,他竟不知该如何劝,如何能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和恨,岂是劝的了的? 第五十八章:僵持 此刻的碧幽潭内,红衣人正站立在幻镜旁寻觅着被夺去琉璃瞳的男子的踪影,画面飞闪,红衣人看的目不转睛,根本无暇关心锦语的死活。 客栈的房间内,锦语坐在床上闭目调息着自己的身子,想要尽快治好身上的伤,却是越急越导致真气四处乱窜,得不偿失,非但没有一丝好转,反而有渐渐加重的趋势。 抹去唇边的血迹,锦语凝神倾听着走廊边的动静,竟隐隐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盯住一般,立刻下床来到门边,屏息细探。 只是那人分明是察觉了她的动作,待她细探之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锦语站在门后皱眉,到底是谁在暗中观察她? 想起主人交代的事情,锦语就觉无力懊恼,要想把古籍下卷寻回,难就难在那岚儿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将古籍藏匿在岚雾身上,任凭她与主人派出多少妖物都寻不到半丝岚雾的踪影。 眼看百年时光在即,如果办不好这件事情,寻不回古籍,那么主子定会发狂吧……锦语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街道,在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在百年时光过完之前寻回古籍,替主人了却夙愿。 日子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过着,锦语想寻岚雾,穆辰三人却想揪出锦语背后的神秘人,兜兜转转间,一月就那么过去了。 可惜穆辰几人不知锦语要寻的人是岚雾,不然也不会兜那么大一个圈子,白白浪费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锦语伤势痊愈后,便察觉到了岚雾身上的气息就在这城内,遂这几日的崎州城涌来了大量的妖物鬼怪,虽没扰到民众,却也有疏忽的时候。 再加上这些妖物心术不正,难免有几个经不住凡人精气的诱惑而害死了几条人命。 虽未引起太守的关注,却引得了穆辰几人的注意,察看一番后,几人却越发搞不懂锦语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都是一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再做出吸取凡人精气的事,就不要怪我毁了你们的根基,将你们打入忘川河!”锦语愤怒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小妖。 “多谢锦姑娘饶命,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们定会全心全意地寻那人的下落。不会再误了锦姑娘的事情的。”小妖们吓的立刻磕头认错,他们自水里出来后,也是一时按捺不住才吸取了凡人精气的。 “哼,还不快滚,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这点儿诱惑都受不了,日后怎么为主子办事?”锦语冷哼一声,吓得众妖立刻连滚带爬地离开。 小妖们一离开,锦语便敛起了一脸的怒意,神色淡然地看着远处,他已投胎,现在主人怕是快寻到他的宿体了,看来她也要加快寻找岚雾的步伐了。 岚雾,如何引得岚雾主动现身呢?锦语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蓦地想起了已经消散于三界的岚儿,如果,如果她将散落在三界的岚儿的魂全部寻来,是不是就能引出岚雾? 落日下,红衣女子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眼睫在余晖的晕然下,竟生出一抹璀璨绚烂来。 第五十九章:对峙 湛蓝的天空上,锦语驾着祥云快速地穿梭在云层中,手上的法器隐隐散着微弱的白光,每行至一处,锦语都会在白光若隐若现之际停留,然后拾取或散落在云梢、或散落于尘土中的精魄。 几乎寻遍了三山五岳,终于将岚儿的三魂七魄寻回,锦语默念咒语将白色的魂魄困于法器之内,然后一刻也不多耽搁地回到了崎州城。 站立在他人的屋瓦上,锦语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内来往的百姓,拈起兰花指,一丝若有若无的红光自指尖倾泻而出,蜿蜒至整个城内。 ‘嗖’‘嗖’几道身影跃上墙头,为首的小妖跪在锦语面前,毕恭毕敬地开口:“锦姑娘有何吩咐?” “你们去钱家客栈找到穆辰三人,就说我带着岚儿的精魄在城北深山里静候他们,亥时如果他们还未带着我想要的东西到的话,那么……”锦语立在墙头,脸上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是,属下这就去。”小妖们说完几个起落间便没了踪影。 锦语飞身离了崎州城,进了山内后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开始闭目养神静候佳音。 客栈内,穆辰三人看着眼前的小妖,皱着眉头道:“她想要什么东西?” “我家姑娘说了,要你们带着她想要的东西去城北深山,至于是什么,姑娘并未告诉我们,话已经带到,去不去,是你们的事。咱们走。”为首的小妖一声令下,其他的小妖便乖乖地跟着离开。 “锦语想要什么?”穆辰与胡熙面面相视,均是疑惑不解。 “她大概是想要岚儿留下来的另一卷古籍。”岚雾面容上看不出一丝不舍:“只要她能把岚儿的精魄交给我,一卷古籍算什么。” 穆辰不说话,只是眸光复杂地看了胡熙一眼,若是这么轻易就把古籍给了锦语,那么,两卷古籍合二为一之后,会发生什么,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万一…… 可是,如果不按照锦语的话来做的话,岚儿就……胡熙安抚地握住穆辰的手,眸光里满是关怀:“别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嗯。”穆辰点点头,再抬头时便恢复了往日的淡定,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岚雾:“不管怎样,我们一定会将岚儿完好无损地送到你身边。” 岚雾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目光里满是谢意:“咱们现在就去吧,你们要小心锦语身边的人,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三人出了客栈大门有半个时辰后,阎太也随之出了客栈。 到了城北,三人也不急着上山,反而是留意了周围一会儿后这才进了山。 因着地气的缘故,上山的气温颇冷,一路行来,也只有翠绿的松柏相伴。三人环顾了四周一圈,渐渐发觉四周景物有些不对,仿佛又如当日一般进了画卷之内似的。 岚雾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天空,挥袖间便破了迷阵:“你还想用同样的手段么?那么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出来吧,锦语。” “呵呵……几年不见,岚雾你的修为倒是大有长进啊。”锦语皮笑肉不笑地立于树梢,一身红衣艳丽如血。 第六十章:大意 “废话少说,先让我看看岚儿,不然你休想见到古籍的影子。”岚雾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树梢上的锦语。 锦语飞身落下,美目流转间满是算计:“不行,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把古籍带来,不然,你休想看到岚儿的影子。” “你……”岚雾咬牙切齿地看着锦语,锦语眉峰微挑,像是算准了岚雾会妥协一般,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 岚雾摊开右手,自掌心慢慢升腾起一团白雾,白雾过后,安静躺在掌心上的赫然是岚儿的内丹,雪白晶莹。 “古籍真的在内丹里?”锦语狐疑地看着岚雾。 “我是不会拿岚儿开玩笑的,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岚儿还重要,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岚雾冷淡地看着锦语:“现在,该让我看看岚儿了吧?” “既然你那么有诚意,我又怎么会拒绝。”锦语说着便自袖间取出法器,直接递到岚雾的手上:“她就在里面昏睡,有我的法器在,你若没有我的咒语,强行打开,只会让她真正的消失于三界之内。” 锦语的警告让岚雾的手一顿,接着冷淡地看着锦语:“你想太多了,我会履行我的诺言的,只要你将岚儿交给我,我立刻就把古籍双手奉上。” “呵呵,那好,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便放了岚儿。”锦语轻笑,伸手拿走了岚雾手上的内丹,看着晶莹剔透的内丹,锦语默念了咒语,法器中光芒一闪,岚儿的精魄便被岚雾稳稳当当地接住,搂在怀中,可惜的是岚儿的双眼始终没有睁开的迹象。 “你以为她还会醒么?虽然我找回了她的三魂七魄,可惜,主子的咒术太厉害,你只能慢慢地以天地精华滋养着她的魂魄,时日久了,或许她还可以轮回转世。”锦语看着手上的内丹,好心地开口提醒。 “岚儿……”岚雾心疼地看着怀中的女子,然后转身离开之际,路过穆辰身边时,岚雾出声道:“上仙,我现在就带着岚儿离开,日后有缘再见。” 穆辰呆呆地看着岚雾的眼睛,待岚雾消失后,穆辰才回过神来,看着锦语手中的内丹,心中开始默念着岚雾临走时留下的咒语:“收!” ‘嗖’的一声,原本还在锦语掌心的内丹便自动飞到了穆辰的手上,还未来得及将掌心合拢,锦语便挥舞着金鞭袭了过来。 仓促之下,穆辰只得将内丹高高抛起,旋身避开锦语的金鞭:“狐狸,快接着内丹。”穆辰一边缠着锦语,一边慌忙开口。 胡熙立刻跃上半空接住内丹,随之加入了站圈,一时间三人打得周围松柏尽数断裂,锦语金鞭所到之处,无一完好。 知她手上金鞭威力大,穆辰与胡熙都在小心应付,常年呆在天宫的仙者哪里和人缠斗过,不一会儿便落在下风,胡熙侧身抱住穆辰的腰,险险躲过一鞭。 还未来得及喘息,金鞭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再次袭来,胡熙一手抱着穆辰,一手攥着内丹,无暇顾及再次系卷而来的金鞭,就在准备硬挨的时候,一把闪着青光的利剑破空而出,缠上了金鞭。 第六十一章:红衣人 胡熙回头,正对上慧净的眼睛,慧净眼中闪过一抹流光:“贫道今日就助两位施主一臂之力。” “多谢了。”胡熙对慧净道了声谢,然后才放开穆辰,有了慧净、冷风和芍药的加入,锦语便渐渐落入了下风,再加上胡熙没了对穆辰的担忧,便将内丹交予穆辰,全心全意地加入战圈。 穆辰站立在一旁,目光担忧地看着胡熙几人,锦语几次想要冲出包围,却都被胡熙拦了回去,心知久战自己也讨不到任何好处的锦语,美目中满是火光,她好心好意地寻回了岚儿的精魄,没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果然还是她太心善,见不得有情人受苦,要是今天拿不回古籍,主子定会大发雷霆的吧,任主子打骂是小事,就怕主子伤心之下一时想不开而铸成大错。 “你们竟然如此卑鄙!”锦语一想起自己的主子会伤心难过至癫狂,就忍不住气得破口大骂。 “为了天下百姓,这卷古籍绝对不能再落入你家主人手里。”慧净定定地看着锦语:“你家主人的脾气你最了解,如若古籍到了你家主人的手里,天下苍生会怎样?” “一派胡言,我家主人不会这样做的……”锦语话还未说完,便被从天而降的红衣人夺去了全部心神。 蒙着面纱的红衣人立在半空中,睥睨地看着几人:“就凭你们几个也想阻止我?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主人。”锦语虚晃一鞭后,便飞到红衣人跟前,毕恭毕敬地低头轻唤了一声。 红衣人淡淡地扫视了锦语一眼,口气稍稍柔和了一些:“下次再这般心软,本宫定不饶你。” “是,锦语知道了。”锦语乖乖地低头,继而又看着站在地上的几人:“乖乖把古籍交出来,主子或许还会放了你们。” 穆辰定定地看着半空中的红衣人,咬牙道:“不可能,天帝有命,恕在下不能答应。” “哼,你们既然执意阻扰本宫的话,那么,休怪本宫对你们不客气了。”红衣人冷哼一声,手上银光一闪,赫然现出一条银白色铁链。 胡熙与穆辰脸色均是一变,只有不知内情的慧净三人不知那银链的威力,那条铁链上面的银光乃是上古时候的固仙石融化所形成的,凡是时间有修行的仙者、妖、魔、鬼,均摆脱不了固仙石上的上古神力。 这东西不是该在南海的海底么,怎么会在眼前这红衣人手上? 穆辰皱着眉头看着红衣人手上的银链:“大家小心,别被它缠上,一旦缠上,任凭你有多高的修为也如手无缚激之力的书生一般任人宰割。” 穆辰这么一说,其他三人的神色便凝重了起来,偏偏那红衣人此刻就那么静静地站立在半空中,像是在享受着他们不安凝重的表情一般。 穆辰趁着红衣人没有动作的时候,仔细地研究着手上的内丹,究竟如何才能取出古籍,究竟如何才能打开古籍看到上面的咒术? 第六十二章:受伤 高高在上的红衣人显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银链带着红光呼啸而至,众人飞身躲开的瞬间地上便多了几米深的大坑。 银链游走间,众人均是狼狈不堪地四处闪躲,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锦语冷漠地站在红衣人身侧,并未在插手。 “辰儿,小心!”胡熙飞身护在穆辰身前,原本缠向穆辰的铁链便缠在了胡熙身上,红衣人眼中浮现出懊恼的神色,固仙石铸成的铁链纵然有着无以伦比的神力,却也并不是随心所欲就能用的,每百年只能用三次。 如今……“找死!”红衣人眼中渐渐狠戾,手腕微动,嫣红的红色流光从铁链上渐渐渗入胡熙的体内,胡熙神色痛苦,想要抵抗源源不断闯入身体的外力,却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一丝真气,他的气海内竟是一片虚无。 “不,不要……”穆辰惊惶地看着胡熙越来越苍白的脸,目光中满是后悔和痛苦,手腕转动间,提起一股霸道无比的剑气,狠狠地对着悬在半空的铁链划过。 ‘嘭!’一声,火花四溅,铁链那头的红衣人唇边露出个不屑的微笑:“千百年来的安稳,让你们这些天界的上仙退化到这个地步么?”手留恋地抚摸着铁链上旧的断痕,“看来,天界是再无他那样的人了。” 红衣人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落寞和遗憾,遥想起昔日那人愤怒斩断铁链的那一幕,红衣人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将古籍交给我,或许我还愿意饶他一命。” 穆辰看了看已经昏迷不醒的胡熙,咬咬牙,正要交出内丹时,却见慧净执着清风剑从红衣人背后刺入,红衣人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剑夹,美目中满是愤怒,猛地收回铁链,狠狠地一掌拍在慧净胸口。 慧净闷哼一声,从半空中跌落,冷风上前接住慧净的身子,焦急地看着慧净:“师兄,你没事吧?” “贫道无碍。”慧净努力咽下喉间涌上的腥甜,从冷风的怀抱中起身,谁知他还未完全站起,却被冷风抱在怀里。 疑惑地看着冷风略微苍白的神色,耳边听到了芍药凄厉的呼喊声:“冷风哥哥……” 直起身,接住虚弱的冷风,一脸冷漠的锦语手执金鞭,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手一扬,金鞭从冷风心口拔出,喷出的血液迷离了慧净的双眼。 穆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接连出事,内心悲痛不已,眼看内丹不保,索性吞了下去,“啊……”强烈的白光将穆辰笼罩在其中,白光逼得锦语连连后退。 “哼。”红衣人冷哼一声,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执着铁链落在地面上,锦语立刻上前站在红衣人身侧,戒备地看着从白光中走出的穆辰。 穆辰凌厉地看着红衣人,神色狠戾:“你竟然将狐狸伤成这样,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原来,穆辰将内丹吞下之后,那半卷古籍便与穆辰合二为一,古籍内的咒术,他略微思索便能运用,看着红衣人不可置信的眼神,穆辰冷冷地笑了。 第六十三章:势如水火 红衣人眼中的不可置信慢慢地变成不甘心,夹杂着愤怒和不甘心的瞳孔恶狠狠地盯住穆辰:“你竟然敢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吞了?” “什么是属于你的?”穆辰冷笑:“我倒要看看你现在还有和本事来夺取,有本事,你就吞了另一卷啊?恐怕你做不到吧。” 因为古籍的记忆,穆辰知道了眼前这红衣人为何要得到这卷古籍了,原来竟是在妄想着改天命、换人心。 “你……”红衣人气得浑身发抖,原本百年的时间迫在眉睫,现在又生出了这样的事端,这让原本满怀希望的红衣人一下子从天上跌倒地上,眼看要成功的事情,就这么毁了一半,这让她如何甘心,如何服气? 不,她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 “今日本宫就算杀了你,也要取走古籍。”红衣人冷冷地看着穆辰,手中的铁链上满是嫣红的光芒。 “那就看看现在的你,还有没有与我抗衡的本事吧。”穆辰挥袖将胡熙几人裹在结界内,目光凛冽地看着红衣人。 白光与红光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天地顿时黯然失色,锦语费力地在强烈的旋风中寻找着自家主子的身影,心知那古籍上咒术的威力,不由得为自己的心上人担忧,可她也知道自己此刻就算上前,也帮不了主人分毫,反而会拖了主人的后腿。 忧心忡忡的目光不小心对上了慧净带着淡淡恨意的眼眸,锦语心中带着淡淡的钝痛,这样的目光,数百年来她看了多少?午夜梦回间她又梦到了多少? 想说对不起,想要说她只是一时气急,可惜,看着冷风渐渐透明的身子,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金鞭的威力她是知道的,她本来没打算下这么重的手的,可是她真的没想到冷风会突然冲过来,来不及收回的金鞭就那么进了他的心窝。 时光仿佛与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数百年前,她似乎也是这般,只是那是的她是用剑亲手杀了她的堂弟,那人比现在的道者更加悲痛,以至于砍断了主人手上的固仙链。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她不想这样的,她明明不想拆散别人的,为什么这数百年来,她不断地拆散着别人? 慧净悲痛地看着怀中渐渐虚弱的师弟,无论他输入再多的精气,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脑海中一幕幕闪过的片段,让他的心一下比一下痛,痛的就要呼吸不过来。 流年似水,浮生若梦,从寒冬到夏末,从暮鼓到晨钟。他的师弟一直陪伴在他左右,不经意间就过去了那么多的春夏秋冬,从懵懂无知的幼时到如今,曾经的高山流水相知相惜悄无声息的就走向了穷途末路,为何,为何他现在才幡然醒悟? 为何,为何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他错过了那么多?为何,为何他现在会觉得生不如死?为何,为何他现在会觉得自己从前一心飞升的信念是那么可笑?为何,为何? 溪外蒹葭渐落愁,兼风兼雨更兼忧,兼送一曲萧声柔。春怨才袭芳草渡,秋寒已染白萍洲,谁曾吹箫到天明。 不经意间,人世间的风刀霜剑,已化作凄厉的痛苦呐喊,记忆深处幽咽的萧声,早已惊破满腔的情意。可惜,到头来终究只不过是一场山河永寂,岁月天涯,落寞如雪。 “师兄,你流泪了?”冷风努力地睁大着双眼,想要将眼前流泪的男子印入脑海深处,真好,他一直以为到死师兄都不会为了他流一滴眼泪呢,师兄的心,装着的向来是飞升成仙呐…… “师弟,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慧净的眼泪滚滚而落,紧紧地攥住冷风的手,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他一定要在将要失去的时候,才看清自己的心? 冷风呵呵直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自从他知道师兄的心放在了锦语身上后,便不再奢望他能看自己一眼,不再奢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如今…… 无论羡慕、嫉妒、喜欢,这时间最可恨的事情,莫过于你将他日日夜夜挂在嘴边,放在心中,而他却云淡风轻,无事人一样,最终还将自己乞求不得的真心拱手送给别人。 哈哈……现在这般是为何?可怜他么?冷风眸子里满是自嘲:“师兄,咱们前尘往事,一笔勾销,黄泉路上,莫再相逢。” 第六十四章:放弃 “不……师弟,不要这样说,我……”慧净痛苦地看着像是解脱一般的冷风,素日清冷的脸上满是悔恨和心痛。 芍药双手托着昏迷不醒的胡熙,却也是泪光闪闪地看着冷风,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冷风恍若解脱般地笑笑,伴了他这么些年,也累了、倦了、是时候解脱了:“师兄,好好修炼吧,师弟祝你美梦成真。” “不——师弟,我不成仙了,我不成仙了……”慧净目眦欲裂地看着怀中的人渐渐合上了双眼,直至寂静无声,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他坐在石亭内低低诉说的话,耳边似乎依稀传来了那夜呜咽动人的萧声,为何,等到物是人非之后,他明白失去的痛苦竟是这般锥心。 穆辰与红衣人激烈的缠斗已进入尾声,伴随着红衣人的闷哼声,穆辰气定神闲地落在地上,看着嘴角不断渗出血丝的红衣人,声音清冷无情:“乖乖跟我回天界。” “哼,你以为只有你会上面的咒术么?”红衣人冷哼一声,在锦语的搀扶下念动咒语,红光一闪,飘忽不见。 穆辰仅仅是皱紧了眉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红衣人远去,随即便散去了笼罩在四人身上的结界,从芍药的怀中接过昏迷不醒的胡熙。 慧净脸上泪痕未干,一缕祥光已笼罩在他身上,昔日得道的前辈赫然出现在祥光内,目光慈祥悲怜:“徒儿,你已过了情关,可以随为师入天界极乐了。” “师父……”慧净抱着冷风跪在地上:“徒儿不愿为仙了,徒儿心中的情关未过,此生不愿飞升。” 祥光中的老者喟叹一声,宽大的流云袖往慧净怀中一抚,怀中的冷风霎时变成一株枯萎的梅花枝,“逝者已矣,何苦……不如就随为师去吧……” “不,师父,徒儿心意已决,此生唯愿有机会好好弥补自己昔日犯下的过错。”慧净说着冲祥光中的道者拜了拜,之后手拿着那截枯枝转身离去。 冷香渐远,逝雪深,笑意浅。来世我爱你,可愿? 祥光中的道者看着慧净远去的背影,微微叹息数声,之后便转向穆辰:“仙友可是奉了天命来此地?” “正是。”穆辰淡淡地点头,那道者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我那徒弟性子清冷,让仙友见笑了,如今我也该回去了,仙友再会。” “再会。”穆辰说完便抱着胡熙欲离开,却见芍药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满是泪痕:“芍药姑娘,你要与我们一起回去还是?” “多谢上仙美意,我要去无尘观修行了。”芍药说完便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努力地对着穆辰露出一抹微笑。 “如此,也好。”穆辰点点头,之后便足尖轻点,快速地在林中起落。 姗姗来迟的阎太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景色,不由得脸色发白,要不是因着自己家中的事情耽搁了这么久,他必能赶来帮他们一把的。 手中蓝光若隐若现,阎太将手扬起,然后缓缓念动咒语,不多时,便有些黑影快速地向阎太靠近:“王,您传唤小的们来,有何吩咐?” “你们可知道这里刚刚发生的事情?”阎太看着眼前的黑影,有些焦急地询问着。 “回王的话,这里刚刚有仙妖在一起打斗,因他们修为太强大,小的们都不敢随意靠近,所以小的们也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有一个妖精死了,还有一个深受重伤昏迷不醒。”黑影毕恭毕敬地禀报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什么?”阎太的声音不由得提高,面色也有些发白:“你说有妖精死了?那剩下的人呢?” “回王的话,剩下的人,仙者抱着一男子往崎州城的方向去了,还有一道者与一女子去了山上的无尘观。”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都下去吧。”阎太喃喃自语,心里听到芍药没事后,彻底松了一口气。 “是,小的们告退。” 阎太顺着山间的小路,慢慢地进了冷冷清清的无尘观观内。 四周皆是冷寂无声,阎太不由得轻唤道:“还有人吗?芍药?道长?你们在这里吗?” 虽无人应答,可是芍药身上的花香却将阎太一路引到后山的一处空地上,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道者依旧是一身天青色的道袍,身姿卓越。 看着眼前兀自伤神的两人,一向擅言的阎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静默地站在一边。 第六十五章:长眠空谷 客栈内,穆辰抱着昏迷的胡熙一出现在门口,钱满柜与凤狸便快速地迎了上来,凤狸的手搭在胡熙的脉搏上好一会儿,才皱眉道:“你们与锦语的主子交过手了?” “这里人多,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穆辰抱着胡熙,率先踏上楼梯进了房门,待小心翼翼地将胡熙放在床榻上之后,穆辰才扭头看向着急不已的凤狸与钱满柜。 “那红衣人不仅修为精深,而且最让人疑惑的是那人竟然手持南海海底的宝物固仙链。”穆辰皱着眉头看向若有所思眼神闪躲的凤狸:“你是不是知道那人的来历?或者你是不是与那人有渊源?” “呃……”凤狸语塞,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钱满柜的神色之后才道:“我与那人是有些渊源,在魔界的时候也素有往来,但每次都是锦语前来请我,那神秘人倒是每次都隔着帘子与我谈话。” 钱满柜并未多想,反而觉得凤狸太过小心翼翼,好似他是什么猛兽一般,想到凤狸对他竟然有几分顾虑,钱满柜就觉心头有些难受。 当下便不满地看了凤狸一眼,凤狸立刻握住钱满柜的手小声地解释:“小满,你别多想,我与她真的没什么的。” 钱满柜顿时有些脸红,原来凤狸顾忌着他是因为怕他多想,当下便红着脸轻轻地点头:“我哪有多想。”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那红衣人究竟是何来历了?那么锦语呢?她的来历你可清楚?”穆辰担忧地看着床上面色青白的胡熙。 “锦语她,我只知她一直是随侍在红衣人身侧的女子,并不知她来自何处,或许你捉几个小妖来问问?”凤狸看着穆辰神色温柔地为胡熙掖着被角,不由得出声提醒:“他被固仙链所伤,体内又被那人注入了陨情毒,要是没有续命灵蕊和阎罗殿内珍藏的情花果实,他活不过三日。” “我知道。”穆辰淡淡地开口,他自然知道那女子所施术法,可惜的是,情花果实易得,续命灵蕊难得。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穆辰坐在床头看着昏睡中的男子,目光留恋地看着男子俊俏的眉眼,五指与男子的右手紧握在一起。 入夜时分,本该呆在无尘观中的道者意外地出现在了房内,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清冷面孔,道观端正,飞眉入鬓,周身上下仿若如月色那般清冷。 他徐徐抬手,手掌心里是一个圆圆的小瓷瓶,把它快速地放在桌面上,慧净双唇紧闭,转身离去。 瓷瓶上触手温润,应该是他握在手中许久的缘故,穆辰打开瓷瓶,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细闻间竟是芍药花香的气味。 穆辰低垂眉睫,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房中又出现一人,来人依旧是那身湛蓝的袍子,只不过没了往日和善的笑脸,红着眼眶怀中还抱着一株芍药。 “芍药她……”穆辰哑然。 “你明明就知道的,世间也只有能入药的芍药花妖才有这千年修炼所得的续命灵蕊,不是吗?”阎太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穆辰。 “我虽知晓,可我并未打算向芍药索要这续命灵蕊。”穆辰淡淡地抬眼,看着有些失控的阎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芍药自毁真身的原因,只不过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阎太再次恍惚,想起当时那鹅黄纱衣的女子站在冷风坟前又哭又笑着说的那些话,心中再次犹如针扎一般难受。 她说:清风摇翠环,凉露滴苍玉。美人胡不纫,幽香蔼空谷……呵呵,我本就该终于空谷,这是续命灵蕊,你拿去给穆辰吧。 根本就来不及阻止眼前的女子,等他伸出手时,面前的女子早已散了灵识,漫天飞舞的花瓣中,只落下了当中的一蕊。 她宁愿自毁真身也不愿再活于人世,究竟对那人有多深的爱恋才能做到如斯地步?他懵懂,却也知自己对这株芍药花是动了真心,不然,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崎州城,也不会再次逗留数日不去。 “呵呵,到头来也不过是本王自个儿痴心罢了,她既然愿意救人,我便成全他,这是我从不离身的玉佩,你拿着它到地府去,牛头马面他们见了本王的玉佩自会领你去珍宝阁取你想要的东西。”阎太接下身上的玉佩,毫不在意地递到穆辰手上。 “多谢。”穆辰转身,再次留恋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胡熙后,化作一道蓝光飘忽而去。 第六十六章:奈何桥上遇孟婆 地府中是常年萦绕的森冷气息,还有飘忽的鬼魅,一身月白锦衣的穆辰站在地府门前,引来了许多鬼魅好奇的张望。 守门的牛头马面看着眼前俊逸出尘的男子,懒懒地开口:“我家阎王有令,如今不是死人就不让进去了,仙者还是速速离开吧。” 穆辰也不多言,直接将阎太交给他的玉佩递到二人眼前,只见原本还是在眯着眼睛显得漫不经心的牛头马面二人立刻毕恭毕敬地冲着穆辰谄媚地笑道:“原来是我家阎王特意交代的上仙啊,小的们有眼无珠,还望上仙不要与小的们计较。” “无妨。”穆辰淡淡地开口,目光里有些急切。 察觉到穆辰来此是有要事要办的马面立刻捅了还在谄媚的牛头一下:“你在这里好好守着城门,我这就领着上仙取珍宝阁。” “知道了,你快去快回。”牛头不耐烦地搭腔。 “上仙请随我来。”马面毕恭毕敬地弯着腰,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待穆辰进了城门,马面这才直起身子,一路小跑着冲到穆辰前面,为穆辰引路。 路过的鬼魅纷纷睁大了眼珠子看着一向高傲的马面大人如此亲切地领着一个男子进了城,有些鬼魅不满地瞪眼,“大人什么时候这么恭敬和善过?” “哎呀呀,小声点,免得让爱记仇的大人听到你在议论他,我看他身后的男子八成是天上的神仙吧。” “切,前些日子硬闯地府的那个女子你还记得么,她进来的时候,咱大人比现在还恭敬和善呢。”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不屑地哼哼。 “都告诉你小声点儿了,你这娃娃怎么就是不听?”稍大点儿的鬼魅敲着小鬼的头,怒道。 “呜呜……”小鬼委屈地红了眼眶,再抬眼时,哪里还有仙者和马面的影子。 珍宝阁门外,马面恭敬地命守门的鬼魅打开了珍宝阁的大门,然后对着站立在一旁的穆辰道:“上仙,里面有世间所有能收集来的珍宝,我家大人吩咐了,您只管拿了便是,小的就先下去了。” “嗯,替我多谢你家大人的美意,我拿了情花果就走。”穆辰淡淡地开口,随即便进了珍宝阁内。 满室的珍宝晃得人眼花缭乱,穆辰却无心观看,只是四处寻找着情花果实。 按照脑海中果实的大致模样,穆辰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恨不得立刻就找到果实一般急切。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不甚起眼的锦盒内发现了情花的果实,穆辰立刻欣喜地合上盖子,将锦盒放进袖中。 出了珍宝阁的大门,穆辰看着眼前蜿蜒的道路,竟不知怎地想要去奈何桥上看看。 脚步转了个圈,穆辰大步向奈何桥边走去,目光扫视了一圈,却并未看到冷风与芍药的魂魄在里面,想来是已经投胎或者去了某个地方了吧。 正要离开时,却听到桥的另一头有人在呼唤他:“上仙……上仙留步……” 被那急切的声音吸引,穆辰走向声音的来源,却见孟婆端着孟婆汤,眼中泪光闪闪地看着他,见到他来,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神斗胆,求上仙一事。” “你所求何事?”穆辰叹口气,将孟婆扶起,看着眼前泪光盈盈的女子,心头有些同情。 “小神恳求上仙在凡间的这段时间,搭救一苦命人。”孟婆擦干眼泪,看着穆辰娓娓道来:“他这一世叫沈念,是京都沈家的小公子,如今也不过是刚出生不足月余的小娃娃而已。可惜,锦语姑娘就是不肯放过她这个堂弟,亲手将沈念打下凡间不说,竟然还挖去了他的琉璃瞳,害他这世只能是个瞎子。” 第六十七章:柔情蜜意 “你是说这沈公子是锦语的堂弟?”穆辰皱着眉头道:“你可知锦语是何人?你可知锦语的主子是谁?” “回上仙,锦语与沈公子的确是至亲,沈公子乃是鲛族,锦语姑娘与他自是一族同类,那锦语姑娘的主子小神却不知是谁,小神只知锦语姑娘数百年前就被逐出鲛族了。”孟婆毕恭毕敬地看着穆辰:“求上仙应下此事,待到沈公子安然成长到十六岁,上仙再离去可好?” 穆辰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思索一番后,方才应下:“既然他与锦语是至亲,而且又有性命之忧,那么,在下便去京都护他十六年吧。” “谢谢上仙,小神感激不尽。这是那沈公子未投胎时的一块玉佩,上仙拿着它,它自会领着上仙寻到沈公子。”孟婆说着便自脖颈上取下一块玲珑剔透的玉佩,上面绘着龙纹,只是那原本该是眼睛的地方露出了两个窟窿,破坏了玉佩上那条龙威风凛凛的架势。 “不必言谢,我只不过是刚好要与锦语算一算我们之间的恩怨罢了。”穆辰接过玉佩,大步离开了奈何桥。 回到客栈,穆辰便将续命灵蕊与情花果实用法术融合成一枚药丸,唇齿相碰间便将药丸送入胡熙体内。 端坐在床头,看着脸色渐渐不再那么青白的胡熙,穆辰温柔地在胡熙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次日清晨,胡熙自混沌中睁开双眼,看着头顶熟悉的摆设,胡熙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并无大碍后便想起身,转头时却看到穆辰正趴在床头睡的香甜。 似乎是察觉到胡熙的动静,穆辰立刻睁开双眼,看着已经清醒的胡熙,穆辰欣喜地露出一抹微笑:“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我很好,辰儿,让你担心了。”胡熙伸手将穆辰搂在怀中,而穆辰也难得柔顺地依偎在胡熙怀中,静静地听着耳畔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声。 一日一夜的担惊受怕此刻终于有了宣泄口,穆辰紧紧地抱着胡熙委屈的像个孩子:“以后不许那么傻,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我怎么办?你说过无论什么事都会陪着我,再也不会丢下我的。” “辰儿,只有你,只有对你,我不会丢下你的。无论怎样,从再次找到你的那刻开始,我就告诉自己,再也不会丢下你,再也不会……”胡熙抱着穆辰,郑重地开口。 就在两人情意浓浓,两片唇将要贴在一起的时候,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凤狸尴尬地看着两人,在胡熙如刀子般的目光中连连后退:“呃……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穆辰羞怯地将头埋在胡熙怀里,就连耳垂都沾染上了淡淡的粉色,胡熙哭笑不得地看着鸵鸟似的穆辰,这个样子还怎么能继续的下去? 凤狸站在门外笑得一脸促狭,啧啧,真是可惜了,要是早知道胡熙醒来,他就不那么早推门了,怎么说都应该等到两人干柴烈火烧得正旺的时候推门才对。 房内,穆辰好不容易平复了心头的尴尬,从胡熙的怀中扬起小脸:“我们过几天离开这里好不好?” “怎么?不寻找锦语和红衣人了么?”胡熙不解地抬头看着穆辰。 “不是,而是我答应了孟婆,要去京都守护一个姓沈的娃娃的安全。”穆辰认真地看着胡熙,胡熙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好吧,我陪你去,可是锦语那边……” “不用担心,锦语与那娃娃有关系,而且孟婆说过锦语之前把那沈公子打入凡间投胎,你想想,锦语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按照红衣人的吩咐做的?” “你是说红衣人眼中容不下这个沈公子,所以我们去京都守着他,红衣人到时候自会现身。”胡熙说完,笑着揉了揉穆辰的发丝,“陪我睡一会儿可好?” 抬眼间,正对上胡熙那双带笑的眸子,不自觉地就躺在胡熙怀中,不知不觉就沉溺在那双仿佛带有魔力的瞳孔中。 ——第三卷·心若无物·完—— 第四卷:鲛人有泪 序: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三更长,鲛绡薄,人情会不会凉? 第一章:京都之行 胡熙伤势痊愈之后,两人便辞别了钱满柜与凤狸二人,出了城门后,两人便腾云驾雾地来到了京都的郊外,落下祥云时,行了数百步,便到了城门口。 过了守门侍卫的盘查后,两人站在这繁华的城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往来的人群皆是锦衣华服,就连那普通老百姓穿的衣料看起来也要比崎州城的百姓好上许多。 穆辰看着身上佩戴着的玉佩,微微犯难,胡熙察觉到穆辰的变化,便拉住穆辰的手柔声问道:“辰儿,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可是嫌这里太吵闹?” “这倒没有,只是你看这玉佩,这玉佩孟婆明明说会自动指引我们找到沈公子的,可是你看现在,它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穆辰把玉佩拿在手中把玩着。 穆辰这么一说,胡熙倒是想起了以前给白小小佩戴过的玉佩,遂猜测道:“会不会是这玉佩需得送玉的人施法,这玉佩才能感应到那沈公子的存在?” 穆辰顿时静默不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上哪里去找这玉佩的主人?更何况,孟婆不是说过这玉佩是可以带他们去寻沈公子的么,孟婆既然会这样说,那应该是不会错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玉佩寻不到旧主呢? “好了,别在皱着眉头站在这里了,再站下去,对面的姑娘都要冲上来了。”胡熙笑拉住穆辰的手,示意穆辰往对面看。 果然,当穆辰的眼睛淡淡转向对街的时候,隐隐听到了集体的抽气声,众女子察觉到穆辰的注视后,个个脸红心跳地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向穆辰抛着媚眼。 面对一众媚眼如丝的女子,穆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胡熙,胡熙笑得眉眼弯弯,在一干女子的注视下,霸道地将穆辰搂在怀里,就那么吻上了穆辰的红唇,顿时,对面的女子惊呼一声后,眼泪汪汪地看着相吻的两人,呜呜…… “你……”好不容易从眩晕中,清醒过来,穆辰稍稍推开胡熙,微微喘息着,目光里竟是嗔怪和羞涩,再看看周围的女子,顿时有种想挖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呜呜,为什么生得俊美的公子身边都要有个男人?” “就是嘛,咱们皇上不选妃是年龄太小,可为什么大了皇上十岁有余的兄长们也不选妃啊?” “呜呜……” 在女子的议论声中,穆辰拉住胡熙的手落荒而逃,怪不得这里的女子都这么大胆,原来是因为贵族们都不选妃子啊。 狂奔一阵后,穆辰才停下来扶着身边的树喘气,脸因着刚刚的奔跑而略显红润,胡熙眼光深邃地看着兀自深呼吸的穆辰,笑道:“跑那么快做什么,不是还有我呢么。” 胡熙不说还好,一说,便惹来了穆辰的一顿白眼:“你还说呢,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什么啊?嗯?”看着眼前男人坏笑的模样,穆辰颇不服气,性子也就上来了:“谁要你在街上吻我的?” “哦,原来我的辰儿是在怪我喽,那么现在这样你可还满意?”胡熙说着便一把揽过穆辰,坏笑着吻了上去。 “唔……”穆辰惊讶地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想推开那人,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浑身竟然软绵绵的,“混,混蛋……”嗔怪声断断续续,渐渐变成了浅浅的呻吟声。 好不容易等胡熙的唇离开了自己,穆辰赶紧张大嘴巴呼吸着,美目里满是氤氲的水汽,看得胡熙更加口干舌燥,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儿好好压在身下疼爱一番。 察觉到胡熙如狼似虎的眼神后,穆辰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现在是白天,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的话,我,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呵呵……”低沉的笑声弄的穆辰心慌慌,脸也渐渐发烫。 “辰儿,我是想,可是我更不能委屈了你,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胡熙浅笑着拉住穆辰的手,不由分说地引着穆辰去了一处清幽的院子。 早就守候在门口的小妖一见自家的大王驾临,立刻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开口:“王,小的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将此处的宅院买下了,另外又从妖界移植了王上特意吩咐的花卉。” “那就好,你们下去吧,没有本王的吩咐就别再来这里了。”胡熙板着脸吩咐着跪在地上的仆从。 “是,王。”那仆从说完便恭敬地再次行了一个礼后,立刻消失在二人眼前。 第二章:邻里街坊的抢手货 进了院子,穆辰扫视了一圈,看到了昔日生长在禁地处的碧荷,有些都已长出了莲蓬。目光深邃地看着胡熙,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原来你都还记得。” 胡熙笑笑:“你的事情,哪一样我不放在心上?我们不提当年,我们就只论现在好吗?” “哼,谁跟你是‘我们’了?你就知道欺负我。”穆辰别过脸,小声地反驳着。想起自己当初面对寻上门来的胡熙那般冷漠绝情,就觉自己愧对胡熙。 “上仙明察,小的哪敢欺负上仙啊?”胡熙说着还有模有样地学着天界仙童般对着穆辰行了一礼。 “噗,你就会这样。”穆辰笑得眉眼弯弯,只是还不待胡熙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已经被人拍响。 打开门一看,站着的应该是附近的居民,胡熙挑挑眉看着围了一圈的妇人:“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哎哟,我说我今天眼皮怎么一直跳呢,原来是我们这搬来了两个如此俊俏的后生啊,你们可娶亲婚配了吗?”一妇人热切地看着胡熙。 “是啊,是啊。两位后生可真是俊俏,我家有一女,正当妙龄,不知两位公子可否婚配啊?”一三十多岁的男子也热切地看着胡熙。 “刘老头,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么,你怎么能不守信用呢,年轻人,我家小女生得貌美如花,何时有空上我们家坐坐啊?” “欸,你们都别跟我抢,这两位公子日后一定是我家的女婿,就我那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儿,啧啧,你们呐,还是趁早回去吧。”一妇人彪悍地气场瞬间压制住了原本还在吵闹不休的几人。 眼见吵闹的几人都被那妇人震慑住,胡熙眼中倒是起了兴趣,略微思索一番后,胡熙当着众人的面,直截了当地开口:“谢谢各位街邻的厚爱,只是在下已有贤妻,且此生唯爱他一人。” “啊?原来公子已有贤妻了啊。那么,公子身后的那位公子应该还没婚配吧?”众人伸长了脖子看着隐在胡熙身后的穆辰。 “抱歉,他就是在下的内人。”胡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将众人的神智炸飞至九霄云外,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不禁仰天长叹一声:“龙云国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呵呵……”胡熙僵硬地干笑着,努力忍住从腰侧传来的疼痛,嘶,辰儿下手也太重了点。 好不容易等众人散去,胡熙立刻委屈地扭头,眨巴着狐狸眼定定地看着穆辰:“辰儿,我腰上一定都青了,好痛。” “活该,谁让你胡说八道的。”穆辰红着脸,不满地看着胡熙:“凭什么我是内人,为什么我不是相公啊?” “呃……辰儿,论体格,你真的胜任不了相公这么尽力的职责,你只要好好的乖乖的享受就可以了,体力活都让我来做吧。”胡熙努力地开口劝说着穆辰。 见穆辰略微有些动摇的迹象,胡熙立刻趁热打铁:“上面真的不如下面舒服,而且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劈柴挑水洗衣做饭什么的,你也做不来啊,不如就当我娘子吧。” 看着眼前就差摇着尾巴的狐狸,穆辰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好了。” 看着眼前笑得贼贼的狐狸,穆辰突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好意思现在就反悔呢? N年以后,每每累的腰酸背痛的都是在下面的自己时,穆辰不止一次掐着胡熙的老腰,悔恨扼腕不已。 因为是刚刚进入小院,穆辰参观完庭院的花花草草后,便与胡熙一同进了房内,满意地看着大厅的摆设和布置,穆辰不由自主地开始对日后的日子憧憬起来。 四处闲逛了一圈,不大的两进两出的院子,种满了禁地的碧荷,只在水面上铺出了些许鹅卵石的小道,道路两旁都是澄清的湖水,与凡间的荷花不同,这些碧荷并不需要淤泥的滋养,穆辰站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就知道你会喜欢上这些。”胡熙从背后拥住穆辰:“不如等事情办妥之后,你也别回天上了,我也不做这个妖王了,咱们就在凡间这么地过着吧。” 穆辰放在胡熙手臂上的手微微一僵:“你舍得妖王的位置?” “有了你,还当什么妖王?我一心只想与你在一起,那位置我本就不稀罕,到时直接让小小的夫君代替我就好。”胡熙更加拥紧怀中的人儿。 第三章:男风盛行的龙云国 傍晚时分,穆辰硬是将赖在庭院里一直对他毛手毛脚的胡熙拉了出来,“我们应该去外面转转看看,说不定还能遇到沈公子呢。”拉着胡熙的穆辰努力地说服着胡熙。 胡熙扁扁嘴,“那沈公子现在不过是个还未满百日的娃娃而已,咱们是再怎么逛,也碰不到他的。” “我们可以问问别人,沈府怎么走啊。”穆辰说着便东张西望了一阵,满大街除了妙龄女子之外,竟然没有几个男人。 就连来往叫卖的商贩居然也是女子,穆辰惊讶地睁大双眼:“这龙云国国都怎么会是这样的?” 胡熙这时才细细打量着周围,看到满大街的女子都在对着他们两个抛媚眼,顿时一阵恶寒,隐隐有些明白大概是因为贵族子弟不选妃纳妾的缘故,导致了京都女子都特别的恨嫁,是以时日长了,男子们出门的倒寥寥无几了。 “辰儿,我们还是去些姑娘少的巷子吧。”胡熙拉住穆辰,几个眼刀扫过,那些女子便只能望而却步了。 好不容易进了条放眼望去满是男子的街道,但是当两人抬头看到上面悬挂着的招牌后,顿时默默地退了出来,小官馆。 这里倒是往来间全是男子,可惜那里面的地方,胡熙却不想带着穆辰进去。在路口拦住一男子,胡熙问道:“敢问兄台,这京都为何全是恨嫁的女子,而京都的男子又为何几乎大半喜好男风?” 被拦住的公子哥先是上下打量了胡熙一眼,然后目光便放在穆辰身上再也移不开视线。穆辰被那人盯的浑身不自在,有些无措地扯扯胡熙的袖子。 胡熙本来就不喜欢有人多看他的宝贝一眼,更何况是现在这幅情景,顿时沉下脸:“兄台,你这样盯着内人看,似乎有些过了吧?” “啊?哦,对不住,这京都男子好男风是从太子登基的时候开始的,现在皇帝龙哲年仅八岁,但是却早在登基那日便昭告天下,说此生不会选妃,一国之后的位置也只能是男人来做,而这份诏书却得到了当朝权力最大的景王的支持……” 听完了来龙去脉,胡熙谢绝了男子相邀赏月的请求,带着穆辰离开了街道,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红灯高挂的街道上,现在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路上的女子也少了很多。 穆辰这才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的景色,每遇到一处自己未曾见过的景物便会侧头询问着身旁的胡熙,两人说说笑笑间,竟忘记自己已经一日滴水未尽了。 鼻尖传来的淡淡清香吸引了穆辰的注意力,四处寻找下才见到临水的亭边有人在那里支了个摊子,香味正是从那里传来。 “狐狸,我们去尝尝怎么样?”穆辰扭头看着胡熙,月夜下的男子面容俊美无铸,一时间,竟看得呆了眼。 还是胡熙的轻笑声惊醒了穆辰,抬眼便望进了一双深邃深情的眸子里,穆辰微微低下头,轻咬唇瓣,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懊恼不已。 两人来到凉亭处,皆是惊讶地看着摊主浅笑倩兮的娇俏模样:“阿暖?” 正在与身侧女子交谈的阿暖听到有人叫她,立刻转头看向来人,淡红色的瞳孔里满是惊讶,随即看了看周围的食客,摆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两位哥哥要吃什么?” “就跟他们一样,来两份寿糕,再要些烧激好了。”穆辰说着看了看阿暖身旁的女子,总觉得有些眼熟。 “穆辰哥哥,你们要的东西。”坐下没多久,阿暖身侧的女娃娃便欢快地送来了吃食,与穆辰对视的时候,欢快地笑了起来:“穆辰哥哥,我是娃娃啊。” 穆辰这才忆起当初与阿暖一起放风筝的女娃,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娃娃:“你们是什么时候来京都的?” 原本在笑的娃娃闻言,小脸上带了些淡淡的悲伤:“怪病蔓延的时候,阿暖来找我们的,可惜在路上阿爹和娘亲撑不住去了,然后阿暖说那里不能呆了,我们就来了京都呢。” “原来是这样,娃娃是个坚强的好孩子,阿暖很疼你吧。”穆辰摸了摸娃娃的头,看着娃娃比先前更加圆润白嫩的小脸,愉悦地开口。 “阿暖对娃娃最好了。”果然,原本还在悲伤的娃娃一听到阿暖的名字,立刻笑得眉眼弯弯。 第四章:压倒的开始 月色渐浓之际,亭内的食客渐渐离去,慢慢便只剩下穆辰与胡熙二人端坐在那。 月色下的湖水,微风荡漾中犹如被人洒进了银粉,如此静谧的景色,让人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愉悦。 “你们两个小姑娘家家的,不如来我们那里与我和狐狸做伴可好?”穆辰心疼地看着娃娃收拾碗碟的背影,忍不住开口提议。 娃娃动作一顿,抬头先望了阿暖一眼,这才笑眯眯地回答:“不了,我和阿暖住在一起挺好的啊,再说,这样自食其力的日子也很好。谢谢穆辰哥哥的美意。” “也罢,有阿暖照顾你,我也就安心了。”穆辰抬头正对上阿暖淡红色的瞳孔,阿暖微微一笑,目光移向娃娃,眼瞳里满是喜悦和宠溺。 “好了,现在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胡熙起身,对着按暖与娃娃挥挥手:“我们先走了,你们自己回去的时候当心些。” “穆辰哥哥再见,狐狸哥哥再见。”娃娃乖巧地点头,阿暖则是轻轻地握住娃娃的手,冲着两人淡淡地笑了一下。 两人伴着月光并肩而行,清凉的微风徐徐吹起两人的衣摆,微风中的两人竟是如此的般配,感觉自己的手掌被那人温暖的手心包围,许是今夜的月色太美,穆辰竟觉得狐狸越看越顺眼,越看越痴迷。 胡熙紧握住穆辰的手,心情大好地勾起唇角,察觉到身侧人儿时不时的偷看,嘴角的弧度便有渐渐扩大的趋势,顾及着心上人面皮薄,胡熙这才稍稍敛起微笑,不然要是让他看到了,今晚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单纯无知的穆辰就这么懵懂地一步步踏进某只狐狸一早挖好的陷阱里,以至于被压在床上时,穆辰脑中还晕乎乎的。 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狐狸,穆辰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怎么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就被压在床上了,难道是今晚的月色太醉人了吗? “辰儿,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居然这么不专心,看我待会儿怎么惩罚你。”胡熙说着便狂热地吻上穆辰鲜艳欲滴的红唇。 “唔……”眩晕感再次袭来,穆辰只能浑身瘫软地任由胡熙在他身上游走挑逗,青涩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胡熙这般调戏,不多时洁白无限的分身便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嗯,好奇怪……”穆辰努力克制住体内汹涌的情欲,不知所措地对上胡熙饱含情欲的眼眸,心似乎快要跳出胸膛一般。 从未有过的体验在他体内激起一阵阵酥麻,玉柱铃口顶端开始渐渐流泪,穆辰慌乱地扭着身子,想要摆脱体内的焦躁。 “乖,不要再乱动了。”胡熙的呼吸渐渐加重,神色既欢愉又无奈,这人在他身下不停扭动,这让他怎么抵抗的了诱惑,偏偏这人还一脸委屈无辜地看着他,当真是想要了他的命呐。 “可是,我好难受。”与往日的冷淡比起来,此刻的穆辰身上竟带了些许的魅惑感,尤其是当他用这般无辜的嗓音和语气说话时,胡熙险些把持不住自己。 “辰儿,乖,不要考验我了,你再乱动的话,万一弄疼你就不好了。”胡熙深吸一口气,柔声地劝慰道,身下的昂扬早已是蓄势待发的架势。 穆辰的眼睛就那么不经意地扫视到了胡熙身下的昂扬,顿时乖乖地不敢乱动,察觉到那里被一根手指侵占时,穆辰脸色一白,咬紧唇瓣努力止住溢到嘴边的痛呼声。 “乖,不要怕,待会儿就好了。”胡熙爱怜地含住穆辰的分身,逐渐分散了穆辰的注意力。 “嗯……”穆辰眼中水雾迷茫,玉柱被温暖的口腔包围的快感流遍全身,渐渐忽视了后穴渐渐插入的三根手指带来的不适感,穆辰神色迷乱地在胡熙口中释放了自己。 就在穆辰刚松了一口气的空档,胡熙一个挺身进入了期盼已久的小穴,“呜,好痛,胡熙你这个混蛋,果然是骗我的。” 穆辰白着脸,眼中水汽蒸腾,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与男人是这般的疼,撕心裂肺的疼。 “呜,我不要了,你出来好不好?”穆辰眼带泪花可怜兮兮地看着胡熙,希望兽性大发的胡熙能突然良心发现放自己一马。 看着眼前这般梨花带雨的男子,胡熙只觉体内原本还想稍稍压抑的欲望登时泛滥成灾,再也克制不住地律动起来。 第五章:蓝颜倾天下 次日清晨,胡熙起身的时候,穆辰还在沉睡,看着枕边人身上青紫的痕迹和微微红肿的唇瓣,胡熙轻柔地在穆辰额上落下一吻,然后心满意足地起身穿衣。 去厨房寻了一圈,却没发现做菜的食材,胡熙暗自在心中责怪了下自己,便趁着穆辰熟睡的空档出了院门。 来到集市,此时天色刚亮不久,摆摊的也多是些老实本分的姑娘,虽也是一个个眉目含情的模样,却也懂得分寸,并未有什么大胆的举动,顶多也就是在胡熙要的菜里悄悄放些新鲜的蘑菇、野菌之类。 就在胡熙提着菜路过一处高门红院时,那朱红色的大门蓦地打开,从里面走出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男子,此男子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眼中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觑。 胡熙没什么反应地扭头,一心只想着回去给穆辰做些好吃又清淡的食物,却没发现那男子的目光早已看向他,凤目流转间便是倾世风华。 那男子许是没想到这世间居然还有人能面对他的美色而目不斜视的,这么挫败的感觉,除了在他那整天一张死人脸的侍卫和刚满八岁的皇帝弟弟身上体会过,之后可再没一人能逃脱他的美色的呀,难道是最近每日休息的太晚导致皮肤没有以前水嫩的缘故? 想到这,绝代风华的男子立刻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侍卫,凤目里满是恐慌:“绝影,本王的魅力是不是又下降了?” 名叫绝影的侍卫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王爷,您好歹是龙云国最有权势的景王,您的脑子能正常一点儿么?属下劝您还是多想想怎么迎接即将班师回朝的大将军暗夜吧。” “……”臭美的景王顿时说不出话来,每次只要一想起大将军那比眼前死人脸还要僵硬冷漠的冰块脸,他就觉得整个人像是身处冰窖一般,从头冷到脚,偏偏那大将军对他一往情深,打个仗还不忘三天两头的回来看望他一番。 啊啊啊,景王烦躁地揪着头发,要是那冰块脸回来,他铁定又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景王身后的侍卫则是一脸的喜悦,这景王即臭美又自恋,暗夜将军能回来管着景王实在是太好了,也就只有暗夜将军对眼前这个比女人还麻烦的景王痴心一片。 虽然在他眼中,景王是个比女人还麻烦的家伙,可是,绝影默默无语地看着围在王府周围的男男女女,半晌后仰天长叹,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世人的眼睛都被眼屎糊住了么? 尽管绝影对景王嗤之以鼻,但是,景王仍旧是牢牢地霸占着倾国倾城第一美男的宝座,而且身边爱慕暗恋的人如滔滔江水般络绎不绝。 想着邻国年年不肯消停的骚扰,再看看眼前瞬间恢复儒雅贵公子形象的景王,绝影突然有了干脆把这个比女人还麻烦的祸害打包快马加鞭送给邻国皇帝算了的冲动。 蓝颜倾天下的景王真真是应了那句红颜祸水的称号。 胡熙一路快步回了小院,总觉今天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又想不起来,只得一边洗菜一边想,生火时想,炒菜时也想,直到饭菜端上桌,胡熙才明白为何没遇到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他今早看到的那男子定是传说中蓝颜倾天下的景王了。 第六章:所谓的权倾天下 日子就这般如流水般过去,每每被折腾一宿的穆辰醒来,都会躺在床上先扼腕一会儿,然后就会被饭菜的香气勾引起来,用罢早膳,两人都会四处闲逛一番,听听街邻无事时的闲谈,赏赏临湖的风景,别有一番滋味。 转眼便是两人在一起的头一年除夕夜,胡熙兴奋的不得了,一大早就将穆辰从床上挖起来,亲自写了几幅对联与穆辰一起贴在小院门扉上。 看着满院喜庆的艳红,胡熙与穆辰不禁牵手在门外相视而笑,就在胡熙与穆辰相视而笑的时候,街邻中不知是谁喊了句:“景王要在王府门前亲自赠送对联了!”接着便是众人的惊呼声和奔跑声。 有好心的街邻在路过穆辰与胡熙身边时急急地出声提醒:“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呀,快跟我一起去看个热闹,每年的除夕就数景王门前最热闹。” 两人对视一眼,想着闲着也是无聊,索性就跟着众人一同来到了景王王府跟前,穆辰与胡熙挑了外围的地方站在看着众人有秩序且个个神情激动的排着队,那架势,简直就像是太上老君发仙丹一般。 外围也站着十几个人,大半是王府的护卫,为首的护卫看了穆辰与胡熙一眼后,便默默地仰头看天,脸上的表情竟是说不出的怪异。 绝影站在一旁看着自家王爷白痴一般的笑脸,忍不住想去拍醒他,再看看周围拿了对联的人一脸惊叹的表情后,绝影更想上去掐死自家王爷,一想到自己每年临近除夕时都会被逼着写上千副对联的悲惨状况,绝影就更加怀念又去蛮荒之地打仗的暗夜将军。 坐在太师椅上笑得一脸白痴相的绝美男子正是令当今男子疯狂的有权有势的大才子景王,虽然这权势全是将军暗夜送的,才子之名也全是仰仗着自家既聪明又武功好的绝影,但是人景王就是能面不改色地一一笑纳。 景王的目光在瞥到人群中站立在一旁的胡熙时,蹭地亮了起来,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子,竟然是那个对自己视若无睹的男人,咦,他身边站着的男子怎么也像是没看到他一样? “咳咳……”绝影咳嗽几声,用眼神示意景王注意场合,接触到绝影眼中的警告,景王一脸不满地嘟着嘴坐下,目光仍旧放在胡熙和穆辰身上。 一想到又有一个男人不被自己的美貌吸引,景王眼中的忧郁就更重了。 不知何时,人群中来了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俊俏的小脸紧绷着,目光深沉地看着坐在太师椅上吊儿郎当的景王,不怒而威的气势瞬间引起了胡熙、穆辰与绝影的注意。 只见绝影立刻走到那小公子面前,面色略微紧张:“哲公子,您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呢?身边怎么也不让人跟着?” 年仅九岁的龙哲先是一脸不悦地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自家大哥一眼,然后才将目光转移到绝影身上:“大哥如此招蜂引蝶,你为什么就不知道管管?” “……”绝影默然,要不是顾念着眼前的娃娃是当今的皇帝,他怕是要翻白眼了,谁想管这个三天两头就抽风的臭美王爷啊,真真是比女人还让他敬而远之。 九岁的龙哲看着眼前侍卫无奈的神色就知道自己那个除了臭美什么都不会的大哥根本就没征服到绝影,亏他大哥还敢大放厥词地说要让绝影也为他神魂颠倒呢。 龙哲再次鄙视地看了眼自家大哥,什么倾城倾国,其实就是个白痴又贪吃的家伙,就为了他宫内珍藏的酒,就敢大放厥词地要征服眼前的——死人脸。 第七章:故人 就在穆辰专注地注意着绝影身边的小公子时,胡熙只觉一股淡淡的夹杂着海水味道的气息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细闻,便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注意到穆辰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公子身上,胡熙不悦地握紧了穆辰的手,察觉到穆辰仍旧毫无知觉似的看着那小公子,胡熙心中更怄。 穆辰的注视显然也引起了龙哲的注意,淡淡地挑眉看向站在人群中的穆辰时,龙哲眼中快速闪过一抹金光,光芒突闪之后,龙哲便抬步走到穆辰面前:“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你在跟我说话?”穆辰此刻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看着眼前的龙哲,再看看一脸妒夫样的胡熙,就觉无力,他刚刚也不知是怎么了,只是看着眼前的小少年,竟然会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但是他心底却又清楚这种感觉不是他的。 “你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朕……我看?”龙哲说到朕时略微拉长了声音,稍稍掩饰着自己的称谓。 “哦,在下是在看小公子的面相,小公子定是个极其富贵之人。”穆辰随口扯了个谎,看着那小娃娃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跟眼前的小娃娃有什么渊源似的。 走出了景王府不远后,胡熙便闷闷不乐地停下脚步看着穆辰:“你刚刚看那小家伙的目光很痴情,我怎么拉你你都没反应。” “有吗?”穆辰在胡熙的视线下呵呵傻笑,他应该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失态的吧。 “还说没有,你现在都心虚了。”狐狸的声音越发不满,穆辰隐隐嗅到了一股陈年老醋的味道。 “咳咳,你一定是看错了。”穆辰说着便稍稍后退一步,不敢与胡熙对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心神不宁,恍惚之间似乎是看到了很多画面,但是细想时却又什么都没有,这种奇怪的景象从刚才遇见那小娃娃起就一直在重复着。 不断的重复,他的心就会不断的慌乱,心痛,耳边竟是波涛汹涌的声音,隐隐还有人在不停的在耳边说着什么,什么是‘承卿一诺,必守三生’? 越来越多的声音涌进脑海,穆辰只觉脑子里昏昏沉沉,嘴里不自觉地说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却让胡熙脸色越来越黑的话。 “为什么你没有来?” “为什么要对我说什么‘承卿一诺,必守三生’?为什么要骗我?” “辰儿,你怎么了?”胡熙惊惶地看着突然抱头痛苦低喃的穆辰,心慌地将穆辰拦腰抱起,一路飞奔至小院,小心翼翼地将穆辰放在床上,胡熙伸手为穆辰把脉。 看着陷入混乱痛苦中的穆辰,胡熙暗自着急,所谓关心则乱,是以,胡熙并未注意到穆辰挂在腰间的玉佩上光华隐隐流转。 梦中是汪洋无际的大海,海上风平浪静,有一块突起的岩石兀自露出海面,在周围小岛的遮掩下,有一男子就坐在那突起的岩石上,透过周围的小岛间的缝隙,似乎是在偷偷看着什么有趣好玩的东西,只见男子隐于水中的尾巴时不时的拍打着海水,激起层层浪花。 蓦地,画面突转,有一红衣女子临江而来,艳红的衣襟上绣着五爪金龙,虽看不清那女子的容颜,可是从男子卑微恭顺的态度上来看,此女子地位显然要高过男子。 梦中在红衣女子的直视下不停发抖的男子让沉睡中的穆辰也不停地发抖,口中不停地嘟囔着‘不敢、不会、不配’之类的字样,让胡熙着急的不得了,甚至将全城的大夫都找来了。 第八章:霸道的狐狸 满屋的大夫面带异色地看着着急不已的胡熙,终于,有一个大夫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公子,你其实不该找大夫的,你应该去请法师,你这位朋友一看就知道是被脏东西接近了。” “……”胡熙无语地看着众人:“什么脏东西,胡说八道。” 有人以为胡熙是不相信,遂指尖颤抖地指着穆辰腰间的玉佩道:“公子,你看,那块玉佩里面有光在动。” 胡熙闻言回头一看,果然是穆辰挂在腰间的玉佩在闪动,立刻取下玉佩拿在手中细细观详,里面光华流转间隐约有淡淡的金色若隐若现。 “公子既然不畏惧此物,还是快快毁了的好。”一个留着胡须的大夫看了眼胡熙手中的玉佩,直截了当地劝说。 “我知道了,有劳众位大夫了。”胡熙淡淡地冲走到门口的众人点点头,然后便坐在床沿握住穆辰的手,紧张地看着穆辰渐渐平静下来的面容。 玉佩中的执念怎会如此深?竟然能让贵为神仙的辰儿也深陷其中?执念太深,也是一种累赘。 外面爆竹声震天响,伴随着焰火的响声,透过门扉一点儿一点儿传进来,就连鼻尖也能隐约嗅到一丝爆竹爆炸之后的淡淡硝味儿。 许是外面热闹的嬉笑声加上爆竹声惊醒了穆辰,慢慢地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便是胡熙担忧关怀的俊脸,轻轻坐起身,穆辰身后反握住胡熙的手:“别担心,我没什么事。” “你……”胡熙紧紧地将穆辰搂在怀里,下颚抵住穆辰的肩膀,闷闷地开口:“我真的很担心你。” 穆辰静默不语,任由胡熙抱紧他,目光飘忽到门外,透过半透明的窗纸,隐约看到了漫天璀璨的焰火,只觉,他们现下这样也不错,很像是一对平凡的夫妻。 焰火的余晖悄悄渗进屋内,看着原本漆黑的屋子一亮一灭,不知两人就这么相拥了多久,直到爆竹声渐渐微不可闻了,穆辰才试着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四肢,小声地嘟囔着:“狐狸,你究竟还要抱我抱多久?” 谁知,胡熙竟没一点反应,穆辰疑惑地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才发现原来他不知何时竟睡着了,看着满室的黑暗,就知他一定是固执地守在床边一直等他醒来,这傻狐狸,穆辰心疼地笑笑。 而原本熟睡的胡熙似乎是察觉到了穆辰的远离,立刻又黏了上去,紧紧地抱着穆辰,然后将头在穆辰肩上蹭了蹭,这才心满意足地不再动弹。 穆辰稍稍活动了下有些酸软的身子,看着胡熙霸道的睡相,顿时哭笑不得,他这样子,明天醒来怕是要腰酸背痛了。 年初一,一大早天刚灰蒙蒙亮起来的时候,胡熙迷茫地睁开双眼,奇怪,他怎么觉得身子酸软无力还麻麻的呢? 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他就着昨晚抱着辰儿的姿势睡着了,看着将头枕在他肩上兀自沉睡的穆辰,胡熙轻轻地动了动身子,将穆辰放躺在床上。 站在床头稍稍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胡熙在穆辰额头上印上一吻后,转身悄悄带上了房门,年初一了啊,胡熙站在门外眯着眼睛听着外面新一轮的爆竹声。 第九章:物归原主 景王派人在初三的时候送来了一张请帖,穆辰与胡熙均是疑惑不解地看向送帖子的侍者:“你家王爷为何要请我二人前去王府做客?” “回两位公子的话,我家王爷说见两位公子气度不凡,因此想与两位公子做个朋友。”侍从毕恭毕敬地弯腰答话。 “如此,那我们就随你去一趟吧。”胡熙沉淫半晌,才开口对一旁等候的侍从道。 那侍从得了准信儿,立刻弯腰做出请的姿势,然后便在前面带路,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那侍从眼中仍旧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原以为这么个不甚起眼的小院里头顶多也不过是种些常见的花草而已,进来才知里面景色清幽静美,让人心旷神怡。 一路随着那侍从进了景王府的大门,却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景王府内的摆设倒是让人觉得雅致精巧,着实与那臭美的景王不相衬。 还未靠近设宴的地方,便听到了景王夸张的赞美声:“啧啧,沈少爷家的娃娃越发精致了,看的本王都忍不住想亲亲呢。” 敏锐的捕捉到‘沈家’‘娃娃’字样的穆辰立刻有些心急,胡熙悄悄握了握穆辰的手,穆辰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自从被那玉佩里的执念干扰后,他的脑子里经常会出现些零碎的片段,一望无际的海洋上,有时风平浪静,有时却是惊涛骇浪。 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腰上的玉佩,穆辰眼中有些急切,这种硬是塞进脑子里的记忆让他烦恼不已,所以一听到沈家字样的话,他就有些失控。 短短的数十步路,穆辰却像走了很久似的,进入花园的一瞬间,穆辰几乎是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端坐在首位的九岁男孩,小小年纪便散发出如此强烈的帝王之气,可以遇见待这娃娃长大后,会是何等尊贵非凡。 将穆辰的变化尽收眼底,胡熙稍稍收拢了相握的十指,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醋意。 原本正抱着怀里奶娃娃猛亲的景王再听到脚步声后,立刻双眼放光地来到两人面前:“两位公子肯赏脸来本王的王府做客可真是让本王受宠若惊啊。” “王爷说笑了,在下胡熙与内子穆辰能被王爷邀请,才是我们二人的荣幸。”胡熙客套地与景王寒暄着,穆辰将放在龙哲身上的目光收回,转而放在了景王怀中的娃娃身上。 看着景王怀中不哭不闹甚是乖巧的娃娃,穆辰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娃娃白嫩的小脸:“这娃娃精致的很,不知可有乳名?” “念儿,这是妻子采风为小儿取的乳名。”一旁站立着的男子在听到穆辰的问话后,面带微笑地开口。 “念儿,倒是个好名字。”穆辰笑笑,右手握紧了身上的玉佩,半晌解下玉佩递到沈父面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沈兄若是愿意交在下这个朋友,那么便请收下此物。” “这……”沈公子看了看穆辰,再看看穆辰手上的那块玉佩:“那好,既然穆兄如此盛情,在下便替念儿收下这玉佩。” “啧啧。”景王看着怀中的沈念啧啧两声:“这么小就已经这般讨人喜欢了,那要是念儿长大了还得了,不行,念儿这么漂亮的娃娃,只能呆在皇家才不辱没了。” 沈公子以为景王是在开玩笑,便随口附和道:“王爷说的也是,沈家在京都也算是站得住脚的,我家念儿以后说不定还真能娶个公主做皇上的女婿呢。” “哈哈,如此甚好甚好。”景王抱着沈念将胡熙与穆辰二人迎到席上,眉目间满是得瑟。 一旁喝茶的龙哲默不作声地瞥了眼兴高采烈的景王,慢吞吞地放下茶盏,悠悠地开口:“兄长莫不是忘了,朕是不打算选妃生儿育女的。” “呃……”景王顿时敛住脸上的微笑,默默无语地盯着怀里的沈念看了半晌,然后又转头看了自家皇弟一眼,顿时眼睛一亮:“哲儿啊,要不你立念儿为皇后?” 龙哲鄙视地看了眼景王,然后目光草草略过景王怀中的娃娃,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再次抿了一口,却不回答。 反倒是原本安静呆在景王怀中的沈念不依不饶地哭了起来,在沈念嘹亮的哭声里,景王不知所措地将沈念递到沈公子旁边的采风怀中。 穆辰瞥了眼坐在首位的龙哲,见他并未有什么反应,不禁有些讶异,这玉佩明明是在那日见了龙哲之后才光华流转有了反应的,为何龙哲此刻听到转世的沈念啼哭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道是他弄错了,龙哲与这转世的沈念并无关联? 第十章:诽腹 小小的娃娃在母亲的怀中啼哭不止,沈公子听着爱儿的哭声似是被什么扎了一般坐立难安,不停地轻声哄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可惜年幼的沈念完全不理会自己父亲的用心良苦,仍旧嚎嚎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景王心疼的不得了,嘴里连连说着:“念儿乖,念儿不哭,叔叔替你打坏蛋。” 说着便挥手假打着龙哲,可惜,沈念依旧瞪圆了一双眼睛,哇哇大哭,任由众人怎么哄也无济于事,穆辰心知沈念根本看不见众人的表情和动作,却也只能看着沈念那双漂亮之极的眼睛微微叹气。 看沈家夫妇着急的样子,怕是根本不曾注意到自己的爱子其实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吧。 果然,当沈父将穆辰先前赠予的玉佩拿出来在沈念眼前晃悠的时候,沈念仍旧是瞪圆着眼睛,眼珠一动不动地哭泣着。 这下,沈父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风儿,念儿,念儿他,他是看不见的……” “什么?”采风听闻眼泪顿时蓄积在眼眶中,不敢置信般地伸手在幼儿眼前晃了晃,果然,沈念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连那眼珠也是一动不动。 “念儿,我的念儿……怎么会这样?”采风抱着怀里精雕玉琢般的幼子失声痛哭,像是感受到母亲的伤心般,原本一直在啼哭的沈念突然就安静下来,不哭不闹地乖乖呆在采风的怀里。 采风见此,更是忍不住痛哭出声,沈父也是一脸的悲痛,景王讪讪地看着面前的好友,嘴唇蠕动了半晌,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看着精致如仙童的娃娃,景王也不由得暗自惋惜,扭头嗔怪地看了眼依旧老神在在的皇弟一眼,在自家皇弟投过来的疑问的视线中,无奈地摇头叹息。 要说他皇弟什么都好,样样都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没感情,或者是对于除了自己亲人以外的人没什么感情,像是每个人都会有的青梅竹马什么的,想到这,景王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虽然他的青梅竹马是那个冰块将军,虽然他每次见了那个冰块都会忍不住想发抖,但好歹也是一块长大的玩伴,可是呢,他家皇弟从来就没有过,玩是一个人玩,也不见他觉得寂寞什么的。 难道他皇弟少了一根筋?景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皇弟的小脸诽腹了半晌,直到沈家夫妇与穆辰二人起身告辞,他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客套了几句之后,景王再次将目光放在自家皇弟身上。 “兄长,难道我脸上有花么?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你的情郎在外边呢。”龙哲凉凉地看着景王一脸尴尬的样子。 “咳咳……小孩子懂什么,你也是,愿不愿意一句话的事情,何必把念儿惹哭呢?”景王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在小皇帝面前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势。 “与我无关的人,在意那么多,作甚?你不是也看见了,那娃娃一听就吓哭了么?”龙哲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指尖在桌上轻轻划过一点。 而原本隐在花骨朵中的锦语听闻,则是放心地笑笑,然后便化作一缕淡淡的红光消失在景王府内。 第十一章:多情最是着红装,一点妩媚一点殇 红光从景王府悠悠飞出的时候,穆辰这才拉着胡熙从阴影处走出,神色复杂地盯着红光消失的方向,穆辰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与胡熙对视一眼后,便离了景王府附近。 锦语停在沈家大宅的屋瓦上,隐了身形,站在屋瓦上看着乱成一团的沈家人,主子现在应该可以放心了吧,这下没有人可以再阻碍在她与龙太子中间了。 眼下,堂弟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她也没必要按照主子的吩咐赶尽杀绝吧,只要,只要她不让堂弟再有机会接近龙太子不就好了。 站在房檐上的锦语努力的说服着自己,她并不是要忤逆主子的意思,只是,只是,百年前的一幕幕都恍若昨昔,主子与龙太子大婚时发生的那一幕幕都还历历在目,三生石上的姻缘,真的值得主子如此大动干戈费尽心机么? 真的值得么?主子如此偏执地爱着龙太子,何曾想过龙太子是怎么想的?他要真想与主子成就一段姻缘佳话,也不会在大婚那日如此悲痛了。 直到今日,她犹记得龙太子在看到主子身上穿的嫁衣时,所说的话,一言一行,皆刻在她心里。 “鲛绡凤羽衣,望之如月,触之如水,可惜不是穿在他身上,白白浪费了宫人的一番美意。”那时的太子为了让堂弟在暗堂内平安无恙,而不得不答应与主子成婚,可惜,当龙太子身上的玉佩跌落在地上的时候,那场大婚,也就成了四海的笑话。 堂堂北海太子,竟然因为一个鲛人的死而悲痛至吐血,不顾上座高堂铁青的脸色和四海亲朋看戏的神色,在层层侍卫的阻拦中杀出重围,可惜,最终也只能是亲眼看着堂弟死在她的剑下。 作为主子的贴身侍女,必须保住南海公主的脸面,要是四海皆知北海太子放着堂堂绝美倾城的公主不娶,而偏偏对一个面容顶多算是清秀的男子念念不忘,主子日后如何在四海自处,以主子那般高傲的性子,如何忍受得了水族众人的指指点点? 当日刺死堂弟的时候,她心中的悲痛不亚于龙太子,自小,她这个堂弟就跟她最亲近,不过是后来她被族中长老派去伺候主子后,他们之间才渐渐疏远。 亲手杀死自己最疼爱的堂弟,仅仅是为了成全主子的夙愿,其实,她是比主子还要偏执的人,呵呵……锦语眼角带泪地看着乖乖窝在采风怀中的沈念,依稀记得堂弟那双魅人心神的琉璃瞳,被那样一双清澈通透不染杂质的眼眸扫过,是个人都会怦然心动。 雨,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如丝如缕,锦语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屋檐上,任由雨丝打在自己的身上,低垂着眉眼,一袭红衣就那么随风摇曳。 小院里,穆辰临窗而望,雨滴飘飞,飘袭着碧荷花的清香,忍不住打开窗户,伸手接了些雨水凑到鼻尖细闻。 这些雨水的味道似乎跟往年的不同,隐隐带了苦涩的味道,看来也许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北海龙宫的龙太子定是转世为人了,这京都的空气里隐隐带了丝龙气。 第十二章:疑惑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如流水,恍然间不过是小歇了片刻的功夫,竟一晃数十载就这么过去了,猛然间,昔日幼年的皇帝都已二十有四,龙云国在龙哲的治理下达到了巅峰。 虽然在皇帝十八岁时曾发生过将景王下嫁与邻国皇帝一事,但这并未影响龙哲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反倒是一直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暗夜则在景王去邻国之际上书请辞,至此,朝堂上少了位骁勇善战的将军。 当年因景王一句‘念儿给你做皇后如何?’而啼哭不止的奶娃娃,如今却已是翩翩美少年,爱慕之人恨不得扒了沈家的墙头来亲睹少年风姿。 沈家的后院里,凉亭下坐着一月白纱衣的少年,清雅的面容比之昔日的景王来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见少年手上拿着一枚玉佩,细细摩擦,没什么色彩的瞳孔里,安静淡然。 身旁的男子也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材魁梧壮硕,一双浓眉大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少年,满心满眼的爱恋毫不掩饰地张扬出来。 而少年则是侧耳细听着院内微风拂过的声音,唇角带了丝笑意,安静地坐在院内,不言不语便是一日。 少年的静默,身旁的魁梧少年是早已习惯了的,于是就弄了盏清茶,陪着少年从日出坐到日落,尽管少年很少开口说话,魁梧少年的眼中也仍旧不见一丝不耐之意。 只要能陪着眼前静默的少年,做什么都无所谓,一切都是值得的。 魁梧少年名叫龙溪,是龙哲的表弟,自从沈念三岁之后,他便呆在沈念身边,任凭贤王怎么拉都拉不走,当时景王还笑言:“念儿还真抢手呢,这到时候也不知皇帝和溪儿会不会因为念儿打起来呢。” 不过可惜的是,龙哲对当时幼小的沈念没有一丝一毫的别的感情,只觉这个小娃娃太过安静,而且每次自己一靠近他,他就会啼哭不止,想来这小娃娃也是不喜欢自己与他亲近的,遂,这数十年里,龙哲倒是很少去看望沈念。 黄昏,一袭红衣的婢女走进庭院,站在凉亭下,绝美的脸蛋因着夕阳的映照更加美艳动人,“少爷,龙溪小王爷,晚膳已经备下了,夫人让奴婢请你们过去用膳呢。” “有劳了。”龙溪站起身,抢先一步扶住了沈念,沈念歪歪头,察觉到扶着自己的人换成了龙溪后,略微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锦语,还是你扶着我去前厅吧,不要让娘亲等急了。” “是,少爷。”锦语浅笑着从龙溪手里接过沈念,颇为小心地扶着沈念慢慢走出庭院,剩下龙溪站在原地恍恍惚惚。 为什么明明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念儿就这么排斥他呢? 龙溪之于沈念,只是一个稍微熟悉的朋友罢了,他的世界里,除了身上那块玉佩和爹娘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 那些不停在梦中演绎的幸福悲欢已在这些年里洗去铅华,徒显苍白,在脑海里铺展开来,随后渐渐的变模糊。 脑中隐隐约约的悲欢离合,爱恨纠葛对于他来说,都只是南柯一梦罢了,只是这些年来,在他梦中反复上演,总让他在白天的时候,不自觉的发呆,他上辈子和梦里的鲛人难道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第十三章:梦境 最近龙哲自从在沈府遇见沈念之后,便一直做着奇奇怪怪的梦,每次梦醒之后,他总会不自觉的泪流满面,继而沈念的面孔就会与梦中之人的面孔重叠成一人,然后他的心,就会一丝丝抽痛。 就如今夜,龙哲坐在床上喘息着看着外面的天色,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想起刚刚的梦境,龙哲有些疑惑地皱眉,明明是个还算可以的梦,为何他现在会落泪呢? 梦中是在一片汪洋无际的大海内,而他穿着一身黄色锦衣站立在水面上,背手而立。 有一粉衣女子从水中款款而出,走到他面前,掩唇娇笑,唇红齿白,一双杏花眼媚态横生:“奴家水娆,见过太子。” 水娆飘飘然下拜,端的是媚眼如丝,身若蒲柳,声音脆若黄鹂。 如同平日里一般的面无表情,梦中的自己也是一脸嫌恶的皱眉,看着面前妖艳如花般的女子,冷声喝斥:“退下。” “太子当真对水娆如此狠心么?水娆可是王后亲自指给太子的人。”她霎时变得委屈极了,美目里已是泪光闪闪。 水娆大着胆子又往前稍稍靠近了他一步,柔弱无骨的玉手悄悄攀上他的衣袖:“太子,你为何不看水娆一眼?” 媚声入骨,淡淡的脂粉香气因着水娆的靠近而传到鼻尖处,不似她人的呛鼻难闻,她身上的香气反倒是清新淡雅,香气钻入心底,却引起了异样的情动,他的目光更冷,神色一暗,挥开水娆的手,怒喝:“你当真放肆!” 声音冷冽,他挥袖而带的金光直击水娆面门,水娆痛呼一声后,委屈地捂着额头,点点殷红顺着芊芊玉手流了下来。 顾不得疼痛,水娆懊恼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声音也有些发颤:“太子就算是讨厌水娆,也不该如此对待水娆啊。” 他还未作答,便听假山后传来一声轻笑,一红衣女子缓步而出:“看了许久的热闹,还望北海太子不要怪罪锦语的无礼。” “太子既要为我南海未来的主子,锦语对太子的清心寡欲敬佩不已,如此,我家公主日后也不会担心受这些狐狸精的气了。”锦语脚步微抬,踏浪无痕。 “真真是可惜了这位水娆美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与太子怎样,还轮不到你这个南海公主的侍婢来多嘴。”水娆冷冷地看着一袭红衣的锦语,满目的怨恨。 “是吗?”海水翻滚,锦语缓缓靠近水娆:“日后公主过了门,你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侍妾而已,你的地位又比我高到哪里?” “太子不是你能争夺的人,你应该感谢我对你的提醒,水娆娘娘。”锦语贴近水娆,一字一句说的清晰。 “你……”生生咬碎一口白牙,水娆姣好的面容上满是委屈和怒气:“太子,你看看她,一介小小的侍婢,居然如此无礼,难道他们南海的人都是这般么?” 而他的目光却被假山后一起一伏的鲛尾吸引,看着缝隙中那双带着笑意的琉璃瞳,兀自醉了,这是怎样的一双睛眸呢?黑色的瞳眸如墨染的纯粹,像一池秋水,明明深不见底,却清澈得令人心惊。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星辰都坠入那人海洋般深邃的眼眸里。 几乎是第一眼,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深深地陷在那双纯净的琉璃瞳内无法自拔。 “你们都退下吧,水娆,你日后再敢如此,本太子定不会轻饶了你,就算你是母后为我选定的侍妾,我也一样可以废了你。”他的目光,始终在悄悄瞄着假山后的人儿,生怕一个不留神,那人儿就会消失不见。 “是。”水娆颇是不甘心地瞪视了锦语一眼之后,无可奈何地随着锦语退下。 假山后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他浅笑地望着假山后因为吃惊和羞涩而睁大的双眸,平静的水面波澜迭起,水花翻滚,隐隐可见鲛人的尾端在水中不安的拍打。 正当他笑着走向藏匿在假山后的人儿问他藏在这里多久了的时候,他却突然间从梦中惊醒,然后伸手在脸上一摸,就摸到了满手的泪珠。 第十四章:梦非梦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沈念也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他在梦中再次看到了那个黄色锦衣的男子,龙太子,今日的梦境不知为何竟又是早就梦到过的相识。 梦中的他与一袭红衣的女子从南海赶来,为了去见北海的太子,他与堂姐对于这个即将成为南海主人的太子非常好奇,所以便随着堂姐来到了北海,正好在一处假山附近发现了北海太子与一美貌女子纠缠,可惜,在梦中他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 梦中的他与那太子对视的时候,便不由得惊慌失措,被发现的窘迫,让他不由自主地摇着尾巴,拼命想找个窟窿钻进去才好。 就在那人面带笑意靠近自己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却突然间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似乎是在潜意识逃避着什么。 悄悄地握紧了手上的玉佩,沈念睁大一双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但梦里的自己却可以看见蔚蓝的海洋,和那男子如同神祗般俊美的容颜。 黑暗里,沈念悄悄叹息一声,心里满是凄然。 将明微明的庭院内,一干仆人都还沉浸在睡梦中,锦语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看着头顶的夜色。 突然,头顶被一片嫣红所笼罩,锦语定定地看着头顶上空漂浮着的红色身影,那人绝美的面容上似乎是镀上了一层寒冰般,正对着她怒目而视。 “主子……”想说的话还未曾说出口,便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斥责:“你果真是趁着本宫闭关修炼的日子处处忤逆本宫的意思!” 那人猛地逼近锦语,刻意放柔的语气让锦语从心底深处泛出丝丝疼痛。“锦语,从小你就最听我的话,乖乖照我吩咐的去做,反正,杀人这种事情,你已经很熟练了,不是吗?” “主子,如今他已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盲人,主子为何还要赶尽杀绝?主子,就当锦语求您,饶他一命吧,锦语定会好好看着他的。”锦语睁大双眼,目光凄婉。 “呵呵……你竟还是那般优柔寡断,古籍没得到也就罢了,本宫也懒得与你计较这么多,但是这件事,没得商量。”清脆的笑声中,红衣女子站在锦语面前,面容冷酷的不带一丝感情。 “龙言公主,就当是奴婢乞求您,放过奴婢的堂弟吧,他真的不会再与您争了。”锦语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向着因惊讶而瞪大双眼的龙言叩拜。 长久的静默之后,就在锦语绝望之际,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冷哼之后,再抬头间,龙言的身影已消失在渐明的天色里。 仿佛经历了一场激战,锦语无力地扶着身旁的石凳坐下,四肢几近虚脱。耳边依稀想起龙言昔日在南海时所说的话,她说:‘你这般软弱的性子,你的父王是怎么想的,竟然敢派你来服侍本宫?’ 是啊,她的性子一直都是软弱可欺的,即使她是公主的贴身侍婢,在最初的时候,她也是任人欺凌的,只是后来,便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同公主那般刚毅冷酷,可骨子里的软弱却是那么的根深蒂固。 第十五章:呆愣少年 近日闲来无事的两人突发奇想地去了沈府,穆辰还特意挑了支脆笛作为礼物送给终日呆在小院里的沈念。 沈家与穆辰二人交好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只不过这二人最近游山玩水的才回来,刚一回来,穆辰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沈念一面。 一是,对锦语呆在沈念身边服侍而觉得寝食难安,二是,天帝早些年派他二人下凡是为了追查锦语背后之人一事,如果老是这么跟着胡熙大江南北的闲逛,被天上众仙知道了,也不好自圆其说。 所以,每过一两年,穆辰便会拉着胡熙回来一次。 对此,胡熙倒是颇有怨言,在小摊前看到穆辰为沈念挑选礼物的认真样子,就忍不住酸溜溜地开口:“你倒是对那小子挺上心,前几年听那小子说喜欢吹笛,你竟然在暗夜兄大婚的时候落跑,害的暗夜兄这几年见了咱们都会笑我。” 穆辰尴尬地笑笑,内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对沈念的关心是过分了些,可是,他却只是将沈念当成孩子般的疼爱着。 至于暗夜兄婚礼的事情,其实是他担心要是再不跑的话,怕是暗夜兄知道先前那些个生离死别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话,难保他不在大婚当夜千里追杀他们。 想到这,穆辰偷偷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胡熙,再次庆幸自己当初没让这只狐狸参与当年的计划,不然,依着这狐狸与那暗夜的交好,指不定怎么惩罚他呢。 强行拉着不怎么乐意的胡熙来到沈府后院,一直端坐在凉亭内沉默安静的少年仿佛有所察觉似的,激动的站起身,茫茫然地看着前方:“是干爹来看念儿了吗?” “念儿这两年过的可还好?”穆辰快步走到沈念身边,扶住沈念的手,缓缓坐下,此时才注意到一直坐在沈念旁边的龙溪,对着魁梧少年露出一抹阳光般的微笑:“小王爷这两年可还好?” “都好,小王爷这几年都陪着念儿,真是难为小王爷有这么好的耐性了。”沈念轻声回答,脸上的笑容淡的几乎透明。 很久没有见过沈念笑脸的龙溪顿时就呆愣在那里,胡熙鄙视地看了眼青涩的龙溪,转头看向自己的爱人,俊朗的眉目里满是醋意。 辰儿每次都这样,只要一回京都都会将全部心神放在沈念身上,根本就是完全把他当做透明的般,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这沈念这个臭小子也真是的,一点儿也不懂的避讳,每次见了他的辰儿总是要动手动脚的。 哼哼,要不是因为这小子是盲人的缘故,他定要好好修理这小子一番。 穆辰一直紧握着沈念的手与之说话,两人说的忘情,一时间倒将胡熙与龙溪晾在一边,胡熙习惯地叹口气,然后站起身,拉着呆呆的龙溪走出了小院。 半路上,遇到了端着茶水过去的锦语,胡熙淡淡地与锦语对视一眼,锦语坦然地迎视着胡熙,眉目间全是坦然。 龙溪不解地看着胡熙,傻傻地开口:“干爹为什么一直盯着锦语看?” “你不懂,听你前些日子写信说锦语一个姐姐去了宫里当了皇帝的贴身宫女?”胡熙扭头,大跨步地走在前头。 龙溪不解地挠挠头:“是啊,是她远方的表姐来投靠她的,那天皇上刚好也在,念儿就说突然不如让她进宫,皇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胡熙听了顿时皱紧眉头,龙哲怎么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呢?之前辰儿不是告诉过他,要忌讳着锦语吗?还是说,其实龙哲他正在渐渐恢复之前的记忆? 一想起龙哲要是恢复了记忆,胡熙就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魁梧呆愣的少年。 第十六章:执念 阳光下的少年静静地抚摸着腰间佩戴着的玉佩,不时浅笑着插上几句话,眉目神情里皆是喜悦之色。察觉到沈念的这个小动作,穆辰挑挑眉:“念儿很喜欢这块玉佩?” 闻言,少年的脸上浮现一抹羞怯,轻轻地点了点头,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怀念:“这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东西。” 穆辰的神色顿时僵了僵,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念儿可是想起了什么?” “干爹既已猜到,念儿就不瞒着干爹了,念儿确实是因着这玉佩的缘故在梦中想起了前尘往事,只是这些事情,对于现在的念儿来说,只是回忆。有些人,有些事,念儿只做留恋,不作苛求。”沈念微微低垂着头,原本一直带笑的双眸也渐渐敛起了笑意。 看着有些心灰意冷的沈念,穆辰突然不知道改说些什么,那些记忆,他隐约也是记得一些片段的,里面总是悲欢大于喜悦,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这几年游山玩水间,也听闻了不少海上的虾兵蟹将偶尔的闲谈,大多说的都是前北海太子与南海公主之间的一场闹剧。 其中,最让人议论纷纷的便是鲛人沈念。 都说堂堂一南海公主,何等的尊贵,何等的美艳,竟然败给一个相貌平平的鲛人,鲛人也就罢了,相貌平凡也可以不提,偏偏那鲛人还是个不能生育的男人,这样贻笑四海的事情,倒成了海妖们闲来无事解闷的笑谈了。 “其实,念儿在奈何桥上等了那么久,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便跟孟婆打了个赌,若是我能等到那人来,我便不喝孟婆汤,也不入忘川河;若是等不到那人来,我便乖乖喝下孟婆汤,永生永世站在桥头,这玉佩,便是赌注,亦是信物。”少年突地开口,脸上带着的笑容纯粹的让穆辰一时之间屏住了呼吸。 “可是我等了一百年呐,足足一百年,他都没有来,我便知道,从前那些山盟海誓,不过是他随口说说罢了,美艳无双的南海公主才是真正能配的上他的人。” “他昔日说过的承诺,终成海市蜃楼,终是浅薄的让我沉默。”说到这里,沈念微微叹了一口气:“现在也好,早年曾在北海听闻他与南海公主有着三世姻缘,想来,这是最后一世了。” 薄唇含上翠笛,轻音如水。残年薄暮,不再眷恋前尘往生。恍然如梦,那人聚拢的容颜在久别的回忆里慢慢淡开,化作碎片。 穆辰默默地听着耳边的笛声,带有一丝哀伤的视线就那般不经意间对上了锦语的视线,锦语眼中的讶异虽是一闪而过,却也让穆辰及时地将差点吐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念儿,你可知,皇帝龙哲就是龙太子的转世,你可知,他在转世前曾在奈何桥上见过你,可惜,那是的你早已记不起自己执着等待的人究竟是谁。 你可知,他因着你的拒绝,带着无尽的遗憾饮下了孟婆早已准备好的孟婆汤,前尘往事,尽数遗忘在奈何桥上。 可是,锦语的眼神让他在瞬间明白,如果自己此刻把这些话告诉念儿,那么,她必定会毫不留情、毫不介意地再次上演当年的一幕。 红袖中的白光在阳光的照耀下,在穆辰心中划过一抹寒意,如此忠心为主的女子,他这数千年来,竟是第一次遇见。 执念太深,便是魔障,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第十七章:琉璃瞳 龙哲进来经常做梦,梦中的人有一双纯净清澈的琉璃瞳,可是每当他想要靠近梦中人的时候,总会在接近的那一刹那间突然惊醒,然后便又是一手的眼泪。 琉璃瞳,琉璃瞳,梦中人的琉璃瞳就这般刻在了他的心中,让他冷寂了多年的心,渐渐温暖起来,对,披衣起身的帝王站立在窗前,遥望着窗外的月色,暗自在心中下了决心,他一定要找到拥有琉璃瞳的男子,然后立他为后。 “皇上,您醒了?”清脆婉转的嗓音透过厚重的门扉清晰无比地传进耳中,龙哲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估摸着大概是快要早朝的时候了,便朗声道:“言儿,时辰到了,你着人进来伺候朕洗漱吧。” 门外侯了一宿的龙言闻言,唇边绽放一抹温婉的浅笑,声音柔婉入骨:“是,皇上。” 可惜的是,内室的皇帝对这酥媚入骨的嗓音全无半点反应,就连进距离的看见龙言的容貌之后,依旧如初见那般淡漠。 龙言一边偷偷观察着龙哲的反应,一边兀自懊恼不已,自己呆在他身边服侍已有一年半载,为何他还是对自己这般无动于衷? 难道,这最后一世也不能如自己所愿么? 龙哲走后,龙言一人站在清冷的大殿内兀自发呆,为什么,没了那人在他身边,自己仍旧不能得到他的一丝垂怜? 风卷春散,冬雪飘瑶慢。一度相思待不到,心事比梦还乱。浊酒一杯向月,梧叶漫地流寒。不知不觉间,京都又下了一场大雪。 雪后天晴,沈念便在锦语的搀扶下坐在早已清扫干净的凉亭内,亭内周围用厚重的帘子遮掩住,只留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亭内早已升了炭火,坐在这凉亭内,一时间也不觉寒冷。 沈念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儿,锦语沏了杯热茶递到沈念手上:“小心烫。”随即便也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炭火发呆,转眼,又是一年将近。 耳边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沈念手里端着热茶,恍惚间又想起了前尘往事。 似乎很久之前,也有这么一日,海面上的风在愤怒的嚎叫、咆哮,他站在惊涛骇浪前,静静地凝视着远处的男子,那一日的风,在他心上狠狠地刮出了口子。 其实他早该知道,对于龙太子与他之间,不想太多、不奢求太多,未尝不是件好事,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总会去,既然掌控不了,坦然面对岂不是更好。 可惜时光冲散了彼此,离别时连背影都觉淡漠。 最终也只不过是他娶他的公主,他入他的轮回,前尘往事,皆如镜花水月一般虚无缥缈呢。微微眯起眼睛的少年并不知道,自己脸上流露出的那片刻哀伤,深深地印在了掀开帘子进来的帝王心中。 “皇上,您怎么来了?”锦语惊讶地起身行了一礼,然后目光忍不住看向龙哲身后,可惜,让她牵肠挂肚的人今日却没跟来。 “朕在宫里觉得烦闷,所以出来走走,想到龙溪那小子经常往这里跑,便来此寻他。”龙哲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念瞧了一阵,然后颇为失望地摇摇头,不是他。 察觉出龙哲心情不好,锦语当下也不敢多加揣测,恭敬地倒了杯茶,“小王爷今日被胡公子叫去了,怕是没空来呢。” “原是这样,朕就说,那小子今日怎么舍得不在呢。也罢,他既然不在,朕也就不多坐了,念儿,天寒地冻的,你平日也多当心着身子。”龙哲说完,原本想摸摸沈念发丝的手在察觉到沈念轻微的抗拒后,便垂了下来。 他倒是忘记了,这少年是不喜欢别人近他身的。 似乎,记忆中的少年,一直是很怕和他单独相处的吧,想到沈念以往种种受惊般的表情,龙哲稍稍弯了弯唇角。 第十八章:奢望 终日陪伴在沈念身边的龙溪,在自家父王的压迫下,不得不暂时与心爱的少年告别,虽然一直都是他在自说自话,可是,只要看到面前少年认真聆听的模样,他就心满意足地笑弯了眉眼。 话终,已是过去了半日,前来催促小王爷回府的管家苦着一张褶皱脸,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小王爷依依不舍的架势,当下只恨不得冲上前去将小王爷拖走。 原本王爷叫小王爷回府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又不是回去了之后不让出来了,偏偏这小王爷弄的现下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管家狠狠地咳嗽了几声,龙溪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念儿,我先回去一两日,你要好好的呆在院子里,不要出门。” 没什么脾气的沈念一直微笑着点头,即使这句话小王爷每日里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他仍旧是笑意盈盈地点头应允。 锦语在一旁不耐烦地看着依依不舍的小王爷,只恨不得上前踹上一脚,将他踹的远远的才好,才解气。 待龙溪走后,耳边没了他絮絮叨叨的声音,天地间似乎也陷入了一片死寂,沈念紧紧握住腰间佩戴着的玉佩,努力地使自己微笑着。 我本不该再想起你,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自己打败,心被刀扎一样的难受,回想起我们的过去,我再也记不起,曾在安若年华里让我全心付之的人,是何等模样。 此生年华,蹉跎岁月,我自知不能陪你走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奢望着。 许是自己的世界太过寂静无声,沈念终是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踉跄着站起身,尝试着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抬脚,手里胡乱地在空气里乱抓一气,他却强忍着将要出口的声响,倔强又执拗地一步步摸索着走出凉亭外。 外面的积雪还未完全融化,踩上去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沈念慢慢地蹲下身子,手在地上胡乱地摸索着,指尖碰到一地冰凉,这些凉凉的东西就是雪吗?和水好像呢,不知道雪是什么样子的,每次伸手接的时候,似乎都是跟雨水一般。 沈念皱着眉头,将手搁置在雪地上,执拗地不肯起身。直到龙哲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我在想,雪是什么形状的,它和雨水是一样的吗?”沈念向发出声音的那一侧歪着头,那神情既天真又惹人怜爱。 “雪的形状有很多,但是雪就是水,雨也是水,它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形状不同。”龙哲说着便握着沈念的手,触手只觉冰凉入骨,于是声音里便不自觉地带了些心疼:“看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身边也不让几个奴婢陪着?” 沈念略显慌张地从龙哲的手中抽离,虽然他手心的温暖让他有一瞬间留恋,但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他们旁边还有一个很不高兴地看着他的人。 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注视感,让他不自觉的害怕,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龙哲却以为是他在雪地里蹲久了才觉得冷,于是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动作轻柔地裹在沈念身上。 第十九章:嫉妒 站在龙哲身后的龙言当下便冷冰冰地注视着微微发抖的沈念,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这贱人还是那么会装可怜博同情。 即使没了那双琉璃瞳,这贱人对皇上的影响力还是这么大,或许连皇上自己都没发现,他此刻脸上的心疼和爱怜。 龙言的神色越发凶狠,手不自觉地绞着丝帕,当真是恨不得手上的丝帕就是沈念的脑袋一般,满脸的怒气无法宣泄,偏偏还不得不在龙哲回头时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当真是憋屈的不得了,想她堂堂南海公主,何时不是被尊敬着的?就算是迁出南海到碧幽潭内居住,众人待她哪个不是毕恭毕敬? 看着眼前的男子,龙言一阵恍惚,假如她当初的性子不那般桀骜不驯,假如她当初在听到他的据婚时不那么气愤和不甘心,那么,她或许就不会因为步步紧跟而进而爱上眼前的男子。 假如自己不曾爱他,那么自己现下还是南海最尊贵的公主,还是那个随心所欲恣意妄为的小龙女,可惜,就为了自己一时的气愤和不甘,而将自己的整颗心都赔了进去。 所以,她才越发嫉妒眼前的沈念,凭什么,凭什么三生石上写的是她与他的姻缘,却让这个贱人在中间横插了一脚进来? 凭什么她好好的三世姻缘,竟落到如此田地? 气愤难平的龙言,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走到她面前的锦语,直到锦语的声音响起,她才扭头看向自己身侧的女子,眼前女子的眉眼中带着一股清冷的美,自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女子,她不是不知道她对她的忠心。 可是,当龙言接触到锦语的视线后,却略微不自在地将视线调开,她很少这么认真地与锦语对视,这些年来,每次见锦语都是隔着一层又一层厚重的纱幔,她虽知她的心意,却只能暗自在心中嗤笑,三生石上没有的事情,她无须理会。 锦语默默地站在龙言身侧,看着自家主子略微不屑的目光,只觉心里一阵阵抽痛,可却也只能任由疼痛肆意的泛滥,融入骨髓。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凡人的话,果然精辟,就像龙太子之于主子,而主子之于自己一般,站在原地,锦语自嘲地笑笑,随即上前一步,扶起略显惊慌失措的沈念。 “锦语,我没事,你不用扶我,我还能站起来。”沈念说着便轻轻拂去了锦语的手,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还给龙哲:“我并不觉得冷。” 寒冷对于他这个盲人来说,早已成了习惯的一部分,一个人常年身处黑暗之中,渐渐就会拒绝别人的好意,因为不想从热闹喧嚣再回到寂静无声,所以,宁可拒绝所有人的好意陪伴,也不要再次品尝患得患失的滋味。 不曾得到,就不会害怕失去;不曾拥有过光明,就不会发觉黑暗的可怕。 龙哲接过披风,有些怅然若失地看着沈念缓缓地站起身,然后慢慢地摸索着进了亭内。奇怪,自己明明对眼前这个少年没什么别的想法的,他既不是拥有琉璃瞳的人,也不是个特别讨人喜欢的人,为何自己这些日子就像着了魔似的往这跑呢? 见沈念如此直白地拒绝龙哲的好意,龙言的目光这才和善了些,也算是这个贱人今世脑袋开窍了一回,不然,她真的会忍不住亲自动手结果了他。 第二十章:触动 龙哲与沈念坐在凉亭内说话,原本沈念就是安静的性子,因此,没说几句便没了话题,龙哲帝王做久了,以往哪一个不是巴结着他,期盼他的垂怜,但是看着安静坐在一旁的沈念,便觉,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他坐着也是好的。 站立在亭外的龙言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锦语,眼神里满是责怪的神色,锦语微微冲着龙言行了一礼,并未说什么。 眼前的少女眉眼间皆是恭顺,龙言即使有满腔的怨气在此刻也是说不出来的,只能挫败地生着自己的闷气,说到底都是因为自己对她太过宽容。 “别生气了。”顾及着龙哲在里面,锦语特意压低了声音,“念儿这一世不会喜欢他的。” “哼,最好是这样。”龙言看了眼被厚重布帘遮挡住的凉亭,不得不小声地冷哼着。 见龙言如此,锦语便不说话了,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淡漠疏离的微笑,身上的红衣犹如忘川河旁生长着的彼岸花一般。 虽无彼岸花的幽香,却沾染了彼岸花的神韵。锦语的美,清清冷冷,不似寻常女儿家的娇艳,倒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这样的锦语,龙言是头一次看见,即使她们现在站得这样近,她却恍惚间觉得她们之间相距很远一般。 想起当初初见锦语时,锦语身上着的衣衫是月白纱,而她生性不喜欢如此清冷淡雅的颜色,遂随口说了一句:“其实你穿着红衣会更加好看。” 就这么随口说的一句话,她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一袭红衣穿了那么多年。这些年来,她为自己办事,无一不是亲力亲为,从来不曾忤逆她半分。 正因为如此,当她发觉锦语开始忤逆她的时候,她才会觉得伤心和讶异,尤其是进来根本就是把她的命令当成耳边风一般,奈何锦语喝下去的符水竟然半分效力也没,就像是沉入汪洋大海一般。 不知不觉间,太阳便跑到了人的头顶上,锦语稍稍动了动身子,站在帘外悄声询问:“公子,现在要用午膳吗?” 锦语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沈念,沈念自回忆中回过神来,素手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这才缓缓开口:“那就把午膳送到这里吃吧。” 端坐在一旁的龙哲不经意间瞧见了沈念手上的玉佩,好奇地靠近沈念细瞧,“你这玉佩的玉质倒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沈念虽看不见,却也察觉到龙哲此刻就在他身旁,略微不自在地紧紧握住手上的玉佩:“这是干爹送我的。” “能让我看看么?”龙哲好奇地询问着,他总觉得看着眼前的玉,玉佩周身似乎有一股灵气环绕似的。 沈念一言不发地将玉佩解下,然后就那么静静地伸出手,玉佩静静地躺在他白嫩的手心上,不知怎地,龙哲伸手接玉佩的时候,刻意地握了握沈念的手,在看到沈念略微羞涩的表情后,眼中的愉悦一闪而过。 细细地观摩着手上的玉佩,龙哲心中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块玉佩他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而且看着手中光华流转的玉佩,龙哲弯了弯唇角,既然是穆辰他们送的东西,必有其妙处。 “我帮你重新佩戴上。”龙哲说着也不待沈念回答,便轻环着沈念的腰身,动作缓慢轻柔地为沈念重新佩戴好玉佩,明明是很快的功夫,硬是被龙哲拖延了些许时间。 沈念不自在地坐在石凳上,明显地感觉到龙哲比刚才还要靠近自己,只是系个玉佩而已,不用从背后环住他吧? 但安静沉默惯了的少年,一时间竟想不出改怎么说,只能老老实实地任由龙哲半拥住他,精致的小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淡淡的粉色。 龙哲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年,安静羞涩的模样让他的心微微一软,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在两人间歇交错的呼吸声里变得不一样了。 第二十一章:静国寺之行 近几日龙哲一直往沈念那里跑,这消息传到龙溪耳中后,龙溪心中便对龙哲多了几分敌意和酸意。 他与念儿在一起那么久,他都不能让念儿肆无忌惮地对着他笑的那么灿烂,这个皇帝不过才与念儿亲近几天啊,就把跟念儿如此亲近了。 不行,念儿这么单纯,怎么可以和皇叔这样的人来往过密呢,万一皇叔一个兽性大发,把念儿吃了怎么办? 对于此事,最不高兴的还是龙言,每每看着龙哲对着沈念笑得开怀宠溺,她的心就又疼又怒,夹杂着不甘心,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这些年来那么执着地想要嫁给太子,究竟是她真爱这个男人,还是仅仅是她的不甘心在作祟? “念儿,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出去散散心也好。”龙哲拉住沈念的手,面目温和。 “嗯。”沈念点点头,察觉到身边人紧紧握住的十指,唇边绽放一抹笑颜,有人牵着,去哪里都可以;有人回应着,说什么也可以;似乎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算再无聊,心里也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萦绕。 锦语与龙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熙攘的街道上,久未出门的沈念有些慌乱和瑟缩,双手不自觉地紧紧地抓住龙哲的衣袖。 察觉到沈念的慌乱,龙哲柔声安慰:“别担心,我带你去清净一些的地方,不如带你去静国寺。” 静国寺,龙云国第一大寺,也是皇家寺院,因此每日里去上香拜佛的人多是些皇亲贵族家的妇人,倒是个清幽所在。 行在蜿蜒的山路上,沈念侧耳倾听着身边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熟悉,但是那股熟悉感很快就被否认掉了。 他始终固执的认为,龙太子已经娶了南海公主,凡尘中怎么可能再有他的身影和味道?“小心。”锦语迅速地搀扶着差点跌倒的龙言,“这里的山路不好走,姐姐小心些。”淡淡的嗓音里带了些从前没有过的疏离。 龙言皱了皱眉头,心里突地有些不舒服,见龙言皱眉,锦语以为是龙言不愿被自己搀扶,遂迅速地抽离了自己的手,然后默默地顿了顿脚步,与龙言稍稍错开了半步。 仅仅半步之遥,却让龙言的眉头皱的更紧,锦语无奈地苦笑,再次稍稍停下脚步,慢慢地跟在龙言身后,目光里满是想通后的释然。 坚持变成偏执,也许,最该选择的,是,放弃……放弃失落,放弃,你…… 待到进了静国寺的院门,里面是葱郁参天的古树,佛寺内一片香烟缭绕,寂静无声。 清越的诵经声透过大殿上厚重的朱红门扉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钻进心底,整个人顿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宁静,仿佛自己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仅仅是听着这诵经的声音,沈念就喜欢上了这里:“皇上,我们去大殿吧,我想见见念经的人。” “好。”虽然诧异沈念怎么会对一个念经的和尚感兴趣,但是龙哲仍旧是压下心中的好奇,带着沈念一步步进入大殿。 殿内背对着他们敲木鱼念经的和尚一袭红色袈裟,跪在蒲团上,手里的念珠却是少见的碧色。 第二十二章:三生石 “几位既然来了,不妨上香拜拜我佛。”诵经的和尚停了木鱼,站起身,双手合十地对着大殿中央慈眉善目的佛陀恭敬虔诚地拜了拜,这才转身看向几人。 倒是个眉目刚毅的和尚,龙哲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和尚半晌:“静国寺这几年的住持是你?” “我佛慈悲,正是贫僧忘尘。”忘尘和尚说着便念了声佛号,离了大殿。 路过龙言身侧时,忘尘和尚顿了顿脚步,念了声‘阿弥陀佛。’之后才举步下了台阶,拐进了一处庭院内。 龙言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忘尘远去的背影,以她的修为,不难看出这个和尚有着极深的佛缘,这一世若是好好修行,来日必是要端坐佛祖跟前的金佛。 忘尘进了内院,又转过几个回廊,这才回到自己每日诵经礼佛的禅院。院内只有一枯藤老树,自那日后,这树已有七八年未曾发芽长叶了。 盘腿静坐于树下,忘尘手持念珠,闭目不语。往事浓淡,色如清,已轻。经年悲喜,净如镜,已静。 碧色的念珠在手上冰凉一片,即使自己日日拿在手中,亦温暖不了上面的冷玉,玉珠上的冰凉,一直冷到心底。 素手执香的少年,在若有若无的青烟中,精致的不像尘世的人,龙哲有些心慌意乱地握住沈念的手,声音低沉:“我来帮你上香。” 沈念在龙哲手心微微挣扎一下,挣扎无果后,沈念只得由着龙哲握着他的手,将香插在了香炉中,然后,两人之间便是漫长的寂静。 空气中,除了缭绕的青烟外,似乎带了丝暧昧的情愫。 香炉前站立的两人,一个青涩羞怯,一个霸道固执,两人站在一起的感觉,意外地相称。 龙言的眼,便在这漫长的沉默中渐渐红了,有泪珠滴落在红色的锦衣上,微风扶起颊边青丝的时候,沈念侧耳细听着女子奔离而去的脚步声,一字一句地开口:“她喜欢你。” “我知道。”龙哲淡淡地看着龙言飞奔的背影,面色如常。 “为什么不去追她?”沈念的声音里带了丝细微的颤抖。 “因为,你还在这里。”龙哲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在少年的惊呼声中吻住少年的樱唇:“而且,我想我喜欢你。” “可我喜欢的人,不是你。”沈念冷漠地推开龙哲,瘦削的十指紧紧地握着腰间的玉佩,声音里不带一丝迟疑。 龙哲静静地看了眼前的少年半晌,有些心痛,有些怅然若失:“穆辰不可能喜欢你。” 冷漠地站在一旁的沈念听闻,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可是,我也不可能喜欢你。”虽然心知他误会了自己与干爹之间的关系,但是,沈念却没有解释其它,任由龙哲错意。 龙言一路跌跌撞撞,脚步踉踉跄跄,从忘川河走过奈何桥,三生石旁,曼珠沙华血色般妖娆,凄凄寒风,舞乱了长发,凌乱了单薄的衣衫,潮湿了凄楚的心房。 曾,执子之手,与子成说,终只是浮烟;曾,死生契阔,与子偕老,都只是无果;红尘深处,我应劫而来,抽身,却已是心痕累累;三界之内,你渡谁而去,落泪,错信三生石上缘。 龙言站在三生石旁,捂着唇,颤抖地哭泣,不知何时,三生石周围开满了从地狱而来的彼岸花,那红莲,那红叶,以及那一身红衣似曾相识的人儿,站在花海中央,笑得那么温婉。 花开彼岸本无岸,魂落忘川犹在川,醉里不知烟波浩,梦中依稀灯火寒。花叶千年不相见,缘尽缘生舞翩迁,花不解语花颔首,佛渡我心佛空叹。 “锦语……”泪,不知不觉就染湿了身上的罗衣。 第二十三章:繁华散尽(一) “公主,您别太伤心了,不是还有这一世的姻缘么?锦语会帮您的。”莲步轻移,锦语走到龙言面前,递上一方丝帕。 “可是,本宫到现在都不能逆转他的心,这卷古籍根本就没用,假的,都是假的。”龙言说着,手上红光一闪,飞到半空中的古籍便化成了碎片,飘荡在二人头顶,渐渐落在地上。 “公主……”锦语不安地看了眼龙言,生怕她再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既然知道他不爱你,你为甚么还要为他痴迷,不惜逆天改命? “他不爱你,再过一万年之后也不爱你,五十年不长,一百年不短,为了一个情字,公主真的值得抛弃一切吗?”锦语定定地看着伤心欲绝的龙言,即便是她怎么努力,怎么做,皆入不了她的眼,对于那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真的值得如此伤心吗? “你懂什么?我是公主!我是堂堂南海的公主,凭什么,凭什么他宁要男人也不愿意娶我?明明跟他有姻缘的人是我,是我!”龙言激动地红着眼睛,对着锦语歇斯底里的咆哮。 “公主,你冷静些。”锦语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安抚此刻歇斯底里哭泣咆哮的人。 “冷静?你要本宫怎么冷静?为什么,为什么我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结果还是被那个贱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夺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杀了他,杀了他!!”龙言癫狂地看着锦语,带血的双眸几乎是透过锦语在看向另外一人。 从未见过如此走火入魔的龙言,锦语惊惶地跪在地上:“主子,您不能一错再错了,天帝早已派人盯着我们了,您要为自己以后想想。” “滚!本宫何时需要你来多管闲事。”龙言毫不留情地一掌打在锦语心口,然后迅速地化为一抹红光,直奔凡间而去。 锦语捂着心口,唇边挂满嘲讽的微笑。突然发现自己很傻,傻得不行,傻得可笑。断断续续地笑着,笑的眼泪都掉了,笑自己这么可以这么傻,一直傻傻的期待到失望,再期待到再失望的周而复始。她面对自己的呼喊都可以置若罔闻,何况是低声下气的恳求呢? 一切都尘埃落定,可是却心痛的无法呼吸,想起自己与穆辰达成的协议,锦语顾不得身上的伤,飞身追了出去。 穆辰与她说过,只要公主不再作恶,不再枉害他人性命,天帝就不会严惩公主。 静国寺院门前,一袭红衣神情嗜血的龙言,手持利剑,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龙哲身后的少年:“沈念,拿命来。” “龙言,朕命令你退下。”龙哲皱着眉头,凌厉地看着龙言。 而沈念,虽然眼睛看不见,可却敏锐地感觉到了面前女子对他的恨意,就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一般,那么深入骨髓的恨意,让他瞬间就想起了一个人,昔日尊贵无比的南海公主。 “你……你是公主……”沈念的声音里满是恐惧,昔日公主凌厉狠毒的手段,仍印在他脑海中。 第二十四章:繁华散尽(二) “哈哈……”龙言癫狂地笑着,声音里满是狠毒与不甘:“难为你这个贱人投胎转世之后还能记得本宫。” 沈念听到龙言的笑声之后,便静默不语,心中隐隐泛起一丝涟漪。 “贱人,本宫今日定取你性命!”龙言说着便挽了个剑花刺向沈念,龙哲眼明手快地抱起沈念飞到古树的树梢上,俊美的星目里满是寒意:“龙言,你不要自寻死路。” “哈哈……”龙言大笑着站在树下仰头凝望树梢上的男子,自己爱了他这么些年,到头来就只得到一句‘自寻死路’?哈哈,当真是可笑之极。 招招皆是刺向沈念要害,龙言铁了心要制沈念与死地,顾不得这里是佛门静地,顾不得龙哲在一旁的阻拦,她一心只想杀了眼前的贱人。 ‘噗哧’一声,是剑尖划破衣帛刺入肉体的声音,龙言睁大了一双美目,不可置信地看着面色青白的龙哲,“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 龙哲痛得几乎说不出话,紧紧地咬着牙,鲜血顺着肩膀一直滴落在他怀中的沈念衣襟上,有那么一滴,滴入了沈念腰间的玉佩上,玉佩内光华流转更甚,有一抹金光钻进龙哲脑内。 昔年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再抬眼,青白色的面孔几乎一片死白:“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了,从一开始就是我在纠缠他,死,我都不会放手。” “哈哈……”在龙言癫狂的笑声中,沈念苍白着脸后退一步,大大的水眸里满是泪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执着?” “不是因为我执着,而是因为你值得。当年我赶过去找你的时候若没有那些喧哗嘈杂,你必能听见我是爱你的,可是风太大,浪太急,你到底是什么都没听见。”龙哲看着连连后退哀伤哭泣的人儿,恨不得立刻将他抱在怀里:“念儿,我爱你,我的心里只有你。” 就在龙言冷笑着说:“那好,我便成全你们,等我杀了沈念这个贱人之后,便送你上路与他相伴。”的时候,就在泛着嗜血红光的剑要刺入沈念心口的那一刻,一袭红衣的锦语突地出现在沈念面前,剑尖在龙言睁大的双眼中,瞬间没入。 那一剑凝聚的是她千百年的修为,她是抱着让沈念魂飞魄散的念头刺下的,如今却……锦语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主子,你是否能看在锦语的份上儿,放了他……” 看着锦语在自己眼前倒下,龙言恍然惊觉,自己为了和那人做一世夫妻,费尽心机所做的一切,到头来,不过是自己的不甘在作祟罢了,她所以为的情,原来根本不在那人身上…… 原来,原来她真正喜欢着的是这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人……“锦语……锦语……”龙言慌乱地跪在地上,将已经没了呼吸的锦语搂在怀里,目光里满是不知所措。 “阿弥陀佛,世间一切情,有的人是该拿来珍惜,有的人就该拿来藏在心里,同一个人,却不能同样面对不一样的事,不宽恕众生,不原谅众生,是苦了你自己。”忘尘不知何时走到龙言面前,平淡无波的声音渐渐侵入龙言心底。 一切繁华散尽,曲终人散,跌落了满地的凄楚,破碎了水晶般的心,薄凉永夜,无尽的孤独,无法释怀的郁结在时空里残喘,寻不回昔日少女的笑靥。 风过无声,水落无痕,春去春回,年年花相似,只是,红颜已消退,静水了无痕。千年等待红颜寂,几回魂梦与卿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