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重生之少主横行(重生 修真 炉鼎)上——风流书呆
风流书呆  发于:2014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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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江湖大魔头当做修炼炉鼎圈养起来的地宫少主奋起反抗,本以为身死后可以投个好胎,却不想重生在现代一名文弱少年身上。 刚过上一段盛世繁华的太平日子,末日来了。没有空间,没有异能,凭着一身绝世武功,少主照样可以横行末世。 扫雷:1,本文NP 2,本文主受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穿越时空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龚黎昕,宋浩然,林文博,贺瑾 ┃ 配角:龚远航,龚香怡 ┃ 其它:强强,重生,NP 01.重生 ‘逆脉神功’有阴阳两册,分别需‘纯阳逆脉之体’和‘纯阴逆脉之体’的人修炼,待到神功大成,两人双修还可获得通天之能。又有人言:除去双修之法,若其中一脉练功者以另一脉练功者为炉鼎,吸取对方的功力,获得的威势比双修更甚,可翻云覆雨,撼天动地,并与日月同寿。 两册‘逆脉神功’现世,立即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无数江湖好手命丧于这场残酷的争夺,最终以‘逆脉神功’的再次失踪而落下帷幕。 然而,谁也没料到的是,‘逆脉神功’并没有失踪,而是落到了地宫魔头萧霖的手里。修炼神功需纯阴阳逆脉之体。萧霖乃纯阳之体,却不是逆脉(经脉逆转倒生长)。 修炼这种神功本来就是将自身体内的阳气或阴气极端放大,再转化为内力。然而,正所谓阳极则阴,阴极则阳,一旦阴阳两气达到极限就会反向转化,刚修炼出来的内力消失于无形算是轻的,更严重的还会导致疯魔、爆体、性别转变等后果。在这个时候,只有逆转生长的经脉才可将‘阳极转阴’或‘阴极转阳’的两气压制下去,化为生生不息的内力。 所以,即便拥有纯阴阳之体,没有逆脉,修炼这种神功也是空谈。然而,萧霖本人天赋卓绝,聪明绝顶,在苦研十年后终于找到了解决逆脉的方法,那便是以女人的身体为炉鼎,吸取阴气来克制体内暴涨的阳气,使之不能达到极限并反向转化。 有了可行的修炼方法,萧霖穷尽地宫的势力,终于又找到了一个拥有纯阴之体的男婴,将他收为义子,奉为地宫少主,悉心教导神功。又替小少主和自己大肆劫掠武功高强的男女用作修炼炉鼎,只待两人神功大成,便要夺取小少主的功力,修为神人。 却不想,小少主本人亦是聪慧绝伦,虽然从小被幽禁地宫,只知习武,不谙世事,然而纯洁的心灵和眼睛却最能洞悉人心,早已发觉了萧霖的狼子野心,在最后一刻用金针刺穴大法使自己功力暴涨,与萧霖倾力一搏,最终同归于尽。 偌大的地宫在两人的争斗中被夷为平地,而传说中的‘逆脉神功’也随之被毁于一旦。 ****** 2012年,某顶级娱乐会所的套房里,一名身材高大健硕,长相英武不凡的男子正厌恶的睨视缠绕在自己身上不停磨蹭的少年,大力擒住对方瘦弱的双肩,冷声喝斥道,“龚黎昕,你醒醒!看清楚了,我是宋浩然,不是林文博!” 面对眼前被迷药控制了心神的少年,他感觉非常恼火,想狠狠打醒对方,却又迟迟不忍动手。一则,对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二则,对方的父亲不但是自己的上司,还是自己的恩人。若不是受好友林文博所托,他压根不会来管这档子烂事。 弟弟爱上姐夫,并向自己下药试图献身。这种事对一直待在军中的宋浩然而言简直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现在的小孩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不解的忖道。 与此同时,被他钳制的少年正慢慢合上双眼,瞳孔也逐渐扩散,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片刻,少年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起来,迷离的双眼再次睁开。 这是哪里?我没死吗?与萧霖同归于尽的地宫少主看着面前钳制住自己的俊挺男人,恍恍惚惚的想到。 然而,不待他继续探究,身上传来的一阵阵燥热便混淆了他稍微恢复清明的头脑。反射性的,他嘤咛一声,而后偏头,用脸颊磨蹭男人置于自己肩上的大手。 这种躁动的感觉他非常熟悉,以往他不肯与那些炉鼎交合时,萧霖便会给他下这种让人浑身发热的药。下了药,被那些炉鼎进入时,他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了,反而十分舒服。 少年用水汽氤氲的迷离猫瞳渴求的看着自己,玉白的脸颊不断磨蹭自己的手背,触感又嫩又滑,美好到极致。宋浩然被蹭的手背一阵阵发烫,竟然有些慌乱起来。 只一瞬的功夫,即便陷入混沌依然阴沉的少年突然就变得纯澈却又妖娆起来,被他那双湿漉漉,雾蒙蒙的猫瞳凝视着,即便铁石心肠的人都得架不住心软。 宋浩然不是铁石心肠,心跳骤然间有些急促,手背的燥热正一点点蔓延到臂膀,继而是全身。 他心下一紧,立刻压制身体的异样,擒住少年的下颚,将他的小脑袋扳正,厉声警告道,“龚黎昕,你给我听着,为了你好,我得把你绑起来,等药效过了再带你回去。你这幅鬼样子若让龚叔见了,他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说完,他一手制住少年,一手去解脖子上的领带和腰间的皮带,打算把少年的手脚捆绑起来。少年吃下的是会所提供给客人尽兴的催情药,对身体没什么大害,只忍过药效发作的这段时间就没事了。 听见男人的警告,小少主明了男人无意与自己交合。他一生被禁锢在地宫,只知道修炼武功,心性极为简单纯净,深知被人强迫失去自由的苦楚,没人教导,心里却模模糊糊领悟了何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男人不愿意,他绝不会去勉强对方。至于绑起来,大可不必。他被下了无数次药,亦被拒绝了无数次,天长日久也学会了自我纾解的办法。 想到这里,他雪白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唇,用疼痛换来片刻的清明,伸手推拒男人擒住自己下颚的大手,低声央求道,“不要把我绑起来,我自己可以解决。” 少年的嗓音非常清脆,因中了药,浑身无力,故而又带了几分软糯,此刻听在宋浩然耳里竟是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平日冷硬的心防都为之柔软。鬼使神差的,宋浩然依言放开了对少年的钳制。 每次被下药却又被嫌弃,小少主都会颇觉尴尬,他低声对男人道了句“对不起”,而后快速离开男人的怀抱,远远躲到床脚,褪下身上怪异的长裤和内里的一件小布头,握住自己粉红娇嫩的昂扬,缓缓撸动起来。 少年中了药,却没有不知廉耻的纠缠上来,反而努力控制住心神,面带羞涩和尴尬,躲在角落里自己纾解。宋浩然有些怔楞,眼前的孩子反应如此简单直接,一双眸子清澈灵慧,完全不像林文博说的那样,会做出这种鲁莽偏激的举动。这里面可能还有误会! 然而,宋浩然已经无法再深想下去了。少年白皙修长的双腿,泛着潮红的精致小脸,高高低低的软糯嘤咛正一点点夺取他的心魂,占据他的眼耳,令他着迷。他从来不知道,这个阴沉寡言的孩子还有这样动人的一面。 在军队里,甚少接触女人,大家有需求的时候都是靠五指姑娘解决。宋浩然看人打飞机不是一次两次,早已习以为常,也从没有过什么特别的感觉。然而,面对眼前的少年,他竟觉得呼吸困难,口干舌燥,绵软的下体霎时坚硬如铁,将西装裤撑起一个高高的帐篷。 大概是龚黎昕长得太漂亮了,看着像极了女人我才会有这种错觉!宋浩然艰难的移开视线,慢慢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交叠起双腿,掩住下身挺立的巨物,咽下一口唾沫后忖道。 龚黎昕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尖尖的小脸,大大的猫瞳,高挺的俏鼻,粉嫩的薄唇,白皙如玉的肌肤,一头墨发光亮顺滑,长相极为阴柔精致。若是个女生就好,定是万千男人心目中的女神,但他偏偏投了男胎,因此自小就没少受同龄人欺负排斥,心性变得脆弱敏感,再大些则更加沉默寡言,整日低着头,含着胸,看上去阴森森的,很不讨喜。 但今天的龚黎昕却丝毫没了往日阴沉的模样,一双圆溜溜的猫瞳虽然氤氲着水汽,却显得极为清亮,仿佛表面沾染的尘埃被冲刷的一干二净,露出内里掩藏的灼灼光华来。 想到那双溢满渴求的迷离双眸,宋浩然心头微动,忍不住再次朝床脚的少年看去。与此同时,少年发出一声诱人至极的嘤咛,身体一颤,终于释放了出来。 宋浩然视线黏在少年沾满白浊的纤长手指和粉嫩精致的阳物上,久久收不回来,刚平息的下半身再次火热坚挺。 “该死!”,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宋浩然懊恼的低咒一声,僵坐在沙发里,面色黑沉,交叠的双腿夹的更紧,不敢动作,就怕少年看出他的异样。 少年长相不俗,身体更是修长白皙,比例完美,就连男人本该长的丑陋狰狞的那处都十分小巧可爱。此时他下身不着一物,露出光溜溜的长腿,上身的白衬衫半敞着,胸前粉嫩的两点若隐若现,一张俏脸染着情动过后的红晕和餍足,画面怎么看怎么撩人。 不是我变态,这种雌雄莫辩的美态,换了谁来都得被诱惑!宋浩然黑着脸,自我安慰的忖道。 床脚的小少主刚从情潮中挣扎出来就听见了男人的低咒,见他面色阴郁,小少主这才恍然意识到,在外界,人们厌恶男男交合,更不喜看见别人自渎,是他孟浪了。 小少主手足无措的坐在床脚,曲起长腿掩住裸露的下半身,表情十分尴尬,并悄悄将沾满污浊的右手背在身后,流光溢彩的双瞳暗淡下来。 察觉到他无措的小动作,宋浩然眼底滑过一抹心疼,心内又颇觉好笑,连忙缓和下脸色,指着浴室柔声开口,“你先进去清理一下吧,弄好了我送你回家。” 小少主乖巧的点头,极快的闪进浴室,一张小脸飞满了朝霞,连耳尖都嫣红欲滴。醒来的很多事都非常诡异,然而在这等尴尬万分的情况下,他实在无暇去深想,只能遵从男人的指示行动。 看见少年可爱的反应,宋浩然轻笑一声,忖道:原来这孩子不是太过阴沉,而是太过内向害羞了吗?看他那慌乱的小模样,今天的事很可能有隐情。等会儿还得好好和他谈谈,毕竟,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爱上自己的姐夫都不是好事! 02.窘境 小少主急急忙忙躲进那人所说的‘洗手间’,反手将门关上,转头看见里面瓷白晶莹、富丽堂皇的装饰,颇有种误入仙境的感觉。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地宫了。 对被禁锢了十六年的小少主而言,只要能离了那暗无天日,阴冷潮湿的囚牢,不管身在何处都有如天堂。 他赤着脚,慢慢走到盥洗台前,摸着手底下细腻光滑的瓷盆,微微笑了,一双圆溜溜的猫瞳弯成了月牙状。 待他抬头,面向盥洗台前镶嵌的水银镜,看见里面倒映的龚黎昕的身影,大惊之下立刻退后数步,做出防御的姿态,并反射性的运转内力,准备随时反击。这人扮相怪异,头发半长不短,能无声无息出现在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的窗口,定是武功高强之辈。 然而,不运转内力还好,这一运转,小少主才惊觉,他丹田里的内力竟几近枯竭,能调动起来的只有一丝半缕,莫说反击,就连自保都难。 心下大骇,小少主面上却半点不露,只紧紧盯视着面前少年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破绽,替自己搏个一线生机。好不容易出了地宫,能够感受到那些炉鼎们所说得春日暖阳,和风煦煦,能够嗅到花之芬芳,木之馥郁,他一定要活着!好好活着! 对面突然出现的少年也退后数步,摆出与他一模一样的姿势,紧紧盯着他没有动作。两人僵持了一阵,小少主见对方眼里没有杀气,也没有主动攻击,稍微卸下防御,拱手道,“在下没有恶意,也不会追问阁下的来意,更不会行阻挠之事,所以阁下大可不必与在下纠缠。” 他一说话,一拱手,对面戒备中的少年竟也同时说话拱手,动作与他别无二致。小少主看在眼里,微微皱起了眉头。对面窗棂后的少年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小少主本就聪颖绝伦,看见对面人的反应,心里立刻浮现某种猜测。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异,慢慢地,一步一步朝少年走去。对面的少年也逐渐向他靠近。小少主伸手,那少年也伸手,两人的掌心相贴却没有传来人体温热绵软的触感,反而平滑冰凉一片。 原来,眼前不是一个洞开的窗口,却是一面影像极为清晰的镜子!也就是说,这名忽然出现的陌生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小少主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仿佛触发了某种机关,本来潜伏在龚黎昕脑袋里的记忆如山洪般向小少主袭来。他抱头,痛苦的呻吟一声,慌乱中脚步踉跄的朝一旁倒去,伸手抓扶间碰到了莲蓬头的开关,冰凉的自来水兜头浇淋在他身上,瞬间湿透了衣衫。 小少主颓然的跌落进浴缸,身体佝偻着,蜷曲起长腿,头深深埋入双膝之间,等待剧烈的痛感消退。他一边忍耐着头痛,一边消化着龚黎昕庞大的记忆,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地宫少主,而是附体在了别人的身上,这种情况正是志怪话本里所说的‘借尸还魂’。 然而,借尸还魂还不是最令他意外的,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是,在运转内力时,他发现这位名叫龚黎昕的少年与他一样也是纯阴之体,不但是纯阴之体,还拥有万年才出一个的逆转经脉。怪不得这少年长相如此阴柔精致,若用这幅身体修炼‘阴逆神功’,他就再也无需吸收那些炉鼎的元阳,修炼速度也会是以往的数倍! 想到这一截,龚黎昕的记忆已经被小少主完全吸收,头痛欲裂的感觉也逐渐消退。小少主启唇,低低笑出声来,欣喜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萧霖修炼逆脉神功的炉鼎了,这个世界也没了什么内家绝学,江湖争斗,他无需再苦练武功挣扎求存。 “呵~如此甚好!”小少主,不,应该是龚黎昕低声感叹道,心里说不出是迷茫多一点还是安心多一点,只能埋头,紧紧抱着双膝,平复自己大起大落的心情。 “龚黎昕,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见少年进去许久还没出来,宋浩然走到门边叫唤多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心里担忧莫名,只得推门进来查看。发现小小的少年连衣服都没脱,蜷缩在浴缸的角落里,任水流冲刷浇淋,样子说不出的可怜,他心里一紧,连忙上前询问。 “宋……大哥?我没事。”微微抬头,看向面前长相英挺的男人,龚黎昕迟疑的开口,同时在脑海里搜索关于他的记忆。 这人是龚黎昕父亲龚远航的下属,名叫宋浩然,来自京都军界大佬的宋家,因父亲辞世,被新任家主,也就是他的二叔排斥,远远发配到了C国边境。 宋浩然的父亲对龚远航有提携之恩,两人是生死之交。龚远航怕宋浩然被他二叔迫害,不惜冒着得罪宋家的危险将他接到身边,并着力栽培。如今,宋浩然只二十六岁,却凭着自己的努力和龚远航的支持坐到了少将的高位,亦是龚远航内定的继承自己A省军区首长的不二人选。 这人与龚家关系极为亲密,虽然时常待在军队,在龚家却拥有自己的房间,没有任务的时候必回龚家小住。龚远航俨然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 原来的龚黎昕对夺走自己父爱的宋浩然极其厌恶,一年到头几乎不与宋浩然说话。龚远航作为军区首长,在家也是一派军队作风,对自己柔弱敏感的小儿子十分严厉,龚黎昕对他敬畏有余,亲近不足。而龚黎昕的姐姐龚香怡虽然活泼善良,对他关爱有加,却大了他九岁,代沟严重,且姐弟俩分别是龚远航先后两任妻子所生,虽说是同父异母,到底在血缘上隔了一层,并不容易亲密。又加上龚黎昕十岁那年母亲病逝,自此更加养成了沉默寡言,偏激执拗的性子。 在龚家,龚黎昕就是个透明的存在,不喜亲近别人,也拒绝别人的亲近,像现在这样软软糯糯,乖乖巧巧的叫一声‘宋大哥’,对宋浩然而言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少年轻薄的白衬衫早已湿透,隐隐显出底下的肉色,胸前两点红樱被冷水刺激的站立起来,粉嫩嫩,颤巍巍的,撩人的紧。一双大而圆的猫瞳被水浸润的清亮无比,长而卷翘的睫毛沾着几颗水珠,欲落不落的样子特别引人怜爱。再加上他发出的,如小兽迷失在丛林的软糯呼唤声,这场景,美好的令人眩晕。 宋浩然眸色微暗,简直不敢拿正眼去看浴缸中像个水之妖精般的少年,只得撇开视线,在原地踌躇。 莲蓬头一直大开着,冰冷的水持续冲刷着少年的脊背,激起无数晶莹的飞沫,飘落到宋浩然卷起袖子的手臂上,令他感觉微凉。 “该死,药效刚过就洗冷水澡,你是想生病吗?”宋浩然眉头一皱,这才发现少年的脸色极为苍白,显然被冻得不轻,口里边严厉的诘问边关了水龙头,扯过浴架上的大毛巾,将少年包裹住,打横抱出洗手间,轻轻放到床上。 至于方才心头的那点悸动,宋浩然自然而然便忽略过去了。少年长相雌雄莫辩,面对这等旖旎风景,任谁来也会被打动,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理所当然的忖道。 “谢谢宋大哥。”男人的口气虽然严厉,但是话语里的关心龚黎昕还是听得出来的。这一世有家人,有朋友,有人关心爱护自己,这感觉比头一次吃到桂花糕还甜,龚黎昕乖巧的道谢,一双大眼微微一弯,表情说不出的可爱。 宋浩然心头再次萌动了一下,不知不觉软下语气,喟叹道,“不用谢,今后别这么折腾自己了。” 他边说边拎起浴巾的一角,替少年擦拭还滴着水的头发,瞥见他浴巾下露出的湿衬衫,再次叹气道,“你自己擦头发,我出去给你买件换洗的衣服,一会儿就回来。不要随便乱跑,听见了吗?” “听见了。谢谢宋大哥。”龚黎昕乖巧的点头应诺。 萧霖虽然收养了他,给予他少主之位,对他却并不是很好,平常动则打骂,且下手极重。久而久之,为了保护自己,他早已学会了顺从。不同的是,对萧霖的顺从是被迫,对这人的顺从却是心甘情愿。这人是真心关爱自己,善于感受别人情绪的龚黎昕毫不怀疑这一点。 原来,只要主动和少年交流沟通,少年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阴沉。平日我们匆匆来去,各自忙碌,对少年的关心太少,根本不了解他才会产生误解。这幅简单纯净,乖巧可爱的样子才是他的真面目吧?若不是今天陷入无助,想要了解真正的他还挺不容易! 宋浩然心里暗忖,对于自己在军中锻炼出的毒辣眼光和精准的判断力很有自信。他可以肯定,龚黎昕现在的样子绝不是装的,而是他的本性,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是伪装不了的。 被大浴巾包裹的少年盘坐在床上,仅露出湿漉漉的脑袋,仰着小脸,满眼依赖的看着自己。这幅模样在宋浩然眼里怎么看怎么顺眼,心也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俯身,捏捏少年嫩白的脸颊,安慰道,“乖!等着宋大哥,宋大哥马上就回来。” 其实,掀开阴沉的保护色,龚黎昕还是非常可爱的!有这么一个弟弟感觉不赖!走出房门,宋浩然嘴角一勾,愉悦的忖道。 03.现世 虽然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宋浩然却是头一回与龚黎昕接触,对他的品味、尺码,都不了解,挑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最后只得买了一件均码的纯黑色T恤回去。 急急忙忙赶到房间,见龚黎昕还和自己出去时那样,乖乖的盘膝坐在床上,一双大眼睛殷切的盯着门口,显然正在等他,见到他出现的那一刻,清澈的眸子霎时散发出惊喜的光彩。 “宋大哥,你回来啦!”龚黎昕悄悄松开掌心被拽得变形的毛巾,心头的慌乱在见到宋浩然的那刻消失于无形。 静静坐在房间里等待,孤寂和彷徨争先恐后涌上龚黎昕的心头,令他有些茫然失措。脑海中的记忆非常清晰,因此他知道这个世界完全迥异于自己原来的世界,人类就算不修炼武功也拥有了通天彻地的神通,各行各业奇才辈出。也因此,在这个世界生存,比混迹江湖艰难无数倍。没有人引导,没有人陪伴,他不知该如何迈出新生命的第一步。 幸好宋大哥没有丢下我!龚黎昕暗地松了口气,对宋浩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雏鸟情节。当然,他的直觉和记忆也告诉他,这个男人是值得信任的。 看见少年眼里毫不掩饰的安心和依赖,宋浩然心头微热,嘴角不知不觉便挂上了一抹温柔的笑意,从纸袋里拿出T恤亲自帮他套上。见他笨拙的穿着内裤,宋浩然偏头,极力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要去看少年白生生,滑溜溜的长腿。 在少年好不容易套上内裤,却穿反了边的时候,宋浩然深吸口气,僵着脸上前帮他重新穿过。刚被下了药,又冲了好一阵冷水,有些迷糊和脱力是难免的。他自发给少年生疏的动作找好了理由。 虽然拥有原主的记忆,但实际运用起来还是有些不太顺手。龚黎昕正暗自焦心该怎么正确穿戴这片小布头,见宋大哥主动上前帮忙,不禁松了口气,像个木偶般非常乖顺的任他摆弄自己,精致的小脸上漾着微微笑意。宋大哥真是个好大哥!他忖道。 有这样好的家人和朋友,小少主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也因此决定要替龚黎昕和自己好好活下去。有了龚黎昕的记忆,他便多了许多保障,这里的人虽然不像他原来那个时空那样,会把借尸还魂的人烧死,可是记忆告诉他,若他身份泄露,这里的人还有更恐怖的方法对付他,比如开膛破肚之类的。 想到这里,小少主咬唇,打了个寒颤。 “冷吗?把我外套穿上,咱们走吧。”快速替少年套好长裤,察觉到他的动作,宋浩然拿起搭在沙发扶手边的西装外套替他披上。 宋浩然身材高大挺拔,常年在军中训练,肌肉十分虬结,身高足有189公分。他的外套被瘦瘦小小,仅有一米七出头的龚黎昕披上,衣摆瞬间便拖到了小腿肚上,令龚黎昕像足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再配上他那无辜的脸蛋,圆滚滚的猫瞳,可爱中透着点喜感,令宋浩然看着十分顺眼。 “走!回家了!”握住龚黎昕拉扯衣摆的小手,宋浩然语气亲昵中透着愉悦,完全没了往日的疏离。 “嗯。”宽大的外套穿着十分温暖,其上还沾染了些宋大哥独有的香味,十分清新,龚黎昕心底最后一点慌乱都被周身的暖意打散,眉眼一弯,乖巧的亦步亦趋跟上。 会所走廊装饰的十分奢华,处处彰显着尊贵大气,地板由镶嵌着各色水晶的透明钢化玻璃铺设,其下安装着地灯,地灯一开,将水晶映照的流光溢彩,五光十色。 龚黎昕小心的,一脚一脚踏过这些闪亮的地砖,尽量收敛自己的眼神和面部神经,不要对眼前这所比瑶池仙境还要富丽堂皇的宫殿露出太过震惊的表情。毕竟,虽然他以往没有见过,但原来的龚黎昕身为A省军界一把手的独子,这种场面却是见得多了,不应该感到惊奇。 待穿过闪耀着梦幻光彩的走廊,龚黎昕还来不及舒口气又被宋浩然拉进了电梯。小小的金属盒子竟然还会自动关门,盒子里一下装了不少人,空间十分逼仄。龚黎昕本就觉得有些不适,待电梯启动,他身子猛地往下一沉,竟有种坠落深渊的感觉。 这是电梯!能自动上下楼,没有危险!虽然第一时间在记忆里找出了关于这金属盒子的记忆,龚黎昕依然有些不安,挪步朝身边的宋大哥偎去,两只手也紧紧抱住了宋大哥的臂膀。 宋浩然垂头朝少年看去,正对上他溢满惊慌的清澈眼眸,心中不由忖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做事全凭一股子冲动,如今冲动过去了,终于知道不安和害怕了。 误解了龚黎昕不安的缘由,宋浩然对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更多了几分宽容和释然。这孩子知错就好,还有挽救的可能。 想罢,他伸手揉揉龚黎昕乌黑顺滑的发丝,低声安慰道,“不要怕,今天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会告诉龚叔,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能再犯。” “嗯,我不会了。”虽然不清楚宋大哥说的是什么,但小少主依然乖巧的应诺。听宋大哥的话,这是应该的! “乖!”龚黎昕只有十六岁,刚读高一,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宋浩然实在不忍过多苛责,况且,他的眼神那样真诚,没有沾染丝毫杂质和虚伪,只一眼,宋浩然就相信了他的保证,顿觉无比舒心。 有一个这样乖巧可爱的弟弟,感觉好像越来越好了。他瞥一眼偎在自己身旁的小少年,微笑暗忖。 两人出了电梯,向停车场走去。 看见外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五彩斑斓,绚丽夺目的霓虹灯饰,纵贯东西,嫁接南北的公路和立交桥,来往穿梭,熙熙攘攘的车流,龚黎昕微微瞪大眼,第一次显露出了内心的震撼。 他敛下眼睑,深吸口气,虽然入鼻的空气十分呛人,带着股难闻的焦糊味,他内里依然欣喜异常。他第一次直观的认识到,自己真的重生了。哪怕这个世界的空气比原来难闻一千倍,一万倍,他也觉得欢喜,因为,这是自由的空气。 直至宋浩然找到自己的路虎揽胜,拉开车门,让他坐进副驾驶位,又替他扣好安全带,龚黎昕才回过神来,表情略带着茫然,朝身边的宋大哥看去。 宋浩然没有立刻启动汽车,而是转身面向龚黎昕,表情严肃,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斟酌了一番用词,他试探性的开口,“黎昕,你是真的喜欢你林大哥吗?” 他并不歧视同性恋,若龚黎昕爱上的是别的男人,他肯定不会去管,但他爱上的是林文博,龚香怡的未婚夫,自己的好友。 好友对龚香怡的感情有多么深厚他十分清楚,根本容不得旁人插足,更何况还是个男人?少年对他的爱注定得不到回应,不但得不到回应,再继续纠缠下去还会酿成悲剧。为了龚叔,为了好友,为了这对姐弟往后不反目成仇,他不得不管。 但要他一开口就严厉警告少年,让他马上放弃这段感情,在没发现少年真性情的时候他还做得到。但现在,对上少年懵懵懂懂的小脸,他却只有心软和无力。想了半天,也只有循循善诱,步步引导了。因此,才有了刚才突如其来的一问。 林大哥?龚黎昕眨了眨眼睛,立刻开始搜索关于林大哥的记忆,半晌后,他笑着点头,肯定的答道,“嗯。喜欢呀!” 少年眼里闪动着欢愉的色彩,对林文博的喜爱之情无遮无掩,明明白白的表露在脸上。面对这样简单直接,毫不作伪的少年,面对他这份难得的纯真感情,宋浩然有许多话待要出口,却都卡在了喉头。 他不忍在少年清澈的大眼睛里看见阴霾,更不忍打碎他面上的欢愉。心里千回百转,宋浩然叹气,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你林大哥?” 龚黎昕偏头,认真回忆了片刻,而后肯定的开口,“因为我有一次被人欺负,是林大哥路过救了我,还给我上药。林大哥是好人,所以我喜欢他。” 搜寻过原来龚黎昕的记忆后,小少主挑了件印象最清晰的事来说。当然,他对龚黎昕的记忆只是看过而已,并不能继承原主的感情,所以他以为龚黎昕对林大哥的喜欢就像他上一世对伺候自己的小桃姐那样的喜欢。两个人都是他身边亲近的人,又对他好,喜欢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宋浩然本以为自己会听见一番感人肺腑,声泪俱下的表白,却不想这孩子简单一句话就带过了,而且看他那无辜的表情,压根不像是为情所困,弥足深陷的样子。 再细想他回话时的遣词用句,宋浩然隐隐意识到,这孩子恐怕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他对林文博哪里是爱情?分明是孩子对英雄的崇拜和仰慕! 想到这一截,宋浩然心头大松,低低笑了起来,俯身凑近龚黎昕,温声道,“你并不喜欢林大哥,你对他只是崇拜!你还小,分不清喜欢和崇拜的区别,等你再大点就明白了。你林大哥就要和你姐姐结婚了,你如果再缠着林大哥,你爸爸会伤心,你姐姐也会伤心,龚家就散了。你想看着龚家因为你而散掉吗?” 好不容易有个家,龚黎昕当然不想它散掉。虽然弄不清喜欢和崇拜到底哪里不同,但是他却听明白了‘再缠着林大哥’那句,因而乖巧的点头,糯糯的答应下来,态度十分诚恳。林大哥就要和姐姐结婚了,不能打搅新人亲热这种简单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乖!”宋浩然欣慰的拍拍龚黎昕的脑袋,夸赞道。看着眼前乖巧至极的孩子,再想到今天他干的事,宋浩然更加坚信这背后绝对有人教唆,甚至是诱骗。 黎昕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他边心里暗忖,边缓声开口,“黎昕,今天你怎么会来这里,还吃了K丸?” K丸大概就是让我浑身发热的药的名字吧?龚黎昕边猜度边努力回想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始末,徐徐开口说道,“唔~是方晔带我来的,他说吃了K丸会……会很舒服。” 即便拼命回忆,小少主依然发不准那个‘high’字,只得换了另一种说法。那方晔诱骗他吞下K丸时的表情和萧霖诱骗他吃下春药的表情一模一样。萧霖总是说:“吃吧,吃下这颗药你就舒服了。” 所以,那个‘high’肯定就是舒服的意思了。小少主心下暗忖。 果然有人教唆!宋浩然黑着脸,摸摸小孩的发顶,沉声警告道,“那方晔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不要和他玩了。如果他再来找你,你就带他来见我,我亲自跟他谈!”最后一句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儿。 缓了缓脸色,他接续接口,替好友解释道,“本来你林大哥也想照顾你的,但是中途接到电话,说你姐姐在家突然晕倒了,他急着回去查看情况才托了我过来。” “嗯。我知道方晔不是好东西!以后不会和他玩了。”逼我吃那种药的人和萧霖一样都不是好东西!龚黎昕点头,对宋大哥的言论十分认同,而后扯着他衣袖催促道,“既然姐姐病了,我们就快点回去看看吧。” 没想到少年竟然这么好沟通,乖巧懂事的摸样简直偎贴进了人心里。宋浩然启唇微笑,赞赏性的拍拍他的脑袋,发动汽车朝龚家驶去。 04.姐姐 宋浩然和龚黎昕回到龚家,见客厅没人便直接上龚香怡房间探望,却见龚香怡坐在床边,埋首在龚远航怀里放声大哭,哭声十分凄苦,显然伤心到了极致。 龚远航搂着女儿,颇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下午女儿还好好的,因血糖过低导致了昏迷,醒来后就成这样了,什么也不说,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嚎啕大哭,仿佛有诉不尽的委屈。 不停拍抚着女儿的脊背,他朝对面满脸担忧的儒雅男子看去,眼含询问,同时猜测到:莫不是文博做了什么对不起女儿的事吧? 林文博皱眉,朝龚远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更没有给香怡委屈受。 “怎么了这是?”宋浩然揽着龚黎昕的肩膀进门,沉声问道。龚黎昕微微瞪大眼,朝抱在一起的父女两看去,心中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欢喜。这两人就是他的父亲和姐姐了,是他的亲人。 “父亲好,林大哥好。”常年面对喜怒不定的萧霖大魔头,小少主的礼数自是一等一的周全,压下心中的紧张,主动开口打招呼,而后上前两步走到床边,语带关心的问道,“姐姐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龚远航为儿子难得的亲近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尚来不及高兴,瞥见痛哭中的女儿又长叹了口气。 林文博诧异的看了乖巧懂事的小少主一眼,又朝好友瞥去。若他没有看错,好友是揽着龚黎昕肩膀进来的,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昵了?要知道,好友对龚黎昕向来看不上眼,态度一直是冷冰冰的。 听见龚黎昕的声音,痛哭了快一个小时的龚香怡竟然止住了眼泪,猛然抬头朝他看去,哑声问道,“龚黎昕?” “是我。姐姐怎么了?”边回应,龚黎昕边后退两步,心中升起防卫。虽然龚香怡眼睛红肿,泪水模糊了妆容,使她的表情看不真切,但她眸子里一闪而逝的冷光依然被目力敏锐的小少主捕捉到了。 那冷光含着怨恨!小少主咬唇,默默想到,同时在脑海里搜寻关于姐弟俩相处时的记忆,分析这股恨意的由来。记忆里,龚香怡对龚黎昕一直是关爱有加的,即便龚黎昕不领她的情,她也从来没有计较过,只拿他当个不懂事的孩子,十分宽容忍让,谈何仇恨? 虽然记忆是这样显示,但小少主更相信自己的洞察力,龚香怡恨他,这一点毋庸置疑! 自己的判断没错,那便是龚黎昕的记忆出了错。听那些炉鼎们说过,在外界,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其实是最难相处的,表面看着融洽,内里却诸多明争暗斗。龚家姐弟俩的关系应该也是那样吧?如此,以后对这位姐姐还是远着点好,不要惹她心烦。 小少主通情达理的想到,继而又退后两步,紧紧挨着宋大哥站好。 少年防备的表情和动作虽然不明显,却也不隐晦,龚香怡怔楞了一瞬,立刻敛下眼睑,藏起眸子里闪烁的恨意,开口解释,“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那噩梦太真实了,醒来后我有些弄不清状况。” “你这孩子!多大个人了竟然还会被噩梦吓哭!”龚父虽然不相信女儿的说辞,但见女儿眉眼间透着疲惫,也不忍心继续追问,故作好笑的拍拍女儿的头,戏谑道。 林文博盯着龚香怡低垂的发顶,正想开口说话,却被龚香怡哑声阻断,“你们都出去吧,我真的没事,就是被吓着了,一个人呆会儿就好。”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林文博咽下满肚子的疑问,柔声开口,而后朝龚父看去。 龚父微微点头,率先起身,挥手示意众人随他离开。 房门被带上,龚香怡颓然的倒在床上,死命拥住身下的被褥,表情复杂难言。她竟然又回来了!回到了末世开始前的一年! 回想过去,末世所经历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如一个暗无边际的梦魇,令她倍感绝望。父亲病逝;弟弟为横刀夺爱,将她送到敌人手里玩弄;好不容易挣脱魔掌,和文博拼死打下一方净土,并捐出了自己空间里的所有存粮供基地发展,文博却又对她越来越冷漠。 是因为自己没有物资,失去利用价值了吗?是因为自己只有空间,没有战斗能力吗?忙碌,忙碌,忙碌,两人在一起最后的时间,林文博总是忙碌!正因为沟通越来越少,心中越来越不安,她才会胡思乱想,罔顾基地人的劝阻走出安全区历练,也因此被丧尸群围攻,最终害死了自己,更害死了忠心追随她的人。 想到这里,龚香怡脑袋一阵剧痛,仿佛要炸开般。她忍耐了片刻,见疼痛越来越严重几欲令自己濒临奔溃,连忙下意识的运转异能,从空间取出一瓶精神药剂服下。 异能者若使用力量过度或力量不稳定时,都会出现浑身无力,头脑抽痛的症状。在末世,很多异能者都直接或间接的死于这个弱点。 不知哪个天才突发奇想,从念力系丧尸的晶核中提取了某种成分,制成了这种药剂,可迅速补充能量,消解症状。因为制作工序复杂,原材料稀少,药效实用,有了它,等于多了一条命,因而这种药剂十分珍贵。即便身为一方霸主,林文博和宋浩然也只得了几瓶,并全都给了龚香怡。 待疼痛完全消散,龚香怡盯着手里凭空出现的药瓶,脸上浮现震惊的表情,继而立刻调转精神力查看空间状态。片刻后,她睁眼,垂头低笑起来。没想到,随身空间竟然跟着她一起回到了过去,且还是最鼎盛时的状态,足有两个鸟巢体育馆那么大! 离末世爆发还有一年,期间可以备足所需物资,又有了庞大的随身空间在手,龚香怡精神振奋,瞬间将心底的绝望和彷徨驱散。这一世,她一定要把握机会,重头来过,改写所有的悲剧。 ****** 龚香怡的心态和脾性正因为这次重生发生着巨大的转变,而龚家的其他人却一无所知。龚父回书房继续批改文件,龚黎昕循着记忆回到自己的房间,宋浩然则送林文博出门。 龚黎昕的房间就在龚香怡隔壁,很容易找。房间里的装饰非常简单,仅黑白灰三色,十分符合原来龚黎昕的性格。铺着黑色床单的大床旁边是一排书架,其上摆满了书籍,大床对面放着电脑桌,桌上的笔记本还开着,待机画面正不停转换。 龚黎昕小心翼翼的凑近笔记本,认真欣赏着上面的屏保,但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书架吸引了过去,只因为书架上摆满了武功秘籍,各门各派,正道邪道,内功外功,一应俱全。 这些武功秘籍都是龚黎昕从网上或书店里买来的,这个认知令小少主愕然。他十分不解,既然在这个世界,武功秘籍唾手可得,却为何没有一个内家高手?甚至连稍微会些拳脚功夫的人都寥寥可数? 很快,他就从龚黎昕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原来,在这个世界,关于经脉的知识理论已经完全失传了,虽然人们知道何谓奇经八脉,却不知道该如何运转奇经八脉。奇经八脉的运转方法又称心法,是修炼内力的基础,没有这个基础,修炼内家绝学就好比修筑空中楼阁,完全是妄想。 龚黎昕从小受同龄的孩子欺负,心中极其渴望力量,某天看完周星驰的《功夫》后有如醒醐灌顶,疯狂的痴迷上了武功,也学着周星驰那样,买了很多本武功秘籍回来修炼。 他的举动充满了孩子式的幻想。孩子对自己的幻想总有种狂热的执着,虽然没有修炼出效果,他依然数年如一日的坚持了下来,每天睡觉前都要雷打不动的盘膝运气一会儿。 却不想,龚黎昕的身体竟是最具练武天赋的纯阴逆脉之体,即便他胡乱修炼一通,天长日久下来也积累了少许内力。这些内力存放在丹田里,龚黎昕不懂得运用,但也因此令他身体健康,耐打耐摔。如今小少主来了,竟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弄清楚状况,小少主的心情十分平淡。他现在拥有这一排排足以令江湖人士疯狂的武功秘籍有什么用?不说他原本修炼的阴逆神功就是最顶级的内功心法,就说如今他已换了身体,换了时空,生命不再受到萧霖的威胁,变强的心也没有当初在地宫时那么迫切了。 不过有武功防身总是好的,小少主并不打算放弃修炼,只打算稍微减慢些速度,稳扎稳打。思维一直绕着武功绝学打转,他恍然忆起这个时空也有一本和逆脉神功十分相似的秘籍,叫《葵花宝典》。 葱白的指尖在一本本秘籍间滑过,小少主抽出《葵花宝典》快速浏览,看完后忍不住为记忆中的东方不败教主叹息。 这本秘籍分明也是为纯阴逆脉之体的人量身打造的,只是心法不如逆脉神功那样高深。想来,东方不败教主的身体既不是纯阴也不是逆脉,所以才要自宫。 为了获得力量竟然不惜自残,东方不败教主的心性真是十分坚韧!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竟那样屈辱的死去,着实可惜了!翻看着记忆里教主的悲惨结局,小少主捧着《葵花宝典》暗自摇头。 05.适应 林文博马上就要和龚香怡结婚了,算是龚远航的半子,出入龚家十分随意,大可不必让宋浩然相送。好友如此客气肯定是有话要说,林文博走到停车场后并没有上车离开,而是斜倚在自己的宾利车旁,点上一支香烟等着好友开口。 多年交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宋浩然笑笑,也掏出一根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后开门见山道,“香怡怎么了?哭的那么伤心?是不是知道黎昕喜欢你的事了?” 黎昕?好友和龚黎昕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林文博挑眉,诧异的瞥了宋浩然一眼,而后摇头道,“她不可能知道这事。下午没晕倒之前还很正常,醒来后就这样了。之前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和外人接触过,也没接过任何电话。她说是做了噩梦,如今也只有这个解释比较合理。” 话是这么说,林文博自己也不相信龚香怡会被区区噩梦吓哭。 不是知道了黎昕的事就好。宋浩然颔首,放下心来,一双锐利的鹰目紧紧瞅住林文博,严肃的开口,“我觉得,你应该和黎昕好好谈谈,把你两之间的事彻底解决。” 林文博闻言露出厌恶的神色,猛吸一口烟沉声说道,“你以为我没找他谈过?没用的,他根本听不进去!” “哦?”宋浩然悠悠吐出一团烟雾,睨向好友,语气有些不悦的质问道,“你是用什么态度去跟他谈的?像现在这样厌恶?还是不耐?或者是不以为然?黎昕是个好孩子,并不如你想的那么不堪,你如果态度诚挚些,他一定会听!” 若没有今天的事,宋浩然也没想到龚黎昕阴沉的保护壳下竟藏着那样简单的性子。听说有的孩子会故意使坏,为的是引起大人的注意和关爱。想想龚叔和香怡整天不着家的情形,宋浩然觉得自己猜到点子上了,对龚黎昕不禁又多了几分怜爱,想着自己以前对他的冷漠和无视,心中更感愧疚。 孩子误入歧途,最应该负责任的往往是大人。 听见好友的言论,林文博挑眉,语带好奇,“说起来你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怎么?你以前不是很看不上他吗?” “你都说了那是以前!”宋浩然皱眉,指尖微弹将多余的烟灰掸掉,想到龚黎昕那双溢满不安的清亮眼眸,语气不知不觉变的柔软,“今天我才知道,他原来也很懂事,很乖巧。看来,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才会露出本性,这话是真的。” 话落,他顿了顿,正眼朝林文博看去,表情严肃至极,“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他对你并不是那种喜欢,说钦慕或崇拜更贴切,只是程度有点深,他自己判断不出来而已。毕竟我只是个局外人,说的话没有你的分量重,你最好自己亲口给他一个答案,断了他的念想,不要耽误了他也耽误了你和香怡。” 好友的态度十分慎重,林文博收起满脸的不以为然,垂头沉吟片刻后喟叹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会找时间和他谈的。谢了!”话落,他捻灭烟头,拍拍好友的肩膀后开车离去。 宋浩然目送他的宾利消失在转角才返身回屋,上到二楼,看见龚黎昕的房间还亮着灯,忽然很想去看他一眼。 小少主已经研究完了龚黎昕的笔记本、武功秘籍和衣柜,凭着记忆捡了一套睡觉用的亵衣亵裤换上,正仰头盯着屋顶的水晶灯研究。 这里的人真是富庶,一盏灯竟然镶了这么多颗夜明珠,怪不得将房间照的如此亮堂。不知道日出后的天空是不是也这般亮。小少主微笑忖道。 “总盯着灯看眼睛会花的。”宋浩然斜倚在半掩的门口,温声说道。 “宋大哥!”听见宋浩然的声音,小少主立马回神,眉眼弯弯的朝他看去。眼睛果然花掉了,除了一片五彩斑斓,什么都看不见,他拧起秀气的眉头,伸手揉搓。 这孩子!看着少年稚气的举动,宋浩然摇头失笑,踱步走到他床前,拉开他揉搓眼睑的手,告诫道,“不要随意搓眼睛,会感染。” “嗯,我知道了。”地宫常年阴冷昏暗,小少主自然不知道久视光明会对眼睛造成伤害,听见宋浩然的警告连忙应诺,并默默记在心里。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宋浩然发觉自己很喜欢和卸下伪装的龚黎昕相处。这样的龚黎昕,身上有种静谧悠远的气质,令他感觉格外舒心。 “唔,我马上就睡。”从龚黎昕的记忆里知道,他每天大清早还要去‘私塾’上学,小少主连忙开口应诺,返身,将随意扔在床头的《葵花宝典》放回书架上去。 宋浩然半途截住《葵花宝典》,看见书名后诧异的扬眉,语带戏谑的开口,“大晚上还研究这种书,黎昕你想自宫?” “东方不败教主才要自宫,我若修炼的话是无须自宫的!”小少主摆手,正儿八经的解释,两道秀气的眉毛严肃的拧起。 “嗤~”宋浩然差点被龚黎昕认真严肃的小模样逗的打跌,强忍了片刻终是笑出声来。这孩子,要不要这么严肃的开这种玩笑?好像他真能练成《葵花宝典》似地。 “嗯,你不用自宫也能练成神功。好了,快睡吧,明早还要上学。”哪个男人小时候没痴迷过武功?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宋浩然边笑边拍拍小孩柔软的发顶,发现自己因军事训练而习惯紧绷的心情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 “好,我睡了。”龚黎昕乖巧的点头,扯过柔软如云絮的被褥,将自己裹好,脑袋贴住丝滑的枕巾时微眯起双瞳,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表情动作十分享受。 宋浩然微笑注视着他,看见他可爱的小动作,内心萌动了一下,指尖恋恋不舍的从他柔软顺滑的墨发中抚过。待他闭上双眼,呼吸平顺了才站起身来关灯关门。 璀璨的水晶灯被熄灭了,黑暗霎时将房间里的一切吞噬,小少主感觉到眼睑外的世界一片暗沉,连忙睁眼叫道,“不要!” 正准备离去的宋浩然听见他急促的叫声立刻转身回来,语带关切的询问,“怎么了?” “宋大哥,我想开着灯睡。”小少主低声道,语气里隐隐带着点儿恐惧和祈求。被黑暗浸没,他心底涌上阵阵不安,生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梦醒了,他依然身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宫里。 “好!”宋浩然微怔,回神后立刻帮他开灯,踱步到床边坐下,俯视他苍白中还残留着一丝惊惧的小脸,柔声询问,“你怕黑?” 怕黑?怎么会?自己是在地宫长大的,早就对黑暗习以为常,只是忽然间得到了光明和自由,所以对它们特别依恋,有些患得患失罢了。小少主默默思忖,却不能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只得摇头,低声否认道,“不怕。” 少年的眼眸清澈见底,其中明明白白表露出内心的恐惧,但面上却偏偏要端着一副男子汉的模样硬撑,却不知那双藏不住心事的眼睛早把他给出卖了。这幅样子既令宋浩然失笑,又令宋浩然心疼。 只有严重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才会习惯开着灯睡,黎昕小小年纪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是不是太不负责了,才致使他变成这样? 宋浩然陷入深刻的反省当中,伸手摩挲他苍白的脸颊,安慰道,“好,不关灯,你睡吧,宋大哥等你睡着再走。” “谢谢宋大哥!”小少主语露欢喜,感激的朝宋浩然笑笑,放心的闭上了眼睛。有最亲近的人陪伴,所有隐忧都一一淡去,他很快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宋浩然看着他呼吸逐渐平顺,睡颜宁静而美好,一时有些怔然,待到回神,轻轻叹息一声后才蹑手蹑脚的退出房间。 06.上学 黑暗终会过去,太阳总会升起。 小少主一夜好梦,睡的前所未有的安稳,但身体早已习惯了无时无刻的修炼,因此,等他再次睁眼,丹田里浅薄的内力一夜之间大为增长。 ‘逆脉神功’果然是为纯阴阳逆脉之体的人量身打造的,具有纯阴逆脉体质的龚黎昕修炼起来事半功倍,速度惊人。只可惜,这两种体质的人世所罕见,万年才出一个,小少主死后重生在这么一具身体里,不知是上天对他的作弄还是眷顾。 然而,内力的增长却半点引不起小少主的注意,他此刻正盯着窗外橘黄色的晨曦发愣,嘴角挂着微笑,脸上溢满沉醉。久久,他一步步走到窗边,伸出自己的右手去采撷钻入窗棂的一缕阳光。 五指收拢,再摊开却空无一物,然而阳光的温暖却切切实实被小少主抓在了掌心。小少主微眯起猫瞳,感受着上辈子梦寐以求的温暖晨光,眼角悄然凝聚起一丝泪迹。 很快,他从震撼和感动中回过神来,扬起脸将眼泪逼回,站在龚黎昕满满当当的衣柜前发愣,不知该穿哪件去上学。 看来看去,小少主最终还是挑了宋浩然昨天给他买的那件T恤换上。T恤只穿了半个时辰不到,还是崭新的,不但样式简单,穿戴起来也十分舒适,他很喜欢。 又挑了件记忆里龚黎昕经常穿的浅色牛仔裤套上,小少主仔细将衣摆和裤腿的褶皱抹平,发现两者材质特殊,怎么也弄不平整才遗憾的罢手,朝楼下餐厅走去。 “父亲早,姐姐早,宋大哥早。”步下楼梯,小少主礼数周全的给早已齐聚餐厅的家人问安。他微微垂头,掩饰脸上腼腆的表情,在宋浩然身边的位置落座,期待着和家人第一次共进早餐。 看见沉默寡言的龚黎昕主动问候,龚远航露出意外的表情,龚香怡垂头,装作认真用餐,只有宋浩然一脸微笑的点头回应。 龚香怡眸色暗沉的瞥了满脸乖巧笑容的龚黎昕一眼,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怨恨又悄然冒头。重生一次,她并不像龚远航那样,会为龚黎昕偶尔表露的柔顺感到欣喜,反而十分厌恶他这种作态。 经历了龚黎昕的背叛,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这个少年乖巧笑容下隐藏的狠毒。只要能活下去,少年可以立时抛却他那阴沉的外壳,毫不吝啬的向人展示自己的柔顺乖巧,也因此在众人的保护下活的很好。 不得不说,少年精致完美的长相对他多有助益,令人忍不住想去呵护怜惜。他活的越惬意,心就变的越加傲慢,最终觊觎上了不该觊觎的人,并为此将她推入了火坑。 龚香怡闭眼,紧紧握住手里的筷子,阻止自己再去回想被龚黎昕出卖后的那段不堪记忆。仿佛过了很久,实际上只过了一瞬,等她再次睁眼时,双瞳已被彻骨的恨意和冷漠占据。重生回来,她不会再去费心拯救不该拯救的人。至亲又如何?在末世,只管自己活着,哪管得了别人好赖? 龚黎昕,我不像你,会为了私怨去害人。但我也不是圣女,还会原谅你,照顾你,感化你。这次末世,你就自生自灭,自求多福吧! 想到这里,龚香怡嘴角隐晦的勾勒出一丝凉薄至极的冷笑,徐徐喝下一口鲜香四溢的鸡丝粥,半闭着眼感受口里久违的美妙滋味。 经过一晚上的调整,她已能完全把握自己的情绪,因此这一次她的敌意丝毫没有外泄为小少主所察觉。当然,小少主正同她一样,沉浸在美食的诱惑里也是很大一个原因。 上一世在地宫生活时,萧霖为了加快小少主修炼的速度,从不让小少主正经吃过东西,总是想方设法的给他弄各种增进功力的丸药,有时甚至剑走偏锋,让他生吃灵兽的肉,生饮灵兽的血,以此进补灵气。那种腥臭欲呕,难以下咽的感觉如今都被面前入口即化的鸡丝粥和汁多味美的小笼包给治愈了。 小少主心无旁骛,一口一个迅速消灭着面前的美食。鼓鼓囊囊的双颊,亮晶晶的猫瞳,享受至极的表情,他生动有趣的反应逗得宋浩然差点失笑,同时也让宋浩然觉得嘴里的食物美味了不少。 龚父目不斜视,状似在认真的进食,实际上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小儿子。见向来不爱吃早餐的小儿子胃口颇佳,他垂眸,眼里浮上几丝欣慰。 早餐的气氛看似十分温馨和谐。小少主吃到八分饱时,终于用自己惊人的意志力克制住了想要将剩下的食物统统塞进胃里的冲动。 他放下碗筷,恋恋不舍的用纸巾擦干净嘴角,礼貌的站起身向餐厅众人告别。 “等等,反正我今天没有任务,就负责接送你上下学吧。”宋浩然见少年要走,连忙放下碗筷说道。 自从经历了昨天的事,他对龚黎昕的印象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改观,心中更添了许多怜惜和愧疚,决定日后对这个弟弟多关心一点。 “谢谢宋大哥!”小少主眨眨眼,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由陌生的司机送去上学,他当然更加喜欢宋浩然的陪伴。 宋浩然被他眼巴巴的小模样逗笑了,上前揉揉他顺滑的发丝,揽着他的肩膀一块儿朝车库走去。 龚父看着两人亲热的走远,嘴角微微上扬,而龚香怡则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她终于发现这次重生的异常之处了,那就是龚黎昕和宋浩然的关系。 前世,两人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却势如水火。宋浩然从头至尾都是把龚黎昕的本性看得最透彻的一个人。对龚黎昕,即便他伪装的再乖巧,宋浩然也从未待见过他,甚至还常常警告龚香怡要小心提防这个弟弟。只可惜,当初的龚香怡被亲情蒙蔽了双眼,一直没将他的警告放进心里。 今天再看,宋浩然对龚黎昕分明喜欢的很,哪里有半点提防或疏离的意思?这事有点蹊跷,莫非龚黎昕也重生了,知道宋浩然是未来末世最顶尖的强者之一,所以提前拉拢这个靠山? 龚香怡思忖半晌,很快就将这个想法推翻。重生这种奇迹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又不是跳楼大甩卖!况且龚黎昕若是重生过来的,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心情上学?肯定得迫不及待的收敛物资才对!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重生了又能如何?没有异能,没有空间,凭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他早晚还会像前世那样,被人玩腻了当垃圾般随意扔掉,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自己只需小心提防,等末世来临后将他甩开就是了。这次没有自己救助,他能不能顺利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想到这里,龚香怡彻底放下心,转而开始考虑怎么向父亲、林文博、宋浩然提起末日即将爆发的事,并让他们帮忙搜集物资。 父亲和宋浩然是A省军区的实权人物,能轻而易举的弄到武器,林文博所在的林氏家族属于C国十大财团之一,搜集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简直是手到擒来。再加上她那面积广袤的随身空间,重活一次,她占尽了优势和先机,一定能够避免上辈子的悲剧,恣意的活着。 龚香怡踌躇满志的计划着如何应对末世的爆发,小少主却还懵懵懂懂,不知道眼前这令他万分钟爱的世界很快就会满目疮痍,变成一个血气冲天的人间地狱。 他此刻正雀跃的看着车窗外飞速退后的风景,为这种名为‘汽车’的代步工具感到惊奇。这个世界的人将各种神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东西变成了现实。如果不是脑海中保留了龚黎昕的记忆,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人间,而是置身于仙境。只有仙境中的神人才会腾云驾雾,上天入地,然而,这个世界的凡人却做到了!他内心为之赞叹。 压抑着面部的神经,极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小少主显得有些严肃。但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却是无法伪装的,此刻正闪烁着灼灼的光芒,紧紧盯着不断冒出冷气的车载空调研究,并不时伸出葱白的手指,去感受空调带来的丝丝凉气。 这个世界的夏天十分炎热,即便是清晨也炙热的令人难耐,这‘汽车’竟然还能改变天气,真是神奇!如此,没有内力,寒暑时节亦十分好过了!小少主五指不停在空调前晃荡,默默想到。 “空调很好玩吗?”龚黎昕对着车窗看了十分钟,又和空调玩了十分钟,就是不主动与自己说话,眼看就要到学校了,宋浩然终于憋不住开口。 “啊?不,不好玩。”小少主垂眸答话,受惊般将右手缩回,悄悄藏在背后。再怎么沉稳他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遇见新奇的事物很难控制住好奇心。 “不好玩你还玩那么久?和宋大哥说说话也好啊!”宋浩然专心开车,没有发现他古怪的小动作。他昨天就下定了决心,要好好与这个弟弟相处,自然希望多了解他一点,而谈话是了解一个人最快的途径。 说话?小少主抿唇,没在记忆里找到龚黎昕与宋浩然相处的画面,一时感到非常无措,只得呐呐的开口,“可是,我好像从没与宋大哥说过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说错了,也怕惹宋大哥不高兴。” 宋浩然被他直白的回答弄得一噎,面部表情有些僵硬,转脸朝略显懵懂不安的少年看去,内疚的暗忖:我怎么会以为龚黎昕性子偏执,心机深沉呢?他分明是个有话说话,性格直爽的好孩子。我以前对他的看法简直错的离谱。 与龚黎昕相处越久,心中越为自己的冷漠和偏见而愧悔,宋浩然有些不得劲,不再硬逼龚黎昕和自己说话。两人在沉默中抵达了A大附属中学。 看着少年消瘦的背影下车走远,宋浩然心中微动,高声喊道,“黎昕,以后只要有空,我都来接你上下学。” 小少主闻言回头,大声应了句“好”,白皙如玉的脸庞笑的极为灿烂,弯成月牙状的双瞳里溢满了欢喜,在晨曦的映照下更显流光溢彩,说不出的好看。 看见少年毫不掩饰的雀跃表情,宋浩然松了口气,心情也随之飞扬起来。 07.报复 龚黎昕读高一A班,教室就在一栋教学楼的第一层最左边,十分好找,小少主循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龚黎昕的座位,从书桌里翻出语文课本预习。 还在地宫生活时,他就曾听那些炉鼎们说过各自小时候上‘私塾’的种种趣事。当时他还憧憬了一番与同龄孩子学习玩耍的场景,可现在翻看着印满蝇头小字的语文课本,小少主秀气的眉头高高隆起,期待的表情瞬间幻灭。 只因小少主发现,曾经博览群书,过目不忘的自己竟然变成了目不识丁的文盲。整篇文章读下来,除了‘一,二,三’等简单至极的字眼,其它的他一个都不认识。 好在还有龚黎昕的记忆在,小少主这才知道,这个时空的文字经历过一场变革,将古时用的繁体字大大简化了,只取文字的一半或某一个偏旁代替。如此,小少主不得不将自己的记忆和龚黎昕的记忆进行交差对比,阅读速度变的极为缓慢。 光是阅读语文课本就如此困难,更不用说化学,生物,数学等课本了。这些科目的知识对小少主这个古人而言无疑于天书,即便有龚黎昕的所有记忆,小少主也完全没办法理解。 算了,做不了状元,我还可以去父亲的军队当兵,当兵应该不需要学这些吧?小少主沮丧的趴在一堆课本上,心存侥幸的忖道。 正在小少主兀自烦恼时,一名长相俊朗,身材欣长的少年踏进教室,走到小少主前面的课桌坐下,而后转身,一双眼睛不停在小少主身上探寻。他的同桌是一名长相普通,身材矮小的少年,见他来了,笑得十分谄媚,自觉的帮他整理文具并拿出早自习需要用到的课本。 看见小少主眉头紧皱,无力趴伏在桌上的样子,少年微微勾唇,眸光闪烁间露出讥讽的神色。 “黎昕,昨儿晚上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爽?”少年很快将真实情绪隐藏起来,凑近小少主,状似关心的问道。他的同桌也回过头来,别有意味的瞥了小少主一眼。 “嗯?”听见少年问话,小少主抬眼朝他看去,定睛打量了对方片刻,迟疑的开口,“你是方晔?”诱骗龚黎昕吃下春药的那个方晔? 方晔愣了愣,笑道,“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是不是昨晚过得太激烈,脑子转不过弯了?” 他面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打趣,其实内心早已逼视了龚黎昕千遍万遍。龚黎昕对林文博的迷恋他一清二楚,明知道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再继续下去只是害人害己,他非但不阻止,还推波助澜,教唆龚黎昕吞下K丸,以此引诱林文博。 他知道这样做龚黎昕必定不会如愿,反而会让林文博对他更加厌恶。若事态再严重一点,龚黎昕很可能等不到林文博赶去就被会所里的男人给强暴了,谁叫他长了那么一张诱人的脸呢。 然而,他要的就是龚黎昕被鄙视,被厌恶,别折辱。他享受着把龚黎昕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乐趣。家世再显赫又怎样?虽然明面上他们方家要仰仗龚家过活,他不得不处处讨好龚黎昕,但私底下他却能肆意践踏龚黎昕的尊严,这让他有种别样的满足感。 想象着龚黎昕昨晚不堪入目的样子,方晔脸上的笑容真实起来,他的跟班也忍不住嗤笑出声。 两人表面上装得挺好,却不知小少主早已将他们眼里暗藏的讥讽和轻蔑尽收眼底,并将他们划进敌人一列。 虽然被囚禁在地宫十六年,从未接触过外界,使得小少主不谙世事,性子单纯,但被魔头萧霖教养长大,他也绝不是纯良无害的小羔羊,自有一套独特的处事原则。别人对他好,他会用真心去回报,别人伤害他,他必定加倍还之。 在萧霖的耳濡目染下,他纯真的天性中早已被植入了残酷的因子。这种因子没有被触发,他可以是全天下最乖顺的孩子,然而一旦受到刺激,他立时可以化身为吃人的猛兽。 ‘讨厌被人灌药’正是小少主为数不多的几个忌讳之一。很显然,方晔的所作所为触到了他的底线。他紧紧盯着方晔,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语气冰冷的问道,“你觉得吃了那种药会很舒服吗?” 方晔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呐呐解释道,“我听人说是很舒服,很high的。” “嗯。”小少主点头,徐徐开口,“既然你喜欢,那我亲自给你配一副吃了会更舒服的药,再替你找齐十个彪形大汉陪你睡一晚。” 上辈子,萧霖逼他吞服春药与那些炉鼎们交合的时候,他就一直想对萧霖这么干了。可惜萧霖死了,他只能将这个遗憾在方晔身上补偿回来。 方晔闻言嘴角的笑容凝固了,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是开玩笑的吧?昨晚的事能不能成全靠你自己,不能怪在我身上啊!”龚黎昕对他不是言听计从吗?这回怎么发怒了? 方晔的小跟班也不敢置信的朝放出狠话的龚黎昕看去,神色间微微露出惧意。只因他发现,龚黎昕的态度十分严肃,看向方晔的目光里隐含着浓烈的煞气,绝不是开玩笑那么简单。 果然,龚黎昕抿唇,语气认真的否定道,“我从不开玩笑。等药配好了,大汉找齐了,我会联系你的。” 配置春药对小少主而言是手到擒来的事,但他刚刚附体到龚黎昕身上,人生地不熟的,买齐药材,找齐十个彪形大汉都需花费些时间,只得让方晔等上一等。 我竟然被龚黎昕威胁了?方晔不停自问,严重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而龚黎昕看他的眼神则令他更感不安,一股凉意从脚底缓缓爬上头顶。 方晔头皮有些发麻,转脸避开龚黎昕投过来的如刀视线,张口想要解释,上课铃声却适时敲响。 小少主知道铃声代表的含义,立刻拿起书本自习,不再搭理方晔。方晔见老师进来了,也不得不闭口,面色阴郁,心情沉重。 龚黎昕开窍了就意味着他们这些明里奉承,暗里恶整他的人日子难过了。龚黎昕若真的要报复,凭龚家的实力,他刚才威胁的那些话轻易就能变成现实。 想象着十个壮汉轮番折磨自己的画面,方晔额头滑下一滴冷汗,菊花竟开始隐隐作痛。他的同桌显然和他想到了一起,脸色煞白的朝他臀部瞥去,而后立刻与他拉开距离,暗自祈祷龚黎昕不要采取连坐的报复方式。 后面一整天,方晔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每次下课铃声一响便立即诚恳的与龚黎昕道歉、解释。然而龚黎昕这回软硬不吃,任他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抬头看他一眼,撕破脸的态度相当明显。 其实,小少主这一天也非常难熬。方晔的骚扰还不算什么,令他感到心烦的是课业问题。除了语文,别的科目他完全听不懂。勉强坚持了两节课,小少主叹气,终于放弃了认真学习的打算,丹田一转,干脆默默修炼起内力来。 终于熬到晚间放学,小少主的丹田又充盈了几分。 如此下去,不用两个月我就能突破逆脉神功第一重了。小少主边收拾书包边自嘲的想到。等他神思不属的走出校门,看见早早等候在马路对面的宋浩然,沮丧的心情才稍微好转。 小少主举步,正准备朝宋浩然奔去,却被方晔阻住了去路。 “黎昕,你等等,我想和你谈谈。”为了家族,也为了自己,方晔就算心中再不甘也不得不尽快与龚黎昕和解。 “宋大哥说你不是个好东西。如果你以后再来找我,他就亲自和你谈。他就在对面,你过去和他说吧。”小少主指着宋浩然的路虎说道。对于宋大哥的叮嘱,他一字一句都记得牢牢地。 方晔回头,果然看见宋浩然正眼神阴鸷的盯着这边。见龚黎昕朝他指去,他立刻沉下脸,打开车门朝两人的方向走来。 宋浩然的大名对方晔而言简直是如雷贯耳。他火爆的脾气,狠辣的手段在C国军界就是个传奇。曾经有人不怕死的前去挑衅,他二话不说就四枪崩断了那人的手脚,废了那人下半辈子。偏偏宋家权势滔天,别人奈何不了他。 离了宋家,宋浩然的脾气也没有收敛。他的军功不是靠龚远航硬撑起来的,而是用自己和敌人的鲜血堆砌的。他执行了多少秘密任务没有人知道,但他手里人命无数却是公认的事实,说是杀人如麻也不为过。 面对威势日盛,连老一辈也要避其锋芒的宋浩然,方晔怎么会不怕?他脚底抹油,很快就跑得没了影儿。想到宋浩然对自己‘不是好东西’的评价,想到自己昨晚对龚黎昕的陷害,方晔悲哀的意识到,方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那就是方晔?”走到龚黎昕身边,宋浩然肯定的问道。 “嗯。他很怕你。”小少主偏头,认真的打量宋浩然,没觉得他哪里可怕,不禁皱了皱眉头,对方晔表示鄙夷。 “怕我就好,省得他以后再来找你。”宋浩然微笑,自然的牵起少年柔软的手,护着他朝马路对面的路虎走去。 “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的。他逼我吃那个什么丸,我也要逼他吃春药,还要找齐十个彪形大汉陪他睡一晚。”小少主坦然的把报复计划说给最信任的宋大哥听。 宋浩然脚步错乱了一拍,垂头朝表情严肃认真的少年看去,确定少年不是在开玩笑,眉头一展,竟揽着少年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 乖巧可爱的孩子固然让他喜欢,但是直来直往,敢爱敢恨的孩子显然更合宋浩然的胃口。因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正是宋浩然的做人准则,龚黎昕处理这次事件的方法不偏不倚,正正打中了他的红心,让他对这个弟弟除了怜爱之外又多了几分认同和欣赏。 不愧是龚叔的儿子!有龚叔的魄力!宋浩然暗忖,笑了许久才放开龚黎昕的小肩膀,拍着胸脯保证道,“找十个彪形大汉是吗?包在宋大哥身上!” 08.谈话 因为龚黎昕以牙还牙的报复计划,宋浩然对这个弟弟又多了点了解。这孩子性情纯然却不软弱,认清了方晔的真面目立刻就与对方划清界限,待人接物很有决断,和龚叔,和自己很像。 因为这个认知,宋浩然感觉与龚黎昕的关系更加贴近了,两人在一起即便什么话都不说,气氛也非常温馨和谐。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悠扬的乐音打破了车内的和谐,龚黎昕侧耳聆听,对这段音乐感到莫名熟悉。 铃声一直持续,宋浩然偏头朝龚黎昕看去,问道,“怎么不接电话?” 电话?小少主怔楞了一瞬,立刻从书包里掏出龚黎昕的手机,指尖点开通话键,放到耳边接听。也许是上课时频繁将自己的记忆和龚黎昕的记忆进行比对,小少主如今已能迅速抽取龚黎昕的记忆化为己用。 熟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小少主眼睛闪动着新奇的光芒,试探性的叫道,“林大哥?”这个叫‘手机’的小玩意真神奇,没有内力也能千里传音! 听见是林文博打来的电话,宋浩然耳尖动了动,眼角余光盯住龚黎昕的表情不放。 听筒那头,林文博简单交待了几句就挂上了电话,小少主频频点头答应,末了看向宋浩然,眉眼弯弯的说道,“宋大哥,林大哥请我吃晚饭,让你现在送我去五月花西餐厅。” 西餐很好吃的!小少主立刻就从龚黎昕庞大的记忆库里抓住了这个重点,内心满是期待。经过了美味早餐的洗礼,他如今大有向‘吃货’发展的趋势。 宋浩然点头,看着龚黎昕溢满欢乐的小脸,心情有些烦闷。 林文博绝不是请黎昕吃顿晚饭那么简单,恐怕是想和他摊牌了吧。到时候黎昕还能笑得这么快乐吗?想到龚黎昕伤心哭泣的样子,宋浩然皱眉,心中一阵阵发紧,忽然很想调头直接将他带回家。 然而,在成长的过程中,人总要经历些痛苦和挫折才能更加成熟,更加坚强。这是黎昕应该去面对的! 宋浩然很快说服了自己,打消了带龚黎昕回家的念头。 半个小时后两人抵达了五月花西餐厅。宋浩然将车停好,亲自送龚黎昕进去。早已等候多时的林文博看见相携进来的两人,表情有些诧异。 “浩然,你怎么也来了?”林文博沉声问道,语气里赶人的意味儿十分明显。今天这场谈话涉及龚黎昕的隐私和自尊,只两个当事人在场就好,多一个宋浩然对龚黎昕而言并不是好事。 “我只是送黎昕进来,马上就走。”宋浩然拉开餐桌旁的凳子,让龚黎昕坐定,而后朝林文博扬手道,“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说吧。”两人走出餐厅在转角站定,林文博挑眉看向好友,满脸疑惑。 “你打算和黎昕摊牌?”虽是询问,宋浩然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你昨天不是劝我早些和他谈开吗?怎么?又觉得这样不妥?”林文博有些弄不懂这个好友了。他现在踌躇不定的表情完全迥异于往日的杀伐果断。 “不,快刀斩乱麻没什么不妥。”宋浩然摇头,语带恳求道,“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你言辞方面注意一点,别弄得像商业谈判那样狠辣。我不希望这次挫折成为他一辈子甩不掉的阴影。” “想不到你对龚黎昕竟然这么关心。”林文博挑眉,语带惊奇,而后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注意分寸。”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妻弟,他不会做绝。 “那就好。”宋浩然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朝餐厅里埋头认真研究菜单的少年看去,眼里飞快的滑过一抹温柔,而后才辞了好友离去。 宋浩然离去前的温柔表情被林文博尽收眼底,他没有立刻进餐厅,而是隔着巨大的落地窗打量此刻的龚黎昕。 少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灼亮的盯着手里的菜单,眸子里溢满垂涎,时不时还伸出小舌舔舔粉嫩的唇瓣,表情可爱的紧,让人一看就止不住心生好感。这幅样子,和他平日看见的那个偏执、阴沉的龚黎昕完全不同。 无需好友告诫,面对此刻展露真实性情的龚黎昕,林文博也说不出什么狠话。他正了正神色,走进餐厅在龚黎昕对面坐下。少年依然盯着手里的菜单研究,丝毫没有注意他的到来。 等候了片刻,见少年的眼珠子都快粘到菜单的图片上,却连个正眼也没给自己,林文博有些无奈,又觉得颇为好笑,只得主动开口,“看好了吗?想吃些什么?” “唔,没看好。林大哥帮我点吧。”小少主这才发现林文博的到来,歉意的朝他笑笑,将菜单推向他。 菜单上那些蝌蚪样的文字他一个都不认识,但旁边配置的图片看着却万分美味,令他口舌生津,食指大动。他叫不出菜名儿,又不好意思说自己都想吃,只得将选择权交给林文博。 林文博也不推辞,点了两份餐厅最出名的牛排,一份水果沙拉和几碟餐后甜点。 等待上菜的片刻,两人陷入了沉默。林文博是在考虑怎么开口,而小少主则再次拿起菜单,认真欣赏着上面栩栩如生的照片,一个人自得其乐。 “黎昕,两个月后我就要和你姐姐结婚了,你的感情我不能回应。”林文博斟酌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啊?”小少主抬起头来,睁圆一双猫瞳,表情有些懵懵懂懂的。很明显,他还没弄明白林文博何出此言。 林文博瞥他一眼,继续说道,“趁着现在陷得不深,你还可以抽身出来,找一个值得你爱的人。不要再喜欢我,也不要抱任何希望等待。我和你姐姐是真心相爱,并不是你以为的政治婚姻。就算没有你姐姐,我也不会喜欢你。因为我不喜欢男人。你懂了吗?” 小少主眨眨圆溜溜的猫瞳,表情依然懵懂。不能怪他反应迟钝,虽然他能够看见龚黎昕的记忆,却不能感受龚黎昕当时的心情,因此这份深沉的爱意他半点都没有继承,再加上他本就不识情爱的单纯性子,更加不明白林文博在说些什么。 林文博叹气,换了个简单的说法,“你应该找一个和你一样喜欢男人的人去爱。我是直男,一个即将结婚的直男,你和我纠缠纯粹是浪费时间。” 林文博此刻的语气斩钉截铁,殊不知,他日后会被眼前这个少年不知不觉给掰弯得不能再弯。 听见‘纠缠’两个字,小少主恍然大悟。记忆里的龚黎昕的确有事无事就喜欢去找林文博,怎么赶都赶不走。这样做的确很恼人,就像那些炉鼎们总喜欢缠着他,打搅他练功一样。 小少主感同身受,连忙点头应诺道,“林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你放心。” 话落,他的心神已完全被侍应生送上的一道道菜肴给吸引住了,头脑高速运转,抽调出有关于进食西餐的各种礼仪,并暗暗咽下口里大量分泌的唾液。 林文博准备了满肚子劝说的话,正想再接再厉打消龚黎昕对自己的绮念,却不想他竟干脆利落的答应了,半点没有想象中的哀求或哭闹。 “你真的明白了?”林文博语气有些不敢置信,试探性的开口,“你有什么话尽管开口,今天我们彻底说清楚,以后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小少主偏头,认真的考虑了一番,而后摇头道,“真明白了,没话要说了。”话落,他朝桌上的菜肴指去,满带希冀的开口,“我可以吃东西了吗?” “吃吧。”林文博被他满带渴望的问话给弄的一噎,好笑的回道。 紧紧盯着少年的表情,见他眼神清澈,双瞳里除了对食物的热切再无其它,林文博忽然间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果然被宋浩然说中了,龚黎昕还是个孩子,根本分不清崇拜和喜欢,只要开诚布公的和他把话说开,他能够理解。而往日自己躲躲闪闪,避而不见的态度却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让他把这种错觉无限放大了。 说到底,错的不是龚黎昕,而是自己。林文博怔怔看着专心进食的龚黎昕,内心不断反省,终于释然的笑了。 想通了,林文博对龚黎昕的厌恶之情一扫而空,两人的晚餐用的十分愉快。 等两人从餐厅回到龚家,龚父和龚香怡还未回来,只有宋浩然坐在客厅看电视,不时朝门口投去两眼,显然在等龚黎昕。 “回来啦,晚餐怎么样?”看见龚黎昕笑眯眯的进门,宋浩然放下高悬的心,温声询问。 “牛排和蛋糕都很好吃!”小少主挨着宋浩然坐好,偏头中肯的评价道。至于水果沙拉,他私以为沙拉酱的味道有些奇怪,但林大哥喜欢,他不予置评。 “你喜欢吃的话下次宋大哥再请你。”宋浩然有些上瘾的摸摸他柔软顺滑的额发,笑容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嗯。”小少主雀跃的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林文博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着两人之间亲昵的互动,心情已不似原来那么诧异了。他现在完全可以理解好友对龚黎昕突然改变的态度。深入了解龚黎昕之后,他知道,这个孩子有让人不得不喜欢的魅力。 “好了,上去换套便服,浑身都是牛排味儿。”宋浩然语带戏谑道。龚黎昕乖巧的点头,噔噔噔跑上楼换衣服。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宋浩然这才看向好友,问道,“怎么样?说清楚了吗?” 林文博靠倒在沙发椅背上,长叹道,“说清楚了,比想象中容易。你说得对,只要改变态度,龚黎昕的确很好沟通。” 宋浩然了然的笑笑,不再深谈。事情既然解决了,他们就该把这件事忘掉,再提起对谁都没有好处。 09.预言 时光流逝,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小少主依然听不懂课,把学习时间都用来修炼内力。上辈子从三岁开始就修炼逆脉神功,小少主自然是熟门熟路,再加上身具纯阴逆脉之体,修炼速度更是突飞猛进,短短一个月就突破了神功第一重。 逆脉神功第一重可做到内力外发护体,刀枪不入,飞檐走壁,隔空打物都是雕虫小技,待修炼到第二重时,飞花摘叶便可杀人于无形,修炼到第三重身体已经脱胎换骨,可辟谷三月不食,精力源源不绝;第四重时内力浩瀚可排山倒海,第五重时撼天动地也不是难事,第六重,第七重,第八重会达到如何的威势已不得而知,因为世上还没人达到过那样的高度。但传说中曾描绘,修炼到逆脉神功第八重时,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这样的人应该称之为神。 小少主并不奢望能修炼到神功第八重,因为只有真正修炼过逆脉神功的人才知道,越到后面,逆脉神功的突破将越加困难。他靠着两辈子的经验和逆天的体质才能迅速奠基,到了第二重,第三重,第四重时,每次突破不但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且还要经历生死考验。若敌不过心魔,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上辈子,他没日没夜的修炼,又吞服了无数灵丹妙药,也仅仅练到神功第三重,后面武功再不能寸进。若不是他功力停滞,几年来没能增长一丝一毫,萧霖也不会那么快就决定吸干他。 这辈子,投身在一个太平盛世,又有家人和朋友呵护,小少主对变强的渴望远远不及上一世强烈,修炼起来只讲求顺其自然,不讲求速度。 小少主日子过得闲适又舒坦,往常欺负他的那些人就有些战战兢兢了。无他,只因为平时最爱耍弄龚黎昕的方晔一夜之间就消失了,方家也悄然退出了A省军界。 方晔那天收到小少主的威胁后心里越想越不安,最终按捺不住恐惧,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家里。方家人闻听消息后大惊失色,龚黎昕会不会依言施行报复他们不确定,但以宋浩然睚眦必报的性格,方晔和方家绝讨不了好。 方家这一代香火不济,只得了方晔这么一个独苗苗,他们赌不起,也不敢赌,全家商量过后当晚就把方晔远远送去了外地,方家也以退出A省军界为代价向宋浩然告罪。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方晔的遭遇很快就被军区圈子里的孩子们得知了。如今再看龚黎昕,他们都有些心有余悸。果然,会咬人的狗都是不会叫的,看着像hellokitty的弱猫也有可能是头吃人的猛虎。 对着龚黎昕,他们大大改变了态度,鞍前马后,伏低做小自是不提。小少主在地宫也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对这些人的作态习以为常,指使起来更是自然。众人见到他不凡的气度,对待他时更加小心翼翼。 小少主日子越过越舒心,很快就融入了现代社会,只找不见方晔让他有些遗憾。不过小少主在地宫时便牢牢记住了一句话,那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少主很乐意做君子,时间还长着,他总有碰见方晔的一天。 怀着这样的想法,在找不到方晔的当天,小少主便在给方晔配好的春药瓶子上端端正正的写下了方晔的名字,并好生收藏起来等着原主日后享用。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小少主身边有了同龄的孩子陪伴,从他们的交谈中对这个世界更多了几分了解,不再显得格格不入。闲暇之余,小少主还学会了上网,在网上搜索武侠电影观看成了他生活的一大乐趣。 然而,平静的日子过久了总要起些波澜。小少主这天放学回家,和宋大哥勾肩搭背,亲亲热热进门时,看见的便是面色铁青的父亲,满脸委屈的姐姐和眉头紧皱,颇显无奈的林文博。 客厅里气氛沉郁,佣人都远远躲开不敢靠近。小少主放下书包,走到龚父身边坐好,学着电视里父慈子孝的样子拍拍龚父的手背,糯糯问道,“爸爸,你们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不要生气,气多了对身体不好。” 适应了现代的生活,小少主对慈爱又不失威严的龚父很喜欢,不再像初来那般生疏的叫他父亲,而是入乡随俗,改称他‘爸爸’。 小儿子最近越来越乖巧,不再像平时那样看见自己就躲,还常常陪自己聊天,龚父见到他满带担忧和抚慰的小脸便觉舒心许多,满腔怒火稍微平息, “黎昕,快劝劝你姐姐,眼看还剩半个月就举行婚礼了,请帖也早就发出去了,她竟然说不结婚了!简直是胡闹!”龚父话落,狠狠瞪了龚香怡一眼。 小少主惊讶的朝龚香怡看去,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和这个姐姐的关系并不如龚父想象的那般好,附体过来一个半月,龚香怡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还总用阴测测的眼神看他,弄得他很不自在。 宋浩然闻言也正了神色,在小少主身边坐下,朝对面的龚香怡沉声问道,“香怡,为什么要取消婚礼?是不是遇见难事了?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是啊,香怡,天大的事都有爸爸帮你顶着,不必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龚父此刻也平复了心情,苦口婆心的劝慰。 林文博什么话都没说,却是紧紧揽住了龚香怡的肩膀,大手将她的小手包住,轻轻握了握,表达自己无言的安慰。 龚香怡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动容,她飞快的瞥了一眼偎在龚父身边的龚黎昕,慎重开口,“爸爸,文博,浩然,你们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被点到名的三人面面相觑,而后依言起身,跟着龚香怡进她的房间密谈。 龚香怡防备的那一瞥被小少主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她接下来的话不想让自己听见。在地宫挣扎求存十六年,该有的警觉心小少主绝不会少。龚香怡越不想让他知道,他就偏偏要弄个明白。 抿唇,拎着书包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少主斜倚在书架旁,微微侧耳,轻易便将隔壁房里众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如今已颇具内力,五感超绝,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只有他不想听的,没有他听不见的。 待修炼到逆脉神功第三重,方圆百里的动静都在他的掌控之内,龚香怡这点小防备根本奈何不了他。 隔壁,龚香怡没有将自己重生的事和盘托出,她早已决定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只说自己突然开始连连做梦,梦里预见了世界末日的情形。 龚父,宋浩然和林文博俱都沉默,没有对她的说辞发表意见。几人虽然觉得她的话很荒谬,但见她憔悴不安的神情,都不忍心打断。 龚香怡没有停顿,将世界末日爆发前的征兆和爆发后的惨况一一道来。 末日爆发前三个月,先是动物开始异变,有的动物一夜之间体积暴增,有的动物长出犄角或翅膀;继动物遭难过后,流行性感冒开始在人类中大规模爆发。百分之七十的人开始发烧,甚至昏迷,然而不等救治,这些人三天后又会自行痊愈。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两个月后,持续时间最长的日蚀笼罩地球,日蚀结束后,曾经感冒发烧过的那些人中绝大部分会突然间变成丧尸,极少数会变成异能者。 转变成丧尸的过程只在日蚀结束,光明重现人间的刹那就能完成。新生丧尸突然暴起发难,令人防不胜防,稍微划破人的皮肤,丧尸病毒便会感染,本就极少幸存下来的人类中又有不少人因此被同化。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令人绝望的是,新生丧尸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自行进化。进化出来的丧尸速度更快,身体更坚硬,动作更灵活,已能弯腰,攀爬,奔跑,还具备了金、木、水、火、土、风、雷、空间、念力等等异能。在进化丧尸的威胁下,人类生存的希望更加渺茫。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丧尸进化后大脑中会结出一颗能量晶核,一级丧尸的晶核是透明的六菱形,任何系别的异能者都能吸收,并借助晶核的能量变强,初步具备了自保的能力。 二级丧尸的晶核开始以各自能力分出颜色。金、木、水、火、土、风、雷分别对应黄、绿、蓝、红、褐、白、紫等色。空间丧尸和念力丧尸的晶核则分别是青色和黑色。丧尸的等级越高,晶核的颜色越深,体积越大。 异能者进化到二级之后就只能吸收与自己能量属性相同的晶核来进行升级,否则就会暴体而亡。晶核的秘密被发现后,人类中也强者倍出,与丧尸展开了一场争夺生存权的旷日持久的斗争。 龚香怡语气沉痛的述说着,而一旁的龚父等人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反应。 见众人半信半疑,龚香怡垂头苦笑,摊开自己的掌心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但是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除了预言的能力,我还是个异能者,空间异能,你们看。” 话落,她手里凭空出现一袋面粉。面粉有五十斤重,需龚香怡双手抱着才能拿稳,绝不是用魔术道具可以隐藏的。 龚父等人看见忽然出现的面粉,表情震惊。隔壁的小少主也从空气的略微变化中感知到了龚香怡房间里平添的一个重物。他讶异的挑眉,对龚香怡的话语前所未有的重视起来。 看来,我得好好了解一下‘末日’的情况了。小少主心情沉重的想到。 而房间那头,龚香怡又连连变出几袋大米和几筐水果,看得龚父等人惊骇莫名,终于不得不相信了她的话。 龚香怡见众人被说服,终于放下了压抑一个多月的心事。这一个月里,她想尽办法筹集物资,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分用,一刻钟恨不能省成两刻钟用,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筹备婚礼?而且,她记得自己的婚礼花费十分浩大,白天的典礼和晚上的宴席加起来耗资几千万。有这么多钱挥霍,不如省下来给她购买物资。 况且,末世爆发后道德和法律也随之沦丧,抛妻弃子,易子而食等乱象都变成了社会常态,谁还会看重一张等同于废纸的‘结婚证’? 上一世龚香怡和林文博情深似海,到了最后不也渐渐感情淡薄吗?这一世,龚香怡打定主意要变强,成为能够与林文博并肩的女人,而不是附庸者,如此,才能长长久久拴住林文博的心。空间异能者怎么变强?当然是尽可能多的搜集物资,成为林文博的依靠。 龚香怡心里的盘算林文博等人自然不知道,只心疼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重的压力。几人唏嘘一场后很快就打起精神,开始商议如何应对末世爆发。 鉴于龚黎昕上一世的陷害,龚香怡早已决定不去管他,等末世爆发后便寻机会甩掉这个弟弟。怕龚父等人告诉龚黎昕后他会死死巴在龚父身边寸步不离。龚香怡一再告诫龚父等人不要将世界末日的事告诉龚黎昕。 龚黎昕少不更事,乍然听见这么惊悚的消息,指不定受到惊吓后会露点口风出去。这种情况绝不是龚父乐见的。 龚父身居军政要职,世界末日这样的流言龚父是绝不敢大肆宣扬的,只能私底下秘密布防。若流言经龚家人的嘴传开,引起社会动荡,早看龚父不顺眼的宋家必定会借机整治。末日即将来临,时间就是生命,龚父还有很多事需要准备,没那个闲功夫和宋家周旋。 略作考虑,龚父便同意了龚香怡的提议,答应在儿子面前绝口不提这件事。等世界末日真的爆发了,再慢慢开导儿子吧,他毕竟还小,承受能力有限。龚父暗暗忖道。 龚叔的顾虑宋浩然完全理解,虽然觉得瞒着黎昕有些不妥,但想到有自己保护,黎昕不会出事,便也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林文博此时与龚香怡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自然事事都听龚香怡吩咐。 隔壁房间的四人达成了共识,却不知,他们一心想瞒着的人早已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后面筹备物资的对话,小少主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他肃着脸,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有关于世界末日的资料。 就算这个世界变成人间炼狱,只要还有一丝抗争的能力,他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像前世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宫里那样,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就一定能获得自由和光明。 如今,梦寐以求的自由和光明正被他紧紧拽在手心,他还有什么可惧怕的?不过一群行尸走肉而已,总有杀光的时候。小少主盯着电脑屏幕上血肉横飞,丧尸遍地的场景,眼神逐渐变得锋利。 10.慰藉 四人商议了三个多小时,最后决定由龚父和宋浩然负责垄断A省的军事力量,并尽可能多的搜集武器和军备物资,为末世爆发后迅速占领一个安全的军事据点做准备。龚香怡和林文博则负责搜集食物和生活用品,为龚父的军队做好后勤工作。 在末世,有了异能仅够自保,有了军队却可以横扫丧尸,安居一隅。上一世,正是由于龚父在末世爆发后第一时间就将A省的军事力量掌握在了手里才使得龚家人安然存活,并为宋浩然和林文博成为一方霸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重来一次,龚香怡不但要按照老路子走,还要帮助龚父打造出C国最强的军队,建立属于龚家的自由城邦。 几人对着军事地图一番指点,最后选定了A省边界一座新兵训练营作为末世后军队的暂时驻扎点。 该训练营与A省首府仅一江之隔,从首府出来,必定要路过训练营前的跨江大桥,只要将训练营正对大桥的外墙加固筑高,布置上机关枪和炮台,便可杜绝来自A省首府大群丧尸的威胁。若届时守不住大桥,关键时刻炸断桥墩还能从容撤离。 训练营旁修建了一条连接四省边区的高速公路,交通十分便利,周围更是无人居住,避免了丧尸环伺的局面,正是易守难攻的最佳战略军事据点。 再三确定计划没有遗漏,龚父颓然的靠倒在椅背上,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和高高隆起的眉头都在诉说着他的忧虑。他不希望女儿预言的一切成为现实,然而,直觉却告诉他,女儿说的都是真的。 末世之后,人类究竟将走向何方?自登上地球主宰的王位以来,人类绝想不到,有一天,他们将从高高的食物链顶端跌落,成为一群腐尸的食物。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景象,龚父只略略一想便头皮发麻。 另外的三人也陷入了迷茫当中,房间的气氛十分沉郁。半晌后,龚父长叹一声,离开龚香怡房间,将自己锁进书房沉思。宋浩然见状也无心逗留,别了龚香怡后离开。 路过龚黎昕的房间,看见从门缝中透出的灯光,宋浩然忽然停住脚步,鬼使神差的推开了房门,想好好看他一眼。 龚黎昕此刻正蜷缩在床上,抱着双膝,聚精会神的盯着笔记本电脑观看。笔记本摆放在床上,屏幕背对着房门,宋浩然看不见上面的画面,却能听见音箱中传来的一阵阵惨叫声和野兽的嘶吼声。 他微微皱眉,走到床边挨着龚黎昕坐下,将电脑屏幕朝自己的方向移了移,轻声问道,“黎昕,看什么呢?叫的那么惨?” “生化危机。”小少主指着视频上标注的电影名称说道。正在此时,屏幕上的一群丧尸正张开血盆大口,将一个男人撕扯成碎片吞吃入腹,画面血腥恐怖,惨不忍睹。 刚听闻了众多关于世界末日的消息,宋浩然对这种场景有些敏感。饶是他胆子再大,知道电影里惨绝人寰的情节将变为现实,心里也不免有些焦躁难安。人类凄厉的求救声和丧尸们的低吼声不断刺激着他的耳膜,令他额角抽痛,英挺的浓眉狠狠皱起。 萧霖是个灭绝人性的魔头,最爱以杀人虐尸取乐,小少主对这种血腥场面早就习以为常,竟是看得眼也不眨,眉亦不皱,一派淡定从容。 感觉到宋浩然忽然紧绷的身体,抬眼看见他略带苍白的英俊面容,小少主抿唇,伸出双手将宋浩然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宽厚的背部,安慰道,“不用怕,这些都是假的。”第一次陪龚父看电视,正巧碰上播放恐怖片,他被银幕上逼真的鬼怪震慑住了,龚父当时就是这样安慰他的,他记得很清楚。 少年小小一个人,却将高大健壮的自己搂在怀里安慰,宋浩然感受着他怀抱中蕴藏的温暖,心中发烫,面上却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这些场景都变成真的,你会害怕吗?”他伸手拂过少年柔软顺滑的额发,低声问道,心中思量着该不该将真相告诉对方。 过早知道这些,让少年背负沉重的恐惧和负担,对他来说是好是坏?宋浩然有些犹豫。 “不怕。”小少主忽略掉宋浩然眼底的挣扎,淡淡开口,“不过一群行将腐朽的死肉而已,杀掉一个少一个,总有杀光的一天,没什么好怕的。到时,世界还会恢复它原本的样子。” 少年仰头朝宋浩然看去,清澈的眼瞳里满是笃定和淡然,精致的眉眼褪去柔和,带上锐利的锋芒,将他强大的内心展露无疑。看着他平静如水却熠熠生辉的小脸,听着他言之凿凿满含坚定的预言,宋浩然内心的焦虑和不安竟一点点淡去,最终化为一声愉悦的低笑。 是啊,人类可以不停繁衍,丧尸却只能腐朽发臭,不正是杀一个少一个吗?就像从溃烂的伤口中割下腐肉,腐肉尽除,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虽然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但有了这个信念,宋浩然整个人为之一振。 他低低笑着,反搂住少年消瘦的腰肢,将他摁进自己宽阔的胸膛,下颚摩挲着少年柔软的发顶,表情安详。少年乖顺的依偎在他怀里,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粉色唇瓣挂着一抹浅淡微笑,让人看了舒心无比。 房间里一高大一娇小的两人静静相拥,互相慰藉,画面说不出的美好。 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林文博将视线从虚掩的门缝中收回,慵懒的靠着墙壁,掏出一根香烟点燃。随着烟雾徐徐从口鼻飘散,他紧抿的嘴角略微一勾,无声的笑了。 此刻,他竟然有些羡慕房间里拥抱着龚黎昕的好友。那孩子身上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只远远看着他淡定从容的表情便让他心头浮起一种现世安稳的幸福感。这感觉丝丝缕缕,并不多么浓烈深刻,却让他慢慢放下了心中的千斤重担。 这个时候有人安慰真好啊!林文博边暗自感叹边吐出一口香烟,忆起龚香怡急着整理空间物资将他赶出房门的情景,刚刚上扬的嘴角再次抿成直线。 房间里,龚黎昕靠着宋浩然宽阔温暖的胸膛,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两颗泪滴,打湿了他卷翘的睫毛。宋浩然见状,即便再不舍也不得不放开他柔软的身体。 “时间不早了,快睡吧。”他边说边将视频关掉,正待站起身,似想到什么,又转头朝睡眼惺忪的少年慎重嘱咐道,“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抽四个小时跟我去军队训练。格斗,射击,攀爬,越野长跑,这些东西你都得练。学校那里我会帮你请假的。看你这小胳膊小腿,遇见危险怎么办!” 宋浩然边说边捏捏龚黎昕的小胳膊,上手的触感又嫩又滑,美好的不可思议,对方光裸着身体在他面前自渎的画面竟鬼使神差的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鼠蹊部窜上一股热流,宋浩然表情僵了僵,立刻离开少年的床榻。 龚黎昕闭着眼糯糯低应,丝毫没有看见他的失态,小胳膊一伸,卷了绵软蓬松的被褥径直睡了。 宋浩然站在床边,怔怔盯着少年恬淡的睡颜发愣。待身体的热度消退,心头怪异的悸动平息,他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离开。至于世界末日的事,他已打定主意不告诉少年。美好的日子不多了,就让他好好享受这一段幸福时光吧。 宋浩然走出房门,看见夹着香烟斜倚在墙边的林文博,脚步顿了顿,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低声说道,“你应该听见了吧?从明天开始,你也要跟我去部队参加训练,真到了末日也能活得久一点。” 虽说龚香怡预言他们会成为异能者,却也不能放心的太早,提高身体素质,学习防身技能总是有好处的。 林文博掐灭烟蒂,点头表示同意。 小少主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恍惚忆起偷听到世界末日的事,双瞳立刻清澈见底,不见半点初醒的迷蒙。 龚香怡说得话他其实有很多地方听不懂,比如异能,空间,进化之类的。好在他适应力强悍,人又聪明绝顶,一个多月就能熟练的运用五笔打字法,在百度上寻找答案。 弄清楚状况,龚黎昕对末世的印象只两个词就能概括——饥饿,杀戮。 他听见龚香怡预言自己不会有异能,但是也不会变成丧尸。这就好,没有异能,他还有武功,如果能将逆脉神功修炼到第三重,就算是进化丧尸也奈何不了他,而他前世被幽禁在炼狱般的地宫,何曾惧怕过杀戮? 至于饥饿,他以前在地宫时也不曾好好吃过饭,为了节省更多的时间修炼,萧霖总是为他炼制很多辟谷丹,饿了就吃上一粒,后面半个月都无需进食。辟谷丹虽然味道苦涩,但在食物紧缺的末世却很实用,还需买齐了药材炼制几瓶才好。 想到就做,小少主摊开笔记本,将炼制辟谷丹所需的药材一一记下。这个世界的药材名称和他原来世界的药材名称别无二致,只要在网上一搜,都能找到。而且辟谷丹不是名贵丹药,所需的都是些普通材料,很容易找。 记下辟谷丹的药方,小少主大致检查一遍,想到丧尸划破人的皮肤还能将病毒传染,这和萧霖制作的那些尸傀很像。如此,还是把百毒丹也炼制出来,服下后就可百毒不侵了。虽然他可以用内力将毒素逼出,但时刻提防着总不如一劳永逸好。 抿唇,又迅速记下百毒丹的丹方,小少主这回有些为难,只因炼制百毒丹所需都是些珍贵毒物,就算有包罗万象的神奇网络,想要将它们全部找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嗯,吩咐别人去做好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小少主暗自点头,心安理得的将平时巴结他的那些孩子们指使的团团转。 11.炼药 罗列完药材名单,小少主当即联系了身边的孩子们,将任务分派下去。 有便利的网络存在,不到半个小时,炼制辟谷丹所需的药材就已全部买齐,只等着药房送货上门。百毒丹所需的上百种毒物也找到了三四十种,其余的毒物在全世界范围内搜索一番,相信也能很快得到消息。 小少主挂断电话,微微松了口气,心思转到学校的化学实验室,眼睛亮了亮。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炼药工具如此先进完备,有能将温度升高至几千度的高压锅炉,有能将温度降低至零下上百度的液氨瓶,还有淬炼提纯的各种器材数不胜数。有了这些工具,他一天之内至少能炼制几百颗辟谷丹。 两颗辟谷丹能支撑一个月,一年只需24颗,等修炼到了逆脉神功第三重,小少主还能辟谷三月不食,一年也就只要四五颗便足够。之所以炼制这么多,还是为龚家人准备的。至于百毒丹,对于没有内力护体的普通人来说,那就是穿肠毒药,小少主并不敢给家人尝试。 虽然知道龚香怡有空间异能,现在又在大肆购买食物,龚父和宋大哥等人有她供养,无需他操心;况且,辟谷丹味道苦涩难以下咽,在龚香怡搜罗的那些新鲜食物面前着实拿不出手。但世事变化无常,多炼制一点总有备无患。万一龚香怡与他们失散了,或是龚香怡出了什么意外,届时再把丹药拿出来救急。 小少主想到龚香怡出了意外这一截,心情没有丝毫波动。对这个姐姐,他最初也有过期待,但真正相处下来,感觉到对方浓重的敌意,他那点期待立时便烟消云散了,只把她当陌生人看。 处理完药材的事,小少主梳洗干净下楼吃早餐,龚家其他人早就已经出门办事去了。还有十个月世界末日就要爆发,他们得抓紧这一段时间将各项准备工作完善。 对着空荡荡的餐桌,小少主心情有些低落。好不容易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好不容易感受到外界的多姿多彩,阳光和煦,却又要被即将到来的世界末日破坏殆尽。莫非自己命中带煞,注定一生劫难不断? 想到这里,他反而不那么消沉了。若真是如此,他倾力和老天斗上一斗便是,大不了再死一次,他何曾惧过? 清亮的眸子里溢满坚定,小少主抛却杂念,认真享受面前丰盛的早餐。这些美味如今是吃一顿少一顿了,他不能让那些未发生的事影响自己的食欲。 细嚼慢咽的吃完,小少主拿起书包去学校上课。跨进校门,他率先向校长办公室走去,想问学校借用一下大学部的高级实验室。 面对礼数周全,进退有度的龚家小少爷,校长哪里敢拒绝,二话不说就将一间实验室的钥匙交给了他。 小少主诚挚的谢过校长,课也没上,拿着钥匙便进了实验室,将各种实验器材的使用方法和功效一一记在心里,挑出炼药时用得上的放到一边,试着操作了几遍,又打电话通知药房的人将订购的药材直接送到A大附属中学来。 等他将实验室和药材摆弄清楚,正准备开始炼制,却不想一个早上已经过去了。宋浩然来学校接他,在教室扑了个空才循着校长的指示来实验室逮人。 “一早上都不去听课,躲在这里干什么?”敲开实验室的门,看见小孩安安稳稳的站在自己面前,宋浩然紧绷的心情这才放松下来,面上还残留着深深的忧惧。 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他对龚黎昕的感情不知不觉间变的深厚,找不见龚黎昕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我在炼药,没时间去上课。”小少主一手搭在门把上,仰着小脸,眨巴着圆溜溜的猫瞳,老老实实的交待。对最亲近,最信任的宋大哥,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隐瞒的。 “炼药?炼什么药?”宋浩然揉揉他的脑袋,语带诧异的问道。 小少主拉着宋浩然进门,指着桌上的药方,“炼辟谷丹,吃一颗可以顶半个月。” 宋浩然挑眉,拿起药方打眼看过,要笑不笑的开口询问,“这药方你哪里来的?怎么想要炼辟谷丹?真有用吗?” “药方是从《少林易筋经》里面找到的。有用。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来了,有了这个我们就不用挨饿了。”小少主重重点头,肯定的说道。 他虽然不能暴露自己的来历,可也不屑于说谎。那天翻看龚黎昕留下的武功秘籍,偶尔在《易筋经》里看见过这个药方。虽然有药方,但炼制辟谷丹还需掌握各种药材的投放数量和先后顺序,错一点便功亏于溃。药方虽传承了上千年,炼制手法却早已遗失在了岁月的长河中,难怪现代人只把辟谷丹当做传说。 宋浩然也是个现代人,打死他,他都想不到龚黎昕早已换了个古人芯子,只以为这是龚黎昕好奇心旺盛之下的一次探索。哪个男人小时候不曾向往过这类武林传说。 不过,龚黎昕这幅正儿八经的小模样实在太逗趣了,宋浩然只要对上他严肃的眉眼就忍不住想笑。 看来,昨晚看过《生化危机》,又和我讨论了一番世界末日,他有些受刺激了。早早建立起危机感未尝不是好事。 宋浩然心中暗忖,俯身拍拍龚黎昕的肩膀,夸赞道,“嗯,如果世界末日真的爆发,这个药确实非常管用。你炼出来了记得给宋大哥几瓶。” 虽然知道这些丹药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宋浩然却不忍心打击龚黎昕的积极性。况且,他觉得和认真严肃却又可爱到极点的龚黎昕相处是一种享受。末日即将来临的那种危机感和沉重感总会被小孩清澈淡然的眸光打散。 “好,我本来就准备给宋大哥炼的。”小少主笑眯眯的点头。 听见这句理所当然的回答,宋浩然冷硬的心防被彻底融化,越看面前乖巧的小孩越觉得舒心,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摁进怀里好一番揉搓,直到小孩有些晕晕乎乎了才恋恋不舍得放开。 “好了,药改天再炼,当务之急是把你这小身板练练。”边说,宋浩然边拉着龚黎昕离开实验室,朝城郊的特种兵训练营驶去。 末世一天天临近,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提高龚黎昕的身体素质,让龚黎昕具备自保的能力。 两人抵达训练营时,林文博已穿着一套野战服等候在训练场边了。脱下西装,他一改平日的温文尔雅,俊逸非凡的五官中透着慵懒和野性。 小少主跳下车,跑到他身边上下打量,眼眸亮晶晶的,晃得林文博眼晕。龚黎昕热切的眼神林文博见得多了,以往都觉得恶心厌烦,此时却丁点反感都没有,还面带微笑任他打量个够。只因龚黎昕的眼睛太清澈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浊和阴霾,令他想讨厌都讨厌不起来。 宋浩然见林文博一来就吸引走了小孩的所有注意力,不知怎得,心中有些烦闷。他停好车,快步走到两人中间站定,挡住小孩看向林文博的视线。 “宋大哥,这套衣服很好看,我有吗?”本就是白纸一张,小少主很快就习惯了现代人的审美和穿着,和所有男孩一样对军装情有独钟。 “当然有,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去更衣室穿上,我们立刻开始训练。”原来是眼馋军装!宋浩然心中莫名的烦闷一扫而空,带着他走进更衣室,拿出一套崭新的野战服叫他换上。 小少主欣喜的接过制服,走进隔间换好,和林文博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操练。当然,惨无人道是对林文博这个儒商而言的,对小少主来说,特种兵的训练都是小菜一碟。 宋浩然本来还准备硬下心肠,无论如何都要逼着龚黎昕将各种野战训练做完,却没想到,龚黎昕摸爬滚打样样在行,完了还参加五公里越野,从头至尾都跑在队伍最前面,到了终点竟是连气也不喘,汗也没出,直看得宋浩然和一干老兵啧啧称奇。 “不愧是龚首长的种!这身体素质,天生当兵王的料啊!”宋浩然的副手感叹道,转脸看见累得快趴下的林文博,暗自摇了摇头。 宋浩然笑着低应,眼睛片刻不离训练场上的少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对气息奄奄的好友却是连看也不看。林文博都多大的人了,无需他操心。 等两人结束一天的训练,龚黎昕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而林文博却像丢了半条命似地,走路都有些打颤。 “黎昕,你以前经常训练?”林文博看着龚黎昕精神奕奕的小脸,对他的观感彻底颠覆。龚黎昕一点也不阴沉,一点也不偏执,反而非常独立,非常顽强,完全不似时下娇生惯养的孩子。 “没有,第一次。”小少主摇头,笑眯眯的朝迎上来的宋大哥跑去。 竟然还能跑?!林文博瞪眼看着龚黎昕奔跑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打着哆嗦的腿肚子,苦笑起来。果然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黎昕,干得好!比宋大哥当年强多了!”宋浩然展开臂膀揽住朝自己奔来的少年,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其实我有练过的,不算很厉害。”小少主有些赧然,谦虚的摆手。若不是有内力护体,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他绝对撑不过半小时。宋大哥是半点内力也没有的普通人,却能天天将这些训练坚持下来,宋大哥才是真正的强者。 “你什么时候练过?我怎么不知道?”宋浩然闻言揉揉小孩的头,语带诧异。 “我每天晚上都打坐练功,有内力护体的。”小少主正儿八经的解释。面对宋浩然,他总是有什么说什么,半点都不隐瞒。 然而,宋浩然却将他的大实话当成了开玩笑,揽着他肩膀朗声大笑起来。后脚跟来的林文博也忍俊不禁,心中暗忖:没想到龚黎昕还挺幽默的,这张严肃的小脸讲起笑话来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感! 小少主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让这两人笑的前仰后合,秀气的眉毛微微拧起,大眼睛里满是疑惑,粉唇抿成直线,看起来越发严肃了。 12.特训 有龚黎昕的小玩笑作为调剂,林文博和宋浩然心情大好。等两人收了笑意,不但一天的劳累烟消云散,还颇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龚黎昕这么有趣,这么好相处呢?林文博看着和宋浩然相携走在前面的少年,心中对他的芥蒂渐渐消失,反而好感与日俱增。 经过两个月的观察,他不得不承认,龚黎昕对他的喜欢确实无关爱情。自两人谈心过后,龚黎昕眼里的热切就已完全泯灭,取而代之的是清澈和坦然。和这样的龚黎昕在一起,他觉得很放松,很舒服。 其实,男人之间的感情建立起来很容易。短短几个小时的共苦,两人的关系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八月末九月初,正是秋老虎肆掠的时节,红彤彤的太阳斜斜挂在西天,将落未落,可散发的热度依然惊人。三人经过大半天的摸爬滚打,早已风尘仆仆,汗流浃背,去更衣室拿了换洗衣服便迫不及待跑到训练营的公共澡堂冲凉。 澡堂里人很多,看见宋少将进来,纷纷上前打招呼,还有几人加快了动作,给三人让出空位。 “累了一天了,赶快冲个热水澡解乏。冲完宋大哥请你吃晚饭。你上次不是说很喜欢牛排吗?我们就去吃西餐。”找人借了个桶,把龚黎昕的干净衣服放好,摆到一边方便他洗完换穿,宋浩然温声说道。 “好!谢谢宋大哥。”听见有好吃的,小少主眼睛亮了亮。他那掩饰不住的垂涎表情逗得宋浩然低笑,也不嫌脏,上前将他汗湿的额发揉乱。 林文博看着两人和谐有爱的相处,眼里飞快滑过一丝羡慕。说来也奇怪,他以前对龚黎昕避之唯恐不及,但现在对龚黎昕却是好感倍增,特别喜欢看他严肃认真却又淡定从容的样子。只可惜自那天谈话过后,龚黎昕好像留下了心结,对他客套生疏的很,远不及对好友那般亲密。 林文博皱眉,压下心底的失落,快速脱掉脏污的野战服,打开莲蓬头冲凉。那边宋浩然也脱掉了军装,露出他被晒成古铜色的健康肌肤。 两人都一百八十多公分,体格健壮,肌肉匀称,中间夹了个白白嫩嫩,猫咪似地龚黎昕,画面看上去颇具喜感却又十分和谐。 因为是特种兵训练营,能进来的人身体素质都是百里挑一的,往浴室里打眼看去,个个都是彪形大汉,突然冒出一个瘦小的少年便似鸡立鹤群般显眼。 特别是这少年不但肌肤莹润白皙,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还生的十分精致,想不让人注意都难。俗话说的好——当兵过三年,母猪赛貂蝉。见不着女人,来了这么个俊秀的少年,虽然没有猥琐之意,浴室里的大兵们还是忍不住频频朝他看去。 小少主幽禁地宫,被萧霖折磨了十六年,早已练就了泰山崩顶而面不改色的过人定力。虽然察觉到众人的瞩目,却丝毫不以为意,兀自淋着蒸腾的热水擦澡,一双猫瞳微微眯缝着,专心享受的表情十分可爱,也十分惹眼。 他身旁的宋浩然就没那么淡定了。少年的肌肤瓷白细腻,在水流的冲刷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看着就像味道最醇厚的牛奶,让人想贴近了舔上一口。少年的身体虽然在发育当中,下身却十分光洁,竟没长一根耻毛,那处粉嫩干净,漂亮的不可思议。少年时不时转身冲洗,圆润挺翘的臀部便正对着宋浩然,白嫩嫩俏生生的,晃得他口干舌燥,呼吸困难。 不由自主的,那天少年在会所里自渎的画面再次浮上他的脑海,连少年软糯动听的呻吟声都仿佛近在耳边。 宋浩然有些懊恼,深恨自己为什么总会想起那天的情景,想忘都忘不掉。但更让他感觉尴尬的是身体的反应,竟然下腹发热,微微抬起头来。 他心中一惊,再无心洗下去,将澡帕围在腰间匆忙出了浴室,转身的时候才发现浴室里还有很多人盯着小孩的身体发愣。 该死!早知如此,就该动用特权要一间单独的浴室。宋浩然拧眉,心情烦躁,拉下浴巾覆在小孩湿漉漉的身体上,沉声叮嘱道,“动作快点,部队里洗的都是战斗澡,哪能像你这么慢条斯理的。我洗好了,在外边等你们。” 小少主点头应诺,立刻加快了速度。林文博见状也草草打一遍香皂,将泡沫冲洗干净。等两人换好衣服出门时,宋浩然已经恢复了常态,正抽着烟,坐在一辆军用悍马里等着他们,看见清清爽爽的龚黎昕时,眸光闪烁了一下,薄唇抿得有些紧。 小少主自觉的爬上副驾驶座,丝毫没有发现宋浩然略显僵硬的表情,依然是那副乖巧懂事,淡定从容的样子。在宋浩然的视线忍不住瞟过来时便对着他冁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的轻松自然很快感染了宋浩然,令他纠结的心情平复下去,冷硬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 将只吸到一半的香烟扔掉,宋浩然发动车子,朝市区最有名的西餐厅驶去。三人挑了个采光好的位置,各自点了爱吃的食物。小少主虽然有心尝试更多的美味,但碍于看不懂菜单,只得照着上一次的经验点了牛排和甜点。 等宋浩然的法式烤扇贝和林文博的芝士三文鱼端上来的时候,小少主鼻头不着痕迹的耸动了一下,暗自吸了口食物的香气。 垂涎别人的食物是很失礼的行为!他默默告诫自己,而后正了神色,认认真真的将自己的黑椒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但是,吃过一次的美食毕竟比不上未曾品尝的美食吸引力大。他进食的表情看似专注,一双晶亮的大眼却时不时朝宋浩然的碗碟瞟去。 小少主本就是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孩子,丝毫藏不住心事,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殊不知那吃着碗里,盯着锅里的小表情早被宋浩然和林文博尽收眼底。 两人心头暗自发笑,宋浩然没能坚持多久,最终还是败在了龚黎昕那双溢满渴望的大眼睛下,抬头,抿了抿嘴角按捺下笑意,温声道,“黎昕,想不想尝尝我的扇贝?” 小少主漆黑的眼睛骤然被点亮,但依然矜持的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来尝尝。”宋浩然憋不住低笑两声,叉了一块鲜香味美的烤扇贝递到小少主唇边。 扇贝肉质细腻,烧烤后闻起来有股独特的香味。小少主力持镇定,但挺翘的鼻头依然不争气的轻嗅了两下,口里的唾液大量分泌,来不及细想,身体已先于头脑,啊呜一口将扇贝吞吃入腹,眼睛一眯,露出满足无比的表情。 这幅模样,怎么看都像被人投食的小狗,可爱的无法形容。宋浩然内心悸动,呼吸有些凌乱,视线黏在龚黎昕不停蠕动的粉唇上便收不回来了。 一旁的林文博也抵挡不住龚黎昕这么纯真无伪的做派,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嘴角的笑意加深。 嗯,好像和龚黎昕一块儿吃饭,胃口总是会好一点。想起上次两人吃西餐的情景,林文博好笑的忖道。 小少主细细品味着口里的美食,心中十分满足,暗自感叹道:宋大哥真好,有好东西都不忘和我分享!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少主的礼数向来十分周全,觉得自己也应该把食物分出来给宋大哥尝尝,于是叉起一块切的四四方方的牛排,认认真真将浓郁的蒜香黑椒酱涂抹均匀,递到宋浩然嘴边,期待的开口,“我的牛排也很好吃,宋大哥吃一口。” 宋浩然怔了怔,而后迅速将牛排吃进嘴里,见小孩偏头看着自己,一脸的欢喜,不知怎得,竟从咸香的牛排里吃出了丝丝甜味。 两人你来我往的互相喂食,亲密无间的样子让林文博再次诧异了一下。看来,好友对龚黎昕不是一般的喜欢。若不是亲眼看见,他实在想象不出以好友那铁血冷硬的脾气,竟也会做出喂食这种柔情的事。 不过,投喂龚黎昕确实很有乐趣,单是对方专注于食物的模样便足够赏心悦目,令人胃口大开。林文博心中触动,将自己的三文鱼也贡献了一份。三人的晚餐用得和乐融融。 等三人觉得心满意足了,买单离开餐厅时已过了两个多小时。回到龚家,龚父和龚香怡已经用过饭,正坐在餐厅里谈论搜集物资的事。 看见相携进来的三人,龚香怡立刻闭口不谈,眼神在龚黎昕身上停滞几秒,暗含讽刺。 经历了前世,她当然知道龚黎昕这个时候就觊觎上了林文博。但林文博性向正常,根本不会喜欢男人,龚黎昕所有的算计都将是一场空。这个时候她无需防备两人的相处,由他们去就是了,左不过龚黎昕自取其辱而已。她真正的情敌要到末世后期才会出现,她用不着急。 而且,经过两个月的观察,龚黎昕平时除了上课就没干别的事,吃了睡睡了吃,半点忧患意识都没有。她已经可以肯定,龚黎昕虽然性格有些反常,却绝不是重生回来的。这样就好,她到时轻易就能甩开他,任他这辈子自生自灭。 13.天变 2012年10月13日晚8点,某岛国发生9.5级地震,并引发了特大海啸。数分钟内,排山倒海的巨大浪潮将该岛国十分之一的领土吞没。海啸过处房屋倾颓,死伤无数。消息一出,全世界为之震动。 当晚,林文博看完铺天盖地有关海啸的新闻,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这次的地震和海啸龚香怡早就预言过。实际上不只这次,上两个月里世界范围内的特大灾害都被她一一言中。到如今,林文博连最后一点侥幸都不敢再有。预言是真的,世界正在经受接二连三的重大灾难,平和的生活在不经意间分崩离析。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浓烈的威士忌,仰头一口喝干,而后正了正神色,决然的推开了林家上一届掌舵人,也就是他祖父林茂的书房。虽然一直帮着龚香怡搜集物资,但是他并没有竭尽全力。身负家主重任,他不能因为一个预言就拿家族的命运开玩笑。 如今预言一点点成真,他知道林家不能再沉寂下去,该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才能在末世爆发后生存下来。给龚父的军队提供全面的后勤保障,彻底与龚家绑在一起是最稳妥的办法,林氏必须有大动作了。 林文博自小失怙,之所以没被如狼似虎的叔伯们倾轧而死,一是因为他能力卓绝,手腕高超,二就是有林家掌舵人林茂的一力维护。林茂对自己孙子自然是信任有加的,不管听见的消息多么荒谬,多么惊悚,他依然秉持了谨慎的态度,决定在见过龚远航和龚香怡之后再做决定。 若龚香怡真能说服他相信那个预言,林氏愿不惜代价,倾尽全力支持龚远航的军队。 翌日,林文博上午依然在林氏坐镇,下午照常去训练营特训。物资要准备,自身也必须强大,如此,才能在末世活下去,并活得好。 只是,想到祖父晚上要拜访龚家,决定林氏命运的一刻马上就要来临,他的心情非常沉重。林氏能有今天的规模,是靠祖父,父亲和自己三代人努力打拼得来的,他不看重林氏的财富,却珍惜自己和父辈们的心血。过了今天,他们所付出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林氏的基业将被掏空,虽说是情势所逼,但仍会心痛难舍。 林文博面色阴郁,砸向沙包的拳头更快更狠了。待他发泄完毕,有些精疲力尽时,看向不远处训练场中被一群大兵围攻的龚黎昕,立刻便露了笑意,沉重的心情消失无踪。 宋浩然忙于收拢并掌控A省的军队,不能天天跑来训练营监督,因此特别嘱咐自己的部下要严加训练龚黎昕。 有宋少将的命令,一众下属们精心准备了一张训练表,势必要好好调教弱不禁风的龚少爷。却不想,他们完全低估了龚少爷的实力。调教者如今反而变成了被调教者,还前仆后继,上赶着让龚少爷调教,画面实在是滑稽。 龚黎昕本就学武天赋奇高,能参透并修炼鬼神莫测的逆脉神功,学习现代的格斗术于他来说简直是小儿游戏。只一天,他便把各种格斗技巧学的炉火纯青,把训练他的教官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那教官在特种兵训练营是排得上号的高手,败在一个刚学了格斗术仅一天的黄毛小子手里,消息一传开就像捅了马蜂窝,营里的高手倾巢而出,轮番着找龚黎昕比划,又轮番着败北。 当兵的,特别是千锤百炼的特种兵,骨子里都有一种不服输的韧劲。败北了没关系,他们继续再战,见天的找龚黎昕决斗,从一开始的单挑,到现在的群殴,居然没有赢过一回。这些人越挫越勇,挑战龚黎昕就成了军营里的一大盛事,每当有人和龚黎昕打起来,大兵们立刻放下手头的训练,呼朋引伴的围观呐喊。 捡了这么个奇才,这奇才还是龚首长的儿子,未来很可能投身军界,前途无量,训练营的负责人也不管,由他们去。 小少主心性简单,为人处世没有什么高超的手腕,唯‘认真’二字而已,被轮番挑战也不恼,每次都爽快的答应下来,然后耐心陪这些大兵们玩,玩到他们精疲力尽,甘心罢手为止。 不说他快到诡异的步伐和强悍的出拳,单是他无与伦比的耐心和严谨认真的态度就已博得了这些大兵们的好感,也让他们更爱找龚黎昕切磋了。无他,只因龚黎昕每次打完,还会很好心的将对方的破绽和不足指出来,使他们获益良多。 看着场中眼眸清亮,眉目淡然的少年出手如电,将一个个彪形大汉放倒在地,然后又满带歉意的将大汉们一个个扶起,一一指出他们的不足,让他们感激涕零,恨不能再让少年好生蹂躏几次。那场面实在颇具喜感,林文博跌到谷底的心情缓缓回升,摇头失笑。 “小昕,和我打一场。”等围着龚黎昕的大兵们恋恋不舍的离开,林文博上前说道。看见龚黎昕痛快淋漓的出拳,他也有些技痒。 “不了。”龚黎昕蹙眉,摆手道,“林大哥你打不过我,会受伤的。”林大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不像那些大兵们那样耐摔打。 听见他毫不客气的拒绝,林文博没有被看低的恼怒,反而心情大好的笑起来。 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很了解龚黎昕的性格。这孩子简单纯粹,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敷衍,也不会随意欺骗。更难得的是他处事淡然,专心享受眼前,不论是幸福还是磨难,他都全心全意的领受,从不自怨自艾的钻牛角尖。 和他在一起,就像怀抱一团小小的光源,不刺眼,不灼热,却散发着淡淡的温暖,极为抚慰人心,那些沉重,阴郁,压力,都会消失无踪。林文博爱极了他现在的样子,每天和他在一起训练,然后共进晚餐是林文博目前最喜欢的活动。两人的感情也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突飞猛进。 “打不过也要打,功夫是练出来的,不是看出来的。”林文博笑着说道。 “林大哥说的对。”龚黎昕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严肃的警告道,“那就打一场吧,我不会留手的。” “千万别跟我客气!”林文博失笑,退后两步做出攻防的姿态。 两人很快战到一处,龚黎昕果然像他说得那样,一点也没留情,该出招时就出招,把林文博逼的节节败退,狼狈不堪。一脚将林文博踢出战圈,龚黎昕见好就收,上前拉他起来。 林大哥的身手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自己只是比林大哥早学武十六年,又有内力护体,一招一式虽然尽量收敛,但战斗的本能都已刻进了骨子里,赢了林大哥这个普通人实在算不得本事。龚黎昕暗暗忖道。 “你小子果然没有手下留情!”扶着龚黎昕站好,林文博捂着被踢的生疼的肚子,故作没好气道,内里却极为痛快。酣畅淋漓的打了一架,他郁结的心思都解开了。 “对不起。”龚黎昕垂眸,面露愧疚,伸手抚上林文博的腹部,糯糯道,“我帮林大哥揉揉,很快就好了。”话落,他暗暗渡了几丝内力到掌心,手法极富技巧的将林文博腹部有可能堆积起来的瘀血和暗伤揉开。 龚黎昕的手掌细腻光滑,又绵又软,轻轻在自己腹部揉搓,带起几丝灼热的温度,本来疼痛难忍的伤处竟说不出的舒服。林文博眯眼,几欲呻吟出声,又堪堪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他还不想出丑。 “我好多了,不用揉了。”恋恋不舍的移开龚黎昕的小手,林文博笑的宠溺,摸摸他乌黑发亮的额发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走,林大哥请你吃晚餐。” “好啊!”龚黎昕立刻点头,大眼睛锃亮锃亮,满满都是雀跃。 他这幅样子像极了等待主人投喂的小狗,直看得林文博心中酥软,面上笑意连连。两人各自去宋浩然特批下来的独立浴室洗漱,出了训练营后如往常那样,在市区转悠一圈,寻一家有特色的餐馆吃饭。 龚黎昕看准了一家泰式烧烤店,指着店面招牌上那令人垂涎欲滴的烤肉,大眼睛眨巴眨巴,满含期待的朝林文博看去。 林文博拍拍他的发顶,笑着点头,转动方向盘找地方停车。车子停稳,两人还来不及解开安全带,林文博的手机响了。 接通手机,敛容肃穆的听对方说话,又毕恭毕敬的低应几声,林文博朝眼巴巴瞅着自己的龚黎昕看去,语带歉疚,“小昕,晚餐回家去吃吧。我祖父现在在你家拜访,有重要的事商量。” “好啊。那我们快回去吧,别让祖父久等。”林大哥有正事,自然不能耽误。龚黎昕乖巧的点头,面色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快。 林文博含笑看他一眼,倒车出了停车场,朝龚家驶去,刚刚还轻松无比的心情一点点沉重起来。 14.团队1 林文博带着龚黎昕回到家时,林茂也正刚刚跨进龚家的门。龚父,龚香怡,宋浩然早已在客厅等候多时。 “林老,最近可好?”龚父走到门边相迎,态度十分恭敬,他身后的龚香怡和宋浩然连忙上前见礼,不敢怠慢。 如果说龚远航是战场上的将军,那么林茂就是商场上的将军,且手段更为高超,其在政界,在军界,在商界,甚至在黑道都有几分人脉和影响力,令人轻视不得。 “很好,劳你挂念了。”林茂朗笑,虽然白发苍苍,可看着精神健硕,老当益壮。 “祖父,快请进来吧。”龚香怡笑容满面,落落大方的上前搀扶,一副贤惠的孙媳做派。 “好。”林茂点头微笑,伸出另一只手让自家孙子搀扶。本来他对龚香怡私自取消婚礼十分不满,有些看不上这个孙媳,但知道其中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内情,对龚香怡的成见消去不少。 “这是黎昕吧?许久没见,长高了,也长俊了。”瞥见孙子身旁站立的,气质独特,眉目宛然的少年,林茂笑着问道。 “林祖父好!”龚黎昕上前行礼,眉眼弯弯的样子恁地招人喜欢。 人到老年总会对小辈尤为关爱,特别是像龚黎昕这样长相周正,礼数周全的小辈。仅仅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林茂已看透了少年纯然的本质,连连点头称好,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龚香怡看见林茂对龚黎昕和蔼可亲的态度,面色暗了暗。林茂有多难讨好,曾经做了他一年孙媳的龚香怡知道的一清二楚。前世她花了许多精力才能让林茂稍微认同自己,而龚黎昕仅仅一面就让他赞赏有加,怎能不叫龚香怡心理失衡。 凭着一张完美的面孔和柔弱乖巧的伪装,龚黎昕上一世哄得身边的人为他出生入死,赴汤蹈火,这一世,休想再故技重施!龚香怡咬牙,暗暗忖道。 “祖父,有话我们去书房谈吧?”有了林氏的全力支持,龚家的实力将飞跃好几个台阶,龚香怡不等龚父发话,迫不及待的说道。 听见她的话,本来已经摆好菜肴和餐具的佣人们只得将满桌子杯盘撤掉。 “啊,好。”想着事关重大,龚香怡难免有些心急,林茂并不介意推迟晚餐,在龚远航的带领下步入书房深谈。 看着一行人消失在楼梯拐角,龚黎昕心知吃独食是很失礼的行为,只得强自按下腹内的饥饿,拎着沉重的书包,回到房间换衣服。他挑了一套大嘴猴的便服穿上,打开书包拉链,检查包里用几个玻璃瓶装好的辟谷丹。 玻璃瓶共有五个,每个装有五百颗辟谷丹,总共两千五百颗,足够龚家人吃上二十几年。如果提前吃完,他还可以再搜集药材重新炼制。丹药足够了,他安心不少,准备晚上睡觉前每人发一瓶以防不测。在末世,避免了饥饿,存活的机会将大大增加。 将五个装的满满当当的瓶子一溜儿摆在电脑桌上,龚黎昕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下楼看电视。来到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看电视成了他最大的爱好,没有之一。 蜷缩在绵软舒适的沙发上,龚黎昕一边用遥控器搜索爱看的频道,一边聆听书房内众人的谈话。 时间飞逝,眼看末日一点点逼近,他丝毫不敢懈怠,无论是吃饭,走路,睡觉,上课,训练,他都抓紧一分一秒修炼着内力,如今武功早已突破了逆脉神功第二重,哪怕相隔几公里,若是他想听,龚家的一切响动都在他掌控之内,更何况只是上下楼百米之隔。 书房里,龚香怡也不废话,等林茂坐定便把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消息重新讲了一遍,又把自己的空间异能展示出来。 看见书房里凭空出现的十几袋大米,林茂虽力持镇定,依然狠狠听了一惊。但他征战商海一辈子,浮浮沉沉,大起大落,什么风浪没见识过,自然不可能凭一点儿超能力就相信龚香怡的话。心中千回百转,暗自思量,林茂缄默不语,并没有马上给出承诺。 见他还没下定决心,龚香怡垂头沉吟片刻,脑海中滑过一抹灵光,徐徐开口,“祖父,我的预言能力是真的,你如果不信,我就再预言一则。如果让我说中了,与龚家合作的事希望您能慎重考虑。” “哦?什么预言?”林茂正眼朝龚香怡看去,语气里难掩好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果龚香怡真能当着他的面使预言成真,他会支持龚家的所有行动。 “R国发生地震和海啸的事您应该知道吧?我预言,今晚9点28分的时候,该国的五所核电站将发生大面积核泄漏事故,当晚死亡17人,核污染面积4万多平方公里,占该国国土面积十分之一。这五所核电站分别是……” 龚香怡皱眉,边回忆边把五所核电站的名称和所在地说出。R国发生的灾难几乎动摇了它的立国根基,波及周边十几个邻国,负面影响非常巨大,全世界争相报道,龚香怡想忘记都难。 再者,正是因为这次大面积的核污染,R国在日蚀发生后,所有异变的新生丧尸直接跳过了初级,进化到了一级。民众还没摸索出对付丧尸的办法就大片大片的被残杀吞食,整个R国被高阶丧尸占领,成为了名符其实的阿鼻地狱。 好在该国是个岛国,丧尸再神通广大也不能渡海而来,即便能来,也仅限于一两只皇者级别的风系丧尸或水系丧尸,在他们刚刚登陆力量枯竭时联合绞杀,危害还不是很大。龚香怡和林文博曾为了收集高阶晶核,在靠近R国海域的沙滩狩猎过渡海而来的皇者丧尸。狩猎中每每谈及该国的惨剧都要唏嘘一番,因此很多细节还历历在目。 听见又一则耸人听闻的预言,书房里众人的心情越加沉重。自2012年年初开始,世界各地大型灾难频生,他们以往并不重视,在龚香怡预警过后才看清,原来,这个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碎裂,变得面目全非。 林茂定神,看向腕上的手表,沉声道,“现在是9点,还有28分钟。”众人闻言表情俱都有些紧绷。 “祖父,龚叔,我们去客厅吧。这么大的事故发生,新闻一定会立即报道的。”林文博皱眉,声音暗含沉痛。面对接二连三的噩耗,他内心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好。林老,你先请。”龚父起身,抬手邀请林茂去客厅观看新闻直播。林茂也不推辞,举步下楼,来时轻快的步伐如今却有些迟滞。 客厅里,龚黎昕只听了个开头,见龚香怡还是那番老生常谈便没了兴趣,注意力马上被精彩的动画片吸引。这部动画是3D制作,少见的武侠题材,人物形象完美逼真,把江湖纷争和朝堂风云刻画的入木三分,给人身临其境之感。 龚黎昕仅看了一段就欲罢不能,众人下楼时,他正盘腿而坐,抱了个大嘴猴的公仔,面带微笑的盯着电视屏幕,一副津津有味,乐在其中的样子。 少年眉目如画,姿态慵懒,浑身萦绕着温馨快乐的氛围,乍然一看,只觉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龚远航和林茂见状,不约而同的缓和了紧绷的面色。宋浩然和林文博则双双眯眼,薄唇不着痕迹的上扬,心底淤积的沉痛和压力被少年明媚的笑容击散。 拥有两世记忆,龚香怡和众人的感受恰恰相反,只觉得此刻安逸自在的龚黎昕十分扎眼,令她倍感厌憎。 她面无表情的上前,半点解释也没有,拿起遥控器便将频道换成了国际新闻台。转身面对林茂等人时又换成了温柔贤淑的样子,温声道,“祖父,爸爸,过来坐着等吧,时间快到了。” 龚黎昕见画面被强行换掉,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粉嫩的薄唇略略上翘,诉说着他的不满。但联系到龚香怡的话,他知道是父亲和林祖父要看新闻,不满的神色立刻消失,夹着大嘴猴起身,礼貌的向两位长辈问好。 林茂颔首,走到龚黎昕身边,爱怜的摸摸他的头,笑道,“急什么,还有二十多分钟,让小昕看完动画片再说。” “嗯,把台换回去吧。”龚父心中暗自庆幸当初对儿子隐瞒了世界末日的事,否则,儿子哪能过得这么快乐?看见儿子恬淡的笑容,他就觉得身心舒畅,压力骤减。 龚香怡垂头握拳,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强忍着不要把心中对龚黎昕的恨意泄露。见她没有反应,宋浩然拿起遥控器,转回少儿卡通频道,待龚父和林茂在主位落定后才揽着龚黎昕坐下。 林文博最近和龚黎昕朝夕相对,有些习惯了陪伴在他身边,撇下垂头看不见表情,周身被阴郁环绕的未婚妻,坐在了龚黎昕另一侧。 两人一左一右,坐定后不约而同的伸手去摩挲龚黎昕柔软的额发,待手掌互相碰上,两人俱都微微一怔,然后相对失笑。 二十分钟足够看完一集动画片,龚黎昕抱着大嘴猴,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荧幕,眼眸晶亮,神情餍足,丝毫没有注意在自己头顶上演的‘撞车’事件。 15.团队2 龚父和林茂难得陪小辈看电视,且看得还是动画片,虽说开始时只是单纯的为了满足龚黎昕的愿望,但见龚黎昕看得津津有味,两人也不由得被感染,到最后竟也觉得其乐无穷,心中的沉痛慢慢缓解下来。 这部动画片剧情紧凑,高潮迭起,也很适合成年人观看,林文博和宋浩然早已抛却了所有杂念,沉浸在古时的刀光剑影里。 龚黎昕抱着大嘴猴公仔,眯缝着眼,窝在宋浩然温暖宽阔的怀中,随着剧情里的各色人物经历着他未曾得见的江湖风雨,感觉既新奇又满足。 宋浩然时而温柔的睇视怀中表情灵动的少年,时而伸手摩挲他乌黑顺滑的发丝,只觉得如果就这样拥着少年到地老天荒,未尝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林文博瞥向亲密无间的两人,再看向面无表情,气息阴郁的龚香怡,幽深的眼眸暗了暗。此时此刻,他有些嫉妒宋浩然。他也想在心情低落时能有人陪伴在身边,无需说什么甜言蜜语,只要相互拥抱,彼此慰藉就好。但他最需要的那人却并不需要他,近来每每碰上,不是催他购买物资就是说不上两句话便匆忙离开。 他知道世界末日迫在眉睫,龚香怡空间在手,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但也不至于让她忙碌到停下来陪爱人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龚香怡好好谈谈,要不然,两人就真中了一句俗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林文博心中的波动,龚香怡完全没有感觉,她强自按下满心的不耐,好不容易等动画片播放完毕,连忙拿起遥控器换到国际新闻台。 优美空灵的片尾曲戛然而止,换成新闻背景中的喧闹嘈杂,龚父等人齐齐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正了正神色等待有关R国的新闻出现。 龚香怡盯着电视机严正以待,完全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破坏气氛。她想让家人在末世过得更好,这种想法很对,但却错过了和家人共度最后幸福时光的机会。人生重来的意义不在于变得强大,而在于珍惜曾经拥有。这个道理,她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 电视屏幕上,R国的首相终于出现,在无数摄像机和话筒的簇拥下发表声明,声称R国的核电站保护措施严密,不会因海啸的影响发生核泄漏事故,请其它邻国不必担心。 龚香怡冷笑,声音满是讥讽,“R国人真会粉饰太平。这个时候核电站已经出事了,R国一边秘密抢救,一边在媒体上发表安全声明,为的就是躲避国际社会的谴责。毕竟核污染严重的话影响的不只本国和邻国,连大洋彼岸的很多国家都会受到波及,他们承受不了这个后果。你们看着,等核电站的17名员工猝死,这件事就掩不住了。” 龚父和林茂等人闻言,本来稍微放下的心又高悬起来。龚香怡越言之凿凿,他们的心情就越沉重。在场众人,除了龚香怡迫切希望事故快点发生外,没人喜欢看见灾难和死亡。他们还没经历过炼狱般的末世,血还是温热的,做不到龚香怡那样冷酷无情。 果然,又等了十多分钟,某外国媒体忽然爆出R国核电站员工集体猝死的新闻。新闻中将猝死员工的遗体拍摄的十分清晰,浑身肿胀,七窍流血,皮肤大面积青紫,一看就是遭受了极其严重的核辐射所致。 消息一出举世震惊,媒体们闻风而至,无孔不入,又相继爆出好几个发生了核泄漏事故的电站。R国首相短短半小时内接到无数国家元首打来的询问电话,终于意识到事情不能再隐瞒下去,只得立刻公布消息,向世界原子能机构提出救援申请。 盯着屏幕里表情如丧考妣的R国元首,龚香怡嘴角微勾,笑容凉薄。她转头看向面容肃穆的林茂,徐徐开口,“祖父,您现在相信了吗?愿不愿意和龚家合作?” 林茂长叹一口气,神色莫测的朝眼里暗含野望和冰冷的龚香怡看去,终于点头道,“我同意。林家愿意出资替军队购买武器装备和粮食,具体事宜你们明天来林氏找文博商量吧。” 话落,他轻轻按揉额角,表情略显疲惫。龚远航上头还有个宋家压着,不能大肆改装军队,不然会被有心人弹劾,失去军队的掌控权。靠林氏从其他渠道购买军火可以规避很多风险。但整装一支近四万人的部队,耗资不是小数目,将林氏所有的流动资金抽空也未必填的满这个坑,届时可能还要做空林氏的账目,套取大量资金出来。这无疑于亲手毁掉林氏的根基,即便是杀伐果断的林老爷子,在给出这个承诺时,心口也不免阵阵绞痛。 林文博知道祖父现在做出的这个决定对林氏而言意味着什么,挪步坐到他身边,伸手揽着他单薄的肩膀,给予他无声的支持和安慰。 龚远航和宋浩然自然清楚林家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心里满满都是感激。从今以后,龚家和林家就是不分彼此的一体,在末世守望相助,共同进退。 龚黎昕虽然弄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可也感觉到了厅里沉郁的气氛,朝宋浩然的怀里略缩了缩,眼眸低垂,乖巧的保持着安静。宋浩然察觉到他的不安,紧了紧圈着他身体的手臂,垂头安抚一笑,眼里溢满温柔。 只有龚香怡丝毫不被众人的低落影响。朝自己的宏伟计划又迈出了一大步,她眼里充斥着勃勃的野心,精神大为振奋。在末世开端就拥有了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这一世,她可以终结所有悲剧,活得恣意痛快。 “祖父,别伤心了,反正到了末世,所有钱财都会变成不值一文的废品,扔了都不可惜。拿它们换取活下来的实力,这笔买卖很划算。”回过神来,见众人俱都沉默不语,龚香怡这才开口安慰。 林茂在意的从来不是钱财,而是林家的百年传承和祖祖辈辈的心血;答应支持龚家,看重的是林家与龚家的多年情谊,而不是做什么‘买卖’。 听了龚香怡的安慰,他不但没觉得舒服,反而对龚香怡多了些反感。沉浮商海一辈子,林茂看人的本事可谓是一流,龚家丫头的语气太过云淡风轻,眼里暗藏的情绪太过凉薄,好似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野心。这样不安于室的女人,绝不适合做文博的妻子。 婚礼取消了也好,今后是聚是散,就看文博和她的缘分了。林茂心中暗忖,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对龚香怡淡淡点头,态度有些疏离。 龚父和宋浩然也觉得龚香怡这安慰的话说得有些不地道,让人听了无端端的心冷。龚父皱眉,隐晦的瞪了女儿一眼,以示警告。林文博朝龚香怡看去,眸色晦暗不明,但到底抿紧了薄唇,什么话都没说。 “唔,爸爸,林祖父,你们不饿吗?晚饭早就做好了,随时都可以吃的。”龚黎昕忍了又忍,但肚子里空荡荡的,一直叫唤个不停,再不吃饭,估计全世界都能听见它的抗议。见大家谈完正事,他揪着大嘴猴的耳朵,糯糯开口。 即便饿死,他也不想吃辟谷丹,吃一颗,半个月都不能再和林大哥上街搜寻美食,得不偿失。 少年圆溜溜,水汪汪的眸子清澈见底,丝毫隐藏不了情绪,只差在光洁的额头上标注三个大字——我很饿!再加上他咕咕叫唤的肚皮,努力忍耐却又微露期待的表情,可怜又可爱的样子让人止不住地心疼。 林茂见状立刻从沉痛中抽离,起身拍拍龚黎昕柔软的发顶,笑容慈爱,“看我们这些老头子,只顾着谈事,把小昕给饿着了。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日三餐缺一不可。” 儿子真是个宝,一开口就打破了女儿造成的僵局,龚远航松缓了面色,打趣道,“是啊,他整天就知道吃,何止是一日三餐,晚上还要吃两顿宵夜。”边说,龚远航边抬手示意佣人们摆饭。 父亲一提,龚黎昕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能吃了,低垂着脑袋,面露赧然,白皙的脸颊泛着两团红晕,更加讨喜。 宋浩然看得心痒难耐,把小孩揽进怀里好一顿揉搓,把他本就粉红的脸颊硬是揉成了绯红,像打了两团胭脂。龚父和林茂见状齐齐失笑,而后朝餐厅移步。林文博路过两人时把好友拉开,将晕乎乎的龚黎昕带出魔掌,见他面颊粉嫩可人,自己也忍不住摸了两下,暗暗为手上滑腻温热的触感着迷。 龚香怡被父亲狠瞪一眼,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林茂等人不像她,经历过末世,能把财富,权利,地位看得很淡。掏空林氏的根基,对他们而言等同于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那种痛苦可以直达心扉。但是,这又如何呢?用林氏换来生存下去的保障,等到了末世,林祖父就不会再怪她,反而会感激她的。 这样一想,龚香怡心头刚刚浮起的愧疚很快就消散。但到底说错了话,惹了林茂不快,龚香怡席间频频给他布菜,态度殷勤。 “嗯,吴大厨做的红烧狮子头味道还是那么正宗。”两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气氛和乐融融,林茂的心情转好,笑着感叹道。 龚黎昕闻言也夹了块狮子头,咬下一口细细咀嚼,大眼睛一弯,笑的十分满足。林祖父的口味和他很接近,他也觉得这道菜很好吃。 林文博和宋浩然见他埋头专心进食,显然是饿着了,各自在桌上夹了他平时爱吃的菜,满满堆放在他碗里,不时温声嘱咐他多吃一点。几个月下来,两人对龚黎昕的感情早已超越手足,相处起来亲密无间。 龚香怡一心想讨好‘金主’林祖父,见他语带怀念和惋惜,自然明白他的想法,连忙接口道,“祖父爱吃的话我叫厨师多做一些放在我那里,反正不会坏,到时您想吃了,我随时拿出来。对了,我记得您还爱吃麦氏的杏仁酥,改天我买上几大箱子存起来,不愁日后吃不着。” 眸子一转,龚香怡又数了好几样食物出来,俱都是龚父,林文博,宋浩然等人平时最爱吃的。只说把这些东西一次买上很多,以后想吃就吃,没有遗憾。 她的本意是想逗众人开心,殊不知,她眉飞色舞,兴致勃勃的模样与众人的忧惧反差太大,看着令人反感。林茂微笑颔首,一副认真聆听的表情,但眼里的温度却越来越冰冷,就连龚远航,笑容也有些勉强。 林文博皱眉,温文尔雅的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挂不住了。龚香怡谈起世界末日时半点没有常人该有的恐惧,不安,迷茫和哀戚,反而踌躇满志,野心勃勃。看见她这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林文博就感觉心中生寒。龚香怡是温柔善良的,现在这个冷心冷肺的女人他都快不认识了。 龚黎昕一边默默吃饭一边留心听龚香怡说话。她每数出一样美食,龚黎昕的表情就黯然一分。龚香怡有一个类似乾坤袋的空间,好吃的好玩的要多少买多少,存放在空间里一辈子都花用不尽,自己那些辟谷丹,在这些好物面前还真是拿不出手。 算了吧,等父亲他们实在需要时,我再把丹药拿出来。姐姐这么积极,我如果现在送,她指不定以为我是在跟她争宠,这样不好!龚黎昕暗暗忖道,打消了送众人辟谷丹的念头。 宋浩然在龚香怡开口的时候面色就有些不耐,等她说完,冷冷问道,“你怎么没想着给黎昕买东西?他爱吃什么你知道吗?” 龚香怡最近对黎昕非常冷淡,现在竟然直接把黎昕给忽略了,这令宋浩然很不满。而龚香怡谈起末世时那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则更加令他厌恶。他深知,只有心灵黑暗的人才会喜欢灾难。 “啊,黎昕爱吃焦糖布丁嘛,这个我当然知道,会给他买的。”龚香怡脸色微变,急忙开口补救。 宋浩然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转脸看向对着自己笑得十分乖巧可爱的龚黎昕,脸色立刻柔和下来,一连夹了几大筷子菜进他碗里,温声劝他再多吃点。 龚父也面带不虞的朝龚香怡摇头,示意她闭嘴。龚香怡立刻低头吃饭,不再多言,餐桌上终于清静了。 16.物变 林茂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给出了承诺,就一定会做到。林氏商业帝国虽然规模庞大,但主要产业一直被他牢牢抓在手心,他私底下要大动,没人能阻止,甚至没人能发现一丝端倪。 林家毕竟是个百年望族,嫡系旁系,人口众多,并不是人人都和林茂祖孙两一条心,而‘世界末日即将来临’这个消息太过耸人听闻了,其他家族成员绝对不敢拿林家的百年基业去赌这条未经证实的预言。等预言被证实的那刻再动作却又为时太晚。 故而,林茂回到林家后谁也没召见,直接就打电话给自己的会计团队,令他们将林家所有的流动资金秘密整合出来,方便孙子随时取用。 会计团队接到命令时如何惊讶自是不用提,再三确认林老爷子精神状况良好,不是戏言后,团队精英们立即开始核算,整整两周后,一笔天文数字被打到了林文博的私人账户上,而林氏企业也成了个徒有其表的空壳。 林文博一边从各种渠道购买军火,着重购置了很多直升飞机和重型装甲车;一边高调宣布林氏企业即将进军食品行业,向银行贷了一笔巨款,迅速组建了一所粮食加工厂,从全世界范围内大量收购农产品。 龚父和宋浩然这边也丝毫不敢懈怠,不着痕迹的夺取着A省军队的控制权。他们不是没想过将末世的消息发布出去,引起民众的警觉。但试问,谁会相信这种看不见影儿的无稽之谈?届时,上面以扰乱社会秩序的罪名罢免他们的职务,派遣一个毫无所知也毫无防备的管理者下来,民众的伤亡会更大,局面会更加难以掌控。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时间也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末世来临前的倒数第三个月,被龚香怡戏称为灭世三部曲的‘天变、物变,人变’也走到了第二部曲——物变。 物变就是‘动物变异’。也许是因为动物的身体构造比人类的简单,更容易受到逐渐毒化的大气层影响,比人类更早表现出反常。 有的动物一夜之间毛皮换了颜色,有的动物长出了不该长的翅膀犄角,有的动物短时间内体积暴增。总之,不知不觉间,很多神话故事中才存在的灵兽活生生出现在了现代社会。 这种异常现象引起了科学家们的极大关注,众多电视媒体纷纷推出了探索解密节目,收视率惊人。在沸沸扬扬的热议中,人们丝毫没有察觉到灭顶的灾难正在一步步逼近。 劳累了整整八个月,世界末日近在咫尺,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宋浩然,林文博,龚香怡难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待在家里稍事休息,放松紧绷了近一年的神经。人事已尽,以后的一切但看天意了。 这天正好是周末,龚黎昕也不用去学校上课,清晨起床后用过早餐便打开电视机观看各种探秘节目。这些节目设置的非常巧妙,其中疑团遍布,悬念重重,连见多识广的现代人看了都觉欲罢不能,更别提龚黎昕这个‘见识短浅’的古人了。 蜷缩在松软的沙发上,抱着最爱的大嘴猴公仔,他眼眸晶亮,神情专注。 “这么早就在看电视?什么节目?”宋浩然下到客厅,看见自得其乐,表情灵动的小孩,心情止不住的轻松起来,笑着走过去问到。 “宋大哥早!”龚黎昕偏头,眉眼弯弯的问好,指着电视屏幕右下角的标题说道,“猫妖奇谈。很好看!” 此时龚香怡也缓缓踱步下楼,因林文博打来电话,说给她带早餐,她等待中百无聊赖,便也走进客厅坐下看电视。只不过她单独一人窝在角落,离龚黎昕远远的,一张俏脸面无表情,令宋浩然有些不喜。 龚香怡自获得预言和空间能力后性情大变,不但看待世事的价值观越来越凉薄,就连对待亲人和爱人也有些冷酷无情。她时而显露的野心专断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都令宋浩然极为反感。人是会变的,特别在经历了重大事故后,但这些变化有好有坏,在宋浩然眼里,龚香怡的改变显然不是件好事。 虽然以前与龚香怡感情更为深厚,但现在的龚黎昕早已超越了龚香怡在宋浩然心目中的地位,况且龚香怡早已是好友林文博的责任,他于情于理都不想管得太宽,便也不再关注对方,将乖巧可爱的小孩一搂,紧紧抱在怀里,安逸的窝在沙发上陪他看电视。 林文博动作迅速,十分钟后便提着大袋徐记的豆浆和早点进来,看见客厅的众人,连忙招呼他们过去用餐,正要上楼邀请龚父,从佣人那里得知龚父天没亮就去了部队便停住了脚步。 “谢谢林大哥!我一早就吃过了!吃了两笼蒸饺和一碗粥,现在很饱!”龚黎昕扶着宋浩然强健的臂膀直起身朝林文博看去,眉头拧成一团,一手抚着圆溜溜的肚子,表情颇为遗憾。早知道林大哥要带徐记的美味早点过来,他就不吃那么多东西了。 龚黎昕那点小心思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林文博忍俊不禁,走过去摸摸他柔软的发顶,话里带着深深的笑意,“那真是可惜了,早知道我就给小昕提前打个电话。徐记的早点很难买到,林大哥叫人排了很久的队。” 龚黎昕偏头,秀气的眉毛拧的更紧,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唔,其实,我还可以喝一杯豆浆。”肚子应该还可以塞一杯豆浆进去的,徐记的豆浆醇厚甘甜,带着一股大豆的清香,只略略回味一番那种滋味,龚黎昕便幸福的眯眼,伸出粉嫩的小舌舔舐自己的唇瓣。 看见他垂涎的可爱表情,林文博眸光闪了闪,视线在他粉嫩的小舌和莹润绯红的唇瓣上流连几秒,心头彷如被一丝细小的电流击打,酥麻的感觉稍纵即逝。 “好,林大哥给你拿一杯豆浆过来。”见小孩窝在沙发里,眼角余光盯着电视,丝毫没有挪步去餐厅的意思,林文博体贴的开口。 “给我也拿一杯豆浆吧,今天没什么胃口,不想吃太多东西。”宋浩然将心满意足的小孩再次揽进怀里,朝林文博说道。他不是没有胃口,只是抱着小孩的感觉太舒心,他舍不得放开罢了。 龚香怡眼含诧异的朝拥着龚黎昕不放的宋浩然看去,后知后觉的发现,才短短几个月,宋浩然和龚黎昕的感情竟然如此亲密了,萦绕在两人周身的脉脉温情浓郁到令人不容忽视的地步。 然而,令她更加意外的事情还在后面。 林文博眸色晦暗的瞥了亲密无间的两人一眼,薄唇微勾,温声道,“干脆把早餐拎过来吃吧,方便你们看电视。”边说,他边示意佣人把几杯豆浆和各色早点摆放到客厅的大理石桌上。 “文博,客厅不是吃饭的地方!”龚香怡朝林文博侧目,眼里的诧异更甚。未婚夫有多么注重规矩和礼仪她是知道的,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吃饭这种话从未婚夫嘴里说出来,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谁都不知道未来还有几天能活,为什么不肆意一点?”林文博挑眉,笑容里带着平日深深压抑在心底的野性和不羁,本来俊美无匹的脸庞变得十分邪气。 “文博说得对!”宋浩然朗笑,伸手拿了两杯热腾腾的豆浆,一杯递给怀里的龚黎昕,一杯自己慢慢喝。 林文博勾唇,走到龚黎昕另一侧坐好,捻了块云片糕慢条斯理的品尝。 龚香怡皱眉,看着坐成一排的三个男人,心头惊疑不定。三人各自吃着东西,没有眼神交流,也没有谈话,却散发着难以言表的默契和亲昵氛围。这和她前世印象里的情景简直是南辕北辙。 也许是自己提前预言了末世,带来了蝴蝶效应。前世,龚黎昕和文博没有被浩然拉进部队特训,所以他们的关系有些冷淡,今世朝夕相处过,感情亲密点是自然。 想罢,龚香怡压下心底的惊疑,拿起一块栗子糕食不知味的吃着。 电视屏幕上,一只体积庞大,毛色斑驳的野猫正被捆绑在CT机上凄厉的叫着,身后三根毛茸茸的尾巴疯狂甩动,泄露了它内心的恐惧。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科学家围着野猫不停打转,眼神灼热的盯着它的尾椎部。 画面有些诡异,林文博咽下口里的食物,转头朝龚黎昕看去,问道,“这东西是猫吗?长了三条尾巴?” “是猫啊!”龚黎昕叼着吸管点头,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兴奋和惊奇,“那些科学家说这只猫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八尾猫妖!” 这些天,龚黎昕有幸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各种神兽,比如凤凰,翼蛇,九头蛇,九尾狐、火牛等等。 龚香怡闻言快速瞥了龚黎昕一眼,漆黑的瞳仁里暗含讥嘲。这有什么好兴奋惊奇的?不过是些被丧尸病毒感染的变异动物而已。等世界末日来临,变异彻底完成,这些令人津津乐道的神奇生物们都将陷入狂暴,化身为收割生命的妖魔,死在它们尖利爪牙下的人不知凡几,比丧尸更难对付。届时,没人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而是狠狠诅咒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 17.猫妖 所谓的‘八尾猫妖’顾名思义就是长了八条尾巴并已修炼成精的老猫。老猫修炼出第二条尾巴后每过八十年就会再长出一条尾巴。直到640年后,长出第九条尾巴时,它便修炼大成,可位列仙班了。 但跻身仙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当它们长出第九条尾巴时,佛祖为了考验它们,就会让它们去凡界寻找一个有缘人,帮助对方实现一个愿望。等那人愿望得偿,它们的考验就算是通过了,但与此同时,那第九条尾巴也会自行脱落,它们会从九尾仙兽再次沦落为八尾猫妖。如此,再过八十年,等它们再长出第九条尾巴时,它们还得去寻找一个有缘人,实现那人的愿望,而后第九尾再次脱落,年年岁岁,周而复始。 电视屏幕上,科学家们没能找到那只野猫长出三条尾巴的原因,无果之下,只能用神话故事中的‘八尾猫妖’来穿凿附会,主持人正声情并茂的讲述着有关‘猫妖’的各种传说。 龚黎昕听着‘八尾猫妖’的故事,眉头一点点紧皱,揽着他的宋浩然也觉得有些残酷,感叹道,“那佛祖不是存心耍八尾猫妖吗?实现别人的愿望,第九条尾巴就会脱落,那八尾猫妖岂不是永生永世都长不出第九条尾巴,永生永世都要被困在凡间?” “只是传说而已,你何必较真?”林文博乜他一眼,淡然开口。 “是啊,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神,人们编造这种故事,只是为了在虚幻中寻找一些生活的希望而已。”龚香怡勾唇,脸上带笑,笑意却丝毫没有浸入眼底。 “人活着,有希望总是好的。”宋浩然眸色莫测的瞥了龚香怡一眼。话落,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点儿兴味,问道,“如果让你们碰见刚长出第九条尾巴的猫妖,你们会许什么愿望?” “自然是让我变强!”龚香怡想也没想就开口答道。经历过末世,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存的残酷。没人可以信任,没人可以依靠,唯一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只有实力,高人一等的实力。 林文博隐晦的瞥了龚香怡一眼,眸色略微转暗,沉声开口,“我希望能永远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并保佑他们一生平安幸福。” 龚香怡闻言心中动容,脸上若有似无的冷笑终于染上一点温度。宋浩然笑了笑,揶揄道,“兄弟你文艺了,而且,这好像是两个愿望。”话落,笑容更大,自嘲道,“我的愿望可能有点俗,就是希望世界和平。” 世界和平——这四个字果然很俗,然而,却是当下最迫切需要实现的愿望。三人闻言俱都陷入了沉默,末世即将来临的阴云再次压上心头,沉甸甸的,几欲令人窒息。 “黎昕,说说你会许什么愿望?”好不容易放松一天,又扯到末日的事,宋浩然自知失言,摸摸龚黎昕的脸颊,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唔,”龚黎昕抿了抿唇,认真的说道,“我的愿望是希望八尾猫妖能长出第九条尾巴,被永生永世禁锢在凡间,太苦了。”他也被人禁锢过,深知失去自由是什么样的滋味。八尾猫妖看似神通广大,来去如风,可它无尽的生命都被困在一个循环的死局中,境况比他的前世更加可悲。如果一句话就能解开这个死局,他何乐而不为? 少年的嗓音软软糯糯,清澈见底,少年的愿望无欲无求,至真至纯,话音未落却已令宋浩然等人心中巨震,客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原来,佛祖的考验并不是戏言,也不是死局。只要八尾猫妖足够幸运,遇见一个纯真无邪,愿意全心为它设想的有缘人,得到这样一个愿望,它自然能够长出第九条尾巴。想必,在遇见这样的人后,即便为凡人实现了无数愿望,掉落了无数根尾巴,八尾猫妖积累的怨气都能够一夕消散。 佛祖考验的不光是猫妖的心境,也同时在考验人心。能够许下这种愿望的人,其无欲无求,纯真无垢的性情可见一斑。 宋浩然心中千回百转,低头俯视怀里表情严肃认真的少年,忽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和少年相比,他们是多么自私,多么虚伪?这样纯真美好的孩子正该被人宠着护着,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而不是在末世里挣扎求存,受尽磨难。 想到这里,宋浩然忽然有种痛入心扉的感觉。他暗自咬牙,用力收紧手臂,将少年狠狠嵌入自己的胸膛,生怕下一刻就再也触摸不到对方。此时此刻,他心中升起一股执念——如果能够留住怀中的美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林文博看向龚黎昕的眼神也完全变了,暗藏着深深的震撼。与此同时,心跳的频率也逐渐加快,直至最后一次剧烈的鼓动停息,留下一阵阵心悸的余韵,他才缓缓松开屏住的呼吸,看向被好友拥在怀里的龚黎昕,眼里滑过一丝连自己也没察觉的失落和黯然。 “嗤,虚伪!”龚香怡冰冷的嘲笑打破了客厅里的沉默。她站起身,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被宋浩然护在怀里的龚黎昕,步履匆忙的离开了客厅。 龚黎昕越是做出一副纯洁可爱的样子,她就越是想将对方撕成碎片。前世被他这幅假象欺骗,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今世,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只是,没想到浩然竟也会吃他这套,明显和上辈子不同,她内心有些不安,又有些挫败。 “文博,你该好好和香怡谈谈了,你不觉得最近她变了很多吗?”宋浩然强忍怒气,沉声开口,见怀里的小孩只眨了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表情懵懂,没有一丝一毫的芥蒂,这才稍微缓和了脸上的冷硬。 “我会的。”林文博安抚性的揉揉龚黎昕的发顶,语气有些冷淡,半点没有追出去的意思。 龚香怡的改变,作为她未婚夫的林文博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但是很多次想要和龚香怡长谈,都被她用各种事由做借口推却。龚香怡是真的忙碌,所以他没有理由责怪她,但想要了解她,贴近她的渴望却一点一滴的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龚香怡和林文博正经历着上一世感情由浓转淡的老路,只是这次双方的位置颠倒了而已。可叹龚香怡还费尽心机的想要扭转所有未发生的悲剧,却在一开头就错过了她最该珍惜的东西。 ****** 时间依旧在无情的流逝,继‘物变’过后,灭世三部曲的‘人变’终于到来。人类历史上最大型的流行性感冒在全球范围内爆发。据世界卫生组织初步统计,该次流行性感冒至少波及了全球百分之六十五的人口,规模史无前例。 好在这种新型的感冒病毒很脆弱,侵入人体三天后就会被人体白细胞杀死,病也不药而愈,所以造成的危害不大。有专家在媒体上呼吁,若得了感冒,如不是严重到发烧昏迷的,都不用送入医院诊治,以免造成医疗机构拥堵瘫痪。 看见电视上轮番播出的有关流感的新闻,龚父等人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同时也深感庆幸,庆幸他们相信了龚香怡的话,并提前为此做好了准备。 龚父派人将部队里患上流感的人都做了详细的登记,好方便日后管理。根据龚香怡的预言,感染过这次流行性感冒的人中,大部分会变成丧尸,少部分会变成异能者,没有任何症状的依然是普通人。 早早将这些兵士登记下来,待到末世来临那天,他也好及时防范,将这些人隔离开,以免新生丧尸伤人,也以免异能者被伤。至于被感染的民众,由于人数太多,又在他管辖范围之外,他无能为力。 龚家团队里,除了龚父,林老爷子和已经获得异能的龚香怡没有出现感冒症状,龚黎昕,宋浩然和林文博都有不同程度的发烧。 这急坏了龚父,儿子发烧的三天里,他愁白了无数头发,人也仿佛老了几十岁。因为女儿曾经预言过,他、儿子、林老爷子都会是普通人,而林文博和宋浩然将会成为异能者。女儿的预言还没错过一次,但如今本该好好的儿子却忽然发起烧,未来不知会变成异能者还是丧尸,这种未知的煎熬使他心力交瘁。 另一边,龚香怡也暗暗诧异。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龚黎昕没有任何异能,全靠着一张蛊惑人心的漂亮脸蛋才安然的活到末世后期。这一世怎么每到他身上,命运就好像出了偏差?若龚黎昕拥有了异能,自己该怎么办?能否避开他后来的暗算?龚香怡心中惊疑不定。 这次感染并不能说明什么,龚黎昕有可能熬过病毒对身体的侵害,成为万里挑一的异能者,也有可能成为众多丧尸中的一个。当然,成为丧尸的可能性要大得多。想到这里,龚香怡展眉,心中的惊惧如潮水般退去,唇角勾起的弧度既冰冷又瘆人。 宋浩然和林文博明显也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性。他们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努力让自己往好得方面去想,对待发烧中的龚黎昕越加小心翼翼,呵护备至,恨不能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实际上,有关龚黎昕被病毒感染这件事只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在末世来临前的一个月,百毒丹的最后一种毒物——血玉树蛙终于在巴西找到了。 原料聚齐,龚黎昕立刻着手炼制百毒丹。丹药炼成的那天刚好是病毒大规模爆发的那天,而更加巧合的是,服下百毒丹,用内力催化药性,身体会因为上百种毒素的侵蚀发生高热反应,和丧尸病毒感染的症状极其相似。 误会就这样造成了,以致于后来龚黎昕被认定为异能者,且还是世所罕见的多系异能者,这都是后话。 18.末世 时间是最强大的武器,它可以无声无息的摧毁一切,包括整个世界。 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庞大的一次流行性感冒结束了,历时虽然仅仅三天,但造成的混乱直至一个月后方平息下来。当人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安稳的生活又开始时,一场笼罩全球的灾难悄然降临。 2013年7月4号,天气晴朗炎热,和往年夏天没有任何不同。但正是在这一天,被后人称为‘灭世纪’的长达500年的新纪元开始了,人类跨入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难,都要黑暗的一段时间。 2013年因末世的降临被后人称之为‘灭世元年’,7月4号也被作为‘灭世元年’的第一天被载入史册。 作为唯一经历过末世又重生回来的人,龚香怡对这一天的记忆刻骨铭心。龚父,林老爷子,宋浩然,林文博早在她的警告下,提前一周去部队做准备。龚父和林老爷子负责清理A省驻军大营的丧尸,宋浩然和林文博则负责清理城郊新兵训练营的丧尸。两拨人不敢懈怠,下定决心要把军队的伤亡降低至最小。 得过流感的人里,有丧尸,也有异能者。丧尸要消灭,异能者作为人类抵抗丧尸侵袭的生力军却需要严加保护。若让异能者在异能还未开发出来的时候就死在丧尸的手里,那将是军队莫大的损失,更是全人类莫大的损失。因为龚香怡曾预言过,一个顶尖的异能者,可以轻松解决掉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刀枪不入,炮弹不侵,战斗力极其强悍。 故而,为了不误伤人才,龚父和宋浩然不得不使出非常手段。由于得过流感的士兵人数太多,没有足够的空间将他们一一隔离,龚父和宋浩然只得在日蚀发生前半个小时将他们叫出来紧急集合,宣布了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消息,并让他们全副武装,每人手里拿一把军用匕首,一再言明:若日蚀结束后,身边的同伴无故展开攻击,就把匕首送进对方的眉心,务必要一击捣烂对方的脑髓。 龚父的讲话一结束,立刻引起了全军哗然。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在短暂的迟疑过后,这些平日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整容肃穆,尽皆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也许,他们以为这不过是一次虚假的演习,所谓的世界末日不过是无稽之谈;也许,他们以为手里的武器有什么猫腻,并不能伤人;还也许,他们以为日蚀结束后没有同伴会无故发起攻击。但无论他们此刻是什么样的想法,是信或不信,日蚀结束后的惨状都将彻底颠覆他们的认知。 与此同时,那些不曾感染过病毒的普通士兵则被安排潜伏在训练场四周的楼层里,每人手里握着一杆狙击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的正是楼底下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们。他们也得到了相同的命令,只要日蚀结束后,楼下的士兵里有暴起无故伤人的,立刻当场击毙。 命令已经传达到各连各团,龚父和宋浩然直辖的军队自是令行如山,但稍偏远一点的军区,负责人有没有切实执行就不在他们的掌控之内了。到了此时此刻,他们已倾尽了全力。 早在一周前,龚父匆忙离家的时候就叮嘱了龚香怡,让她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末日的事告诉龚黎昕,并看好龚黎昕,不要让他去上学,更不要上街乱走。姐弟两安安心心的待在家,等军队里的丧尸清理干净,具备作战能力的时候,他自然会派人来接姐弟俩出城。 不是没考虑过把姐弟俩放在身边,但仔细一想,龚父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真正到了末世,人越少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军队家属区远在城郊,人口稀少,到了上班时刻几乎成了空院,没什么人出入,且安保设施齐全,只要锁紧门窗,不会有什么危险。相比之下,数十万人聚集的部队危险性要大的多。由于感染病毒的人数太多,龚父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将丧尸肃清,如果局势失控,起码不用带累一双儿女。女儿有空间在手,带着儿子一样能活得很好。 宋浩然临走前也一再交待龚香怡要照顾好龚黎昕。末了,对龚香怡不能完全放心,他本打算亲自和小孩谈谈,却不料被一通紧急电话叫到了部队,连小孩的面也来不及见。 林老爷子和林文博替龚父掌管军需后勤,自然也一同跟随到部队。四人先后离开,龚香怡立刻解雇了龚家所有的仆佣。 上一世,龚家大部分佣人都变成了丧尸,少数幸免于难的,跟着龚家逃亡一路也相继死去,没有出现任何异能者。龚香怡历经两世,早就看惯了生死,不只血液,连骨髓都是冷的,留他们下来,要么就会对她造成威胁,要么就是她的累赘,她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只有有实力,又有利用价值的人,才值得她高看一眼。 处理掉龚家的佣人,龚香怡沉下心,静静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她没有如龚父和宋浩然嘱咐的那样,将末日的事告诉龚黎昕,更不去管龚黎昕要去哪里,一切果然如她早就决定好的那样,任由这个弟弟自生自灭。 看着龚黎昕接到老师打来的电话,匆忙叫了计程车朝学校驶去,龚香怡撩开窗帘,盯着消失在街道转角的车尾,冷冷的笑了。 上一世的今天,本想逃课的龚黎昕也同样接到了老师打来的电话,要求他出席学校举行的期末考试。 当时她还不知道世界末日近在咫尺,把龚黎昕好一番责备,强硬要求他去学校完成学业。等末日爆发后,许多人变成丧尸,她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决定将弟弟推入险境。 没有去部队找父亲和浩然寻求庇护,也没有去林氏找文博汇合,她孤身一人去了A大,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回了弟弟。两人躲在一辆巴士车底整整过了十三天,期间她几次冒死出去寻找食物,才使两人支撑到了部队救援的那一刻。 幸好初级丧尸的视觉、嗅觉、听觉还不灵敏,躯体也十分僵硬,不能跑跳、曲腿、弯腰、躬身、攀爬,他们才借由地形优势活了下来。否则,再过两天,待初级丧尸进化成一级丧尸,他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不顾自身安危救回的弟弟最后是如何回报她的?龚香怡闭了闭眼,遮住漆黑瞳仁里浓烈的恨意,不愿再去回想不堪的往事。 她放下窗帘,缓缓在家里各处巡视,把能用得上的东西都装进空间,锁紧门窗后拿出几把枪,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态度冷静的令人发指,丝毫看不出她上一刻亲眼目视自己的弟弟跑出去送死。 龚黎昕的离家本来就是命中注定,与我无关!她这样告诉自己。 计程车里,龚黎昕两手空空就匆忙赶去了学校。虽然偷听了龚香怡和龚父等人的谈话,得知了世界末日的事,但以后相同内容的谈话他再没偷听过,自然不知道后来龚香怡预言了具体的世界末日爆发的时间。 凭着龚父等人近来的忙碌和龚香怡越加紧张的情绪,他猜测世界末日就在这几天。本来也不想出门,但无奈校长亲自打来电话,要他归还学校高级实验室的钥匙,说一批博士生要做一项重要的研究,另一把钥匙被博导弄丢了,请他务必回去一趟。 校长的语气诚惶诚恐,其间还隐隐带着焦虑和恳求,对于曾经热情帮助过自己的人,恩怨分明、为人实诚的龚黎昕不会拒绝;况且,A大同在城郊,从龚家到学校,来回只需一个小时,他暗忖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偏偏在这一个小时里就碰上了世界末日。 如果自己真的倒霉到家了,一出门就碰上了世界末日该怎么办?龚黎昕眨眼,对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丝毫不以为意。真遇见了世界末日,凭他现在的功力,那些丧尸群起而攻之也奈何不了他。他如何出得门,自然还如何回去。 半个小时后,计程车抵达了A大,龚黎昕将钥匙还给校长,正想打车回去,却被他的班主任逮住了。今天是期末考试,为人正直的班主任不允许任何人缺席。 “老大就是老大,连期末考试都敢不来,还得校长亲自去请。”龚黎昕前桌的小个子回过头来悄声恭维道。 龚黎昕淡淡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对这类只知巴结奉承的人,上辈子他见得多了,不大喜欢理会。 “能借我一支笔吗?”抚平桌上的试卷,龚黎昕朝右侧不远处的同学轻声问道,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表情有些腼腆。 被老师抓住,让他甩开老师自顾离开,他做不出那么失礼的事,所幸坐下来把卷子答完。但匆忙出门,他什么都没拿,叫他答题他也无法。 龚黎昕的同桌是一名体育特长生,皮肤黝黑,长相憨厚,因为家庭贫困,要靠参加赛事获得奖学金来支付学费,和龚黎昕这种官二代向来没有来往。见龚黎昕姗姗来迟,竟连支笔也没带,他反射性的皱眉,眼里的反感一闪而逝。 “你拿去吧,不用还了。”少年的心地很不错,即便对龚黎昕没有好感,依然隔着空位递出一支圆珠笔。 “谢谢。”龚黎昕冁然一笑,低声说道。那少年不再看他,埋头兀自答题。 教室里响起一片笔端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使这个夏日的早晨显得尤为平和安然。龚黎昕审视着手里彷如天书般的化学试卷,雪白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唇,满脸的苦恼。 正待他要下笔,胡乱填几个蝌蚪样的符号进空格里时,窗外的天空一点点暗沉下来,艳红的太阳彷如正被不知名的怪兽吞食,显出一个豁口。豁口越来越大,黑暗也渐次降临整个城市,日蚀开始了。 教室里有人害怕的尖叫,有人兴奋的打着呼哨,再加上老师严厉的呵斥,闹哄哄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A省军方强制性调动了电台和网络等媒体,向全省市民发布了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消息,严正警告广大市民们小心身边忽然狂暴的人,切莫被伤到,并赶紧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藏,等待军方的救援。 正为化学试卷苦恼的龚黎昕听见教室里不停重复播放的广播,秀气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一出门就碰上世界末日,我难道真的是天生带煞?他抿唇,表情严肃的暗忖。 19.搭伴 随着太阳消失在天际,整个地球彻底被黑暗笼罩。这绝不是寻常的日蚀,太阳的光芒被完全遮蔽,连那一圈橙色的光晕也没留下,全球同一时间都能观赏到这一奇景,情况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诡异。 然而,此时此刻,人们都沉浸在或惊奇或恐慌的情绪里,丝毫意识不到这些反常。 十多分钟后,黑暗依然在持续,且变得越来越浓稠,像流动的液体,萦绕在人的四周,悄无声息的钻入人的毛孔,带来轻微却刺人的寒意。 闹哄哄的教室不知不觉安静下来,不停循环播放的广播声也仿佛被某种东西掐住,变得断断续续,歪歪扭扭,最终沉寂为一片瘆人的沙沙声。 龚黎昕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内力凝聚双眼,将教室里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班里绝大多数同学僵直的坐在原位,表情呆滞,瞳孔扩散,眼珠子仿似被碾碎了一般,浑浊,遍布血丝。很快,眼珠里的黑色一点点浸染进眼白,把他们的眼眶变成两个黑黝黝的空洞。 同时,他们的皮肤也在发黄,干枯,萎缩,条条黑紫色的血管和神经暴凸出皮肤表面,就像浑身爬满了蚯蚓,形象极为恶心可怖。任谁看见他们这幅模样,都不敢相信他们上一秒还是人,活生生的人。 日蚀还在持续,这些人身上的变化也在加剧。由于五感超绝,龚黎昕已能隐隐从他们身上闻见尸体腐败的臭味。 他知道,这些人已经死了,死得无声无息,死得猝不及防,此刻安静坐在教室里的仅仅是一具具尸体而已。等日蚀结束,变异彻底完成,这些尸体就会跳起来,生啖周围人的血肉。 班里少数几个清醒的同学见周围安静的诡异,回想广播里的内容,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表情都有些惊惧。 “世界末日要来了,等日蚀结束,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会变成丧尸,你们趁着时间充裕赶快离开吧。”龚黎昕黑暗中依然行动自如,此刻已毫无阻碍的走到了教室门口,转回头来好心提醒道。 “啊,对不起!”坐在他右侧,皮肤黝黑的少年并没有被感染,此刻也已起身,摸索着朝教室门口移动,不想被桌角绊住,跌倒在龚黎昕脚边,手肘狠狠撞了他小腿一下。 有内力护体,龚黎昕丝毫没察觉到疼痛,少年撞过来时不带任何杀气,他也懒得闪躲。反倒是跌倒的少年,只感觉肘尖撞在了铁板上,痛的钻心。 “没事,你们快离开吧。”试着去打开教室灯光,发现没有反应,龚黎昕淡淡开口,再次提醒道。 他的话仿佛打破了魔咒,座位上犹疑不定的同学们立刻起身,摁亮手机屏幕照明,跌跌撞撞的朝教室门口狂奔过去,不小心瞥见周围人的变化,吓得惊叫连连。 龚黎昕避让到一边,等所有人都跑光了,他将教室的窗户和前后门关紧,这才镇定自若,步伐稳健的朝校门口走去。幽禁地宫时,萧霖制造出来的尸傀们比这些丧尸恶心数万倍,他早已见多不怪。 “龚黎昕,你不快点离开,去关门窗干什么?”皮肤黝黑的少年并没有跑远,龚黎昕将一教室的丧尸关死时,他正拿着光线微弱的手机站在一旁观看。 “这些丧尸还在尸僵阶段,关节不能弯曲,行动非常迟滞,锁紧门窗,它们就出不来了。虽然只关死了几十个,但少一个都是少,所有的丧尸总有清理干净的一天。放着它们不管,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它们手里。”龚黎昕边走边认真的向少年解释,态度没有丝毫不耐。如不是时间有限,他还想挨个卸掉这些丧尸的头颅。 虽然看不清龚黎昕的表情,但是他平稳的步伐,不快不慢的动作,清亮舒缓的声线都一再说明着对方的淡定从容。在世界末日面前还能做到泰山崩于顶而安之若素的,必定不是寻常人。 少年默默跟在龚黎昕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丝毫不显忙乱的步伐,心一点点平静下来,呐呐开口道,“我能跟你一起走吗?路上有个伴更加安全。” 听见少年的请求,龚黎昕头也不回的说道,“随你。”这人刚刚帮助了他,他并不介意这人跟在身边。 话落,他似想起什么,偏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韬,帝王的王,韬光养晦的韬。”龚黎昕平时很少与班上人接触,他甚至连身边那些跟班的名字都叫不全,王韬清楚这一点,连忙自报家门,心底却没有半点受辱的感觉。 他此时已被龚黎昕一系列镇定自若的举止给镇住了,跟在龚黎昕身边,他感觉无比安定,对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哪里会跟他计较这些。 “嗯。”龚黎昕低应,不再说话,一个人径直走在前面,无需照明,却连一个台阶都没踏错,连一块细小的石子儿都能避开。 王韬本就是个胆大心细,善于思考,善于观察的人,靠着手机的灯光还被绊倒了数次后,他不由得为龚黎昕的夜视能力暗暗心惊,当然,龚黎昕在他心目中高大的形象就更为饱满了。 两人一前一后安静的走着,步伐不快,却比那些惊声尖叫,跌跌撞撞狂奔的人走得更远。 王韬亦步亦趋的跟在龚黎昕身后,头一次痛恨A大占地面积宽广的校园,从教室走到校门口竟然要花二十多分钟。路程还剩一小半,天色已然逐渐放白,烈烈的阳光再次炙烤着大地,带来的却不是光明,而是极致的黑暗。 远处教学楼里,震耳欲聋的惊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其间夹杂着凄厉的呼救和野兽般的嘶吼,只远远听着就能想象到那血腥可怖的情景。 王韬浑身发冷,战栗不止,连忙快步追上龚黎昕与他并肩而行,侧头去看他表情,却见对方精致如玉的小脸没有半分惊恐或慌乱,只有坚定和淡然。 王韬战栗的身体奇迹般平静下来,定了定神,紧紧跟在了龚黎昕身侧,不敢稍离半步。 “有丧尸靠近了,攻击他们的头部。这个你拿着。”走到一处教学楼拐角,龚黎昕耳尖微动,徒手砸开消防栓外的玻璃,取出一把消防斧抛给王韬。 “谢谢。”王韬立马伸手接住,看向龚黎昕,担心的开口,“那你怎么办?要不斧头你拿着,我是校篮球队的,体格比你壮实,也比你能打。”边说,他边把消防斧递了回去,一双眼睛在龚黎昕毫无损伤的白皙手掌打转。 “你拿着吧,我用这个就可以了。”龚黎昕摇头拒绝,走到教学楼旁的花坛边,折了一根柏树枝拿在手里。 王韬瞪眼看着他手里柔软的树枝,满脸的不可思议,正欲张口反对,六个打着赤膊,身穿花短裤的男性丧尸已经绕过了教学楼转角,朝他们僵硬的扑来,两个眼眶虽然黑漆漆的,却能从中感受到它们对血肉无尽的渴望。 这些人明显是大学部的师兄,估计考完试了没来得及回家,赖在寝室睡懒觉,却不想变成了丧尸。还好七月初各大高校都已经放假,剩下高中部的人聚集在教室里期末考,变成丧尸后身体僵硬,行动迟缓,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教室,更下不了楼。校园里三三两两游荡的丧尸基本上都是滞留在校园里的大学部师兄师姐,人数较少,攻击力有限。 王韬紧紧握着消防斧,上前两步挡在龚黎昕身前。和皮肤黝黑,体格高壮的王韬相比,龚黎昕白白嫩嫩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少爷。和龚黎昕结伴而行,王韬求的只是心安,并不指望对方能帮多大忙,关键时刻甚至还想保护好对方。 他牙关紧咬,挥舞着斧头义无反顾的朝打头的丧尸劈去,斧头深深嵌进对方的肩胛骨,暗红色的血液四处喷溅,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那丧尸喉头发出兽类特有的低吼声,对肩部的重伤丝毫不以为意,伸出手去抓挠王韬的头脸。 斧头劈进丧尸的皮肉时,王韬就惨白了面色,握着斧柄的手有些发软。他侧脸,避开喷溅过来的血液,但鼻端的腥臭却一阵阵刺激着他的神经,令他胃部翻涌,几欲作呕。 想象中很简单的事,真正执行起来往往不容易,特别是杀人。 眼看丧尸就要抓破王韬的脸皮,龚黎昕飞起一脚,将它踹开。那丧尸倒飞数丈,重重跌落在地上时全身的骨骼都响起整齐划一的碎裂声,除了头部颈椎还可以晃动,它瘫软如泥,成了名符其实的一堆死肉。 “头部是它们的弱点,攻击头部。”龚黎昕缓声说道,人已越过呆愣中的王韬,朝另外五只丧尸攻去,手里柔软的柏树枝舞得咧咧作响,直取对方头部。 看似一折就断的柏树枝充盈着龚黎昕的内力,已成为了世上最坚韧的武器,击打在丧尸的头部,丧尸立刻轰然倒地,头盖骨上显出一道深深的裂痕,红红白白的脑浆迸溅而出,死的不能再死。只短短几秒,气势汹汹的六名丧尸尽皆折在瘦弱的龚黎昕手里。 一脚就将百来斤的大男人踢飞,全身的骨骼寸寸碎裂,这得需要多大的力量?王韬刚从惊愕中回神,见龚黎昕用一根树枝大杀四方,再次傻了眼。 事实上,龚黎昕不需要任何武器,只一道掌风过去就能把这些丧尸拍成飞灰。但他自小因特殊的体质被萧霖看中,受了很多折磨,天生就知道和别人不同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克制了自己的功力,不要让自己太过显眼。也许,等龚香怡预言中的异能强者们相继出现时,他就无需再克制了。 但龚黎昕的内力雄浑无比又极为霸道,对他而言的‘克制’在外人看来依旧足够惊世骇俗。 王韬看着抛掉树枝,淡淡说了声“走吧”的洒脱少年,心里的崇拜之情有如滔滔江水,又有如高山仰止。 世界末日都来临了,出现个把绝世高手也就变得不那么奇怪了。在王韬的眼里,龚黎昕明显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以柔软的枝条为武器劈开人类坚硬无比的头盖骨,这样凌厉的招式充满了高手风范。 他握紧沾满血迹的消防斧,快速跟上龚黎昕的步伐,越过那根柏树枝时还特意用脚碾磨了两下,确定这是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树枝,他眼里狂热的崇拜几乎要溢出眼眶。 跟着龚黎昕,无疑是他此生所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20.拼爹 两人径直朝校门口走去,路上又连续干掉了好几拨丧尸。龚黎昕一脚就能废掉一个,被他踢飞的丧尸虽然死不了,但浑身除了头骨完好,其它部位都裂成碎渣,瘫软在地上吧嗒着下颌骨,其形其状比死更加不堪。 有强悍无匹的龚黎昕开路,王韬像吃了定心丸,拿着斧头跟在后面,对漏网之鱼一阵劈砍,专往它们脑门上招呼。 你杀的不是人,只是一堆死肉!他心里不断重复着龚黎昕的话,劈砍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凶猛。 等两人走到校门口,王韬几乎成了个血人,和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龚黎昕站在一起,显得特别狼狈。 “下面我们去哪里?”干掉已经变成丧尸的门卫,躲进狭小的门卫室,王韬低声询问。 “我要回家,我爸爸会派人来接我。”龚黎昕声音平淡,表情却极为坚定。 王韬垂眸,神色黯然,哑声道,“我也想回家,但是我家在市中心,估计那里早就变成了尸山尸海,我父母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 人烟稀少的城郊尚且如此混乱,更不用说集中了百分之九十人口的市中心了。那里会变成什么样,王韬压根不敢去想。 “那你暂时跟我回家吧。我爸爸会派兵进城救援民众的,你到时跟着部队一起去。凭你势单力薄,闯进市中心也出不来,更何论带着两个老人。”龚黎昕沉吟片刻,拍着王韬的肩膀说道。 还是个小婴儿时就被萧霖从父母身边抢走,活了十六年,没享受过一天父爱母爱,龚黎昕能够理解王韬对双亲的眷恋。 “嗯,谢谢。”王韬抹去眼角的泪水,感激的朝龚黎昕点头。没想到龚黎昕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实际上却极为单纯善良,人更是很好相处。能够跟随在龚黎昕身边,王韬深感庆幸。 两人隔着防盗网向外看去,校门口不时有车辆疾驰而过,伴随着车主的哭嚎和尖叫,更有步履蹒跚的丧尸锲而不舍的跟在车辆身后,挥舞着枯瘦的利爪,嗷嗷嘶吼,场面混乱不堪。 “走着出去肯定是不行的,丧尸太多了。”王韬咽了咽口水,艰难的开口,而后看向龚黎昕,眼含希冀,“你有没有车?” “没有。”龚黎昕拧眉看着街道上的乱象,低声答道。 没有代步工具,他还有轻功,离开这里简直轻而易举。但遗憾的是,他自小被幽禁地宫,头脑里丝毫没有东南西北的概念,这里的楼又都是高高大大耸立天际,看着完全没有区别,无人带领,他出门转个弯都找不着回家的路。 简而言之,龚黎昕就是个路痴,完完全全的路痴。 眉头越拧越紧,龚黎昕偏头朝王韬看去,想着用轻功带王韬离开,让他替自己指路的可行性。 王韬没有注意龚黎昕打量的眼神,看着从校园里疾驰过来的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表情由沮丧变为兴奋。 “我们可以打别人的顺风车,你等着,我去拦车。”话落,他冲出门卫室,站在校门口拼命挥手。 不防有人突然冲到路中间,法拉利急摆车头,向旁边避去,车轮摩擦路面,发出刺耳的刮挠声,速度虽然有所减慢,却丝毫没有停车的打算。 “等一等,这是龚首长的儿子,带着他,保证军队会来救援,安全送你们离开。”王韬是个胆大心细的,立刻扯着喉咙朝法拉利嘶喊。 但对方毫不理会,一个漂移,消失在街道拐角。王韬神情沮丧,肩膀颓然的耷拉下来。龚黎昕拍拍他宽阔的背以示安慰,神色淡然依旧。没有车,扛着这个大个子离开也是一样,对他而言丝毫不费劲。 “走吧,我有办法带你离开。”龚黎昕偏头朝王韬看去,语气笃定。 “嗯。”没有质疑,王韬几乎立刻就相信了龚黎昕的话,耷拉下来的肩膀缓缓挺起,神色间的颓然和沮丧逐渐消去。 两人正要举步离开,街角响起发动机的轰鸣声,那辆红色法拉利竟然又倒退着出现,迅速朝两人靠近,车窗打开,一道冰冷至极的男性嗓音响起,“你们谁是龚远航的儿子?” 龚黎昕和王韬俯身朝车内看去。 车里坐着三个人,均为男性。一人十七八岁,穿着华贵时尚,长相虽然英俊,但眉眼之间带着倨傲和骄纵之色,一看就是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爷。另外两人二十八九的样子,俱都体格高壮,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一人在前面开车,一人护着那少爷坐在后排,脸上均带着戒备的神色,明显是少爷的保镖。 问话的正是前排开车的那名保镖。他一张俊脸刀削斧凿,菱角分明,一道深深的伤疤从他左额滑过,堪堪避开了左眼,没入有型的鬓角,使他本就冷硬的面部线条更显无情。一双笔挺斜飞的浓眉紧紧皱着,浓眉下的眼眸漆黑深邃,令人不敢直视。 即便极力克制,他身上依然渗出丝丝戾气。王韬被他的气势镇住,慌忙避开他的目光,呐呐难言。 比恶魔更加残忍无情的萧霖都不能让龚黎昕感到害怕,这人的一身威势自然影响不到他分毫。他上前一步,礼貌的开口,“我父亲是龚远航,请问你们能载我们一程吗?” “快点上车。”曾远远见过龚黎昕一眼,当时他正站在龚远航身边。男人迅速打量,确定无误后冷声催促道。 “谢谢。”跑车的空间有限,后排塞了三个大男人就挤不出空位了,龚黎昕边道谢边自然的拉开前门,坐到了男人身边,偏头,朝男人淡淡一笑。 少年的笑容虽然很浅,但其中蕴含的感激却极为真诚,一举一动有礼有节,半点不见惊慌忙乱,也不为男人骇人的气势所震摄,和后排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富家少爷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愧是军人家庭出身的孩子,气度不凡。男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见龚黎昕比那少爷更加白皙的肤色和瘦弱的身板,眉头再次皱紧。从后视镜不着痕迹的打量同来的王韬,见他皮肤黝黑,体格健壮,手里的斧头和身上的衣服尽皆沾满浓稠的血迹,明显杀过不少丧尸,这才微微松缓表情。三个人保护两个少爷,勉强够了。 心中思量,男人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浑厚,“你们要去哪里?” “回家。我爸爸会派人去家里接我。”龚黎昕偏头直视男人,认真答道。 回军区大院?男人的头脑高速运转起来。A省是拥兵大省,集合了陆军各色兵种。军区大院也在城郊,距离A大并不远,占地面积宽广,来往人员稀少,防卫设施十分严密,是个相对而言比较安全的地方。 再者,军区大院里有一条特建通道,能够直达驻军大营,专门用来运送装甲车和坦克,如果军队要派兵来城郊救援,一定会从那条道过来,去了龚家肯定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救援。龚远航好不容易老来得子,总不会放着他的儿子不管不顾的。 就去龚家!男人马上得出结论,扫了一眼龚黎昕,沉声说道,“我们把你安全送回家,届时还望龚首长能投桃报李,派人护送我们回京都。” “这个我不知道,你们见了我爸爸以后得自己和他谈。”龚黎昕偏头,认真的解释,并没有因为急着回家就随意敷衍。 男人闻言深深看了表情坦然的少年一眼,对他又添了几分好感,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么冷硬,“好,我会自己和他谈。” “龚远航敢不送我!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陆振轩听说过吗?C国的黑道教父,连宋家都要给我爸爸三分面子!”坐在后排的青年缓缓回过神来,听见两人的对话,气势汹汹的开口,态度十分张狂。 “陆云,想活着回去见到你父亲,就给我闭嘴!”男人头也没回,冷声警告到,语气难掩不耐。世界末日了,不管陆家以前如何风光,和拥有一支军队的龚远航相比却是远远不及的。陆云如果惹恼了龚远航的儿子,于他们没有半分好处。 他本是个刀口舔血的佣兵,如不是欠了陆振轩一条命,他绝不会屈尊来给骄纵任性的陆云当保镖。若不是陆云放假了还要赖在学校泡妞,他们早已安全回到京都,根本不会落入此番险境。 想到这里,男人的表情越加冰冷,薄唇狠狠抿成一条直线,泄露了他心底的焦躁。 “陆振轩我没听说过,这和让我爸爸送你们回家有关系吗?”龚黎昕转头,一脸疑惑的问道。 “你……”陆云指着龚黎昕,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旁边的保镖和王韬齐齐低头,强忍笑意。 开车的男人转头,仔细打量少年的表情,发现他懵懂无辜的神色不似作伪,显然没听明白陆云是在和他‘拼爹’。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单纯的孩子,真是难得。男人焦躁的心情平和下来,冷酷的唇线不着痕迹的上扬。 21.逃命 五人开着车朝军区家属院驶去,一路上遇见不少车祸,好几条街道都变得拥堵不堪,根本过不去。 男人表情沉稳,每每遇见拥堵的马路就立刻调头,绕道而行。但一连改了好几次路线,前往军区家属院的距离越拉越长时,男人锋利的眉眼也不免带上了几丝焦虑。 他目视前方,为了定神,开始和龚黎昕搭话。 “末日来临前,军方在媒体上发布了警告,你父亲早就知道末日的事,应该会有准备吧?”他不关心龚远航是如何知道的,他只关心龚远航有没有应对措施。况且,就算问了,少年也未必会告诉他。 “嗯,我爸爸早就知道了,这一年一直都在做准备。你放心,我爸爸一定会来救人的,他不会放着满城的民众不管。”龚黎昕表情坚定,对父亲的为人十分信任。 男人淡淡点头,不再说话。坐在后座的那名保镖却耐不住了,义愤填膺的开口,“既然他一年前就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向民众发布消息,好让民众早有准备?” 富家少爷也露出愤懑之色,唯有王韬,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坐着。龚黎昕是他的偶像,他绝不会非议偶像的父亲。 “说了你们会相信吗?说了这些人就不会变成丧尸了吗?”龚黎昕指指车窗外错落而过的一群群丧尸,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世界末日这样的无稽之谈,谁会相信?弄不好父亲还会被这里的皇帝安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然后满门抄斩!对现代法律一窍不通的龚黎昕忧心忡忡的忖道。 说得对,这种荒诞不羁的话谁会相信?如果一年前有人这样告诉自己,自己一定骂他一句‘神经病’!而且,宣扬开来,龚首长必定会被上头治个扰乱社会稳定的罪名,捋了一身职务。龚家倒霉了,这些人该变丧尸的还是变丧尸,军队没有预先防备,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会发布通告说前来救援民众? 那名保镖想通了,脸上的怒色褪去,挠挠头,不好意思再开口。陆云鼻孔朝天,重重冷哼一声,但到底没再抱怨什么。都十七八岁了,再骄纵,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这是天灾,不是靠一两个人就能抵挡的。 男人转脸,看向眉头紧蹙,为自己父亲忧心不已的少年,脸上冷硬的线条一再舒缓。这么干净的孩子,他平生仅见,对着他,心怎么也硬不起来。 “既然你父亲早就知道,你还来学校干什么?在家等着他来接你不好吗?”男人的声音不似先前的冰冷,略带着点儿关心。 “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说来话长。总之,是我自己太不谨慎了。”想到龚香怡的隐瞒和自己的莽撞,龚黎昕清亮的眼眸暗沉下来,说话的语气蔫蔫的,头无力耷拉着,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颈,显得尤为可怜。 男人不再追问,干巴巴的安慰道,“放心,我会安全把你送回去的。”看见少年熠熠生辉的小脸笼罩在一层阴影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无端端觉得心烦。 “谢谢!”虽然不需要别人保护,但是男人话里的诚挚和关心龚黎昕还是感受到了,扬起小脸,朝男人冁然一笑,一双猫瞳微微弯着,干净剔透,灿若星辰。 “不用。”男人嘴角僵硬的上扬,太久没笑,明显有些不习惯。和陆云这种肆意妄为,骄纵任性的大少爷相处久了,面对乖巧懂事的少年,他竟有些应付不来,但心里却是极为舒服的。 “对了,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我叫王韬,他叫龚黎昕。”又开了一段路,车厢里持续沉默着,气氛有些压抑,王韬终于憋不住开口。 “我叫贺瑾。”男人简洁的答道。“我叫吴明。周吴郑王的吴,明天的明。”另一位保镖刻意解释一番。没办法,他的名字发音有些歧义。 “我叫陆云。你们可以叫我陆少。”陆云昂着头,一副屈尊降贵的表情。 “哦。”对陆云鼻孔朝天的样子有些无语,对他的尊称更加不感冒,王韬觉得颇为无趣,随意敷衍一声后便主动闭嘴。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眼前宽阔的主干道也渐渐变得拥堵,路前方塞满了首尾相撞的车子,延绵不绝,看不见尽头。道路两边挤满了蹒跚而行的丧尸,缓慢的,僵硬的朝困在车里的人围去。 车辆密密麻麻,挤挤挨挨,连开个门的缝隙都没有。停靠在路边的车主被丧尸们团团围住,关死了车窗不停尖叫,却惹得丧尸们更加激动,枯瘦的爪子不停拍打玻璃,想把他们弄出来生啖。夹在车流中心的车主见丧尸们过不来,连忙打开天窗,踏着一辆辆车顶逃生。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引来一大群丧尸追随。 平日开阔干净的街道随处可见喷洒的鲜血和一具具被掏空内藏,啃噬的面目全非的尸体。甚至有不少脏器和大肠被甩在路边洁净的橱窗上,或晃悠悠悬挂在两旁的路灯上。 此情此景,大概只能用‘人间炼狱’来形容。 陆云刚恢复正常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牙齿上下磕碰,发出急促的哒哒声,显然是吓得狠了。连见惯了生死的贺瑾和吴明,面色都十分凝重。 王韬反射性的贴在龚黎昕座位的靠背上,仿佛离得他近些就安全些。人口稀少,车流不多的郊区都乱成这样,那市中心是什么境况?有没有人能活着跑出来?王韬感到一阵绝望。 “这条路也走不通了,我们改道。”贺瑾当机立断将车子调头,却不想后面猛然撞来一辆别克SUV,将他们卡在了车流里。 “妈的!”贺瑾低咒,连忙检视身边少年的情况,见他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这才朝后排的人问道,“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三人滚作一团,好不容易爬起来,上下摸索自己身体后答道。 那辆别克SUV发动机好像被撞坏了,连打了几次火都没打燃,剧烈的撞击声又引来了一群丧尸,正在缓慢朝两辆车靠近。车主心慌意乱,打开车门就朝反方向狂奔。鲜活的血肉立刻引走了绝大多数丧尸。 “这里不能久待,我们得找个地方暂避。”贺瑾解开安全带,压低嗓音说道。他发现这些丧尸对声音特别敏感。 “那里怎么样?”龚黎昕脸上半点不见惊慌,指着街道前方拐角的一处烂尾楼问道。 那楼建了十几层,不知什么原因停工了,但楼下摆放着很多建材还有几大堆值钱的钢管。未免钢管被盗,楼的四周砌起了三米高的围墙,还设了一道相当结实的铁门,用粗大的链条紧紧锁着。 三米的围墙和铁门着实不高,但要阻住尸僵阶段的丧尸却不是难事。贺瑾赞赏的睇了龚黎昕一眼,点头道,“那里不错,就去那里。” “你们疯了?路两边的人行道挤满了丧尸,路中间又有这么多车拦着,我们怎么跑过去?”陆云尖着嗓子叫道,声音充满惊恐。 “从车顶上跑过去。”龚黎昕指指密密麻麻,几乎铺成一条空中通道的车顶,淡声说道。 “就这么办!”贺瑾一锤定音,看向龚黎昕的眼里含着深深的激赏。这个孩子虽然心性纯然,却绝不胆小怯弱,令他越来越喜欢。 “万一摔下去怎么办?你没看见吗?车流里好些车主都变成丧尸了!脚上被抓一把我们就没命了!”陆云死死巴在吴明身上,说什么也不下车。 “你是想跑过去赌一把,还是想呆在车里等他们来吃你?”贺瑾冰冷的声音里满是不耐,指着窗外越靠越近的丧尸问道。 “他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快走吧。”王韬打开车门,懒得理会骄纵胆小的陆少爷。 “陆少,我背你,不会有事的。”吴明和贺瑾不同,是真正给陆云的父亲陆振轩卖命的忠仆,连忙开口安慰,边说边把陆云拉出车厢,一把背在背上。 陆云见丧尸越靠越近,也不敢再废话了,连忙搂住吴明的脖子,尖声催促道,“还不快跑?!” “要我背你吗?”见吴明背着陆云,平稳的踏上车顶,贺瑾睇视白白嫩嫩,瘦瘦小小的龚黎昕,主动问道。 “不用,我自己能行。”龚黎昕摆手,脚尖一点,已身姿轻盈的跃上了车顶,快速朝前方掠去。 少年的背影飞快跑远,在一辆辆车顶腾挪跳跃,如履平地,姿态优美至极。贺瑾表情诧异,王韬却是满脸的崇拜。两人不再耽误,也连忙举步跟上。 有惊无险的跑到烂尾楼近前,四人却发现,围墙前竟然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丧尸,个个昂着头仰天嘶吼,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声里充满了饥饿的味道。 “怎么回事?刚才明明没这么多丧尸的!这下进不去了,贺哥,咱们怎么办?”吴明放下腿脚发软的陆云,气喘吁吁的问道。 “先躲起来,看看情况再说。”贺瑾抬手,示意众人俯身,躲进车底避开成群的丧尸。 三人闻言,各自找了辆车隐蔽。贺瑾揽过龚黎昕瘦弱的肩膀,将他护在怀里,一同滚入车底。这孩子虽然很让人省心,但他就是不自觉的想要去照顾,去保护。这种感觉,对在黑暗中挣扎了半辈子的贺瑾来说很新鲜也很珍贵。 22.避难 几人躲在车底,眼睛盯住被丧尸团团围住的烂尾楼,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让它们那么感兴趣。 “里面有人,好像遇见麻烦了。”龚黎昕凑近贺瑾耳边,悄声说道。 温热的气息刮挠着贺瑾的耳廓,鼻端传来少年身上若有似无的独特香味,贺瑾半边脸都酥麻了,不自在的抿唇,用眼神询问:你怎么知道? 龚黎昕指指耳朵,表示是自己听见的。 很快,答案就揭晓了。只听隐隐的尖叫色从烂尾楼里传来,满带惊恐和绝望。很显然,里面有个活人,正是他发出的响动吸引了众多丧尸。丧尸的听力非常敏锐,几乎立刻就察觉了。 贺瑾朝龚黎昕看去,眼含诧异。这孩子的耳力竟然和野兽般的丧尸不相上下!他不知道的是,龚黎昕的耳力,这些丧尸们拍马也比不上。 尖叫声越来越近,很快,一个满身脏污,衣衫褴褛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他跌跌撞撞的朝铁门跑过来,身后紧跟着一只同样衣衫褴褛的丧尸。很明显,这两人原本是居住在烂尾楼里的流浪汉,其中一人变异了,另外一人就成了他的盘中餐。 流浪汉本想攀着铁门的格栅爬出来,拼命跑到近前,看见铁门外围满了丧尸,正伸出手,隔空朝他疯狂的抓挠。他发出一声震天响的惊叫,差点跌倒在地。前无生路,后有追兵,流浪汉涕泪横流,腿脚发软,干脆瘫在地上,再也不跑了。 他本身活着也是绝望,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新鲜的食物近在咫尺,不时发出惊恐的呜咽声,但墙外的丧尸们看得见,听得着,却偏偏碰不到。有几个趴在铁门最前面的丧尸开始狂性大发,冲瘫软在地的流浪汉嘶吼起来。此起彼伏的吼声又吸引了更多的丧尸朝烂尾楼聚拢。 流浪汉此刻完全沉浸在绝望里,只等着同伴将他吞食,升不起丝毫的反抗意识。 “他再这么哭下去会引来更多的丧尸。等他的同伴撕了他,新鲜血液的味道传开,这栋楼恐怕会被成群的丧尸给淹了。”贺瑾压低嗓音说道。好不容易找到个绝佳的暂避点,就这么废了,他心情着实不好。 趴在另一辆车下,离贺瑾只有几尺距离的吴明闻言面色有些焦虑,低声道,“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趴在这儿等人来救?”那得趴到何年何月? “有办法,把里面追杀流浪汉的丧尸干掉就行,省得他再吵。”贺瑾面容冷肃,朝趴在另外一边的王韬低声说道,“把你的斧头借我用用。” “唉。”王韬答应一声,擦着地面把斧头滑过去。 贺瑾拿起斧头,一手抚上龚黎昕柔软的发顶,温声叮嘱道,“乖乖趴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不待龚黎昕回答,他已快速窜出车底,削掉迎面而来的几个丧尸的脑袋,朝烂尾楼的铁门跑去,待距离拉的足够近,他狠狠将手里的斧头投掷出去。 斧头精准的穿过重重丧尸和铁门的格栅,不偏不倚,深深嵌进楼里那只丧尸的脑门。那丧尸已扑到流浪汉身边,头盖骨咔哒一声响,而后脑袋一翻,重重压在流浪汉的身上,腐臭的黑血溅了流浪汉满头满脸。 “啊啊啊!”流浪汉将死去的丧尸抱了个满怀,盯着他开裂的头颅和头颅里渗出的红红白白的脑浆,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凄厉嘶喊起来,喊声直冲云霄。 “妈的!”没想到杀了丧尸,流浪汉反而叫的更凶了,贺瑾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狠狠低咒。 在他身后,一道轻微的破空声传来,一枚石子以同样精准的线路打上了流浪汉的太阳穴。尖叫中的流浪汉眼白一翻,软趴趴的昏倒在地上。 贺瑾讶异的回头,就见龚黎昕站在他身后,正仰着小脸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瞳仁清澈见底。 “那石子是你扔的?”贺瑾话里满是不可置信。隔了30多米用一粒石子打晕一个大男人,这样的力道和准头说明了什么?说明少年是个不亚于自己的高手。 “嗯。”龚黎昕点点头,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雕虫小技对贺瑾造成的震撼。 “高,高,高手啊!”趴在车底的陆云结结巴巴的开口。吴明也有些膛目结舌。他们总以为贺瑾算得上顶尖高手了,却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龚黎昕却拥有不逊于他的实力,而且,龚黎昕好像还没成年,未来更加不可限量! 碰上龚少是我们的运气!吴明暗暗忖道。 “切,这有什么,龚黎昕用一根树枝就能抽爆丧尸的头,你们真是少见多怪!”王韬低语,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吴明和陆云面面相觑,眼里俱都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但龚黎昕确实是高手无疑,单从他轻松跃过无数车顶不见半分气喘和刚才小露的那一手,即便没有王韬说的那么夸张,可也相去不远。 车底的三人被龚黎昕的出手给惊住了,仿似吃了定心丸般安稳下来。暴露在外的两人却遇见了麻烦。 贺瑾和龚黎昕先后出手,楼里的动静是平息了,但他们也引起了成群丧尸的注意。丧尸们掉转头,推推搡搡的朝两人扑来,黑漆漆的眼眶几乎要因为难耐的饥饿而燃起两簇火苗。 “我去引开它们,你带着其他人翻墙过去。”贺瑾语速极快的交待,不等龚黎昕答应,已打着呼哨朝远处跑去。爬出车底之前他就计划好了一切。 贺瑾闹出的动静很大,立刻引走了绝大部分丧尸。剩下的一小群晃晃悠悠朝龚黎昕扑来。 龚黎昕无暇多想,脚尖轻点已连续踢出数脚,扫过之处,丧尸头骨爆裂,纷纷倒地。只短短几秒,一堆死肉就七零八落的横躺在他周围,场面委实壮观。 “无,无,无影脚!”陆云再次结巴,对龚黎昕崇拜的无以复加。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啊!杀起丧尸来跟砍瓜切菜似地轻松! 吴明脸上也露出骇然之色。虽然比不上贺瑾,但他怎么说也能算个一流高手,要不然也不会被陆振轩派来保护陆家的独苗苗。而刚才龚黎昕的出招,他恁是连影儿都没抓着。如此看来,他和龚黎昕的差距恐怕是天渊之别,很可能连贺哥都不是龚黎昕的对手。 龚远航究竟是怎么训练儿子的?小小年纪不要太厉害!吴明心中感叹。 干掉围拢过来的丧尸,龚黎昕走到几人躲避的车旁,低声道,“现在暂时安全了,你们快翻墙过去吧。” “是,多谢龚少了!”吴明连忙拉着陆云出来,态度毕恭毕敬,再不复当初的随意。看着龚黎昕洁净如新的一身衣服,他心中有些羞愧。原来龚少杀丧尸根本用不着弄脏手,他当初还以为龚少手无缚鸡之力,全靠王韬保护呢,真是有眼无珠! “龚,龚黎昕,谢谢你啊!”陆云不好意思的挠头,看向云淡风轻的少年,眼神十分热切。 “别废话了,快逃命吧你们。”王韬一爬出车底就拉着龚黎昕朝烂尾楼跑去,边跑边回头催促。 龚黎昕抽出被王韬拽着的胳膊,一脚一个踢飞丧尸,清空了一条安全通道,让身后三人毫无阻碍的抵达了烂尾楼,而后纵身一跃,跳上了三米多高的墙头,朝墙根处目瞪口呆的几人伸出手,低声道,“上来吧。” “轻,轻,轻功!”自从看见龚黎昕的连番出手,陆云一直处于结巴当中。 “快点上来。”龚黎昕微微皱眉,朝仰着脸,一副膜拜表情的陆云催促道。 “唉,好!好!谢谢!”陆云回过神来,忙不迭拉住龚黎昕的手,吴明托着他的腰,推了他一把,他非常顺利地上了墙头。 吴明身手本就不差,不用龚黎昕拉拽,一个助跑,在墙垣上踢踏几步就上去了。王韬长的高高大大,足有一米八九,是校篮球队的后卫,弹跳能力超强,双手撑住墙头,脚一登也飞快跳了上去。 “你们先进去躲避,我去找贺大哥。”龚黎昕认真交待,正要跃下墙头,似想到什么,又转脸朝吴明嘱咐道,“吴大哥,你把那个流浪汉也拖进去,免得他等会儿醒来大吵大闹,再引来丧尸。” “龚少,这事你让王韬干吧,我和你一起去找贺哥。”吴明摆手,眼里透着深深的焦虑。 “不用了,我很快就能把他带回来。他会没事的,你放心。”龚黎昕摇头说道。五感超绝的他很清楚贺瑾的具体方位,安全带他回来是轻而易举的事,不需要帮手。 “那就劳烦龚少了!您的大恩大德我吴明没齿难忘。”吴明与贺瑾情同手足,见龚少不畏艰险也要去救贺瑾,吴明感激涕零,也不好意思再坚持跟随,免得给他添乱。现在这个冷漠的社会,像龚少这样仗义的人真是太少了。 实际上,龚黎昕就是个简单纯然的性子,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心里门清,也会适时予以回报。一路上贺瑾对他照顾有加,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救贺瑾回来,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委实算不了什么,他转头就会把这事给忘了,不图别人的感恩和报答。 烂尾楼不远处的一个拐角,贺瑾手里拿着一根捡来的钢管,攀爬到一辆大货车的车顶,皱眉看着脚下成群的丧尸,面容冷峻。 丧尸们饥饿成狂,不停摇晃着货车车厢,弄得车子轰隆乱响,左摇右晃。蚂蚁多了都能咬死象,这么多丧尸,掀翻货车是早晚的事。贺瑾杵着沾满黑血的钢管,单膝跪地,大口喘气,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和绝望。 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要被这些丧尸们吞吃入腹,他实在不甘心,总得拼一拼,多拉几个垫背的才好,就当是造福全人类了。他其实可以杀出一条血路,但丧尸全身剧毒,稍微划破皮肤都会被它们同化,贺瑾没有毫发无伤的把握,深知自己凶多吉少。 紧紧握住手里的钢管,贺瑾微眯狭长的双眼,刀削斧凿的俊颜愈加显得凌厉,直起身子,准备跳下去对这些丧尸大开杀戒。 23.异能 正当贺瑾踮起脚,准备往下跳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年嗓音在不远处响起,“看这里!” 听见猎物发出的声音,饥饿的丧尸们僵硬的回头,尚来不及嚎叫两声震慑对方,一粒粒石子如闪电般袭来,噗噗作响,干净利落地打爆了他们的头。 十几只丧尸同时倒地,大大缓解了贺瑾的危局。贺瑾盯着脚下眉心被开了个小洞的尸体,眸色变幻不定。这样的准头和力度,比刚刚打晕流浪汉又更上了一层楼。本以为那已经是少年的全部实力,没想到他竟还留了一手。不,也可能留了几手。 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吧?贺瑾不确定的想到。 初级丧尸都是些行尸走肉,既没有异能,也没有思想,只有对新鲜血肉的渴望。所以,他们丝毫不惧龚黎昕凌厉的出招,纷纷掉转头朝他扑围过去。剩下几只锲而不舍的仰头,盯着车厢顶部的贺瑾。不过,他们已经不能对贺瑾构成威胁了。 “愣着干嘛?快跑啊!”贺瑾并没有立刻跳下车厢逃命,而是朝不远处静立在路旁的龚黎昕吼道。 龚黎昕抬脚,没有调头跑掉,反而迎面朝一群丧尸冲过去。贺瑾看见他胆大妄为的动作,心脏骤然紧缩,几乎忘了跳动,头脑更是一片空白。 然而,很快他就傻了眼。只见龚黎昕奔到丧尸群近前,脚尖一点,竟轻松跃上了最前面那只丧尸的头顶,踩着一群丧尸的脑袋,如履平地般飞掠而过,安安稳稳的落到地面,又两三步奔到货车边。 利落的出腿,踢飞依然守在车底的几只丧尸,龚黎昕仰脸,朝贺瑾招手叫道,“贺大哥,快下来。” 贺瑾的表情还维持着先前的目瞪口呆,等下面的小孩又叫了几声,他才堪堪回过神来,恍恍惚惚的跳下车。 “贺大哥,咱们快走吧。”龚黎昕拉拉贺瑾的手腕,示意他跟自己离开。温热绵软的触感从手腕传来,彷如一道细小的电流窜进贺瑾的身体。他立刻醒神,跟在龚黎昕身后朝烂尾楼狂奔。 眼见着猎物从头顶飞过,一群丧尸嗷嗷叫唤,转头朝两人追来。龚黎昕把脚边一具死透了的丧尸高高踢进丧尸群,绊倒了打头的几只。由于关节僵硬,不能弯曲,跌倒的丧尸爬不起来,把后面的几只丧尸也给带倒了。 像多米诺骨牌般,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丧尸群哗啦啦倒成一片,除了趴在地上嗷嗷乱叫外别无他法,场面非常壮观,却又透着喜感。 贺瑾匆匆回头瞟了几眼,冷硬的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心情也轻快起来,刚才的决绝和悲壮转瞬都成了过眼云烟。和小孩在一起,竟连逃命也能这般轻松惬意,他不可思议的暗忖。 低笑几声,他大步跑到少年身边,两人默契天成,合力干掉了一路上扑来的丧尸,顺利的翻过了墙头。 “你练过内家功夫?”贺瑾背部抵着围墙,喘着粗气问道。 “嗯。”龚黎昕点头低应。 “难怪身手比我还好。我练武二十几年了,可能还比不上你一半。”贺瑾揉揉龚黎昕的头,神色坦然,既没有羡慕,也没有嫉妒。练内家功夫靠得是天赋。天赋出众,两三年就能小有所成,天赋不佳,练上十几二十年也凝不出一丝内力,他羡慕也羡慕不来。 “其实,贺大哥也可以很厉害的。”贺瑾淡然的态度令龚黎昕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执起贺瑾的手腕,缓缓开口,“贺大哥身体里也有一股气,只是贺大哥不知道怎么用而已。” 刚才在楼外,他拉住贺瑾手腕的时候就探出了贺瑾体内潜伏的一股气脉。这股气脉不像内力,是压缩在丹田里循环滋长的,而是遍布贺瑾的全身,一丝丝浸染着他的奇经八脉。 这正是龚香怡所说的异能。他由于好奇,曾有意无意探查过龚香怡的脉搏,在她体内发现过同样的气。只不过,龚香怡的气明显比贺大哥的浑厚。 “哦?我完全感觉不到。”贺瑾垂眸,试图运气丹田,半晌后身体却没有一丝特殊感觉。 “贺大哥的气不在丹田里,在经脉里。这股气也不叫内力,叫异能。等半个月后,这些丧尸进化了,脑袋里结出晶核,贺大哥可以收集晶核用来修炼。”龚黎昕回忆着龚香怡的话,将实情告诉贺瑾。 贺瑾闻言表情有些微妙,他俯身,直视小孩清澈见底的眼眸,低声问道,“黎昕,军方是不是有能够预知未来的人在,所以你才了解的这么清楚?”除了这个,他实在找不出别的更合理的猜测。 “嗯。”龚黎昕点头,没有多说。 贺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也不再追问,只正了正神色,一双狭长的眼眸紧紧锁定少年的表情,声音有些紧绷的开口,“你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我,就不怕日后我过河拆桥,对你不利?”谁知道了这么重大的秘密不得藏着掖着?小孩彷如谈天般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贺瑾心里五味杂陈。 “这事大家早晚都会知道,告诉你没什么。而且,你变强了也打不过我的。”龚黎昕眨眨眼,给出一个非常实诚的答案。 贺瑾嘴角僵了僵,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确实不会对小孩不利,他还欠着小孩一条命,哪怕小孩让他去死,他也没有二话。但莫名的,听见小孩的回答,他心头浮起一丝失落。 龚黎昕顿了顿,继续开口,“而且,贺大哥不会对我不利的,贺大哥不是那种人。”他语气笃定是因为他天生对人的善恶就很敏感,知道什么人该避开,什么人可以信任亲近。就像陆云,虽然看着很嚣张,很骄纵,但龚黎昕对他却没有半点恶感,是因为感知到陆云浑身尖刺下掩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贺瑾微怔,继而勾唇笑了,笑容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心底的失落也瞬间消散。龚黎昕信任他就好!这正是他潜意识里等待的答案! 他很庆幸当初自己调转了车头,捡到了面前这个干净剔透的少年。在少年身上,他丝毫看不到世界末日来临的绝望无助,彷徨压抑。反而少年的淡定从容正一点一滴感染着周围的人,带给周围人莫大的希望。 龚黎昕半点不知道贺瑾正因为他简单的一句话而心中发烫,径直越过贺瑾,往楼里走去。没听见贺瑾跟上来的脚步声,他回头望去,却见贺瑾正盯着自己的手掌,好似想透过掌心的皮肉,看穿经脉下潜藏的那股气流。 “这股气是这样调动的。”龚黎昕垂眸想了想,再次回到贺瑾身边,指尖凝聚一丝内力,在贺瑾臂膀上滑动,逼迫着他手臂经脉里的气流往掌心汇聚。 “从肩髃到曲泽,再到内关和神门,最终从劳宫涌出。”他缓缓讲解着气流运行的路线,指尖最后停在贺瑾的掌心。当他收回指尖,没了他内力的压制,被强行凝聚起来的一团气流从贺瑾掌心的劳宫穴蜂涌而出。 一股劲风呼啸盘旋着,被贺瑾轻轻托在手里,吹乱了贺瑾的额发。 “贺大哥是风系异能者。”龚黎昕退后两步,漆黑的猫瞳溢满惊奇,眨也不眨的看着贺瑾掌心的小旋风。 贺瑾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头脑却高速运转,将龚黎昕方才指点的运行路线记在心里。现代人不懂经脉的运行法则,所以,日后的异能者只知道异能是靠精神力调动的,对起战来,消耗的不仅是体力,还有大量的脑力,虽然实力强横却不持久。 贺瑾正是因为龚黎昕的这次指点,调动起异能来比别人快得多,也不耗费精神力,成为了日后的顶尖强者之一。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等掌心的旋风完全消失,虽然只过了短短几十秒,贺瑾却有种浑身脱力的感觉。他摇晃两下,险些跌倒,龚黎昕眼明手快的扶住他的胳膊。 “我怎么了?全身都使不上力!”贺瑾脸色苍白,看着非常疲惫,但眸子里闪烁着亮光,精神很是亢奋。 “你身体里的异能用完了,有些虚脱,休息一阵就好了。”龚黎昕探视完他的脉象后说道。 异能和内力果然有很大不同。内力蓄积在丹田,不停运转滋长,绵绵不绝。异能却是潜伏在经脉里,用完了就只能等待它缓慢凝聚,或寻找晶核补充,人还有一段虚弱期。这样看来,龚香怡口里神通广大的异能者也不过如此,和能够不眠不休连续对战数十日而不力竭的自己相比,远远不及!龚黎昕暗暗忖道。 “黎昕也是异能者吧?”见小孩对异能如此了解,贺瑾笃定的问道。 “唔,算是吧。”龚黎昕模棱两可的答道,下意识的隐藏自己的特异之处。贺瑾见他不愿多谈,也就不再追问,靠在小孩身上喘气。 “贺哥,你没事!太好了!”吴明等人担心不已,刚准备跑出来查看情况,看见立在墙边的两人,惊喜的叫道。 “我早就说了,龚老大一定能把贺大哥救回来的。”王韬走到最后,笑嘻嘻的开口。 “龚黎昕,太谢谢你了!以后你有事,告诉我陆云一声,我陆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身边暗杀绑架不断,贺瑾无数次救过陆云的小命,陆云把他当亲大哥看待,对龚黎昕除了崇拜之外,更多了深深的感激。见贺瑾除了疲惫,身上毫发无伤,他二话不说把瘦小的龚黎昕抱住,拍着胸脯放下豪言。 “不用了,举手之劳。”龚黎昕摇头,表情有些不自在。只是把贺大哥带回来而已,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陆云的热情,他有些消受不起。 “好了,有话进去说吧。”贺瑾下意识拉开对龚黎昕动手动脚的陆云,淡淡开口。众人笑着答应,在烂尾楼里找了块干净的地方休息。 24.龚少 “贺大哥,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等贺瑾疲惫的神色恢复过来,龚黎昕有些坐不住了,走到他身边抱膝蹲下,偏头,满怀期待的问道。 “末世来得太突然,估计整个城市的交通都因为车祸和暴涨的车辆被堵死了。除非军方派遣装甲车和拖车一路开道,否则我们走不出去。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贺瑾皱眉,声音低沉。 龚黎昕期待的表情黯淡下来,头低垂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贺瑾见状心里一阵不适,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好,轻轻拍着他脊背,柔声安慰道,“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安全把你送回去的。” 贺瑾外号‘棺材脸’,态度总是冷冰冰的,很少见他对谁这么和颜悦色,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小意。吴明诧异的瞟了他几眼,但转而想到龚少救了他的命,吴明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我自己可以保护我自己。”龚黎昕神色依旧黯然,话落,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慎重,“贺大哥,这里不是久待之地,你们不能总等着军队来救援。再过十四天,这些丧尸会进化,关节柔软,五感灵敏,跑跳,攀爬都不成问题,到时,这三米高的墙头是挡不住它们的。” 从末世前的广播中知道,军方握有大量情报,而且都极为准确。龚黎昕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余人的高度重视。 陆云缩了缩脖子,哀嚎起来,“妈呀!丧尸还会进化?那如果军方不来救我们,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慌什么?军方不来救我们,我们可以自救。按原定计划,十四天之内把黎昕送回家。军区大院里有一条不对外开放的军用通道,直达驻军大营。那条道绝不会堵,我们就从那里出城。如果运气好,兴许还能和军队在中途碰上。不过,我需要些时间,想想该怎么安全抵达军区大院。”贺瑾沉吟道。 龚黎昕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张口欲说什么,终是咬着唇瓣,没说出来。 吴明给陆云当了七八年保镖,经历了绑架暗杀无数,最善于察言观色,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他都能解读出那人的真实想法。 看见龚黎昕犹豫不决的表情,吴明诧异的开口,“龚少,你不会是想单独离开吧?就算你实力超群,那也是很危险的!” 贺瑾的眼力远甚于吴明,闻言立刻转头朝龚黎昕看去,见他果然一脸的去意,怒气勃发的狠狠斥道,“你想死吗?以为身手稍微好点就能上天入地了?外面有多少丧尸你知不知道?六十几万!光是北城郊就有六十几万,每人吐口唾沫也能淹死你!” 陆云也跟着附和,“是啊!不说吐唾沫,光是它们身上那股味儿也能熏死你!”陆少有轻微的洁癖。 王韬抿唇不语,不过看表情也很不赞同龚黎昕的决定。 “我不会单独离开的。”龚黎昕偏头,弱弱开口。他起初想带着王韬离开,让王韬给指路回家。不过后来发现自己只是跃个三米高的墙头都能惹的陆云他们惊讶万分,他就立马打消了念头。 如果带着王韬飞檐走壁的回去,王韬必定拿他当怪物看。他好不容易得到现在的一切:自由,阳光,家人,朋友。他不想失去,不想显得太异于常人,他现在是龚黎昕了,不再是地宫少主了。 当然,这样的压抑只是暂时的,等异能者陆续出现,他也会一点点展露实力,毕竟,在这个炼狱般的末世,没有实力是活不下去的。 见众人脸上还带着怀疑的神色,龚黎昕垂头,闷闷开口,“我不会单独离开的。我不认识路。” “噗~”陆云喷了,打死都没想到龚黎昕会说出这种搞笑的理由。王韬堪堪转脸,掩饰抽搐的嘴角。 吴明与贺瑾面面相觑,而后看向龚黎昕,迟疑的问道,“你是说,你不认识回家的路?” “嗯,”龚黎昕垂眸不看众人表情,点头后低声说道,“我分不清东南西北,而且,每天出门有人接送,不需要认路的。” 幽禁地宫十六年,萧霖严格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他平时不在寝室就在练功室,练功室还就在寝室的地下,打开暗门就到了,试问他怎么会有方向感。更何况现代大都会的道路比蜘蛛网还复杂,往往连计程车司机都认不全。 吴明低头,强忍笑意。贺瑾见小孩虽然表情严肃,力持镇定,但耳尖已悄悄染上了一层殷红,那副正儿八经,极力掩饰羞赧的模样说不出的可怜可爱,闹的他心头发痒,方才的勃勃怒气早已消失不见。 同样是少爷毛病,陆云让他恨的咬牙切齿,龚黎昕却让他爱到不行,冷硬的心都柔成了一团。 “以后没有车接车送了,你得自己学会认路知道吗!”贺瑾嘴角上扬,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顿了顿,伸手摸摸略显沮丧的少年的头,安慰道,“不过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在这之前,贺大哥会负责把你送回去的。” “嗯,谢谢贺大哥。”贺瑾的真心关爱让龚黎昕恢复了些精神,猫瞳一弯,乖巧的应道。 小孩不动武时,模样柔柔弱弱的,让人止不住的怜惜。众人此刻完全忘记了他之前凌厉的身手,纷纷出口安慰。 就在这当口,被龚黎昕打晕的流浪汉辗转醒来,摸着胀痛的太阳穴缓缓坐起,表情有些迷茫。半晌后,当他忆起昏倒前惊魂的一幕,揪着衣襟凄厉大叫,“诈,诈尸了!杀,杀人了!” “闭嘴!”贺瑾皱眉,转头朝角落里的流浪汉斥道,“再叫就把你扔出去喂丧尸!” 贺瑾长相本就冷峻,再加上他额角的刀疤,浑身掩不住的森然戾气,一看就是个极不好惹的人物。那流浪汉立刻闭嘴,慌忙往墙角缩去,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原来不是诈尸,是丧尸!那流浪汉弄清楚状况,抖得更厉害了。 陆云见还有比自己更窝囊的人,心里平衡了一点,朝面色淡然的龚黎昕看去,期期艾艾的问道,“龚少,你都不怕吗?我看你杀丧尸跟切菜似地,连眼睛都不眨。”对龚黎昕崇拜到了极点,陆云自然而然对他用上了尊称,再不敢以陆少自居。 吴明与贺瑾却丝毫不觉得奇怪。既然军方早有情报,想必龚远航一定会严加训练自己的儿子,好让他安然在末世活下去。 不等龚黎昕回答,王韬抢先开口,“龚老大说了,丧尸不是人,就是一堆死肉,咱们杀它就跟剁肉没有区别,不用怕!” “剁肉,剁肉……”陆云低声重复多次后神情恍然,击掌道,“可不就是剁肉嘛!怕个球!贺哥,给我弄个称手的武器,我也要杀丧尸,总叫你们保护也不是个事儿!” 骄纵的陆少爷也有奋起的时候,不容易啊!果然有对比才有进步!吴明满脸欣慰,从腰间抽出一支手枪递到他面前,“少爷拿着,里面还有三颗子弹。” 本来弹夹是满的,不过吴明在学校里开了几枪,打死了陆少泡的那个妞儿。当然,也是因为那妞儿突然变了丧尸,想要吃了陆少。后来发现丧尸行动笨重,除了爆头,打哪儿都跟没事似地。吴明立即决定省下子弹,靠着一把军用匕首杀出一条血路。 “就三颗子弹还给我?没别的了?”陆云表情十分嫌弃。 “接着!”贺瑾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朝陆云扔去。他行事谨慎,出门总是随身携带多种武器以防万一。 陆云就是个四体不勤的大少爷,动作慢了一拍,匕首没接住,重重落到地上,沉闷的‘哐当’声在烂尾楼里回响。 贺瑾耳尖动了动,掏出另一把匕首敲击地面,侧耳认真聆听敲击声,半晌后说道,“楼下的排水管道已经铺好了。” 吴明闻言眸子一亮,快速接口道,“咱们可以从排水管道去军区大院!” 陆云,王韬眼含希冀的朝贺瑾看去,只有路痴龚黎昕一脸的懵懂。 贺瑾垂头沉吟片刻,摆手道,“这个办法不可行。地下管道比地上交通复杂几百倍,像迷宫一样。我们现在与军区大院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如果贸然下去,再出来还不知道绕到哪里,要是越走越远就危险了。除非有张全城管道图,否则我们走不过去。” 贺瑾的话有如当头浇了瓢冷水,把吴明,陆云,王韬的热情全部熄灭。唯有龚黎昕还是一脸的淡定。 王韬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肩膀,从兜里掏出手机不厌其烦的拨号。 “怎么样?可以打电话了吗?”陆云期待的问道。自从日蚀开始后,手机信号就一直不通,他一路上也打了不下百次。 “不可以。”王韬把手机揣回兜里,头埋进双膝中间,掩饰他泛红的眼眶。他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能够听听父母的声音,确定他们平安无事。 陆云闻言神情也有些颓丧,不过依然拿出手机拼命捣腾,心中存了一丝侥幸。 龚黎昕出门时除了一把实验室的钥匙,别的都没带。见王韬拿出手机,他本想借来用一用,见手机没信号,便也闭口不提。 贺瑾和吴明也忍不住拿出手机查看,众人一时间默默无言。龚黎昕安安静静的坐着,不打搅他们,过了片刻,他耳尖一动,轻声说道,“有两个人正朝我们这儿跑过来,估计五分钟之内就到。” 龚黎昕的耳力如何,贺瑾自是清楚,连忙抽出匕首,神情戒备。其他人也立刻打起精神,跟着龚黎昕和贺瑾走到外面查看情况。 25.破刀 透过铁门的格栅可以看见墙外的丧尸群已经散去,在街道和车流中间漫无目的地蹒跚而行。丧尸们干枯的皮肤开始出现溃烂的现象,斑斑驳驳的创面下是腐朽发黑的血肉,形象比初时更加骇人。 听见哪里传来异常的响动,丧尸们立刻就转头查看,脖颈的关节明显比日蚀刚结束那会儿灵活很多。 “它们果然在进化,头颈的关节已解除了尸僵状态,接下来就是四肢。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再过几天,这道墙就拦不住它们了。”贺瑾皱眉,沉声说道。 众人闻言俱都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那流浪汉见他们离开,不敢独自呆在楼里,也悄悄跟在后面,听见贺瑾的话,身子又抖了抖。 等了快五分钟,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说话声,而后一道身影快速翻上墙头,落到烂尾楼里。不等打头那人站稳,又一道身影翻过来,落到他身边。 这是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材都很欣长。一个长相普通却很斯文耐看,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眸色晦暗中透着精明;一个长相英俊,但略略有些下垂的单眼皮和高挺的鹰钩鼻显得他人有点阴鸷。 两人身上的休闲服都沾满了黑红的血迹,手里俱都握着一把做工精致的唐刀,唐刀上腥臭的黑血还未凝固,正沿着刀刃不停滴落。 如果是以前,两人这幅模样一定会被警察当做杀人狂魔给抓起来,但在末世就显得极为平常了。 贺瑾远远锁定两人的身影,神色间的戒备并没有丝毫松懈。陆云崇拜的看向龚黎昕,结结巴巴的开口,“龚,龚少,五分钟之前你就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了?我靠!神人啊!” 随着陆云的惊叹,吴明和王韬双双对龚黎昕露出敬畏的神色。耳听八方,眼观六路,龚少越来越向他们心目中绝世高手的形象靠拢了。 龚黎昕抿唇,表情淡然,眼神懵懂,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惊奇的。于他而言,探查方圆百里的动静只是雕虫小技,若不是外面的丧尸太多,脚步声太杂乱,他早应该察觉到有人靠近。 翻墙进来的两人定了定神,很快发现了楼前站立的几人。戴着无框眼镜的斯文青年暗中握紧刀柄,往前走了几步,看见陆云后吃了一惊,叫道,“陆云?你也在这里?” 被人点名,陆云歪着头,朝那人睨去,口气傲慢,“你谁啊?本少认识你吗?” 斯文青年眸色暗了暗,但温和的表情不变。长相英俊的另一名青年却被陆云傲慢的语气给激怒了,冷嘲热讽道,“果然是贵人多忘事,上个月的剑道比赛,你可是顾南的手下败将。” “哦,原来是你啊!”陆云恍然大悟。眼镜斯文男是全国大学生剑术比赛的冠军——顾南,是陆云的师兄,高陆云两届。另外一个是顾南的好友马俊,也是个剑道高手。 两人剑术超群,末日爆发时正好在剑道社练习。听见军方的广播,当即拿了社里珍藏的两把唐刀,一路杀了出来。能安然无恙的抵达烂尾楼暂避,两人确实有几分实力。 “没想到你还活着,真是命大!”马俊瞥了陆云身边的贺瑾和吴明几眼,语带讽刺和轻蔑。对陆云这个二世祖,他看不顺眼很久了,如今末世来临,身份、地位、财富都成了浮云,只有实力才能代表一切。他以前因为陆云的身份可以卑躬屈膝,现在则不然。天知道陆云最大的靠山陆振轩还活没活着?兴许早变成了一具丧尸或被丧尸吞吃入腹了。 马俊冷笑,心里阴暗的忖道。顾南也和他想到了一处,眸子里极快的滑过一抹幸灾乐祸的暗芒。 “你什么意思?咒本少死呢!?”陆云上前两步,气势汹汹的诘问。 顾南此人非常精明,一眼就看出陆云的两个保镖绝不是善茬,连忙开口打圆场,“哪里!我们只是有些惊讶而已,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陆少。大家都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又是校友,可见缘分不浅,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这栋楼这么大,我们只占个角落安顿就好,不会碍着陆少。” 顾南的态度低声下气的,陆云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冷哼一声便不再搭理。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着实无需在两个陌生人身上耗费心力。这楼又不是陆家的,别人要来避难,陆云也做不出把他们赶走送死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原来大家都是校友!那快进来吧。我是高中部的王韬,这是我同班同学龚黎昕,这是贺大哥和吴大哥。两位师兄是……”王韬为人憨厚,自觉到了丧尸遍地的末世,所有的人类都应该是朋友,热情的上前自我介绍。 顾南和马俊顺坡下驴,连忙微笑着自报家门。毕竟陆云这边人多势众,还有两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保镖,如果和他们起了冲突,好不容易找到的避难所就呆不下去了。两人怀着这样的想法,姿态立马放低不少。 有王韬和他们搭话,气氛缓和下来。八人回到一楼大厅,分成三拨,各自占据了一处角落休息。 顾南仅扫了那流浪汉一眼就不再关注,视线一直在相貌出众的龚黎昕身上徘徊。见向来鼻孔朝天的陆云都对少年毕恭毕敬,态度殷勤,一口一个‘龚少’的叫着,他眼里滑过一抹精光。 在A大,还有谁能让陆云尊一声‘龚少?顾南垂头沉吟,似确定了什么,拉着马俊走到龚黎昕身边,试探性的开口,“龚同学,你父亲应该会派兵进城救援吧?” “嗯,会来的。”龚黎昕点头,语气笃定。 “那就好。”顾南低应,和马俊快速对视,两人眼里俱都滑过一抹喜色。竟然碰上了龚远航的儿子,跟紧了他,军队肯定会第一时间前来救援,简直太幸运了! 两人强忍住心中的雀跃,眉眼间的傲气又减了几分。陆家虽说是黑道龙头,但到底上不得台面,末世来临,其势力估计都瓦解的差不多了。龚家却不同,手里握有重兵,在这个乱世就是雄霸一方的角色。在龚远航的儿子面前,他们只有逢迎巴结的份儿。 龚黎昕并没有注意两人的表情,眼睛盯住他们手里紧握的唐刀,神情满是探究。 “这把刀能借我看一看吗?”这个世界的人惯爱使用枪支,像唐刀这种古老的冷兵器,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哪个青葱少年不喜欢把玩刀剑?有机会和龚黎昕拉近关系,顾南立刻将手里的刀递给他,热情的介绍道,“这把唐刀长75寸,切刃,四方锻,手柄镶嵌的是紫金云纹,刀身的钢材经过特殊的热处理,可削铁如泥,刀鞘是黑子鱼皮鞘,是唐刀中的极品。” 龚黎昕边听边点头,指尖在锐利的刀刃上划过。 陆云对顾南和马俊没什么好感,不屑的嘲讽道,“切,说得那么天花烂坠,你们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我看它就是一把破刀!” 贺瑾和吴明仅仅瞟了几眼就看出了两把唐刀的不凡,不过陆少和人呛声,他们是绝不会参与的。王韬则兴匆匆的凑到龚黎昕身边,从他手里拿过刀鞘不停摩挲,眸子里露出艳羡的神色。和这把危险却绚烂至极的唐刀相比,他手里的消防斧简直不堪入目。 顾南听见陆云的嘲讽也不生气,淡淡一笑,说道,“这两把刀是A大建校时林氏集团赠送的,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极品。林氏集团龚同学应该很熟悉吧?林氏的现任总裁林文博先生好像是你的姐夫。” “嗯,是的。”龚黎昕点头应道。 陆云表情一噎,不敢做声了。诽谤这把刀就等于诽谤龚少的姐夫,他恨不能把自己嘴巴缝起来,省的再胡说八道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顾南和马俊面上不显,看见陆云吃瘪的表情,心中却在冷笑。 几人的暗潮汹涌,龚黎昕半点也没注意。他将手里的刀一寸寸查看完毕,而后竖起刀刃,指尖在刀身轻弹了一下。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刀身当即断成了两截。 “陆云说得对,这把刀不怎么样。虽然做工很精致,但刀身太脆弱,不堪一击。”龚黎昕拿着手里只剩半截的破刀,眉头轻蹙,语气满含失望。 他记得,萧霖也有一把刀,用天玄铁和九九八十一个女童的鲜血铸就,坚不可摧,削铁如泥。这把唐刀和那把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 “……” 大楼里安静的落针可闻,众人都被龚少彪悍的出手给震住了。这,这把刀应该是精钢铸就的吧?怎么到了龚少手里跟块嫩豆腐没啥区别? ‘不堪一击’四个大字不停在脑海里盘旋,顾南神情恍惚,捡起地上的半截刀身,用力捏了捏。锋利的刀刃嵌进皮肉,当即划拉开一个长长的伤口! “嘶”顾南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捂住伤口。现在他可以确定,这把刀的确是精钢铸就的,不是豆腐做的。龚黎昕竟能轻轻用指尖一弹就将它折断,这是什么概念? 绝世高手!这四个大字同时出现在顾南和马俊的脑海里。他们也是练武之人,自然能够看出龚黎昕方才那一指蕴含的威力。如果是弹在人的身上,估计和被子弹击中差不了多少。两人脸色白了白,再看向龚黎昕时,眼里含着深深的敬畏,那点巴结逢迎的小心思瞬间消散了。 龚黎昕此人,不但家世显赫,连实力都高人一等,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好相与的!顾南和马俊自惭形愧,只觉得和对方隔得太远,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两人不敢抱怨龚黎昕毁刀的行为,对视一眼,默默退回原来的角落。 “不,不是吧!”陆少又结巴了,瞪眼指着地上的半截刀刃,惊叫道,“弹指神通?这招是弹指神通吧?” 以为自己已经很低调,很克制实力了的龚黎昕表情严肃,摆手认真解释道,“不是弹指神通。不过轻轻一碰罢了,我也没想到会断掉。看来,林大哥家送的也未必都是好东西。”弹指时,他分明只用了一丝内力而已。 “对对!我就说这是把破刀。”陆云抹汗,笑容谄媚,心里的小人虔诚的膜拜着龚少。 王韬看看地上断成两截的唐刀,再看看放在自己身边,身板厚重坚实的消防斧,觉得还是消防斧更好些,怎么说也是龚老大送给他的,而且,应该经得起龚老大弹两下吧? 贺瑾以为龚黎昕身具异能,对他彪悍的行为毫不惊奇,只稍微畅想了一下自己将来变强后是什么样的光景,能不能够和少年并肩而立。莫名的,他对这一点非常在乎。 吴明见贺哥很镇定,若自己大惊小怪就显得太逊了,简直和陆少一个水平,只得生生将脸上惊异的表情压下去。龚远航究竟是怎么养儿子的?喂灵丹妙药长大的吧?能半路捡到龚少,我们走狗屎运了!他暗暗忖道。 26.找食 日蚀发生在早上九点钟左右,众人花了几小时逃到烂尾楼,都有些精疲力尽,随意的躺倒在地上或靠着墙垣休息。 等休息够了,时间都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烈烈的艳阳有西沉的趋势,温度也不似正午那么酷热了。 众人一整天都在疲于奔命,身上早已沾满了黑灰和血迹,显得狼狈不堪。唯有半滴汗都没出的龚黎昕,身上依然还是那么清爽,衣服也洁净如新,被众人衬托的尤为醒目。 这就是实力。像龚少这般,有了高人一等的实力,在末世照样可以活得轻松惬意。众人不约而同的忖道,无形中对龚少更多了几分敬畏。只贺瑾,眉头皱了皱,对两人之间相隔的看不见的距离感到不甘。 丧尸不停在楼外徘回,出不去,众人只能呆呆的坐着,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小时,眼看快七点了,外面毒辣的太阳早已没入西边的地平线,丝丝凉意趁机从阴影处钻出,气温一下舒适很多。 虽说酷夏时节,人都不大有食欲,但任谁跑了半天,又只吃了一顿简洁的早餐,都得感到饥渴,特别是当气温变得凉爽以后。 楼里不知是谁,肚子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咕咕’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众人。 陆云不打自招,抱着不停叫唤的肚子,面红耳赤的看向贺瑾,支支吾吾的说道,“贺哥,我,我有些饿了。”他好歹谦虚了一下,把‘饿死了’改成了程度较轻的‘有些’。 贺瑾皱眉睇他一眼,没有说话。陆云瞅瞅他冷峻的表情,羞愧的低下头去,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吃货,还要加上一个定语,没用的吃货。 “唔,我也饿了。早上只吃了一碗粥。”龚黎昕是个诚实率真的孩子,糯糯的道出心声,适时替陷入尴尬境地的陆少解了围。 “黎昕先忍忍,我在回忆外面街道的布局。”小孩饱含期待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自己,像个嗷嗷待哺的小雀鸟,急需人的照顾和保护,方才那点无形的距离感瞬间消失,令贺瑾失落的心满满涨涨的。他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摸摸小孩的头,柔声解释道。 陆云闻言安心了。只要贺哥不打算饿死自己就好。不过,贺哥平时对自己不是凶神恶煞就是冷冷冰冰,怎么对龚少就那么温柔? 看看乖巧懂事,长相又万分讨喜的龚少,陆云垂头,没脸再比较下去。 “往铁门外的崇文路左拐直行一百米,靠右手边的街道有一排店面,其中第四家是个微型超市,门面不大,但总有些食物卖,我们就上那里。”作为佣兵,探查周围的地形和布局几乎成了刻入骨髓的本能。贺瑾略略一想,脑海中便浮起了这爿地区的平面图。 “好嘞,抄家伙,走吧!”吴明拿起匕首,毫不迟疑的开口。陷入险境,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健康和体力。因为惧怕危险,所以便呆在原地不动,宁愿忍饥挨饿,那是自寻死路的行为。只有吃饱了,精力充沛了,才有活着逃出去的希望。 “我也去!”陆云见吴明示意自己留下,握紧匕首倔强的开口。 “陆少,外面危险,你还是留下吧。”吴明表情忧虑,他怕陆少出去了吓得腿软,自己还得背着他去再背着他回。 “我不怕!”陆云梗着脖子,面红耳赤,显然也想起了早前被吓得腿软的一幕,心中羞愤。 “让他去,末世了,你难道还想保护他一辈子不成?他总要学会依靠自己!”贺瑾拍拍吴明的肩膀,沉声开口。 “贺哥说得对,靠人人跑,靠树树倒,还是靠自己最好。”陆云忙忙附和,话落,期期艾艾的朝贺瑾看去,不好意思的开口,“就是有一点,贺哥能给我换个武器不?这匕首太短了,我,我有点怕!” 贺瑾闻言,冷峻的脸色舒缓很多,在楼里四处看了看,从堆积的建材里抽出两根长短适中的钢管,一根递到他手里,慎重嘱咐道,“记住,不要浪费体力,见了丧尸直接击打头部。” 待陆云点头应诺,贺瑾把另一根钢管递给身边的龚黎昕,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爱怜的揉揉他顺滑的墨发,换来小孩乖巧可爱的微笑一枚。 五人各自抄着家伙,朝围墙走去。顾南和马俊犹豫了几秒,也立刻跟上。顾南手里还拿着那柄断了半截的唐刀,虽说短了点,破了点,总比没有刃口的钢管强多了。 流浪汉见状也爬起来,刚跑出几步,看见铁门外徘徊的丧尸,脸色一白,又缩回了原先的角落。他选择了挨饿。 走到墙边,正待翻身过去,看见跟来的顾南两人,贺瑾面色冷了冷,说道,“你们找你们的,我们找我们的,各不相干。听清楚了吗?”这两人若打算赖上他们,占他们的便宜,贺瑾绝不会客气。 贺瑾浑身充斥着历尽血腥的煞气,俊脸菱角分明,一道伤疤更添了几分暴戾之相,顾南和马俊脸白了白,立刻低头应道,“听清楚了。” 贺瑾睨视两人一眼,利落的翻墙而过,龚黎昕脚尖轻点,人已到了墙的那头。陆云等人见怪不怪,只顾南和马俊面面相觑,眼里充斥着惊异和震撼,对这五人组更不敢怀有半点叵测的心思。 “黎昕,跟紧我!”知道小孩路痴的毛病,贺瑾牵起他的小手,慎重嘱咐道。 待龚少乖巧的点头,众人立刻朝贺瑾所说的那个小超市狂奔,连路干掉不少扑过来的丧尸。 眼见小超市就在前方五十米处,众人加快速度,龚黎昕却忽然停步,扯扯贺瑾的大手,指着街道对面的一家西式快餐点,眼眸晶亮的开口,“贺大哥,我想吃蛋糕、披萨、焦糖布丁和蜜辣鸡翅!” “我靠!龚少,不是吧,现在不是挑嘴的时候!有一包方便面干嚼就不错了!”陆云瞟了一眼丧尸扎堆的西式快餐店,哇哇叫道。 这家店的食物应该很可口,故而客人众多,隔着透明的橱窗就能看见里面聚满了变成丧尸的食客,由于关节不灵活,打不开推拉门,只能待在店里嗷嗷乱叫。 “杀光它们就行了。”龚黎昕偏头,认真的说道,继而扯了扯贺瑾的大手,清亮的眼眸溢满渴望,语带祈求道,“贺大哥,去吧?” “走!”被小孩殷殷切切的注视,贺瑾只觉得小孩让他上天给采摘漫天的星斗,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两人相视而笑,朝街对面的快餐店疾奔过去。贺瑾不忘转头交待吴明,让他在超市拿了东西后来快餐店汇合。 “靠!贺哥也太宠龚少了吧!想吃什么就给弄什么!店里那么多丧尸他没看见吗?!”陆云在街边踌躇,想着要不要跟过去。如果是我提出这个要求,一定会被贺哥骂到臭头的!陆云酸酸的忖道。 “走吧,他们能搞定!”吴明拉了一把陆云,笃定的说道。 几人兵分两路,各自去找食物。 跑到快餐店近前,龚黎昕毫不犹豫推开干净透明的玻璃门,贺瑾肃着脸,快走两步,抢在他前面保护。 两人虽然刚认识了几小时,但战斗起来默契十足,背靠背,攻击着不停扑上来的丧尸。龚黎昕一钢管便敲爆一个丧尸的头,贺瑾则表情冷酷,眼神阴鸷,手起刀落,削断丧尸的颈部。不到十分钟,两人周围的地面躺满了腥臭的尸体,其间散落着不少头颅,景象可怖至极。 造成这一惨况的两人面色却丝毫不变,一点点清理着店里扎堆的丧尸。贺瑾没有发现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龚黎昕已经成为了可以让他放心交托后背的人。 放置食物的保鲜柜和厨房就在店面的最里面,随着丧尸一个个倒下,肉体腐烂的臭味里开始夹杂着一丝丝糕点的醇香。 龚黎昕挺翘的鼻头微动,循着香味朝保鲜柜看去,注意力瞬间被一块黄澄澄,香喷喷的奶油芝士蛋糕吸引。他的后方,一只丧尸正挥舞着利爪,朝他扑去。 “黎昕,小心!”贺瑾冷峻的面容首次出现惊恐的神色。距离小孩太远,救援不及,他双眼充斥着血丝,体内一股气流突然暴增,想也没想便抬手将涌出的气流朝丧尸挥去。 一股犀利的劲风瞬间到达丧尸后脑,噗嗤一声削掉丧尸半个头颅。腥臭的鲜血喷溅而出,龚黎昕立刻闪身避让。 “你眼里只有蛋糕,连命都不要了吗?嗯?”气急败坏走到小孩面前,贺瑾俯身,两手狠狠擒住小孩的肩膀摇晃,严厉呵斥道。他的声音略带嘶哑,暗藏着深深的恐惧,双脚正微不可见的颤抖,急促的心跳直到感觉到小孩身体的温热才逐渐平复下来。 “贺大哥,不要担心,那只丧尸靠近的时候我知道,我可以对付的。”小孩伸手摸摸贺瑾青筋暴突的手背,柔声安慰道。 贺瑾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头埋进小孩的肩窝,冷峻的眼眸里被无力和失落充斥。他想倾尽一切的保护好小孩,到头来发现小孩压根不需要他的保护,他的担忧,恐惧,看起来那么可笑,这让他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似感觉到了贺瑾低落的心情,龚黎昕抿唇沉吟片刻,小心的伸出手拍抚贺瑾的发顶,温声说道,“贺大哥好厉害!刚才的风刃不但力道十足,连准头也很精确!贺大哥天赋卓绝,勤加修炼的话一定会成为绝世高手的!” 贺瑾闻言,更感无力。这回不但心累,异能消耗完毕的疲惫也随即跟到。他抱住小孩绵软柔韧的身体,等着体力一点点恢复。 龚黎昕知道他正处于异能耗费完毕的虚弱期,乖乖任他抱着,不过双手却没闲着,推开保鲜柜的门,将那块早就看准的芝士蛋糕取出来,大大咬了一口。 “好吃!”他笑眯了眼,把蛋糕凑到贺瑾嘴边,殷切的嘱咐,“贺大哥快吃一口,补充体力。” 小孩清澈的眸子里溢满了对自己的担忧和关爱,保鲜柜投射出的橘黄灯光给小孩如玉的脸庞罩上了一圈光晕,看上去暖融融的,偎贴人心。 贺瑾的无力感迅速褪去,眼里一点一滴凝聚起笑意。 “喏,真的很好吃!”龚黎昕把咬了一口的蛋糕往贺瑾嘴边再次凑近一点。 贺瑾深深睇视小孩一眼,就着小孩吃掉的那个缺口咬下去。浓郁的奶香和滑腻的芝士在嘴里化开,贺瑾眯眼,淡淡说道,“嗯,味道不错。”他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方才的失落和沮丧早已消散于无形。 “下次小心点知道吗?虽然你很强,但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直起身,贺瑾揉乱小孩的额发,慎重嘱咐道。 “嗯。”龚黎昕边咬下一口蛋糕,边乖乖点头答应。 贺瑾从不爱吃甜食,但不知怎得,觉得眼前这块蛋糕无比美味,平时厌弃的滑腻芝士和奶油也被他尝出点不同往日的美妙滋味。也许是因为到了末世,食物难得,所以显得尤为珍贵吧。 他这样想着,拍拍龚黎昕的头说道,“这块蛋糕味道不错,再给我吃一口。” 龚黎昕立刻将蛋糕凑到他嘴边。就着小孩小巧的齿痕,贺瑾吃得津津有味。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惬意的享受着美食。 店里的气氛温馨而快乐,末世的血腥和残酷此刻都变成了苍白无力的背景。 27.改装 贺瑾和龚黎昕吃完一块蛋糕,吴明等人正好拎着几袋食物推开店门。看见满地堆积的尸体,众人怔了怔,焦虑的表情立刻松缓下来。 “好香啊!”饿的狠了,陆云的鼻子比狗还灵,立刻闻到了血腥气下掩盖的糕点香味。 “哇靠!发了发了,蛋糕,蛋挞,牛奶,咖啡,鸡翅,汉堡包!这么多好吃的啊!”看见保鲜柜和保温柜上摆放的食物,陆云眼睛暴亮,口水疾速分泌。这些廉价的快餐,平时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但眼下却显得极为诱人。 “看上什么快点收拾,速战速决!”贺瑾边沉声嘱咐着边从柜台里拿出一个专门用来包装蛋糕的纸盒,把龚黎昕视线扫到的蛋糕全都装进去。 吴明,陆云,王韬三人根本不用贺瑾发话,从柜台里翻出食品袋,扫荡着店里的食物。吴明顺带把厨房里看得上眼的刀具都打包带走。 五人带着香喷喷的糕点满载而归时,顾南和马俊早就返回了烂尾楼,正打开几袋饼干狼吞虎咽的吃着。他们势单力薄,不敢冒险,匆匆拿了一些轻便的食物和几瓶矿泉水就回来了。 看见五人大袋小袋的回来,他们瞳仁里的羡慕遮也遮不住。 五人围坐在角落里,迫不及待的拆开纸袋。浓郁的烤鸡翅味和香甜的蛋糕味瞬间充斥了一楼的正厅,勾得那流浪汉和顾南、马俊咽了咽口水。 “给,你想吃的蜜辣鸡翅!”贺瑾把包的严严实实的一袋鸡翅递到龚黎昕面前。 “谢谢贺大哥!”龚黎昕圆溜溜的猫瞳笑成两弯新月,立刻接过纸袋打开,拿出一块鸡翅放进嘴里啃起来。许是饿的狠了,龚黎昕此刻丝毫顾不上礼仪,吃相快赶上狼吞虎咽的陆云和王韬。 “慢点吃!给,牛奶,你还在长身体,得补充钙质。”想到小孩还没成年,日后却要经历种种磨难,贺瑾把吸管插进牛奶的锡纸口里,心情说不出的闷痛。 “嗯,贺大哥你也吃。”龚黎昕接过牛奶,吸了一大口,眼睛一眯,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看见小孩澄澈的眸子里洋溢着欢欣和餍足,贺瑾微微一笑,心中的闷痛淡去,拿起一个汉堡包大口吃起来。 从没看见贺瑾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过一个人,吴明诧异的瞟了他几眼。但顾着眼前的食物,他很快就把贺瑾的反常抛到脑后。 角落里早就饿惨了的流浪汉被众人的吃相和食物的清香勾得口水横流,犹豫了一阵,朝五人缓缓靠去。 贺瑾冷冷瞥他一眼,沉声说道,“现在是末世,人人自保都来不及,谁还会像以前那样施舍给你食物?我们给你一回两回,等我们走了,你就等着饿死吗?” 流浪汉迟疑的站在原地,不敢再靠近。他到底害怕贺瑾慑人的气势。 “你可以自己出去找吃的。那些丧尸看上去很恐怖,其实行动笨重,很好对付,杀上一两个你就习惯了。”陆云好声好气的分享着自己的经验。 龚黎昕兀自吃着鸡翅,对流浪汉的靠近丝毫不去关注。他打小想要什么东西,只能靠努力练功向萧霖换取,所以等价交换的概念在他头脑里根深蒂固。别人对他如何,他会用同样的方式回报,同情心和怜悯心那种东西还未在他头脑中形成。 总之,他为人处世大部分是依靠直觉,但依然有自己独特的原则。正是这种矛盾的气质构成了他鲜见的人格魅力。在他的概念里,流浪汉没有付出,自然不能与他们分享食物,贺瑾的做法没什么不对的。 王韬本来有些心软,见众人都无动于衷,也就歇了分食物给流浪汉的心思。 见讨要食物无望,流浪汉怯懦的退回去,转而朝顾南和马俊走去,眼里露出祈求。 “滚!”马俊恶声恶气的低吼,拿起唐刀在身前比划了两下。他们怕影响动作敏捷度,拿的东西本就很少。出去一次就是冒一次险,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就这么点东西,两人还准备撑个两三天,自然不会分给流浪汉。 流浪汉眼里的渴求熄灭下去,蹒跚着走到角落,用一根绳索紧紧勒住腰部,压抑腹中的饥饿。在末世,像他这样的人,没有实力,又没有胆色,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死。很悲哀,却是不得不直面的冷酷现实。 顾南和马俊快速吃完两盒饼干,剩下的食物他们舍不得再动,仔细收藏在角落里,然后靠着墙根发呆。两人表情茫然,都不知道过了今天,明天该怎么办,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朝不保夕’的真实写照吧。 另一角,吴明见大家伙吃得差不多了,把放在身边一直没打开过的大袋子拿到中间,笑眯眯的说道,“刚才路过一家盗版军装店,想着大家跑了一天,身上的衣服都脏了,就顺了几件过来。” 边说,他边解开袋口分发衣物,“这三套是我、贺哥还有王韬的,这两件黑色T恤是陆少和龚少的。裤子我没帮陆少和龚少拿,尺码都太大了,勉强穿上会影响行动,你们暂时将就着,等有条件了再换。” 三个少年眼睛一亮,纷纷接过衣服翻来覆去的看,像得了什么贵重礼物一样。 “楼里的水管没铺好,不能洗澡,这里有新毛巾,每人一条,把汗擦干净再换衣,晚上休息时也舒服一点。”吴明瞬间化身保姆,殷切的交待着。伺候四体不勤的陆少七八年,他早锻炼出来了,就连在末世也能把身边的事考虑的面面俱到。 众人应诺,相继接过毛巾擦汗,待放下时,雪白的毛巾俱都变成了灰色,当然,只除了龚少那条。 “换好衣服后各自休息一下。丧尸还在进化,动作比早上又灵活不少,所以晚上不能掉以轻心,要轮流守夜,你们没意见吧?”贺瑾等众人擦完汗,沉声问道。 “没意见。”大家齐齐摇头。 “那就好,吴明、陆云、王韬守上半夜,我和黎昕守下半夜。怎么样,有意见吗?”贺瑾环视众人。 “贺哥,我和你守下半夜吧,让龚少守上半夜。”吴明摆手说道。守上半夜舒服一点,过了12点轮班的时候还能睡个好觉,龚少还是个孩子呢,得多休息。 “不用了,我一个人守整夜也没关系的。”龚黎昕偏头,拒绝道。内力不停在丹田里运转,他的精力生生不息,每天只打坐一两个小时就足够了,照样精神奕奕的。 “你一个人守整夜,那他们干什么去?”贺瑾揉乱龚黎昕的额发,嘴角带着深深的笑意。小孩这性子真是太实诚了,也太招人喜欢了,没瞧见陆云和王韬听了他的话后那副深受感动的样子么。 “是呀是呀,龚少,你一个人包了岂不是显得我陆云太废?”陆云佯装不满。 “老大,我也可以一个人守整夜,你只管睡吧。”王韬挠头,笑容憨傻,话里的关怀却发自肺腑。 “别废话,就这么定了。你们上半夜,我和黎昕下半夜。”贺瑾不耐的发话,一锤定音。安排小孩和自己一块儿,他本就不打算真的让小孩守夜。他一个人足够,小孩可以安安心心的睡觉。 这回没人再有意见,纷纷拿起衣服换上。贺瑾和吴明的动作最快,换一套衣服只需十秒,看来平时有刻意训练过。 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左胸印有‘飞虎队’三个小字的纯黑色短袖T恤,下身是灰绿色迷彩裤。 吴明身材标准,衣服很合身。贺瑾不但健壮,还很高大,早年的雇佣兵生涯使他练就了一身虬结勃发的肌肉,将纯黑色的T恤绷的紧紧的。臂膀,胸部和腹部的肌肉纹理清晰的印在黑色布料上,隐隐透出蕴藏在身体里的惊人爆发力。 王韬和陆云瞟了倒三角身材的贺哥一眼,连忙快速换好衣服,免得在贺哥面前丢人现眼。王韬虽说是校篮球队的,但毕竟是高中生,训练量很少,胳膊和腹部还有少许赘肉。陆云就更不用说了,干巴巴的白斩鸡一枚。 率真的龚少就没有他们那点小心思了,把上身的白衬衫脱掉,拿起黑色T恤翻来覆去的查看。过来一年了,这种圆领的纯色T恤他还时不时会弄错前后和正反,被龚父嘲笑了很多次。 少年的肌肤白皙莹润,尤甚顶级玉石,身材细瘦却不干瘪,丰腴却不臃肿,正是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淡蓝色的牛仔裤没有系皮带,松松的卡在腰线下,露出一圈隐隐约约的内裤裤边,说不出的诱惑。 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配上少年精致的眉眼,瞬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连向来冷静自持的贺瑾,目光黏在少年身上都有些拔不下来,只觉得喉头发紧,嘴唇发干,说不出的难受。 “龚少,你这脸蛋,这皮肤,比我泡过的那些妞儿正点多了!你咋不是个女的呢!”陆云嬉皮笑脸的上前揽住龚黎昕的肩膀,在他滑腻的前胸摸了两把。 看见他猥琐的举动,贺瑾瞬间从诡异的悸动中抽身,抿着唇,冷着脸,快速拉开搂在一起的两人。 “穿个衣服也磨磨蹭蹭的,我来吧。”嗓音略带沙哑,贺瑾不敢抬头去看少年白生生,粉嫩嫩的身体,拿过他手里的衣服快速拢在少年头上。 “大了。”见少年的肌肤被布料遮的严严实实,贺瑾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好笑的拉扯快拖到少年膝盖的T恤下摆。 “没关系,穿着很舒服。”龚黎昕上下摆动手臂,笑眯眯的说道。瞥一眼面前的贺瑾,他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真心夸赞道,“贺大哥穿这一套好帅!和宋大哥一样帅!” 贺瑾微怔,破天荒的,竟为了小孩的一句夸赞感到欢欣雀跃,继而又皱起浓眉,对小孩口里的‘宋大哥’十分在意。小孩在透过他想念那个所谓的‘宋大哥’。心里明了,贺瑾脸色沉了沉,笼罩上一片阴云。 不过,贺瑾的表情向来冷冰冰的,所以没人察觉到他的异常。身上舒爽了,大家把换下的脏衣服铺在地上当床垫,抓紧时间休息。吴明,王韬,陆云三人不时起来四处看看,以防丧尸翻墙过来。 顾南和马俊见有人守夜,也没主动提出帮忙,竟大大咧咧的睡着了。 28.转机 吴明三人守到半夜12点,贺瑾一秒不差的醒了过来。贺瑾刚起身,龚黎昕也跟着睁开眼睛,眸色清亮,半点不见初醒的惺忪迷糊。 两人接了班,先是在围墙四周转了转,外面不时传来丧尸的嘶吼声,却没有一只丧尸能够翻墙过来,两人紧绷的心情略微放松,回到一楼的大厅里坐着。贺瑾让龚黎昕去睡觉,龚黎昕连连摆手说‘不要’。 小孩倔强起来无论如何也劝不住,贺瑾面上不悦,心里对他却越加疼宠。明明同样是大家子弟,在小孩身上,他半点看不见骄纵和任性,和陆云一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让人省心得不得了。 大厅面积空旷,灰色的水泥墙裸露在外,散发出刺鼻的粉尘味。楼里没有铺设电线,漆黑一片,只靠着贺瑾手里一枚小小的手电筒照明。当然,即便铺了电线,他们也不敢贸然打开光源。丧尸对声音敏感,没准对光线也同样敏感。 夜色太深沉,外面的丧尸太吵闹,反而衬得大厅里安静的可怕。贺瑾转脸朝小孩看去,低声问道,“你怎么没跟着你父亲一起去军队?不然,现在也不会流落在外。” “可能是怕我年纪小,给他添乱吧。再者,军队里人群聚集,刀枪无眼,反而不如留在家里安全。”龚黎昕聪颖异常,略略一想就能理解龚父的苦心。 “嗤!”贺瑾冷笑,神情极其不满,“留你一个人在家也叫安全?如果是我,非得时时刻刻把你带在身边不可。” 龚黎昕偏头摆手,否认道,“不是的,我姐姐也在家。” “你姐姐在家还让你一个人出门?”贺瑾浓眉皱得死紧,脸色比外面的夜空还要黑沉。 龚黎昕下颌抵在膝盖上,眼眸低垂,不说话了。龚香怡的故意隐瞒,他不想对任何人抱怨,对方再怎么说都是他的姐姐。况且,她也只是放任不管,并没有亲手做出伤害他的事,目前还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 小孩的眼睫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投出两排扇子似的阴影,遮盖了眼里的情绪。但莫名的,贺瑾能从他蜷缩的身体里感受到他的落寞和失望。 听说小孩和他的姐姐只是同父,并不同母,血缘上隔了一层,想来关系不如表面上看去那么融洽。贺瑾兀自脑补了一番,伸手拉过小孩,爱怜的拍拍他的脊背,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眸凝着两团寒光。连面都没见,贺瑾对龚香怡的印象就已跌到了谷底。 不想再提及龚黎昕的伤心事,贺瑾压低嗓音,将以前做雇佣兵时的一些冒险经历娓娓道来。十五六岁的青葱少年最是对这种传奇故事感兴趣,龚黎昕也不能免俗,很快就打起精神,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过去了,贺瑾停住话头,从塑料袋里拿出两瓶咖啡,一瓶递给龚黎昕,一瓶自己两三口喝光。 正在这时,缩在角落里辗转反侧的流浪汉缓缓坐起身来,远远看了两人一眼,蹑手蹑脚的朝顾南和马俊走去。 走到两人近前,他又回头看了贺瑾和龚黎昕一眼,见他们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动作,这才微不可见的松口气,伸手朝顾南放在角落里的食品袋摸去。 食品袋发出沙沙的响声,流浪汉动作一僵,视线紧紧盯住沉睡中的两人。 顾南翻了个身,却没有醒,马俊仰面躺着,发出轻微的鼾声。流浪汉放下心来,缓缓的,小心翼翼的从袋子里摸出一盒饼干,而后一步步倒退回原来的角落,坐定后迫不及待的拆开饼干袋狼吞虎咽起来。 末世来临前还是一片盛世繁华,即便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路边讨要或在垃圾箱里翻找,总能填饱肚子,忍饥挨饿的功力远没有几十年前的同行们那么深厚。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就被丧尸同伴追杀,好不容易熬过一场惊心动魄,现下到了深更半夜,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食物到手,动作难免有些急切,拆封时弄出了很大的响声。 流浪汉不管不顾,兀自抓着饼干急急忙忙往嘴里塞,也不怕被干涩的饼干渣噎住。与此同时,顾南和马俊却被饼干袋发出的脆响吵醒,借助手电筒的余光看见角落里狼吞虎咽的流浪汉,立刻怒发冲冠。 “妈的!老子拼死拼活弄来的东西,自己都舍不得动,你竟敢半夜偷吃!老子打死你!”马俊本来就是个冲动易怒的性子,如今又因为末世的突然来临,心情更加焦躁不安,见流浪汉偷走了他们赖以为生的食物,一时怒气攻心,眼睛通红,冲上去夺过饼干,对着流浪汉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顾南起初还能冷眼旁观,看着看着,心里压抑的绝望和暴戾齐齐涌上心头,大步上去对着流浪汉就是一阵猛踢。他看似斯文,可下手比马俊狠毒的多,脚脚都踢在流浪汉的要害上,简直是把人往死里打。 吃一顿霸王餐挨一顿打,这是惯例。流浪汉以为等两人打够了,泄了气就会放过他,开始还能抱着头隐忍,可见顾南和马俊下手越来越狠,眼里凶光毕露,分明是想弄死他。他怕了,又加上疼痛越来越剧烈,到底松了口,高高低低的呜咽起来。 吴明、王韬、陆云被相继吵醒,皱眉看着顾南和马俊失去理智的暴行,但见贺瑾稳稳坐在原处,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们一时也拿不准该不该上前阻止。耳力敏锐的丧尸们也已听见了楼里闹出的响动,正三三两两的围拢过来, 龚黎昕耳尖微动,心知不能再让他们吵下去,双指夹起身边一粒石子,朝顾南疾射过去。 石子闪电般擦过顾南的脸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也顺便斩落了顾南鬓角的几缕发丝,而后狠狠嵌进后面的水泥墙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顾南转脸,不可思议的看看墙上彷如被子弹击穿的小洞,又摸摸脸颊,触手一片温热滑腻的液体,并着一阵轻微刺痛。 一粒石子,不过是一粒石子,在少年的手里,威力却比子弹更加惊人。如果这枚石子再偏一点,对着自己穿脑而过会怎样?顾南不敢再想,僵硬的立在原处,四肢百骸被森寒的恐惧侵占。 马俊早已被吓得呆若木鸡,面白如纸,迎上龚黎昕淡然的视线时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传说中的绝世高手竟然真的存在!他脑海中唯剩下这个念头反复回荡。龚黎昕弹断唐刀时,他也曾设想过那一指的威力,没想到龚黎昕真将他的想象变成现实,其带来的震撼却远远超越了他的承受能力。 贺瑾眸色晦暗的瞥了少年一眼,忖道:黎昕的出手不像异能,到更像是传说中的武功。但是,据他所知,现代的内家高手再厉害,也做不到投石成弹这一点。而且,黎昕的手掌非常细嫩,一看就不像自幼练武的人。如此看来,黎昕的异能很可能是力量类的。只要身具神力,照样可以一跃数丈,投石成弹。 吴明、王韬、陆云虽然多次见识了龚少犀利的出手,但还是一次次被他震撼,一次次刷新对龚少的膜拜程度。此刻三人已经完全清醒,跑到顾南和马俊身边,一把将他们拉开,围着那个小洞啧啧称奇,陆云甚至还伸手去抠挠洞口,企图挖出那粒石子做个纪念。 顾南和马俊任由他们拂开,脸上半点看不见之前的狂暴之气,既惊且惧的回视着龚黎昕,身体微不可见的瑟瑟发抖。流浪汉也停止了呜咽呻吟,捂着血水横流的鼻子,眼带畏惧和崇敬的看着阴影里显得极为瘦弱的少年。 “有心思虐打同类,不如留下力气多杀几个丧尸。”少年清越的嗓音在大厅里响起,“把伤口包起来,丧尸对声音和血腥味非常敏感,现在墙外至少聚集了几百只丧尸等着生啖你们的肉。” 少年话落,众人这才注意到墙外比刚才高了好几个分贝的丧尸的嚎叫声。 顾南和马俊的理智早已回笼,被少年说得羞愧难当,连忙上前几步,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从他手里接过一个简易医疗箱。这是吴明下午的时候从街边的小药店顺来的。 马俊扯了两块纱布,迅速替顾南包好手掌和脸颊的伤口。碰上龚少,顾南都挂了两回彩了。给顾南包扎完,看见流浪汉血流不止的鼻子,他默不作声的把医疗箱推到对方面前。 “不就是两块饼干吗?至于把人往死里打吗?还差点引来丧尸围攻!切~~小家子气!”陆云抠不出石子,只得悻悻罢手,转而对顾南两人冷嘲热讽。 顾南和马俊半点不敢吭声,仅剩的傲气早已被龚少踩进泥底,挖也挖不出来。 陆云觉得没意思了,从自己的食品袋里拿出一瓶牛奶和一块面包扔到流浪汉面前,没好气的说道,“喏,给你,不就是吃的嘛,本少多得是!有你挨打这份毅力,干嘛不自己出去找吃的?饿死是死,拼死也是死,如果是我,就选体面点的死法!亏你还是个男人!!” 陆云的话很不中听,流浪汉却半点没在意,双手哆哆嗦嗦的捧起牛奶和面包,对着陆云和龚黎昕砰砰砰磕起头来,口里不停说着‘多谢两位少爷’,沾满黑灰的脸上被泪水冲出两道深沟。 本来已经绝望,等着被打死的流浪汉觉得自己又活了,不但身体活了,心活了,连沉寂的灵魂都活了。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堂堂正正的站起来,活出个人样,不让两位少爷看扁。 所以说,末世就像潘多拉的盒子,里面不仅存放着黑暗和毁灭,还存放着希望和光明,单看你怎么去抉择。 流浪汉用药棉堵住流血的鼻孔,狼吞虎咽的吃完面包和牛奶,感激的朝龚黎昕看去,迟疑了一会儿,慢慢靠近他身边,拘谨的开口,“少爷想要从地下管道离开这里去军区大院吗?我知道该怎么走。我以前在地下管道里生活了两年,对路线很熟悉。” 醒来时正好听见五人关于如何离开的谈话,流浪汉当时和他们不熟,选择了缄默,现在却是迫切的想要报答陆云和龚黎昕。 众人闻言,眼睛立刻亮了。 29.事定 贺瑾眯眼,锐利的视线在流浪汉身上扫过,低沉浑厚的嗓音徐徐响起,“你对地下管道熟悉到什么程度?要知道,下去了以后,你若说记不住了,要想再绕回来可就难了,很可能会把我们带入更加危险的所在。” 那流浪汉拘谨的擦掉脸上混着黑灰的眼泪,语气没有之前的卑微和怯懦,带着少有的坚定和自信,“我在下面住了两年,不说全城逛遍,但城郊这一片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管道里冬暖夏凉,遮风避雨,比地上好住多了,要不是有一回下暴雨,管道堵塞,淹死我两个兄弟,我如今还在下面住着呢。” 贺瑾见他眼神清亮,没有说谎的迹象,略微点头,又问,“从这里走到军区大院需要多长时间?” 流浪汉垂头想了想,肯定的说道,“这里离军区大院已经远了,开车都要两个多小时,走路约莫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到。” “嗯,明天你帮我们带路,你的食物我们包了。”贺瑾对流浪汉说道,流浪汉表情激动,千恩万谢的退回角落。 贺瑾又转头朝围拢过来的几人交待,“我们明天中午再走,早上先去外面弄些绳索,照明灯,食物,矿泉水回来。” “好嘞!”众人齐声应是,眉眼间洋溢着希望的光彩。 “贺哥,龚少,能不能让我们也跟着?”顾南畏畏缩缩的上前,轻声问道,马俊闻言,立刻点头表示附议。 顾南之前听贺瑾多次提起,说丧尸的行动变灵活了,他也因此留了个心眼,仔细观察了一阵,果然丧尸的速度在加快。由此下去,外面的围墙早晚挡不住它们。 再者,连龚少那样的高手都迫切想要离开这里,而不是安生等着他父亲来救援,可见这里肯定不是久留之地。顾南心思活泛,硬着头皮上前交涉。马俊对顾南的话没有半点意见,能跟随在龚少左右,他倍有安全感,求之不得。 贺瑾挑眉,冷冷睇了两人一眼,没有发话。 顾南姿态更加卑微,小心翼翼的开口,“地下管道路线繁复,暗处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危险,队伍里多两个人也多两分助力。到了军区大院,万一军队还没赶到,总要在里面呆几天,我和马俊可以帮着守夜,大家晚上还能多睡几个小时。食物我们自己想办法,绝对不会麻烦贺哥和龚少的!”说到最后,顾南眼里流露出祈求。 ‘能多睡几个小时’这句话打动了贺瑾,想着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急需营养和睡眠,他心思动摇,朝小孩看去,问道“黎昕,你说呢?” 龚黎昕小口小口喝着咖啡,舔舔唇角的咖啡渍,猫瞳在顾南手里的半截断刀流连了一眼,缓缓开口,“脚长在他们身上,他们如果偷偷跟在后面,我们也不能把他们的脚给砍掉。就让他们跟着吧。”算是补偿他先时鲁莽的行为。 贺瑾闻言朝顾南和马俊略微颔首,表示同意。 顾南和马俊双股战战,感觉脚底板凉飕飕的,连忙朝两人弯腰行了个大礼,动作僵硬的退回原先的角落。 陆云早被顾南几人闹得了无睡意,凑到龚黎昕身边,撞撞他肩膀,神秘兮兮的开口,“龚少,老实说,你小时候是不是掉过悬崖?吃过灵果?或者碰见过什么老头,得了一本绝世武功的秘籍?” 龚黎昕眸色奇异的睇了他一眼,默默摇头。绝世武功的秘籍?当然有!但前世的事,他打算永远埋进心底,谁也不会告诉。 小孩只对自己说了异能的事,贺瑾心中闪过一丝窃喜。见他不想与别人多言,贺瑾便也没打算透露出去,只等和小孩分开后再告诉陆云和吴明。小孩没有特别交待,想来是无需保密的,而且他也说过,这件事别人早晚都会知道。 想到很快就要和龚黎昕分开,贺瑾心中莫名烦闷,瞥了神神叨叨的陆云一眼,冷声道,“有精神胡思乱想,不如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贺瑾的话,陆云向来是言听计从的,见龚少也没兴趣搭理自己,只得悻悻的躺回去睡觉。 ~~~~~~~~~~~~~~~~~~~~~~~~~~~~~~~~~~~~~~~ 同一时间,同一片夜空下,远在A省首府边境的新兵训练营里,林文博和宋浩然刚刚结束了一场历经10多个小时的杀戮。 两人浑身浴血,各自点燃一根香烟,眸色晦暗的看着训练场上堆积成山的尸体。尸山血海中,没有异变成丧尸的士兵们正咬着牙,流着泪,将一具具尸体收敛起来,等着天亮后烧掉。 “第一次杀人,还是一口气杀这么多,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宋浩然吐出一口烟雾,转头细看林文博的表情,见他眉眼间染着木然之色,眼神却很清明,略微放下心来。第一次杀人是道坎,跃过去了,自此以后无坚不摧,心硬似铁。跃不过去,这一辈子就废了。 “你说错了,我杀的不是人,是丧尸。”林文博没有心思再抽烟,将还剩一半的烟蒂踩灭,冷声说道。 他起初的确有些不能适应,想吐,浑身止不住的冒冷汗。可杀着杀着,他竟慢慢麻木,再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在末世,想要活下去,杀戮是唯一的途径。他林文博从来就不是弱者,不管活下去的方法有多残酷,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采用。 宋浩然闻言苦笑,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杀的不是人。” 看着来往搬运尸体的士兵,林文博感叹道,“幸好黎昕和香怡没跟着过来,否则会吓坏的。七八千人,厮杀到最后只活了两百人不到,就算身在地狱也不过如此。” 宋浩然瞥他一眼,弹掉烟蒂上多余的烟灰,沉声道,“你错了,我觉得正应该让他们亲眼看看这一切,看看末世的残酷,以后才能更坚强的活下去。” 林文博摇头,声音沙哑,“我和你不同,我只想尽力保护他们,让他们远离绝望和苦痛。这些负面的东西,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宋浩然闻言不再说话。两人的侧重点不同,但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所爱的人能过得更好。说不上谁对谁错。 “走吧,上直升飞机去龚叔和林老爷子那里看看,都这会儿了,估计龚叔已经把驻军大营清理干净了,黎昕和香怡也该接回来了。”见远处停机坪上一架直升机已经准备就绪,宋浩然扔掉烟头,大步走去。他有些挂心远在军区大院的少年,虽然知道军区大院比部队里安全,但他心里隐隐有种焦躁之感。 军区大院里居住的军官十有八九是龚远航的忠心部将,早就收到了消息,叫家人做好了防范工作。大院里疑似感染的人隔离的隔离,送走的送走,连巡逻的守卫也都换了没感染过病毒的士兵。安全工作十分到位。 另外那些宋派军官,龚父也在三天前通知了他们,他们信就好,自会替家人做准备,不信也没有办法。反正到时各家都会紧闭门窗,拿好武器,等着军队派直升飞机来救,不会管别家的闲事,能不能活下来,只能靠他们自己。 直升飞机缓缓升空,新兵训练营在视野里越缩越小,飞机垂直投射出的光柱扫过的地方,处处都是一片血红,浓重的腥臭味哪怕升空几百米依然能够闻到。 林文博眸色晦暗的盯着下面,沉声开口,“这么多鲜血,哪怕沅江水倒灌也洗不干净。” 机里的众人闻言俱都陷入了沉默,压抑的氛围令他们感觉呼吸不能。 与此同时,龚父和林老爷子已把驻军大营的部队清理干净。一万五千人,最后活下来一千人不到,其中还有一两百人在战斗中负了伤,被隔离起来,变异成丧尸是早晚的事。 这是龚父打过的最艰难的一场战役,那血流成河的场景,同类自相残杀的惨状,他永生永世都难以忘记。尚有许多善后工作需要负责,顾及到远在城郊的儿女和忠心部将们的家属,龚父不敢有片刻耽误,立即派了四架直升飞机前去救援。 30.救援 军区大院里,龚香怡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沙漠之鹰,神色肃穆的坐在沙发上等待。上一世,她和龚黎昕趴在车底等了十多天,龚父最后还是找到了他们,她相信,这一世,早有准备的龚父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救援。 果然,末世开始仅仅过了十几个小时,正是深夜时分,屋外的天空响起一阵螺旋桨的轰鸣,军队派出救援的直升飞机到了,缓缓降落在不远处的停机坪上,随之而来的是几声枪响,大概是救援的士兵碰上了闻声赶来的丧尸,两方交上手了。 好在军区大院管理极为严格,少有外来人员出入,预先又被龚父暗中清理了一遍,丧尸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没有听进龚父告诫的宋派官员的家人或仆佣,危害不大。 哒哒哒的枪声过后,万籁俱静。又过了几分钟,一串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朝龚家逼近,铜质的大门随即被敲响。 “龚小姐,龚少爷,我们是龚家派来救援的,请你们赶快跟我们离开这里。”门外的士兵边敲门边焦急的表明身份。 “走吧!”龚香怡打开门,握紧手里的枪,朝四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点头道。 四名士兵见她抬脚就走,连忙举步跟上,走出几米,一名士兵感觉不对,迟疑的开口,“龚小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龚少爷呢?” 龚香怡头也没回,冷漠的开口,“他和我走散了。人海茫茫,如今我们上哪里去找?走吧,先回去见了我父亲再说。” 龚香怡说错了一点,如今哪里是人海茫茫?分明是尸海茫茫!这些士兵根本没有胆量深入市中心寻找,闻言只能缄默不语,先送龚香怡安全离开再说。 龚香怡沉郁的脸色被他们自动解读成了对幼弟的担心和忧虑,路上没人再敢和她搭话,生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轰轰作响的机舱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妇女、老人和小孩,大多都是龚父一系将领的家属。众人见龚香怡上来,纷纷开口打招呼,态度恭敬中带着感激。当初家里男人告诉她们这个消息时,她们还当龚父老糊涂了,如今再回想,不由深深庆幸男人们的忠心和睿智。 龚香怡神色淡淡的点头回应,坐在众人给她空出的位置里,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龚香怡,你们龚家人怎么那么自私,那么卑鄙!这么大的消息只告诉自己派系的官员,别人的死活就不管了吗?我男人我小孩如今还在外面生死不明,你赔他们命来!”缩在角落里呜呜哭泣的一名妇女见龚香怡上来了,忽然暴起,企图抓挠龚香怡的头脸。 机里随行保护的两名士兵见状连忙起身想把她拉开,却没料到龚香怡手里的沙漠之鹰已先一步抵上了那妇女的太阳穴。 “你给我安静点!宋派官员,我父亲三天前就已一一打过招呼!我就不信你丈夫回家后半句话都没跟你提起过!是你们自己不信,当笑话听,如今事到临头想全怪在我们龚家身上,究竟是谁卑鄙?!我龚家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你若还觉得不满意,就马上给我下去!” 话落,龚香怡手里用劲,冰冷的枪管深深嵌进妇女的太阳穴。 机舱里除了螺旋桨的轰鸣声,再听不见其它的声音。众人面色惨白的看着冷酷如修罗般的龚香怡,感觉那么陌生,那么恐惧。那妇女被吓得瑟瑟发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一叠声的道歉求饶。她最终还是怕死,怕被龚香怡丢下去。 “哼!不想死就给我老实呆着!”龚香怡收回手枪,揉着眉心闭上眼睛。众人见她神色疲惫,俱都自觉的保持了安静。龚香怡刚才那种冷酷无情,六亲不认的气势,在他们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致使他们日后对龚香怡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四架直升飞机载着幸存的军属安全抵达驻军大营,然后又飞回去接剩下的人,如此反复来回了五六次才总算将人全部救出来。军属们聚集在停机坪周围,有和家人团聚,相拥而泣的,有家人罹难埋头痛哭的,总之,末世来临的第一个夜晚注定会是个不眠之夜。 龚香怡拧眉,目不斜视的穿过人群,朝停机坪边缘微笑等待的龚父,林老爷子,林文博和宋浩然走去。 只身一人前来,她再凉薄无情,这时候心中也未免有些打鼓,不停思索着该如何应对众人发现龚黎昕失踪后的诘问。 果然,龚远航反复朝她身后探看,没有发现幼子的身影,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声音略带颤抖的问道,“香怡,黎昕呢?” 宋浩然双拳悄然握紧,一双锐利的鹰目死死盯着龚香怡的表情。林文博早已收起脸上的喜悦,扶着林老爷子的胳膊,两人定定看着龚香怡,等待她的回答。 面对众人满带质疑的眼神,龚香怡喉头一阵阵发干,嘴张了半天,竟吐不出一个字。 “你快说啊,你弟弟呢?嗯?出门前我不是交待你要照顾好他吗?”看见女儿欲言又止的表情,龚远航上前几步,厉声催促。他心底隐隐浮上不祥的预感。 “弟弟他,他走失了。我只是进空间整理物资,就那么一会儿,再出来,他就不见了。日蚀快开始了,我一个人也不敢出去寻找。对不起,爸爸!”龚香怡眼眶泛红,深深低下头去,不敢看龚父的表情。 “你……我不是让你告诉他末日的事吗?你难道没说?要不他怎么敢那时候还一个人出去?”久居上位,龚父心中惊涛骇浪,悲痛欲绝,可也立即察觉出了女儿的话不对。 龚香怡哑然,沉默半天后低声答道,“对不起爸爸,我忘了把这件事告诉弟弟了。我总想着,等日蚀开始了再告诉他不迟,哪知道他会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出门。” “这种事你也能忘?整理物资,物资有你弟弟重要吗?啊?只顾那几个死物,却弄丢了自己亲弟弟,你是想气死我啊!”老来得子,龚父对龚黎昕爱若珍宝,看得很重,此刻怒视着垂头看不见表情的龚香怡,巴掌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最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龚远航本来年纪就大了,没日没夜的操劳了那么久,又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战斗,乍然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心脏有些负荷不了。 林文博和宋浩然见状也顾不上其它,连忙抬起龚父朝医务室奔去,林老爷子眸色晦暗的睇了一眼龚香怡,举步跟上,心中不由再一次庆幸孙儿和她取消了婚礼。龚香怡虽然表情沉痛,可眼里的凉薄逃不过他的眼睛,这种连亲人都可以随意割舍的人,他实在喜欢不起来!也不知道哪天孙儿对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她会不会对孙儿弃如敝履。 确定龚父无恙,只是受刺激过度,几小时后就会醒来,宋浩然没心思质问龚香怡,急匆匆回房间换装,准备聚集人马连夜出去寻找龚黎昕。 他严谨的检查着桌上一溜儿摆放的枪支弹药,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凝着两团熊熊火光,似要焚烧一切。 “你打算连夜出去找小昕?”林文博跟着他回到房间,看着他有条不紊却动作迅速的摆弄着一把把枪支和刀具,把它们一一别在腰上,小腿上和军靴里。 “嗯。迟一秒,黎昕就多一分危险。”宋浩然头也没抬,沉声应道。他将一把装好消音器的手枪放在眼前校准了一下,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酷,“我早该知道龚香怡不能信任。自从她莫名其妙获得了预言和空间能力,她就越来越没个人样了,眼里只有自己和物资。你知道吗?刚才我差一点就把枪比上了她的头,想好好的问问她,到底是物资重要,还是亲人重要!” 话落,他用腥红的双眼深深看了一眼林文博,深邃的瞳仁里暗藏一丝怜悯。龚香怡已经不是原来的龚香怡了,这一点,好友应该比他更加清楚。 林文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珠同样布满绯红的血丝,沉声交待道,“我也回去换装,跟你们一块儿走。” “动作快点,一号停机坪前集合。”宋浩然将最后一把军用匕首别在腰间,边疾步朝门外走,边冷声催促。 林文博颔首,立即回房整理着装,推开房门,却见龚香怡安安静静的坐在窗边,满脸的委屈和难过。 “文博!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弟弟会走得那么突然。”见林文博进来,龚香怡立刻站起身,上前拉住他胳膊解释。 林文博默默甩开她的双手,挑拣趁手的武器,往身上各处置放,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见他不应,龚香怡兀自哭诉着,试图在未婚夫心中挽回她曾经温柔体贴的好形象。父亲受刺激过度晕倒后她才惊觉,她甩开龚黎昕的动作有些太过急切了。末世开始后,她有的是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丢下龚黎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对众人一致的猜疑和责难。真是失策! 龚香怡此时懊恼到了极点。上一世她就是依附在林文博羽翼下的小女人,根本玩不转这些阴谋诡计。 “你说完了吗?”林文博整装完毕,转脸朝龚香怡看去,声音平淡,是那种默哀大于心死的平淡,“香怡,你的性格我了解。你的确是很看重物资,但如果说你因为整理物资而忘了告诉小昕末世的事,又因为检查物资,一时大意让小昕单独离开了家,这话,龚叔会信,我林文博却是不信的。你心细如发,收集物资时连一个纽扣也不会弄丢,你若真的有心看好小昕,小昕绝走不出你的视线,除非你故意不去管他。我说得对吗?” 迎上林文博洞若观火的眼神,龚香怡瑟缩了一下,不自然的低下头去,又飞快抬起,勉强自己不要躲避他的审视。林文博在她面前太温和了,太百依百顺了,她几乎都快忘记这个男人的本性――多疑,强势,目光犀利,精于算计。 看见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动作,林文博面色更加黑沉,俯身凑近她的耳畔,一字一句缓缓开口,“香怡,你听好了。如果小昕有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话落,他深深睇视龚香怡一眼,大步离去。 “文博,你等等,你难道忘了吗?一个月前黎昕也有发烧的迹象,没准他现在已经变成丧尸了!”龚香怡垂死挣扎的叫道。 “难道就因为害怕他会变成丧尸,所以你才故意隐瞒消息,放任他离开的吗?”林文博脚步顿了顿,头也没回的问道,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龚香怡这么一说,他瞬间就想通了一切。 龚香怡的所作所为,和蓄意谋杀有什么区别?而且谋杀的还是她的亲人。就因为想要自保吗?想到这里,林文博遍体生寒,继而满心都被茫然所占据。房间里这个女人还是他曾经深爱的那个龚香怡吗?为了活下去,连亲人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心中绞痛,林文博哑声开口,“不管小昕变成什么样,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他。我问你,他走后多久爆发的日蚀,走时穿的是什么衣服?” 龚香怡有心补救,想也没想便答道,“他走时穿的是一件纯白色中袖衬衫和一件浅蓝色牛仔裤,走后五十多分,日蚀就爆发了。” 林文博闻言背影僵直了,沉默良久才一字一句缓缓开口,“你果然是亲眼看着他离开的!”要不,怎么会知道小昕外出时所穿的衣服。话落,他回头,眼神阴鸷的睇了一眼龚香怡,而后砰的一声甩门离去。 房间里,待林文博一离开,龚香怡立即虚软的瘫倒在窗边的椅子上,满头满脸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 刚才那话,林文博分明是存心试探,而她也中招了,她确实深深记得龚黎昕离开时的背影,那么苍白单薄,仿佛随时都会蒸发在阳光里。所以,她连思考也无,张口便描述了出来。林文博最后离去的那个眼神毫无温度,仿佛直直看进了她的灵魂,看透了她的私心。此时此刻,她极度后悔当初草率的决定,让父亲,林祖父,浩然和文博都和她离了心。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好?龚香怡一遍一遍反复的问自己,最后只能暗自祈祷龚黎昕变成丧尸,被文博和浩然找到,死在他们的手里,届时,谁也怪不到她头上。她毕竟只是个女人,面对即将变异成丧尸的家人,也有自私怯懦的时候。 31.寻找 林文博和宋浩然片刻不敢耽误,搭乘一架直升飞机朝城郊飞去。 “7月4号是A大附中期末考试的日子,黎昕很可能是去参加考试了。五十多分钟,足够他顺利抵达学校,我们就从A大附中开始找起。附中里找不到的话就按照黎昕回家的路线一路搜索过去。”宋浩然对林文博和同来的十名属下交待道。 “是。”属下们齐声应诺。他们都是特种兵训练营的好手,和龚黎昕一起相处了大半年,对小孩感情深厚自是不提。 “这是夜视镜和消音器,你们都戴上。丧尸对光源和声音很敏感,动作过大会引来丧尸群围攻,大家小心点。”宋浩然将早已准备好的军事器材拿出来,嘱咐道。 众人连忙接过箱子,各自配置好装备。 “小昕穿得是纯白色中袖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大家搜索时注意服饰。不管是活人还是丧尸,都注意一下。”林文博沉沉嘱咐,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暗哑了一下,心中彷如被野兽的利爪狠狠撕扯,疼痛难当。 宋浩然猛然转头朝他看去,眸子里凝着的两团熊熊烈火剧烈扑腾了一下,仿佛要把林文博烧化。 “不要这样看我!”林文博闭了闭眼,表情难掩痛苦,“你别忘了,小昕也发过烧,这证明他身体也产生了异变。如今的他,有可能变成异能者,也有可能变成丧尸。你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宋浩然缓缓别开脸,表情扭曲了一瞬,坚定的开口,“不管他变成什么,我总要找到他。”如果他真变成了丧尸,我会亲手让他解脱,他那纯然的性子,肯定无法忍受自己变成吃人的怪物! 宋浩然隐去下半段话,握着枪的手背因施力过大,爆出条条青筋。 直升飞机很快到达A大体育场的上空,众人再次检查一遍装备,确定军用卫星通讯器保持顺畅,这才攀着投放至地面的绳索快速降落。 地球表面的手机信号基站和光缆都被不明电磁波干扰,无法通话,好在军方的通讯卫星远在太空,不受这种电磁波影响。有了卫星通讯器,他们找到龚黎昕之后就可以马上联络直升机前来接应。 直升飞机投射出一道垂直的光柱打在地面上,螺旋桨不停旋转,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丧尸们像趋光的飞蛾一样,循着光线和声音蜂涌而至。 十二个人,只花了三分钟不到就全部降落完毕。下到地面,他们立刻拿出手枪,将近到前来的丧尸一一干掉,而后迅速离开,朝高中部龚黎昕的教室跑去。 直升机贴近地面飞行了一段,移动的光柱和螺旋桨的轰鸣将一大群丧尸引走。众人在直升机的掩护下安然朝目的地进发。 “报告少将,没有发现目标身影!”隔着紧锁的教室门窗,仔细辨认教室里被关着的几十只丧尸,一名士兵语带惊喜的说道。 “其它教室的门都敞开着,只有小昕的教室门反锁着,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这么做,你不觉得奇怪吗?”林文博大眼扫过一楼的所有教室,压低嗓音问道。 发现教室里的同学都变成了可怕的丧尸,哪个小孩不被吓得屁滚尿流,谁还会想着去锁紧门窗?如果真是人为,这人的心理素质相当过硬,甚至可以说得上无惧无畏。 想到龚黎昕平时训练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儿,一名部将恍然开口,“这行事风格和黎昕还真像!” 林文博和宋浩然眼睛一亮,沉郁紧绷的脸上首次显出放松的迹象。他们都有预感,这紧锁的门窗一定是少年的手笔。这证明少年在日蚀后并没有变成丧尸,而是成为了万中挑一的异能者。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有了异能,即便龚黎昕还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但身体素质会比普通人更强悍,速度,五感都会得到大幅提高,存活的几率也会加大。 “走,沿路搜索出去!”宋浩然抬手,立刻命令众人转移阵地。 一行人一路搜一路杀,遇见堵塞的道路便从车顶疾奔而过,或趴在车底,缓慢的匍匐前进。但尸海茫茫,偌大的城郊,要找到一个小小的少年,其难度不亚于寻找沧海一粟。寻到天际放白,众人都疲惫不堪时,他们依然没有发现少年的身影,甚至没有发现一个活人。 看着部将们憔悴的面容,宋浩然即便心忧如焚,也不得不停下来,找了一间空无一人的服装店,关上店面的卷闸门,让大家稍事休息。 背靠着墙席地而坐,宋浩然眼睛紧闭,心中却鼓跳如雷,郁躁不安,一时猜测少年如今在哪儿,一个人会不会害怕,一时又担心他会不会受伤,虽然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神经却丝毫不敢放松。 人到了末世,总要有个能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才不至于被绝望和恐惧压垮。不知不觉间,龚黎昕在宋浩然心中已经成为了这样的存在,他不止一次发过誓,要护着龚黎昕平安快乐的长大。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宋浩然已临近崩溃的边缘,如果这趟找不到龚黎昕,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那种后果,他甚至连想也不敢去想。 林文博坐在宋浩然对面,眼睑半垂,面无表情,但他青筋毕露的额头,遍布血丝的腥红眼珠都一再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对龚黎昕的喜欢不亚于好友,但除去深深的忧惧,他还暗藏了一份浓重的失望――对龚香怡的失望,胸腔中曾经为龚香怡跳动的心脏正逐渐冰冷,产生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缝。 休息了两个小时,时间已到了中午12点,众人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补充能量。快速吃完,略坐了十分钟,他们拉开卷闸门,又开始了艰苦的搜寻工作。 ‘前方两点处发现疑似目标,大家跟进!’一名士兵趴在巴士车底,朝周围的同伴打着手势。 宋浩然和林文博抬眼看去,果然,路旁的消防泵边,一名身材纤瘦,身穿纯白色中袖衬衫,浅蓝色牛仔裤的少年正夹在丧尸群中,晃晃悠悠的朝前走着。从背影看,和龚黎昕至少有九分相似。 虽然确定了日蚀后龚黎昕没有异变成丧尸,可难保他途中出现意外,被丧尸同化。宋浩然和林文博显然都明白这个道理,盯着少年的背影,心脏紧缩,几欲停止跳动。 “我去看看。”宋浩然再也趴不住了,一个箭步从车底窜出,朝少年疾步跑去,边跑边抽出腰间的匕首,割断朝他扑过来的丧尸的脖颈。 “快掩护!”没想到好友会这么冲动,只身一人就跑进丧尸群中,林文博立刻打手势示意众人救援。 宋浩然动作飞快,只短短十几秒就跑到少年身后,一把擒住少年肩膀,迫使他转过头来。他的战友们不停开枪,替他扫清周围扑过来的丧尸。 少年的半边脸已经腐烂,露出皮下黑红的肌肉和青紫的神经,上下两片嘴唇早已脱落,露出白森森的齿龈,开合的齿缝中不时喷出腥臭的气体。但凭着它完好的另半张脸,宋浩然还是立刻就认出来,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少年。 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宋浩然利落的躲开少年丧尸尖利的爪牙,朝后撤去。他的战友们连连射击,替他掩护。 装了消音器,射击的分贝虽然降低了很多,但十多支枪连射,响动也不小。再加上宋浩然胆大妄为,独闯丧尸群的行为似乎激怒了丧尸。这片区域内的丧尸此起彼伏的嘶吼着,朝他们围拢过来。 “快跑!”宋浩然比了个撤退的手势,众人立刻从车底爬出,攀上车顶,一路漫无目的的狂奔。 在车顶狂奔了近二十几分钟,看见不远处拐角的烂尾楼,宋浩然神色一松,打了个‘翻墙过去’的手势。 这栋烂尾楼正是龚黎昕他们昨晚躲避的那栋楼,只可惜,此时此刻,龚黎昕一行人早已钻入了下水道,走得远了。两拨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这样找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一名士兵坐在墙根喘着粗气,语带绝望的说道,“我们十多个大男人都难以自保,龚黎昕一个孩子怎么跑得出去?他很可能已经变成丧尸,也很可能被丧尸吞吃,连尸体都找不到。我们放弃他,回去吧!”即便是特种兵,没有经历过末世,心里也同样难以承受眼前的残酷。 “你在说什么?”宋浩然面容扭曲,狠狠拽着士兵的衣襟将他提起来,质问道,“你敢咒我的黎昕死?”他话音刚落,一个左勾拳便把那名士兵打翻在地。 宋少将虽然脾气不好,但那是对外人而言,对自己的战友挥动拳头,这还是第一次。其余人连忙上前拉开两人。那士兵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被众人扶起来后满脸羞愧。 宋浩然眼睛腥红的盯着他,还想上前再揍,被两个部下制住了手脚。 “现在不是内杠的时候!看看这是什么!”林文博从烂尾楼的大厅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件白色衬衫和一件运动T恤。衬衫正是龚黎昕换下的,体恤是王韬的,上面印有‘A大附中校篮球队’的字样。 宋浩然立刻挣脱众人桎梏,接过衬衫反复查看,甚至凑到鼻端轻嗅。熟悉的淡淡体香传来,宋浩然眼里滑过一道狂喜。 “这是黎昕的衣服。没有错。”宋浩然笃定的开口。众人看见他嗅衣服的动作,表情都有些微妙。没想到宋少将关键时刻还能当警犬用。 林文博看见众人怪异的表情面色有些讪然。其实发现衣服的时候他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别人不知道,但和小昕朝夕相处过,他知道小昕身上有种青草和药材混合起来的独特香味,沁人心脾,闻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里面还有几件衣服,大家进去看看吧。”林文博边说,边示意众人查看他发现的线索,“我看过了,从食物的残渣来分析,这里之前应该有八个人。八人离开的时间大约在三四个小时之前,因为这些丢弃的鸡骨头和面包屑都干硬了。” “没错。”宋浩然面容肃穆的翻检着厅里遗留的衣服和食物残渣,肯定的点头道,“看来黎昕安全逃出来了。我们出去,马上开始搜索!”直起身,他迫不及待的命令道。 “浩然,我估计黎昕他们应该会往军区大院走。鉴于他们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咱们不如兵分两路,你从地面沿途搜索过去,我搭乘直升飞机,去军区大院查看他们是否到达。怎么样?” “好,就这么办。”宋浩然沉吟片刻,也觉得这样做最保险,不会与黎昕错过。 林文博见他同意,立刻接通军部,叫来了直升飞机,偕同两名战友率先朝军区大院赶去。 32.地道 林文博和宋浩然在地面搜索时,龚黎昕一行人早已由流浪汉带领,转入了地下管道,朝军区大院进发。 七月正是炎夏时节,地下管道里却凉飕飕的,冒着丝丝潮气,扑面而来的味道恶臭难闻,和丧尸腐烂的气味有的一拼。 “呕~~”刚从圆形井口攀下黑漆漆的管道,陆云便捂住口鼻,一阵阵干呕。其余众人,除了贺瑾,龚黎昕和流浪汉,也都纷纷皱眉掩鼻,露出痛苦的表情。 “拿着,捂在鼻子上,过一会儿就习惯了。”贺瑾眉头深锁,从简易医疗箱里拿出一卷纱布,倒上半瓶酒精,递给陆云,语气冷肃,“你已经不是原来的陆少爷了,洁癖这种毛病最好早点改掉!” 话落,他朝身边面色如常的龚黎昕看去,眼底不着痕迹的泛起淡淡的温柔。同样是少爷,黎昕身上半点娇气都没有,在他眼里就是完美的存在,连黎昕路痴的小毛病,在他看来都如锦上添花,只能更加凸显对方的单纯可爱。 吴明边连声附和贺瑾的话,边从背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陆云。王韬,顾南,马俊连忙摁亮手电筒给他照明。 陆云急急接过矿泉水漱口洗手,又接过沾满酒精的纱布捂住鼻子,深深吸了几口气,浓郁的乙醇香味瞬间拯救了憋气憋到奄奄一息的他。 “贺哥,咱真是失策,早知道就该拿几只口罩下来,这么捂着多不方便呀!”有了精神,陆云立刻开口抱怨,龟毛的本性暴露无疑。 “少废话!快走!”贺瑾不耐的瞥他一眼,冷声开口,牵住龚黎昕的小手,跟在流浪汉的后面。众人立马举步,顾南和马俊为了扭转在龚少心目中的形象,主动要求垫后。 在七弯八拐的管道里走了将近三个多小时,他们离军区大院越来越近,果然比在路面上行走顺利很多。 “贺哥,龚少,过了这道门,前面就是军区大院了。”流浪汉指着管道口用一条粗粗的铁链和一把大锁锁上的铁门说道。 军区大院不管是地上还是地下都由军方管制,所以下水道也特别设置了铁门封堵,以免宵小之辈趁机潜入。除了管道需要维修时,这道门平常绝不会打开。 “卧槽!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竟然给锁上了!下水道也弄扇门,有病啊!”陆云上前拉扯铁门,气急败坏的骂道。 “军方管制就是这样。”贺瑾肃着脸上前,拿起铁锁研究了一会儿,从腰间抽出一把瑞士军刀准备撬开。 龚黎昕见贺瑾用小刀对着大锁一阵捣鼓,表情专注认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放弃了上前扳断铁链的打算。 小刀和铁锁不停摩擦,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金属交接声,在幽闭的管道内反复回响,一波波传递出去。龚黎昕耳尖微动,面色突然紧绷,朝贺瑾快速说道,“贺大哥,有一大群东西正朝我们靠近,速度很快。” 众人闻言脸色煞白,眼含期盼的朝贺瑾看去。贺瑾撬锁的手臂一顿,复又加快了动作。但那锁使用的年份有些久,又因着管道里浓重的湿气,锁芯早已锈蚀,有钥匙都未必打得开,更何论用小刀撬? 不明物体越靠越近,龚黎昕皱眉,冷静的开口,“贺大哥,你让开。马俊,唐刀借我一用。”话落,他闪电般抽出马俊的唐刀,朝铁门的大锁劈去,而贺瑾早已默契的闪到一边。 如切豆腐般把大锁和铁链劈成两半,用掌风拂开面前紧闭的铁门,龚黎昕朝众人吩咐道,“快找出口!” 众人双眼暴突的看着龚少再次发威,被他气势如虹的一剑和一掌给震慑在当场。现实中看见武侠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他们都有些发懵,竟连逃命都忘了。 “还不快走,想死吗?”贺瑾厉声催促,拉了吴明和陆云一把。 “哦!哦!”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语无伦次的答应着,朝门后的管道跑去,边跑边寻找出口。虽然目前没有听见任何响动,但是他们对龚少的话是深信不疑的。 陆云和王韬在经过铁门时,看见门上留下的一个清晰小巧的掌印,眼球俱都凸了凸,内心默默把龚少朝神坛的制高点推去。 淌着水在管道里疾奔,一行人绕了好几个弯,终于发现了一处向上的圆形通道。 “它们很快就要到了,快上去。”龚黎昕将唐刀横在胸前,催促道。 吴明拉过王韬,让他第一个上去。这里除了龚少,就属王韬最小,理应让他第一个离开。时间就是生命,王韬也不推辞,连忙噔噔噔爬上梯子,伸手去顶铁制的下水道盖子。 “贺哥,打不开!”王韬用了吃奶的劲儿也没顶开沉重的盖子,脸色涨的通红。 “你下来,我试试。”贺瑾沉声说道。王韬闻言立刻从梯子上跳下。两人交接位置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从临近的管道口传来。 “啊,是鼠群!!”听见这熟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流浪汉惊叫道。他有一个同伴就是在睡觉时被老鼠咬掉了耳朵。下水道的老鼠比住宅区的老鼠凶悍百倍,聚集起来杀伤力更大。 然而,等发出声响的东西在管道口露出真容,众人才真正煞白了脸色。正如流浪汉所说,来的是鼠群没错,然而却是变异过了的鼠群。它们毛色斑驳,部分肢体正在慢慢腐烂,露出森森的白骨,却丝毫没有影响它们快如闪电的动作,如豆的眼珠变成了血红的颜色,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光芒,牙齿和四爪特别尖利,刮擦地面时发出刺耳的响声。 鼠群虎视眈眈的盯着面前的八人,仰起头,耸动着鼻尖,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它们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只是眯着眼,深深呼吸着八人散发的新鲜血肉的气味,仿佛在欣赏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餐点。 除了严正以待的龚黎昕,其余人俱都露出凝重而绝望的表情。密密麻麻的一群变异鼠,别说是八个人,再来八十个,恐怕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贺瑾额头冒出了大滴的冷汗,不停推搡着头顶的铁盖。实在无法,他掌心凝聚起一道旋风,朝铁盖的缝隙卷去。凌厉的劲风簌簌作响,无孔不入,将卡在铁盖缝隙中的障碍物一一摧毁,铁盖松动了。 贺瑾面色一喜,伸手用力朝盖子推去。‘哐当’一声,顽固的井盖终于被挪到一旁,一道白灼的光柱投射下来,点亮了众人眼里的希望。 鼠群被光线刺激,知道食物想跑,顾不上嗅闻食物的香气了,吱吱乱叫着发起了群攻。 “你们上去,我垫后。”龚黎昕冷静的吩咐,人已上前几步,将手里的唐刀舞的密不透风,寒光烁烁。 变异鼠的动作快如闪电,却没有一只能够突破少年的剑光。少年手里的剑彷如绞肉机,无差别的绞碎敢于上前的一切活物,但隐在他身后的众人却毫发无伤,甚至不时还有剑气破空而来,击杀几只企图从后面偷袭其他人的变异鼠。 “卧槽!这是什么剑法?独,独,独孤九剑?辟,辟邪剑法?”陆云忘了恐惧,兴奋的嗷嗷乱叫。这形势,变异鼠明显不是龚少的对手啊!他此刻极想仰天长啸一声‘龚少威武’。 “少废话,快点上来!”贺瑾额头青筋暴凸,厉声呵斥。这几天,他的异能也在缓慢增长,刚才发出那道强劲的旋风后,他竟没有脱力的感觉。 “是!”陆云连忙答应,快速攀上梯子,其他人也不敢耽误,接二两三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爬上来,然后趴在井口看着下面被剑光包围的少年。 少年的剑法非常华丽,却又危险至极,将扑围过来的变异鼠尽皆剿灭。待少年收起剑招,凌厉刺耳的剑气声终于止歇,以少年为圆心,以他的臂长加剑长为半径,空出一块十分干净的地界,而在这块地界之外,遍地都是变异鼠的尸体和黑血,浓郁的腥臭味在地道里蒸腾。 “据我估计,龚少起码身具百年内力!他们龚家很可能是隐世的武林世家!”陆云朝王韬看去,神秘兮兮的低语。王韬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众人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都百分百认同陆云的推测。能跟龚少同路,他们肯定上辈子烧了高香了!众人不约而同的忖道。 贺瑾闻言,眼神暗了暗。小孩的实力深不可测,说是异能,如今越看越像武功。但这样具有玄幻色彩的出招,他知道只有在杜撰的武侠电影里才能看见,现实中不可能会有。一时猜不透小孩的身手路数,贺瑾干脆不纠结了。管它呢,小孩总归是他喜欢的那个小孩,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众人的膜拜中,龚少丝毫没有高手风范的,慢吞吞的从梯子爬上井口,站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坪上四目远眺。不远处七零八落的躺着几具死透了的丧尸,但活人却没有一个,大院里显得非常安静。 “估计军方已经来过了,把幸存者都接走了。”贺瑾皱眉说道,而后伸手摸摸小孩的发顶,语气温柔,“黎昕,认得回家的路吗?” “嗯,这里我知道。朝前走,这栋楼的后面就是我家!”龚黎昕偏头认真打量周遭的环境,板着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见小孩一副‘幸好这条路我认识’的侥幸表情,贺瑾冷硬的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揽着小孩的肩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众人连忙欢欣鼓舞的跟上。虽然军方有可能来过了,但院子里有一条通道直达驻军大营,途中绝不会堵塞,他们从那条道走,相信很快会获得救援。 33.龚家 走到龚家,看见大敞着的家门,龚黎昕脸色暗了暗,心道姐姐果然被爸爸接走了。贺瑾见状也眉头紧皱,转脸朝吴明睇去,示意他去别家看看。吴明快速检视了周围的几家,回来后黯然的摇了摇头。 “黎昕,不用担心,贺大哥会帮你找到家人的。”贺瑾拍拍落寞小孩的头,温声安慰,转而看向另外几人,沉声嘱咐,“军方已经来过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如找两辆车直接开去军部。都去大院里搜一搜,有用得上的东西带来龚家,半小时后集合。” “好嘞!”众人齐声应诺,往门外走去。 陆云和王韬陪着龚黎昕上楼收拾东西。贺瑾则在龚家各处转了转,查看情况,发现龚家收拾的格外干净,基本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连厨房里的冰箱都已断了电,里面的食物半点不剩。 贺瑾越看脸色越黑,隐忍着心底的怒气,朝龚黎昕的房间走去。 龚黎昕的房间还是原样,什么都没带走。估计龚香怡以为他离开后就再也不会活着回来,所以压根没替他收拾日常用品。 想到龚香怡空空荡荡,连件小摆饰都没留下的房间,再对比眼下小孩的房间,贺瑾漆黑的眼眸暴涌着一团戾气,暗忖龚家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就那么肯定小孩不会活着回来了?连个留守的人也没有,小孩的东西也没收!如果照顾不好小孩,他很乐意接手! 但见小孩埋头捡拾着自己的物品,明亮大眼里的落寞已经消失,看不见丝毫阴霾,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贺瑾也不会说出来白白惹小孩伤心,只得将心头翻涌的戾气压下,上前替小孩收拾东西。 “拿这个把东西装起来。”从一楼的佣人房翻出一个巨大的登山包,贺瑾递到小孩面前,温声嘱咐。 “嗯,谢谢贺大哥。”龚黎昕仰头甜甜一笑,难掩欢喜的接过包,把东西一样样放进去。 小孩的表情纯真无忧,如淙淙溪水,清澈见底,沁人心脾。贺瑾心头的阴云散去,伸手理顺他柔软却凌乱的额发,深邃的眼里溢出几丝心疼。 “哇靠!我就说龚家是武林世家,这下你信了吧!看这一排秘籍!全线装繁体本,绝对是真品!”一旁陆云的鬼叫声打破了房间里的静谧。 “龚少,龚少,能不能送我几本啊?顺便收我为徒?”陆云腆着脸,笑容谄媚至极,王韬也满脸期待的跟过来,眼神灼热的盯着自己的偶像。 “你们要喜欢就拿走吧,我这儿都记着。”龚黎昕比比自己的脑袋,他记忆力超群,算得上过目不忘。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为难的摆手,认真解释道,“你们已经过了学武最好的年纪,勉强去练也不会有什么成效,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王韬和陆云闻言脸色蔫了下去,可也知道以龚少直爽的脾性,说的定然是真话,心里虽然失落,却也没有丝毫埋怨,各自捡了几本向往已久的武功秘籍,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连连向他道谢。 龚黎昕抿唇笑了笑,回头继续收拾东西。 “这些是什么?”贺瑾见小孩塞了五个大药瓶和一个写有‘方晔’字样的小药瓶进包里,忍不住开口问道。 “唔,我给家人带的药。”龚黎昕埋头,简单解释道。虽然很喜欢贺瑾,但和宋浩然相比,贺瑾依然差了一截,还没到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除非两人之间的关系再牢靠一点,他对贺瑾的信任再加深一点。 辟谷丹在末世算得上珍惜宝物,是宝物,必定会引来别人的争夺,他连思考都来不及,下意识就隐瞒了药名。至于那瓶春药,别怀疑,哪怕到了末世,他也未曾忘记过,除非确认方晔已经死了。 好在贺瑾也没多问,只是心情复杂的揉了揉小孩的头。龚家人对他冷漠至此,他还心心念念的给龚家人准备东西,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怎么会有人舍得丢下?真是瞎了眼! 贺瑾糟糕的心情再次被勾起,未免小孩看出异样,转到衣柜前替他收拾几套换洗的衣物。翻翻捡捡了好半天,他最终挑了三套宽松的运动服,又拿了几条内裤。 小孩的内裤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小小的三角布料,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非常精致,非常可爱。贺瑾鬼使神差的拿起内裤握在掌心搓了搓,脑海里浮起这片布料包裹住小孩挺翘圆润的臀部时的场景,心底一阵难耐的悸动。 滚烫的热流滑过全身,掌心如被火炙,贺瑾猛然放手,丢开布料。待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他僵着脸朝四周看去,见陆云和王韬还在研究武功秘籍,这才松了口气,快速将几条内裤裹进运动服里,塞进小孩面前的背包。 “东西收拾好就去门前集合,我下去看看。”压下心底的异样,贺瑾快速交待三人,逃也似的离开房间。 龚家门前已摆放了两辆车,一辆悍马H6,一辆依维柯房车,吴明、顾南、马俊三人正在检查车况。流浪汉正从各家的冰箱里搜罗着食物,一趟一趟往房车里搬。他匆匆洗了个战斗澡,不知从哪里寻了一套合身的军装换上,脸上虽然还是胡子拉杂的看不清样貌,但明显精神了很多。 “这辆车不行,换掉!底盘过低,方向盘笨重,耗油量大,不适合用来逃命。去换一辆SUV过来。”贺瑾走到房车前,皱眉说道。 “可是贺哥,没有房车,我们晚上睡哪儿?”顾南小心翼翼的开口。 “几个大男人,拿毯子一裹,躺哪儿都能睡。”贺瑾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 顾南连忙答应,和马俊再去别家找车,反正军区大院里性能优越的SUV多得是。流浪汉闻言,把搜罗来的食物又一趟一趟往下搬,丝毫没有怨言。 贺瑾见状上前帮忙,看见嵌在车壁里的冰箱时,眸子亮了亮。“你多找些新鲜水果、蔬菜,肉类、牛奶来,顺便再找些锅碗。”他边翻出工具拆卸冰箱,边对流浪汉吩咐。 流浪汉连忙答应,依照他的吩咐找了很多新鲜食物。待他搬着食物过来时,贺瑾已拆了冰箱,连接在一个电瓶上,放在了悍马车的后排座上。 两人合力把各类新鲜食材一一归置到冰箱的空格里。 “哟,贺哥,你行啊!太会享受了!”有王韬帮忙整理东西,四体不勤的陆少根本没有用武之地,顺了几本武功秘籍便下来了,看见车里的冰箱,眼睛一亮。 贺瑾和流浪汉都没理他,继续往里塞东西。 “贺哥,给我弄几瓶啤酒呗?夏天喝冰镇啤酒最爽了,都末世了,咱也不怕查酒驾!”陆云搓着手,笑眯眯的建议。 “冰箱放不下了。”贺瑾头也没抬,冷冷否决道。 “把这几盒牛奶扔了匀个位置呗。这么多奶,谁喝啊?”陆云指着冰箱上排的十几盒牛奶说道。 “这是给黎昕喝的,谁也别碰。他还小,正是需要补充营养和钙质的时候。”贺瑾警告性的瞥了陆云一眼。 从没见过贺瑾如此细心体贴的一面,陆云心里发酸,委屈的开口,“贺哥,我也需要补充营养啊!你不能只顾着龚少不管我啊!” “黎昕没成年,你也没成年?”贺瑾关上冰箱,没好气的问道。 陆云掰着手指算了算,不巧,他刚刚成年。委屈万分的瞥了贺哥一眼,眼角余光瞅见偕同龚少下楼的王韬,他又笑了,“王韬也没成年啊,你也问问王韬想要吃什么呗。我听王韬说他平时就爱喝两口小酒。王韬,是不是?” 接收到陆云挤眉弄眼的暗示,虽然没听清两人在说些什么,王韬依然挠挠头,傻乎乎的应了声“是。” 陆云朝贺瑾扬扬下巴,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王韬也需要补?”贺瑾冷笑,“我看他是营养过剩!”话落,他意有所指的上下打量王韬一米八四的个头和胳膊上、腿上的赘肉。 闻言,陆云立马蔫了,王韬保持着傻笑,龚黎昕把背包放进车里,来回探视众人脸色,表情懵懂。贺瑾眼中含笑,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 正在这时,吴明和流浪汉搬着几个箱子过来了,兴奋的喊道,“贺哥,你看我们找到了什么?是压缩米饭和压缩饼干,这几箱子够我们吃两三个月了!” 贺瑾挑起浓眉冲陆云说道,“正好,你就吃这个,这个既饱肚又营养。” 陆云敢怒不敢言的点头,仰天翻了个白眼,认命的上前帮忙搬东西。贺哥也忒偏心了,碰上龚少,都可以改行去当奶爸去了!给我当保镖真是屈才!心中好一顿编排贺瑾,不过两三秒,陆云又眉开眼笑了。这是他惯常使用的阿Q胜利法。 顾南和马俊两人很快找来了一辆福特SUV,又从各家搜集了几床毛毯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开到龚家门口让贺瑾查看。 “嗯,不错,东西都找齐了。”贺瑾大致翻检一阵,对两人的表现很满意。 龚黎昕见两人过来了,爬进悍马车厢,把斜插在登山包侧边的一把军用佩刀抽出来,递到顾南面前,说道,“这把佩刀是我爸爸的,刃长79寸,也是四方锻,军用特制钢材,削铁如泥,不比你先前那把唐刀差。” 话落,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他从刀鞘中抽出刀刃,竖起指尖,轻轻弹了一下。 本来还眼热不已的众人,特别是心有预感的顾南,连忙齐声惊叫道,“龚少,不要啊!” 叮的一声脆响,刀身颤了颤却安然无事。众人静默一阵,俱都松了口气,陆云还夸张的拍了拍胸脯。一旁的贺瑾见他们那副穷紧张的样儿,嘴角勾了勾,又见小孩眨巴着大眼睛,疑惑懵懂的表情,眼里的笑意更深。 “这把刀赔给你。上次是我莽撞了,对不起。”把刀收回刀鞘,龚黎昕朝顾南歉意一笑。上回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兵器如此脆弱,这回他控制了力道,又没用上丝毫内力,这把刀自然无事。 其中的内情他知道,但顾南不明白,还当这把能承受龚少雷霆一指的刀果然是把绝世好刀,连忙感激涕零的接过,宝贝似的抱进怀里不停摩挲,惹得一旁的陆云、王韬、马俊各种羡慕嫉妒恨,暗道当初真应该把自己的武器奉上,也让龚少一指头弹断了。 “好了,事儿都弄清楚了吗?都弄清楚了就出发吧!”贺瑾上前,隔开众人看向小孩的灼热眼神,开口催促道。 八人齐声应诺,分成四人一组,爬上两辆车朝驻军大营驶去。 他们走后一个多小时,一架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军区大院的停机坪上,林文博带着两名战友火速朝龚家跑去,看见摆放在车库里的悍马被开走,又见龚黎昕的房间被翻乱,他意识到,他来晚了一步。 心知小孩一切平安,他压下心中的狂喜,立刻登上直升飞机,朝驻军大营的方向追去。在家找不见人,小孩肯定会去军部找龚父的。 34. 在两拨人先后朝驻军大营进发的时候,大营里已经空空如也,徒留下一地的尸体和鲜血。 原来,上一天夜里,龚父从昏迷中醒过来,得知宋浩然和林文博已先行赶进城里寻找小儿子时,他也坐不住了,立刻调动军队,往西郊的九州仓库进发。 林氏购买的军火并没有交给龚香怡保管,而是由林老爷子秘密安置在西郊隶属林氏集团的九州仓库里封存。军队若想进城救援,首先就要清扫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要清道,就需要大量重型装甲车,坦克车,拖车在前开路。 A省虽然是拥兵大省,但由于是龚家主政,所以一直被宋家打压,军队里的物资极其匮乏,仅有的一百部坦克、装甲车、直升机都是六十年前淘汰下来的老货,根本无法用于实战,平时全当摆设,故障重重。遇上大型演戏,A省军区还得向邻省军区借调先机武器过来,窝囊的很。若不是被逼无法,龚远航也不会厚着脸皮让林老爷子出资。 军队在九州仓库整装完毕,立刻沿西郊的环线朝北郊进发,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龚黎昕。因为龚远航深知,仅靠宋浩然一行十几人,找到儿子的几率无疑比大海捞针还难。他是一名军人,但同时也是一位父亲。平时因军务繁忙,他对儿子多有忽略,待到快要失去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儿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故而,正直无私的龚远航平生第一次以权谋私,决定先找到自己的儿子,再开拨进城救援其余的幸存者。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现下国已不国,还是先保住家更为实际。 龚父临走时,留下一部分人手运送剩余的军火去A省边境的新兵训练营,由林老爷子负责监管运送工作。林老爷子已年近八十高寿,再也经不起战场上的折腾了。 在龚父整装军队期间,龚香怡多次想要找他解释,都被他面无表情的赶走。他现在无心听女儿述说她的委屈和无辜,一切等找回儿子以后再说。 龚香怡心情忐忑的坐上军用卡车,随同林老爷子朝A省边境进发。看着延绵近一公里的车队和头顶运载着军火的十几架直升飞机,她转头,朝闭目养神的林老爷子看去,有心讨好道,“祖父,这么多军火,当初您怎么不存放在我的空间里?我空间还放得下,现在也不用花这么大力气运送。” 林老爷子睁眼,幽深睿智的眼眸淡淡朝她睇去,徐徐开口,“不用了,我林茂向来不怕麻烦。”话落,他再次合眼,显是不想再和龚香怡说话。 龚香怡弄丢龚黎昕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和龚远航都是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大抵不过是为了自保,所以故意驱使有可能变异成丧尸的弟弟主动离开家门罢了。其手段低劣,心思毒辣,为林老爷子所不齿。 在林老爷子看来,只要家人还有百分之一生还的希望,就不能放弃,哪怕最后龚黎昕变异,龚香怡亲手杀死他,也比在还未确认前就把人抛弃要好得多! 这样狠辣无情,六亲不认的女人,幸好没成为自己的孙媳。也幸好当初自己行事谨慎,坚持由林氏保管军火,否则,军火和物资都由这样的女人掌控,他还真没信心继续和龚家合作下去。要知道,如果哪一天孙子对龚香怡没有利用价值了,凭她如今的行事手法,定会对孙子弃如敝履!林茂幽幽忖道,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得找个机会把孙子存放在龚香怡那里的物资要回来,不然,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林茂想着想着,脸色凝重起来。 整装军队,开拨进北郊,运送军火到新兵训练营,这一切工作都有条不紊的连夜完成,等到天际放白,驻军大营已空无一人。没了军队把守,游荡在大营周边的丧尸立刻侵占了这片地盘。 龚黎昕一行人到达大营时,距军队撤离已过了整整一天时间。真正是阴差阳错,擦肩而过。 “贺哥,咱是不是弄错了,大营里除了丧尸,一个活人都没有!”把车停在路边,隔着钢丝防护网朝里看去,吴明面色凝重的说道。 “错不了!没人只能说明军队撤离了。”贺瑾狠狠皱眉,直想拽着龚远航的衣襟把他臭骂一顿。儿子还在外面生死不知,他倒好,带着军队跑得没影儿。不要儿子早说,他立即把人带走,反正他乐意的很! “撤离,能撤到哪儿去啊?”陆云趴在车窗边低声哀嚎。 “贺哥,里面没人。咱们怎么办?去哪儿?”顾南开着福特车上前,隔着车窗询问。 贺瑾朝身边眉头微蹙的小孩看去,柔声问道,“黎昕,你有没有听你父亲提起过他末世后的军力部署?如果撤离了军部,他肯定是找到了更好的驻扎地,你有没有印象?” 龚黎昕偏头回忆,半晌后肯定的开口,“我记得,他说过想把军队安置在沅江大桥对面的新兵训练营里。” 沅江大桥的新兵训练营?贺瑾垂头沉吟。那地方前临沅江天堑,易守难攻,背靠高速公路,人烟稀少,在末世里,确实是块绝佳的军事基地。 “这回不会错了,就去那里。现在已经六点,天快黑了,赶到目的地至少得花七八个小时,我们累了一天,为了安全,晚上就不赶夜路了,途中找一处远离村镇的地方休息一晚,明早再动身。”贺瑾沉声嘱咐。 如果是过去,旅途休息肯定得找个村镇做落脚地,如今倒好,哪里没人才敢往哪里钻。这就是末世的特色。 众人齐声应诺,立刻开车上路。新兵训练营在A省边境,要抵达那里,途中得穿过好几个村镇和一大片一大片的菜地。这片区域是A省菜篮子计划的种植基地,村民富庶,人口众多,如今丧尸肯定也不少,若要安全抵达,难度不低。 不过军队已经先行过去了,想必途中清理了不少丧尸,危险性应该大大减小。贺瑾边开车,边分析道。 他没有料到,军队确实先行抵达了,但走的却不是这条道,而是九州仓库那头的319国道。所以,这个夜晚依然危机四伏。 两辆车在笔直的公路上奔驰,路两旁是面积广袤的菜地,菜地的深处是鳞次栉比的房屋,那是菜农们聚居的乡镇。像这样的乡镇一路上还有好几个。若是以往,开车累了还能下车进镇里寻户人家吃一顿地道的农家菜,再找一处干净的农户借住一晚,可极大的舒缓旅途的疲劳。但眼下,贺瑾一行恨不能离这些乡镇越远越好。 西边的天幕堆积着层层叠叠的火烧云,云里若隐若现的挂着一轮色如鲜血的红日。这黄昏的景色虽然一如既往的优美,却透出一股妖邪和苍凉。 贺瑾加大马力朝前赶路,试图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无人聚居的山野露宿一晚。开始时路况很好,两辆车跑的很顺,但没过多久,路上开始出现横隔在中间的农用车,拖拉机,休旅车等,不时还有丧尸在路旁游荡。 幸好龚家的悍马H6是改装过的,车身加长了,钢板加厚了,连马力也加大了,很轻易就能将阻道的车辆撞下两旁的农田。 “贺哥,情况不对!这条路不像是军队预先清扫过的。我怀疑军队肯定撤离到别的地方去了。”吴明拧眉说道。 “啊?又走错路了?”陆云惊的差点跳起来,哀嚎道,“那咱怎么办啊?龚远航究竟是在干什么,当他的军队是暗卫还是锦衣卫啊?来无踪去无影的!” 龚黎昕蹙眉,朝贺瑾看去,眼里全都是忧虑和失望。 贺瑾被他看的心中一窒,厉声呵斥道,“陆云,你给我闭嘴!去沅江大桥不只这条道,也许军方撤离的路线和我们不一样。总之,等到了再说,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如果军队真没在,他就干脆带着小孩离开A省,直接去京都。反正龚家早就把小孩抛弃了,如今他捡到了,小孩就是他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贺瑾锐利的眼眸里不着痕迹的滑过一抹暗喜,伸手揉揉小孩的头,无言的安慰。龚黎昕偏头蹭蹭他的大手,表情又恢复之前的安然。 觉得贺瑾说得也有道理,军方撤退不一定就是走得这条路,众人心中稍定。又一想,如果军方真的没在,反正这条国道通往回京都的高速公路,他们直接北上也好。思量了一番,车里紧张的氛围消失了,一行人继续安心赶路。 又走了十多分钟,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路两旁的房屋也多了起来,这是该片地区最大的一个乡镇——清水镇。过了清水镇就是一大片无人承包的荒山野岭,那里才是贺瑾预先挑好的落脚地。 瞥了路旁竖立的写有清水镇三个字的路牌一眼,贺瑾浓眉深锁,心中高度戒备。这里屋多,人多,丧尸必然多,是高危地带。 果然,走了没多远,便见路旁停了一辆门窗紧闭的保时捷SUV。SUV撞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上,车头完全损毁变形,露出里面的发动机。车旁的地下躺着一具肠穿肚烂,被啃噬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穿着绿色的军装,肩上的军衔不低,竟是一名大校。一群嘴角沾血,明显没吃饱的丧尸弃了男人残缺不全的尸体,对车里的两名女子虎视眈眈。 两名女子吓的缩成一团,脸上涕泪横流,见有车辆过来,也顾不上害怕了,连忙扑到车窗边砰砰乱拍,嘴里大喊着救命。 35. 陆云的脸紧紧贴在车窗上,盯着被丧尸群围住的香槟色保时捷,迟疑的开口,“贺哥,那车里有人,咱救还是不救?” “不救。”贺瑾想也没想就拒绝。两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女人,救了只是徒增负担,他只管该管的人,不相干的人自求多福去吧。 话落,他忽然怔了怔,转头朝小孩看去,生怕他觉得自己太过冷酷无情。他不想在小孩的心里留下丝毫负面印象。 但见小孩朝他回望,眼眸明亮清澈,粉嫩的唇角微微上扬,对他冁然一笑,脸上半点反对和质疑也没有。 贺瑾心头大松,摸摸小孩的头,低笑了一声。面前的人越来越让他难以割舍,性子纯然却不懦弱,简单天真,却丝毫没有泛滥的同情心,就像一块黑白双色拼接成的水晶,不管是哪一色,都那么纯净剔透,丝毫不掺杂瑕疵。 贺瑾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比龚黎昕更加特别的孩子,能将天真和残酷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致命的诱惑。这种矛盾的特质深深吸引着他这种已经和黑暗融合,脱离不开,却又心中向往光明的人。 真是让人舍不得放手啊!贺瑾暗叹,竟希望小孩找不到龚家人才好。 车子没有减速,笔直朝前驶去,陆云趴在窗边,眼巴巴的看着车里两个痛哭流涕的女人,忽然大喊了一声,“贺哥,快停车!她们是sunny组合的铃语和铃音!” 贺瑾听而不闻,继续开着车子朝前走。铃语和铃音他知道,是A省娱乐圈最红的一对少女组合。两人是双胞胎,长相清纯中带着妩媚,身材更是诱人,纤浓合度,曾惹的陆云神魂颠倒,起了包养的心思。 只可惜有人捷足先登,那人还是京都宋家的直系,陆云动不了,纠缠了一阵无果后这才悻悻作罢。想必,刚才死了的军官就是包养姐妹俩的人,逃命还不忘带上,可见对她们痴迷的程度。 想到这里,贺瑾浓眉紧皱,眸子里充斥着厌恶之色,更不想停车去救了。 陆云可怜兮兮的哀求了一阵,见贺哥无动于衷,只得表情沉痛的贴在车窗上,目视越去越远的保时捷,替姐妹两祈祷。 但是,没过几秒,他又高兴起来,拍着贺瑾的驾驶座叫道,“贺哥,快倒回去,顾南、马俊、王韬、大刘(流浪汉)下去救人了!咱快过去帮忙!” 贺瑾朝后视镜看去,果然看见顾南把福特车停在路边,四人拿着武器,义无反顾的朝那群丧尸杀去。 偶像的号召力是巨大的,很不巧,顾南,马俊和王韬都是sunny组合的脑残粉。惊见遇难的竟是她们俩,别提多兴奋了,全身像打了鸡血一样,这会儿还只是一群丧尸,再来一群,他们也敢下去。和龚少走了一路,看多了龚少砍瓜切菜似地杀丧尸,他们的胆子早就被养肥了。 贺瑾脸色黑沉,嘴里低咒了一声,无奈的倒车回去。车未停稳,陆云已急慌慌开门,拿着一把岑亮的剔骨刀杀了过去。吴明立马尽忠职守的跟过去保护。 贺瑾偕同龚黎昕慢悠悠的下车,倚在车门边旁观他们厮杀,半点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这群丧尸还很弱,行动相当迟缓笨重,六个人早已杀出了经验,一砍一个准,不到十分钟,丧尸就倒了一大波。 车里的两个女人脸上露出希望的神采,相拥而泣。 “好了,没事了,快下来吧。”最后一只丧尸倒地,陆云连忙上前献殷勤。顾南和马俊不甘落后,齐齐伸手搀扶,连二愣子王韬都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包纸巾递给两人擦眼泪。 两人腿脚发软,一身狼狈,却还是露出自认为最娇弱最美丽的表情,对众人连连道谢。 “少废话,赶快离开这里。”贺瑾脸色极为不耐,冷声开口,将现场热烈的气氛破坏殆尽。这群孩子还嫩着,一心只想救人,救了人以后该怎么安置他们却从没思考过。目前他们连自保都难,更何论养几个吃白饭的闲人?日后有他们发愁的时候。 不过贺瑾并不打算提醒他们,等以后问题凸显出来,这个教训才会更加深刻。在末世,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这一点他们早晚都会明白。 看见造价昂贵的悍马H6和贺瑾健壮的体魄、强势霸道的气场,姐妹两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瞳仁中闪过一道喜色。贺瑾她们当然认识,以往陆云捧着她们的时候她们见过几次,曾听人说对方身手极为了得。 那个时候她们还不以为然,很看不起贺瑾保镖的身份。但如今不同了,到了末世,实力才能代表一切,攀上贺瑾,有了他的庇护,以后的日子肯定好过。姐妹两心有灵犀,立刻达成了共识,笑容甜美的朝贺瑾走去,极为主动的爬上了悍马H6。 顾南邀请两人上福特SUV的动作僵住了,好半天才悻悻放手。美人爱豪车,到了末世也一样。 陆云心满意足的走到车边,朝黑着脸的贺瑾笑得极为谄媚,一叠声儿的道自己冲动了,下不为例。姐妹两看见陆少伏低做小的态度,更加坚定讨好贺瑾的想法。 正当众人准备上车的时候,陆云顿住了,朝龚黎昕看去,迟疑的问道,“龚少,你听见没有?好像有人在叫救命。” 龚黎昕朝不远处的蔬菜大棚指去,淡淡开口,“在那边,叫了有一阵了。”听声音是一个少女和一个小孩,但是在地宫时,他早习惯了独善其身的处事原则,没想过要去救两个陌生人。 贺瑾冷漠的爬上驾驶座,点燃发动机。他也早就听见了,但他和龚黎昕的想法一样,不打算去救。 叫了有一阵您老还无动于衷?陆云额头冒了两滴冷汗,引颈朝龚少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这一会儿功夫,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美的少女,背上背着一名十岁左右的男童从大棚后面拐出来,看见路边的三辆车,眼睛一亮,边大叫救命边疾步奔来。 她身后跟着四五十只丧尸,大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场面颇为壮观。 “救,救,救还是不救?”陆云腿肚子直打哆嗦,结结巴巴的问道。 “不救。”贺瑾冷声开口,朝龚黎昕看去,语气变得温柔,“黎昕,快上来,这会儿你也该饿了,再走二十分钟就能停下来休息。” “嗯。”龚黎昕点头,爬上副驾驶座。 陆云表情黯然的问道,“真的不救吗?他们看上去很可怜!” “上不上来?不上来我们就走了。”贺瑾挑眉,朝犹豫不定的陆云看去,凌厉的眉眼笼罩着一层寒霜。像陆云这样同情心泛滥是不行的,早晚会害死自己。 “算了吧陆少,那么多丧尸,咱们杀不过来,小心把自己搭进去。”吴明拍拍陆云的背,把他拖上车。在末世,无能无力的时候还多着,陆少总得习惯才好。 看见路上的一行人对自己视而不见,准备开车离去,少女明亮的眼睛黯淡下去,喊到嘶哑的喉咙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姐姐,你放下我,自己跑吧!”趴在她背上,额头渗着血的小男孩气若游丝的说道。 “不放!要死一起死!”女孩仰头,倔强的逼回眼眶的泪水,脚步不停的朝田坎上跑去。 姐弟俩的低语一字不露的传到龚黎昕耳边,他耳尖动了动,恍然忆起幼时在地宫里的一段记忆。那时他不知做错了什么,萧霖要把他扔进万蛇窟惩罚,婢女小桃趴在洞口,泪流满面的拉着他的手,也说了同样的话。 ‘要死一起死’,这五个字多么残酷,却是他有生之年拥有的最温情的记忆。龚黎昕幽深的眼眸浮起淡淡的怀恋,忽然开口说道,“贺大哥,停车,我要下去救他们。” 车子刚开出几米,听见小孩的话,贺瑾反射性的踩下刹车。后面的福特车也跟着发出尖利的摩擦声。 “你要下去救他们?”贺瑾稳住身形后朝小孩看去,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嗯。”龚黎昕边答应边朝后排的陆云摊开掌心,淡淡说道,“剔骨刀借我一用。” “龚少请。”陆云垂头,双手奉上刀具,毕恭毕敬的态度就差下跪了。有龚少出马,四五十只丧尸完全不够看! “算了吧,那么多丧尸,你去了只有送死!咱们快走吧,贺大哥!”双胞胎之一,长的更为精致些的铃音惶然的开口,还不忘朝贺瑾投去一个凄美哀求的眼神。 “你说谁送死?”贺瑾猛然转头朝她看去,漆黑的眼里蓄积着数九寒冰,将铃音冻结在当场。本想帮腔的铃语抖了抖,噤若寒蝉。 “走,贺大哥和你去救他们。”见小孩是认真的,贺瑾摸摸他的头,率先打开车门跳下田垄,朝姐弟俩跑去。龚黎昕怔楞了一瞬,眉眼弯弯的跟上。贺瑾无条件的支持他感觉到了,心里暖洋洋的。 “卧槽!我说要救人,贺哥理都不理!龚少要救人,贺哥二话不说就跳下去了!吴哥,你说他是不是太偏心了?”陆云嘴里喷着酸,偕同吴明跳下田垄,赶去救援。 “你能和龚少比吗?你有龚少那实力吗?”吴明抽出匕首,反问道。陆云当即被问蔫了,再没说话的兴致。 福特车里的顾南等人也明白过来两人的意图,相继跳下去帮忙。六人跑到近前,贺瑾和龚黎昕已合作无间的杀了起来。 两人背靠背,在姐弟俩身边游走,所过之处丧尸人头落地,齐刷刷伏倒一片,就像收割秋天的麦子,干净利落,又像一场华丽的舞蹈,优雅从容。 六人傻站在一边旁观,两人的刀光舞的太过密不透风,他们脚步踌躇,实在不知该从哪里插手。 还是吴明艺高人胆大,咬咬牙,趁着两人脚步游走他处的空隙,往前迈了一步,不待第二步提起,一股看不见的劲风袭来,他神经一绷,险险偏头躲避,鬓角的几缕发丝晃晃悠悠飘落在褐色的泥土上。 “不要过来!小心剑气!”吴明僵硬的立在原处,不敢乱动,同时不忘朝身后的众人大声喊道。 这话若是以往说出来,吴明少不了被人大肆嘲笑一番,再回一句‘你当这是拍戏呢?神经病!’。但队伍里有个绝世高手,没人拿他的警告当玩笑,立刻停住了上前的脚步。 马俊刚止住步伐,就听噗的一声闷响,离他脚尖两寸不到的泥地被无形的剑气划开一个半月形,一尺深的豁口。他如果慢上一步,这只脚就废了。马俊腿肚子打颤,差点瘫软在地。高手过招,果然是不能乱入的,武侠片诚不欺吾!他淌着冷汗忖道。 杀完姐弟俩周身的丧尸,贺瑾和龚黎昕又朝后边几只漏网之鱼攻去,吴明见机连忙把吓懵了的姐弟俩拉过来,护在人群中间。 陆云看着游刃有余的两人,捅了捅吴明的胳膊,低声说道,“吴哥,觉没觉得贺哥和龚少忒有默契,两人合作起来跟一个人似地!而且,贺哥好像比以前更厉害了。” “嗯,贺哥和龚少搭档,简直无敌了。可惜……”可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们终究是要离开的。吴明隐去下半段话,眼里流露出深深的不舍。和龚少在一起太轻松,太愉快了,让他几乎快忘了末世的沉重,这会儿乍然想起分别,心情极不好受。 陆云明显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飞扬跋扈的眉眼都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看着不远处你来我往杀的不亦乐乎的两人,眼眶微微泛红。 田坎上,坐在悍马车里的姐妹俩趴在窗边看着下面的战况,虽然隔得远,看不清具体情形,但成片倒伏的丧尸也足够她们大开眼界,对那名瘦瘦小小的少年有了新的认识。 “那个孩子好厉害!”铃语指着丧尸群中的龚黎昕说道,“身手和贺瑾不相上下,明显是从小接受过严格的训练。而且,贺瑾对他的态度千依百顺,陆少对他毕恭毕敬,他的身份肯定不低。在A省,到了末世还能保持身份尊贵的,你想想还有什么人?” 姐妹两十七岁出头就能在娱乐圈混得大红大紫,心智绝对不低,铃音稍一沉吟,语气颤抖的开口,“我好像听陆少叫他龚少,难道他会是龚远航的儿子?”如今的A省,还有谁配称一声龚少? 姐妹两对视,压抑不住眼里的狂喜。她们本来就是和金主去投奔龚远航的,听金主说龚远航早已得到末世来临的消息,大大保存了实力,日后必是一方霸主,投靠龚远航比投靠宋家更有前途。她们刚才还想着怎么开口提醒贺瑾,现在好了,没想到龚远航的儿子就在车里,迷住了他,何愁以后没好日子过? 姐妹两相视一笑,朝垄下身手不凡的俊逸少年看去,眼神灼热—— 36. 贺瑾和龚黎昕杀完四五十只丧尸,却连大气都没喘,汗也没流,姿态十分轻松。 贺瑾俯身,借一只丧尸的衣摆擦拭刀上的血迹,暗自为自己强横的身体素质感到纳罕。他明显感觉到,最近自己的体力,五感都在逐日改善,或许这也是异能带来的福利之一吧,就像黎昕那样。 龚黎昕习惯性将剔骨刀在手里挽了个十分华丽的剑花,借势甩掉刀上的血迹,由于战斗时用上的一丝内力还来不及收回,血滴落到地面时带着不小的威力,发出沉重的噗噗声,将泥土砸出一串密密麻麻的深坑,并溅起一些浮土。 “哇唔!”趴在少女背上的小男孩低叫一声,看向龚黎昕的眼里混合着感激和崇拜,十分灼热。那少女也正用惊异的目光看着眼前白皙瘦弱的少年。其余人见怪不怪,表情好似十分平静,其实心里各种膜拜。 “他的伤口怎么弄的?除了头部,身上哪里还带伤?”听见小男孩的低呼,贺瑾正眼朝他看去,冷声询问。 “跑得太急,摔倒在地上撞得,把脚踝也给扭了,别的地方都没伤到。”少女边急急开口,边把小男孩放下来,搂在怀里,让贺瑾看个清楚。 “上车吧,他失血过多,得赶紧包扎。这么重的血腥味,难怪引来四五十只丧尸追杀。”贺瑾仔细观察小男孩的伤口,又在他身上检查了一遍,确认少女所言非虚,这才开口让他们跟随。 “唉,谢谢这位大哥!”女孩连忙弯腰道谢,吴明接过小男孩抱在怀里,顾南搀扶着少女往田坎上走去。男孩头上的豁口很深,血顺着脸颊流进脖子,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又因趴在少女背上,把少女半边肩膀也染红了,两人浑身浴血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吓人。 见他们回来了,铃音和铃语连忙下车,跑到田坎边迎接,看见少女狼狈的模样,不着痕迹的倒退几步,眼里露出嫌弃。见贺瑾和龚黎昕跟着过来了,两人连忙调整表情,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龚少,你真厉害!怪我之前眼拙,竟然没看出来。”铃音笑容甜美,声音清脆,态度落落大方,一张尖尖的瓜子脸泛着羞赧的红晕,看上去十分娇俏动人。 “是啊!今儿我们才知道什么叫真人不露相。”铃语笑着打趣,一双美目流光溢彩,很是吸引人。 姐妹两站在一处就是一副美好的画卷,再加上她们的巧笑倩兮,顾盼神飞,迷倒一个心智渐开的青涩少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莫说王韬已绯红了脸颊,眼神闪躲,就连见多识广的陆云,眼里也流露出一丝痴迷。 两个女人对着小孩魅力大开,想干什么一目了然。贺瑾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心中郁躁难言,只觉得这两个女人碍眼至极,恨不能当即将她们扔下。 眼角余光瞥见吴明正要把小男孩往福特车里送,贺瑾眸子闪了闪,开口叫道,“吴明,把他俩安置到我们车上来。”话落,他冷眼瞥向两个女人,声音毫无温度,“你们坐到后面车上去。” “为什么?”铃音和铃语哀怨的叫起来,表情惊诧。她们常常被人趋之若鹜,受到嫌弃还是头一遭。 两人的声音尖利刺耳,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龚黎昕抿唇,淡淡开口,“贺大哥叫你们坐哪儿就坐哪儿,有意见的话你们可以自己走。” 少年精致的小脸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语气也十分严肃认真,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号称少男杀手,宅男女神的姐妹俩一时怔楞在原处,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对待。 “呵~~”贺瑾却揉着小孩的脑袋低笑起来,表情愉悦至极。小孩这幅正儿八经,不通人情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的怜香惜玉?他那漆黑的眼眸没有掺杂丝毫情愫,分明还不谙情事!意识到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贺瑾感到非常快活,刚才还郁躁难言的心,这会儿轻飘飘的。 “咱们上车!”托着小孩的胳膊把他抱到副驾驶座,贺瑾冷峻的眉眼早已融化成一汪春水。 “我和铃音、铃语坐后面去。”陆云见色起意,兴冲冲的说道,把还未回过神来的姐妹俩往福特车推去。 “谢谢两位大哥,谢谢这位小兄弟。” 少女上车后再次道谢,吴明连连摆手说不用。贺瑾没有回应,径自发动车子,朝前开去。 “把你弟弟的伤口包起来,丧尸对血腥味很敏感。”走了一段,龚黎昕回头提醒道。 “唉,谢谢。”少女接过吴明递来的医药箱,面带感激。她怀里的小男孩容色惨白,嘴唇发青,眼睛半合半闭,显得非常虚弱。 “你们叫什么名字?父母呢?”吴明边替少女递送消毒药水和纱布,边轻声问道。 “我叫孙甜甜,我弟弟叫孙杰。我父母都在外地打工,这会儿不知道是生是死。”少女声音有些嘶哑,眸子里刚凝聚起来的光彩黯淡下去,眼角染上一丝泪痕。 “哦!”吴明尴尬的应了一声,半晌后干巴巴的开口,“你是个好姐姐,带着受伤的弟弟竟然安然无恙的逃出来了,不容易啊!” “哪里,多亏了你们。再者,父母不在身边,弟弟就是我的责任,我们要死要活都要在一起。”孙甜甜不好意思的笑笑,继而垂头认真帮弟弟清理伤口,动作非常轻柔。十岁出头的孙杰紧紧拽着姐姐的衣摆,眼里透着浓浓的依恋。 龚黎昕听见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回头看了孙甜甜一眼。 贺瑾擒着小孩的下颚,把他的脑袋掰回来,见到他眼底来不及收起的羡慕和落寞,心头像扎了根针,隐隐刺痛。 无言的摸摸小孩的脸颊,贺瑾继续专心开车,可置于方向盘上的双手却骨节泛白。同样是亲人,小孩的姐姐和少女一比,还真是令人寒心!想到这里,他面容紧绷,左额的刀疤跳了跳,显得十分狰狞。 车子进入一片连绵起伏的山林,又走了近十多分钟,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贺瑾缓缓把车停到路边,找了一块稍微平坦的草地休息。 “我们在这里将就一晚吧。过了这片山林,前面还有好几个村镇,累了一天,勉强赶路很危险。”贺瑾边说边扯开一条薄毯,裹在龚黎昕身上,替他遮挡从山林里吹来的凉风。 “好嘞。咱快弄点东西吃吧!我饿死了!”陆云左拥右抱的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抱怨。 铃音嘴角长了一颗痣,五官比姐姐铃语更加柔媚,两人很好辨认。铃音矜持的挣开陆云的怀抱,曲着腿,优雅的坐好,朝贺瑾和龚黎昕笑得甜美。可惜两人正低头说话,没一个注意她。铃音美不胜收的表情僵了僵。 吴明听见少爷抱怨,连忙把后备箱里的锅碗和冰箱里的食材一样样取出来摊开在地上,并动手挖了个简易的土灶,又砍了几根干树枝,准备生火做饭。 长相清秀,皮肤黝黑的孙甜甜这时候主动开口了,“我来帮你们做饭吧?我厨艺还行。”被人救下,还好心收留,力所能及的事她都抢着干。 “那你来吧。”非常理解孙甜甜的心情,吴明也不跟她客气,把砧板和菜刀拿出来,放到她面前。找来这么多新鲜食物,还特意拆了个车载冰箱来保存,贺哥还真有心思。他记得以前贺哥没这么讲究的。吴明暗自纳罕。 孙甜甜手脚很麻利,拿了块黄油化进锅里,把压缩米饭倒进去翻炒,再加上切成丁的熏火腿和青豆,撒上盐,一锅喷香可口的扬州炒饭很快就做好了。 众人早就饥肠辘辘,闻见香味俱都咽了咽口水,陆云更是迫不及待的拿了个塑胶碗来盛,猴急的表情活似饿了八辈子一般。 “急什么!少不了你的!”贺瑾皱眉斥道。 陆云缩了缩肩膀,讪讪的退回去。贺瑾则将自己的碗递给少女,示意她盛饭。待碗盛满,贺瑾首先递给身旁眼巴巴,目露垂涎的小孩,笑着交待一句,“慢点吃。” 小孩咽了咽口水,乖巧的点头,果真细嚼慢咽,姿态优雅。贺瑾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微笑,朝孙甜甜看去,说道,“再给你弟弟盛吧。” “唉,谢谢。”孙甜甜感激的点头,连忙给自己弟弟盛了一碗。 众人挨个上前领饭,秩序井然,孙甜甜打饭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生怕掉一粒米出来。在末世,食物的珍贵她不用想也知道。 剩下最后一碗饭,贺瑾倒进自己碗里,空出锅子,稍微用水清洗一下,拿了块黄油放进去炒化。 “贺大哥,你要吃什么?我来帮你做。”孙甜甜见他动作,连忙放下碗,上前帮忙。 “不用了,我自己来。”贺瑾边说边打了个鸡蛋进去煎炒,动作非常娴熟。这鸡蛋是他特意弄来给小孩加餐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假手他人。 跐溜~~闻见鸡蛋的焦香味,陆云眼巴巴的看着贺瑾,吸了一口口水。正待他欲张口央求时,贺瑾先发话了,“这鸡蛋是给黎昕和孙杰的,你别想。要吃,以后自己找去。” 听闻是给龚少和小男孩的,陆云立马闭嘴。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贺瑾把煎好的鸡蛋一分为二,一半给受伤的孙杰,一半放进龚黎昕的碗里,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牛奶递给两人。 孙甜甜替弟弟接过牛奶,差点感动的哭起来。没想到贺瑾看上去冷酷无情,心底却那么柔软。吴明和陆云则频频向贺哥侧目,对他善良的举动感到十分震惊。 事实上,孙甜甜还真误发了张好人卡给贺瑾。要不是小孩发话,贺瑾一准儿对他们见死不救,送孙杰鸡蛋和牛奶,那也是看在小孩对孙甜甜护弟的举动非常有好感的份上。贺瑾的反常,大概只能用一句‘爱屋及乌’来形容。 37. 贺瑾一行抵达山林露宿时,林文博的直升飞机也飞到了驻军大营,在大营上空快速掠过。由于天色昏暗,地面的情况看不清楚,他们不敢在营地上空盘旋,也不敢贸然投射光柱下去,怕引来丧尸群,将下面的人置于危险的境地,只得打开热源扫描仪进行扫描。 “文博,下面没有活人!”副驾驶座上的一名特种兵盯着扫描仪说道。 “没人?”林文博心脏揪紧,不死心的盯着扫描仪屏幕,希望能看见预期中的红色斑点。飞机在大营上空几次掠过,依然毫无所获。 “他们肯定是看见大营没人,所以离开了。”直升机驾驶员分析道,“要不我们在这附近飞一圈,用扫描仪搜索吧?” “不行,直升机的噪音会引来大群丧尸,如果他们在地面,我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降落地点救援,那等于是害了他们。除非能得知他们确切的方位,我们才能见机行事。”林文博冷静的分析道。 越是找不见人,他越是警告自己不能慌张。他有预感,他离小昕越来越近了。 众人沉默,各自思索可行的办法。林文博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他快速拿出卫星通讯器,接通了新兵训练营的技术部,要求他们找出龚家那辆悍马H6的具体方位。那辆车被改装过,车里安装的有卫星定位系统,他早该想到的。 等待回复的过程虽然只有短短一分钟,在林文博看来却极其漫长。仿佛过了一世纪,他拿着话筒的手都已微微颤抖,沁出滑腻的冷汗时,那边终于传来了回音。 “北纬31度01分56.07秒,东经121度13分31.89秒,目前还没有移动的迹象是吗?好的,收到。”林文博一边重复取得的地理坐标,一边示意身边的战友在地图上寻找。 “找到了,在清水镇前方20公里远的一处山野,紧靠306国道。看样子,他们是想往咱们的基地走。”特种兵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说道。 “不会,小昕不知道我们的基地在哪儿。我估计他们是想往高速公路上走。趁他们还没上高速,我们快点追。”林文博拍拍前方驾驶员的肩膀,催促道。 “是。”驾驶员立刻调转方向朝清水镇飞去,感叹道,“不愧是龚首长的儿子,不但从城里安全跑了出来,还跑得这么远,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听说他今年才刚满16岁是吧?” “是啊!那孩子厉害着呢,咱十几个一块儿上都不是他对手。他跑不出来我们才要惊讶呢!”副驾驶座的特种兵立刻搭腔,一半是真心佩服龚黎昕,一半也是为了宽林文博的心。林文博虽然面上不显,但是他周身紧绷到极点的情绪大家都感觉到了。 果然,听了两人的对话,林文博紧皱的眉头稍微松缓,狂跳不止的心脏也平复了一些,只一双漆黑的瞳仁紧紧盯着窗外的夜色,仿佛要穿透这片深沉的黑暗,直达龚黎昕的所在。 ****** 紧靠306国道的一片荒林里,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一行人已吃完了饭,正围着一堆小小的篝火坐成一圈。 龚黎昕叼着吸管,抿着湿润的红唇,小口小口的喝着牛奶。目前食物还很充裕,所以他并没有服下辟谷丹。 贺瑾坐在他身边,替他拉好滑落到腰际的薄毯,而后环视众人,徐徐开口,“今晚还是老规矩,轮流值夜。两人一组,每组守两个小时。有意见吗?” “没有!”众人齐齐摇头。 “我要和贺大哥一组!”不待贺瑾开口,龚黎昕已放开吸管,仰头看着他,目露祈求。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已深深喜欢上沉稳可靠,温柔体贴的贺大哥,与他的感情远超队伍里的其他人。 “那当然。”贺瑾揽过小孩的肩膀轻轻拍抚,漆黑的眼眸划过一抹深深的愉悦。 “唉~我还想和龚少一组呢!”对面的陆云举手抗议。 贺瑾冰冷的视线轻飘飘朝他剜去,他立马蔫了,悻悻的放下手。吴明拍拍他肩膀,安慰道,“陆少,我和你一组。”陆云嫌弃的撇撇嘴,但到底没出声反对。 最后的四人也达成共识,顾南和马俊一组,大刘和王韬一组,从午夜十二点守起,每组守两个小时。人一多,分派的任务就轻了很多,每人都能得到充足的睡眠。 “其实,我也可以帮忙守夜,我从小跟着爷爷学过拳脚功夫。”搂着早已睡着的弟弟,孙甜甜弱弱的开口。 “不用,人手够了。人手不足的话,别说是你,就连你弟弟也要守夜!”贺瑾瞥她一眼,对她的好感增加不少,从身旁的包里抽出四把匕首,递了两把到她面前,“拿着,你弟弟也有一把,用来防身。” “唉,谢谢!”孙甜甜千恩万谢的接过。 贺瑾把另外两把刀扔给坐在龚黎昕另一侧的铃音和坐在陆云身边的铃语。两人都有些犹豫,但还是乖顺的拿起,松松捻在手里,像捻着两朵花似地。 贺瑾见状厌恶的皱眉。 铃音不以为意的把刀挪到一边,朝叼着吸管,专心喝牛奶的龚黎昕看去,甜甜的开口,“龚少,还有牛奶吗?能不能给我一瓶?我晚上也习惯喝牛奶,不喝睡不着。” 听见她矫揉造作的声音,贺瑾左额的伤疤跳了跳,眼里蒙上一层戾气。 “不能!”龚黎昕头也没抬,干脆的拒绝道。 “为什么?”铃音的声音陡然拔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人捧惯了,宠惯了,她一时接受不了龚黎昕冷淡的态度。她压根就没想过会遭到对方的拒绝。 贺瑾眼里的戾气消退,宠溺的揉揉小孩的头,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 “这是贺大哥的,你想喝,得管贺大哥要。”龚黎昕平板的叙述。贺瑾给他,他就拿,贺瑾不给,他也不会厚着脸皮去要。他半点没察觉,之前的鸡蛋和现在的牛奶都是贺瑾特意给他准备的。 铃音表情僵硬的朝贺瑾看去,但见贺瑾漆黑的眼眸瞥向她,瞳仁里隐藏的暴戾之气丝毫不加掩饰,额角的刀疤被他森冷的表情衬托的越加狰狞,仿佛会裂开来,咬她一口。 铃音怯怯的垂头,不敢再开口。一旁的铃语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她早看出来了,贺瑾除了龚少,对谁都不假辞色,连雇主陆云也不能得他一个好脸。至于龚少嘛,那纯粹就是个不开窍的孩子,在他面前抛媚眼等于是抛给瞎子看。想傍上他俩,不如傍着好色冲动的陆云更实际,陆云的老子陆振轩也是个人物。 怀着这样的想法,铃语偷偷拉扯陆云的衣摆,红着脸,小声说道,“陆少,我想上厕所,你陪我去吧?” 少女丰满的胸脯蹭着自己的胳膊,明眸善睐,脉脉含情的看着自己,肢体动作里透露出明显的暧昧信息。小小年纪就历尽欢场的陆云面上一喜,连忙点头答应。 铃音见状暗自咬牙,静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龚黎昕,丰满的胸脯挺了挺,朝他逼近,玉白的小手搭在他大腿上,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贺瑾冷声打断,“想上厕所自己去,要不就给我憋着。” 说这句话的时候,贺瑾岑亮的刀锋正搁在铃音不规矩的手背上,只要轻轻一划拉,就能挑断她的手筋。 龚黎昕叼着吸管,腮帮子一鼓一鼓,眼神懵懂的瞥了两人一眼。贺瑾垂头看他,脸上的冷色稍微减退,温柔的替他拭去嘴角的一丝奶渍。 铃音只觉得刀锋森冷无比,令她骨寒毛竖,浑身僵硬。过了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的道了句‘我不去了’,并对贺瑾露出哀求的眼神。 贺瑾用毫无温度的漆黑双瞳瞥了她一眼,慢慢收回刀锋。铃音立即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留下一条刀印的手背,心头浮起劫后余生的感觉。对这两个人,打死她,她也不敢再肖想了。 “铃音小姐,我陪你去吧?”马俊小心的开口,脸色绯红,眼里满是期待。 “不用了,谢谢。”铃音僵硬的笑了笑,拒绝道。 马俊尴尬的闭嘴,不好意思再开口。一时间,除了篝火燃烧的细微响声,荒林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过了几分钟,路边摆放的悍马车突然上下震动起来,伴随着一阵阵肉体碰撞的劈啪声和女人婉转的呻吟声。在场所有人俱都一僵,当然,耳力过人的龚黎昕除外。在地宫,各种淫靡的场景他见得多了,早就习以为常。 “姐姐,车子怎么在动?”刚刚醒来没多久的孙杰指着不远处的车子,好奇的问。 孙甜甜面红耳赤,一把捂住他的嘴,顺便把他的两只耳朵也给堵上。车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期间还夹杂着男人爽到极点的低吼声,实在是儿童不宜。 王韬本来黝黑的脸色在篝火的映衬下红得发紫,裤裆里的那处悄悄支起个帐篷。他连忙弯腰,曲腿,掩饰自己的生理变化。顾南和马俊也纷纷夹起腿,面容看似平静,但耳尖却在充血。 跟在陆少身边,这种场景见得多了,吴明自是见怪不怪,如老僧坐定般看着燃烧的篝火。龚黎昕终于喝光了牛奶,把牛奶盒扔进篝火里时不经意的朝震动中的车子看了一眼。 贺瑾早已面色青黑,狠狠磨着后槽牙。若不是怕拉开车门,让小孩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他恨不能立即把陆云拎出来痛揍一顿。果然是因为有人保护,日子过得太轻松了,才让他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找女人。 “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贺瑾一边沉声告诫,一边把小孩圈进怀里,把他的脸颊摁在自己胸膛上,阻断他的视线,顺手把他两只耳朵也捂住。小孩还没成年,太早接触这些对他没有好处。明天说什么也要把这两个不安分的女人给扔掉!他咬牙切齿的暗忖。 “唔,贺大哥,放开我,我听见有直升飞机过来了。”龚黎昕拍拍贺瑾的手背说道。 直升飞机?贺瑾闻言立刻放手,侧耳聆听。众人脸上也齐齐露出惊喜的神色,抬头朝黑漆漆的天空看去。 半晌后,众人沮丧的收回视线。除了篝火燃烧的声音和细微的风声,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还有三十分钟飞机就到了。”龚黎昕淡淡开口。 众人沮丧的神情又立刻转为惊喜,龚少的耳力他们自是深信不疑的。顾南和马俊连忙往篝火里添柴,试图让篝火烧得更大更旺一点,吴明起身朝震动不停的悍马跑去,叫陆少赶紧歇了,免得飞机到时来不及穿裤子。 38. 陆云神情餍足的下了车,脖子上印着几枚红印。跟在他身后的铃语面色潮红,脖子上,锁骨上的红印更加密集。 “你给我老实点,现在不是玩……的时候!”瞥了怀里安静的小孩一眼,贺瑾咬咬牙,把‘女人’二字去掉。 “是,是,贺哥我错了。”陆云连忙认错,态度诚恳,末了,朝天空看去,失望的开口,“不是说有直升飞机过来了吗?怎么没见?” “飞机还有半个小时才会到。龚少先听见响动了。”吴明解释道。陆云闻言脸上露出喜滋滋的表情,挤开铃音,坐到龚少身边献媚。 铃音和铃语对视一眼,眸子里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直升机还离得那么远就能听见,扯谈呢?孙甜甜和孙杰倒是没有怀疑,他们就近观摩过少年的出手,了解他的实力,如果是他说得,那肯定是不会错的。而且,他一看就是个不屑说谎的人。 众人静静等待了二十多分钟,漆黑不见一粒繁星的天幕中传来一阵哒哒声,由远及近。 “来了。”贺瑾边说边往篝火里添柴,其余人纷纷站起,激动的仰望天空,只等飞机经过的时候扯开喉咙呼救。 龚黎昕耳尖微动,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除开螺旋桨转动的轰鸣声,他仿佛还听见其中夹杂着翅膀煽动的声音,有不明动物正在朝他们逼近。 见识过变异的老鼠以后,龚黎昕对末世的任何生物都不再掉以轻心。但眼下那声音在螺旋桨的干扰下似有若无,他也不敢完全确定,只能睁大眼,紧紧锁定天空,同时握紧手里的剔骨刀。 直升飞机越靠越近,看见地面上燃烧的篝火,不等众人呼救,已径直飞了过来,悬空在众人的头顶,螺旋桨刮起的飓风把几枚燃烧的柴火吹得四处乱飞,火星迸溅。 将龚黎昕紧紧搂进怀里护好,贺瑾抬头,冷静的看着正上空的直升飞机,其余人难掩欢喜雀跃,大声呼喊着‘我们在这里!’。 不一会儿,从直升飞机上抛下一根绳索,一个黑色的人影攀着绳索快速降落。 “林大哥?”漆黑的夜色阻挡不了龚黎昕锐利的视线,看见来人俊美非凡的脸庞,他止不住低唤了一声。 林大哥?他们是冲着小孩来的?贺瑾暗忖,得救的喜悦不知不觉淡了下去,心中莫名烦闷。 “不好!是蝙蝠!林大哥小心!”不待贺瑾深究他异样的心情,龚黎昕已挣脱他的怀抱,用一丝内力把自己的警告渡进林文博耳里,同时脚尖轻挑,勾起一根烧得正旺的柴火,对着林文博直直踢去。 柴火破开螺旋桨刮起的飓风,火焰摇摆不定,似离弦的箭,往空中的人影疾射而去,那闪电般的速度,一看就知威力不小。 与林文博隔了几秒,正握着绳子准备往下跳的一名特种兵看见下面人突然对己方发难,动作顿住了,表情惊愕万分。谁出手这么犀利?一根柴火竟能当做火箭来发射?他眼睛没看错吧?还有,为什么无缘无故攻击他们? 在他思考的这一秒钟里,柴火已攻到林文博面前,飞机上的两名特种兵和驾驶员俱都瞪大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挂在半空中的人影。 林文博见到当面飞来的‘火箭’,心头一惊,本想躲避,但耳边清晰的传来龚黎昕的警告声,他立刻握紧绳索,停止多余的动作。 柴火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因速度太快,竟丝毫没有灼烧到他的皮肤。在这零点一秒的时间差里,他脑后响起一道尖利的吱叫声,原来,柴火击打上半空中一个微小的黑点,火星四溅开来,像盛放的烟火,绚丽却危险。 黑点身上带着几颗火星,坠落进不远处的荒林里,地面上的众人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那么小的东西,还是黑色的,龚少到底是怎么看见的?还能隔着上百米的距离,逆着直升机带来的狂风,在地面踢起一根柴火准确的将它击落?要不要这么彪悍? 林文博也惊讶万分,甚至忘了降落。这么远的距离,加上直升机的轰鸣声,他是怎么听见小昕的警告的?还有,出手的那人是小昕吗?这种身手,可不是拥有异能就能做到的。 但不待他多想,龚黎昕的声音再次传来,“林大哥,快下来,空中还有很多蝙蝠。” 林文博不再犹豫,连忙迅速下落。在他降落的过程中,龚黎昕不断踢起篝火中橘红的炭块,击落飞近林文博身边,试图攻击他的蝙蝠。炭块撞在蝙蝠身上,砰地一声飞溅成无数细小的火星,夹杂着蝙蝠凄惨的尖叫,像一场别开生面的盛大烟火。 烟火一个个炸开,伴随着一只只黑点的陨落,正是箭无虚发,万无一失。不光飞机上,就连地面上见多不怪的众人,也早已看呆了。 “那,那下面踢起炭火的人好像是龚黎昕!”一名特种兵定定看着篝火边那道熟悉的瘦弱身影,结结巴巴的道。 “难怪能跑那么远!龚首长怎么培养儿子的?这身手,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当是在拍电影呢!”驾驶员一边控制飞机,一边忍不住朝下面看去,口里啧啧称奇。 林文博安全的降落到了地面,飞机上的两人回过神,再想来跳时,一只变异蝙蝠砰地一声撞上了直升机前的挡风玻璃,玻璃缓缓裂开一条缝。 驾驶员吓了一跳,连忙稳住机身,对着通讯器交待道,“不好,蝙蝠太多了,他们不能再跳了。这里树林繁茂,不适合降落,你们驾车往前,到向阳镇的菜地边等我,我会在那里降落。” 林文博答应两声,眼眸紧紧锁定站在篝火边的瘦弱少年,径直朝他奔去。与此同时,高空中的蝙蝠见直升机飞远,立刻转移了目标,黑压压的朝地面的众人扑去。 “蝙蝠太多了,到车里去。”龚黎昕撩起地上的薄毯,覆在孙甜甜和孙杰身上,冷静的交待道,人却朝林文博奔去,以往平静如水的眼眸荡着几丝激动的涟漪。 贺瑾见状,把脚边的毯子扔到吴明面前,继而肃着脸,跟在龚黎昕身后。 吴明接住毛毯,劈头盖脸的把陆云包好,拖着他往路边的悍马跑,同时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将迎面而来的一只蝙蝠劈成两半。 黏滑腥臭的黑血在空中飞溅,喷了陆云身边的铃语满头满脸。铃语一边尖叫,一边胡乱抹开脸上的血点,腿脚一软,瘫在地上动弹不了了。 吴明本想抛下她,带着陆云安全离开,但见陆云频频回望,满脸担忧,只得无奈转身,扛起她,拉着陆云,跌跌撞撞的朝悍马跑去。 孙甜甜姐弟俩在大刘和王韬的拉扯下早已爬上了悍马,对着不远处的吴明三人频频招手。铃音被顾南和马俊护着,奔到了福特车近前。 草地上,只有龚黎昕,林文博和贺瑾陷入了黑压压的蝙蝠群的包围,情况危急万分。 三人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刀具,一边渐行渐近,眼看就要接头,林文博忽然纵身一跃,将龚黎昕扑倒,朝草地的边缘滚去。 与此同时,后方树丛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只变异狸猫被龚黎昕精准的剑气劈成均匀的两半,狠狠砸落地面。看看地上一分为二的狸猫尸体,再看向滚落进草地边缘的山谷的两人,贺瑾蹙眉低咒一声,连忙跟下去。 他此时心中恼怒万分。无需来人扑救,黎昕早已发现了狸猫的靠近并发动了攻击,若不是对方多事,黎昕也不会滚落山谷。山谷下情况不明,不比草地上安全多少。 蝙蝠群失去目标,在空旷的草地上来回飞掠,吱吱乱叫。草地边缘的几十只察觉到三人的去向,朝山谷下追去。 林文博怕伤到龚黎昕,滚落中早已将手里的刀具扔掉,将他严严实实搂进怀里护好。山谷并不陡峭,地上还有繁茂的青草铺垫,两人滚落谷底,身上除了沾满草屑外并没有受伤。 林文博本想查看怀里人是否安全,但不待他开口,山谷上传来翅膀煽动的声音,他心知,蝙蝠追下来了。 龚黎昕飞快的离开林文博的怀抱,横起手里的刀,凌空挥去,几只蝙蝠离两人还有五米远便被剑气劈得四分五裂,黑血迸溅。 林文博睁大眼,尚来不及收起讶异的表情,更多蝙蝠随之而来,他连忙运转异能,将金之力覆盖在双掌上,徒手撕裂飞到面前的一只只蝙蝠。 看见林文博悍勇的表现,紧跟而来的贺瑾眸色闪了闪,一边将风刃分成数小股,投放出去,击落高空的蝙蝠,一边挥舞手里的刀,把飞到近前的蝙蝠砍成两半。 三人合力,谷地中彷如下了一场小型的血雨,跟来的几十只蝙蝠不到五分钟就被尽数消灭,残缺的肢体和翅膀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 “小昕!你还好吗?” 林文博三两步奔到龚黎昕身边,伸出手朝他探去,但见掌心沾满浓稠的黑血,又立刻收回来,撤去覆盖在皮肤表面的金系异能。黑血随着能量膜的消失,尽数落到草地上,林文博这才把日思夜想的少年紧紧搂进怀里,安抚自己连日来狂跳不止,闷痛不已的心脏。 “林大哥,我很好!”少年的声音清脆婉转,语气平静淡然,但细细听来,不难听出其间夹杂着浅浅的激动和几丝不易察觉的亲昵和委屈,像回归主人怀抱,正撒着娇的小猫,轻轻刮挠着人心,令人止不住爱怜。 看着不远处拥抱的两人,贺瑾眸色晦暗不明,本就冷硬的唇角紧紧绷成一条直线。 39.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林文博反复拍抚着龚黎昕的脊背,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人搂进怀里的那一刻,一直被他压抑在心底的恐惧才尽数释放,冲击着他的心墙。他大力勒紧手臂,仿佛害怕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龚黎昕感受到他强烈的不安,只微微蹙眉,并没有挣开。 “两天两夜了,你们来得还真是及时!”贺瑾脸色黑沉,终于开口打断两人,语气里的讽刺和不满丝毫不加掩饰。 竟然连小孩的东西都一点没帮着收拾,他还以为龚家已经彻彻底底放弃了小孩呢。却不想,在他终于下定决心带走小孩的时候,龚家又追上来了,他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林文博缓缓松开龚黎昕,直起身朝满脸不善的贺瑾看去。 “你是?”他迟疑的开口,直觉不喜眼前的男人。而且,这男人也同样不喜欢他,看他的眼神饱含森冷的敌意。 “这是贺大哥,”龚黎昕走到贺瑾身边,主动牵起他的大手替两人引见,“这两天我都是和贺大哥在一起。” 贺瑾捏捏小孩绵软滑腻的手掌,眼中的敌意稍微淡去,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对小孩毫不掩饰的信任和亲近感到很满意。他朝林文博伸出手,语气平板,“你好,贺瑾。” 林文博反握住他的手,感激的开口,“你好,林文博。感谢你对小昕的照顾,你有什么要求,等回了基地,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他下意识的拉开了贺瑾与小孩的距离,将两人的关系定位成一桩交易。 这本来也是贺瑾的初衷,但现下听林文博说出来,他只觉得耳膜刺痛,心脏紧缩。他不敢去看小孩清澈的眼眸,语气僵硬的开口,“照顾黎昕是应该的,不需要你们感谢。只是,既然龚家早已收到内幕消息,却又是怎么在最危险的时候把黎昕弄丢的?” 这回心中憋屈的换成了林文博。他不好将龚香怡的事说出来,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睨向贺瑾的眼神也带上了不善。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对面而立,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仿佛天生就气场不合般,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 “林大哥,宋大哥在哪儿?爸爸和祖父还好吗?”龚黎昕及时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贺瑾闻言眉头紧皱,对小孩口里总是挂念的宋大哥很在意。 林文博这才想起还在城里搜寻小昕的好友,连忙拿出卫星通讯器,见上面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有龚父的,有宋浩然的,有祖父的,唯独缺了龚香怡的。 他眉头皱了皱,压下心中的冷意,柔声开口,“你宋大哥还在城里找你,大家都很好,都很担心你。我们先离开这里,等安全了你再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 “嗯,那我们快走吧!”龚黎昕放开贺瑾的手,向草坡爬去。 贺瑾虚握了两下空荡荡的手心,按下胸口的窒闷,举步跟上。林文博也快走两步,伴在龚黎昕另一侧。 脚踩进草地里的一个凹洞,林文博身子摇晃了两下,军装的衣领嵌进脖子,激起一阵刺痛。他皱眉,朝后颈的痛处摸去,掌心触及一道两寸长的伤口,正缓缓渗出温热的鲜血。 把手掌摊开在眼前,一抹黑红瞬间刺痛了林文博的双眼。他怔楞当场,眸色晦暗不明,竟回忆不起什么时候被蝙蝠划伤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异能者虽然对丧尸的血液有一定的免疫能力,但被直接咬伤或抓伤,同样会被感染。 林文博脑中一片空白,茫然的看着前面兀自迈步的少年,半晌后苦笑起来。缓缓收起脸上的苦涩,他果断的叫住了龚黎昕。 “林大哥,怎么了?”龚黎昕停步,偏头朝他看去。 “我可能不能跟你们走了,你们自己离开吧。”林文博迈步到他身边,俯身,直视他的双眼,严肃的开口。 清理军队时,很多士兵都被咬伤了,所以他非常清楚,这种毒素会在四十八小时之内随时发作。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在回去的两天后变异,也有可能在一二十分钟或一两个小时后变异,这没有具体的规律可言,单看个人体质。所以,他不敢冒险和他们一起离开。如果上了直升机,他再发作起来的话,大家都有坠机的危险。 “你被蝙蝠弄伤了?”贺瑾心有所动,上前两步,锐利的鹰目在林文博身上搜寻。 林文博苦笑,将衣领翻开,露出伤口,徐徐说道,“我随时都会发作,跟你们一起只会让你们陷入危险。”话落,他俯身爱怜的摩挲龚黎昕的脸颊,温声交待,“快走吧,林大哥自己会处理好的,不要担心。这个通讯器你拿着,到了安全的地方,记得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号码都在通讯录里存着。” 他语气十分淡然,没有将死之人的绝望和脆弱。看着眼眶微微泛红,秀气的眉头都拧成一团的少年,他低叹,心里却十分满足。只要小昕活着就好,他还那么小,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出来寻找小昕的时候,他就想过会发生意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当是替龚香怡恕罪了。 “你怎么处理?”贺瑾沉声问道。 林文博下意识朝腰间的手枪摸去。里面的子弹很充裕,足够他自己用了。 龚黎昕何其聪慧,立刻看透了他的意图,手闪电般朝他腰间探去,夺过手枪,气呼呼的开口,“林大哥想自杀吗?就因为害怕会变成丧尸?可是,你现在不是还没变吗?我不会丢下你的,哪怕你会变成丧尸,我也不会丢下你!”话落,他顿了顿,语带心疼的开口,“不要自杀,自杀很痛的!你变成丧尸了我也养着你,哪怕你要吃人肉,我也可以帮你弄来!”他不要林大哥死,林大哥如果真的变异,他也养得起,就像萧霖圈养尸傀那样。 最后一句带着稚气和残忍的话重重击打在林文博心上。‘变成丧尸也养着你’这几个字不停在他耳边徘徊,震动他的耳膜。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人却那样赤诚,这份感情偏执厚重,像裹着甜蜜糖衣的罂粟,使人无法拒绝,明知危险,却义无反顾的沉沦,迷醉。 林文博心脏跳的一下比一下快,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想张口叱责小孩的天真和残忍,但临到出口,却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狠狠将小孩搂进怀里,一再往自己的胸膛摁去。 贺瑾也被龚黎昕天真却残酷的话语给震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上前拉开两人。他胸腔鼓胀酸涩,恍然的想到,若让他和林文博换一个处境,他也是愿意的。 压下心底翻涌而上的嫉妒,他冷声催促,“快走吧!你如果变成丧尸,我自然会一枪了结你。养你太费神了!”其实他现在就忍不住想给林文博来上一枪。 “不要!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我看看能不能帮林大哥把毒逼出来。”龚黎昕听见贺瑾的话,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团,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开口阻止。不知道丧尸毒和普通的毒一不一样,如果一样,他应该有办法。但如果不一样,他害怕会让林大哥失望。 “逼出来?”林文博揉揉龚黎昕的头发,摇头失笑,“用内力吗?”想起以前小孩正儿八经告诉自己他有内力护体的事,林文博就想笑。和小孩在一起,无时无刻都轻松惬意,哪怕面对死亡,有小孩的陪伴,他也倍感从容。 贺瑾闻言挑眉朝龚黎昕看去,心中微动。 龚黎昕兀自握住林文博的左手腕,细细探脉,片刻后肯定的说道,“对,用内力逼出来。”是尸毒!可以解!探测到林文博阴寒至极的脉搏,他眼里滑过一道喜色。 “贺大哥,帮我们守着,以防蝙蝠攻过来,我给林大哥逼毒。”朝贺瑾点点头,龚黎昕转到满脸错愕的林文博身后,压着他肩膀让他席地而坐,掌心凝聚起内力,抵在他的后心,将渗进他体内的毒素朝伤口逼去。 “别动!相信黎昕。”见林文博一副惊骇的表情,显然也不知道小孩有武功的事,贺瑾心情稍霁,转瞬就忘了小孩之前骗他说那是异能的插曲。对刚刚认识不久的人有所隐瞒,他完全可以理解。如果小孩一见面就对他全盘托出,他现在就该头疼了。如今小孩对他的全心信赖不是作假,他感受得到。 炙热却舒适的感觉从龚黎昕的手心传遍全身,林文博微眯双眼,立刻放松身体,任龚黎昕的手掌在他背后缓缓游移。从伤口侵入骨髓的寒意一寸寸褪去,黑色浓稠的毒血从伤口涌出,滴落至林文博的手背。好在特种兵作战服是纯黑色,沾上血迹也看不出来。 龚黎昕的手掌从后心推移到脖颈,两寸长的伤口里渗出的已不再是黑血,而是色泽健康的鲜血。林文博敛眉,默默体会这种全身沸腾的感觉。 “好了,林大哥没事了。”执起林文博的手腕把脉,龚黎昕长舒了口气。 “小昕,你用得是内力?”林文博迟疑的开口,“那你之前的能力是异能还是武功?”总听龚香怡念叨,他对异能颇为了解,龚黎昕的出手,不是他认知里任何一系的异能。 “是武功。我没有异能。”龚黎昕老实的开口,话落,拉了拉贺瑾的手,轻声道,“贺大哥,对不起,先前骗了你。” “没事。”贺瑾拍拍小孩的头,很享受他此刻皱着小脸,眨巴着大眼,诚心祈求原谅的可爱表情。 “小昕是一直这么厉害,还是突然变厉害的?”林文博表情有些恍然,正在努力消化瘦弱的小孩变成了绝世高手的事。 “以前瞎练,没有这么厉害,是最近突然变厉害的。”龚黎昕垂头,低声开口。他只能陈述事实,其中的内情却不敢跟林文博细言。他贪恋龚黎昕这个身份带给他的所有温暖和美好,地宫的一切,他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他是龚黎昕,也只能是龚黎昕。 “这样看来,小昕的能力虽然不是异能,可和异能也差不多,都是受了不明辐射的影响。有实力,这是好事。”林文博微笑开口,似想到什么,又立刻收了笑意,严肃的嘱咐道,“小昕,你的能力是异能,不是武功,这一点你记住了!以后也不要随便替人运功逼毒,除非你和那人有过命的交情。你的能力太特殊了,如果让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他们会对你不利。” 武功不论谁都可以修炼,比异能少了很多局限。在这个世界上,不乏没有异能,却手握重权的大佬,如果这事传出去,难保他们不对小昕脑子里的东西起了觊觎之心。小昕打小就痴迷武功,酷爱收藏秘籍,这一点众所周知,有心人一查就能获悉。届时把小昕绑了去,逼他默写出来再灭口是极有可能的。若再让人知道小昕还可以对抗丧尸毒,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小昕会被人当怪物一般禁锢,利用,研究,生不如死。 林文博脸色苍白,严肃的逼视龚黎昕,等待他的回答。 “我知道。我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目前,我只告诉你,贺大哥,宋大哥,连爸爸都不知道。”前世,江湖人对逆脉神功的惨烈争夺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可也常常听地宫的仆役谈起,所以,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怀璧其罪的道理。 “那就好。”林文博松了口气,慎重交待道,“这件事不必告诉龚叔,让他以为你是异能者就好。不要问我原因,只记住一点,越少人知道你的秘密,你才会越安全。” 龚叔素来疼爱龚香怡,这次虽然对龚香怡起了隔阂,但两人毕竟还是父女,感情总有弥补的一天。届时疏忽之下很有可能把小昕的消息透露出去。 龚香怡危难时刻能够毫不犹豫的舍弃小昕,可见对小昕并没有多少感情,不会全心全意为他打算。她能出卖小昕一次,就能出卖第二次,第三次。 时至今日,林文博对龚香怡的信任已经完全崩塌,对她不可遏制的起了防范之心。但龚香怡的所作所为,他却不能明白的告诉龚黎昕,唯恐惹他伤心难过。 “嗯,我知道了。如果爸爸不问,我就不说。”龚黎昕偏头,认真答道。 林文博满意的颔首,转眼朝表情凝重的贺瑾看去,冷冷开口,“刚才的事,我希望你能彻底忘掉,否则,我完全有能力让你走不出A省。”边说,他边运转异能,在掌心凝聚起一枚寒光烁烁的钢针,针尖直对贺瑾的眉心。 贺瑾冷笑,抬手召唤出一道凌厉的劲风,轻蔑的开口,“你可以试试。” 两人相持而立,剑拨弩张,各自心头压抑的戾气尽皆释放出来,互不相让。 “不要打架!”龚黎昕走到两人中间,拧眉开口,“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我相信贺大哥,贺大哥绝不会说出去,更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贺瑾闻言,立刻散掉掌心的旋风,摸摸小孩柔软的发顶,笑容满带温柔,意气风发。 “我当然不会说出去。谁敢伤害黎昕,我贺瑾会让他生不如死!你也管好你的嘴巴,如果有不利于黎昕的流言传出,我第一个不放过你!”贺瑾撇下狠话,淡淡睨了林文博一眼,揽着小孩的肩膀朝草坡爬去。 若不是看在林文博真心为小孩考虑的份上,受到这种挑衅,贺瑾早和他不死不休。而且,林文博的良苦用心让贺瑾很是不满,仿佛自己的专属权利被人分享了一般,心底说不出的憋屈。 林文博抿唇,俊美的脸庞笼罩着寒霜,深邃的眼眸审视贺瑾的表情,确认他的话都是发自肺腑,这才缓缓撤掉手心的钢针。 被贺瑾半拖半抱的带着走,龚黎昕不忘回头,向林文博招手,示意他快点跟上,白皙的小脸荡着乖巧可爱的笑容。林文博脸上的冷色顷刻间褪去,略略勾唇,伴在他身侧。 三人爬上草坡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只见不远处的山林里燃起了熊熊大火,茂密的树丛此刻化身为巨大的火把,发出狂暴的劈啪声,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浓烈刺鼻的焦味。黑压压的蝙蝠群被燃烧的声音吸引,悍不畏死,争先恐后的朝大火里扑去,顷刻间化为一片飞灰。林中不断有树木被烧的断裂,轰然倒地,扬起一片黑色的尘土。 难怪他们在山谷里停留了近二十分钟,却再没有一只蝙蝠追过来。三人恍然,看见陆云等人走下车,对他们不停挥手,表情十分焦急。三人不再犹豫,迅速冲进已经燃烧起来的草坪,以最快的速度朝车子跑去。 踏过火海时,只要速度够快,便不会被烈焰灼烧。三人实力超群,安然无恙的窜进车厢。陆云立刻发动车子,朝向阳镇驶去。40. 陆云驾驶悍马H6朝向阳镇狂飙,吴明浑身无力的靠坐在副驾驶座上,孙甜甜姐弟俩抱坐在一起,一脸的惊魂未定,铃语则满脸血污,瑟瑟发抖的紧挨着她。好在H6车型是改装加长过的,再塞上贺瑾,林文博和龚黎昕三人,空间依然绰绰有余。 顾南,王韬等五人驾驶着福特车跟在他们后面。 “你受伤了?”把林文博介绍给众人后,贺瑾看见铃语一身的狼狈,眉头一皱,厉声询问,大有铃语点头就立马把她扔出去的架势。 林文博闻言视线锐利如刀,在铃语身上一寸寸搜寻。 铃语被两人冰冷的目光看得浑身僵硬,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开口,“没,没有,这些血是蝙蝠的,不是我的,我没受伤。不信你们可以检查。” 说着说着,她表情急切的伸手去拉扯自己的衣领,生怕两人把她扔下。本就低的不能再低的领口大大敞开,被纯黑色蕾丝性感内衣包裹的,露出半球的浑圆胸脯上印着一枚枚殷红的爱痕,画面十分香艳。 “把衣服穿上!”贺瑾和林文博难得异口同声的呵斥,表情俱都十分难看。小昕M黎昕还在车上,这个女人想干什么?!两人额头青筋暴凸,不约而同的忖道,却双双把刚满十岁的小孙杰给忽略了。 铃语被两人狰狞的表情和森冷的语气吓坏了,立马掩上衣襟,双手死死抱在胸前,杏眼涌上泪意。 “背过身去!现在是末世,收起你以前烟视媚行那套!不然,立刻丢你下去!”林文博确认她没有受伤,语气冰冷的开口。对这种居心叵测的女人,他心里说不出的厌恶。 贺瑾则稍微侧坐,挡住龚黎昕看向铃语的视线。 铃语眼中含泪,怯怯的背过身去,抖抖索索的扣好衣服,不敢再露出半点春光。如今世道果然变了,美色已经不吃香了,她恍恍惚惚的想到。 前排的陆云这时候开口了,语气十分急切,“我检查过了,大家都没有受伤。贺哥,快别管她了,赶紧给吴哥看看,吴哥刚才手里喷出一个火球,把树林都给烧了,现在浑身无力,没法动弹。” 贺瑾闻言心里微动,上前查看吴明状况。林文博则徐徐开口释疑,“不用担心,那是异能,火系异能。他现在无力是异能耗尽的后遗症。” “啊?异,异,异能?”陆云握着方向盘的手打了个哆嗦,车头歪了歪。 “专心开车!”贺瑾冷冷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也是异能者,风系异能。异能消耗完都会这样,休息二十几分钟就好。”话落,他指尖释放一缕小小的旋风,将挂在后视镜上的一个平安符削成两半。 陆云吓了一跳,车头又歪了歪。他连忙正回方向盘,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机械的驾着车朝前走。 吴明瞪着落在地上的半截平安符,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褪去,露出一丝喜色,好奇的问道,“贺哥,咱为什么会有异能?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也是刚发现不久,”贺瑾淡淡开口,“估计和别人变成丧尸差不多,我们的身体也变异了,不过是往好的方向变。” “唉,那我会不会也有异能?龚少那么厉害,是因为异能吧?龚少是什么样的异能?”陆云很快消化了这个玄幻的事实,语气颇为期待。 孙甜甜和孙杰也流露出好奇的表情,只铃语还有些傻愣愣的,明显刚才被凶神恶煞二人组给吓懵了。 “你有没有异能要等回了基地才知道,我们基地有检测异能的工具。至于黎昕是什么异能,我们目前也没弄明白,大概是多系异能吧。”林文博随意敷衍道。 据龚香怡说,她的空间一生成就自带有一些装备,其中就有一枚无属性能量石,可以检测出人身体里是否含有异能,含的是哪一系异能。他也是经过检测才知道自己是金系异能者。 陆云连连惊叹,对林文博口里的基地更加向往,脚下将油门一踩到底,加速朝向阳镇驰去。 “林大哥,我想给爸爸和宋大哥打电话,这个怎么弄?”一直安静倒腾卫星通讯器的龚黎昕挫败的开口。这东西的功能设置和手机有很大的不同,他这个见识浅薄的古人实在摆弄不了,太高级了。 “呵~~”还以为小昕一直拿着通讯器却不通话是在酝酿情绪,却没想他竟是不会操作。这幅懵懵懂懂,懊恼不已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逗得林文博低笑出声。 他接过通讯器,先后拨打了龚父和宋浩然的电话号码。 ~~~~~~~~~~~~~~~~~~~~~~~~~~~~~~~~~~~~~~~ 林文博离开烂尾楼后沿着回龚家的路线一路搜寻。但因为丧尸遍地,道路不通,他们不得不走走停停,进度十分缓慢。 眼看天色逐渐昏暗,不利于搜寻工作,他急的五内俱焚,眉心中间因越来越沉重的焦虑压起了两道深深的沟痕,干燥的嘴皮子上也长了一串燎泡。 “少将,前面是北郊最繁华的路段――世纪大道,车辆严重拥堵,我们怎么过去?”一名特种兵指着前面看不见尽头的车海,压低嗓音问道。 “全体匍匐前进。”宋浩然打了个手势,率先朝车底钻去。 其余八人看看延绵不尽的车海和两边人行道上成群结队的丧尸,虽然头皮有些发麻,依然义无反顾的跟随少将的脚步。 一行人在车底爬了数百米,衣服都快磨破时,拥堵的车流中终于出现一块小小的空地,形成一个天然堡垒。宋浩然从车底钻出,伸展伸展筋骨,借着一辆计程车的掩护朝前看去。其余人各自选好观察点,探查周围的情况。 “果然是北郊最繁华的地带,到处是尸山尸海!”看着被车流挡在人行道上的众多丧尸,一名特种兵表情凝重,小声说道。 宋浩然眸子暗了暗,拿出通讯器拨打林文博的号码。那头接通了,但一直无人接听,他将通讯器放回去,眉心间的沟痕更加深刻。 忽然,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传来似有若无的呼救声,宋浩然身具异能,五感比常人敏锐,立刻就听见了。同来的八人里也有几人竖起耳朵,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有人呼救!前进五十米,三点钟方向!走!”宋浩然快速打了个前进的手势,朝车底钻去,其余人立刻跟进。 趴在车底,朝巷子口看去,巷子深处围着一小群丧尸,呼救声就是从丧尸群里传来的。与此同时,还有不少丧尸听见响动,朝这里移动。 “上!”好不容易发现活人,宋浩然不再犹豫,闪电般从车底钻出朝巷口奔去,手里锐利的刀锋瞬间就割断了几只丧尸的头颅,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另外八人不甘落后,手里的匕首舞的咧咧作响,杀出一条血路,朝着呼救声直直而去。 八个身经百战的特种兵对付一小群行动迟缓僵硬的丧尸简直是易如反掌,不过短短几分钟,丧尸尽数伏倒,死得透透的。 “谢谢!谢谢!你们是军队?军队来救援了?”一名年近七旬的老人艰难的从巨大的垃圾箱底部钻出,看见穿着特种兵制服的九人,喜极而泣。 九人朝他颔首,将巨大的铁制垃圾箱搬开,横档在巷子里,堵住狭窄的道路,然后示意老人蹲下身,用垃圾箱遮挡身影。聚集起来的丧尸在巷子口晃荡,没看见人影,也没听见响动,慢慢散开。 “是,军队已经开拨进城了,很快就来救援。”确定危机解除后,宋浩然低声说道,“我们目前还有任务在身,要往军区大院走,不方便带你。你之前躲在哪里现在还躲回去,我会通知大部队来接你。” 宋浩然目前一门心思只想找到龚黎昕,顾不上管别人。他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前面去不得了,危险!你们先跟我来,我慢慢跟你们说,再往前就是送死!相信我!”老人焦急的拉住宋浩然的胳膊,把他往巷子深处领去。 宋浩然和战友们对视,看出老人深深的恐惧,决定跟着他先避一避,弄清楚情况再说。 巷子很深,很安静,两旁都是一栋栋画着大大红圈,写着‘拆’字的破旧房屋。这是一片拆迁区,想来不久就要动工了,所以无人居住,也没有丧尸,倒是成了一片安全区。 老人用钥匙悄无声息打开巷子尽头的一道铁门,招手示意众人随他进去。铁门后是一段倾斜而下的台阶,由于天色昏暗,这段台阶仿佛看不见尽头似地,显得颇为阴森恐怖,丝丝凉气直往上冒。 宋浩然等人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这里是以前战时修建的防空洞,后来被居委会改建成夏天纳凉的娱乐场所,别看门口很破,进去就好了。”老人边走边低声解释。 果然,转过一个黑漆漆的过道,防空洞里亮起了几盏橘黄色的灯光,显得温馨宁静。洞里通风设施良好,并不憋闷,地上放着几张凉席,角落里甚至还摆着一桌未打完的麻将。如果末世没来,这里还真是一个纳凉的好去处。 “爷爷,你找到吃的了吗?”阴暗的角落里,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冲到老人面前,期待的开口。因为太过饥饿,他竟然忽略了和老人一同进来的宋浩然等人。 “没有。”老人黯然的摇头,因为两天没有进食,仅仅一个微小的动作,他做起来都有些艰难。 “又没有?你怎么那么没用,就不能再走出去一点吗?外面多得是吃的!”少年脸色极为苍白,单眼皮下覆着一圈黑青,使他清秀的容貌显得有些阴沉,此时更是因为恼怒而扭曲起来,很是难看。他边说,边推搡着老人,态度有些歇斯底里,估计快被绝望和饥饿逼疯了。 “你一个年轻人,不自己找吃的,却要你的爷爷去,像话吗?有本事,你给我走出去看看!知不知道你爷爷刚才差点被丧尸给吃了?”宋浩然将匕首插回腰间,走到少年面前,拎起他的衣襟,狠狠斥道。 “你是谁?”少年这才看见宋浩然等人,单眼皮撩了撩,忽而惊喜的叫起来,“你们是军人?是来救我们的吧?快,快带我们出去!我们两天没吃东西了!快要饿死了!”他紧紧抓住宋浩然的胳膊哭嚎,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给我安静点。”少年的声音非常尖利,在狭窄的防空洞里回荡,十分刺耳。宋浩然厉声呵斥,心中强忍不耐。 “这是压缩饼干,你们先吃着。”宋浩然从包里拿出两袋压缩饼干递给两人。 少年立刻停止了嚎哭,撕开饼干袋狼吞虎咽。老人试了几次都没有打开包装,朝只顾着自己的孙子看了看,无奈的叹气。一旁的特种兵替他打开袋子,眼里流露出一丝怜悯。和这样自私自利的亲人相依为命,真是悲哀。 宋浩然也心有触动,想到龚香怡的所作所为,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刀柄。如果黎昕出了意外,他不知道自己会对龚香怡做出些什么事来。 老人吃了几口,稍微垫了下肚子,缓缓开口说道,“前面过不去了,前面是北郊最繁华的地段,中有火车站,东有省立第一医院,南有儿童游乐园,都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丧尸多了去了,没人敢过去。而且,昨天出现了三只很厉害的丧尸,能跑能跳,躲在车底也给你揪出来,离它们十米远,呼吸重了它们都能听见。一只是穿着格子裙的小姑娘,一只是个个儿不高的白大褂,一只是个两三岁的小鬼。那小鬼最厉害,动作比闪电还快,覆在你身上就拉不下来,用牙齿咬开皮肉,拱进人身体里,半分钟就能把人吃成个空壳。” 老人说到这里,身体打了个寒颤,好半晌才压下恐惧,继续开口,“我们洞里本来躲了十一个人,昨天被它们吃掉了八个,今儿只剩我和我孙子,还有一个片警。他出去找吃的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话落,老人叹了口气。 “被吃了八个?”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进化丧尸,还是在黎昕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宋浩然心脏一阵阵紧缩,从兜里掏出钱包,颤声问道,“这个孩子你见没见过?” 老人接过打开的钱包,对着灯光端详片刻,摇头道,“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孩子,我见过就不会忘的。” 宋浩然收回钱包,根根手指都在颤抖,有种浑身脱力的感觉。他多么害怕从老人嘴里听见肯定的答案。 同来的一名战友看见他剧烈的反应,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肩膀,忧心忡忡的忖道:少将的反应这么大,而且,连照片都随身携带,可见龚黎昕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希望龚黎昕平安无事才好,不然少将狂暴起来,谁拉的住? 41. 老人和他孙子专心吃着饼干,八名特种兵劳累了一天,也觉得饿了,纷纷拿出干粮充饥,唯有宋浩然,细细摩挲钱包里的照片,漆黑的眼眸被深不见底的思念充斥。 “少将,吃点东西吧,及时补充体力。不然就没有力气找龚黎昕了。”一名部将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劝道。 “嗯。”宋浩然颔首低应,合上钱包,珍而重之的收进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一袋压缩饼干机械性的嚼着。 看看跟丢了魂似地少将,几名与他关系较亲密的下属对视一眼,无奈的摇头。 那少年一把一把往嘴里塞着饼干,连嚼都没嚼就大口咽下,差点没被噎着。他爷爷立刻上前给他拍背,好不容易让他缓过气来。 “你们是来找照片上那人的吗?”少年拍了拍胸口,喘着粗气问道。 “是的,没找到他我们不会回去,你们暂时在这里躲两天,我们会联络大部队来接你们。对了,这附近除了你们,还有其他幸存者吗?”一名特种兵见宋少将没有答话的意思,替他问道。 “见过,不过都死光了。他们胆子太大了,前面是死亡三角区,让他们别去偏要去,死了活该!”少年语气轻蔑,仿佛对自己窝在防空洞里等死的策略很得意。 众人静默,不再搭理他。这孩子说话有股子凉薄冷血的味儿,性格自私自利,胆小懦弱,令他们尤为不喜。宋浩然抬头瞥了他一眼,视线锐利如刀,冷飕飕的。这孩子的作态让他想起了龚香怡,他心头不自觉涌上一股戾气。 少年被宋浩然盯的瑟缩了一下,立刻闭嘴。又过了几分钟,他硬着头皮开口,“你那照片给我也看看吧,我爷爷没见过,兴许我见过。” 宋浩然垂头沉吟,最终把照片递了过去。只要有一丝线索,他都不会放弃。 少年接过照片,凑近灯光打量,宋浩然微眯双目,紧紧锁定他的动作和表情。过了半分钟,少年抬起头来,朝宋浩然看去,遗憾的开口,“这个人我见过,就在末世爆发那天,那天我正巧来这儿给爷爷送生活费。不过,他已经死了,被一群丧尸给吃了,就在巷子口前面那个转角。当时他朝我喊救命,但是丧尸太多,我没敢过去。对不起!” 少年说着说着红了眼眶,羞愧的低下头去。他爷爷表情讶异,见孙子难过,连忙伸手去拍抚他脊背安慰,而后歉意的朝宋浩然看去,眼里流露出几丝同情。 宋浩然面无表情的盯着爷孙俩,半天没接话,洞里气氛逐渐沉郁。 少年暗自咬了咬牙,抹去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大哥哥,你不要伤心了。末世就是这样,也许是这一刻,也许是下一刻,人随时都会面对死亡,你们想开点。他死了,你们怎么办?是不是要撤退了?能不能带上我和爷爷?”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这个鬼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天知道宋浩然一行走了以后,军队会不会来接他们,与其在绝望中等待,不如紧紧巴住眼前的人。 “你看见他的时候,他穿的是什么衣服?”宋浩然闭了闭眼,语气极为平静的问道,但漆黑的瞳仁里却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少年眼神微闪,暗自捏紧衣角,故作镇定的说道,“他当时受了重伤,浑身是血,又被一群丧尸围着,我没看清楚。” “呵~”将少年心虚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宋浩然冷笑一声,忽然揪起他的衣襟,将他狠狠拉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快速从腰间拔出手枪,大力抵住他的太阳穴,语气森寒,满带煞气,“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说得对,末世嘛,随时都会有人死,你猜猜,下一刻你会不会死?” 少年感觉到太阳穴的重压和枪管的冰冷,腿脚一颤,竟被吓得失禁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大家还来不及反应,少年已经落到失去理智的宋浩然手里,命悬一线。老人惊的差点昏厥过去,其余八人连忙上前拦阻。 只可惜,暴怒中的宋浩然手劲奇大,任人怎么拉扯都不肯放开。一众部将们不敢硬来,怕手枪走火,只得不停规劝。 宋浩然眼睛腥红的盯着手里的人,对下属的话听而不闻。很明显,龚黎昕就是他的逆鳞,谁也不能碰触。他不管对方是不是未成年的孩子,未成年的孩子就有任性的权利?未成年的孩子为了自己活下去就能随意牺牲别人的性命?这是什么道理?他的黎昕也同样流落在外,正遭受着饥饿和恐惧,如果他真的信了,又有谁去救他?! 想到这里,宋浩然表情狰狞,扣着扳机的指尖动了动。 “这,这是什么情况?”千钧一发之际,一名中年男人一手拎着纸袋,一手拿着把沾满血迹的刀进来了,看见忽然多出的九人,表情惊讶,又见其中一人竟拿枪比着赵景的头,顿时悚然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 “大海,快救救小景呀!”七旬老人连忙朝男人喊道。 “大海哥,快救我!”少年声音颤抖,涕泪横流。 “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小景还是个孩子!看你这身穿着,应该是个军人吧?军人就是这样的吗?拿枪指着平民的头?”男人连忙上前,试图拉开宋浩然的手。 宋浩然瞥了他一眼,毫无温度的目光令对方心头一窒,呐呐难言。宋浩然咬了咬牙,复又朝赵景看去,一字一句沉声开口,“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我不敢了,我说谎的,我全都是在说谎。我根本没见过他,我只是想让你们快点带我出去,我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呆了。他没死,他肯定没死!”少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语无伦次的说道。 宋浩然紧了紧枪柄,锐利如刀的视线深深剜了少年一眼,终于松开青筋暴凸的手,将他狠狠丢了出去。老人连忙搂住滚到一边的孙子,往角落里躲去,离宋浩然远远的。虽然是孙子欺骗在先,但这人也太狠了,怎么能用枪比着一个孩子的头?! 其余人俱都松了口气,忖道:还好,少将最后找回了理智,没把人给毙了。 宋浩然虽然脾气暴躁,但一直恪守着军人的职责,从来没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做过什么。如此狠辣无情的一面,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宋浩然握着枪,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坐在角落。其他人静若寒蝉,半点不敢发出声响,就怕惊扰了他。防空洞里静谧的落针可闻,连空气都凝滞了,令人倍感压抑。就在这当口,洞里响起一阵清脆的‘滴滴’声。 “少将,好像是你的通讯器响了。”一名特种兵见宋浩然没有反应,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 “嗯?”宋浩然猛然回神,迅速从腰间抽出通讯器,按下通话键。 “喂,是宋大哥吗?”少年清脆婉转的嗓音清晰的从话筒里传来,宋浩然表情一怔,眉头一展,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宋大哥,你在吗?”没有得到回应,少年很有耐心的再问了一遍。 “在!宋大哥在!”费了天大的力气,宋浩然才压下声音中的哽咽和颤抖,坚毅的双目涌上一层泪意,眼眶也微微泛红。 听见少将温柔无比的声音,感觉到他身上的坚冰瞬间融化,散发出浓浓暖意,同来的部将们心中一动,俱都直起身,竖起耳朵,仔细辨认话筒里的余音。 “宋大哥,我好想你!”少年的嗓音软软糯糯,满带毫不掩饰的眷恋,由话筒径直送到耳边,刮挠着宋浩然的耳膜。宋浩然高悬的心脏缓缓落回胸腔,一阵阵悸动酥麻传遍全身,令他止不住的微笑起来,表情温柔万分。 “我也想你!”宋浩然低笑起来。 洞里的温度节节攀升,部将们相互对视,脸上俱都露出庆幸的表情。是龚黎昕!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了,再晚上那么几秒,少将就要疯了。 “宋大哥,你有没有受伤?现在在哪里?”话筒里,龚黎昕关切的问道。 “我很好,没有受伤,你好吗?现在在哪里?”宋浩然敛了笑意,眼里露出一丝焦虑,害怕听见不好的消息。 “我很好,现在和林大哥在一起。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少年话音刚落,那头又传来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严肃的开口,“浩然,报一下你们的位置,我们坐直升飞机过来接你。” 宋浩然报出所在地,末了严正警告林文博道,“派人来接就好,不要让黎昕过来,很危险!” 那头沉默了一阵,林文博的嗓音再次响起,“刚刚看了地图,你们那里不适合飞机降落,最好找一个空旷的平地。中凌大厦旁有一个室外网球馆你们知道吗?去那里等我们!” “那个地方我知道!”听见话筒的余音,名叫大海的男人激动的开口。角落里的爷孙俩也缓过神来,满带期望的朝宋浩然看去,再也不觉得他可怕了。 宋浩然朝大海略略颔首,转而对着话筒说道,“知道了,就在那里接头。” “飞机一个小时后到,你们做好准备。”林文博慎重交待。 宋浩然低应,正想挂断电话,龚黎昕脆生生的嗓音再次传来,“宋大哥,不要怕,我很快就来接你,注意安全!” 宋浩然心头先是一阵酥麻,继而悚然一惊,连声对着话筒呵斥龚黎昕不准来。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闷的‘嘟嘟’声,气的他一拳朝地面砸去。 “少将,别气了,黎昕多有情有义呀!这么危险还来接你。”一名部下连忙安慰,见少将表情明显柔和下来,再接再厉道,“咱们提前去网球场,把那里清理干净,直升机一降落,立刻就登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宋浩然颔首,沉声道,“走吧,现在就去网球场!”想着很快就能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少年,他有些迫不及待。 大海在前面带路,宋浩然在他身边保护,爷孙俩被其余八人夹在中间,匍匐在车底,朝网球场爬去。 42. 悍马车里,听龚黎昕和龚远航通话时,贺瑾还没觉着什么,等到龚黎昕微红了眼眶对话筒里说了一句‘宋大哥,我好想你’时,他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小孩和他在一起时一直是从容淡定,坚强独立的,从没见过他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在这一刻,他清晰的从小孩的身上看见了脆弱和依恋。这是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会展露的感情! 意识到这一点,贺瑾心头说不出的烦闷,别开脸,面无表情的朝窗外看去,一双眼眸闪烁不定,晦暗不明。 林文博也微不可见的怔了怔,情不自禁的回忆起和小孩重逢的场面。没有任何思念的话语,小孩只是略微激动的唤了他一生‘林大哥’。林文博敛眉,压下莫名涌上心头的失落。 山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已从一个山头蔓延到另一个山头,染红了半个天空,声势极为浩大。就算走出数公里远,浓烈的烟味依然萦绕在鼻端。 “哇靠!如果是以前,吴哥你这一把火放下去可是要坐牢的!”陆云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咋咋呼呼的说道。 吴明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陆云感觉到车厢里忽然沉寂下来的气氛,没话找话道,“龚少,你要去救你宋大哥?那等会儿你们先坐直升机先走呗,咱可以自己开车去基地。这车性能太优越了,忒适合逃命,我舍不得丢!” 一直看着窗外的贺瑾瞥了他一眼,觉得那句‘你宋大哥’恁地刺耳。 “你要是喜欢这车,丢在路边,我明天叫人帮你拖回基地,晚上开夜车不安全。我联络了另一架直升飞机来接你们,不会让你们等。”林文博摸摸正想开口的龚黎昕的头,替他答道。这些人一路照顾小昕,在能力范围之内,他可以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唉,那感情好!谢啦林大哥!”陆云笑容非常谄媚。林氏横跨黑白两道,在林文博手里发展壮大,富可敌国,林文博是什么样的人物,陆云从他老爸那里曾听闻一二,对他的态度带着七分恭敬,三分讨好。 “不用谢,我还得感谢你们照顾小昕。”林文博淡然一笑。 “哪里哪里!其实是龚少一路照顾我们!”陆云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发自肺腑。 “你们等会儿要去救人?我也和你们一起去。”一直沉默的贺瑾忽然开口了,语气强势,不容人拒绝。他想看看小孩口里的宋大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让他如此念念不忘。这种攀比的心态来的莫名其妙,想压制都压制不了。 “不用了,不好让贺先生涉险。”林文博摆手拒绝。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再说了,以我和黎昕的关系,这点小忙岂有不帮的道理?”贺瑾勾唇,揽过龚黎昕的肩膀拍了拍,肢体动作无不在昭示着他和小孩的亲昵关系。 “谢谢贺大哥。”单纯的小孩欣然接受了贺瑾的好意,并奉送诚挚可爱的甜笑一枚。 贺瑾剑眉微挑,墨如点漆的眸子里带上浓浓的笑意。林文博不自觉抿紧薄唇,脸色暗了暗,终是没再开口推拒。 一行人离向阳镇越来越近,路上和两旁的菜地里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丧尸,挤挤搡搡地朝狂猛的山火走去,视两辆车如无物,丝毫没有扑上来攻击的意图。 “他们对光线,声音,气味,热源都十分敏感,这会儿被山火吸引了,不会管我们,加速,碾过去!”林文博见陆云踩了刹车,有些犹豫不定,立即开口提点。 “唉,好!”陆云咬咬牙,猛的踩下油门,向前方道路上的一群丧尸撞去。厚厚的钢板把一具具丧尸撞的倒飞出去,砰砰声不绝于耳,坚固的车身却半点没有凹陷的痕迹。车轮碾过丧尸的肢体,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令人毛骨悚然。但习惯以后,竟给人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 陆云嗷嗷叫着将油门一踩到底,表情极度兴奋,和刚开始时被丧尸吓到腿软的样子有天壤之别。 “林大哥,这车子忒牛逼了,你明天一定得帮我拖回来!”他边开边兴冲冲的说道,完全忘了这车是从龚家的车库里开出来的。 车厢里经他这么一闹,气氛热烈了很多,众人都纷纷打起精神,露出放松的表情。林文博嘴角微弯,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等他们到达汇合地点,丧尸已全被山林大火吸引走了,两架直升飞机的轰鸣声竟没有引来任何麻烦。一行人连忙登机,朝各自的目的地飞去。 ****** 城里,宋浩然一行在罗大海(之前的片警)的引导下终于爬到了网球场附近。很幸运,网球场就在路边,四周设有钢丝防护网,把一群群丧尸隔绝在外。由于是会员制,网球场的铁门紧锁着,需要拿会员卡刷开。 一行人屏声静气的趴在车底,等一群丧尸晃晃悠悠的走远,宋浩然朝一名最善于开锁的下属看去。那人心领神会,飞快窜出车底,手指在读卡器上拨弄了两下,不到半秒便打开了网球场的铁门。 那人推开门,朝车底的同伴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跟上。宋浩然朝爷孙俩看去,让他们先走。名叫赵景的少年死死趴在车底,拼命摇头,半点不敢动弹。 宋浩然脸色漆黑,一把揪住赵景的衣领,把他拖出车底,夹在腋下朝铁门跑去,他爷爷也在罗大海和另一名特种兵的搀扶下安全抵达了网球场。 声无息的锁上铁门,九人迅速把网球场内的十几只丧尸干掉,又把球场中间的网兜割断,挪到一边,然后跑进更衣室隐蔽下来。爬了一路,他们手肘和膝盖的布料都快磨破了,人也疲惫不堪,直接盘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赵景一进更衣室,立刻缩进他爷爷怀里瑟瑟发抖,他爷爷爱怜的搂着他,不停拍着他的背小声安慰。这幅画面看似温馨,但在场的人莫不暗自摇头。末世的孩子,如果不能迅速坚强独立起来,一定活不到成年,老人这种做法不是爱孩子,是在害孩子。 宋浩然本来还有些担心龚黎昕,但见这祖孙两,又觉得让他来救自己未尝不是一次磨练。他会护着黎昕长大,却绝不会用这样的方法,而是陪伴黎昕共同经历风雨。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更衣室外传来一阵螺旋桨的哒哒声,惊醒了沉思中的众人。 “飞机来了!”众人一喜,立刻打开更衣室的门朝黑漆漆的天幕看去,直升机上的灯光像启明星一般闪耀,照亮了他们的眼睛。 “可以出去了,注意四周情况。”等了几分钟,待直升机飞到网球场的上空,开始缓缓降落,宋浩然沉声命令道。 九个特种兵将三个平民护在中间,一边向网球场中心跑,一边端着枪戒备。网球场外已有不少丧尸听见了螺旋桨的声音,正缓缓朝这边聚拢。 驾驶员见状,立刻加快了降落的速度,机上的龚黎昕等人纷纷探出头,朝下看去。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近了,还有200米,100米,50米…… 就在这当口,丧尸群里忽然冲出两个瘦小的身影,速度快的诡异,没几秒钟已攀上了钢丝防护网,像壁虎般飞快的爬进了球场,落到地面。 那是两只进化丧尸。一只是个八九岁,穿格子裙的小姑娘,一只是个穿白大褂,个子矮小的医生。两只丧尸皮肤溃烂,但四肢本该萎缩的肌肉却特别强壮,五指也长出了纯黑色,比刀锋更加锐利的指甲,浓重的夜色也不能掩盖其上流转的寒光。 “注意身后!”宋浩然在两只丧尸冲出来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它们,立刻高声喊道。 众人闻言立刻调转枪头,对着两只闪电般袭来的丧尸一顿狂扫。打头的格子裙左冲右突,躲避迎面而来的子弹。眼看就要袭到众人跟前,它忽然脖子一仰,被密集的子弹洞穿了眉心,从半空中砸落在地,顺着惯性滑倒一名特种兵的面前。 那名特种兵盯着格子裙锋利的五爪和强健的四肢,握枪的手出了一层细汗。但不等他回神,后面的白大褂又随后跟到。他的动作更加灵敏,竟是一连避开了好几簇密集的子弹,尖利的五爪朝宋浩然伸去,目标是他的心脏。 宋浩然也同时摊开掌心,一枚小小的火球迎面朝白大褂射去,狠狠砸进他的头盖骨,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火球爆开,将白大褂的脑袋炸开了花。 从两只丧尸发起进攻到双双暴毙仅过了短短五秒,但这五秒却是那么惊心动魄。机上,地上的众人都被宋浩然凭空投射的火球镇住了。 龚黎昕在丧尸发起进攻的时候就看出了宋浩然正是蓄势待发的状态,因此并不担心。林文博和贺瑾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暗暗为宋浩然准确的判断力和强悍的异能感到诧异。那个火球看似很不起眼,威力却是不小,且宋浩然施放后并没有脱力的情况,可见他还没有用尽全力。 贺瑾此刻对宋浩然已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这个男人,实力不在他之下。不知为什么,他心里产生了一种浓重的危机感。 43. 宋浩然一举爆掉了白大褂的头,红红白白的脑浆和血肉摊了一地,场面极为可怖。 在直升机投放的光柱照射下,一地狼藉中似乎有一道亮光忽隐忽现,宋浩然心中微动。 能量晶核?初级丧尸进化到一级之后,脑中会结出一颗透明六棱形能量晶核。这种晶核适合任何异能者吸收,用来增加实力。进化到二级,丧尸也会具有不同系别的异能,晶核也会分出不同的颜色,级别越高,颜色越深。届时,异能者只有靠吸收与自己同系的晶核才能增长实力。 脑海中浮现龚香怡对丧尸晶核的一段描述,宋浩然眸色闪了闪,抽出腰间的匕首,拨开糊作一团的脑浆,其中果然躺着一枚六棱形晶核,正闪耀着比钻石更加璀璨的光芒。如不是亲眼所见,宋浩然绝想不到,丑陋的丧尸体内竟然会生长出这么纯洁美丽的宝石! “不好!宋大哥小心!”正在宋浩然弯腰的那一刻,龚黎昕忽然面色一紧,用内力朝下方喊道,同时跨出机舱,朝宋浩然的方向飞身而去。 “黎昕!(小昕)”林文博和贺瑾目眦欲裂,齐齐伸手想要拉住他却都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迅速坠落。这里离地面足足有四五十米,十多层楼那么高,落下去后龚黎昕会怎样?两人不敢想象。 机上的另外两名特种兵和驾驶员也都惊呆了。龚黎昕这是在干什么?担心宋少将也无需跳机自杀呀!这是要殉情呢还是咋的? 地面的众人听见清晰的预警声,也齐齐抬头朝直升飞机上看去,正好看见少年纵身一跃的那幕,瞬间怔楞当场。 “黎昕!”宋浩然顾不上晶核了,赤红着眼朝龚黎昕坠落的方向奔去。然而,奔出两步,令众人更加惊异的事情发生了,少年并不是垂直下落,而是像武侠片里的绝世高手那般,斜斜朝宋浩然的方向飞去,身姿轻盈飘逸,说不出的优雅灵动。 众人大张的下巴又掉了几寸,凸出的眼球有些收不回去。已经站起身朝下探看的林文博和贺瑾这才缓缓坐回原位,不约而同的按住左胸口。刚才那一秒,他们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少年来势从容不迫,但速度却半点不慢,一秒不到已落到宋浩然身边,把他往自己身边一拉,同时朝空中踢出一脚。 砰的一声闷响,一小团黑影被他狠狠踢出,倒飞数丈,砸在钢丝防护网上。 众人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只两三岁的幼儿丧尸,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露出其下裸露的皮肉,小小的四肢上鼓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发达肌肉,不光手指,连脚趾也长着长而锋利的黑色指甲,正勾着防护网上的铁丝,吊在半空。 由于身体幼小,它早早就度过了僵硬期,进化成了一级丧尸,速度奇快,在黑暗中穿梭,来去无踪,连残影也难以捕捉。如不是龚黎昕目力过人,它方才就已经得手了。 无怪几只进化丧尸接连冲着宋浩然出手。就像异能者可以摄取丧尸的晶核那样,丧尸吃掉异能者也同样可以增长实力。所以,宋浩然在它们眼里就是一道美味大餐,诱惑力不小。 “是,是小鬼!”看清黑影的形象,爷孙俩和罗大海立刻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腿脚一阵阵发软。他们亲眼看过小鬼是怎么吃人的,那恐怖的景象深深刻印在他们心底,成为他们终身忘不掉的梦魇。 其余人早就听老人描述过小鬼的可怕,见识到它无与伦比的速度后,也不免有些慌乱。宋浩然率先拿起枪,朝小鬼猛射。众人这才惊醒过来,纷纷举枪回击。 密密麻麻的子弹朝小鬼飞去。小鬼放开勾住铁丝的指甲,迅速落到地面。子弹叮叮当当打在防护网上,溅起无数火星。 不等众人调转枪头,它后腿一曲,猛然弹起,像炮弹般朝龚黎昕射去。 “小心,不要被他粘上!”罗大海高声警告道。这是小鬼惯常吃人的动作。它弹到谁身上就立刻咬开那人的皮肉,钻进那人的躯体,把那人一寸寸从里到外都吃空,动作比闪电还快。 然而,他的警告丝毫没有作用,小鬼的来势不比子弹慢分毫,等众人的枪管跟上它的身影时,它已袭到龚黎昕近前,小嘴大张,露出两排比鲨鱼更加锋利的牙齿。 宋浩然神魂欲裂,想扑到龚黎昕面前替他遮挡,却被他伸手拂开,想发出一个火球攻击,却没有时间让他凝聚异能。他只能瞪着眼干看,连呼吸都停止了。 飞机上的贺瑾和林文博刚落回原处的心脏又悬了起来,情绪几次大起大落,他们负荷不了,竟觉得胸腔闷痛。 然而,最该担心的人此刻却是一脸的淡定从容,只微微抬起玉白的小手,摊开掌心,迎上小鬼锋利的牙齿。 小鬼径直撞进龚黎昕的掌心,牙齿并没有如它预想的那样咬穿这人的皮肉,反而似磕在了钢板上,寸寸碎裂。 龚黎昕两腿微微分开,身姿挺拔,如松如竹,手平行伸直,五指微微收拢,扣住小鬼的头颅,轻而易举就将横扫整片地区的最强丧尸给制住了。 小鬼伸出利爪抓挠少年的手臂,然而连钢铁都能轻易划破的锋利指甲却没能在少年白皙光滑的肌肤上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有内力护体,龚黎昕的身体随时可以转化为这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武器,岂是一只小小的一级丧尸能够对付的? 静默,场中除了螺旋桨的轰鸣声外一片静默。驾驶员甚至连降落都忘了,就那么停留在半空中,痴痴看着下面掌控了全场的少年。 ‘咔哒’,微小的碎裂声从龚黎昕的掌心传来,随即,小鬼凄厉的尖叫起来,高分贝的声音穿破了众人的耳膜,将他们的心神唤回。 龚黎昕面无表情,继续收拢五指,‘咔哒咔哒’声不绝于耳,终于,‘噗’的一声闷响,小鬼的头颅被他生生捏碎,躯体也随之砸落地面。 刚回神的众人又呆住了。 轻蹙秀气的眉毛,龚黎昕甩掉手里沾上的污血,瞥见小鬼脑浆中璀璨的晶核,他眸子微闪,掌心一摊,吐出一丝内力,悄无声息的将其凌空吸入掌心,而后放入衣兜里。 他的动作太快,众人又被他的彪悍给镇住,竟无一人发觉。 “快上飞机!”不等众人回神,飞机已缓缓降落到地面,贺瑾和林文博跳下机舱,厉声催促,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 网球场外已密密麻麻挤满了丧尸,正奋力摇晃着防护网朝他们嘶吼,场面可怖,令人头皮发麻。 “走!”宋浩然收起脸上的惊愕,一把抱起龚黎昕,朝直升机大步奔去。其余人合上快脱臼的下颌骨,一刻不敢耽误的跟上。 两分钟后,众人俱都安全登机,直升机缓缓攀上高空,与下面的尸山尸海渐去渐远。 “黎昕?”宋浩然把龚黎昕死死摁坐在自己腿上,箍着他纤细的腰肢,头低垂着,深邃的眼眸锁定他精致如昔的容颜,不确定的喊道。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想问,只想紧紧抱住眼前的人。 “宋大哥!”龚黎昕侧坐在他怀里,反手搂住宋浩然的胳膊,眉眼弯弯的叫道。 “黎昕,真的是你!太好了!”宋浩然吐出一口浊气,眼眶泛着潮红,双手捧住少年的后脑勺,头一低,情不自禁在他柔软的发丝上落下无数个亲吻,动作急切。 贺瑾摆放在身侧的拳头暗中握紧,想要上前狠狠分开两人,却又找不出任何理由,只能强忍住内心的郁躁,看向窗外。小孩不是他一个人的,他此时此刻才惊觉到这一点,心中闷痛难言。 “宋大哥,我好想你!”龚黎昕软着嗓子开口,边说边直起身,在宋浩然脸颊印上几个回吻,清澈的猫瞳氤氲着一层水汽,朦朦胧胧的,看得人浑身酥软。他天性率真,又没接触过外界,并不似寻常古人那样,觉得亲吻和交合是羞耻的事。 宋浩然心头狂跳,眼眶一热,差点涌出泪水。自从懂事以来,他就再也没哭过了。把小孩搂进怀里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怀抱,心底,甚至是灵魂,都被填满了,激动的情绪难以自控。 迅速把头埋进龚黎昕散发着馨香的颈窝,他小心的掩饰自己的失态。 林文博默默睇视相拥的两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上扬的嘴角有些僵硬,目光有些黯淡。对比自己和龚黎昕重逢的场景,他赫然发现,好友在龚黎昕心目中的地位比自己高的多。莫名的,他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 机上的其他人频频朝龚黎昕偷觑,心中惊疑不定。这个被宋少将抱在怀里撒娇的孩子真的是网球场上横扫小鬼的那个绝世高手吗?反差也太大了点吧?! “抱够了吗?抱够了就让黎昕坐回位置上,现在是在直升飞机里,你这样很不安全。”贺瑾忍了又忍,终于在小孩回吻宋浩然时爆发了,语气冷肃的开口。 “你是?”宋浩然抬头,朝贺瑾看去,锐利的鹰目不着痕迹的快速打量对方。 “贺瑾。”吐出两个字,贺瑾便不再说话,深邃的眼眸也同时在打量宋浩然。 两个男人俱都身材高大,五官俊美英挺,打眼一看,气质上有些相像,再一细探却能发现:宋浩然眉眼间锋芒毕露,带着一股正气,贺瑾却是沉稳内敛,但一双眼眸却透着残忍无情。 这细微的差异和两人的职业有关。虽然都是军人,但宋浩然是正规军,骨子里刻进了军人的浩然正气。贺瑾却是雇佣兵,谁出钱就给谁做事,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残忍无情早已成了天性。 仅一眼,两人就对对方产生了莫名的危机感和敌意,挺直脊背,用眼神较起劲来。 林文博见他们对上了,嘴角一勾,将宋浩然腿上的小孩拉到自己身边坐好,揽着他的肩膀,从兜里掏出通讯器,温声道,“黎昕,给龚叔打个电话报平安,告诉他,我们一个小时后抵达基地。” “嗯。”龚黎昕乖巧的窝在林文博的臂弯里,拨通了龚父的号码。林文博垂头,温柔的睇视他喜笑颜开的灵动表情,笑容中带着微不可见的满足和宠溺。 宋浩然和贺瑾见龚黎昕已被林文博拉走了注意力,立刻泄了气,收起眼里的敌意,面无表情的靠坐回原位。 因为林文博‘姐夫’的身份,两人都没对他设防,等到日后警觉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44. 在接到儿子第一个报平安的电话时,龚远航就开始撤回北郊的军队。军队也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幸存的士兵都已疲惫不堪,急需一段时间休整,休整过后才有余力去救援民众。为了一己私利而劳动那么多人,这种事龚远航还是第一次做,心里有压力,也有愧疚,却没有后悔。 人到了末世,物资固然珍贵,但感情也不能缺失。失去了朋友和亲人,拥有再多的物资又有什么用?到最后也不过是孤单等死罢了。 龚远航年纪不小了,精力有限,如不是为了保护一对儿女,他也不会想要把军队牢牢抓在手里。他从来都不是个有野心的人。 等龚远航返回基地时,龚黎昕第二个报平安的电话也到了。听背景音应该是在直升机上,但神奇的是,龚远航却能清晰的听见儿子的一字一句,仿佛儿子就在他耳边低语,交流毫无障碍。 挂掉电话,龚远航去见了林老爷子,告诉他一行人即将平安归来的好消息。两人坐在办公室里叙话,语气诸多感慨,不过两日两夜,却仿佛隔世而生一般。 “爸爸,文博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找到弟弟了吗?”龚香怡听见军队回营的响动,推开了龚远航的办公室。 “你没给他们打电话吗?”龚远航皱眉问道。 “我没有他们电话号码。”龚香怡在两人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落座,脸上带着难堪的神色。 龚父三人走的极其匆忙,竟没有一个给她留下通讯方式,想要问林老爷子,每次去敲林老爷子的房门都没得到回应,她还以为林老爷子早就休息了,不想却见他在办公室和父亲叙话,看意思分明是不想搭理自己。 林茂眼皮抬了抬,苍老的脸上带着淡漠的神色。 龚远航略略颔首,道,“他们一小时后就回来,和你弟弟一块儿。” “弟弟没事?”龚香怡杏眼圆睁,惊诧的问道。她以为龚黎昕走出家门,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这是他此生此世既定的命运,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然而,龚黎昕如今回来了,且还是作为一名异能者回来了,这完全偏离了她的预想,也迥异于上一世的经历,如何能不叫她惊诧? “你好像有些不能接受?”见女儿眼里有怀疑,有诧异,却偏偏没有应有的喜悦,龚远航脸色沉了沉,问道。 林茂也朝龚香怡看去,眼里带着审视。 “不是的。”龚香怡正色,连忙摆手,“我,我只是有些担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弟弟。毕竟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致使弟弟流落在外,受了很多苦,我怕他回来后会因此怨恨我。” 龚远航眸色微暗,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沉声问道,“香怡,说实话,你真的是因为疏忽才弄丢你弟弟的吗?” “爸爸,你什么意思?”龚香怡坐直身子,声音有些颤抖。 “你什么性格我了解,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我养了你25年。”龚远航叹气,林茂也微不可见的摇头。 龚香怡脊背紧绷,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龚父继续接口,“你心细如发,做什么事之前都会反复思量,避免失误,绝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忘了告诉弟弟,一时大意没看住他,这些话,我从来不信。你是故意放他走的?因为害怕他会变成丧尸,对你构成威胁,对吗?” 龚父直勾勾的盯着龚香怡,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如果不在女儿面前戳破她的谎言,让这谎言继续掩埋,继而一点点烂在她的心里,迟早会对她的心性造成影响。 女儿越来越冷漠,对生命的消亡有种麻木的心态,连亲人的死活也不看在眼里。这种改变让龚父心惊。若再不用重锤敲醒女儿,而是息事宁人,让她蒙混过关,也许日后女儿还能做出更加残忍的事,这是龚父最担心的一点。 “爸爸,我没有!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龚香怡面色惨白,矢口否认。 “不要再骗我了,我和你林祖父活了大半辈子,别的不敢夸口,一双眼睛却绝不会看错的。”龚远航颓然的靠倒在沙发上,眼里满是对女儿的失望。 林茂淡淡睨了龚香怡一眼,目光中没有丝毫多余的感情,用极致的淡漠诉说他早已看透的事实。 龚香怡尖利的指甲嵌进了掌心。她垂眸,久久不语,再抬眼时,语气里满是讥讽,“爸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明明可以把弟弟带到部队,却偏要把他留在家里,难道不是因为害怕他变成丧尸,你不忍心下手吗?你选择了逃避,我为什么不行?我不想杀死他,让他出去自生自灭不是更好?和你比起来,我又有什么错?有当父亲的把危险留给自己女儿的吗?” 话音未落,龚香怡已泣不成声。 龚远航完全被她的话惊住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他没想到女儿竟然是这么想他的。作为一个父亲,他也有盲目信任自己孩子的时候,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儿子不会有事,所以想让他待在更加安全的环境里。同时为了女儿考虑,他留下了大量武器,枪支弹药,各种刀具,都放在女儿触手可及的地方。就算最后儿子变异,女儿果真杀死了儿子,他也不会有丝毫责怪。 他以为他这个父亲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却没有想到女儿对他的误会这样深。 龚远航苦笑,想要解释,但见女儿眼底暗藏的恨意,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解释什么呢?女儿心性敏感,最爱钻牛角尖,既已认定错的是他,他说什么也没用。 龚远航垂头扶额,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林茂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他看出来了,龚香怡那一大堆道理都只是在强词夺理,以掩盖她蓄意谋害亲弟的事实。但她对龚远航很了解,知道什么样的话可以重创对方,让对方失去判断力。 这样自私冷血的女人,令林茂愈加厌恶。但这到底是龚远航的家事,他若插口就有挑拨离间的嫌疑,是以,他选择了缄默,心底却暗暗忖度,要尽快把孙子存放在龚香怡那里的物资拿回来。 “算了,既然你弟弟平安无事,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龚父抹把脸,无力开口,“等你弟弟回来,你去跟他道个歉,不要因此生分了。我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你们姐弟终究要相互扶持着走下去。记住,你们是亲人,相依为命的亲人。” “知道了爸爸。”想到父亲这时候身体已经每况愈下,再不久就会患病,龚香怡眸色一暗,立刻答应下来。 “去吧!”龚远航疲惫的挥手。龚香怡歉疚的瞥他一眼,慢慢走出办公室。 “她性子坏了!”待龚香怡走远,林茂终是忍不住开口提点,“她预言的能力让她对末日过早有了代入感,对生命极度漠视。在她眼里,恐怕黎昕在走出家门的一刻就已经成了死人,被她彻彻底底舍弃。你不要指望她以后会照顾黎昕。” 龚远航巨震,半晌后长叹道,“漠视也好,舍弃也罢,随她去吧,我如今管不了她了。在我有生之年,只要他们姐弟俩不要结成仇人就好。黎昕我会让他尽快独立起来的。我没了,总归还有浩然和文博,他们会帮我看着的。” 林茂闻言心有触动,也跟着长叹一气。 一个多小时后,直升飞机顺利抵达基地。龚远航和林茂立刻打起精神,去停机坪迎接。龚香怡乖顺的站在他们身后,面色复杂的仰望天空。陆云和吴明也站在角落,迎接贺瑾归来。 直升机缓缓降落,不等机身停稳,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机舱里跳下来,飞快朝龚父奔去。龚父立刻张开双臂,抱住扑入自己怀抱的小儿子,原地转了个圈,脸上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笑容。 这一年时间里,儿子不像往日那么惧怕他,反而总是找时间陪他看书,聊天,对他表现出深深的依恋,父子之间的感情早就变的亲密无间。 但这种变化,忙碌的龚香怡却错过了,因此见到两人的互动,她脸上惊诧万分,一时怔楞在原地,忘了上前迎接。 宋浩然笑着走到父子两身边,虚扶住被龚父放下地,没来得及站稳的龚黎昕的腰肢,以防他摔跤。林文博伸手,和迎上前的林祖父拥抱,并在他消瘦的脊背上拍了拍,无言的表达自己的安慰。 龚黎昕抱完龚父,又来抱林祖父,眉开眼笑,无忧无虑的样子惹的两人开怀不已。 这边,等龚香怡回神时,她已插不上手了,只能拘谨的站在角落,像个与这些人毫无关系的旁观者,心中既尴尬又懊恼。 随后下机的贺瑾也站在角落,远远的看着小孩绽放比漫天星光更加璀璨的笑容,心底的失落和酸楚如潮水般袭来。 “贺哥,别看了,龚少一家人团聚,咱也团聚去。跟你说,这基地忒棒了,设施相当完善,住的房间干净整洁,吃的东西丰盛美味。我特意给你留了一盘红烧肉,还有几瓶啤酒,走,咱宵夜去!”陆云上前拉扯他胳膊,喜滋滋的说道。 “只有啤酒吗?”贺瑾深深睇视一眼被人群包围的小孩,转回头,哑声问道。 “你要想喝白酒我可以帮你去弄。龚叔人很好,听说是我们带龚少回来的,特意吩咐下面说咱要什么就给什么!”陆云搓着手,迫不及待朝后勤部跑去。难得贺哥想喝酒,他肯定奉陪到底。要知道,贺哥为了保持头脑清醒,向来是滴酒不沾的。 “多弄几瓶,喝醉了今晚睡个好觉。”贺瑾朝陆云兴匆匆的背影交待道。 回到军区大院,看见小孩原封未动的房间时,他原本以为龚家已经彻底放弃了小孩,便一心想带他离开。但见龚远航失而复得的激动表情,事情明显和他的想法有出入。不管其中隐藏着什么内情,只要小孩平安快乐就好,他失落过后很快就释然了,但到底有些意难平,只想痛痛快快的喝两杯,排遣心中莫名的烦闷。 陆云没回头,晃晃手答应一声。吴明则满带理解的看了贺瑾一眼,暗忖:末世来临,我还当贺哥是铁打的,能一直从容不迫呢,没想到他心里也有压力,需要借酒消愁啊! 45. 儿子平安归来,龚远航着实松了口气。领着儿子回房间,把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一番检视。 “爸爸,我没受伤。”龚黎昕拍拍父亲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背,安慰道。 “知道你没受伤。不过两天两夜没见你,爸爸像两辈子没见你一样,让爸爸好好看看都不行吗?”龚远航揉着儿子的头,爱怜的说道。 “行,爸爸你看吧。”龚黎昕边说边展开双手,一本正经的在龚父面前转了两圈,把龚父逗得朗笑出声。儿子从来不搞笑,也没有幽默细胞,但是他可爱率真的举动总能带给周围人快乐,哪怕末世降临,他一个人曾经流落在外饱经磨难,这一点也没有丝毫改变。 龚父感觉很欣慰。和冷漠无情的女儿相比,他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倒向了乖巧可爱的儿子。 敛去笑意,龚父正了正神色,将龚香怡具有预言和空间异能的事告诉给儿子知道,又将丧尸的详情细细介绍给儿子,让他事先有个心理准备。 “黎昕,你姐姐有空间异能的事,爸爸希望你能保密。如果让别人知道,你姐姐会有危险。你姐姐这次不是故意把你弄丢的,她也很内疚,希望你不要怨恨她。你们终究是姐弟,是相依为命的亲人。知道吗?” 龚父徐徐开口,语气有些不自然。女儿害了儿子,他却还要替女儿遮掩,替女儿的安危来劝告儿子,他心里有些不适。但不这样他又能如何?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总不能看着姐弟俩反目成仇,互相伤害吧。 “嗯。我知道了。”因为是父亲的要求,龚黎昕丝毫没有勉强的答应了。 “好孩子。”看着儿子清澈见底,半点不见阴霾和怨恨的眼眸,龚父释然一笑,揉乱他头顶的发丝,温声道,“你也累了,早点去休息吧。对了,把你宋大哥和林大哥叫来,我有事交待。” “好。”龚黎昕乖乖点头,出门唤了林文博和宋浩然便回到自己房间。 走进浴室,洗掉满身尘埃,龚黎昕从登山包里拿出贺瑾给他收拾的一套休闲服换上,而后从换下的裤兜里掏出那枚晶核,仔细研究起来。 晶核有一枚硬币那么大,六菱形,一丝杂质也没有,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晶莹剔透,比品质最纯的钻石更加夺目。 龚黎昕将它举起来,对着灯光研究了半天,又将它托在掌心,暗自渡了一丝内力进去,晶核还是那枚晶核,半点异常也没有。 没什么特别啊!?龚黎昕偏头,定定凝视手心的晶核,表情十分费解。又捣鼓了十几分钟,他终于停手,把晶核藏进枕套里,因为他听见龚香怡的脚步声正朝自己房间靠近。 “黎昕,你睡了吗?我想和你谈谈。”龚香怡边敲门边低声说道。 “进来吧。”手掌隔空虚抓,反锁的门栓咔哒一声解开,他盘坐在床上,淡淡开口。 龚香怡推开房门,缓缓踱步到他床边坐下,带着一脸的关切和歉疚,低声说道,“黎昕,这两天你受苦了。都怪姐姐,只顾着整理东西,竟然没有看住你,对不起!”她边说边伸出手,准备去抚弄龚黎昕柔软的发顶。 龚黎昕面无表情的偏头,躲开她伸来的手,一字一句缓缓开口,“姐姐的歉意我不接受。因为我知道,你是故意放任我离开的,你想让我一个人在外自生自灭。”幽禁地宫十六年,又被魔头萧霖养大,他并不是纯良的小白兔,可以任意欺骗。 龚香怡脸上温柔可亲的笑容瞬间冻结,手也僵在半空忘了收回。过了约半分钟,她才堪堪醒神,哑声开口,“黎昕你在胡说些什么?姐姐怎么可能那么做?姐姐爱你!”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气极不自然。 “不是的,姐姐恨我。”龚黎昕认真的摇头,“我离开的时候姐姐就在窗边,冷漠的看着我。你的视线,我能感觉得到。”那满带敌意和仇恨的目光,以他卓绝的五感,怎么可能无知无觉? “你……”龚香怡张嘴,想要辩解,可对上龚黎昕亮如寒星,洞彻一切的目光,她竟鬼使神差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姐姐为什么恨我?”不耐听龚香怡的辩解,龚黎昕继续追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在他的记忆里,他们姐弟俩向来是和睦的,没有任何深仇大恨。 “我怎么会恨你呢?你这孩子,肯定是吓坏了,有些胡言乱语。”龚香怡坚决否认,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牵强的微笑。 天知道,她多想狠狠勒住眼前人的脖子,大声告诉他,是的,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可是她不行,她不再是那个被人肆意玩弄,变的残破不堪的龚香怡了,她不再是那个连被丈夫碰触也吓得惊叫连连的龚香怡了。在她重生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永远埋葬那满是污秽的过去,她现在是暂新的,干净的。所以,她不能说,再大的仇恨,她也不能说。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知道,我也知道。”龚黎昕淡淡开口,没了追问的兴致。不论龚香怡恨不恨他,她都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威胁,他用不着对她上心。 顿了顿,龚黎昕继续开口,平淡的表情仿佛在谈论天气,“姐姐任我自生自灭,今后我对姐姐也会置之不理。如果姐姐想要害我,我亦不会容忍的,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姐姐。”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龚香怡张口结舌,处于极度震惊中。眼前咄咄逼人的少年和她记忆中阴沉寡言的龚黎昕简直是天壤之别,令她心头一阵慌乱。慌乱过后更是遍体生寒,只因她不会错认龚黎昕眼里明晃晃的杀意。此刻,她清晰的认识到,龚黎昕是认真的,只要她再招惹他,他真的会动手。 是了,她差点忘记了,龚黎昕也是有脾气的,只不过他会把所有的怒火憋在心里,静静等待合适的机会爆发。如今有了异能,不再像上一世那样需要仰赖他人鼻息过活,所以也不再掩饰本性了吗?龚香怡默默忖道,心头却有些释然。 这样也好,她早就不想和龚黎昕表演什么姐弟情深了,撕破脸反而更合她意。龚黎昕明着和她作对,她半点不惧,想要耍阴谋诡计,她也接着,不要以为有了异能,这个末世就能任他横行了。 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龚香怡立刻收了脸上的伪装,睨着龚黎昕冷笑起来,“呵~~说得好!既然你已把话说穿,我也不跟你来虚的。龚黎昕,以后你若再害我,我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记住我的话!” ‘再害我’?原主害过龚香怡吗?这话什么意思?龚黎昕偏头,眨巴着清澈的大眼,表情困惑。 “哦?是吗?你怎么让黎昕生不如死?不如跟我说说。”宋浩然双拳紧握,表情狰狞的站在虚掩的门边。在他身后是面色凝重的林文博,正用极度陌生的眼光看着龚香怡。 两人见过龚远航便想来看看小孩,却没想到会听见这么匪夷所思的对话。即便心中早有怀疑,宋浩然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对方不是龚叔的女儿,他会立刻冲进去,折断对方的脖子。但此时此刻,他唯有忍耐,忍到面目都有些扭曲。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龚香怡面色惨白如纸,结结巴巴的问道。 “来了一阵了。”林文博深深睨视她一眼答道。 “那你们也听见他的话了吧?他说要杀了我!”龚香怡指着龚黎昕,气急败坏的说道,声音高昂尖利,刺痛人的耳膜。 林文博推着浑身直冒戾气的宋浩然进房,反手关上房门,疲惫的靠坐在沙发上,声音暗哑,“听见了,不过,只要你不动黎昕,黎昕绝不会动你。” 龚香怡闻言面容煞白,半晌说不出话。惊愕、痛恨、不敢置信,各种负面情绪统统交织在她脸上。她绝没有想到,连林文博也会帮龚黎昕说话。 宋浩然径直坐到床边,用保护者的姿态将表情无辜的小孩搂进怀里,爱怜的亲亲他的脸颊,继而才朝龚香怡睨去,冷冷开口,“黎昕心中自有分寸。你如果不伤害黎昕,黎昕绝不会主动招惹你。”自己的小孩,他有什么不了解的?那纯然的性子,绝对不会主动去害人。 “你那句‘再害我’是什么意思?黎昕什么时候伤害过你?明明是你自己犯错,却以受害者自居,龚香怡,你什么时候这么恶心了?”顿了顿,宋浩然继续开口,说话丝毫不给龚香怡留情面。 “他怎么没害我?他害得我……”差点就将前世的不堪尽数吐露,龚香怡险险意识过来,立即止住了话头。那些过往,她再也不想提起,如果有让人失去记忆的药水,她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 “他害你什么了?你说!”宋浩然眸色森冷的盯着她,催促道。 龚香怡几次张嘴却呐呐难言。 “龚香怡,你脑子有病,最好赶快去找医生看看。”将龚香怡眼里刻骨的仇恨和不甘看在眼里,宋浩然箍紧怀里的小孩,严肃的开口。这话并没有任何讽刺的意味,他说得是真的。自从龚香怡拥有了预言的能力,她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陌生。再这样下去,她早晚会把自己逼疯。 预言并不是一个好的能力,如果看见的东西太多,接受的东西太杂乱,人早晚会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宋浩然默默想到。 “我脑子没病!我清醒的很,我从来没这么清醒过!”龚香怡站起来大声否认,遍布血丝的眼珠恶狠狠的瞪着宋浩然和龚黎昕,仿佛想把他们吃掉。 “够了,香怡,别闹了!”林文博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上前擒住龚香怡的胳膊,冷声说道,“我们走吧。让小昕早点休息。” “文博?”看着林文博笼罩着一层寒霜的俊颜,龚香怡神情有些恍惚。 “香怡,可能因为预言的关系,所以你现在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你也需要休息,走吧。”林文博边说边打开房门,站在门边定定看着她。 他眼里的怀疑和失望重重锤打在龚香怡身上,令龚香怡瞬间清醒。是啊,如今龚黎昕还什么都没做,她说这些有什么用?没人会相信她。再待下去,只是徒惹人厌恶罢了。 想通这一点,龚香怡收起脸上和眼底所有的情绪,跟着林文博离开了房间。 46. 等林文博和龚香怡走远,宋浩然才缓缓松开紧箍住小孩的手臂,垂头温柔的睇视他,慎重开口,“龚香怡脑子有病,你以后离她远一点知道吗?” “嗯,知道了。”龚黎昕干脆的点头。他也觉得龚香怡的所作所为很是莫名其妙。 “乖!”宋浩然摸摸他柔软的发顶,感叹道,“没想到我的黎昕竟然是个绝世高手!”刚才一路走来,林文博已把小孩的事都告诉了他。 “幸好,幸好黎昕有自保的能力。”话落,宋浩然心里涌上一阵后怕,头深深埋在龚黎昕的颈窝,嗅闻那令他倍感安心的清爽味道。仿佛觉得这样还不够安抚他两日来的神魂俱裂,他又抬头,在龚黎昕的额头,脸颊落下无数个细细密密的亲吻。唇上的触感温热绵软,嫩滑如丝,令他有些欲罢不能。 龚黎昕偏头,摸摸有些麻痒的腮帮子,蹙眉看向宋浩然,满脸的心疼,“宋大哥,你嘴唇怎么受伤了?结了一层痂。” 宋浩然不以为意的开口,“前几天嘴上长了些燎泡。没事,结痂代表已经好了。” “长燎泡是因为外感六淫,心火过重所致。宋大哥肯定是太担心我了。”龚黎昕听了眉头皱的更紧,伸出葱白的指尖,轻柔的抚摸宋浩然的唇瓣,一双清透的眼眸溢满对他的心疼和关爱。 唇瓣被抚过的地方如被火炙,又加之小孩萌煞人的眼神,宋浩然心跳逐渐加速,不自在的偏头,躲开他让自己浑身发麻的抚弄,戏谑道,“知道我担心你就好,算你还有点良心。” 小孩闻言,脸蛋都皱成了一团,表情愧疚难当,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宋浩然看得直想发笑,捏捏他的腮帮子安慰,“好了,以后不要乱跑了,去哪里都要告诉我们一声。”话落,他终是忍不住低笑出声,说道,“没想到以前你说的‘内力护体’竟然是真的。那么你炼的那个辟谷丹也是真的咯?” “嗯,是真的,我都带来了。”龚黎昕眼睛一亮,立刻挣脱他的怀抱,从登山包里掏出五个大药瓶。 “这是你的,里面有五百颗,半个月吃一颗,够你吃好多年呢。这些是爸爸,林祖父,林大哥和我的。”龚黎昕一一指点道。 “怎么没有龚香怡的?”宋浩然知道小孩绝不是个小气的人,不由有些奇怪。 “我没给她炼,她有空间,不稀罕我的东西。而且,她恨我,我也不想招惹她。”龚黎昕老老实实的答道。 “你那么早就知道她有空间的事了?”宋浩然抓住了小孩话里的重心。 “知道,我偷听了你们说话。”对着宋浩然,龚黎昕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偷听了我们谈话你还能在末日那天跑出去?”宋浩然额头青筋跳了跳。 “我只偷听了两次,你们那时还没说到末日开始的时间。”龚黎昕眨巴着大眼睛,表情极其无辜。 宋浩然抱住小孩,摁着他的脑袋一顿揉搓,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既然是偷听,当然要偷听的彻底一点!以后凡事都要弄清楚,不要搞得一知半解,记住了!” “记住了。”龚黎昕被宋浩然搓的头昏脑胀,迷蒙着双眼,面色绯红,弱弱答道。 宋浩然睨着他可怜兮兮,招人疼爱的表情,又忍不住垂头亲了亲,然后搂着他一块儿躺下,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失而复得的感觉太好了,好的有些不真实,这让他不敢放开搂住龚黎昕的手。 后脑勺抵到一个坚硬的物体,龚黎昕这才想起被他藏在枕套里的晶核,连忙拉着宋浩然起身,把晶核掏出来,递到他面前。 “宋大哥,这个给你拿去修炼。”他仰着脸,笑眯眯的看着宋浩然。 “能量晶核?那小鬼丧尸的?”宋浩然瞳孔缩了缩,拿起晶核放置到灯光下仔细察看。 “嗯,宋大哥你快把它吸收掉。”龚黎昕小手包住宋浩然捏着晶核的大手催促道,眼里露出好奇的神色。 “你怎么不自己留着?”宋浩然反手捏捏他的白皙的掌心,笑容温柔。 “我没有异能,留着没用,你快点吸收吧。以后我找到晶核都送给你。”龚黎昕理所当然的说道。 宋浩然胸腔满满涨涨的,嘴角止不住的往上勾。按捺住心间翻腾的愉悦,他戏谑道,“怎么不给你林大哥也留点,他知道了会有意见的。” “啊,我忘了。”龚黎昕垂眸,有些不好意思,补充道,“多出来的也会给林大哥,还有贺大哥。” 听见贺瑾也有一份,宋浩然微怔,感觉很意外。不过是个刚认识了两天的人,小孩却仿佛对他尤为信任。不过这也难怪,在共同经历磨难的过程中,人与人之间更容易建立起特殊的感情,而且这种感情往往是牢不可破的。 想到这里宋浩然心中异常烦闷,也更加厌憎龚香怡当初的所作所为。不过,好在自己在黎昕心目中的分量是最重的,没有自己提醒,黎昕差点忘了他俩。宋浩然这一转念,心里稍感安慰。 见龚黎昕仰着小脸定定凝视自己,热切的眼神中难掩好奇,宋浩然微微一笑,将晶核握在手里,导出一丝异能,小心的探入晶核内部。 异能一钻入晶核,就像触发了电源的灯泡一样,散发出柔和的红色光芒,将宋浩然整个人笼罩住。红光有如雾气,又有如流水,在他周身流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丝丝浸入他的四肢百骸。待所有红光消失,没入身体,他掌心的晶核也似露珠一样蒸发了。 龚黎昕一双猫瞳睁的圆溜溜的,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奇景。等宋浩然缓缓睁开眼,他已迫不及待的伸手去碰触对方的身体,并释放一丝内力,探测他有无异样。 “你在干什么?”宋浩然声音有些嘶哑。小孩的手掌软绵绵,热乎乎的,在自己胸膛和臂膀上游走,所过之处似引燃了一丛丛火苗,弄的他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看看你有什么变化。你的异能真的增加了,虽然不是很多,不过我感觉到了。宋大哥,以后我一定收集很多晶核给你修炼。”龚黎昕眉眼弯弯的说道,柔软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眷恋和讨好,像一根羽毛刮挠着宋浩然的心。 本就感觉异样的宋浩然身体差点没着起火来。他爱怜的摸摸小孩的头,掀开被子,把小孩摁压进床榻间,然后把他严严实实包好,隔着被子紧紧抱住,柔声哄道,“好,以后宋大哥可全靠咱能干的黎昕了。这两天没休息好吧?快点闭眼,睡觉!” 龚黎昕微微一笑,安心的闭上眼睛。在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身边,他飞快的坠入黑甜的梦乡。宋浩然稍微支起身,让下腹离小孩的身体远一点,表情懊恼中带着尴尬,只因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下身竟悄然站起,直愣愣的杵在裤裆里。 幸好黎昕睡了,没看见我的丑态。被他摸两下我怎么就起了生理反应?难道是吸收晶核的副作用?宋浩然苦笑暗忖。但见小孩睡着的表情那么恬静安然,透着淡淡的幸福,他身体的火热迅速消退,凑近小孩脸颊,轻轻一吻,不久后自己也陷入了沉眠。这是自得知小孩走失以来,他第一次真正睡着。 ****** 林文博带着龚香怡回到自己房间,给她冲了一杯安神的热饮,斟酌半晌后徐徐开口,“香怡,你为什么恨小昕?是不是因为你预见到了某些关于小昕的未来?不好的未来?” 他边说,锐利的目光边锁定龚香怡的脸庞,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龚香怡心头一惊,啜饮的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了顿。她该怎么回答?说是?那如果林文博问她,是什么未来让她如此痛恨龚黎昕,恨不能让他去死,她该怎么回答?坦白一切? 不不不!龚香怡内心疯狂地摇头。她不能让文博知晓那些不堪的事,她希望这一世的自己在文博的心里是干净纯洁的,是独属于他一人的。所以,她不能说! 想罢,龚香怡抬头,表情镇定的摆手,“没有预见什么未来,我就是脑子有些糊涂了。就像你说的,我看见很多事,自己都弄不清楚是在现实还是在做梦。我想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还有,我并不恨黎昕,我放任他离开只是因为懦弱,我害怕他会变成丧尸,但是我又不想亲手杀死他,所以……”说道这里,她有些编不下去了,只得适时打住。 看着她故作镇定的面容,林文博眸色暗了暗,沉声开口,“你就那么肯定小昕会变成丧尸?要知道,他还有二分之一的希望会变成异能者。你放弃他是不是放弃的太轻易了?如果是我,你也会这样吗?” “当然不会!你和他是不同的!”龚香怡迅速反驳道。 “哦?我和小昕有什么不同?我只是你的恋人,但小昕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吗?”林文博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凉意,从心底散发的凉意。 龚香怡心慌意乱,语无伦次的答道,“那是因为,我,我没经历过这么恐怖的事,所以有些不敢面对。我以后不会了。如果是你的话,我一定亲手让你解脱,然后我下去陪你。” 她边说边楚楚可怜的抱住林文博的腰,试图埋进他怀里博取怜爱。 林文博牵唇,想要微笑,却没能成功。虽然龚香怡的话很壮美,很深情,很浪漫,更兼容了最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点没能打动他的心灵。和龚黎昕那番残忍却天真的誓言一比,他竟觉得龚香怡的话平淡苍白的可怕。 我着了什么魔?这是不对的!你必须忘掉!林文博推开龚香怡,摁住突然狂跳起来的心脏,冷着脸忖道。 “文博,你怎么了?讨厌我了吗?”龚香怡抬头,仰望林文博坚毅的侧脸,不安的问道。 她这才想起,自从她回来以后,一次都没跟林文博温存过。一是因为忙着搜集物资,二是因为前世经历过那样的伤害,她对男欢女爱极为排斥。林文博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平时除了搂抱很少做出格的动作,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 眼下她才惊觉,他们之间这种状态是极不正常的。情侣之间怎么能少了亲密的举动?想到这里,龚香怡暗自咬牙,一手微微颤抖着去解胸前的纽扣,一手暗示性的去抚弄林文博的胸膛。 “够了香怡,你早点去睡吧,我累了。”林文博擒住龚香怡的手,疲惫的开口。他能感觉到龚香怡身体的冰冷和僵硬,而他的心,也同样冰冷僵硬。 “那好吧,你早点休息。”龚香怡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扣好衣服后急促的离开。 待她走远,林文博颓然的躺倒在床上,感觉前所未有的迷茫。现在的龚香怡那么陌生,陌生到激不起他内心一丝半点的涟漪,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每每想起她对小昕所做的一切,心中总像扎了根刺般,想拔却拔不出来,时不时就会隐隐作痛。 算了,顺其自然吧!疲惫的合上双眼,林文博微不可闻的低叹一声。 47. 龚远航带着军队在北郊搜索,虽然没能找到龚黎昕,却意外救回了四五十个幸存者。能容纳两万人的新兵训练营如今住进了1500多人,虽然显得空旷,却有了一丝人气。 翌日,龚远航来到后勤部,看着幸存者们来来往往的领取生活必需品,每个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军队的感恩,他心中作为军人的责任感更加坚定起来。城里肯定还有很多幸存者等着救援,他得抓紧时间了。 “林老爷子,辛苦你了。”送走最后一批幸存者,龚远航对负责后勤的林茂说道。 “哪里,只要能帮助到大家,这点辛苦不算什么。末世来临,我们更应该团结起来,守望相助,共渡难关。就像在远古的冰河时期一样,正是因为人类相互依偎着取暖,才把我们的血脉延续了下来。”林茂感叹道。 “正是这个道理!”龚远航深有同感,点头道,“所以这半个月我们要抓紧时间,在城里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救,把幸存的人都带回来。等丧尸进化了,再去救援就晚了。” “爸爸,救那么多人,我们哪来多余的物资养活?”龚香怡同样是负责后勤的,站在一边听到龚父的话,立刻开口反对,“与其救人,把军队搭进去,不如趁着丧尸没有进化之前多搜集点物资回来。东区有两个中等规模的粮食加工厂,我们可以派人去看看。” 龚父和林老爷子不着痕迹的皱眉。和龚香怡说话,没两句她就会扯到物资上去,龚父实在是不明白,她为何会对物资那么执着,就跟欧也妮·葛朗台一样,除了金钱,就只剩下扭曲的人形。 静默片刻,林茂眸光闪了闪,徐徐开口,“说到物资,我想起一件事。香怡,你把文博存放在你那里的物资拿出来吧。基地刚刚建立,我们还需把自己的实力亮一亮才能稳定军心。再者,以后基地还会不停增加人口,总不能老是凭空从你那里拿取东西,等别的空间异能者出现,外人迟早会怀疑到你头上。这样对你极其不利。” 龚父闻言点头表示认同。 龚香怡皱眉,本来有些不愿,但听到林茂最后一句,心里一惊。 现在的人还不知道,空间异能者是最特殊的一类异能者,他们会像丧尸一样,在头脑里结出一颗黑色的晶核。这是因为空间除了需要精神力,还必须得有一个载体来支撑。如果杀了空间异能者,把他脑袋里的晶核取出,另一个空间异能者导入异能就可以把他的空间和物资全部据为己有,但落入其它系别的异能者手里,这颗晶核也就一个死物而已。 这个秘密被发现以后,空间异能者不但狩猎空间丧尸,更喜欢狩猎同类。龚香怡的空间之所以那么巨大,也是吞并了好几个同类的晶核才得来的。如果她的能力曝光,日后肯定会招致很多危险。 想到这里,龚香怡不再犹豫,立刻点头答应了。 “我特意在九州仓库留了很多空箱子,你明天和我走一趟,把它们填满。我过两天派人去运回来。”林茂笑容疏淡的开口。他知道,只要事关自己的利益,龚香怡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这个女人已经把凉薄和自私刻进了骨子里。 达成了共识,林茂心里轻松不少,龚香怡的脸色则有些凝重,想着日后一定要遮掩好自己的空间异能。 龚父没有注意到两人各异的心思,见时间不早,起身笑道,“走吧,今天中午我请小昕的朋友吃饭,你们一起去做个陪。” 两人一个笑容真诚,一个笑容勉强,双双答应下来。 ****** 早上睁开眼睛,乍然看见龚黎昕纯净恬淡的睡颜近在咫尺,宋浩然着实怔楞了许久才清醒过来。他紧了紧环在小孩腰间的手臂,一双眼眸定定凝视小孩线条柔美的侧脸,片刻不敢移开,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一般。 直到龚黎昕感觉到他灼热的凝视,从睡梦中醒来,他才极不自然的收回目光。如果以后每天早上起床都有黎昕陪伴在身边该多好。他心中突然浮上这样的想法,英挺的俊颜展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两人洗漱停当,简单吃了顿早餐便一起去军部,查看军队休整的情况。龚黎昕对军务一窍不通,跟在宋浩然和林文博后面什么都没听懂,满眼的问号直打转转。 林文博见了颇觉好笑,不顾宋浩然的百般不愿,发话让他去自由活动。见小孩笑眯眯的朝贺瑾他们住的那栋楼跑去,宋浩然的脸色黑沉一片,弄得一众部将战战兢兢,忐忑难安。林文博性格内敛,用温文尔雅的微笑掩盖了心底的不舒服。 制定好救援计划,宋浩然和林文博不约而同的看表,发现到了午餐时间,立刻遣散部将,去找小孩共进午餐。 两人还未靠近贺瑾的房间,在走廊里就远远听见陆云咋咋呼呼的说着什么。等离得近了,只听到几个尾音,仿佛是‘别以为你烫了头发我就不认识你’之类的。 林文博挑眉,没想到陆云这弄潮儿竟还讲这种老掉牙的笑话。宋浩然向来对军务之外的东西不敢兴趣,只微微皱眉,对陆云的聒噪有些不喜。 又走了两步,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说不出的清脆婉转,悦耳动听,拂过耳膜,让人耳根子都发软。 宋浩然和林文博脚步一顿,眼里双双滑过一丝诧异,继而心尖都颤了起来。这是黎昕的笑声,虽然没有听过,但是他们绝不会认错。此时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见过黎昕甜笑,微笑,淡笑,却从没见过黎昕朗笑,朗笑出声更是没有的事。 看来,黎昕也该有几个同龄的玩伴才好,性格才会更开朗。两人嘴角微勾,不约而同的忖道,与此同时,对陆云的印象也好了不少。能逗笑自家的小孩,陆云还是不错的。 两人紧走几步,站在门边朝里看去。 陆云讲完一个老掉牙的笑话,见贺哥朝自己投来一个满意的眼神,也来劲了,又顺口讲了一个雷同的。没办法,他也想讲几个最新潮,最搞笑的给龚少听,但无奈龚少听不懂啊。人龚少就爱听包子、馒头、面条、饺子、花卷之间的恩怨。只有这个他才听得懂,说别的,他总是投来几个懵懂无知的眼神,弄的陆云以为自己在说外星语。 陆云一边眉飞色舞,一边暗中感叹龚少的纯真。 贺瑾揽着笑的前仰后合的龚黎昕的肩膀,表情温柔的不可思议,连额角的刀疤都显得不那么狰狞了。他本来对陆云最近的表现很不满意,打算找时间好好调教他一番,但见他能让小孩开心快乐,心里大发慈悲的推后了调教的时间。 盯视贺瑾置于小孩肩头的手,宋浩然眸色晦暗,也顾不上会不会打断小孩欢快的笑声,他敲了敲门,不待主人发话便径自走进房间。 “差不多十二点了,该吃午饭了。龚叔在一楼会客室设宴,请你们下去吃。”拉起龚黎昕,亲密的搂进怀里,宋浩然客气的说道。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突兀的举动带着多么强烈的独占欲。 贺瑾上一秒还温柔无比的脸庞顷刻间冷硬下来。他瞳孔微缩,薄唇抿紧,绷直的强健身躯流露出一丝戾气。 “黎昕也该饿了,我们下去吧。”林文博倚在门边微笑开口,将宋浩然和贺瑾眼里刚凝聚起来的敌意打散。 “走吧。”贺瑾舍不得小孩挨饿,况且,他也没有抢回小孩的立场。敛起身上的冷气,他朝门边走去,陆云和吴明连忙跟上,丝毫不敢多话。他们能感觉得到,贺哥自昨晚回来以后心情就非常阴郁,刚才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这两个人一来,又不高兴了。 “王韬他们呢?”走出两步,龚黎昕扯扯宋浩然的衣袖问道。 “早就派人去通知他们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在会客室里等着。”宋浩然不管这些琐事,嘴巴张了张,答不上来。林文博上前两步,揉揉他的额发温声说道。 龚黎昕朝林文博冁然一笑,晃花了林文博的眼。宋浩然心里有些不舒服,打定主意日后对小孩身边的事都要了解清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看见被林文博和宋浩然一左一右护在中间的龚黎昕,贺瑾敛下眼睑,加快步伐走到了他们前面。这一幕无端端刺痛了他的眼膜,令他有些呼吸不畅。这感觉来的太过莫名其妙,他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一楼会客室,龚香怡,林茂,龚远航到的时候,王韬、顾南、马俊、大刘、铃音、铃语还有孙甜甜姐弟俩也都到了,正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龚远航和林茂亲切的上前与他们见面,问了问他们一路上的情况。两位老人虽然久居上位,但态度却极为平易近人,让本来还有些紧张拘谨的王韬等人很快放松下来,桌上的气氛非常融洽。 龚香怡面无表情的坐在位置上,大眼扫过这些所谓的‘龚黎昕的朋友’,心中暗暗冷笑。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没有一个熟悉的名字,这说明这些人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日后不知道会默默无闻的死在哪个角落里,实在没有费心结交的必要。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面上的表情更加疏离,态度也极为冷淡,弄得想上来和她搭话的铃音铃语姐妹俩非常尴尬。 正在这个时候,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林文博领着贺瑾一行大步而入,宋浩然和龚黎昕跟在最后。 看见主位上的龚远航,贺瑾冷厉的俊颜略微柔和,恭敬的上前打招呼并自我介绍。昨晚和小孩一起回来,未免打扰小孩一家团聚,他还没来得及拜见龚远航。 龚远航和林茂起身与他握手,并示意他坐下边用餐边聊。几人在谈话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一旁龚香怡突然大变的脸色。 贺瑾方一露脸,龚香怡的瞳孔便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她连忙垂头,掩饰自己震惊的表情。贺瑾?贺瑾怎么会在这里?!她握拳,不可思议的忖道。 48. 贺瑾其人,在末世前的佣兵界就是威名赫赫的人物,他自己组建了一队佣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顶尖高手。委托给他的任务,不管难度多大,他都能完成,数十年来保持了不败的记录。说他的名字,也许认识的没几个,但说到他的代号‘毒狼’,在黑白两道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陆振轩能将他聘来给自己儿子当两年保镖也是走了狗屎运。只因有一次陆振轩去某国谈生意,无意中善心大发,看在都是同胞的份上,花钱赎了当时被该国恐怖组织擒获的几名C国人,巧的是,这几人正是贺瑾的队员。贺瑾找到陆振轩要人时,陆振轩着实惊喜的几天睡不着觉。知道无法招揽贺瑾,他脑子一转,干脆拘着贺瑾给自己儿子陆云当保镖。 这当然是大材小用。但是贺瑾做人很有原则,欠下的人情必定要还,更何况是几个兄弟的救命之恩,当保镖是手到擒来的事,他不会拒绝。贺瑾来了,他的队员自然也不会放下老大不管,也跟来了京都,偶尔帮陆振轩解决麻烦算是还债。 拘着贺瑾就是拘着毒狼佣兵队。陆振轩这笔买卖赚大了。 龚香怡不但知道贺瑾不为人知的过去,也知道他的未来。她对贺瑾的印象太深刻了,想忘都忘不了,因为贺瑾未来将是异能者中的顶尖高手,连宋浩然都曾差点死在他的手里。 上一世,龚父虽然掌控了一支军队,但却没有自己的基地。他们一路逃亡,先是加入了邻省的某个基地,后来该基地被宋浩然的堂哥宋浩轩收服,龚家的势力被宋家吞并,龚父也在这个时候生病去世。 贺瑾就是当时宋浩轩最得力的属下之一。因两家对基地的争夺,贺瑾奉命截杀宋浩然。宋浩然不敌,命悬一线,若不是林文博关键时刻带来证人,策反了贺瑾,宋浩然肯定会死在他的手里。 贺瑾被策反以后,和林文博、宋浩然联手杀掉了宋浩轩,掌控了宋家的基地。但是他并没有贪恋基地的权势和物资,反而带着自己的属下离开了,组建了自己的势力,从此与基地再没有来往。 后来,林文博和宋浩然夺得‘净土’,准备建立当时C国最大的基地时,贺瑾却突然找上门来,大有争夺基地掌控权的意思。当时他的势力已经相当惊人,与林文博和宋浩然有分庭伉礼之势。 正因为贺瑾的搅局,林文博才会忙的焦头烂额,而龚香怡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出走并身亡的。后来基地之争谁输谁赢,龚香怡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贺瑾此人只能为友,不可为敌。 贺瑾心性冷酷,手段毒辣,除了自己的队员,绝不轻信他人。但是他为人处世却又极有原则,如果入了他的眼或与他有恩,哪怕豁出性命,他也一定会倾力相助。所以说,贺瑾这个人很好相处,却又很不好相处。 垂头,默默搜索有关贺瑾的记忆,龚香怡眸子里滑过一道精光。虽然不明白本该北上的贺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这个基地也是记忆中没有的。她改变了既定的历史,某些人的命运当然也会受到影响。蝴蝶的翅膀已经煽动,龚香怡迅速平复心底的惊讶,暗自窃喜起来。 这一回,她一定要拉拢贺瑾,让贺瑾为自己所用。现在的贺瑾还未经历过同伴的背叛,心性还未像上一世那样放辟邪侈,不容人接近,她招揽到对方的可能性很大。 打定主意,再抬起头来时,龚香怡脸上的冷漠和疏离尽皆消散,露出了极具亲和力的甜美笑容。 宾客都到齐了,菜肴也由后勤人员一一摆上桌,不精致,都是最常见最普通的菜式,但分量很足,浓郁的香味随着蒸腾的热气飘散开来,刺激着人的味蕾。在末世能够吃上这样一顿家常便饭,那简直是一种奢侈。 在外奔波了两天的众人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的好运。跟着龚少,既有安全感,又有肉吃。 龚黎昕盯着自己面前的一盘糖醋鱼,本就圆溜溜的猫瞳睁得更大更圆了,其间还闪烁着灼灼的亮光,极为热切。 看见他的馋样,宋浩然先是觉得好笑,末了心脏隐隐作痛,脸色也阴郁了下来。流落在外的两天两夜,不知道黎昕受了多少苦,恐怕连停下来安生吃顿饭,睡个囫囵觉也难吧。 和他想到一起的还有林文博,林祖父,龚父等人。三人不约而同看向小孩,眼底莫不带着心疼的神色。 “大家吃吧,不用客气,吃完了还有,管够。”瞥一眼小儿子的馋样,龚父立刻拿起筷子,笑着说道。 众人齐声应诺,迫不及待的端起碗开吃。 贺瑾本想坐到龚黎昕的身边,但宋浩然和林文博极有默契,第一时间就占据了龚黎昕左右的空位。贺瑾眸色暗了暗,退而求其次,坐到了他的对面,也就是龚远航的下首。 坐在这里也好,吃饭的时候还能看着小孩的脸,贺瑾默默想到。 龚父见贺瑾气度不凡,不卑不亢,半点没有旁人的拘谨和慌乱,对他颇有好感,笑着问道,“你身上有股军人的气质,以前当过兵?” 贺瑾点头,态度毕恭毕敬,“龚首长好眼力,我以前在H国海军陆战队服过役。” 龚远航是正规军,眉宇间透着一股浩然正气。贺瑾拿不准他会不会对雇佣兵有反感,因此并不敢据实以告,只好报了一个曾经雇佣过他的军队的名号。说来也怪,他纵横海内外那么多年,军政两届的大人物见过无数,但能让他收敛满身戾气,恭敬以待的人就只龚远航一个。 一想到龚远航是黎昕的父亲,他不由自主便想在对方心目中留一个好印象。 龚远航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问道,“你是H国公民?” 贺瑾点头道,“是的,入了H国国籍。这次回国帮朋友办点事,没想到碰见了世界末日。不过幸好回来了,正所谓故土难离,落叶归根,越是艰难的时候,越想回到自己的祖国。” 事实上,贺瑾是孤儿,孑然一身,又加之工作原因,居无定所,在哪个国家混,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但他善于看人,知道怎么说能得到龚远航的好感。而且,他话里的庆幸也是发自肺腑,幸好他回来了,不然也不会遇见龚黎昕,有这样一段难忘的际遇。 龚远航听到这话果然笑了,拍了拍贺瑾的肩膀以示安慰,两人一个心有好感,一个刻意迎合,话聊的很投机。 那边厢,龚黎昕只顾埋头吃饭,一张小嘴鼓鼓囊囊,嚼吧个不停,半点没有说话的空闲。宋浩然侧首,微笑的看着他,不时帮他擦拭嘴角的油渍。见他碗里的菜吃空了,立马给满上。 “喏,你爱吃的盐焗鸡。”宋浩然站起身,隔了大半张桌子,给龚黎昕夹来一个鸡腿。 “糖醋鱼,刺已经挑好了。”林文博微微一笑,把剔干净的一块鱼肉放进小孩碗里。 “红烧狮子头,味道很正。”林祖父也跟着添菜,末了慈爱的拍拍龚黎昕的头。 龚远航见状,也停下和贺瑾的话头,一连夹了很多小儿子爱吃的菜进他碗里,直到把他的碗填的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才罢手。 龚黎昕边吃边笑眯眯的道谢,一家人之间洋溢着浓浓的温情。 王韬看着看着眼眶开始泛红,忍不住问道,“龚伯伯,军队什么时候去城里救援?我能跟着一起去吗?我想去救我爸妈。” 龚远航表情柔和下来,温声说道,“好不容易逃出来,不能再让你进去涉险了,你还是个孩子呢,救人的事有军队去做。我们现在全天都会派直升机进城,用热源感应器搜索,有幸存者,我们一定会救回来。你家在哪里,把地址给我,我让人特别留意。” 王韬感激涕零,连忙报上家里地址。他其实也清楚,市中心如今是高危地带,幸存者肯定寥寥无几,但现实再残酷也不能断了他的念想。 受到王韬感染,陆云也有些情绪低落,期期艾艾的开口,“龚伯伯,你们什么时候送我们回家?”一直没能联系上父亲,脱离险境后他就开始心绪不宁。 “随时都可以出发,你们准备好了告诉我一声就行。”龚远航慈爱的开口。儿子平时很少和同龄人接触,性格有些闭塞。他为此一直很担心。没想到世界末日了,儿子出去一趟竟然交了这么多朋友,他这个做父亲的很是安慰,自然要把他们都安顿好,不让儿子难做。 “谢谢龚伯伯。”陆云大喜,一叠声儿的道谢。 “你们多留两天吧,明后两天我们基地要进行异能测试,你们不等测试完了再走吗?”一直没找到话题插嘴的龚香怡适时开口。 龚香怡这话是对着贺瑾问的,本想以此引起贺瑾的兴趣,但贺瑾眼眸低垂,表情冷肃,半点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贺瑾此刻有些郁闷。他想给龚黎昕夹菜,但见龚家人一个接一个把小孩的碗蓄得满满当当,他没有出手的机会,只得不甘的作罢,转而一心一意将小孩爱吃的菜式记在脑海里。 陆云却对龚香怡的话感到好奇,眼睛亮了亮。但忆起远在京都,生死不明的父亲,他脸上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没了追问的兴致。他如今的心情,用归心似箭来形容也不为过。 贺瑾也想尽早赶回去,一是为了偿还欠陆振轩的恩情,二是担心京都的兄弟。其实,他心底非常渴望留下来,陪伴在小孩的身边,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那个资格。等到他心无挂碍,又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小孩时,哪怕小孩驱赶他,他也不会离开。 在小孩不顾艰险,跑出烂尾楼营救他时;在卡车顶部俯视小孩笑容璀璨的俊颜时,贺瑾的心底就不知不觉留下了小孩的烙印。他这条命是属于龚黎昕的,他早已认定了这一点。 见陆云一行没人搭理自己,龚香怡的笑容僵了僵,开始试着另外找话题和贺瑾攀谈。 见到龚香怡突然热络起来的态度,林文博眸色微闪,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 49. 贺瑾和龚黎昕回了一趟龚家后,对龚家彻底放弃小孩的行为大感愤怒,曾一度想将他带走。 但回到基地以后,见到龚远航对待小孩那呵护备至的态度,他心知这其中肯定存在一些误会。联想到小孩是单独和龚香怡留在家里才走失的,而龚香怡对待小孩冷淡至极,半点不似血浓于水的姐弟,这其中若没有龚香怡做下的手脚,他绝不相信。 早就对龚香怡的印象跌到谷底,甚至可以说厌憎无比,贺瑾又怎么会搭理她,只沉默进餐,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懒得回应。 知道贺瑾是个冰冷无情,难以接近的人,龚香怡对他漠视的态度不以为意,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坚持不懈的同他搭话。好在有陆云和吴明帮忙圆场,她也不是很尴尬。 宴席已经过半,任龚香怡说得口干舌燥,贺瑾恁是头也没抬,正眼也没给一个。龚香怡暗自咬牙,强忍下心中的焦躁和怒火,脸上甜美的笑容早已变得扭曲僵硬。若不是对未来知之甚详,心中又有一股执念做支撑,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那边厢,龚黎昕终于吃尽兴了,拿起纸巾优雅的擦拭嘴角,而后给身边的人布菜,龚父,林祖父,宋浩然,林文博挨个儿夹上一筷,再附送一个乖巧可爱的微笑,引得几人心情愉悦,胃口大开。 看见他们亲密无间的互动,贺瑾有种被忽视,被排挤在外的感觉,心头止不住一阵阵发闷,连带的,觉得龚香怡更加聒噪,令他无比厌烦。 这个女人眼里暗藏的算计和她那刻意逢迎的态度怎么可能瞒过贺瑾的眼目?如果是别的女人,贺瑾绝不会客气,他不是君子,不奉行‘不打女人’的教条。但对方是龚远航的女儿,他心有顾忌,只得强压下心底翻涌的郁躁,投了个警告的眼神过去。 被贺瑾满含不耐和煞气的一瞥给冻结在当场,龚香怡脸色苍白,终于呐呐的闭上嘴。贺瑾果然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性格,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打动他拉拢他?龚香怡垂头,苦苦思忖。 没有察觉到贺瑾和龚香怡之间的暗潮汹涌,龚黎昕伸长手,隔着桌子给贺瑾碗里添菜,并笑眯眯的说道,“贺大哥,你多吃点。” 末了,他看向其他人,没有再一一夹菜,只笑着抬手,叫大家不要客气。他的一举一动都流露出对贺瑾的看重和亲昵,明显不同于其他人。这种亲疏有别的态度立刻治愈了贺瑾冰封的心,驱散了萦绕在他周身的阴云。 贺瑾抬眸,略略颔首,复又低下头去,将小孩夹到自己碗里的菜吃的一干二净,冷硬的嘴角不知不觉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眼里也透出浓烈的笑意。 他的情绪变化那样明显,使得一旁的陆云和吴明立刻就感觉到了。两人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开始放心的享用午餐。最近贺哥也太喜怒无常了,这幅性子还不如原来冷冰冰的好伺候。两人不约而同的忖道。 除了陆云和吴明,坐在贺瑾另一侧的龚香怡也明显感觉到了他骤然升温的态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迟疑的问道,“你们和黎昕的关系很好?” 贺瑾低头吃菜,对龚香怡的话听而不闻。陆云接过话头,兴匆匆的说道,“那是!咱和龚少一路同甘共苦,出生入死,我贺哥的命都是龚少救的!” 吴明也附和道,“事实上,不只贺哥的命,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是龚少救的,没有龚少,我们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龚父闻言大感欣慰,口里替儿子谦虚着,一张老脸却笑开了花。他昨日就听林文博说起过,儿子是异能者,而且实力非常了得,这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儿子有自保的能力就好,如此就可以尽早独立,无需女儿的照顾。不过,物资都在女儿那里,他还需拿出一部分来,单独留给儿子,这样他才能彻底放心。 龚香怡此时此刻的心情却和龚远航完全相反。听陆云说到龚黎昕对贺瑾有恩时,她浑身就像掉进了冰窟里,被彻骨的寒意侵蚀,连骨头都在发冷。 龚黎昕上辈子只攀上了宋浩轩基地里的一个小头目就能背着林文博和宋浩然将她推进火坑,受尽折磨。这辈子若他攀上了极其护短,且手段毒辣无比的贺瑾,等待她的就不是一个‘死’字那么简单了。 龚香怡太了解贺瑾的手段了,贺瑾若要对付谁,那此人倒不如尽早自我了断的好,既死得痛快又留了全尸,比落到他手里生不如死强上百倍。 龚黎昕这一世本就有异能在身,不好对付,若再加上贺瑾这个强有力的盟友,龚香怡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也许,她的悲剧还会重演,甚至于,比上辈子更加惨烈。 不,不行,贺瑾这个人一定要拉拢过来!龚香怡边闷头嚼菜边狠狠忖道。 虽然龚黎昕说只要她不妄动,他就不会对付她。但有上一世的经历做教训,龚香怡再也不敢相信龚黎昕的话。但目前她已先行走错了一步,不能再对龚黎昕做些什么,否则就真的惹下众怒,众叛亲离了。为今之计,她只能尽力防范,提早布局。 时间在龚香怡的胡思乱想之下匆匆流逝。等她回过神来,众人已酒足饭饱,各自准备离席,回房间休息。 宋浩然、林文博、贺瑾不约而同的朝龚黎昕看去,想要将他拐到自己房间单独说会儿话,却不想龚父早已先下手为强,揽着儿子的肩膀往自己办公室带,准备和儿子促膝谈心。 贺瑾漆黑的眼目中流露出一丝失落,面无表情的对宋浩然和林文博颔首,然后大步离开。陆云和吴明苦着脸跟上,不明白吃饭时还好好的,只这么会儿功夫,贺哥怎么又不高兴了?难道贺哥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这没道理呀! 见贺瑾走了,龚香怡表情有些恍然,怔怔发了会儿呆后牙关一咬,连忙疾步追上。 林文博眸色晦暗的盯着龚香怡仓促的背影,辞过欲前往指挥部的宋浩然,也悄然跟在后面。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有问题,但是面对越来越反常的龚香怡,他不得不这样做。 龚香怡追到贺瑾的房间门口,站在走廊里斟酌了一番用词,这才踌躇满志的敲响了房门。 “是你?”急切的拉开房门,看见站在外面的龚香怡,贺瑾的脸色沉了沉,冷冷开口,“你有什么事?”他以为来的会是黎昕,眼底的喜色尚来不及褪去。 “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和你说。”龚香怡瞥见房里的陆云和吴明,迟疑的开口。 “我好像和龚小姐不熟,没什么好说的。”贺瑾挑眉,表情疏淡,语气冰冷。 “有关于你的命运,你不想听听吗?”龚香怡压低嗓音说道。 贺瑾斜飞入鬓的浓眉挑的更高,上下睨视一番龚香怡,直把龚香怡弄得愈加忐忑不安方徐徐开口,“好,去哪里?” 龚香怡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指指走廊深处空置的一间房,说道,“去那里吧。”贺瑾迈步,跟在她身后,漆黑的眼眸快速滑过一抹暗芒。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步入房间,不见了身影。 陆云缩头缩脑的观望了一阵,对吴明说,“那不是林大哥的未婚妻,龚少的姐姐龚香怡吗?孤男寡女的,她来找咱贺哥干嘛?莫不是看上咱贺哥了吧?不行,我得去看看!你来不来?” 吴明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那么无聊。陆云没意思的耸耸肩,蹑手蹑脚的朝房间走去。刚伏到门边,耳朵贴近房门,还没听到任何响动,他就感觉头上笼罩了一团阴影。 陆云仰首看去,立马悚然一惊。却见林文博已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也正侧耳听着房内的动静。看见陆云投过来的惊恐目光,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越是没有表情,越是让陆云心惊。陆云僵硬的点头,保证自己不会出声,转过脸来,内里的小人开始疯狂祈祷,希望贺哥和龚香怡不要做出些什么暗通款曲的事来,否则,惹得林文博醋劲大发,他们可就回不去了。 房间里,贺瑾慵懒的斜倚着墙壁,面无表情的盯着龚香怡。他的姿态很随意,但四肢曲张的肌肉却都暗藏着无穷的爆发力,这是一个看似闲散,却能随时攻击,致人于死地的站姿。即便龚香怡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也下意识的防备着。 只有在自己的队员面前,贺瑾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当然,如今又加上了一个龚黎昕。虽然认识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天,但在小孩救下绝望中的他时,他的信任就已毫无保留的交付给了对方。 “什么事,说吧。”肆无忌惮的散发着平日里刻意压制的森然煞气,贺瑾挑眉看向龚香怡,沉声开口。 龚香怡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略略垂头,不敢去看贺瑾邪肆冷酷的五官和他左额那道狰狞的伤疤。上一世,像贺瑾这号人物,她就只远远的看过几眼,从来不敢去接触,更没亲身体会过他身上散发的威势。 事到临头,她才知道,要顶着这深沉的威压和对方直接通话有多么困难。不过,没关系,我手里有极其重要的情报,足够救下贺瑾的命,听了以后,他会感激我的!龚香怡默默给自己打气,终于缓缓开口,“我想告诉你,你最倚重的手下赵安已经背叛你,投靠了宋浩轩。你这次北上是自投罗网。” 贺瑾眼里的轻蔑和讥讽瞬间消散,直起身,逼近龚香怡,语气森冷的追问,“宋浩轩?目前宋家家主的嫡次子?你怎么知道?” 看见他慎重起来的态度,龚香怡强忍住退后的欲望,直直站着迎向他锐利如刀的目光,心里有了底。 队员就是贺瑾的软肋,而这个赵安更是贺瑾软肋中的软肋。他和贺瑾同出一家孤儿院,打小就一块儿出生入死,与贺瑾感情深厚,亲如手足。正是因为他的背叛,才造成了日后残忍无情,放辟邪侈的贺瑾。有关于他的事情,贺瑾又怎么会不感兴趣呢? 50. 贺瑾眼神阴鸷的盯着龚香怡,目光里仿佛淬了毒,令她脊背生寒,头皮发麻。 强忍住内心的恐惧,龚香怡咽了咽口水,嗓音沙哑的开口,“你应该知道吧,?我父亲早在末世前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才能保存一部分军事力量,并建立了这个基地。”话落,她小心的瞥了一眼贺瑾,观察对方的反应。 贺瑾冷笑,笃定的开口,“你就是那个能够预知未来的人?” 龚香怡点头,声音慢慢镇定下来,“是的,我能预知未来。在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已经预知到了你的未来,不好的未来,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你是黎昕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们去送死。” 贺瑾站直的身体重新倚回墙面,双手插兜,眸色晦暗的看着龚香怡溢满同情和哀戚的脸,淡淡开口,“你说说看。” 龚香怡敛眉,双拳不自觉握紧,又很快松开,缓缓说道,“陆振轩已经死了,变异成丧尸后被手下杀死的。你的兄弟赵安笼络了毒狼佣兵队的其他队员,套出了陆家军火的所在地,并把这批数目庞大的军火进献给宋家,换来了一个小基地和一些物资。他现在怎么说也是一个掌握实权的领主,拥有了在末世活下去的资本,但是如果你带着陆云回去了,他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因为毒狼的队员只会忠于你。所以,他会联合宋家目前的执掌者宋浩轩杀了你。你们这次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龚香怡适时停住话头,抬眼去看贺瑾的表情。她前面说得都是事实,但最后一句却是谎言。贺瑾此去并没有死。宋浩轩在了解了贺瑾的实力和心性后改变了主意,出面救下了贺瑾,并杀了赵安,当然,陆云和吴明也没能逃过一劫。 宋浩轩善于看人,更善于御人,决定杀贺瑾的是他,决定救贺瑾的也是他,但他隐藏的太深,很少有人知道内情。他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贺瑾日后果然对他死心塌地。若不是他的手下没有做好善后工作,漏掉了一个知情者,也不会让林文博钻了空子,策反了贺瑾。 贺瑾晦暗不明的眸色更加深沉,即便心底正翻涌着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正努力消化着龚香怡的话。这些话,他不会不信,但也不会全信。他的队员最近两年都在帮陆振轩押送军火,肯定知道陆振轩的军火库所在地。而且他了解自己队员的心性,他们本就对陆振轩没有忠心,人都死了,用对方的军火换取活命的机会,这种事他们百分百做得出来。如果他当时在京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真正撼动他心神的是赵安的背叛。都说权欲和美色最是迷人眼,赵安此人不爱美色,对权势却颇为上心,不然当初也不会大力劝说他给陆振轩效力。况且,末世来临以后,禁锢人思想和行为的法律体系和道德标准都在一点点崩塌,各种社会乱象将人隐藏在心底最深处,最黑暗的劣性根都激发出来。所以,赵安是极有可能背叛他的。 看见龚香怡言之凿凿的表情,贺瑾垂眸,掩盖了眸子里的冰冷。 “死路一条?”他重复一遍龚香怡的话,轻蔑的笑了,“赵安心里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透。他要对付我还嫩了一点,再加上个宋家又如何?我贺瑾可不是吃素的。”话落,他直直逼视龚香怡,脸上显露出怀疑的神色。 龚香怡被看得心尖打颤,硬着头皮直视回去,僵硬的开口,“如果我的预言没有错的话,你是风系异能者,而且实力不弱,的确有自保的能力。但是你不要忘了,你身边还跟着陆云。陆云是个没有异能的废人,性格又极为鲁莽冲动,在知道你的同伴用陆家的军火换取荣华富贵后,你再带着他无疑于带着一颗定时炸弹。他不但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你和你的兄弟。” 门外的陆云闻言,心头巨震。他极力压抑住粗重起来的呼吸,脸色白的吓人。接二连三的噩耗冲击着他的头脑,让他没有办法思考,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贺瑾。 他退后一步,撞到了林文博的身上。林文博擒住他肩膀,做了一个驱赶的手势。陆云表情恍惚的点头,浑浑噩噩的离开。 房间里,贺瑾眸光微闪,睇向龚香怡,似笑非笑的问,“龚小姐的预言从来没出过错吗?” 龚香怡傲然的点头,“当然,从来没错过。” 贺瑾又问,“是不是所有人的命运,龚小姐都能预见。” “也不是所有人,”龚香怡摆手,“只有比较亲密的人才会预见。” 贺瑾站直身体,缓缓踱步到龚香怡面前,俯视着她,声音冰冷,“既然是比较亲密的人的命运龚小姐都能预见,当初却又为何没有预见到黎昕的出走?为什么不事先看住他,保护好他?” 龚香怡退后两步,心中慌乱,不明白为什么说着说着会扯上龚黎昕。 贺瑾冷笑,继续接口,“或许,龚小姐早就预见到了,却放任黎昕自生自灭。”看见龚香怡明显心虚的表情,贺瑾心头腾地燃起一股怒火,语气变得狠戾,“对自己的亲弟弟都能如此绝情,却又为何会挂心我这个陌路人的生死?别告诉我因为我是黎昕的朋友,在抛弃了黎昕后,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吗?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唯利是图,急功近利,之所以告诉我大概是因为我有值得你利用的地方吧?因为我未来会是个强者,看重了我的能力?所谓的‘死路一条’只是你编造的谎言吧,就为了留下我为你所用是吗?如果不是,我还真不知道我这个必死之人在龚小姐眼里有什么价值。” 贺瑾将龚香怡的私心一个个戳破,面上的表情也愈加森冷。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道无形的风刃,刮得龚香怡脸如针刺。 “住手,这里是龚叔的基地,不是你能随便杀人的地方。”林文博感觉到了贺瑾释放出的异能威压,推开房门,擒住了他的手腕。 但他终究晚了一步,风刃脱离了贺瑾的掌心,擦着龚香怡的脸颊而过,砰地一声打在了对面的墙上。墙壁出现了一道半月形,几尺深的裂缝,雪白的墙灰扑簌簌直往下落。 耳边的一缕长发飘落在地,侧脸也如被刀割过,虽然没有伤口却隐隐作痛,龚香怡一手捂脸,一手拽住林文博的胳膊,腿脚有些发软。她本以为贺瑾会感激她,却没有想到贺瑾会这么对她。 她此时悔不当初,深恨自己放任龚黎昕离开的鲁莽之举。如果龚黎昕没有离开,他怎么会触发了异能?又怎么会认识贺瑾?这些难道都是她擅自改变别人命运的报应?早知如此,她什么都不会做,只默默防备龚黎昕就好。 但是,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卖,龚香怡如今只能藏在林文博身后,寻求他的庇护。 贺瑾睨视林文博,脸上还残留着一股煞气。他收回手,徐徐开口,“放心,只是吓吓她罢了。龚叔的面子我肯定会给,不会动他的女儿。” 话落,他嘴角一勾,语气中带着浓重的嘲讽,“不过,我很怀疑你的眼光,你究竟看上她哪点?是自私还是绝情?你知道吗?我们回到龚家的时候,龚家收拾的干干净净,冰箱里连一片菜叶都没留,但黎昕的房间却原封未动。她走时,就没带走有关于黎昕的任何物品,这关系也撇的太早太干净了点!所以,我好心劝你一句,尽早离开这个女人,免得落到被始乱终弃的下场。” 睨着林文博难看万分的表情,贺瑾嗤笑一声,大步离开。 他不能杀了龚香怡泄愤,却能让她难受。他看得出来,龚香怡也许可以谁都不在乎,但她对林文博的爱却是显而易见的。有时候,从心灵上折磨一个人,让他一点点失去曾经最珍视的东西,比直接杀了他更加有效,而贺瑾偏偏深谙此道。而且,龚香怡是龚远航的女儿,黎昕的姐姐,这样的身份令人防不胜防,只有戳破了她的假面,让这些人提高对她的警惕,黎昕才能更安全,而他也能走的更安心。 待贺瑾走远,林文博退开两步,挣脱龚香怡置于自己胳膊上的手,转脸直视她苍白的面容。 “贺瑾说得都是真的吗?”他低声问道,嗓音有些暗哑,夹杂着丝丝沉痛。 “我……”龚香怡解释不下去了,连忙低头掩饰眸子中的心虚和慌乱。 “你走时没给小昕收拾东西,以前准备的有没有?一年时间,足够你备齐了,你交给我,我给他送去。”想到昨晚看见的小昕空荡荡的房间,再对比龚香怡摆设精致华美的房间,林文博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龚香怡头更加低垂,额角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她从哪里拿出东西交给林文博?认定了龚黎昕会死,她压根儿就没给对方准备任何日常用品。 两人相对站立,俱都无言。林文博牵唇,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低声说道,“龚香怡,你好样的!你给我准备的那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了。” 说完,他深深睇视猛然抬头看向自己,满脸不可置信和心伤的龚香怡,毫不留恋的离开房间。以往相处的情景不停在脑海里浮现,他闭了闭眼,狠心将那些画面一一打碎。当初龚香怡精心为他准备衣物和日常用品时的感动,如今都变成了寒彻骨髓的失望。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改变那么大?大到令他难以接受!林文博心脏剧烈抽痛着,魂不守舍的回到房间。 呆怔了一会儿,他拉开衣柜,将里面整齐摆放的衣服全都拿出来,摊在床上认真挑选。给自己留下一小部分,其余的都叠起来,放进旅行包里,又从浴室拿了刮胡刀,牙膏,香皂等生活用品打包,而后朝龚黎昕的房间走去。 51. 林文博到时,龚黎昕也已别过龚父回到自己房间,正在清洗昨晚换下的脏衣服。没办法,如今是末世,龚家早就没有保姆随身照顾他了,而且他总共就只有四套衣服,不及时清洗以后就没得换穿的了。 “林大哥,你要出门吗?”看见林文博拎着包,龚黎昕冲掉手里的泡沫,好奇的问道。 “没有,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的,快过来看看。”对上龚黎昕不含一丝物欲和杂质的清澈眼眸,林文博心底的阴霾不知不觉被冲刷干净,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 “是什么东西?”龚黎昕擦干手,走到他身边朝拉开的旅行包看去,见到里面码放整齐的衣服,眉眼就是一弯。 他正想着自己衣服太少,该上哪里去弄几套。来到现代一年多,他早已习惯在家穿便服,出外穿正装,睡觉穿睡衣的着装模式。然而,如今他连睡觉都要穿着一套运动服,实在很不舒服。但他又没有裸睡的习惯,只得强自忍耐。 不能怪贺瑾当初拿的东西太少。像衣服这类生活用品,带上一两套换着穿也就够了,反而是食物,武器,药品这些东西贺瑾搜刮的不少。当时的情况,自然是保命要紧,享受靠后。 看见小孩惊喜的表情,林文博嘴角的笑容更加深刻,摸摸他的头说道,“你看看还缺些什么,我待会儿再给你弄来。” “嗯。”龚黎昕点头,拿出一件衣服在身上比划。 林文博身材高大,他的衣服自然不合适身材娇小的龚黎昕。但林文博预先考虑到了这一点,带来的大多是棉质T恤,穿在身上,就算大了好几个码子也不会难看,而且行动很方便。据龚香怡所说,末世后的天气也会极大改变,一年到头都是炎夏,没有四季可分,这些短袖T恤可以穿一整年。 在龚黎昕一件件翻看衣服的时候,林文博状似不经意的在他房间巡视,最后拉开了摆放在角落里的一个立式小衣柜,脸色立刻变得漆黑。 衣柜里除了一个登山包外别无他物。林文博眉头紧皱,又走进浴室查看。浴室的洗漱台上只摆了一小块圆形香皂,这是基地为民众准备的,洗衣,洗澡,洗头,洗脸都只能共用。 想到自己浴室里被龚香怡摆放的琳琅满目的洗发水、沐浴露、刮胡水、香皂等东西,林文博胸口仿似压了块大石,闷痛不已的同时又觉得极为羞愧。看着眼前懵懂欢喜中的小孩,他眼眶微微发热,仓皇的低下头去,无颜面对对方。 “林大哥,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敏感的龚黎昕立刻察觉到了林文博反常的情绪,伸手去拍抚他肩膀,担忧的问道。 “没有,林大哥很好。”林文博反手扣住他柔软葱白的指尖,置于掌心紧紧握了握,笑容牵强的安慰。 “哦。”察觉到林文博不想多谈,龚黎昕也没有兴趣打探别人的隐私,低应一声后不再追问。 为了让林文博高兴起来,他从登山包里拿出两瓶辟谷丹递过去,认真的讲解了用法和药效,又交待他别忘了送一瓶给林祖父。 林文博捏着药瓶,更加无地自容。对比龚香怡的凉薄无情,小孩逃命中还不忘替他们带东西,不说东西的珍贵,就是他这份心意,也早已赶超了其价值的千倍万倍。 “小昕,你怎么能这么乖呢?林大哥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林文博把睁着大眼献宝的小孩拉进怀里抱紧,下巴摩挲着他的发顶,低声呢喃。 龚黎昕心里微动,仰首小心翼翼的朝他看去,清澈的眸子里带着满足和希冀。林大哥越来越喜欢我了?会比喜欢原来的‘龚黎昕’更加喜欢吗?他默默想到。他无意取代了龚黎昕,对于盗取了属于龚黎昕的一切,他其实非常在意,所以才更加想要去亲近身边的人,努力获得他们的真心关爱。 “你们在干什么?”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拥抱中的两人,房间里温馨静谧的氛围瞬间消散。 “没什么,给黎昕带几件衣服过来。”睇见站在门边,表情有些僵硬的宋浩然,林文博依依不舍的放开怀里柔软的身体,淡淡说道。 宋浩然点头,压下方才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不适,踱步到龚黎昕身边站定。 “这些好像是你的衣服。”自然而然的坐到龚黎昕身边,揽住他的肩膀朝敞开的旅行袋里看去,宋浩然浓眉皱起。 “嗯,黎昕总共只有四套衣服换穿,所以我拿了些我的过来。”林文博边说边将衣服一件件抚平,用衣架挂好,放入衣柜。 “怎么会?谁负责发放物资的?把他叫过来!”宋浩然脸色黑沉的说道。 他除了军务,对这些琐事向来不上心。到了基地,房间就已布置妥当,军装,便服,贴身衣裤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衣柜,他见了也不觉得奇怪,还当这是基地的标准配置。看见自己的小孩被怠慢,他心里腾地燃起一股怒火。 林文博眸色暗了暗,对宋浩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进浴室说话。 宋浩然强忍怒气,黑着脸跟林文博走进浴室,反手关上房门。他心知,林文博接下来的话不宜让黎昕听见。 背部抵住浴室门,林文博满脸憔悴,无力的抹了把脸,低声说道,“我们的东西不是后勤部发放的,都是香怡事先替我们准备好的。她没帮黎昕准备东西。” 宋浩然微怔,片刻后回过神来,低沉的嗓音中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危险无比,“你什么意思?一年的时间,她什么东西都没帮黎昕准备?” 林文博睨一眼好友风雨欲来的表情,低声开口,“是的。你应该也猜到了,她早在一年前,刚拥有预言能力的时候,就已经想要,想要让小昕死。” 说到最后一句,林文博嗓音有些沙哑,几欲张不了口。顿了顿,他顶着好友杀人的眼光,继续说道,“她可能预见到了有关于小昕和她的未来。小昕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所以她才会这样。”根据龚香怡平日的言行举止,林文博早已看出了端倪。 宋浩然面无表情的盯着林文博,半晌没有啃声。忽而,他嗤笑起来,低低说道,“小昕会伤害她,所以她就先下手为强,让小昕去死?可笑!就凭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日后小昕杀了她,那也是她自己造的孽!是因果报应!” 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酷和无情,宋浩然朝林文博看去,沉声道,“不管龚香怡预见到了什么,那些都和黎昕没有关系。她早在一年前就疯了,这是谋杀,一次不成,她还会谋划第二次,第三次。你看好她,不要让她接近黎昕。如果她敢做些什么,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林文博点头,敛下眼睑,藏起眸子里的苦涩和难堪。他从来没有想过,曾经甜蜜的负担如今会变成他桎梏他的枷锁,让他一再的失望,直至绝望。和现在的龚香怡相处,他的心早就没了悸动,反而觉得疲惫不堪。但爱了那么多年,他是绝不会在她精神出现问题的时候离开,他的责任心不允许。 算了,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林文博咽下涌上喉头的苦涩,无奈的暗忖。似想到什么,他转眼朝好友看去,将龚香怡拉拢贺瑾不成的事娓娓道来。 宋浩然边听边撩起袖管,帮龚黎昕清洗泡在水盆里的衣服。待林文博话落,他不以为意的说道,“贺瑾未来会怎样那都不关我们的事。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龚香怡想拉拢他未免选错了对象。” 嗤笑一声,宋浩然阴郁的心情稍微转好。贺瑾听了龚香怡的话不但不会留下,反而会尽快离开。只两天就获得了黎昕的信赖和喜欢,他对贺瑾有种莫名的忌惮和敌意。而贺瑾也怀着和他同样的心情。如今,这个麻烦人物就要走了,不会再出现在黎昕的面前,宋浩然不得不承认,他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林文博点头,帮宋浩然把洗好的衣服拉平,用衣架挂起来,晾在浴室外的阳台上。两人分工合作,俨然一副奶爸的架势。 经过这次谈话,他们对龚香怡准备的东西再也没有使用过,宁愿冒险进城去搜集,这也养成了他们日后酷爱替龚黎昕张罗生活用品的嗜好,并感觉乐在其中。 浴室外,龚黎昕盘腿坐在床上,一边摆弄着林文博带来的剃须刀和刮胡水,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他们的谈话。没办法,五感太灵敏,哪怕他们一再压低嗓音,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对龚香怡陷害自己的事没有兴趣,龚黎昕只当是耳旁风刮过,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反应,但听到贺瑾那段,他眉头皱了皱,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同生共死的交情,他自是不想贺瑾遇到任何危险。 52. 宋浩然和林文博出了浴室,就见龚黎昕安安静静的盘坐在床上,手里捏着一把刮胡刀翻来覆去的看,低垂的脸蛋看不清表情,唯剩两排扇子似的卷翘睫毛一颤一颤的,显得特别乖巧恬淡。 宋浩然和林文博不约而同柔和下脸上冷肃的表情,唇角一勾,缓步过去。 “黎昕是不是想刮胡子?宋大哥帮你。”捧起小孩低垂的脸,宋浩然温声说道,半点不见浴室里的暴戾和无情。 林文博正想开口说同样的话,却慢了好友一步,只得将袋子里的香皂等物拿进浴室,摆放整齐。 “不是。这个我从来没用过,拿在手里看看。”龚黎昕抬眼朝宋浩然看去,晃晃手里的刮胡刀说道。 宋浩然仔细打量他白皙细腻的小脸,指尖在他下颚和腮侧反复刮挠摩挲,被手里光滑到不可思议的触感所迷,哑声说道,“你还没长胡子,脸上干干净净的。黎昕还没长大呢,还是个孩子!”他低声感叹,对龚香怡的厌憎又深了一层。 龚黎昕低应一声,垂眸敛去眼底的异样。十六岁,已经到了长胡须的年龄,但因为他至阴至纯的体质,体毛这种东西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和他无缘,哪怕到了二十六,这些东西他也是用不上的。 对胡须有些好奇,他玩心大起,伸手去抚摸宋浩然下巴上青色的胡渣,还调皮的刮挠两下,葱白的指尖顺着宋浩然下巴上坚毅性感的沟槽滑到喉结,轻轻划拉了两个圈。 这样的举动和调情没有区别,然而龚黎昕的表情纯真无垢,动作轻柔中带着无意和漫不经心,倒比刻意的挑逗更加动人心魄。 宋浩然喉结上下耸动,一股热浪从鼠蹊部流遍全身。他立刻擒住小孩不停点火的指尖,紧紧握在手心,脑海里浮起的却是小孩白皙精致的玉体和他粉嫩可爱的那处。于是,体内的热火烧的更大更旺了。 “不要随便摸男人的喉结,听见没有。”嗓音有些暗哑,宋浩然呼吸粗重的警告道。 “为什么?”龚黎昕仰脸,好奇的问道。 “那样不礼貌。”宋浩然勉力压下心底的暗火,低声补充,“对着我就算了,对着别人,一定不能这样做。” “好,我知道了。”龚黎昕乖巧的点头,自然而然的偎进宋浩然怀里,脸颊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亲昵无间的举动中略带着几分讨好。他感觉到了,宋大哥好像有些难受,亦或是因为他不礼貌的举止有些生气。 宋浩然搂着龚黎昕,脸上笑的无奈,心底却说不出的满足,俯身,侧头,在他玉白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唇瓣堪堪擦过小孩的嘴角,宋浩然眸色暗沉了一瞬,视线胶着在他线条优美的唇上再也移不开了。 林文博从浴室出来时,看见的正是好友俯身亲吻龚黎昕的那一幕。高壮俊挺的男人怀里搂着娇小可爱的少年,画面说不出的美好,气氛亦十足温馨动人。但不知为何,林文博抚上胸口,总觉得心间传来一阵阵细微的沉闷,不十分难受,却缠缠绵绵的,很是闹心。 “东西都收拾好了,黎昕还缺点什么,林大哥帮你拿过来。”笑容有些牵强,林文博开口打断两人,坐到龚黎昕另一侧,伸手摩挲他柔软的额发,深沉的目光中蕴藏着几不可见的温柔。 “不用,缺些什么以后我进城时帮黎昕弄回来。”那个女人的东西拿了咬手。隐去下半句话,宋浩然脸色有些难看。在龚黎昕面前,他压抑着自己不要显露出对龚香怡的厌憎。虽说姐弟俩关系已经破裂,但将他们隔离开就好,不能让他们的冲突进一步升级,不然,龚叔会很难做。 “嗯,那暂时只能这样了。”林文博点头,脸色有一瞬间的冰冷。一想到龚香怡策划了近一年时间,就为了将小昕送上绝路,他心里就像被狠狠扎了一刀,血流个不停。 房间里的气氛因这个话题凝滞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嘟嘟嘟的敲门声响起。林文博立刻收敛情绪,起身去开门。 贺瑾挺拔的身姿映入眼帘,林文博先是皱眉,继而脸上扬起温雅的假笑,问道,“你来找小昕有事?” “嗯,不请我进去吗?”看见林文博俊美却虚假的笑容,贺瑾脸上的温柔隐去,绷直唇角,沉声问道。又瞥见房间里的宋浩然,他本就漆黑的眼眸更加幽深的望不见底。 “贺大哥,快进来。”离开宋浩然的怀抱,龚黎昕笑眯眯的走到门边,拉起贺瑾的大手。 林文博微微一笑,这才侧过身,让贺瑾进房。贺瑾握住小孩白嫩的手,亲昵的捏了捏,冷肃的脸上不知不觉带了笑意。 朝宋浩然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拉着小孩在自己身边坐定,看见敞开的衣柜里挂满了衣物,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开口,“怎么,给黎昕送衣服来了?早就知道末日的消息,你们的动作是不是慢了点?还有,这码子好像大了吧,黎昕穿不了。” 林文博和宋浩然的脸色俱都一黑,眼神锐利如刀,狠狠朝贺瑾剜去。 在最关键的时候没能陪伴在黎昕的身边保护他,照顾他,两人有懊悔,有愧疚,还有更多无法宣泄的自责。而贺瑾偏偏喜欢踩踏他们这个伤口,时不时还往上撒两把盐。他这种强势的性格与林文博相处起来还好,对上同样强势的宋浩然则仿佛天生仇敌般,很难和平共处。 贺瑾对两人不善的眼光浑然未觉,自顾揽过龚黎昕的肩膀,慎重开口,“黎昕,贺大哥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了,你以后好好保重,不要随便乱跑,省得又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个是你爸爸给你的卫星通讯器,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我也有一个,长按1字键就可以直接和我通话。” 刚去了龚父那里辞行,贺瑾顺便给自己要了点福利。如今是末世,世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艰险,他害怕这一走就会失去和小孩的联系。一想到有那个可能,贺瑾好几次都想抛下京都的兄弟,不顾一切的留在小孩身边。若不是心智极为坚定,为人又极讲原则,他早就向龚远航开口了。 听见贺瑾要走,宋浩然心头一松,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而且,看见小孩突然泛红的眼眶和脸上显而易见的不舍,他恨不能将贺瑾打包,连夜送的远远的,再也不要让他回来。林文博闻听这个消息后,温文有礼的态度真诚了一点。 “贺大哥,你也一路保重,到了京都不要忘了给我打电话报平安。”龚黎昕扯扯贺瑾的衣摆,恋恋不舍得说道。 “知道了。”见小孩没有留自己,贺瑾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但想到小孩乖巧懂事的性子做不出那种强迫人的事,他心底又舒服起来。总之,不管龚黎昕如何对他,是留他还是赶他,亦或是无动于衷,贺瑾都能全盘接受。 “其实,如果你赶时间的话,我可以派人连夜送你离开。”宋浩然瞥了眼小孩拿在手里的通讯器,眼神暗了暗,转而看向贺瑾,状似热情的开口。 “嗯,我们多派两个飞行员,轮流驾驶,保证今晚就把你们安全送到京都。”林文博微笑开口,附和道。 贺瑾左额的伤疤扭曲了一瞬,冷着脸拒绝,“不了,龚首长已经安排好了,明早十点派人送我们离开。这会儿陆云跑得不见人影,想走也走不了。” 再急迫,他也不赶这一点时间,而且,宋浩然和林文博越是想让他尽早离开,他越是想多留片刻,哪怕多一秒待在小孩身边也是好的。 林文博和宋浩然失望的点头,心中了然。陆云估计是听见龚香怡的话,跑到哪里疗伤去了。 贺瑾又坐了一会儿,不厌其烦的对龚黎昕交待着种种琐事,又反复告诫他一个人的时候不要乱跑,免得再次走失,这才在宋浩然不耐的盯视下离开。若不是不放心陆云,贺瑾很乐意在小孩的房间里呆一整天,哪怕被宋浩然瞪穿无数小洞,他也丝毫不介意。 送走贺瑾,宋浩然立刻拿过龚黎昕手里的通讯器,将1号快捷键改成自己的号码。林文博待他设置完毕,接过手机将2号键改成自己的。 等两人兀自操作完,对上小孩懵懂的眼神,不禁有些尴尬,这才发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幼稚,仿佛两个未知事的小儿在争夺美味的糖果。 ****** 陆云难以接受龚香怡的预言,彷徨无助之下跑出了新兵宿舍,在偌大的操场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直到铃语远远看见,上前拉住他,才将他的魂唤回来。 看着撒娇卖痴,巧笑倩兮的铃语,陆云哪里还有心思享受这等温香软玉,只冷淡的推开,告诉对方他马上就要离开基地回京都后就匆匆的离开。 也许父亲没有死,也许自己不会死,更不会害死别人,也许龚香怡的预言也有出错的时候。陆云不停安慰自己,但终究明白那只是自欺欺人,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一切十有八九是真的。 像个失了牵绊又入不了轮回的孤魂野鬼,陆云脚步虚浮的朝自己房间走去。他此时此刻,心头只有仓皇无助和对死亡的恐惧,对贺瑾倒没有半点怨恨。吞并陆家军火的事并不是贺瑾指使的,冤有头,债有主,除了赵安,他谁都不恨。相反,他还很感激贺瑾,感激对方没在如此艰难的时刻抛弃他,哪怕知晓他曾经呼风唤雨的父亲已经过世。 在走廊里碰上焦急万分的吴明,听闻明日早上就要离开的消息,陆云浑浑噩噩的低应着,关起房门,卷起被子,裹住瑟瑟发抖的身体,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才从失魂落魄中缓过劲儿来。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陆云满脸憔悴的开门,却见刚刚辞别的铃语站在门外,正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陆少,带着我一起离开好不好?你走了,我会害怕!”铃语哽咽着扑进陆云的怀里,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兽,让人既怜又爱。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不需要声情并茂的安慰,仅仅一个平实的拥抱足矣。陆云搂住怀里柔软的身体,心头的恐惧渐渐平息。悸动中,他忽略了铃语过于冰冷的体温和青中带黑的脸色。 53. 有铃语的陪伴,陆云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大力箍紧女人玲珑有致,馨香绵软的身体,他头一次什么绮念都没有,就那样相拥着,安安生生睡了一夜,直到翌日晨光初绽,橘黄色的温暖光斑透过镂空的窗帘,星星点点的洒落到床榻,才缓缓睁开眼。 清晨的微风还未沾染阳光的热度,拂过身体时带着丝丝凉意,陆云抖了抖,缓缓坐起身来。碰触到铃语冰冷的胳膊,他眉头微皱,扯过毛毯盖在她身上。 外面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陆云边拾起衣服套上,边拉开房门。 “陆少,我们十点动身,我来帮你收拾东西。”吴明边说边朝房里看去,瞥见隆起的床榻和被单掩盖下的一小截女人的长发,他怔了怔。 “嗯,进来吧。”陆云侧身让吴明进门,看见他投向铃语的视线,语带哀求的开口,“铃语想跟我们一块儿走,可以吗吴哥?” 吴明面带为难,想象贺瑾的反应,觉得这事可能成不了,也不敢擅自答应,只好老实的回道,“咱先收拾东西吧,等会儿吃早饭的时候问问贺哥。” 提起贺瑾,陆云表情有些不自然,默默点了点头,坐在床边看吴明替他收拾东西。即便到了末世,即便知道陆家很可能已经分崩离析,他一时间也无法改掉养了十几年的少爷做派。 吴明却任劳任怨,埋头一样样的收拾东西,然后整整齐齐的将它们归置进床边的一个旅行袋里。 清点完袋里的物品,吴明拉好拉链,抬头向陆云看去,正打算叫他去吃早餐,却忽然间脸色大变,一边沉声叫着‘小心’,一边拉开陆云,挡在他身前。 陆云背对着床榻而坐,被吴明猛然一拉,踉跄了两步后狼狈的跌倒在他身后,继而也目露骇然。 只见昨晚还好好的铃语,此时竟青白着脸,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嘴的利齿,朝两人张牙舞爪的扑来。用作新兵宿舍的房间本就狭小,摆放了家具后没有多少落脚的余地,吴明身后又护着陆云,避无可避,只得直直迎上。 他眼疾手快的架住铃语的两只利爪,偏头躲开铃语口里喷出的恶臭,对一旁吓呆了的陆云叫道,“陆少,我腰间有刀,快抽出来,杀了她!” 连叫了几声,眼看吴明快要支撑不住,陆云才堪堪回过神来,抽出吴明别在腰间的刀,对准铃语的太阳穴刺去。 闪着寒光的锋利刀刃‘噗嗤’一声扎进铃语的头骨,令她痛苦的嚎叫了一声,挣扎扑向吴明的力道稍微减弱。吴明紧绷的表情松了松。 陆云见状,连忙抽出卡在头骨里的匕首,又补了一刀。浓稠的黑血从刀口迸出,溅落在他手臂上,他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忆不起,只知道机械性的抽刀,然后补刀。 噗嗤噗嗤,连刺了七八刀下去,铃语的脑浆被彻底绞碎,硬邦邦的倒在床边,发出砰地一声闷响,一双黑洞洞的眼眶直直对准了陆云麻木的脸。 杀面容腐烂的丧尸和杀亲近之人变异的丧尸,那种感觉全然不同,又加之昨晚抱着对方睡了整整一夜,刺激来的更猛更烈。陆云呆怔的盯着铃语浑浊发黑的眼球,脸上的表情由麻木渐渐变成惊恐,最后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崩溃。他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个昨晚给予他温暖慰藉的女人,今天就变成了面目狰狞的丧尸。 “呜呜呜”陆云压抑的哭声从喉间溢出,泪水汹涌而至,放肆的宣泄着他内心的绝望和惊恐。此时此刻,他才真正认识到末世的残酷,这是一个过了今天,也许就没了明天的,令人倍感无望的黑暗深渊,而人类只能在渊底仰望挣扎,毫无别的办法。 “陆少,不要用带血的手去碰你的脸。铃语很可能是因为口眼沾了变异蝙蝠的血才被感染的。”吴明擒住陆云满是黑血的手,慎重告诫道。算算时间,他立刻推断出了铃语感染的原因。 陆云想要捂脸的手僵住了,脸上的表情更加崩溃。 “这是怎么了?”贺瑾推开房门,看见狼狈不堪的两人和地下铃语还穿着性感吊带裙的尸体,紧绷着脸开口。 吴明起身,快速将情况告诉他。 贺瑾脸色更加黑沉,一把拽住陆云,将他拉进浴室,拿起莲蓬头,打开冷水的开关,对着他劈头盖脸浇去。 陆云打了个哆嗦,这才回过神来想要躲避。贺瑾狠狠勒住他衣襟,冲刷掉他手臂上的黑血,冷声道,“你想躲到哪里去?当初叫你不要多管闲事你不听。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妄图承担责任!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陆云,现在是末世了,你也不是原来的陆家少爷,你再这么浑浑噩噩,迟早会害死自己,也会拖累身边的人!” 听了贺瑾的话,又结合龚香怡的预言,陆云面容逐渐扭曲,浑浊的双眸透出痛苦至极的神色。若不是领口被贺瑾拽住,他早就瘫软到地上去了。 浴室外,铃音凄厉呼唤姐姐的声音突然传来,其间夹杂着吴明的低声安慰。又过了一会儿,听见响动的基地人员带着几名士兵匆匆赶来了。 贺瑾快速将陆云冲洗干净,而后放开他衣襟,出门去应付士兵的询问。 “贺大哥,发生什么事了?”龚黎昕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站在门边问道。 “龚少。”基地人员见了他立刻上前打招呼,将事情经过简单介绍了一遍,而后恭敬的说道,“现在我们要将他们都检查一遍,如果他们身上有伤口,可能要隔离24小时才能离开。” 龚黎昕点头,眼含担忧的朝贺瑾看去。 “可以,在哪里检查?”贺瑾朝龚黎昕略略勾唇,表情有瞬间柔和,看向基地人员后面无表情的问道。 “这位小姐去隔壁房间,你们就在这里检查吧。龚少,如果检查出有什么不对,我们必须采取相应的措施,届时还请您见谅。这是我们基地的规定,也是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看出贺瑾和龚黎昕之间亲厚的关系,工作人员恭敬的解释道。 “嗯。你们查吧。”龚黎昕点头,抱着礼盒走到贺瑾身边,踮起脚尖,安抚性的拍拍他宽厚的肩膀。 贺瑾睇视满脸担忧的少年,冷峻的唇角止不住上扬,没有丝毫废话,干脆的脱下全身的衣服,露出线条完美的肌肉和倒三角的健壮身材。 吴明见状,也缓缓脱掉衣服,任由同来的军医检查。魂不守舍的陆云被两名士兵带出来,扒掉了湿漉漉的衬衣和底裤。 龚黎昕踱步到贺瑾身边,帮着军医上下检查他有无受伤,指尖不时在贺瑾满身的陈旧伤疤上滑过,眼里满满都是心疼。 在小孩不经意的诱惑下,贺瑾浑身有如火烫,本就体积夸张的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坚硬起来,狰狞粗大,直愣愣的杵在小腹上,长度几乎抵达肚脐。 房里的众人,除了失魂中的陆云,俱都朝他那处看去,眼底纷纷露出惊叹的神色。就连见多识广的军医,也不免愣了愣,停下检查的动作,心中暗暗自卑。 贺瑾朝面色如常的龚黎昕看去,眸光暗沉了一瞬,复又看向军医,不以为意的开口,“没看过男人勃起吗?检查完了没有,我们还赶时间。” 他自然的举止中透着一股从容霸气,军医立刻恢复常态,依言加快了检查的速度,却是再不敢过多碰触他强健的身躯,仿佛害怕他压过来似地。 “没有问题。”细细看过三人的身体,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军医对负责人点头道。 “他怎么弄湿了?”负责人指向陆云,表情狐疑的问道。 “手臂溅满了丧尸血,给他洗洗。你们放心,我们十点就离开基地,出了问题,我们自己负责。”贺瑾沉声解释,看向对方的目光十分强硬,不容人拒绝。 负责人瞥了眼站在他身边,目露关怀的龚黎昕,犹豫了几秒后点头表示同意,带着士兵和军医离开。 贺瑾将衣物捡起,一一套回身上,触及下腹还在肿胀的坚硬,眸子里滑过深沉的欲望。他受过专门的训练,是个自控力极强的人,哪怕动用药物,也不能影响他分毫。被人轻轻一碰就破功,这是第一次,也是来势最凶猛的一次,身体里四处乱窜的邪火大有燎原的趋势,不停灼烧他紧绷的神经。 “黎昕,我还有东西没收拾,回房间一趟。你留下来看着陆云,他情绪有些失常。”贺瑾嗓音暗哑,动作僵硬的摸摸龚黎昕的头。 “嗯,你去吧,我来照顾他。”龚黎昕点头,将抱着的礼盒递出去,“这是送给贺大哥的临别礼物,等贺大哥上了飞机再拆开,不要轻易给别人看到,这是我两的秘密。” “好,我记住了。”贺瑾接过礼盒,为小孩话语中的亲密感到心悸,触及小孩温热的指尖,身体里本就燎原的邪火又往上窜了窜。 他垂眸,不敢再去看小孩精致的眉眼,拉上吴明匆匆离开。 待两人走远,龚黎昕拍拍缩在床脚,浑身光溜溜的陆云,奇怪的问道,“你怎么还不穿衣服?” 陆云神情恍惚,目无焦距的瞥了他一眼,头埋进屈起的双膝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我爸爸死了,这次回去,我也会死,连吴哥,贺哥,也都会被我害死!与其让大家跟着我陪葬,我不如吞枪自杀算了。”抽泣了许久,陆云边哀哀倾诉,边抬起头,直勾勾的朝龚黎昕看去。 他的眸子极其黯淡,仿佛蒙了一层灰色的雾气,往日的飞扬跋扈,肆意张狂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看见他透不出一丝光亮的眼瞳,龚黎昕眉头紧皱。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在地宫里,每年都有那么几个人受不了萧霖无穷无尽的折磨,选择了自我了断。他们的眼神和陆云一模一样,这是绝望的眼神,心存死志的眼神。 龚黎昕紧紧抿直唇角,面对这样的陆云,他觉得很不舒服。 陆云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兀自开口,“龚少,你有枪吗?借我用一用。” 54. 龚黎昕拧眉盯视陆云,仿佛在他异常灼亮的眼珠里看见两团燃烧的火焰,但这火焰的温度却是冰冷的,掺杂着一丝丝黑色的死气。 半晌后,龚黎昕摇头,徐徐开口,“我没有枪。你要枪干什么?真的自杀吗?” 陆云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道,“是啊,你姐姐说得对,我就是个没用的废人,自己死也就算了,还要拉身边的人给我陪葬。吞枪多爽快啊,扳机一扣,眼睛都来不及闭就断气了,不但可以尽早下去陪我老爸,还不会连累贺哥和吴哥!多好啊!” 龚黎昕俊逸的面容逐渐紧绷,语气平板的问道,“你真的想死?不会后悔?”生命多么可贵?他忍受了无穷无尽的折磨就只为了活下去,为什么别人却不懂得珍惜呢? “不会,如今都末世了,像我这样的废人也活不了多久!”陆云摆手,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苦笑道,“这样正好,赤条条的来,咱也赤条条的走!” 龚黎昕静静盯视他片刻,淡淡开口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就帮帮你吧。我没有枪,不过我杀人无需用枪。” 陆云的眸色凝滞了一瞬,尚来不及反应,就见龚黎昕在他心脏处快速点了两下。 “啊!”陆云痛叫出声,捂住剧烈绞痛的心脏,身体极尽全力的缩成一团,滚落到床脚冰冷的地板上。叫了一下,他便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唯有额头上条条暴凸的青筋和涨红到发紫的脸色才能显示出他的痛苦。 这种痛苦非比寻常,仿佛心脏正被一只大手一点点揉搓,继而绞成碎末,又仿佛灵魂正被一丝丝剥离身体,从头到脚的每一根毫毛都在承受着疼痛。 陆云冷汗淋漓,滚过的地板濡湿一片,在他身上留下一条条黑灰色的污迹。他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遍布血丝的双眼朝坐在床边,表情无动于衷的龚黎昕看去,眼里的绝望被不可置信代替。 他绝想不到,龚少竟然说杀就杀,半点准备时间也不给他留,而且,还是选择这么痛苦的方式。滚他妈的吞枪,若连这种极致的痛苦他都能够承受,他为什么还要去死?活着多好! 用胡思乱想分散着身上的疼痛,陆云眼里的死志被浓烈的后悔和不甘代替。 看见他的眼神变化,龚黎昕盘腿坐到床上,左手支着膝盖,撑起自己的腮侧,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在璀璨的金色阳光笼罩下,少年本就俊美非凡的容颜散发出圣洁的光晕,背后拉长的阴影好似两扇黑色的翅膀,在晨光变幻中徐徐扇动。 这形象,看在陆云眼里就像一尊死亡天使,令他神往的同时又觉得抗拒悲伤。他张嘴,想要说些后悔求饶的话,一口腥甜的鲜血却忽然涌上了喉头,从微微开启的牙关喷出,溅落在地板和雪白的床单上。 血一喷,心脏剧烈的绞痛如潮水般迅速退去。陆云缩着身体,抚着胸口,脸上的表情却没了痛苦,反而透着几分呆怔。 “什,什么情况?”他缓缓坐起,动了动胳膊,感觉到身体并无异样,反而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一块充满能量的电池,有无数的精力想要宣泄。 龚黎昕眉眼一弯,灿烂的笑颜上带了几分少见的狡黠和调皮,扬起下颚问道,“你现在还想死吗?想死我就成全你。” “不,不,不想死了!请龚少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陆云怂了,摆手带摇头,生怕龚少感觉不到他的拒绝之意。 “不想死就好。末世的确很艰难,我们有可能失去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但是我们不会失去自由和抗争的力量。有这两样东西,足够让我们度过悲伤,好好活下去。活着,努力变强,失去的一切还能挣回来。你还年轻,可以重新组建自己的家庭,拥有新的亲人,也可以保护身边的朋友免于危险和死亡,你说是不是?”龚黎昕一字一句缓缓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慎重。 “对,您说得对!以后我再也不说死了,一定好好活着。”陆云捂住胯部,真诚的说道。他感受到了龚少话里的力量,那种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力量能够打破一切黑暗和绝望。 “嗯。去洗澡吧。”龚黎昕满意了,这才放过诚惶诚恐的陆云,朝浴室指了指。 陆云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奔进浴室,快速关上门。等他再出来时,早已梳洗干净,穿戴整齐,又变成了原先那个人模人样的陆少。 “这套少林金刚拳招式简单,以技击为主,刚疾快很,威力巨大,很适合你,你没事的时候照着图片练练,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贺哥,贺哥也是个练家子。”龚黎昕手里正翻着陆云从龚家带走的那本少林武功秘籍合订本,见他出来了,摊开金刚拳那一页,认真的说道。 陆云接过秘籍看了看,迟疑的开口,“龚少,您不是说我已经过了练功的时候了吗?” “现在可以练了。”龚黎昕睨他一眼,笃定的开口,“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你现在一口气有了,得赶紧把筋骨皮练出来。若进展顺利的话,就继续练金钟罩和铁布衫。” 陆云下巴张大,傻愣愣的看着龚少,反复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什么叫一口气有了?他拍拍自己胸口,感觉到自己脱胎换骨的体质和突然间灵敏起来的五感,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里。 “龚,龚少,您刚才该不会是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吧?”他声音颤抖,带着隐忍的激动,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他也曾痴迷过武功,知道连接任督二脉的断脉在靠近心脏处的胸脊内,是一管薄薄的瘀血,化掉这层瘀血,任督二脉就算打通了,而他方才确实喷了一口血,那血粘稠中带着黑色,怎么看怎么可疑。 龚黎昕诧异的瞥了他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方才确实打通了陆云的任督二脉。 连接任督二脉的断脉隐藏在心脏后方,又靠近胸脊,打通的过程非常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丧命,所以若谁家弟子需要通脉,一般都是请几位内力深厚的长辈慢慢的,一点点化开,过程很艰难,且成功与否全看天意。 但对于修炼了顶级功法,内力的掌控力已达臻境的龚黎昕来说,打通这两脉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导入两丝针尖大小的内劲,直接将那管瘀血刺破,新鲜的血液由微小的洞口涌入,自动自发的将残留的瘀血冲散。虽然要经历一番生不如死的剧痛,但过程却很短暂很安全,没有性命之忧。 他替陆云通脉,完全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亦或是想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痛苦滋味,好叫他知道活着的美好,事后也并没有打算告诉对方真相,却没想到,陆云的头脑如此聪慧,这么快就察觉了。 看见龚黎昕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诧,陆云不只声音,连身体都抖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不是吧?您真的帮我打通啦?” 龚黎昕瞥他一眼,似是而非道,“以后你好好练功,不要再寻死觅活,让贺大哥和吴大哥操心。” “唉,知道了!”陆云忙不迭的点头,心里有了底儿,捧着那本少林武功秘籍合订本激动的不知所措,一会儿在原地打转转,一会儿跑进浴室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仿佛不认识自己了一般。 等他再出来,忽然一头猛扑到床边,双手朝龚黎昕的脚抓去。 龚黎昕眼疾手快,一脚将他踢开,拧眉道,“你想干什么?” 陆云倒飞出去,狠狠撞到身后的墙壁,又贴着墙根滑下,痛的嗷嗷直叫。好在他如今体质不同于以前的孱弱,再者,龚黎昕没感觉到杀气,收了些力道,不然,他非断几根肋骨不可。 “咳咳,龚少,我就想亲亲您的脚背来表达我对您深深的崇敬之情!您别误会啊!”陆云拍着胸口咳嗽,委屈的解释道。 亲脚背?这是什么礼节?忆起西方动画片里的骑士和女王,龚黎昕的脸僵了僵,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当然,如果他在现代多待两年,就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只能用一个‘囧’字来描述。 无语的瞥了不停哀嚎的陆云一眼,龚黎昕果断的离开,朝贺瑾房间走去,还未走到近前,便听见他房内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和低吼声。 这是男人情动时特有的声音,龚黎昕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便悄悄走开。 房间里,贺瑾坐在床沿,裤子半褪,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扶住自己昂扬挺立的巨物,时轻时重,时快时慢的撸动。他仰着脸,浓眉紧皱,微眯的双眸没有焦距的望向天花板, 平日冷酷的俊颜因染上了情欲而变得性感邪肆。 脑海中描绘着小孩精致惑人的五官,贺瑾忘情的发出一声低吼,浑身颤了颤,早已濡湿的顶部喷出几股浓稠的浊液,污了满手。缓缓倒向身后的床榻,他脸上的情欲消失的一干二净,幽深的眼眸流转着一丝惊诧,但没过多久,惊诧就被坚定和了悟替代,点亮了他的双眼。 55. 虽然发生了铃语变异的插曲,但并没有耽误贺瑾一行的时间。 基地的停机坪上,一架直升飞机正缓缓转动起螺旋桨,随时准备出发。贺瑾同龚远航简短交谈了一阵,缓步走到龚黎昕面前。 他俯身,双手擒住小孩还稍显瘦弱的肩膀,平视他清亮的双眼,久久没有说话。龚黎昕偏头认真的回视他,眼里的不舍无遮无掩。 两人‘深情’相望的画面刺痛了宋浩然的眼膜,他上前两步,沉声开口,“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可以走了。” 贺瑾听而不闻,将小孩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细细镌刻进自己的脑海,直至这张容颜烙印在心间,永不能忘,他才低叹了口气,捧起小孩的脸颊,盯住的是他绯红的唇瓣,俯身时却在他额头重重一吻。吻毕,低声嘱咐道,“等我回来!” 肌肤被允吸的声音非常清脆,非常响亮,即便螺旋桨的轰鸣也不能掩盖。睇一眼懵懵懂懂答应自己的小孩和表情忽然狰狞起来的宋浩然,贺瑾勾唇一笑,毫不犹豫的跨上了飞机。再不离开,他很可能会改变心意。 陆云和吴明被贺瑾少见的热情奔放惊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上前,紧紧拥抱了龚黎昕一下,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不等飞机飞远,宋浩然已拉过小孩,占有性的搂进怀里,大力擦拭他的额头。 “宋大哥,痛。”额头被擦的发红,龚黎昕仰脸,看着面色黑沉的宋浩然,脸上露出委屈和不解的神色。 “对不起。”宋浩然怔楞一瞬,心头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露出讪然的表情。他失控了,只因为一个普通又寻常的告别之吻。但贺瑾离去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又让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脑中纠结着一团乱麻,宋浩然面上却丝毫不显,温柔的摩挲小孩发红的额头,情不自禁俯身,用自己的亲吻将那看不见的,令他烦躁莫名的痕迹抹去。 唇落到龚黎昕光滑的额头的瞬间,宋浩然心底的郁躁,烦闷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他眼眸亮了亮,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林文博站在不远处,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视线定格在好友餍足的表情上,眸色变幻不定。 “长了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还真是幸运!”龚香怡站在他身边,低声说道,用冷嘲热讽来掩盖她此刻忧惧万分的心情。 林文博闻言猛然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冷声开口,“香怡,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小昕,他绝不是你臆想的那样。世上没有人比小昕更加表里如一。” “表里如一?他也配?你们都被他骗了!”龚香怡不甘的低吼,徒劳的看着林文博满脸失望的与她擦肩而过,越行越远。 ****** 飞机上,贺瑾正专心致志的拆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 “这是什么?”陆云凑过去,好奇的问道。 “黎昕送给我的临别礼物。”贺瑾背转身,不让两人觑见盒内的东西。 “为什么我们没有?龚少也太偏心了!”陆云眼红的叫道,继而想起自己打通的任督二脉,立刻讪讪的闭嘴,挠着头心下好一阵羞愧。 通脉的事,他没有告诉吴明和贺瑾,他虽然骄纵,肆意妄为,但他并不是傻子。这样惊世骇俗的事,贸然说出来,肯定会给龚少带来麻烦。所以,他会一辈子守住这个秘密,直至将它带进坟墓。 知晓龚黎昕的区别对待,贺瑾心中满足的无以复加,拆礼物的动作显得有些急切。看见盒子里的药瓶,他挑眉,面露不解,但却动作飞快的将其收进背包里,这才拿出压在瓶下的纸条查看。 纸上的字迹笔走游龙,力透纸背,乍一看,和小孩乖巧娴静的气质有些不符,再一想,却又十分契合。贺瑾珍而重之的摩挲了一遍,这才定睛浏览内容,待看完,溢满心间的悸动竟让他眼眶泛红,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是他此生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代表了小孩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无论是礼物本身的价值还是其中蕴含的心意,都让他觉得无以为报。 “贺哥,龚少送给你什么东西?给我们看看呗。”见贺瑾对着纸条发呆,陆云拍拍他肩膀说道。 “不行!”贺瑾回神,将纸条贴着内衫收好,果断否定道。这瓶药太珍贵了,流落至外界,会给小孩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他绝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哦。”陆云悻悻闭嘴,过了一会儿又期待开口,“贺哥,咱们京都事了就回来投靠龚少好不好?想来想去,还是跟在龚少身边最安心。” 贺瑾眯眼看向他,笃定的开口,“你偷听我和龚香怡的谈话了?”若不然,陆云不会人还没回陆家就想着回来。 “是。”陆云垂头,老老实实的答道。经历了一场生死,他已经能够坚强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正如龚少所说,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知道也好,”贺瑾抿唇,表情冷肃,“我是肯定会回来的,但是带不带上你就不一定了。你不要总想着依靠别人,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我绝不会带你,省得拖累黎昕!” “不会不会。我会努力变强的,我宁愿死也不愿拖累龚少,我还想着这辈子给他当牛做马呢!”陆云连忙保证道,虔诚的表情就差举手发誓了。 “当牛做马还轮不到你。”贺瑾瞥他一眼,不再说话。 陆云挠头,眼含失落和羞愧。确实,以他目前的实力,还轮不到给龚少做牛做马,没看人贺哥都还轮不上嘛! “陆少,你有这个心就好。”一直沉默的吴明拍拍陆云的肩膀,勉励道。 “吴哥,以后不要叫我陆少了,直接叫我陆云,或是小陆,小云都可以。我不是陆家的大少爷了,你以后尽管把我当马仔使唤,反正我以后要跟着龚少混。”陆云反握住吴明的手,慎重嘱咐。 盯着陆云虔诚的双眼,吴明嘴角抽搐的点头,暗暗忖道:把陆少从傲气卓然的大少爷变成如今的狗腿子马仔,龚少不但武功高强,连调教人的功力也十分深厚啊! ****** 送走了贺瑾一行,停机坪不断有飞机降落,带来市中心的消息。情况果然如龚远航预估的那样,幸存者寥寥无几,就算有,直升机也不能立刻着陆下去营救,还得派遣士兵降落到地面接应。 螺旋桨的震动声十分巨大,往往会引来众多丧尸围攻,营救的难度大大增加。是以,距末世爆发已过了四天,军队带回来的幸存者却不足百人。如果不加大搜救力度,再过半个月,大量进化丧尸出现,市中心无疑会变为一座死亡之城。 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手里轻薄的幸存者名单,龚远航面色十分沉重。人口数百万的城市,不过短短四天,就只剩下不到百人的幸存者,这是什么概念?末世果然是末世,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令人战栗。 在龚远航情绪陷入低潮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基地的主要负责人们俱都准时到达,召开有关于如何建立基地的重要会议。 依然有些懵懂无知的龚黎昕也被宋浩然带了过来,出席此次会议。女儿思想上出现了偏差,不知还能不能纠的回来,对于儿子,龚远航更加看重,有意无意的培养他的能力,让他可以尽早独挡一面。 敛去不经意泄露的软弱,龚远航又变回了原来那个铁血果决的龚首长,身姿挺拔的坐在主位,没有冗长的开场白,直接宣布会议开始。 负责人一一将自己的工作进度做了详细的汇报,末了,又提出很多建议。 对于基地建设,历经两世的龚香怡最有发言权。待众人说完,她缓缓开口,“爸爸,这些琐事可以日后再慢慢解决,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建立一套完善的人口管理制度,并颁发基地法,约束基地民众的行为,保证基地的稳定。还有,我们得尽早测试出异能者,对他们进行专门的训练,组建一个异能军团。这个军团日后将成为我们基地的立足之本。” 目前,在武器还很充裕的情况下,龚家的基地占有相当大的优势。但等到日后枪支弹药消耗殆尽,一个基地的强大与否便取决于异能者的数量和等级。龚香怡的建议正是未雨绸缪。 龚远航沉思片刻,点头示意龚香怡继续说下去。 龚香怡喝了口水润喉,将上一世有关于基地建设的事娓娓道来,“首先,我们得建立基地的户籍制度,详查所有人的资料并登记在案,便于日后给他们分派任务。基地物资有限,养不起多余的人,要想活下来,他们还需付出相应的劳力;其次,我们要把异能者和平民分开管理,制定不同的管理办法,对异能者,我们可以适当补贴物资,提高待遇;再次……” 书记员边听边将龚香怡的话记录下来,与会人员也频频点头,对她的说法表示认同。 龚远航敛容肃穆,看不出表情,但心底却暗暗诧异。这些东西,他琢磨一下也能想出来,但从没接触过政治的女儿竟也能看得如此深远,和她平日天真烂漫的性格完全不同。联想到女儿最近的改变,龚远航内心的诧异很快被忧心取代。 等龚香怡说完,会场里一片静默,所有人都在细细琢磨她的话,脸上带着赞同的表情。龚香怡垂头,嘴角略略上扬。她不但要插口基地事务,日后还要插手基地事务,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按你说的,将异能者和平民分开管理,日后必定会产生阶级分化,阶级矛盾必将影响基地的稳定和安全。这一点你就没有考虑过吗?”宋浩然肃着脸,沉声开口。 龚香怡沉默了。确实,正如宋浩然所说,基地发展到后期,异能者越加张扬跋扈,而平民越加卑贱低微,阶级矛盾日趋尖锐,基地的生存环境比之安全区外的丧尸界并没有好上多少。 然而,弱肉强食本就是不可抗拒的自然法则,没有哪个基地管理者会因为平民而去得罪异能者。在危机四伏的大环境下,这些矛盾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想了想,龚香怡徐徐开口,“阶级矛盾的产生是必然的,只要人有私心,有私欲,有强弱之分,阶级分化就不会消失。真正的共产主义和平等社会是不存在的,特别是在末世。因为末世是一个丧尸吃人的社会,所谓的阶级矛盾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根本不足为道。” 众人表情奇异的看向龚香怡,对她如此迅速的适应末世环境感到诧异。 宋浩然冷冷盯视她一眼,不再说话。他很清楚龚香怡的话是正确的,但心底依旧止不住的发寒。有一点龚香怡说错了,末世不但是个丧尸吃人的社会,还是个人吃人的社会。他对这样的转变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本心。 “其实,我们可以组建一支纠察队,甄选实力上乘,品格正直的异能者加入,对其他异能者进行管理,这样可以减少很多矛盾。”一直保持沉默的林文博徐徐开口。 “这个办法可行,先记下来。”龚远航立即点头,对书记员说道。 龚黎昕左看右看,满脸的懵懂无知。他一点儿也没弄明白这些人都在说些什么。于管理一道,他可说是一窍不通,待在这里完全就是个凑数的。 很明显,与会的众人也根本没拿这位龚少爷当回事。 睇视呆怔中的龚黎昕一眼,龚香怡目露鄙夷。这个弟弟还是和上一世一样,除了迷惑人,半点能力也没有。如此,她忧惧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嘴角一勾,龚香怡迫切的开口,“爸爸,事不宜迟,我们今天下午就将基地所有人集合起来,进行户籍登记和异能测试吧。人员理清了,也好尽快把管理条例颁发下去,对照实施。” 对于能够测试出异能的无属性石的来历,龚香怡对龚远航说是神的恩赐,是和她的空间能力共同孕育而生的。这种说法虽然玄幻,在没有更加合理的解释下,龚远航还是半信半疑的接受了,对外只一句‘军事机密’就交待了过去,他的下属们也无人敢于追问。如此,龚香怡才敢将它拿出来,公之于众。 无属性石是吞噬丧尸的能量晶核。吞噬丧尸,顾名思义,其能力就是吞噬异能者的异能为自己所用,和姑苏慕容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有异曲同工之妙。吞噬丧尸本就极其稀少,亿万丧尸中才会出现一个。它能够将异能者的攻击尽数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属于越战越勇的类型,极难对付。 它的晶核在不同异能的触发下可以显示出不同的属性,但其本身又没有任何属性,不能被异能者吸收,只能用于测试。 龚香怡的这颗晶核,是集合了整支军队的炮火,大力轰击一只高阶吞噬丧尸后得来的,非常珍贵,她一直收藏在自己的空间里,却不想重生后,空间本身遗留下来的物资并没有消失,而是随着她的转生重现于世。 “好,通知下去,所有人员分批次进行户籍登记和异能测试,今天下午就从一区开始。散会吧。”龚远航抬手,遣散众人。 宋浩然拍拍回过神来的龚黎昕的肩膀,和林文博交换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林文博点头,追上龚香怡,状似不经意的问,“香怡,无属性石的测试结果准确吗?会不会出现问题?” “不会。”龚香怡笃定的摇头。 “没有例外吗?连多系异能也可以准确无误的测试出来?”林文博继续追问。 龚香怡步伐停顿了一瞬,迟疑的开口,“多系异能者是存在的,但数量极其稀少,数亿人中才会出现一个。如果是两系异能,无属性石一定可以测出来,但如果是两系以上,我就不知道了。” 她上辈子也只见过宋浩轩一个双系异能者,当时宋浩轩无聊时曾跟她要过无属性石把玩,其上散发的深紫色和火红色光芒交相辉映,景象梦幻绚烂到了极点,她至今都难以忘怀。而三系异能者或四,五,六系异能者,莫说见过,她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林文博点头,晦暗的眼底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不再发问。 56. 在生命毫无保障的末世,人们对力量的渴求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听闻人类之中出现了可以用肉体对抗丧尸的强大异能者,没有人不心生向往。 为了管理方便,军方以两百人为一个单位,按照居住范围将整个基地划分为六大区域,每一个区域都设有一名负责人进行管理。 军方的告示刚发出去,一区的民众便迅速赶来操场集合,人人脸上带着渴盼和跃跃欲试的表情。要知道,异能者不但拥有自保的实力,连待遇也比普通人高上一大截,每日分得的物资足够养活一个三口之家,在温饱都难以为继的末世,确实叫人艳羡不已。 一区的两百人填不满偌大的操场,然而其他五区赶来围观的民众却将操场围的水泄不通。好在军方早有准备,出动了士兵维持秩序才没有造成踩踏事件。 民众们自发排好队,先登记户籍。有身份证的带上身份证,记录在案就可以,没有身份证的只能口述,待日后再核实。所谓的日后核实也就一个说法而已,在末世,真要查实一个人的身份比登天还难,就算有人刻意编造,也能很容易蒙混过关。 末日是某些人的末日,却是某些人的新生,感受各不相同。 在民众们登记户籍时,龚父,林祖父和六大区域的负责人首先进行了异能测试。对于基地最高指挥官的实力,民众们自是非常关注,待看见鸽子蛋大的六菱形透明晶核没有任何反应时,翘首以待的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质疑声。 龚远航早已料到自己普通人的身份会对管理基地造成阻碍,但他久居上位,手腕高超,自是无所畏惧,只面容平静的放下晶核,退到一边让其他人测试。 林老爷子拿起晶核,预料之中,晶核也没有丝毫反应。他淡然一笑,和龚父站到一处,旁观别人的测试结果。 空间异能者如果触发了这枚无属性石,石头会由透明晶体变成黑色晶体,并散发出柔和的黑色哑光。龚香怡自是不会让自己的异能暴露,故而,拿起晶核后并没有输入任何能量。 初期的异能者无法掌控自己的能力,身体内的能量总会不自觉外泄,一旦碰触晶核,就会产生反应。然而龚香怡和他们不同,她对自己的异能早已收放自如,如果她不愿,身体内的能量一丝一毫也无法逃逸出去。 情理之中,晶核没有产生任何异状。她笑一笑,垂眸坐到测试人员身边,开始帮忙登记其他人的测试结果。她早已打定主意要将这次测试负责到底,如此,才能更加便利的招揽人才,为她所用。 龚家三口人里,两个都是普通人,六大区的负责人眸光闪了闪,压下心头的异动,上前测试。六个负责人,接连四个都是普通人,还剩下最后两个。其中一人颤着手,紧紧握住晶核。一直没有动静的晶核忽然散发出了耀眼的蓝色光芒,晃花了在场众人的眼。 人群里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惊叹声,久久没有平息。一直不见晶核产生反应,他们还以为是军方装神弄鬼,愚弄百姓,这下总算是相信了,心中的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 “蓝色,水系异能。”龚香怡边说边在纸上登记,登记完,朝那负责人看去,问道,“异能触发了吗?” 那负责人怔了怔,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触发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施展出水系异能了吗?要知道,虽然有些人具有异能,但如果没有合适的契机是一辈子都不会触发的。就像哈利波特里的哑炮那样。” 负责人恍然大悟,失望的开口,“目前还没有触发。” “嗯,不用担心,以后我会对异能者进行培训,教你们如何触发异能。好了,下一个。”迎着那负责人热切的目光,龚香怡神色淡淡的开口。 第六区的负责人是位三十多岁的中将。如此年轻就坐稳将位,不是能力特别突出就是家世相当显赫,故而眉宇间透着几分傲气。他表情肃穆,镇定自若的握住晶核。 晶核一触及他的掌心就散发出耀眼夺目的红色光芒,映红了周围人的脸。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惊叹,有人大声询问这是什么异能。 中将看向龚香怡,微微一笑道,“龚小姐,我是火系异能者。”话落,像示威,又像是炫耀,他摊开手,掌心冒出一团小小的火苗,暗红色的火焰迎风摇摆。 哇!竟然是真的!神了!人群里的惊叹声此起彼伏。还有人骄傲的宣扬道,“他是我们六区的负责人!我认识!” 听见民众的反应,那名中将眸色晦暗的瞥了龚远航一眼,眉宇间的傲气更甚,款款踱步到一边站定。 龚香怡撇嘴,表情冷诮。上一世,这样不安分的人她见得多了,因为父亲是普通人就妄图从父亲手里抢夺权利。可他们都忘了,姜还是老的辣,父亲做了一辈子将军,手底下能人无数,地位岂是几个跳梁小丑所能撼动的?只是,父亲毕竟老了,身患重症后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否则,有他照护,她何至于走到那一步?看来,还得在基地里找几个医生,给父亲好好调养身体才行。 敛起眼底的忧虑,龚香怡淡声叫下一位。 基地管理人员测完以后终于轮到普通民众,大家强忍住激动的情绪,快步上前。 测试结果很不理想,十个人里往往出不了一个异能者。检测了近五十人,只发现了两个土系异能者和一个木系异能者,而且还都是未触发的。但即便这样,也足够这三人领受各种各样崇拜仰望的目光。在这一刻,他们才真正体验到何谓高人一等的感觉,压抑着狂喜的脸上不禁带了三分傲气。 测了一个小时,龚香怡停下稍作休息,同时将晶核的光芒变化和相对应的异能宣示给民众知道。金系是金色光芒,木系是绿色光芒,水系是蓝色光芒,火系是红色光芒,土系是褐色光芒,风系是青色光芒,雷系是紫色光芒,念力系是白色强光,强化系则是微弱白光。 有意的,为了保护自己,她隐去了空间系的消息。 休息十分钟后,测试继续。这次结果比上次稍好,测了十个人,出现了两个异能者,一个是已触发的风系,一个是未触发的火系。 虽然同是异能者,但触发和未触发又有不同。已触发的代表比别人多走了一步,将来的实力也会比别人强上一两个等级。如果再加上足够的运气,他们之中必定会出现未来的强者。 站在一旁的士兵把异能者按照未触发和已触发分成两列,人手发放一套军装,便于日后他们训练时穿戴。这些人如今都是基地的重要成员,未经过严格的作战训练,基地不会放任他们出去送死。 测试过半,林文博和宋浩然才带着龚黎昕姗姗来迟。按照分配的宿舍来看,他们也是一区的成员。 “黎昕,记住我们的话了吗?如果那石头没有反应,千万不要慌乱,我和你林大哥会帮你解释。”宋浩然弯腰,凑近龚黎昕耳畔,低声嘱咐道。 “记住了。”龚黎昕乖乖点头。 林文博笑着揉乱他的额发,不以为意的说道,“小昕胆子很大的,怎么会慌乱呢?放心,不会有事。” 宋浩然点头,收起眼底的忧虑,揽着龚黎昕往人群走去。 看见宋少将,维持秩序的士兵连忙分开人群,让他们进去。三人远远朝龚父和林老爷子点头致意,继而自觉的站到队伍最后。 “龚少,站我们中间来!”顾南频频回首,看见姗姗来迟的几人,连忙挥手打招呼。由于是跟着龚少一起回来的,他们自然也跟着龚少住在一区。七人早就组成了小团体,排队也站在一起。王韬和铃音面容憔悴,不见半点激动的神色,想来,必是受了家人故去的影响。 “不了,我想和宋大哥、林大哥站一起。”龚黎昕摇头,毫不犹豫的拒绝。 林文博和宋浩然闻言,不约而同伸出手,去摩挲他柔软顺滑的发丝,却不想,两只手在空中交汇,撞到一起。两人对视,最终林文博率先收手,垂眸一笑,掩去瞳仁中刹那间的黯淡。 宋浩然如愿抚上少年的发丝,微微上扬的唇角和柔和下来的脸部线条泄露了他心底的愉悦和满足。 在顾南招呼三人时,排在前面的一名少年也闻声转头,朝后看去。少年面容清秀,赫然就是和龚黎昕同一天被带回基地的赵景。见到宋浩然温柔的微笑,他眸光闪了闪,竟半天移不开视线。他没想到,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除了凶狠、失控和激动,竟也有如此温柔小意的一面。 被带回基地,生活稳定了,赵景时时便会想起宋浩然,想起他雷霆万钧的出手,想起他因愤怒而显得特别冷峻的脸,时间一长,最初的恐惧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可言说的仰慕和喜欢。是的,赵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喜欢男人,特别是威猛高大的男人。 他是个火系异能者吧?而且异能很强大,比那个六区的负责人强大得多!心中暗忖,赵景又深深凝视宋浩然一眼,这才依依不舍的转头,眼神灼热的朝测试台上的晶核看去,暗自祈祷自己也是个异能者,如此,才可以让那个男人刮目相看。 测试有条不紊的进行,结果和前面一样,普通人占了绝大多数。龚香怡盯着手里简短的异能者名单,心情郁躁难言。十几个异能者根本不够组建一支军队,她当初的设想如今看来简直是异想天开。如此,只能等日后基地稳定了,强大了,再对外招揽人才。有充足的物资在手,不怕异能者不趋之若鹜。 想到这里,龚香怡定了定心,朝面前长相清秀的少年看去,问道,“名字?” “赵景。”赵景扬声回答,汗湿的掌心悄悄在裤子上蹭了蹭。 “拿去,轻轻握在手里就好。”写下赵景的名字,龚香怡递过晶核,嘱咐道。 赵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接过晶核托在掌心。仿佛听见了他虔诚的祈祷,晶核散发出一团蓝色的柔光,光芒由弱渐强,使得周围人发出一阵赞叹。 观看了这么久,民众早就意识到异能者是多么稀有的存在。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少年转眼就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赵景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轻轻把晶核放回黑色的天鹅绒布铺就的锦盒里,心下极力克制住了想要回头探看宋浩然表情的欲望。 57. 龚香怡仔细打量明显还未成年的赵景,将他的名字和长相默默记在心里。年轻异能者的潜力相比而言更加巨大,更值得她栽培和拉拢。故而,她舒缓了脸上的表情,温声道,“水系异能。触发了吗?” “还,还没有。”赵景拘谨的答道。 “没关系,异能可以通过相应的训练来触发,你以后可要好好努力。”龚香怡微微一笑,勉励道。 “是。”赵景双颊泛着激动的红晕,朗声应诺。 走向异能者队伍时,他匆匆瞥了宋浩然一眼,发现他正低头,和他苦苦寻回的少年谈论着什么,表情说不出的温柔,压根没往测试台上看。赵景呼吸微窒,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许多光彩。 “下一个。”龚香怡目视赵景离开,抬手召唤道。 “龚姐姐好!”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的少女牵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笑容可掬的上前。 “你认识我?”看见对方熟稔的态度,龚香怡皱眉问道。 “我们是龚少的朋友,还和您一起吃过饭。”对于龚香怡的贵人多忘事,少女半点不介意,笑呵呵的提醒道。 龚香怡眉头皱的更紧,本就冷淡的表情中透出一丝厌烦。龚黎昕的朋友就是她的敌人,仅凭这条理由,她就对这姐弟俩产生了恶感。 “什么名字?”敛眉,她冷冷开口。 “孙甜甜,这是我弟弟,孙杰。”孙甜甜就是个质朴的农村姑娘,丝毫没感觉到龚香怡态度的转变,拍拍自己弟弟的脑袋,笑着回道。 反而是孙杰,看了龚香怡一眼,拧着两条疏淡的眉毛,畏惧的缩进姐姐怀里。小孩心思纯净,对人善恶的判断不受外貌和主观意识的影响,全凭直觉,故而,他们有时候比成年人更加敏锐。 “测试一下吧,小心点,不要摔坏晶核。”龚香怡扬起下颚,冷声嘱咐道。 实际上,丧尸晶核是她平生见过的最坚硬的物体,哪怕在炮火的全力轰击下也能不损丝毫。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在心理上对孙甜甜造成一些压力罢了。孙甜甜表现的越纯良,她就越反感。理所当然的,她把龚黎昕的朋友都划归为表里不一,口蜜腹剑的小人一列。 “唉。我会注意的。”孙甜甜的神经很粗壮,半点没有谨慎小心的自觉,大大咧咧拿起晶核,置于眼前欣赏。 “哎哟”耀眼的绿光发散开来,她惊叫一声,一手遮面的同时眼睛也紧紧闭上。小孙杰仰视姐姐手里如绿色星辰般的晶核,赞叹了一声。 工作人员连忙起身,双手虚悬在孙甜甜手肘下方,生怕她震惊之下把晶核甩出去。好在她手很稳,意外没有发生。 龚香怡死死盯住逐渐褪去绿光的晶核,咬了咬牙,沉声道,“木系异能。触发了吗?” “还没。”孙甜甜拍拍胸脯,惊魂未定道。 龚香怡闻言,表情缓和了一点。没触发异能的人还算不上异能者。要知道,至少有百分之三身怀异能的人这辈子都不会触发异能。能不能成为强者,不但要靠实力,还需要一定的运气。 “给你弟弟测试一下。”记下孙甜甜的异能,龚香怡看向表情跃跃欲试的小孙杰。 “唉。”孙甜甜将晶核递给弟弟。 小孙杰早就眼巴巴的等着了,两手高高举过头顶,捧着晶核的模样很虔诚,也很可爱。人群里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孙杰脸红红的握住晶核,眼睛睁得溜圆。意外的,晶核也亮了,这次不是绿光,而是耀眼的蓝光,光晕流转间掺杂着丝丝银白。和水系的蓝色光芒有些接近,但细看却又不同。 龚香怡猛然站起身,死死盯住只高出桌子一头的小孙杰,拧眉瞪眼的表情仿佛要吃了他似地。 孙杰连忙放下晶核,怯怯的往自己姐姐怀里缩去。孙甜甜焦急的开口,“龚姐姐,我弟弟没问题吧?这白不白,蓝不蓝的,到底是什么异能?” “冰系异能!水系异能的变异!”是最具攻击性和防御性的异能之一。龚香怡坐回原位,表情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自然,孙杰也没有触发异能,和姐姐往一旁的异能者队伍中走去。两人站入队列时还朝顾南等人做了个‘fighting’的手势。 如果孙甜甜姐弟俩的表现让龚香怡感觉像吞了只苍蝇,接下来顾南,马俊,王韬的表现令她感觉比吞了粒老鼠屎还难受。只因这三人分别是风系,火系和强化系异能。虽然都没有触发,但这么高的比例,足够让她震惊,更令围观的群众赞叹连连。 好在接下来的铃音和大刘都没测出异能,否则龚香怡会当场崩溃。她不敢相信,只不过出去一趟而已,为什么龚黎昕就那么好命,带回来的朋友竟然大多是万中挑一的异能者。 老天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龚黎昕遇上了?!龚香怡狠狠磨着后槽牙,心中的怨愤和不甘交织成浓烈的恨意。 和龚香怡的愤恨完全不同,龚父和林祖父对视一眼后笑容欣慰。对于黎昕的朋友,他们理所当然的给予了更多的关注。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然而,却也令他们十分满意。有志趣相投又实力不俗的朋友相伴,黎昕的未来会顺遂很多。 队伍最后的宋浩然显然也和两位老人想到了一起,他俯身,拍拍龚黎昕肩膀,笑着说道,“黎昕,叫你的朋友们做好吃苦的心理准备,我会派人对他们进行特训,以后他们会是你的战友,实力太弱可不行。” 龚黎昕点头答应,瞥见表情黯然的站在人群中,正远远朝他望来的大刘和铃音,扬起手朝他们挥了挥,无声安慰。 本来失落不已的大刘和铃音立刻振作精神,报以灿烂的笑容。龚少并没有因为他们普通人的身份而看不起他们,疏远他们,他们心中暖呼呼的。 宋浩然和林文博看见龚黎昕和朋友们的互动,不禁相视一笑。少年的一举一动都是随心而为,不刻意,不做作。他的乐观向上,真诚无伪总能使他收获最真挚的友谊。 现在就已如此优秀,等他日后成长起来会变成什么模样,宋浩然和林文博双双期待着,又联想到少年的成长会在他们的陪伴和见证下完成,他们心头忽然一热。 在两人的胡思乱想中,等待测试的队伍逐渐缩短,终于轮到了最后三人。围观的群众并没有散去,热情一如开始时那般高涨。另外五区的民众不时发出请愿声,希望军方不要花两天时间分开测试,今天全部搞定就行,不管多久他们都等得。 三人上前时,二区的民众早已自发的排好了队伍,先是登记户籍,然后迫不及待的续到龚黎昕身后。 负责维持秩序的军官朝龚远航看去,龚远航颔首,示意军队按照民众的意愿行事。 得到最高指挥官的首肯,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在欢呼声中,林文博走上前,拿起了桌上的晶核。 璀璨的金光将他的五官映照的俊美无俦,他微微眯眼,淡漠的表情彷如神祗。人群中欢呼声刚落,惊叹声四起,只因金色的光芒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过。 金系异能,是仅次于雷系的稀有异能,也是可攻可守的强悍异能。上一世的林文博虽然没有接受过特殊的军事训练,但他靠着后天的努力和对异能应用之道的绝高领悟力,最终成为了顶尖强者。 这一世,有了龚香怡的刻意点拨,他举一反三,将金系异能运用的炉火纯青,早早就突破了一级中阶,算是基地的佼佼者。 异能者的级别很简单,和丧尸一样,分为五级,但每一级又分低、中、高三阶,越往上,突破越难,需要的晶核级别越高。像林文博这样,一起步,等级就高出众人两三阶的,绝对是未来的强者。 看着金光照耀中的恋人,龚香怡凝目,目露痴迷,直至金光散去方缓缓回过神来。 “金系,触发了没有?”因为是例行登记,又在大庭广众面前,龚香怡正了正神色,明知故问道。 “触发了。”林文博边说边抬起右手,张开五指,从他手背的胫骨中刷的冒出五根弯月形的钢爪,每根都锋利无比,寒光凛冽。 “哇!金刚狼啊!太厉害了!”围观群众中有人高呼。 龚香怡诧异的看向林文博,觉得他今天的表现有些高调,不似他平时的作风。 林文博听见群众的惊叹,立刻收回钢爪,飞快的瞥了龚黎昕一眼,微笑退至一边。他本来只想施放出一枚钢针就好,但思及小昕正站在身后观看,他头脑一热,想也没想就将自己新琢磨的招式用了出来。 他半点没有察觉,他的所作所为和开屏吸引雌孔雀的雄孔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林大哥好厉害!他的异能又进步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异能者凝聚异能时会施放出一种威压,和真气外放有些类似。龚黎昕凭着敏锐的五感,立刻察觉了林文博的变化,拉拉宋浩然衣袖赞叹道。 “是啊。”宋浩然点头,末了,有些多余的补充一句,“其实,我和他的实力不相上下。” 话落,他没有报上姓名,径直上前,拿起晶核。晶核触及他掌心的瞬间就红光大盛,耀目的光芒仿佛要刺穿他手部的皮肉。 “宋浩然,火系异能。”龚香怡朗声宣告。 怀着攀比的心态,宋浩然放下晶核,掌心向上摊开,轰的一声释放出一团火焰。火焰烈烈燃烧,迎风飘摇,显出十足的狰狞之态,与此同时,也散发出骇人的热量,令测试台边的工作人员纷纷起身躲避。 仅凭肉眼,人们就可分辨出,他的异能明显比六区的那名中将厉害很多。 围观的群众再次沸腾起来。宋浩然瞥了满目崇拜的龚黎昕一眼,缓缓散去火球,心满意足的退至神色莫名的林文博身边。 和龚父站在一起的军方高层们面上不显,心中却动了动,各自掂量起来。 谁都知道,宋浩然和林文博算是龚远航的半子,麾下有两员这样的猛将,龚远航的地位目前来说还难以撼动。只是,有了实力,哪个不会生出些别样的心思?正如世人所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句话深刻的诠释了军人隐藏在骨子里的野心。 以前这些人固然是龚远航的忠心部下,但他们的忠心有的是基于感情,有的是基于利益。在旧世界被摧毁,新世界亟待建立的末日,某些人能否继续保持对龚家的忠心还得经过时间的检验。 目前基地的现状是兵强将弱,这支军队以后是姓龚还是姓林,亦或是姓宋,谁也说不准。也许,等龚家小子测试过后,是该考虑考虑站队的问题了。某些心思浮动的人暗暗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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