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露水姻缘后,从此扯出了纠缠不清的缘分。 一个是风流惯了的大少爷,他将喜欢误当做了爱。 一个是从不相信爱,却试着相信自己能去爱。 爱与喜欢,从来是模糊不清很难认清。 两人渐行渐远,终成陌路。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怅然若失,阴差阳错 主角:楚慕天,沈青 配角:康俊 其它:强攻弱受 第1章:露水情 凌晨二点,对于习惯在黑夜出没的沈青来说,实在是有些早,从PUB里出来,他的头脑还是十分清醒,一点也不觉得乏累。 PUB隔壁新开了家酒吧,名字很俗,露水情。沈青在门口徘徊了会儿,决定下一家就是这里。 酒吧里比想象中的要清净多了,并没有多少人。沈青瞧了几眼,都是些男人,而且多是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 “喝一杯吗?”一个看上去有三十多的男人即使穿着西装却也掩不去眉宇间的苍老,他的长相实在很平凡,平凡到走入人群里绝不会让别人多看两眼。 这是搭讪吗?沈青摸摸自己的脸,心里涌起无力的烦躁。他长了一张比女孩子还要清秀的脸,脸上干干净净,肤白如玉,腰身细得也不寻常,拜这身材所赐,曾多次被人误以为是人妖。即使他是一个混混,混了几年,也只有一个小弟。 “滚开。”沈青没啥兴趣,被一个男人搭讪,这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心情好的事。 中年男人一愣,随即一笑,咧嘴露出两排很白的牙齿,这也算是他唯一可吸引人的地方。“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排遣寂寞。”笑得很暧昧,说着手就摸上了沈青的腰,好细的腰。 沈青秀气的眉毛一拧,“拿开你的猪手。”别看他长相偏斯文,可是他毕竟是男人,该有的力气还是有的。 “痛……痛……,我松手就是了。”男人痛得不行,失算,这小子手劲还挺大的,不过他身材可真好。即使穿着一身胡里花哨的寸衫,一截白皙堪比珍珠的锁骨,很是性感精致,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尤其是他喝酒的姿势,一举手,修长的脖颈扬起一个非常迷人的弧度,酒红的液体沿着喉结慢慢滑入锁骨,真想尝尝,这味道。 男人不死心,找了个离沈青隔两个座位的地方坐,点了一杯无色的酒,也不喝,时不时地用眼光偷瞄沈青。 沈青直接无视他,事实上他现在心里很郁卒,很不爽。阿宝那小子,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那女人跟别人跑了这小子就只会淌眼泪,前儿个喝高了,被车撞了,这会儿正躺在医院。20万,他上哪儿弄来这么多钱。 十四岁就出来混了,他是逃家一个人跑到了B市,那时年少,常常听别人说B市遍地黄金,一夜暴富的事不胜枚举。他受够了每天三点一线的日子,早上从家里出发去学校,中午从学校回家吃午饭,吃完饭再去学校,然后晚上又从学校回到家。他还只有十四岁,却要被这种枯燥泛味的生活所束缚,日子过得波澜不兴,虽然活着却好像死了一样,无悲无喜。 来了后才发现,这里确实遍地黄金,不过那是对满大街开宝马奔驰的人而言,也有人一夜暴富,可也有人一夜身败名裂,跳楼自杀。这里是天堂,可对沈青来说,却不是。因为他什么也不是。没学历,没身家,没特长。原本想要闯荡一番,如今却…… 越想,越觉着憋屈,他怎么就混到了这个地步。沈青开始有些醉了,这酒后劲真够大的。先前喝着还未发现。 伏特加,原来如此。不过他什么时候点了这么一杯酒,他不记得他有点过。 “喂,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点过这酒,我可没钱。”沈青朝酒保嚷,酒保头也没台径自擦着玻璃酒杯,“有人替你点的。” 很好,很干净的杯子,酒保看着挺满意,放下这个,又拿起另一个,生活就像这杯子,被不同的人用,虽然会留下各种痕迹,可是只要擦一擦,又是一个新的,周而复始,处处充满杯具。 “谁啊,钱多了没处花吗?”若是换做平常,有人请他喝酒,他必然会拒绝,可是这个时候,他就不想理那么多,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求醉,一醉解百愁。 “那边的那个人。”酒保努了努嘴,“咦,刚才还在的。挺帅的一个人。看上去才二十出头。” 沈青没有接腔,别人帅不帅与他没关系,帅又不能当饭吃。将最后一滴酒喝掉,他打算走人了。 夜晚的风吹得很舒服,四月的天,说热也不热,说凉也不凉,温度适宜,即使在夜里,穿着一件寸衫也不会感觉多冷,何况他心里此刻正热得很,胸膛中就像有一把火在烧似的。看来真的是醉了,眼前居然看到了两个穿白寸衫的男人。 “借过。”晃晃悠悠,脚下一个趔趄,沈青用仅剩的一点意识想抓住些什么,触手可及的是一双冰凉的手。 好舒服,沈青有些贪念这温度,能缓解他身上的火热。 “你醉了。”男人低沉如上了年头的好酒那般温纯的声音从沈青头顶传来。 “我没醉。”他若是真的醉了,为何心里还记挂着那20万的事,为什么还担心阿宝。为什么。“这酒,贵得吓死人,可一点效果也没有,不会是兑了水吧。”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能作假,就像他到这里来靠的也是一个虚假的亲戚。 “好好,你没醉。”男人有些宠溺地搂着他,他的身体很适合他的怀抱,搂着他就像搂着失而复得的靠枕一样,很舒服。 “跟我回去好吗?”循循善诱,今晚的月亮好圆,风也很迷人,一个人过,总觉着有些寂寞。湛蓝如海水一样深邃的眼睛里是情潮浮动。 “呵,睡着了吗。你不拒绝,我当做你答应了。”男人低笑一声,弯腰抱起沉睡中的沈青,头也不回走向了靠在路边的火红色保时捷。 夜深了,街边的霓虹依旧不眠不休地闪烁,绽放着属于夜的美,这个夜晚,有人一夜春宵,也有人寂寞难解。一夜情缘,宛如露水,天明后,当太阳升起时,就要被晒干,不留一点痕迹。 第2章:楚慕天 沈青是被刺眼的阳光给弄醒的。白晃晃的天花板首先映入眼帘,然后是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只是呆呆地睁着那双有些微肿的朦胧睡眼。 奇怪,他房间的天花板有这么白么?还有这盏骚包的吊灯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醒了。”声音有些低沉暗哑,但仍可以听出男人话语里的愉悦与满足。 很高大的男人,穿着暗红色的浴袍,浴袍前襟微敞,露出一片胸肌。男人边走边用大毛巾擦拭头发,走进了,这才瞧见他有一张很俊的脸,与自己截然相反,剑眉朗目,鼻如刀削,轮廓分明,浑身上下都流露出浓浓的男人气息。 他真的很高,应该有一米八以上吧,而且眼珠子居然是少见的蓝色,沈青抬头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这人,混血。 “你是谁?” 沈青头仍有些昏沉沉的,脑海中模糊回忆昨夜到底是灌了多少黄汤,才让他今天痛得这么难受,他打算起身,却突然浑身一僵,糟了,他还光着身子。 “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虽然都是男人,但是沈青还从未在别人面前光着身子过,多少有些尴尬,不由将被子抵到了下巴。 “呵呵。”男人轻笑出来,他将毛巾随手一丢,然后突然坐了下来,柔软的床垫半边沉了下去。他靠得极近,近到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沈青白皙的脸上,沈青无端的不自在。 “你……靠太近了。”这算是什么桥段,他居然在一个男人面前不自在,心脏无端地漏跳一拍,如果换成一个女人,沈青想他大概不会这样。 “楚慕天,不能。”男人眨着深邃的蓝眸,唇畔的笑意若隐若现,视线紧紧盯住沈青鲜嫩的红唇,好想吻上去。 沈青楞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话,这个男人叫楚慕天,他拒绝出去。 “作为礼尚往来,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楚慕天又凑近了一分,近到沈青无法躲避他的视线,湛蓝的眼睛如汪洋的大海,迷人而又暗藏汹涌。 “沈青。”被楚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沈青虽然谈不上讨厌,但也不是很喜欢。 “我要穿衣服。”光着身子,睡在别人的床上,沈青平白的气弱三分,在这个强势的人面前,没办法保持以往的淡定。 “你请便,当我不存在就好了。”楚慕天两手一摊,像个无赖,他根本就不怀好意。 “抱歉,我不是暴露狂。”沈青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个人,让他有种无力感。他真的不擅长应对这样的人。 “有什么关系,我不介意你多暴露一点。”楚慕天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眼珠子直盯着沈青露出被面的白皙的颈子,看着看着,脑海里就自动回忆起了昨晚上看到的那副曼妙的身体,眼神越发炽热,心里某一处有火兹兹上窜。 “有病。”沈青唾弃道,“你无论如何也不出去?” “嗯。”楚慕天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沈青叹了口气,遇上这么个痞子样的人,还能怎么样,看就看吧,反正都是男人,又不会少块肉。 可是想归想,被人这样火辣辣地盯着,沈青承认自己确实不够淡定,这捏起被子的手是无论如何也下不来手。 靠。沈青暗自鄙视自己不干脆。 “怎么不穿啊,难道你今天要一天躺在床上吗?虽然我是不怎么介意。”楚慕天火上浇油,他心里是既想一饱眼福又想着能将沈青留下来更好。 沈青无可奈何拿他没辙,再次鄙视自己眼力不好,才会撞上这么个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沈青想着就算是退让,也不能平白让楚慕天占了便宜,于是先伸出手将衬衫拿过来,仰起的脖颈修长,下巴的弧度就像是得到巧匠的厚爱,精心勾勒出的悠长,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楚慕天看着不觉咽了一口水。 沈青顶着堪比十万伏的炽热,扣着袖子的手一阵哆嗦,心里边无比郁闷,这活脱脱就是视觉骚扰,可恨他又不能理直气壮地告他,如斯情景倒让他体会了一把何谓调戏,这要是搁戏本子里,定要来一出成何体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是三生有缘,多数是同床异梦,背道而驰。 沈青一边想着有的没的,倒也没那么介怀了,他想着楚慕天这人可能有某些方面的怪癖,比如喜欢看别人裸体之类的。横竖没少被人这么看过。想着心一横,一把掀开被子,赤裸着下身,无视楚慕天火热的视线,快速地套上了裤子。 最尴尬难堪的囧局过了,往日的清冷又回来了,沈青看了眼时间,不早了,离医院给的期限只剩一天了。 “谢谢你昨晚好意收留我。”虽然楚慕天是个怪人,但是他昨晚没让自己露宿街头是事实,沈青是个有恩报恩的人。 “哦,那你要如何谢谢我呢?”楚慕天意兴慵懒地仰躺在床上,从下往上将沈青全身逡巡一遍,越看越觉得沈青的身材,很具诱惑,那腰细得不像话,那脖子,那皮肤,无一不精致,无一不让他流连。 一般情况下有人会这么回答么?沈青楞住了,他以为…… “怎么,你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楚慕天一脸笑意,沈青看不明白他笑脸背后的真实想法。 “你想我怎么做?”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是雷锋,这世上的事,公平的很。是他太过肤浅。 “呵呵,你说呢。”楚慕天起身,一步一步走进沈青,沈青僵着身子不动,任他摸上了自己的脸。 “好光滑,滑腻腻的,像摸着上等的丝绸一样,顺手。”楚慕天边摸着边夸,这触感,昨晚就体验过了,想不到依然是这么舒服。 “摸够了吗?”沈青冷着脸,忍着起鸡皮疙瘩的冲动,心里边狐疑,他不是一个优雅成熟的人么,为何会露出这种欲求不满的露骨眼神。 “不够。”怎么会够,这只是望梅解渴,他心里最真实叫嚣的渴望岂是这点蝇头小利能满足得了的。 “你还想要什么?” “你,我要你。” 楚慕天收回手,湛蓝的眸子倏然暗沉,汪洋无波的海面下是暗潮涌动,他已经忍了一个晚上,不是他那该死的绅士风度做作祟,只是他没兴趣对着一具失去意识的身体上下其手,他虽然喜欢男人,但还没变态到趁人不备就硬上了人家。 沈青或许明白了,又或许还是没有明白,总之他不说话,只是用一双墨黑如玉的眼睛,将楚慕天从头到尾都看了个仔细,而楚慕天只是耸耸肩,由着他看,甚至在沈青对上他的眼时,还不忘对他一笑,那笑里的挑逗意味十足。沈青这两年没少见过这种眼神,他怎么就给忘记了,这个男人与以前的那些个男人,骨子里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你喜欢男人?”沈青的脸很怪异,他不希望答案是他所想的那样。 “正确来说,我喜欢像你这样的男人。”楚慕天笑咪咪宣布答案,沈青自欺欺人的样子真可爱。 “你喜欢我哪里?我这张脸?还是……”沈青挑眉问,如果是,他是否应该考虑去整容,毕竟这张脸已经为他带来太多麻烦,他很想弄明白这些喜欢搞不伦的人究竟脑袋里的构造跟他是哪里不同,放着女人不爱,偏偏喜欢男人。 “算是吧。”楚慕天不否认,沈青这张脸确实很吸引人,尤其是他干净乌黑的眼睛,像泉水一般清澈。 “除了这张脸,你还喜欢我哪里?”如果只是脸,他以后出门戴个鸭舌帽应该可以解决这种困扰。 “还有你的身体。”楚慕天其实想说,喜欢他的全部,可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对沈青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只是沈青的身体,毕竟昨晚帮他换衣服时,他可是瞧了个够本。不过他身上那些淡淡细细的伤痕是哪里来的? “我身上有的,你身上也有吧,搂着一副与自己一个样的身体,能有什么兴致?” “你不觉得将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么?”的确,他就是这么想的,自从三年前,那个人引诱了他,从此他在女人身上便找不到任何的快感,也只有将男人狠狠的压在身下,狠狠地蹂躏,才能让他得到暂时的满足。 “你有病。”沈青白了他一眼,得出结论。 落地窗外大片大片的阳光撒进来,沈青修长的身子在阳光下,披着一身淡淡的光辉,神圣而又极具诱惑。“你的这里好鲜艳,红红的,像待人采撷的草莓。”楚慕天的手游移到沈青的胸前,隔着薄薄的布料,捏住小小的凸起,脑海里为回想起旖旎画面而心里一阵热烫。 低沉暗哑的煽情话语,明明只是身体的一处还隔着一层布的接触,却像被猫爪子撩拨一样身体被撩起了一股酥麻的感觉,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的沈青直觉想要推开眼前这人,想要将这股陌生的感觉挥去。 可楚慕天是个中老手,哪里会轻易让到手的福利飞了,自然是越发靠近,一手如愿揽住了沈青的腰,大手也顺势抚上了沈青如玉的颈子,细细摩挲着。手心的触感极佳,温热的肌肤下感受着沈青的脉动。“你心跳得好快,是有感觉了吧。” 沈青抵死也不愿承认他有这种丢脸的反应,只是死咬着唇压抑住将欲出口的呻吟,他要忍,毕竟楚慕天收留了他一晚。可是越是忍耐,反倒是心里的感觉越发明显,而楚慕天这厮,手也越来越嚣张。 “你的这里,也很诱人,圆圆巧巧的,呃,弹性也不错。”楚慕天伸长手,以指轻弹那两瓣臀,光只是摸就如此兴奋,若是……越想,下腹越紧,都说早晨男人的那活儿禁不起挑逗,现在看来,他能忍到现在,可以算是极限了。 “够了,放开我。”沈青开口,虽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一开口,嗓音不若平日的清冷,反倒是带上了几分嘶哑,墨黑的眼睛虽然染上了欲望,却依然能看出几分清明,他不能就此束手就擒。 楚慕天正尽兴,想着更进一步,却被一通电话干扰了,他本打算无视掉,奈何电话那头存心与他较上劲似的不依不饶一直响,如果说沈青方才还有一点沉沦那么此刻在这通电话的干扰下,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对自己唾弃。 楚慕天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和挣扎,知道再下去也是徒劳,于是悻悻然地松手,接起了电话,沉着脸极为不快。“喂。” 电话那头的人还浑然不知方才他坏了人家的好事,还在那不知死活地东拉西扯,扯的无非是一些狗屁倒灶的小事,楚慕天啐了一口,道,“这点小事也解决不了,我请你来是干什么的。” 楚慕天的表情很吓人,挂了电话后回身才发现,沈青跑了,趁他接电话的当头。 好啊,有道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沈青。如果再见,绝不会轻易放过。 第3章:再相会 今天是昨天的重复,明天没什么可期待的,于沈青来说,如果阿宝没有出事,那么他的日子就跟墙上的月历一样单调。可这世上很多人,很多事都栽在这如果上。 政府三不五常开个会拿医疗制度说事,也罗列大小各种政策,医药费是跌了,可这手续费却依旧昂贵。 “阿宝,你有医疗卡么?”沈青抱着一丝丝的期望问动弹不得的阿宝,阿宝住院有半个多月,这期间的所有费用几乎掏空了沈青这几年的储蓄,想着阿宝好歹是本地人,应该会有医疗卡吧。 “沈哥,对不起。”阿宝心里愧疚得要死,当初以为自己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不想花那个冤枉钱。“都是那个死三八,还有那个不得好死的混蛋,妈的,怎么就没把老子撞死。”阿宝越想越觉着窝囊,为了个烂女人,将自己弄得半死不活,还连累了沈哥。 “闭嘴。”沈青最见不得别人轻易将死挂在嘴边,说着甩了阿宝一耳光,他用的力气很大,打在阿宝包扎得跟个猪头没两样的脸上,看不到手印。“蝼蚁尚且知道偷生,更何况是一个人。” 阿宝虽然是本地人,却很早就父母双亡,打小就没正经上过几天学堂,对他讲大道理那无异于是对牛弹琴,“蝼蚁是什么?” “笨蛋,是蚂蚁了。” “偷生跟蚂蚁有P关系?”阿宝继续问,沈青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你管他们有什么关系,总之就是说好死不如赖活,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希望,那是什么?”阿宝仰起脸,绷带下露出的两只眼睛,空洞而迷茫。 “希望就是……”沈青说着就默默将脸移向窗外,阿宝只能看到那白皙莹泽的侧面轮廓,深深的拉长,阿宝从未见过这样一面的沈青,安静似乎与自己拉开了一道无形的间隙,离自己很远。阿宝不喜欢这样的沈青。 “我知道了,我希望我有一天,能有很多很多钱。” “臭小子,你有没有出息,眼里就只晓得钱。”沈青笑骂他,方才的失落荡然无存,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仍旧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沈青,有一个小弟,在一家歌舞厅里替人家看场子。 阿宝呵呵傻笑,不接话,他心里也有了希望。 “你先躺着吧,我出去一下。”沈青替阿宝将被子掖紧,说完转身就要走,袖子却一紧,沈青回头,是阿宝扯住他,“你去哪?”湿漉漉的眼神,活像一个遭人遗弃的小狗,沈青对这种表情从来都没辙。“你这小子,别弄得像个女人似的,我去想办法弄钱。” 阿宝其实是不愿松手的,沈哥孤身一人,与自己一样,根本就不可能弄到20万,除非去抢银行。阿宝有时候是个善于胡思乱想的孩子。“沈哥,我就烂命一条,你可别为了我去抢银行啊。”说着越想越觉有可能,作势就要起来,沈青又是一番好说歹说,阿宝这才抹着泪放手,被阿宝这么一折腾,沈青就是存了那想法也轻易不能说。 不是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吗?总会有办法的。 “阿青,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的,最近我手头有些紧,一时间挪不出这笔钱。20万毕竟不是个小数目。” Ken哥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沈青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黯然离开。 从Ken哥家里出来时,沈青原来存着的那一点小小的期望也顿时化为泡影,他瘦小的身影被拥挤的人群淹没,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忙,偶尔有人会停留,也只是因为他的长相,唏嘘一声,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沈青自嘲一笑,Ken哥是他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帮他的人。 万安广场中央新建了一座巨大钟楼,是新市长上台的见证,这个城市虽然很繁华,却依旧保守到让人有窒息的感觉。沈青很喜欢这座钟楼。 沈青合膝而坐在钟楼前的台阶前仰望着天空,发呆。钟声响起,是归家的信号,大片白鸽群起飞向无垠的天空,天边的落日黄昏,烧成一片,是火烧的寂寞。 楚慕天再次见到沈青,就是在这里。 依旧是火红色的跑车,在这熔金落日下,分不清是红色多一些,还是金色多一些,楚慕天修长的身子倚在车门上,从下顺着台阶仰望,沈青的背后耸立着巨大钟楼,几乎将沈青瘦小的身子吞没,如果不是他眼力尚好。 他们隔得不算远,也不算近,楚慕天约莫估算了下,大致有接近二十步的距离。隔着这段距离,楚慕天又发现对沈青的兴趣又浓了几分。不论是远望还是近看,沈青轻易就能勾起他潜藏在心里最深处的欲望。 楚慕天上前,步履极轻,沈青并未察觉,直到他面前出现一双皮鞋,黑色皮鞋乌黑发亮,不沾一丝灰尘,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沈青低垂着头想。 “沈青。”楚慕天盯着沈青乌黑的脑袋瓜子,居高临下,声音里压抑着的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兴奋。分开不过才半日,居然又见到了。楚慕天原来没想过要来这里,只是突然听到了钟声,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绕到了这里。 有人曾说,在不想停留的地方停住脚步,遇见了不曾预料的人,那便是命运。楚慕天从来不信什么命运,不过这一次,显然也有些信。 沈青听到这声音,有那么一刻的迷茫,待抬起头,见到楚慕天这张脸,早上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沈青清秀而乌黑的眼一下涨满了怒意。“混蛋。” 楚慕天被沈青骂“混蛋”丝毫不介意,相反的他甚至还觉着有些亲切,他喜欢沈青骂他时脸上那咬牙切齿可爱的样子。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单单只是看到这个人,心里的喜悦便无法抑制,急欲从胸腔中跳出来。 “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又见面了。” “我看是阴魂不散还差不多。”沈青嘀咕,此刻他也没心情应付楚慕天,不想与他多费唇舌。 “怎么,又要逃走了吗?” 沈青盯着楚慕天笑意吟吟的脸,十足的嘲笑嘴脸,他虽然很窝火,却又不得不承认楚慕天说中了事实,他还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人。如果这个人跟以往的那些男人一样那就好了,至少他可以恶狠狠地揍他一顿,可是偏偏又受了这个人不大不小的恩。不能揍他,他看样子又赖上了自己,沈青想想就觉得头疼。 “随你怎么说。”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沈青迈着步子下台阶。 “原来你也只是说说而已,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回报我。”楚慕天刻意说得很大声,做出一副对沈青很失望的样子,成功地留住了沈青。 事关男人的尊严,所谓言出必行,又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沈青真是恨死了这些婆妈却又该死的正确的道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 “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说过了,我喜欢你。”楚慕天也跟着下了几步台阶,离沈青隔着两个台阶,本来他就高沈青一个头,现在又站得比沈青高,沈青只觉着楚慕天就像一堵墙,一堵他无论如何也越不过的墙。 “所以?” “我要你。”楚慕天直言不讳他对沈青的欲望,他本不是个喜欢压抑自己想法的人,素来又恣意惯了,喜欢的就要得到手。 沈青冷冷瞪着他,要,一个男人能如何要另一个男人,沈青即使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想到自己要承受来自另一个男人所谓的喜欢,想想就觉着……荒唐。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么?” “呵,可我只想要你。” 沈青无言,沉默会儿,才平静道,“看来我注定要欠你这个人情了。”既然做不到,沈青也不会刻意为难自己,有些事能为,有些事又不能为,即使被人看作食言之人,也认了。 “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楚慕天拽住了沈青有些冰凉的手,即使要强来,他也不介意,他怎么能任沈青再度离去。他说过的,再见面决不轻易放过。 “放手。” “不放,跟我回去。”从来他楚慕天说出去的话,没人敢不当回事。虽然他很喜欢沈青,可是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沈青漠视。 “听话,别惹我生气。” “我实话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那让我觉得恶心,你找别人去。”沈青气急,几乎是冲口而出,本来他心里就很烦。为什么楚慕天非要纠缠着他,沈青不明白。 “恶心?”楚慕天突然大笑起来,他俯下头,抓住沈青光滑的下巴,逼迫着沈青对上他的眼,以极其低沉缓慢的语速说,“可你这儿,却在渴望着我。” 鲜艳欲滴的唇,慌乱不堪的神色,沈青只觉着整个人被楚慕天散发出的浓厚的男性气息给包围,一点一点地像要被那片蓝色汪洋给吞噬,这个人,只要一靠近,沈青就无端的心慌失措。 镇定,沈青,你要冷静。 “现在不流行以身报恩的戏码。”沈青平白的想到了这一句,又不是古时候,动辄就以身相许,况且,他还没有糊涂到为了一个芝麻绿豆般大小的恩就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还有,我要澄清一件事,昨晚我并没有求你收留我,是你多管闲事。我之所以说谢谢,只是礼貌上的,你别较真。” 楚慕天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沈青,这个人,就连拒绝别人都这么可爱,这么真,一点也不造作,楚慕天决定,无论如何非要将他弄到手不可。 “我是个商人,商人嘛……”楚慕天微眯着眼顿了顿,随后一口白牙撩寒,“自然是无奸不商。” “所以,你就认命吧。”仿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张开血口,步步逼近要将那猎物拆吃入腹,连渣滓都不想剩,楚慕天很少这么阴险的,以往无需他做到如斯地步,只需钩钩手指抛个眼神,别人就自动投怀,哪里像沈青这样难搞的,楚慕天笑着叹气。 沈青还想挣扎,奈何却没力气了。 “混蛋,你耍阴招。” 第4章:翻云雨 沈青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时候过年时杀猪的场面。 肥壮的猪被五花大绑倒挂在支架上,花白的肚皮朝天,四蹄被束。一脸横肉的屠夫磨刀霍霍扬起,一声嘶嚎响彻长空,然后血光嘶溅,猪头落地,沈青清楚看到屠夫的麻子脸被鲜血给染红。 那是他记忆深处见过的最鲜艳的红,那时候他不明白,很不明白,为什么猪最终的命运只能等着被宰。而现在,他明白了,因为猪没有人强势,弱肉强食面前,弱者注定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沈青闭着眼,突然有种自心底最深处传来的疲惫。 是不是人最脆弱最无力的时候,那些不去想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乏累顿时如汹涌而来的潮水袭卷而来,逼得沈青不想面对现状。 此刻他的下场比那只猪又能好到哪里去,楚慕天这个混蛋,将他双手双脚绑起来了。 “楚慕天,你混蛋。”沈青使力挣扎,却并不能挣脱,反倒是他累出一身汗,索性放弃。 四周安静,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听见从胸膛中传出来略微不安的心跳声,以及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有脚步声逼近,然后是门锁转动声,沈青动脖子朝门口方向望去,高大的黑影,一双连黑暗也吞噬不了的蓝眸,黑影逐步走近,浑身散发着属于魔物才有的压迫。 “楚慕天。”沈青牙咬切齿,这个卑鄙小人,不但趁他不备将他击昏,而且还将他这样绑在床上,如此难堪,沈青恨极了楚慕天,又恨自己太大意。 据说现在是文明社会,可沈青却觉着文明只是假象,掩藏在假象下的暴力通常被和谐掉。不是杀人才是暴力,抹杀一个人的意志,束缚一个人的行动自由,让人无力反抗才是暴力中的软暴力。 “到底想怎么样?”沈青张着黑白分明的眼,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强装出来的坚强,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脆弱。 “你究竟有哪个地方让我这么着迷,沈青。”低沉的话,似是问沈青,又像喃喃自语,黑影坐在床端,冰凉的大手抚摸着沈青的眉眼依然是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你甚至不是他。” 沈青还没反问那个他是谁,就见楚慕天185的大块头压在他身上,突然而来的负重,让沈青胸口中的一口气怎么提也提不上来,渐渐白皙的脸开始涨红,沈青大口喘气,倒给了楚慕天一个可趁之机。 沈青对接吻有心里阴影,刚出来时,曾被狗咬了,遇上一个变态上司,那人的唇太肥,牙齿泛黄,一条舌头恶心巴拉,带着极重的口臭,害他恶心了好久,至此他就彻底厌恶男人。 楚慕天的唇,很薄,是凉薄的薄,他的舌头像条蛇,很灵巧,即使沈青死死咬着牙,他依然不慌不乱沿着唇线来回摩挲,大手也很不安分溜进了被单里,覆上了沈青光裸的身子。 因为看不见光,黑暗无端添出几分撩人,能入眼的只有那双魔魅般的眼,潜藏在身体最深处的感觉只能被动地跟着那冰凉却又带出一处处火热的手游走。整个人如一尾离了水的鱼儿,无法呼吸,无法出声,甚至无法动弹。 像是还不够似的,大手突然掐住了那一点凸起,沈青受不住这刺激,“啊”的一声叫出声,原本僵硬的身体因这刺激软成一团。 “放……手……。” “不放。”冰凉的舌头像藤蔓似的缠上沈青殷红的细舌,沈青睁大眼睛怒瞪着上方的男人,楚慕天迎上沈青的眼,那眼里有深深地沉醉。“没人教过你,接吻要闭着眼睛吗?”楚慕天低低地笑出来,吻够了,收回舌头,带出一丝细长的银丝,挂在嘴角,那张极具优雅的脸,此刻说不出的邪魅和淫靡。 “吻也吻了,可以松手了吧?”沈青气喘不匀,却仍希望这个男人就此打住。他不敢往下想。 “呵呵。”楚慕天再次笑出来,他仍旧压在沈青身上,修长的手指沿着沈青的胸前一路下滑,就像国王在逡巡他的领地一样, “你不会以为,只是一个吻就够了吧?” 沈青虽然有预感觉楚慕天不大可能这么轻易放了他,但是听到楚慕天这样说,还是忍不住想骂人。“我要告你,你这是性骚扰。”沈青是真的没辙了,显然他也觉得这点威吓楚慕天并不放在眼里,于是又加了句,“如果你放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是沈青的天真,他还不够了解这个社会,如果他是一个女人,他说的话或许还有人相信,法庭也会愿意受理,可是关键他恰恰是一个男人,在这个国家,法律保护的对象只狭隘的针对女性,所以即使他上告了,成功率也不高,再者这事关男人的尊严和面子,楚慕天这厮风流惯了,也不怕别人议论,而沈青也只是想吓吓他,若真让他告,他还真下不来这个心。 “随时欢迎你去告,不过前提是也要你能下得了这个床。”楚慕天笑嘻嘻,丝毫不当回事,大手复又移到沈青白嫩的脖颈间,他没有继续往下的迹象,只是来回抚摸着,尤其喜欢在沈青小巧的喉结处停留。沈青绷紧了一张脸,紧闭着嘴,压抑着呼吸,可是心里的火却极力叫嚣着要往外窜,他难耐得只想挣脱,却无意识地碰到了一个坚硬。 楚慕天倒吸一口气,手指的力道加重,沈青又“啊”的一声,呻吟声极其撩人,一改平时的清脆,转为似女子一般的吟哦。楚慕天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呻吟,不由越发沉迷。“多叫几声,我喜欢听。”沈青却是打死都不肯再出声,他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这不是他,对,不是他。 “呵呵,我会让你发出比这更动听的声音的。”楚慕天动了动身子,将自己的坚硬隔着裤子摩擦着沈青的。沈青到底是个男人,男人都有着那些天生的本能,尤其是追寻欲望的本能。沈青的脸涨成红紫,眼睛里的黑白淡去,换成深沉的欲望。 “我。”沈青一方面被这从未有过的快感冲击得头脑发胀,一方面却又努力想制止这些让他变得不正常的快感,越是忍耐,结果反而感官越是清晰,他的下腹,渐渐硬起来。“好难受。”沈青迷离地将脸往楚慕天的手碰去,他的手很冰凉。 楚慕天是风月场所里的老手,自然发现了沈青的敏感处,右手不温不火拿捏着沈青小巧的喉结,左手却隔着裤子抚摸着沈青逐渐硬起来的器官。生涩的沈青哪里能抵挡得住楚慕天这种折磨,很快就在楚慕天手中泄了。发泄过后的沈青只觉着胸口中的那口气终于能顺利吐出来,就这么会儿功夫,他觉着大汗淋漓。 “这么快就泄了?”楚慕天看着手中软下去的东西,只觉不可思议,渐渐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你,该不会是从没有碰过女人吧?”不到三分钟,哪个正常男人都没这么快吧,楚慕天的讶异,沈青只觉着异常难堪,别过头不想说话,在一个男人手里射出来,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难堪。他明明不喜欢男人,可是为何在楚慕天身下却欲望难耐,沈青讨厌这样的自己。 沈青的沉默,楚慕天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以沈青的反应来看,他还从未碰过任何人,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他楚慕天的。楚慕天不禁为这样的事实感到兴奋。楚慕天有个与别人不大相同的体质,越是兴奋,欲望勃发得越快,就越想要。 “我真高兴,你是我的。”楚慕天笑着宣布,沈青听到只想反驳,却见到楚慕天离开他身体,下了床,将衣服利索脱了个干净,光溜溜的身子,沈青对此并不陌生,上次他能逃过一劫,这次却知道不可能了。 沈青咽了口水,不知是被吓到的,还是给刺激到的,整个人无法从楚慕天健硕比例堪称完美的身体前移开,光只是看着,沈青见鬼的发现,他那软下去的,又有抬头的迹象。沈青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不是对男人没反应,只是对除了楚慕天以外的男人没有反应。这个发现,让沈青的心情变得很复杂。就像一个即将羽化成仙的人突然发现他对这个红尘还有留恋一样纠结。原来他不是清心寡欲,只是没碰对人而已。 沈青一闪而过的挫败楚慕天尽收眼里,心里多少明白沈青,如果那个人没有引诱他,他也会认为这个世上男欢女爱才是正常的性。可是逆天违常的性却让他日渐枯燥的心有了新的悸动。那灭顶的快感,狠狠地贯穿那粘稠满布的肠道,听着男子在自己的冲刺下,发出既痛苦又欢愉的呻吟,什么都不管,不必担心日后的纠缠不清,也不必压抑自己,只让自己的感官放肆沉沦,感受在女人身上感受不到的恣意淋漓。 “你只要试过了,肯定能发现它的美妙。”楚慕天像大灰狼,引诱着小白兔,沈青虽然明白自己的欲望,可还是想挣扎。“不要。”他总觉着一旦打开了那欲望的大门,有些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他过去虽然不大顺畅的人生从此就会与楚慕天揪扯,他不想让第二个人干涉他的人生。 沈青的拒绝,楚慕天只当他是欲拒还迎,大手一路蔓延而下,沈青只感觉像是一条冷血蛇在自己身上盘旋,心里被撩起的火不能被冷却,热,好烫,沈青断断续续做着无力的抗拒,“不……要……”。 第5章:桃花溪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濒临死亡却又在下一秒登上天堂,明明身体像被利刃狠狠贯穿的痛,却在撕裂的痛楚中衍生出来无法形容的快感,痛并快乐着,沈青闭只能着眼大口大口喘气。 “睁开眼,看着我。”楚慕天停止不动,虽然他憋得很难受,可是他想看沈青快乐。沈青哪里肯听从楚慕天的话,他为自己的不知羞耻无地自容,只想逃避,看不见,还可以安慰自己,那不是他。明明被男人侵犯,他居然有快感,他的身体,违背了他的心。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睁开眼。 “你在逃避什么?”楚慕天忍着不动,天知道他多想狠狠冲刺,沈青的腰身好细,在掌心下弱弱挣扎,像是不够刺激似的,突然一只手握住沈青的那里,沈青犹如惊弓之鸟一样,猛然睁开眼,眼中犹带不可置信,这个人,太卑鄙了。 “唔……混蛋。” 楚慕天适时地狠狠撞了一下,沈青受不住,指甲狠狠掐进肉里三分,楚慕天如愿看到沈青眼里的迷情。“没什么好害羞的,其实你很有感觉吧。” “闭嘴。”沈青潮红着脸,羞愤骂道,他绝不会承认这种丢脸的事,明明他是被强迫的一方,难道男人真的是禁不起下半身的考验,沈青以往的挫败全都比不上今天,他以为自己的意志很坚定,也很烦躁男人的接近,可是只是一个楚慕天,就将他的坚持,他的自尊,荡然无存。为什么,他们这种行为算什么。发情的动物吗? 楚慕天邪恶一笑,加重手的力度,“痛……轻点……”沈青痛得眉头都拧了起来,这个混蛋,那处地方可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漂亮漆黑的眼里有着一抹别扭,虽然很痛,不过却让他急欲发泄的冲动狠狠地刹住,这种无法痛快发泄的难受让沈青的脸憋得越来越红。“呵呵。”楚慕天笑起来是真的很好看,尤其是他在这个时候,平时的冷漠被邪魅取代,唇角轻扯,那笑意自然就到了眼里,沈青没有见过有谁笑起来比楚慕天还要迷人的人。 “好好看着我,沈青,我是楚慕天,不是别人。”楚慕天微挑着眼邪笑,“你记住,能给你这种感觉的人,只能是我。” 沈青不敢苟同,反抗道,“凭什么,你又不是我的谁。”被他收留已经足够遗憾终生,难道以后还要屈服在这个强盗似的人身下,沈青想想都一阵恶寒。 “你可以去试试。”这话绝对是反话,沈青没忽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凌厉。 “我不认为你是个多么宽容大度的人,楚慕天。”沈青撇嘴,这个人一言一行绝对霸权,不容许人反抗,他不过是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一次,就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沈青为自己的软弱感到难过。他当年那股逃家的勇气已经被时光的棱角磨平,激情热血冲动已如黄鹤一去不复返,剩下的只是苟延残喘,守住自己最后的一点温暖。 “只是对你,因为我喜欢你。”楚慕天自嘲一笑,曾经他是万花丛中过,只追寻前所未有的快感,一梦方醒后,那种几乎将生命燃尽的冲动就像是天明的雾,虚无缥缈,不管昨夜他是如何的疯狂,如何的勇猛,可是一旦到了天亮,剩下的只有怎样也填不满的空洞。想来也真是可笑,风流惯了的人,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满足。 沈青保持沉默,这世间最大的笑话就是在喜欢与爱之间玩暧昧,到头来最先被遗弃的却也是喜欢。因为喜欢不是爱。 落地窗外无边的黑暗,一颗流星划过,它来得匆忙却走得更快,沈青只看到一束光从他的眼里掠过。“明明是如此美丽的东西,为什么却不能留住呢?如果注定不能留住,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人窥到它的美丽。”沈青落寞的说,他那把难以熄灭的火渐渐冷却,就像隔着玻璃看窗外,玻璃是冷的,黑夜也是冷的,他的心也是冷的。 “没有什么美是永恒的,往往美好的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所以在他消失前,我要拥有他。”楚慕天吻上了沈青极淡的眉眼,对这个人,他以为只要得到了就可以让那股急切难耐的渴望得到发泄,他以为的喜欢只是针对沈青的身体,可事实竟然是相反的。得到了更想要占有,不想放手,在他兴致正浓时。“沈青,别想离开我,除非我先放手,否则你是逃不开的。”楚慕天在沈青侧着的颈窝处重重的咬了一个痕迹,沈青吃痛的出声,“你混蛋。” 你说你要拥有他,那当美丽消失后,你又该如何,是弃如敝屣还是任其自生自灭?抑或转瞬即忘寻找下一段美?沈青嗤笑,他这是着的什么疯,突然多愁善感起来。算了,事已至此,顺其自然,有时越是反抗,得到的往往是反效果,最痛的都已经承受过了,还能有什么最痛呢。 “我就是个混蛋,那又如何,沈青。”楚慕天看着那深深的咬痕,非常满意,“这样,你就明白自己的立场。”一手抚捏着沈青嫩滑的脸颊,另一只手沿着沈青敏感的腰线来回抚摸。“什么……立场?”沈青说话断续,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楚慕天说的话,光是抵挡来自心里最深处的渴望就已耗费他太多精力。“你是我的。这就是你的立场。”楚慕天宣告完毕的同时狠狠地用力地挺进,沈青因这突来的撞击上身前倾,纤细的腰肢被冰凉的大手掌控,粗大炙热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沈青已经无法说出是痛还是舒服,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那些对男人的抗拒,所谓的自尊,以及被强迫的立场,这点滴全部在楚慕天强势的侵略下,徒然无存,到最后他嘴里吐出来的也只是那弱弱的甚至称不上是拒绝的话,整个人只能随他载浮载沉。 在床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将他压在身下的人的拒绝当真。“不要?”楚慕天斜挑着眉,下身依然不停律动,抽出一只手很是恶趣味的挑拨着沈青已然红肿的唇畔,沿着薄而润的唇线来回摩挲。沈青昂着头承受着楚慕天的进入,“好……深……”该死,楚慕天这混蛋,沈青恨恨地咬了一口楚慕天的手指。 “你这里,也很渴望我的碰触呢,沈青,你的身体,可比你这里诚实多了。”楚慕天搂紧沈青,俊脸贴着沈青光洁如玉的颈侧,灼热的呼吸,低沉的话语,以及那十足的挑逗,沈青在楚慕天面前,一败涂地。 这便是真正的性么?沈青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楚慕天是个混蛋。 “沈青。”楚慕天拍拍昏迷过去的沈青,沈青的脸埋在软枕里,看不见他的表情。“算了,暂时就放过你。”楚慕天搂着沈青心满意足地睡去。 一夜风流,是谁在梦里春风一度,又是谁眼角那滴不曾流落的晶莹在午夜梦回间瞧瞧滴落,又是谁睁眼到天亮,痴望窗口,盼那人踏月而来。 终归,明月高悬,似水无痕,照见的又是谁的心,谁的梦。 第6章:喜欢你 春宵苦短,一夜风流过后睁开眼便已是日上三竿,枕畔无人,沈青睁着酸涩的双眼,望着这个已经算不上陌生的房间。旧景如昨,人也依旧,要说真有什么不同的,便是此刻的心境。 坐起身单手撑着头,漆黑的头发沿着耳际滑落,过长的刘海从指缝间流泻。沈青低垂着头,视线胶着在胸口敞开的青紫色的痕迹上,这便是证据么,想假装遗忘都不行。这便是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留下的痕迹,虽然它最终会消去,但沈青知道,这痕迹已然腐蚀肌骨,最终会深深烙印在心里。 坦白说,醒来时没有看到楚慕天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虽然硬来的是楚慕天,可最后屈服的却是他自己。沈青不是个会逃避现实的人,也不会自己的软弱寻找借口,更不会因为已经无法更改的事实而存心让自己过不去。 既然想通了,沈青自然是要起来的。 “嘶……”才动了下大腿,一股刺痛袭来,有什么裂开了的样子,沈青白着脸,慢慢撑着身子,双脚才着地腿就止不住一阵发软,沈青硬是撑着身子一步一步朝房间外走去。 客厅里也很安静,没有看到楚慕天的人,沈青拧了一下眉头,扶着墙,进了淋浴间。 楚慕天,应该会放手了,不会再纠缠他。 沈青站在花洒下,昂着头,单手支着冰冷的墙壁,温热的水能洗去身上的汗渍,却洗不掉那已成了痕的被某人刻意印上去的记号。他其实是有洁癖的,沈青细眉紧锁,这要几天才能彻底消除呢。沈青摸着锁骨处发愁,这个天气穿高领不大适合吧。 淋浴间的玻璃拉门被拉开,楚慕天光着上身倚在门框上,白茫茫的水雾里是沈青若隐若现的纤细身体,细致的脸在水雾后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高昂起的脖子勾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沿着水珠一直没入锁骨处,极致撩人,楚慕天看着就止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沈青。”依旧冰凉的大手揽上了沈青过于细的腰身,头枕在沈青瘦却并不软的肩膀上,轻吻着白皙还沾着水珠的颈侧,流连不去,“身子还痛吗?” 沈青原本身子就不堪重负,洗个澡都要撑着墙,现在楚慕天又压上来,沈青差点没腿软,可他不会承认他因为他发软。“滚开,我要洗澡。” 楚慕天低低的笑,他素来风流惯了,常常以笑示人,可他是知道的,那笑只是迷恋对方的身体,是有预谋的,可对着沈青,虽然他不否认他喜欢极了这滑腻的肌理,但他也很喜欢沈青恼怒的样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大手不安分,沿着滑腻的腰线,朝那笔直修长的大腿摸去。 “这里,疼吗?” “唔……”沈青趴在墙上喘气,只是轻轻地触碰,沈青才平复的脸上又添一丝红潮。沈青难堪地想逃避现实。“呵呵,你有反应了。”楚慕天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中指来回在股间细缝处徘徊。 “放……手……混……蛋……”沈青断断续续地抑制呻吟,他可不想再来一次,这样做下去真会要人命的。楚慕天眼中的火苗早已燃成一片燎然大火,细细碎碎的吻在沈青颈侧和肩头游移,双手所经过之处,如烈火燎然,沈青自然抵不住在楚慕天的手中一泄如注,泛白的指甲疲软无力地垂下来,整个身子无力地往后靠进楚慕天怀里,一动也不能动。 “看你如此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真舍不得放手。可是。”楚慕天心里的火并未褪去,可他也明白,沈青的身子是禁不起他再折腾一回,可让他憋着忍着他又不愿。思来想去,还是只得作罢。“沈青,你记住了,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今日暂且就放过你。”说着是一副多大的恩赐似的,沈青恨得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心里将楚慕天骂了个痛快。 “我知道你是爱我在心里,有口难开,你不用解释,我懂的。”楚慕天嬉眉笑眼吻了沈青的眼睑,顾不上沈青的横眉怒目,仔细将沈青的身子淋干净,又草草将自己随便抹了两下,便打横抱着沈青出了浴室。 一套全新的全是按着沈青的尺寸的衣服整齐地摆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从上衣到裤子,楚慕天一件一件替沈青穿上,系上最后一粒裤子,沈青便焕然一新。不得不说楚慕天的品味是极好的,以往沈青为了将身上的女人气遮掉,作胡里花哨的打扮,虽然身段是遮住了,可那张脸却依然秀气。而楚慕天为沈青搭配的衣服是一套黑色暗纹衬衫下配一条浅蓝色低腰牛仔,笔直休挺的双腿上露出的是白皙诱人的细腰,不盈一握。而衬衫下摆也被楚慕天打了个结,性感的肚脐在花结后起起伏伏。 “这才是我的沈青。”楚慕天好不得意,双手抱胸,看着自己的手笔大叹沈青有副不输于女人的性感身材,而这正戳中了沈青的要害。“见鬼,谁要穿这个,把我的衣服还来。”沈青恢复了些许力气,叫嚣着要去找他的衣服,笑话这样穿出去,难保那些没长眼睛的就会过来搭讪,他又不是吃饱了闲得慌,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别费力气了,你是找不到的。”楚慕天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喝着咖啡。沈青狠瞪回头,“在哪?” 这一转眼的风情,楚慕天不禁手一滞,暗道不好,这才经过人事的沈青,虽然依然稚嫩青涩,眉眼间却不经意间露出那种能轻易勾起他欲望的神情,原本他的长相就轻易能让人难以把持。“扔……了。”楚慕天咽了口水,说话间不是以往的自信满满,他对沈青可真是有些难以抵抗。 “扔哪去了?”沈青气冲冲地疾步上前,双手叉腰质问,这是沈青惯常的毛病,一旦质问别人就喜欢叉腰,他倒是忘了他现在这衣服下摆原本就被不安好心的楚慕天给弄短了,现在这一提腰,那肚脐自然就大咧咧地在楚慕天眼前,可爱小巧的形状,楚慕天暗哑着嗓子,“忘记了。” 不能,楚慕天,你要自制。 沈青浑然不觉,他又轻易将他口中的混蛋的欲望钩挑起来,他见不得楚慕天那个天王老子他最大的自作主张样,“谁允许你丢了,那可是我的衣服。”说着俯下身子,恶狠狠地将脸凑近楚慕天,黑白分明的眼里直勾勾地全是怒火,“说,衣服在哪?” 好诱人,从领口望去,胸口的鲜红一览无余,精致纤细的锁骨在眼前晃动,这哪里是质问,分明就是挑逗,楚慕天暗叹一声,他这是造的什么孽。“乖,衣服我是真的扔了,早被收垃圾的收走了,你上哪儿去找呢。” 别过头,尽量不要让视线往那儿瞄去,楚慕天的隐忍在沈青看来就像是十足在说谎,他又恨恨地瞪了一眼,“算了,我要回去了。”懒得同他争,这样子就这样子吧,他保住一出这个门回家立刻就换掉。 “你上哪去?”楚慕天拽住沈青,不满,“我说过,你要明白你的立场。你是我的,哪里都不能去。” “你烦不烦,姓楚的,你都已经上过了,还想怎么样?”沈青使尽力也未能挣脱楚慕天的大手,只得不甘心的回头咬牙切齿。难不成,这混蛋光天化日下真想将他囚住。 “我说过,我喜欢你。”楚慕天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湛蓝的眸子里汪蓝一片能刺瞎人的眼睛,沈青看不明白那双眼里的真假。况且,他也不信,即使他是真的,那与他又何干。 “那是你的事,凭什么你说喜欢,我就要喜欢你。”这世上的事哪有这么随心所欲,凭什么别人的喜怒,他要承受。 “凭什么?”楚慕天呵笑一声,抓住沈青的手一步步靠近,他高沈青一个头,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面前,沈青就突然眼神畏缩一闪,好高,沈青绝不会承认他有些惧怕眼前过于平静的楚慕天,依他对楚慕天不多的了解,楚慕天越冷静,好像就越不秒。不得不说,才过一个晚上,沈青这眼色还是有些长进了的。 “你说我凭什么?呃?”楚慕天问得极轻,俊美的脸上纹风不动,看不透他的喜怒,不过沈青不是白痴,他才不管楚慕天想什么,他只想回去,“我管你凭什么,松手,我要回去了。”已经过了一天,也不晓得阿宝还好吗?说起来都怪楚慕天。耽误了他一天的功夫,这20万还没半点头绪。 “凭我是楚慕天,就凭我喜欢你。”楚慕天一字一句如珠玉落地掷地有声,他的宣告,沈青只是回以冷冷一笑,“喜欢,呵。”沈青冷笑起来,秀气全无,黑白的眼睛里是比黑更加深邃的冷漠和疏离。他也一字一句回道,“可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喜。欢。你。” 沈青的顽强,楚慕天莫名来了怒气,“我也说过,你哪里都不能去。” 两人相望,四目对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倒也点像那古代高手较量般似的,沈青毕竟是生嫩,率先败下阵来,无力道,“我必须回去,有人等着我。”在这里纠缠下去,只是徒劳,天上不会平白掉下20万,也不会无缘无故砸在他头上。眼前只有出了这个屋子才有可能去弄钱。 “谁?”楚慕天敛眉,沈青的服软他神色软了一些,这才松手,将沈青的落寞看在眼里,他低着头温文道,“你心里的事?我想知道。” 第7章:一场情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迷惑人,又或者是觉着与这个人做了点什么,无形中似乎有道门悄然敞开,沈青没有选择隐瞒。 “所以,事情大概是这样,我需要20万。”沈青背过身子,站在落地窗,天高悠远,带出沈青寂寥无力的喟叹,天很高,他够不到,地很近,却又极不真实,脚下踩着的地又有何处是他能够驻足停留的。拿不出钱,他脚下的这块地,也会崩塌了吧。阿宝,我终究是个无能没用的人。 20万,楚慕天自然不放在眼里,只需他大笔一挥,立刻马上就能拿出来,可是楚慕天却没有,他在琢磨着,思量着,或者说在酝酿着一个计划,也可以说是一个交易,他想弄清,他所谓的喜欢,究竟有多喜欢。 “20万,我有。”夹在指间的烟,袅娜上腾的青烟后,楚慕天隐在光线所不及的卧室门前,他随意披了一件浴袍,仍然是黑色的,他似乎很偏爱黑色,带子松散系着,领口半敞,露出健康性感有力的胸肌。他的黑发依旧凌乱狂野,夹在指间的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颓废却又如罂粟一般带着致命的诱惑。他是黑夜的完美化身。 沈青不说话,巨大玻璃窗清晰倒影出那人高大的身影,即使不用回头,他也知道,他在等着他的回答。沈青抬指像丹青家描绘山水那般,细细地在玻璃上描摹着那人的轮廓,他很用心,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楚慕天一步一步走进,沈青手指的速度依然不疾不徐,很快,只剩下嘴唇了,沈青突然停滞,他的嘴唇,记忆中是冰凉的,就如这玻璃一样,明明在做那么火热的事情,可为什么,嘴唇却是冰凉的呢。 “你说你喜欢我,是吗?”沈青突然开口,手指停在那人的眉眼上,是轮廓分明极致性感的一张脸,可是却缺了一张嘴唇,即使眼睛在美,眉眼再风流,却依然是残缺的,丑陋的。 “嗯。”淡淡的状若轻浮,却依然能让沈青听到。是喜欢这个人的吧,他精致美丽的身体轻易能勾起他的欲望,他天真的嗔怪怒骂也能轻易让他想笑,甚至他在床上生涩却直接的反应,这无一不都让他喜欢。 有多喜欢,喜欢到爱的地步吗?沈青没有问这话,他不做那自掘坟墓的事,他只是想弄清楚,与这个人是不是一场露水情。“我听说喜欢一个人是不会为难他的。” 沉默,经久的沉默,楚慕天不置一词停在他身后三步远,吸了一口烟,吞吐一番,又吐出一口烟,烟的味道先前隔得远,沈青没有闻到,现在近了,沈青闻出那是一种乍一闻很淡淡到能让人轻易忽略,可是闻了一会儿,那味道就越来越浓,浓到沈青眼里产生一种他自己都觉得极其可笑的幻想,他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啊,他不是个相信那种东西的人。“你喜欢我的话,就让我离开。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我说,我的喜欢,是想将那个人留在身边,无时不刻地想看到他呢。”楚慕天掐灭烟,还剩一大截的烟很快就熄灭,熄灭的下场是被无情地扔进了烟灰缸,沈青看着那个烟蒂,莫名笑了,温温婉婉中一种说不出的清冷,“那我会恨你。” 恨,楚慕天这辈子太过顺风顺水了,交往过的女人如走马灯似的,旧人还未去,新人已在怀,每个人都是好聚好散,他从不强求,除了那个人,沈青是第二个,让他开口说喜欢。“之前我还一直没有发现,你和他还是有一点相像的。”都不将他的喜欢放在心里,都想着要离开他,都说会恨他。恨,这种与爱背道而驰的感情,究竟哪里好了,被他喜欢,难道不好吗? 楚慕天迷惑了,像个陷入迷惘的孩子,不解。喜欢一个人想将他留在身边,这样有错吗? 他,又是他,再次被楚慕天拿来与他比,沈青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他只是不喜欢与人比较,只是这样而已。“我不想再多说什么,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走出这里。”有些累了,这样没完没了的争持。他只是想弄到20万而已。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到这种地步?沈青阖眼不在多看楚慕天一眼,径自走过那人身边。 “慢着。”楚慕天低沉的笑了起来,虽然是在笑,可笑意没有达到眼角。“你不就是要20万么,我说过,我有。”如果这是能留住你的办法,我也不在乎。 “你什么意思?”沈青僵了一僵,睁着清冷的双目,眸中一片分明,是他听错了意思吗?沈青不愿意去想他心中的那个可能。 “你执意要离开,不就是为了20万,我给你,怎么样?”说着就坐在了沙发上,也不是多正儿八经的坐相,他单单只是屁股坐在了乳白色单人真皮沙发扶手上,他的腿真的很长,修长有力笔直交叉靠着,双手抱胸,眉眼上挑,说不出的随心,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恢复了往常的那副花花公子样,虽然依旧勾人的要命。 “为什么你要给我20万?”沈青不大确定,他有些跟不上这个唯我独尊的男人的思维,明明不熟的人,突然说喜欢他,在那之前,他们连萍水相逢之交都不算,只不过是他恰好出来买醉,然后恰好遇到了他,之后才有了昨晚的荒唐。就这样一个至今他都觉得行为过于莫名其妙的人,居然要给他20万,他跟Ken哥几年的交情,人家都拒绝了,为什么,楚慕天要给他。 这不怪沈青不解,从他离家的那年起,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上从不会平白掉下馅饼,即使是个大馅饼,地下很可能有个大坑在等着他跳下去。沈青自然怀疑楚慕天别有用心。沈青的怀疑自然没错,只是他想的与楚慕天想的稍微有些出入。沈青怀疑楚慕天有阴谋,而楚慕天只是想将他留下,用20万留住。所以说,沈青还太过稚嫩,他依然不是楚慕天的对手。 “你不是说,喜欢一个人不会让他为难吗,我喜欢你,所以我不希望你为区区20万而为难。”楚慕天起身将迷惑的沈青拥进了怀里,这个单纯的人啊,只该在他怀里好好呆着。 “可是……”沈青想反驳,为什么他要平白接受他的钱,他又不是他什么人,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跟他上了床,有了这么一层薄弱的关系,就能心安理得接受他的钱,那这样跟卖身又有什么区别,沈青打死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侮辱。 “就当是我借你的,如何。”楚慕天以指制止沈青的话语,冰凉的手指覆盖住殷红的嘴唇,温柔摩挲,感受着唇齿间那一丁点的温暖, “好,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沈青仰着头,对上那双湛蓝得一塌糊涂的眼睛,突然对这个人有了一些微末的好感。 “你现在身子肯定不大舒爽,把医院告诉我,我去帮你将这事办了,你先休息下。”楚慕天如摸着爱犬一般摸着沈青软软的头发,蓝色眸里能溢出水来。楚慕天想要对一个人温柔时,他绝对是最称职的情人。 沈青自然措不及手,他没办法应付这样的楚慕天,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料到楚慕天有这种转变,先前,他只是以为楚慕天是个烦人的混蛋。虽然他依旧是个混蛋,不过似乎与之前的认知有些偏差,是他先入为主了吧。 沈青的动摇,楚慕天哪里看不出,自然是打铁要趁热,攻心才是上策,于是拥搂着沈青,带他回了卧室,并替他掖好被角。“你先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 一个很安柔的吻,就只是凉薄的唇像蜻蜓触摸水一样,极轻,拂过水面,之后高大的身影随着带上的门,渐渐消失在阖上的眼皮子里。 他真的有些累了。沈青想。 第8章:白开水 严格说起来,沈青算是个无趣的男人,是个比白开水还要白开水的人。 在那种场所工作,免不得身上会沾些烟味或是别的什么味 ,他总是要将身体清洗,然后捧一杯白开水看一部片子,常常是看到一半就睡了,醒来时便到了中午。 沈青租的房子不大,二十平米的房间,没有什么客厅与卧室之分,一张单人沙发床前扯一根帘子算作将屏风,屏风外搁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整齐放着几片CD,一架老旧却功能正常的DV机,然后就是一个有些狭小的小厨房,锅碗瓢盆什么的也都不差。至于洗手间么就挨着厨房不远。屋子实在很小,好在沈青也没多少东西,就这么一个人住,他也习惯了。 他来到这里几年,没有什么朋友,唯一有的只是一个小弟阿宝。他又是个有洁癖的人,若非必要,他轻易不会与他人接触。以他这么冰冷无趣的性子,尽管有张比女人还清秀的脸,可他老拉着一张木板脸,出入酒吧里的又多是熟客,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没人上前搭讪。毕竟比他热情比他有趣的人多了去。 这天,星期六,轮到他休息,沈青早早地起了个大早,跑到菜市场挑挑拣拣买了好些菜,还特意吝啬一回买了一条上好的黑鱼,回了家,就忙活起来。沈青一个人住,吃不惯外面的饭,又不想挨饿,加之曾经在饭馆里当过一段时间的学徒,他又是极聪明的人,自然也就练就了一身好厨艺,虽然他常常炒的是鸡蛋拌饭。 他特意问过医生了,阿宝可以吃些清淡的。 “好香,沈哥。这医院里的饭菜都能淡出个鸟味来。只有沈哥做的饭菜才叫好。”阿宝是沈青家的常客,没住院前是隔三岔五就跑去那儿蹭饭,那时沈青总会炒几个家常菜喂饱他,那段日子,虽然依然很穷,可阿宝却觉着这才像家的感觉。想到这,阿宝又觉得自己该死,他为什么就要给沈哥捅出这么多的麻烦呢。 “对不起啊,沈哥。我总是给你添麻烦。”阿宝喝着鱼汤闷声道歉,话语里仔细听都带上了哭腔。 阿宝什么都好,可唯一不好的就是爱掉眼泪。沈青总是拿这样的他没辙。“你啊,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我是你哥呢,我总不能平白担你一声‘哥’,却对你不管不问吧。”沈青好笑不得,在他眼里,阿宝就跟他弟弟没两样,虽然他从来就没有过亲生弟弟。 “嗯,我会报答你的,等我长大了,沈哥……”阿宝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无依无靠直到三年前,遇上了沈青。 寂寞和孤独有时候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虽然沈青自认为他已经尝够,也不会再受它们的折磨,可是当对上那双迷茫却又闪着丝丝怯意的眼睛时,沈青漠然苍老的心突然又有了一些跳动的迹象,他将阿宝带回家,给他炒了一盘饭,从此这个小鬼就黏上他了。沈青虽然开始有些不大适应,可时间能习惯一切,身边有个人跟前跟后地喊,这寂静的房子里不经意抬眼间就能看到那个小鬼一把扯掉帘子嘴里塞着零食趴在他床上看少年江湖喋血街头,枪战声,爆炸声,炸开的不只是小鬼眼中憧憬的渴望,还有他无声封闭的心。 虽然吵了点,可还是有声音的,至少不是冷冰死寂。 又想起了过往这些事,沈青笑着扶平眼角,将鱼汤从保温瓶里倒出来,霎时香气四溢,小鬼馋得口水直流。 “慢慢来,这些全都是你的。” 是啊,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天外的蓝,很蓝,突然无预期想到了那个人的眼睛,也是跟天一样蓝的。沈青不自禁嘴角带上了温暖的笑。眉宇间的清秀添上了几分柔和,小鬼红着脸喝着鱼汤发出簌簌的声音。 院长办公室内,年轻的院长叼着一根烟吊儿郎当地将烟雾朝面前的人吐去。 “楚,你这是生的什么气?”往常他这样做,无异于自找讨打,可是此刻这个人却是不发一词,刀削般的俊脸紧绷,活像别人欠了他百儿八十万的。他倒是来了兴致,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这位少爷生闷气呢。 “他什么时候出院?”楚湛蓝的眸子里掀起波涛,暗流来袭,年轻的院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稍稍怔忡一会,突然间想起前儿个他说的那个人,于是皱着眉略想了会,这才回,“也就这两天了。怎么,他惹你生气了?” 楚又不做声,年轻的院长紧盯着他的脸,想看出些许端倪,奈何他虽然聪明过人,可却又想不透,那个小鬼能与楚有什么关系。 “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小鬼了?”楚的性向,年轻的院长想到了这个可能。前儿个楚突然打电话给他让他替那个小鬼安排手术,并且说一切费用算到他账上。他先前还一度云里雾里,这会子倒是福至心灵,越想越有可能,于是不免嘲笑道,“楚,你这口味,真是老少不忌,可是这小鬼会不会太嫩了。”他们都是天之骄子风流惯了的人,虽然他不好男色,可也没少沾过女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都一样,下了床如何他管不着,可在床上要浪才能尽兴,那小鬼毛都没发育齐。 “我是那种人吗?”楚白了他一眼,那小鬼,他还不放在眼里。方才那一眼真刺目,他原来会做饭,也会那样笑,可为什么在他面前却不是呢。 “不是他那是谁?”年轻英俊的院长苦恼着脸,仔细回想刚才他们看到了谁,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是他对不对,那个探望小鬼的人。”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不过他也承认,那个人可比小鬼有味多了,面容皎秀,眉宇清明,尤其是他那一笑,虽然只是侧面,不过也足够撩人的。 被说中了,楚的脸崩得越紧,年轻的院长难得逮到一回机会尽情谑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听说,他对那个小鬼可好着呢,每天都来看他,还送饭送汤,啧啧,这年头非亲非故的,你说一个人平白无故对另一个人那么好,这里面要真没点什么,我还真不大信呢。”年轻的院长很八卦,也很欠扁,这烟也不抽了,改掏耳勺,掏出并不存在的屑用指轻掸。像是还不够似的,继续火上浇油,“我还听说呢,那小鬼被送进来时正好血库里调不到血,是他二话不说就抽了血给他呢。啧啧……”。 楚的脸越来越阴沉,就像山雨欲来似的,年轻的院长虽然很欠扁,但这点见好就收还是晓得滴,自然也就摇头晃脑地离他远些,笑话,他又不是真的想死,楚打起架来,他可是从没有赢过。 玩笑够了,年轻的院长还是有那么点青梅爱的,“说真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想尝试一些东西罢了。过去不曾懂,只是想弄明白而已。” “这可不像意气风华的楚,你这幅样子,很让我怀疑,是为情所苦恼的样子。”他认识的楚,说他风流多情,其实说穿了压根就是打着多情的幌子但凡新鲜劲过了立刻转身走人,潇洒来去从容,哪里像现在,眼神阴暗,一张脸绷得死紧,还时不时眼露迷惑。 “是吗?我怎么就不知道我为情所困呢,情这个东西,就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有没有,你倒是晓得了。”楚恢复往常的倜傥,慵懒伸了个腰,燃了支烟,吞云吐雾起来。“阿扬说他那儿新来了几个模样不错的,有没有兴趣?” “呵,有,怎么会没有。” “那就今晚吧。” “自然一切都依你。” 夜过中天,这个城市没有消停的迹象,依然灯红酒绿醉生梦死。 沈青今天值晚班,他最近有些累,头隐隐作痛,见着场子里没异常,跟Ken哥打了个招呼就窝到平常作休息的小房子里眯会眼。 想来是真的困了,外边的摇滚吵翻天也不能阻挡沈青的困意。 沈青做了个梦,是个很有些意思的梦。 沈青的老家流行一点儿土风俗,但凡男孩子长到十岁就会请来一个道士批命。 那老道士只说了花开是缘,花落是劫,是缘是劫,皆在人心。 沈家妈妈当时一心期望道人能说他儿子将来大富大贵,结果这老道士尽说些她听不懂也不想听的话,自然这钱就没给,还用扫帚将人给轰走了。 沈青依稀记得道人离去时的狼狈样,灰土灰脸的。 “梦到什么了,笑成这样,说与我听听。”低低沉沉略带暗哑笑意的嗓音在沈青耳畔响起,是近来一直在耳边盘旋不去的那人的声音。 沈青依旧合着眼,头略蹭动一下,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再也没动了,他像是醒了又像是还留在梦里。声音即模糊却又能让楚慕天听得分明。 “曾经有个道士说我命中注定犯桃花。” “呵。”楚慕天低笑一声,几不可闻,“是吗?” “你不信?” “不信。”楚慕天将冰凉的手捉弄般似的伸进了沈青有些滚烫的颈子。 “你觉得我会允许你去沾花惹草吗?你的桃花,这辈子也只有我这一朵。” 我也不信,沈青将这话藏在了心底,能轻易说出口的,总不是真心的,不知何时沈青形成了这样的思维。一辈子太长太远,谁都没有办法承诺保证未来会如何,要做的能抓住的,也只有当前。或许,我也该顺其自然。 “沈青,你辞掉这份工作,好吗?”试探性地也是他现在最想解决的一个问题,这里是什么地方,楚慕天一清二楚,鱼龙混杂,沈青毕竟太单薄了些,方才他进来时就瞧见好几个人在这房间外徘徊,行迹鬼祟。 “不行,辞了,你养我啊。”沈青是开玩笑的,他没有学历,又无一技之长,况且这个场子也看了两年了,虽然不喜欢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但是这是最适合他的活。不讲学历,也不问来处。 “好。我养你。”楚慕天抓着他的手移到嘴边细碎吻着,沈青的手指干干净净,指甲修剪整齐,根根分明有些瘦小。 “你是认真的?”沈青睁开眼,对上楚慕天湛蓝过头的眼珠子,只能看到一团蓝汪汪的深邃,分辨不出他说这话是的表情。究竟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轻易说出这种话呢。沈青自己也很纠结,明明是他随意开头的,却不知若楚慕天是来真的,他又该如何收尾。 “嗯。”谈不上认真与否,他只是有个习惯,喜欢的人,要放在身边,若是稍不注意,就会不见了。他真的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我考虑一下。”沈青闭着眼模棱两可道,他的困意又来了。 “好。” 第9章:顺水舟 沈青只将那日的对话当做是一个玩笑,甚至是一个梦,因为他醒来时,身边更无一人,唯有一点烟灰堆积在地,是冰冷的残余的更无从分辨是谁曾在此停留。 依旧医院场子两头忙,快到五一了,转眼间这个城市的步骤突然放松起来,随处可见满城披红挂绿,打着打折减价的幌子像拉客的皮条似的将一个个还以为占了便宜的人给拉近进去了,商场的商品是琳琅满目花样百出。明明知道这只是一种炒作气氛,沈青还是甘愿受诱惑驱使一回,揣着才拿到的薪水,在售货小姐不大热忱却依然兴致高昂地买下了一个款式不新却也耐看的手机,自然这价格也贵不到哪里去,毕竟他还欠着20万呢。 出了商场,沈青又转去移动营业厅,办卡上号,一切弄好后,拿着手机坐在万安广场的钟楼前,这是他经常坐的一个地方。 他会在家吗?沈青有些惴惴不安,他一想到他买手机的动机,这脸就有些红,明明那人只是随口一提,他就放在了心上。沈青不知道这种心跳得有点快的失措叫什么,难道是喜欢吗?他不知道,他从没有去喜欢过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沈青今天没有穿得那么花哨,只是很简单的一件短袖T桖,一条水洗白的浅色牛仔裤,安安静静一个人犹如羞涩的闺中小姐一般,秀美端正,仅仅只是坐在那里,不经意间就给人一种岁月静好,安然若素。 楚慕天,我是沈青。 与广场的安静毅然相反的是喧嚣,今天是楚氏集团第五家子公司开幕的日子,大楼前镁光灯闪烁不停,礼炮齐鸣声停止时,楚慕天完美登场,西装笔挺,玉树临风,一双蓝眸扫过之处,悄然挑起几家女儿芳心,他的眼睛会让人有种错觉,他是在看着你,可当你偷偷地回望过去,却又发现他不是在看你。失落外,又有一种无法舍弃的悲凉,他究竟看的是谁。 大楼顶层,楚慕天的办公室内。 “瞧瞧,方才有多少人的玻璃心被你这风流大少给伤碎了。”说这话的自然是与楚慕天趣味相投的富家公子哥之一。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人有些不大置信。”又有人笑道,他们都是一路货色,哪里有资格说别人。 “去,去,你就喜欢跟我抬杠。” “呵。”有人起身走动,楚慕天随意慵懒躺在大沙发上,他人高马大,一张沙发被他全霸占了。“你在想什么?”楚的头发,硬得不可思议,一如他的性格。 “没想什么。”话语间有些乏了,双手枕在脑后,任那人把玩着他的头发。原本就都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自然打小就熟识了,又都是一个圈子的,楚慕天允许这种熟稔的存在。因为他根本不做他想。 “我看哪,你肯定是在想他。”年轻的院长依然改不了八卦的性子,没办法这是他优点无数里唯一的缺点,他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吊儿郎当地贼眉鼠眼。 “他?谁啊?”有人好奇,楚的风流韵事向来能引起他们的好奇,尤其是到了想的地步。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楚想呢?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闲,不去找你们的莺莺燕燕。”楚慕天白了他一眼,看着这几个闲得发慌的家伙就没好气,同样都是一个阶层的,怎么他就得必须为家族累死累活,而这几个家伙却是游手好闲。 “今儿个可是你公司开业的日子,哥几个就是再忙也得抽空来趟不是。”何况他们根本就不忙。“再说了,莺莺燕燕哪比得上楚啊,人家那是庸脂俗粉,楚你才是赏心悦目啊。”这话不知是玩笑过多,还是调戏过多,总之他就是说了。反正他素日也就这幅样子。 “你皮在痒了是吧。”年轻的院长下意识地看了眼楚,人家闭着眼睛压根儿就没反应,这才小心警告了这口无遮拦的家伙。虽然知他风流惯了,没成想还吃了豹子胆敢调戏楚,也不知他今日发的什么疯。 “呵,或许吧。”那人嘴上说得漫不经心,其实他还真眨巴着眼等着楚来揍他一顿,可是他失望了。人家压根儿就不在意,直接无视。 “楚慕天,我是沈青。”无需手动,语音短信自动开启,公式化机械般不带半点情绪的女士声音打断了一屋子暂时的寂静。 楚像个反应有些呆滞的人,一瞬间惊愕睁开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性感的嘴唇也张成O型,那模样哪里有往日的风流,端的是无比可爱。 “沈青是谁?”哪里冒出来的,一众人面面相觑,唯有知情的院长紧蹙着眉,楚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在意。 “一个无关重要的人。”嘴里这么说,心里去不禁偷偷想笑,这个人,连发个短信也这么可爱,这哪里像是短信,那人,还真不懂情趣。若是换做他,肯定是要这么写的。 亲爱的,我是你的天。 “好了,哥几个,接下来咱们去寻点乐子吧。”楚慕天将手机揣回兜里,搭着那人的手起身,这么热的天,外套是不想穿了,楚慕天一身白晃晃的寸衫风流万千地出了办公室。 沈青对自己说,他并不是刻意在等楚慕天的回信,但是几个小时过去了,手机并未有动静,沈青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他不想去揣测楚慕天是否收到短信。 漫无目的地逛了几个商场,两手空空出来,拥挤的人群中,三三两两谈笑风生,唯有他一个人,倒有点显得形单影只,满街歌乐生华,唯有他站在十字路口踌躇,下一站又要去往何处。 算了,还是回去吧。沈青寞落一笑。这个城市的热闹,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回去时又顺路去了一趟医院,正赶上阿宝做检查去了,沈青坐了会儿,冷冷清清有些烦躁,于是又出了大楼,寻了一处阴凉处,靠着一颗青松坐了下来。时已入初夏,阳光不热,偶尔还有风吹来,沈青望了会天,天依旧高远,万里无云,偶尔有白鸟掠过天际,惊鸿一瞥,稍纵即逝,犹如白驹过隙,待眨眼,天空依然青蓝,什么也没有留下。 沈青就这样仰着头望着天,他的眼神充满向往,却并不渴望。 “你好。”温文尔雅的人有着斯文的外表,他站在沈青面前,自然形成一道屏障,将无垠的天空溘然遮去一半。沈青收回眼,对上一双藏在玻璃镜片后的眼。 “你好。”沈青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应一声,平静地等着他说明来意。 “你喜欢楚吗?”那人移开身子,站到了沈青左侧,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一副很有兴致与沈青聊天的样子。 “楚?他是谁?”沈青不明白这个医生说的是谁,只是觉得这个人很莫名其妙。毕竟他与他并不认识。 “楚慕天。”医生对着沈青不解的眼,一字一句极其认真,藏在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凌厉。 是我的错觉么?这个人方才眼神好凶。沈青不大确定。“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楚这个人,还是不知道你是否喜欢他?” “都不是。我不知道的是,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我又要回答你这个问题,毕竟我喜不喜欢他,与你有何干?”沈青很平静,可这话里却有浓浓的不悦,他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私生活,何况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哼。”医生几不可闻的轻笑一声,嘴角微勾带出一个淡浅的酒窝,他与楚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看上去彬彬有礼斯文极了,可沈青却觉得他与楚骨子里还是很像的,一样的唯我独尊,一样的肆意妄为。“如果不是楚,我想我根本就不需要也不想知道你。沈青。” “那么,你可以当我不存在,完全无视我,就好了。”沈青不气,明知道这人存心挑衅他,可他不想理会。他不喜欢对着一个陌生人谈喜欢与否这种问题。 “说得也对,像你这种混混,哪里值得我费心了,我根本就是白操心。”医生以手推眼镜,矫正并未有任何不妥的眼镜,这只是他的习惯而已。对,一切都只是习惯。“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楚这个人,不会为你停留多久的,他只是贪图一时新鲜罢了。毕竟,他以前是那样的……”医生琢磨了会儿,想到了一个词,“风流不羁。”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有着那样高超的调情技巧,又长了那样一张能勾男引女的脸,既有钱又有貌,这样的人,若说他不风流,沈青还真不信。 “谢谢,这句话我会放在心上。”沈青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医生还以为能看到这个年轻却过于女人气的小子作何激烈反应,没想到人家根本不上当,是以惊奇之外又有些异样的想法,这个人,究竟是城府过于深厚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楚。无论是哪样,他都高兴不起来。 沈青是个不大容易与人接得上话的人,那人沉默,沈青自然也就不会主动开口,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虽然是初夏,可毕竟是夏天,才一会儿工夫,沈青就觉得有些热,想了想阿宝也该回来了,于是起身要离开。 “七日后,尚代302号房,恭候大驾。”医生笑眯眯地轻声说,因着镜片,沈青无从察觉那不怀好意的狡黠。 沈青不曾回头,只是继续走着,他的背影清瘦不减,只是曾经坚定的目光稍有动摇。 这世上的事,有一自然有二,楚慕天依然没有打消要养沈青的念头,但凡碰着面了,就不忘念叨一回,说的次数多了,沈青也就不能再当作没这回事。 “你很固执。楚慕天。”沈青浅酌一口咖啡,味有些苦,估计是糖放少了的缘故,不对胃口。 “怎么说?” 沈青略作思索,认真道,“我明白说过,不喜欢你,可你还是常常挂在嘴边。再比如,辞工的那件事,这明明是我的事,可你为何非要让我辞掉呢?”沈青是真的不解,他从没有碰到过像楚慕天这样的人。 “沈青,其实你也很固执,你说不喜欢我,那为什么我每次吻你,你都不拒绝呢?还有辞职那事,明明是你先开的头,我只是不想你在那种地方工作,毕竟……” “毕竟什么?”沈青有些恼怒。 “毕竟,那种工作不适合你。”沈青与那个地方,格格不入,灯红酒绿花天酒地不适合沈青这样安静的人。 “哦,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工作适合我?”目黑如墨,点点分明,无怒无喜,沈青的语气太过平静,就似谈论的不是自己的事一般。 “沈青,你其实是个很矛盾的人。”楚慕天答非所问,左手撑在桌上支撑着头,右手随意摩挲着杯沿。以一副漫不经心的调子接着说,“你看似冷淡寡言,让人初初以为是个冷漠的人,可是你却可以为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到处筹措钱。” “我是他哥。”沈青反驳。 “他姓康,你姓沈,你们是哪门子的兄弟。” “你调查我?”隐隐有薄怒。 “不如说,我想了解你。” “了解?还是不相信?”或者是担心讹他钱财。沈青不愿往这方面想,可是心里却存了个疙瘩,他是真的记住了医生的话。这样风流的一个人,为何平白无故的找上他。莫非真的只是有钱公子哥无聊时玩的一场游戏。 “你在生气?” 沈青不做声,低垂着头,不理。 “其实我才该生气。”楚慕天自嘲一笑,“或者说是嫉妒。” “你?”沈青不自信,这人说得是什么话。“你天之骄子,有钱有势,相貌堂堂,身边多少人围着你转,你还嫉妒?你嫉妒谁?” “诚如你所说,我确实什么都不缺,可是……”楚慕天说着声调就低沉下去,隐隐含着几分空虚,“我这个人很有些贪得无厌,总是想要更多。” “贪,是人的本性,这世上没有不贪的人,有的人贪钱,贪财,贪名利,还有的人贪心,楚慕天,你究竟想从我这里贪什么?”沈青抬眸,看着自己在那双蓝眸里倒影。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楚慕天有些挫败,过往那么多人哪个都是顺风顺水,可唯有眼前这个人,总让他有种无力感。 “你喜欢我什么?我的身体?”之前一直逃避这个问题,沈青虽然接受了他与楚慕天上床了这个事实,可却一直心有芥蒂,与其说他不相信楚慕天,倒不如说其实他不相信他自己,不相信两个男人之间会有喜欢这种感情,毕竟他是这么的讨厌甚至是憎恨同性之间这种违背伦常的性爱。 “我不想否认,起初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的确是你的身体勾起了我的注意。”楚慕天大方承认,“你其实不知道,那晚我不是第一次见你。”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坐在吧台前喝着寂寞的酒,每次来只喝一杯,从不与谁多说一句话,也从不多看谁一眼,明明他很安静,却总是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我曾经有次见到你笑,那之后我就忘不了你。”他本以为沈青这个人是性子淡到可以出家当和尚的程度,可是他居然会与那样一个小鬼勾肩搭背,他甚至眉眼含笑宠溺地看着那个小鬼。那时,他就在奢想,这个人,要是对自己也能这样笑,那该多好。 沈青长这么大,从没有听到过如此直白的类似告白的话,饶是再冷淡的人,也该有点反应,沈青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心里却有那么些高兴。“这可比‘喜欢你’真实多了。”沈青微笑着打趣。 见沈青终于有松动的迹象,楚慕天自然是不放过此等机会,于是又接着说,“越是靠进你,你越是吸引我,到现在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你,喜欢到想将你留在 身边。” “试试吧。”沈青轻声说,也许是这里的灯光太柔情,音乐太煽情,又或者是楚慕天眼里那一片真诚的蓝,又或者是厌倦一个人的寂寞,沈青潜藏许久的赌性又冒了出来,一如十四岁那年贸然离家出走那样赌一个未来。第一次是失败了,那么这一次呢,结果又是如何,最坏也不过是依然一个人而已。 “试什么?”楚慕天明知故问,他就是想他亲口说出来。 “算我没说。” 楚慕天摸摸鼻子,潸然一笑,这人啊,真禁不起逗。 “今晚,去我那儿吧。” 沈青低低“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第10章:淡如水 说是要试试,其实两人也并没有像男女朋友那样黏糊糊的,楚慕天虽是大老板但每天也要去公司处理一堆的事,并不能腾出多少时间,而沈青则是听了楚慕天的建议,从新开始找工作,成天在外边跑,两人真正能相处的时间倒是晚上。 自楚慕天去过一次沈青的屋子后,虽然他并未说什么,但沈青还是看出楚慕天不大喜欢这儿,因此后来沈青也就不再将楚慕天带回家,而每次两人见面,都是楚慕天开车载沈青去他那儿。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楚慕天一边开着车,一边抽空问了副驾上的沈青。 沈青今天奔波一天,有些疲惫,一坐上车就有些晕晕欲睡,他秀气的半边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忽明忽暗,楚慕天抬手将车灯调得更暗一些,沈青迷糊着脸,意识不大清醒,呢喃道,“你刚刚说什么?” “喝点水。”楚慕天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沈青接过,扭开瓶盖,仰头就喝了一口,清凉的水顺喉而入,昏沉的头脑得到缓解。 红灯过了,是绿灯,楚慕天松开油门,车子跑动起来,带动窗外后退的风景,楚慕天仍旧用他那低沉且执着的语调重复一遍,“搬过来,与我一起住。最近有些感到寂寞了,空空的屋子,太冷清了。” 那你以前是怎么过的,沈青很想问,却怕问了又凭空添堵,索性不去理会他这话中的半真半假,正色道,“那屋子毕竟住了两三年,房东太太又是个极好的人,我……”况且他若是真的搬了,那阿宝要如何,依阿宝那懒惰的性子,搞不好得饿死。 “舍不得?”楚慕天最近才弄明白一件事,沈青这个人很念旧。 “也不是舍不得,大概就是……”其实掩藏在沈青最心底的仍然是不安,他虽说了要尝试,却还留有底线后路,那个地方就是他不可触摸的底线。 “觉得不好意思?”楚慕天看沈青吞吞吐吐,猜想着最接近的一种可能,“怕招人非议?” “也有这方面的……”沈青低着头小声道。“毕竟人言可畏。” 曾经有个女人就死在这四个字上,而楚慕天又是那样的身份,沈青暂时还没有勇气去接受旁人的侧目。 “你……”楚慕天是喝洋墨水长大的,又向来恣意惯了,他能想到这方面就已经不错了,虽然他很想将沈青拐回家,可想着欲速则不达,所以退让一步,不过他加了个条件。“好吧,不搬就不搬吧,不过,我想吃你做的饭。” “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就可以。” “你楚大少吃惯山珍海味,我手艺平平,你确定你不会食不下咽?”沈青挑眉问,话语间的挪揄意味十足,仔细看会发现沈青漂亮的唇角微微勾起。 “不会,老夫子说,秀色可餐。”即使真的难以下咽,但是只要对着你,也就够了。 “没个正经。”沈青暗自潮红脸,别过脸,借望着窗外的灯海,似问非问,“是现在吗?”心里边则回想着楚慕天那里的冰箱里还有些什么东西可以煮。 “虽然我很想现在一尝所愿,但是还是算了。”楚慕天没有忽略沈青眼角的疲累,想了想调转车头下了高速,上了高架,“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菜味道还不错。” 楚慕天说的地方,是在老城区那里,自从建了新城区后,这边就空置下来,虽才入夜,却有些难得的安静。高大盘根错综的老树张开枝桠,如远古的守护者,静观岁月的变迁,人世的浮动,一阵风来,叶叶稀疏声间偶尔飘落几片绿叶,落在了地上,或粘在偶然路人肩上,更多的则是在天明后被人扫走。 楚慕天的车子停在了一棵大树下。 “哟,慕天来了。”正出来倒水的中年女人放下手中的水盆,笑眯眯地上前招呼。 “嗯。我带个人过来吃饭,许久未曾来过了,着实有些想念这儿的东西。”楚慕天笑着走了进去,沈青跟在后头一路打量这间民营餐馆。 有道是人不可貌相,这屋子也是,从外边看只是普通,进去了才晓得别有洞天,装潢很有格调,是不大常见的江南山水,丝竹屏风,松柏绿柳,典雅中不失温馨,是个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地方。沈青第一眼见着就喜欢上了。 楚慕天往惯常来的雅间去。 “原来你好这口啊。”沈青瞧着,起先侧目,随后又想到这人毕竟出身富贵,金碧辉煌或是粉墨重彩才符合他的格调,毕竟你不可能要求一个少爷公子哥放弃山珍放弃豪宅而去过那贫民的生活。 “我很喜欢这里的菜,至于装潢……”楚慕天耸耸肩,沈青多半是明白他这意思的,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同坐一桌闲话,沈青没来由得想起了仙度瑞拉的故事。 仙度瑞拉是货真价实的灰姑娘,穿上水晶鞋会有王子在等她,可他沈青却不是,他虽然心里都明白的,可是还是想试一试。 “不谈这个,你喜欢这里的什么菜?”沈青拿起菜单看,从头到尾,都是些偏辣的菜,觉着不大置信,“你嗜辣?” “无辣不欢。”楚慕天云淡风轻,沈青却愁眉不展,辣么,为何偏偏是辣呢。 “喜欢剁椒鱼头么?”沈青看着菜单上排第一位的菜名,试着问。 “嗯。” “那麻辣豆腐呢?” “豆腐啊,是个好东西,我这个人最喜欢吃豆腐了。”楚慕天笑得不怀好意,一双眼睛活像个采花贼似的盯着沈青姣好的脸不放。 “算我没问。”沈青白了他一眼,这个人,不止一次觉得他表里不一,或者不该这么形容,不正经才是他的本色。 菜很快就上齐,不出所料,全是菜单上名列前茅的菜,无一不辣,血红的朝天椒,红通通的辣椒油,沈青看着有些望而生畏,楚慕天自己倒是吃得尽兴。 “你不吃辣?”楚慕天放下筷子,挑眉问。 “也不是不吃,只是最近胃有些不好。”沈青不愿扫兴,夹了一块看上去不怎么辣的芹菜,还好不是很辣。 “你应该早说的。”楚慕天这话并无抱怨,该怪自己考虑不周,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吃辣的,想着这辣倒有些失味,索性就让老板娘又弄了几个清淡一些的菜。 沈青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楚慕天不搭话,他也自然不会开口。两人静默着吃摆在自己面前的菜,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却壁垒分明,恍如楚河汉界,一边鲜辣似火,一边清淡如水,正如两人,唯一的交集便是那清蒸鲫鱼,鱼才是两人共同的爱好。 吃完出来时才到九点,天上明月高挂,地上车河辉映,景致倒是不错。 楚慕天问,“要去哪儿逛逛吗?” “你决定吧。”其实他有些累了,不怎么想去。 “算了,回去吧。”楚慕天熄了烟,脚踩油门出了老城区。 这便是生气了,还是觉得无趣,沈青盯着楚慕天晦涩难分的脸瞧了许久,可惜看不出他真实的表情。 沈青没来由的觉着情绪低落,将自己的身子尽力往车窗边靠,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语音不明。 “楚慕天,你真没眼光。”怎么会喜欢我这样无趣的人,一夜情不好么,简单明了,彼此不干涉,虽然当初他是被迫承受,可是他又不会真的拿楚慕天怎样。 楚慕天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有听到,双目不转直视前方,也不知他看的是路,还是在路尽头等着他的归途。 殊途同归,明明不是一条道上的,却因着一夜情,彼此两个想要弄清一些东西,为此朝同一个方向归去,是否能各取所需,各有所获,就不得而知。 第11章:冷雨天 阿宝出院的这天,是星期天,这天沈青没有出去找工作。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气还很好,只不过是从商店买了些东西出来,这天就变了,大片灿阳后有一片乌云渐渐逼近,大有吞噬殆尽的架势。 “要变天了么。”这个城市的天气永远都像个小孩子,变脸比翻书还厉害,沈青不喜欢这种翻云覆雨似的压抑。 到了医院时,整个天空阴沉沉的,黑云压城,这个城市的节奏只有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加速,不是停滞,毕竟谁都不愿带着一身湿透回去。 “哎,沈先生是吗?”登记台的护士喊住沈青,沈青来这过这儿好几次,加上他那张脸,好多护士私下里都有谈论到他,尤其是这个护士,记住了沈青的名字,毕竟他的签名很清秀,一笔一划横竖工整,一点也不潦草。 “是叫我?”沈青回身,不大确定。 “对。”护士小姐面带微笑说,“你是来看康俊先生的吧?” “康俊?”沈青疑惑,“是谁?” “就是你天天来看的那个人啊。”护士小姐这笑有些僵,不会吧,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啊,还送饭送吃的,三天两头的来这里看人家,怎么会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护士小姐怕自己弄错对象,于是又翻开记录薄,确实没弄错。 “你说阿宝?” “是的。” 原来他叫康俊啊,这小子,两年了都没有告诉过自己他的本名,只说自己姓康,管他叫“阿宝”,沈青也不是个喜欢为难人的人,问过一次后就不再问,这次入院的手续阿宝登记的名字好像用的不是康俊的名字,毕竟阿宝今年也才16岁,还没有办法拿到身份证。 “那么护士小姐,你有事么?” “康俊先生已经出院了。” “出院?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要到今天才会出院的吗?”上次他还向医生确认过了,是今天没错来着,怎么回事。 “就在前天,是一个姓康的中年男子来接他出院的。”护士小姐记得很清,因为是院长亲自叮嘱过的。 “谢谢。” 沈青还是不信,转身跑到阿宝的病房前,门开着,进去一看,里面换了人,躺着一个不素昧平生的老人,老人睡得很熟,沈青没有惊动他,出来时将门轻掩上。 他会去哪呢?阿宝并没有亲人在世,那么那个中年男子是谁?沈青带着满腹疑惑出了住院部,天已经阴暗得仿佛是黑夜提前来临,明明中午都没到。 阿宝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沈青提着买的那些东西去了阿宝住的地方,那是一条很窄很破旧的小巷,巷子是上个世纪存留下来的,墙壁斑驳,门窗脱落,伸出的阳台上还挂着几件被遗忘的衬衫,衬衫的颜色已经趋近发白,原先是什么颜色不得而知。不过是一巷之隔,却是泾渭分明,外边车马如龙喧闹依旧,里面却是安静恍如隔世。 这里再过半个月便要拆了,记得阿宝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 沈哥,再过不久我们就要有大房子住了,到时你跟我一起住吧,听说那房子有三室一厅呢,到时沈哥住最大的那一间,然后我就可以天天吃沈哥做的饭啦。 而当时自己又是怎么说的呢。 好。 明明曾经那么近,以为彼此是可以互相依赖,甚至以为,在这个城市,除了自己,不会再有别人能给阿宝依靠,究竟是何时又是凭什么这么以为,沈青,你真是个笨蛋。 沈哥,我买了个存钱罐,我每天都有存一块钱,这样过了……我算算,嗯,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不管了,等我存够了能买房子的钱,到时候就可以和沈哥可以有个家。 阿宝,真天真,不管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在这个城市,那点钱只能是个奢想。可笑自己还傻傻的这样期望。 那个存钱罐,是陶瓷做的,不算精美,关键是易碎,果不其然,这么脆弱的东西怎么可能承载起如此的痴心妄想。 碎了,沈青拾起一片碎片,紧紧拽紧,碎片的锋利刺进手掌心,划出微微的疼,却比不上沈青心里的痛。 果然是个冒失的臭小子,突然闯进他的视野,又突然死赖着不走,然后他习惯了,甚至……可是却招呼都不打一个又擅自离开,让他如此的茫然,混蛋,靠。 沈青甩门而去,既然你如此决绝,那么从今以后,就此……沈青做不到像阿宝那么决绝。 终归还是担心的,牵挂的,沈青又找遍了这个城市阿宝常去的那几个地方,可是没有,城市之大,却没有那个混蛋的踪影,沈青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他在哪儿?”沈青再次回到医院,他想起了一件被他遗忘了的事,那个医生。 “他?”年轻的院长依旧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即便他穿着一身白大褂,比起沈青浑身湿透头发上还淌着雨水顺着脸颊而下,而裤管上还溅有泥巴来说,绝对是貌似潘安,尽管他那张脸很斯文。 “阿宝。”沈青目光沉静盯着这个人,如果不是那个护士小姐好心,他还真不知道这个人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毕竟他年纪如此之轻,可一想,他是楚幕天的朋友,能称那个霸道的家伙为 “楚”,又岂是普通医生。 年轻的院长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一支圆珠笔,左手支腮,目光放肆将沈青的狼狈看在眼里,现在他没有戴眼镜,不过并不影响他的视线。 的确不错,难怪能让楚惦记,上次见到他时那双淡漠的眼睛,让他印象深刻,而此时,即便他一身污垢,那双眼依然清冷如辉,那张嘴,依然冥顽却又微微紧抿,就像个倔强的孩子似的。 “看够了吗?”沈青冷着脸,薄唇微挑,满是不屑,他太熟悉这种视线。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怎样?”笔尖点桌,漫不经意地把玩着笔帽,这支笔当然与一般的笔一样,不过那是单从外表上来看,他这支笔可是别有洞天,平平无奇的外壳上笔帽却是银光闪闪,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纯银打造。 “会让我接着看个够?”年轻的院长笑起来很斯文,是标准的绅士的微笑,可在沈青看来,却是轻薄的假象。 “如果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沈青讨厌这个人,可是却有求于他。 “呵,原来如此。”年轻的院长不光是那张脸很吸引人,他的身材也很高大,不同于沈青的清瘦,他的四肢修长有力,走动间,步履平稳从容,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凌厉。 他离沈青不算远,也就五步的距离,沈青却像有种什么东西在逼近的感觉,他很不想承认,这个人对自己造成不小的压力。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他的手很冷,摸上了沈青的脸,呼出的鼻息也是半冷不热,“只要有求于人,无论是什么条件,你都会答应呢。” “那么,和我上床,如果你让我满意,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康俊的事。” 第12章:裂与痕 沈青多少有些准备,这个院长明显对他带有敌意,这敌意泰半与楚幕天有关,本来别人怎么想他不在意,即使这个人有可能对他心怀不轨。可是楚幕天有一点说对了,他这个人念旧情。 当初楚幕天说的时候,他只当听听,没想过,这一点确实已成为他的弱点。什么旧情,根本就只是个借口,他其实还是不相信,阿宝会如此轻易地就甩下了自己,说穿了,只是不愿意接受自己是被甩下的那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你如此的不专心,可真伤我的心。”院长与楚幕天一样,都有双冰凉的手,只是这个人或许手术刀拿久了,本就是个冰凉的东西。 被压在下方的沈青倏然睁开眼,乌黑的大眼里不沾氤氲,清冷得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事实上沈青真的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 不过就是再次被一个男人扑倒,什么都没有改变,唯一变的只是对象。 “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 只是一场交易,沈青如此安慰自己。可是想归想,他终归是个男人,是个正常不过的男人,也会有欲望,何况在他上方的男人,实在是个手段高超的人,他的身体不像当初那样生涩,虽然异物进入身体时仍然会痛,可是却不会那么难受,这个人毕竟不是楚幕天,不会给他那种刻骨铭心的撕痛。 “你在楚的身下,也是这种反应?”年轻的院长皱着眉头,似不满意沈青颇有些僵硬的身体,大手狠狠使力掐住沈青的腰肢,下身一个用力,生生将沈青的腰磕在大红木办公桌沿线上,沈青痛得眉头都拧起来,嘴唇用力紧咬着下唇,楞是不吭一声。 “叫啊,你怎么不叫出声?”说着不解气,空出的一支手猛掐住沈青细致的脖子,那只手分明很修长白皙,却掐得沈青双手使劲都掰不开,脖子遭到袭击,呼吸滞后,下身也快要被撞散架似的,沈青不甘心的瞪着他,如果就这么死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如此委屈自己。怎么能,怎么能够,才要试着去相信一些东西,就这样死在这个人手里。 人一旦下了决心,即便受制于人,就算是作垂手挣扎又或者是最后一搏,都是想要拼一把的,而沈青摸到了那支笔,那支曾在这个人指尖宛转的圆珠笔。 沈青为了求生,为了一击必中,撑着一口气,用了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力气,狠狠地扎进了那过于白皙却青筋毕现的手腕上,那是大动脉血管的位置,血,鲜红的血当然不像泉水那样涌出来。 前段时间有个自杀割腕的女孩被送来急救,那么小的一根血管却能流出那么一大滩的血,将米花白的袖口染红,将白色的纱布染红,而那张嫣然年轻的脸反倒是过于苍白了。那个地方,流血的地方,他在一张人体血管分布图上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也记住了。 院长吃痛地松手,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腕,离开了沈青。沈青获得了喘气的机会,获得了自由,他没有选择逃走,他也不想像个做了亏心事的人一样落荒而逃,没错,他根本用不着逃走。 沈青弯腰捡起了被丢弃在地上的湿衣服,仍旧是湿嗒嗒的,还好不滴水了,穿在身上仍旧有一股粘糊糊的冰冷。 在沈青穿衣服的空当,年轻的院长简单为自己做了一下包扎,好歹他也是个院长,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绷带和药水,当然也不缺专业的医护人员,不过这么丢脸的事,作为堂堂一个院长岂会假手于他人。 “你还真下的来手。”年轻的院长又恢复成那个斯文的院长,不过通常跟斯文搭配最多的,还是败类,院长是什么样的败类,沈青约莫有些明白,即便不是衣冠禽兽,与道貌岸然相差不远。不过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以为这只是正当防卫,不是吗?” “呵。”院长嗤笑一声,摇摇头,“如果我真想杀了你,你认为我会给你机会?”他又不是瞎子,那支笔是他故意放那儿的,他就只是想试试这个人是否真的有胆反击,没成想,他狠起来还真是不能小看。“下手真狠。” “那又如何?”沈青不置可否,“即使你死了,那也是你自找的。”何况,他从不认为这个人会死。 院长听到沈青的话,哈哈大笑起来,那是一种与他的形象截然相反的笑,试想下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斯文青年突然放声大笑,而且越笑脸却绷紧,这是何等的惹人侧目,自然沈青也不例外。 沈青自有一套定论,在他的定论里,人都是表里不一的,每个人都有疯狂的一面,楚幕天的疯狂是从男人身上找刺激,而眼前这个人的疯狂,却来得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忘了,如果我死了,谁告诉你阿宝的事呢?”这个人,真逗,明明可以为了那个小子而跟他上床,被他压在身下时他还以为沈青屈从了,当时他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只是见不得沈青那双太过明亮的眼,那双眼里,看不见自己,也许是这种彻底的漠视甚至是无视,没来由的让他火大。 “原来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他在哪?” 年轻的院长燃了一支烟,坐在沙发上,除了领口微敞袖子高高卷起外,可算是着装整齐,哪里能看出方才他正在这个地方与眼前这个湿透的男人上演了一场刺激秀,他的样子,即便是在风流韵事上,也讲究个风度翩翩。 “忘倒是没忘。”吐了一口烟,眼圈缭绕,很快散去,却留了下了味道。窗外风雨飘摇,窗内,却人心浮动。 他这话还有下文,沈青暗自凝眉,等着他说。 “你并不曾让我满意。” 换言之,想要知道康俊的事,就必须在床上让他满意。沈青不是白痴,也不是失忆症患者,自然明白这一点,可是正因为明白,所以他才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他从不明白,也不知道,什么叫满意。是像楚幕天那样完事后抱着他心满意足睡去的表情么?还是看他屈服甚至是享受似的沉吟出声才算是满意。 “要怎样,你才能满意?”已经做到这个地步,沈青不接受无功而返。 “你……”主动宽衣解带,求我,求我占有你。 他在脑海中将这画面这带刺激的片段上演,想从他乌黑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存在,想看那个人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是不是还像一贯的云淡风轻笑谈风云,真的很想看,三年前那张风流惯了的脸上一瞬间的分崩离析。 真的,他很想看,可是他突然想到了还有别的法子。 “三天前,尚代,你为什么没有来?” 话题突然转换,沈青怔了一下,随后想起来与这个人初见的那天,正是在这家医院里。如果不是他提到尚代,沈青根本就忘记了,因为他从没想过要去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好奇害死猫,他不想做那只笨猫。 “忘了。”这是实话,不是借口,显然这人不相信。 “忘了?年纪轻轻的,好大的忘性。”半是调侃半是挪揄的调子,沈青压根不明白他究竟想表达些什么意思。楚幕天是这样,常常是才说道点上却又立刻跳跃性的转移到下一个话题,沈青有时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逻辑思维过于单调,以至于无法与他们沟通。 沉默,只能以沉默来应对,跟他们论口才,沈青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因为他们这些喜欢话说一半留半句还偏偏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沈青自认不如。 “不管你想怎样都好,你告诉我阿宝在哪?我只想知道这个。”沈青的心因这无声的沉默而心生疲累,夏初的风,晃动了百叶窗帘,吹散了烟味,却带不走沈青眉宇间的无力。 “他对你真的很重要?”问出口了,却又觉得是废话,不重要能为一个陌生人放血,不重要能为他筹钱买药,不重要能为了他的下落而与自己上床,究竟那个小鬼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沈青。 “康俊与楚,哪个在你心里更重要?”又是一个白痴问题,院长懊恼地掐灭了烟蒂,如果楚重要,沈青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与自己上了床,虽然他不认为沈青会是个忠贞不二的人,但问题是自己对沈青而言,绝对算得上是个陌生人。 弗洛伊德曾在《一个幻觉的未来》中指出,人是一个受本能愿望支配的低能弱智的生物。所以,渴求ONS,乃是人之常情。但是现在他从沈青眼里看不到任何渴求,所以结论是,康俊绝对比楚来得重要。 哪里想到,沈青却给了他一个截然相反或者出有些出乎意料外的答案。 “我不知道。” 今天之前,阿宝是他的小弟,是他在这个城市唯一需要他照顾的人,是他存在的价值之一,而楚幕天,是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闯入他的世界,在他那封闭却绝对干净的世界里开启了一道与这个社会伦理背道而驰却又明显存在的名为禁忌的大门,他是第一个说喜欢自己的人,是第一个将自己扑到的人,也是第一个进入自己身体的人,更是第一个让自己想要尝试去相信一些东西的人。 今天之前,他想他的人生渐渐有了起色,有家人,有尝试去喜欢的人,有新的奋斗目标,一切都是美好的开始,没想到,只是一个阿宝,一个赖着自己的小鬼的离去,却让这些美好露出裂痕。相依为命几年的小鬼尚且会轻易离去,那么他呢。一个因酒而产生关系的男人,一个风流大少又能为他停留多久。 毕竟他是如此无趣的人啊,除了这具身体,真真是可笑。 “沈青,或许康俊对你来说,并不是真的那么重要,你只是习惯了有个人需要你去照顾,一旦这个人离开了,你觉得不能接受,或者不敢相信,他如此轻易就走了。你之所以如此执着的想要知道他的去向,只是由于不甘心罢了。”这个城市,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那些之所以会自杀的傻瓜,只是因为不能接受突如其来的空虚,不能接受自己输了的事实,说穿了,根本就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和软弱。 “住嘴,你知道什么?”沈青狠狠瞪着他,那双乌黑的眼里填满了愤怒,终于院长的身影在他的眼里出现了。“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的事说三道四,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承认你的软弱,这并不可耻。”任他抓住自己的衣领,沈青露出的獠牙院长觉得很赏心悦目。想要看他更多的表情。 “而且,不知道他的去向,对你来说,或许真的是件好事呢。” “好与不好,不是你说了才算。” 院长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既然你决意如此,那么我便告诉你吧。”活像是给了沈青天大恩惠的样子,沈青慢慢松开手,不过眼睛却始终紧盯着他不放。 “来接康俊的是康贤,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第13章:信与叛 天黯沉,街灯早早亮起,路上行人三两,车灯偶尔从路人的脸上扫过,映出一张面无表情或是焦急仓皇的脸。 雨间歇下着,时而夹着半道闪电,车内楚幕天冷峻的脸时隐时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从来还没有哪一个人能让我如此上心,沈青。 红灯太过漫长,楚幕天手指间燃着的烟在风中划出一道弧光,被楚幕天遗弃,湮灭在微风微雨中。 车子绝尘而出,留下一路红光,拐了两个角,去了迄今为止只去过一次的沈青的家。 依旧是昏暗的楼道,一盏日光灯恍如奄奄一息的人撑着一口气,半晃不晃。 “帅哥,寂寞吗?”残妆未褪的女子开门邀请。 “滚。” 仿佛是来自地底下最底层却又似封印了上万年的寒冰,深蓝的眼眸里凝聚寒冰,让那双手是怎么也不敢搭上前来。 沈青的屋子在最里面,即便是在日光好的白天,也很难有光线眷顾,更不用说现在阴沉沉的日子。 甬道很长,长长的就似看不到尽头,楚慕天高大的身影被灯光拉得长长的。 门没锁,楚慕天推门而进,屋子里跟外面一样暗,没有开灯,凭着上次匆匆一瞥的映像,开了灯。 “别……开……灯。”似有若无的声音从高高悬挂着的帘子后弱弱传来,帘子是米色的,不厚,一个黑影抱膝靠着紧闭的窗户而坐于床上。这个人,这个声音,楚慕天知道,是沈青。 楚慕天上前一把拉开帘子,由于力道没控制好,或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怒意,米白色的帘子应声而被扯落,帘子没能来得及慢慢飘落就被楚慕天一甩手扔在一边,那个让他找了一天胆敢不接他电话的沈青像个受伤的小兽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那双眼里,没有任何的光泽和生气。 “去哪了?”楚慕天居高临下瞪着沈青,双手抱胸一副兴师问罪样,若说搁在往常,沈青即便是不搭理他,也会给个反应,而不像现在纯粹是一副行尸走肉活死人像罢了,楚慕天眉头皱的厉害,眼眸里的深寒不自禁又黯淡几分。 “说话,去哪儿了?” 屋子里很静,只有楚慕天渐渐加重的鼻息之声,以及他脸上渐露的暴戾。 “你脖子上的痕迹,谁留下的?”很好,沈青触及到他的底线了,楚慕天索性俯低身子,弯下腰,揪住沈青凌乱湿透的头发微微往上扯,沈青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跟着头往上台,修长却沾了污垢的脖颈上布满大小不一各色浅浅淡淡的痕迹,久经风月场惯了的人,自然不会将那认作是被虫蚊叮咬留下的,除却一道很鲜明的掐痕外。 “你跟谁上床了?” 楚慕天的手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手,一双大手骨节分明,除却食指关节处略留有薄茧外,是一双不失为漂亮以及优雅的手,此刻这双手却做着极不符合优雅的事,他像个无法自控的人一样,将沈青那碍眼的衣服很粗暴的剥光了,沈青并没有反抗,很安静地顺从他,任凭那双手像把玩一个玩物一样从检查,甚至是狎玩。 纤细精瘦的胸膛上,樱红如初的两点微微肿起,顺着胸膛一路往下,性感的腰眼处,一圈淡淡的瘀狠,是撞在硬物造成的,痕迹很清晰,楚慕天满布阴鹫的眼里闪过一抹阴狠,是谁敢伤了沈青。 “究竟是谁?敢弄伤了你,可恶。”沈青是他的,他在床上虽然很粗猛,可是却并没有真正弄伤过沈青,而现在一想到有个人在今天不但碰了他的沈青,还将他的沈青弄伤了,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轻易好过。 “是谁?呵……呵”沈青终于有了反应,那双乌黑的眼里满布嘲讽和无惧,那是一种带着绝望似的嘲笑。“你真的想知道是谁上了我吗?” 又是方才那种楚慕天从未见过的哀伤的笑,淡淡的,像根极细的针在刺着他的心,这样的沈青与初见那天的沈青,决然不同,是对什么产生了厌倦和无谓,或者还带有彻底的冰封。 “嗯。”查出这个人只是时间问题,但他一刻也等不了。从来他的人,在他没有放手前,谁也别想染指。 “应子扬。如何?”沈青带着挑衅般的味道自动投怀送抱,冰冷透了的手臂圈住楚慕天的颈子,同样冰冷的双唇附在楚慕天颈侧,将自己的冰冷沾染上了温热,唇半启,用清冷却又不同于以往的冰冷声音调笑道,“在他的办公室,他上了我。” “不可能。子扬不是这样的人,你想包庇谁?”楚慕天冷着眉,并没有甩开沈青的手,只是冷着眼看着沈青,沈青脖颈那圈掐痕明晃晃在他眼前,将他眼力的暴戾消去几分,他抬手抚摸着痕迹,极力以最温柔的声音循循善诱问,“乖,告诉我,究竟是谁?” 楚慕天,呵,一个应子扬,就教我看清,比起我,你更愿意相信他。 沈青还径自做着白费力气的奢望,还不能,不能足够他死心,不甘心这场堵才开始他就要输了。 “我说了,是应子扬,那个院长。”楚慕天,拜托你,相信我,我没说谎。 屋外一道闪电划过,划破窗外的黑夜,却划不破他们之间堪比死寂的沉默。沈青咬着下唇,也许他自己没有发现,这是他期望得到些什么总会下意识做的动作,而楚慕天却望着窗外的黑夜,蓝眼死寂如同一摊死水,看不清是否有漪澜泛起。 这种沉寂短短半月上演过很多次,但从没有现在这样让沈青来得焦急,他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沉寂。 “你信?还是……”那两个字如何也难以说出来,他仍是残留有一丝希望的,老天总归不是对他赶尽杀绝的,他开始后悔,后悔答应应子扬的条件,后悔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一个买卖。阿宝毫不留情地背叛他,而他却踏上阿宝的后尘,与别的男人做了。这算是背叛了自己还是背叛了楚慕天,沈青想了一个下午,没有答案。 而楚慕天的沉默,却给了他答案。他不够资格谈背叛,一个无关重要的人做了一些自作聪明的举动想以此来证明自己在那个人心里的分量,结论是惨淡收场。 “你即便不信,这也是事实。”沈青收回手,离开这并不属于他的温暖,不过是一场露水情缘带来的不良后遗症,可笑自己居然会蠢到去相信这个人或许能给他从没有过的东西。 “事实什么的也无所谓了,其实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就像你同我。”沈青光着身子起身,修长的身躯遇到微冷的空气瑟缩了一下,找了一件松垮的衬衫随意披上,光着脚坐在床沿上,用惯常的调子说着接下来八成会让楚慕天惹火的所谓的事实。 “他告诉我阿宝的下落,我答应与他上床,这就是事实。” “你为了那个小子,连这种要求都可以答应?”楚慕天面无表情,可沈青却能看出楚慕天是极力在压抑住他的愤怒,沈青了然一笑,眉梢间不自禁带出一丝风情,今天之前的沈青决不可能这样笑,他认识的沈青是个冷清却生涩的人,即便有反应也只会像幼兽一样细碎的呻吟,实在忍不住才会咬着嘴唇,睁着一双明亮却氤氲满布的大眼瞪着他。这个时候他虽然有片刻的不忍可是却又忍不住想要好好疼爱他一番,是以他都是以晕过去收场。 可是半个月来,他从没有对自己笑过,像现在这样带着孤注一掷似的,那些压在他眉头的莫名的忧愁似乎顷刻间荡然无存。 “这种要求?你是第一次知道我?”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我不也是曾经也为了他,为了你20万,而……”说不下去,不想让自己这么贱,可是沈青你要认清现实。 “而什么?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啊,说啊。”楚慕天是真的气疯了,那些什么风度修养全化为泡影,“沈青,你行啊,接着说啊,你是不是想说,为了20万,就卖给我了?” “是不是?” 第14章:信与叛 是与不是,其实在心里有了答案,沈青不愿意那样去想他们这半个月的关系是建立在20万的基础上。他本是个多么清高的人,当初为何就那样轻易接受了那20万。还,什么时候能还清。 “是又如何?”终归是说出口了,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还清那笔钱,如果没有那20万,他根本就不会与楚慕天…… “好,很好,你终于说出来了。”楚慕天气得不轻,他不否认当初他给那20万是别有用心的,他想留住这个人,为了留住这个人,他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终究是他太过自信了。楚慕天捏住沈青光滑的下巴,狠狠抬高,蓝眸逼近,用冷到极点的声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说道,“你就是这么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沈青,你行啊。” “不然你告诉我,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情人?炮友?还是逢场作戏?”两个男人,该用什么关系来定义,沈青仰着脸,浅薄的唇里吐出的话似刀剑戳心,只有让自己更痛,痛后才能更清醒,“你说喜欢我,喜欢我笑,可你知不知道,我只在一个人面前笑过,现在他走了,我那样掏心掏肺对待他,可是他呢,毫不犹豫地跟另一个有钱的人走了。你当初说的对,我们算哪门子的兄弟,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跟个傻瓜似的,、还以为自己有多重要。” 心里的委屈,心里的怨恨,什么事实,什么关系都已经不重要了,走了,全都走了才好,本来就是孤身一人的,如果注定要孤独,为何当初要强势闯入他的生活,都是骗子。 “你今天跟我闹,只是因为那个小鬼跟别人走了,沈青,因为他走了,你开始怀疑,开始不自信,你觉得你被他背叛了,所以你将你的怀疑转移到我身上,你怀疑当初我给你钱的意图,你甚至试图用子扬来测试我,测试我在他和你之间到底会相信谁。沈青,我第一次发现,你真他妈是个蠢货。”楚慕天本是个通透的人,他之前还闹不准沈青今天为何突然这样反常,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罪魁祸首是那个小鬼。“在你心里,从头到尾只有那一个小鬼,沈青,我就没见过比你还蠢的人,为了一个半路跑出来的小鬼,为他抽血,为他筹钱,甚至为了他轻易接受我的钱,现在他跟别人跑了,你不死心,为了他的下落,可以如此轻易就与别的男人上床,现在还冥顽不灵跑来怀疑我。我楚慕天长这么大,这辈子还没有哪个人能像你这样,让我难堪。” “难堪?我让你难堪?楚慕天,当初是谁自动送上门来的,是你楚慕天,又是谁说要给我20万,不对说是借给我的,可你根本就知道凭我的能力不可能还你钱,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指望我能还钱。我怎么就给忘了,区区这点钱,你楚大少怎么会放在心上。”沈青冷笑连连,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清晰倒映出楚慕天愤怒的样子。沈青知道,他疯了,语无伦次了,心里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你要的是征服男人的快感,我要的……”我要的,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怎么办,好难过,好想时光能够倒流,好想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里谁都没有离开,又或者谁都不曾来,那样,他从始至终都只是那个无伤无痛虽然偶尔会孤单但却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当初怎么就以为,最坏不过是一个人而已,真是个蠢货,尝到了有人陪的幸福,却无法接受失去的痛。 “如果,从来不曾遇见就好了。”沈青失落,他后悔,后悔自己态度不够强硬,后悔不该太贪心,不该让那颗禁锢的心蠢蠢欲动,一开始,他们之间就存在不可能。 “谁允许你擅自做这种结论,沈青,你好像忘了一点。”楚慕天气急反笑,捏着沈青下巴的手改摸上了沈青纤细的脖子,抚摸着那淡青痕迹,双眼盯视着沈青说,“你是我的,你该记住。” “楚慕天,我累了,你找别人去好不好?” 停了的雨又继续下起来,敲打在玻璃窗上,劈啪作响,明明是五月的天,却有着寒冬腊月才有的从心底传来的寒冷,那双手本就冰凉,沈青的体温一直没有回升,搁在这样的天里,只会越来越冷,冷到沈青迫切需要抱紧自己,不让自己被这冰冷所吞噬。 楚慕天收回手,屋子里的灯光太晃眼了,晃得他有些看不清沈青的眉眼,似乎眼前这个人是沈青,似乎又不是,他认识的知道的沈青,绝不会用这种语气,这种表情说着这样咄咄逼人的话,沈青应该就是个冷清却不善言辞的人,那么眼前这个人又是谁呢。 眉眼依旧清晰,还是那双乌黑的眼,这个人是沈青,是他的沈青。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这话楚慕天打死都不会问出口,所以他改问别的,“不可能,在我没放手前,你记住了,你是我的,包括你的人,你的心,你的一切。”楚慕天也有他自己的骄傲,如果是别的人,他不会勉强,合则来不合则散,可是沈青不一样,至于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一时还无法理清,总之让他放手他做不到。 这便是你说的喜欢,楚慕天,如此的模棱两可,如此的不清不楚,沈青心里的期望彻底成空,心也跟着空空落落了,“我要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日头一天比一天热,沈青的性子却越来越冷,自从那个雨夜后,他不曾开过口,任着楚慕天摆弄,像个花瓶或者说是人偶,让搁哪儿就搁哪儿。 这天,天气依然很闷热,到了傍晚时没来由的下起了瓢泼大雨,铺天洒地的,沈青坐在竹藤摇椅上,隔着一扇落地窗玻璃,漫不经心地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看得久了,渐渐有了些微的睡意。 朦胧中,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都是些泛黄的往事。其实沈青是记得他父亲的样子的。他的父亲真要说起来也是个顶顶有名的知青,据说家里头颇有些钱,可是没有碰上个好年代,才刚从国外回来就赶上了知青下乡的潮头,他的父亲被发配到了一个偏僻得地图上都找不出来的山旮沓里。本着宏图大志漂洋过海想要报效国家,可熟料却被发配边疆苦寒之地,起初一年他还有期望,两年,三年的,时间长了他也就慢慢地认清现实,开始想着要在这个破山村过日子。 他的父亲,满腹诗文,又是喝过洋墨水的,一言一行都有着山村土汉比不上也无法比拟的风度翩翩,甭说这个村,就是过了那个镇也是百里挑一的,于是沈青他妈就看上了他父亲,沈青他妈是这三村五镇出了名的泼落妇,都二十七八的大姑娘了也没人家要。他妈想着反正是泼辣惯了的,索性什么都不管,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爬上了沈青他爸的床,于是不管有没有造成事实,天一亮,这三村五镇的人都知道了,这百里挑一的一个被泼落妇糟蹋了。 于是隔年沈青就出生了。本来他妈要给他娶名叫沈大金,因为他五行缺金,乡下人家娶名都图个顺口,又盼着儿子将来大富大贵,可他爸就不同意了,他爸自从到了这破山村,就一直忒衰,从前的强势什么的早没了影,又娶了个堪比母老虎的老婆,就越发强势不起来,人人都道,可惜了好好一个男子。可是他爸这一次为着儿子的名字,与他妈对上了。 他妈执意不让,到了上户口那天,他妈大字不识一个,让他爸写名字,他爸大笔一挥,沈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沈青想着就要笑了,还好他爸早早的就去了,否则看到他今天的出息,怕是后悔给他取了这么个名。 “怎么又睡在这里了,外边凉。” 楚慕天从外边回来,开门进来就见着沈青依旧坐在那里,早上出门时他也是躺在那里的,难不成这一天他就没有动过么?拧着眉头,楚慕天将眯着眼的沈青试图抱起。 “唔……”沈青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似还停留在过去,不曾回想立时就到了现实,可心却因为想起了那个人而有些微的温暖。“我梦见了他。” 他?楚慕天的手下意识的一紧,沈青感觉到了,对他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微笑,虽然只是扯了扯嘴角,“不是你想的这个人。” “哦,那是谁?”楚慕天也跟着笑,领受了沈青十来天的不言不语,难得他现在开口了又肯对他说,楚慕天当然是很高兴的,索性就改了初衷,将沈青瘦弱的身子搂在怀里,一同躺在了摇椅上,承受两个男子重量的摇椅吱呀一声,轻轻摇晃。 “我的爸爸。”是的,到他死的那一天,他才喊一声“爸爸”,可惜他已经听不见了。曾经那样恨过的人,到头来知道他要死了,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喜欢不过如此。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啊,是个顶没出息的人,怕老婆,怕儿子,怕这怕那,倒是临死前还做了一回像个男人的事。”沈青难得的眉眼笑开了,原来只要什么都不计较,不在乎了,那些曾经的伤和痛,憎与恶,都不过是过往烟云。“你知道么?他死前的那一个月与临村的一个寡妇私奔了,还是趁着半夜跑的,我妈一直怕我爸跑,成天到晚都跟着他,可是那晚我发烧了,我妈逼不得已才去喊赤脚医生来,我爸他就这样抛下了我。” “别说了。”楚慕天搂紧了怀中瑟瑟作抖的人,他还不到二十岁,过着的却是与自己截然相反的生活,人事间的沧桑磨难,他恐怕都经历过了,而自己呢,一帆风顺身边不缺金不缺银跟不缺人,或许当初自己会迷上沈青,泰半有一部分是因为沈青眼中若有似无的忧伤。 “呵,你让我说。”沈青笑着笑着就不出声了,屋外那道早该来的巨雷也终于炸开了,炸得沈青的心也跟着一阵莫名的发悸,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晚上。“那天晚上也下着雨,也有雷,不过雷声比现在小一些,我妈她一路跑回来的,你知道不,她满身的污泥,她进门的第一眼看的不是我,而是看他在不在。可惜很不巧,我爸他跑了。她当时就变了脸色,将我从床上拽起来,问他去哪了。”说着都有点幸灾乐祸了,他调整了姿势,趴在楚慕天温暖的胸膛上,脖子埋在楚慕天温热的颈侧前,这个人除了手之外其他的地方倒是很热乎。 “我说我不知道,我妈她以为我是在说谎,其实我从不说谎,可惜她不知道,她扇了我一耳光,打得我头都磕在了床柱子上,然后她就丢下了我,一个人跑出去了。后来……天亮了,我以为我死定了,地砖是那样凉,可我身上却热得跟个火炉似的,可我心里却又凉透了,这辈子我第一次尝到那样的滋味,冷热交缠。我在想,那天我要是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胡说,你怎么能死。”一听他这么轻易地将“死”字挂在嘴边,楚慕天心里就一阵抽痛似的难受。 他不能想象,这个人,若是有一天死掉了,他会难过,还是会痛,会伤心,他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舍不得抱着沈青的感觉。 “我困了。” “好。” 是谁的动作那样轻,仔细地如怕摔着了怀里的宝贝,又怕惊醒了他,直至月上梢头,雨声渐收,屋檐细雨滴落在谁家窗台上,声声间歇,连着怀中人那薄匀的呼吸,声声入耳。 以后会怎样呢?那个未完的故事,又是如何的结局,楚慕天似乎忘了去问,而沈青,也不再提起这个事。那个雨天,就留在了撕掉的日历里,就此尘封。 第15章:重来过 人都有忍耐性,同样的这个耐性也有个极限,只不过这个极限或长或短。 夏天转眼即逝,第一场秋雨下了后,第一片落叶飘零枝头时,秋天便到了,是个多愁善感多离别的季节。 秋日的黄昏像染了莫名的哀伤一样,淡淡的薄晕似消未消在被黑暗拉走前,犹自黯然。 沈青以前不喜欢这样的季节,但是最近这些日子,他似乎喜欢上了这样的黄昏。一个人默默地看,屋子里也不开灯,等天完全黑透了,小区里的街灯也随之亮起,陆续对面窗户里的灯也全亮起来。楚慕天住的这层公寓是这小区里最高的一层,视野是极好的,虽高却有些冷清。 “怎么不开灯?”楚慕天已经习惯这种黑,整整一个夏天,三个月,沈青没有踏出过这里一步。 楚慕天将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开了,明晃晃的五彩壁灯,吊灯,台灯,忽如白昼降临,又忽如极光乍现,沈青仍是坐在那把他惯常坐过的摇椅上,注视着窗外,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漆黑如碧。 楚慕天将手中的商业报纸放在水晶茶几上说,“我知道你还没死心,这上面有报道康氏集团的新闻,你自己看。” 一直无动于衷的沈青终于有反应,他倏然起身,因为坐得久了,腿一瞬间发软,他忙扶住窗玻璃稳住自己,待缓和过来,便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却未曾有停步的犹豫,他并未直接拿起报纸,而是睁着大眼来回在楚慕天与报纸身上游移。 楚慕天冷吭一声,默不作声转身进了洗浴间,玻璃门嘭地一声带上,沈青明亮的眼里一点黯淡转瞬即逝,拿起那份报纸。 篇幅很大,整整占据一版,毕竟是国内最知名的集团公开接班人的新闻,又有哪家媒体会舍得错过这样的新闻。 康俊,也就是阿宝的过去,康贤可真是下了一番心思,幼年失怙流落在外,苦心追寻十年,终将失落在外的侄子寻回。人们夸康贤重情重义,人们夸康俊苦尽甘来,人们贺康家叔侄合家团圆,言辞既不夸张过头,字里行间又逢迎了康氏,真真是一篇感人肺腑分量十足的好文章。 楚慕天出来的时候,沈青仍旧坐回了那张摇椅上,闭着眼,似乎是睡了。 那张报纸完好无整地叠放在桌上,只是表面略有些皱褶。 楚慕天将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越来越瘦的沈青说,“起来,别睡了,出去吃饭。” 沈青背过身子,侧躺着,薄被滑落,掉在地上,好在屋子里并不冷,沈青也就随它去,不想动。 “你这个样子,是折腾给谁看?康俊还是我?沈青。”楚慕天这三个月一直忍着,他从没有忍受过一个人如此的漠视,沈青触到了他的极限。“我告诉你沈青,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沈青仍旧不说一句话,没有一点反应。 “好,很好,我认输,沈青,你说,你究竟想怎样?”整整三个月,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沈青都没有一点反应,就连在床上也跟个木头人似的。除非他使非常手段,沈青才会有反应。 他楚慕天要风得风,从来遂意惯了,他算是看明白了,沈青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沈青将头埋在手臂里,身体缩成一团,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接着说,“我要离开。” 原以为时间能让沈青忘记,甚至慢慢接受自己,可是他守了三个月,等了三个月,沈青依然要走,他还是想要离开自己。 “为什么要离开?你想去找康俊对不对?”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给我理由?”楚慕天坚决认为沈青是想去找那小鬼,一想到这里,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失败过。“在你心里,还有康俊对不对?” 沈青终于肯看着他,这让楚慕天高兴不起来,因为沈青的眼里没有他。 “没有,我还没有那么贱,贱到去挂念一个抛弃了自己的人。” 楚慕天不信,他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沈青瘦弱的双肩,摇晃。“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还是你有了别人?” 沈青看着眼前这个人,当初的楚慕天强势霸道,一双蓝眸里永远都是自信满满,可眼前这个人是谁?阴郁的脸,穷追不舍地刨根问底,还有那怀疑自己的眼神,沈青犹豫了,他也许真的是在乎自己,可是…… “我跟你的朋友,应子扬上过床。”这是事实,他提醒楚慕天不要忘记。 楚慕天的双手僵了僵,蓝眸转了几转,脸绷紧了又松,松了又绷紧,沈青一瞬不瞬地看着,双手不自觉地互绞着,楚慕天将沈青的紧张看在眼里,突然笑了。 “我承认,我介意你跟子扬发生关系,我很生气,气你为了那样一个人,而答应子扬的条件。”楚慕天缓缓地说着,将沈青搂在怀里,枕着他的发顶,接着说,“可是比起失去你,这都不算什么。这三个月,你不理我,甚至都不看我一眼,我一度想过要放手,可是当我抱着你时,我那空落了的心又会被填满,我想过,要我放手,我做不到,所以,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重新……来过么。 楚氏集团大楼,大众员工食堂,正是用饭的时间,三三两两的搭桌凑伙,有说有笑。 “听说财务部新调来了一个人,叫沈……青的,听说还是大老板亲自带来的,有没有这回事?”公司有名的八卦女人事部的职员小蔡神秘兮兮地将最新八卦爆料,丝毫不想依她这大嗓门,什么秘密让她晓得了不出片刻就不再是秘密,而是成为他人嘴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少来了,你不是心里清楚得很。在姐面前还装什么装。” 女儿无聊起来,什么事都可以拿出来说,本来顶头上司长得帅花心风流是出了名的,平时没少被她们谈到,现在又领了个男人进来,还亲自将人领到了财务部,自然少不得就要被人议论一番,明着他们不敢问,但现在是个人时间,自然是要交流一番情报,也许还真有知情人存在呢。 “话说回来,这个沈青是什么来头?”有人问,这是所有八卦人最关心的问题,恐怕不止他们,就连公司其他中层经理都会有此一问。 这个社会,人才人才,先看的人,然后才看才,这人吗相貌是其一,最为重要的还是人际人脉,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个财大势力大的靠山至少要少比普通人轻松许多,如果再加上有才,这前途自然少不得是一帆风顺。 沈青有才无才,现下还不得而知,即便沈青真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只要这家公司还姓楚,楚慕天还是这里的大老板,旁人又能奈他何。 “谁知道呢,不过定是来头不小就是了,说不准是楚家的某位远亲呢。”有人羡慕,当然也有人嫉妒。 “可他的样子,不像是与大老板家有什么亲戚关系,再加上老板对他的态度,不像是对待亲戚,倒有点像是……”人事部门的职员上午接待过老板,瞧出一些端倪。 “像什么?别吊人家胃口。”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沈青默不作声地端着餐盘从她们面前走过,清瘦的背挺得笔直,任那些闲言碎语从耳边过。他早就知道,与楚慕天扯上关系,这些自然在所难免。 如果他有个好的家世,如果他有个好的文凭,又如果他有一身好才华,那么现在他可以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正名,可是偏偏他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不过是这具身体。 “嘘……别说了,吃饭,吃饭。”有人眼尖,见着沈青,连忙提醒越说越有劲的几人,于是少了这几个人的嘀咕,大堂一下子安静许多,自然沈青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沈青径自不作声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今日难得出了太阳,阳光隔着窗户照进来,将沈青白皙如玉的脸衬得越发精致美丽,阳光下的沈青有种浑然自成不是女人却又胜似女人的姣美,文静如玉,秀美如端,教人难得移开眼线。 沈青顶着他们火热的视线以及满腹的疑问,安静恍如远离尘嚣一样径自吃着盘中那味道还算可以的饭菜。他向来吃得少,自然也就没点多少菜,不到十分钟他就起身离开了。 他们的打量,他有点招架不住,尤其其中有几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那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不该有的眼神。 出了餐厅,离上班的时间还早,沈青并不想这么快就回财务部,他想熟悉一下这里,想看看他的公司究竟是什么样的。 楼不高,有十层,沈青所在的财务部在八楼,而顶楼是楚慕天的办公室,这个人无论是住家还是办公,都喜欢最高处呢。是想体会古人所说的高处不胜寒么?沈青想想觉得不对,他那样一个风流的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人,怎么可能有那种诗情画意,那又为的是什么呢? 沈青想了想,还是去问一下,想着现在是午饭休息时间,应该不会打扰到他。 果真是没有人,沈青颇有点做贼心虚,悄悄推开门,被里面的华丽装饰晃得眼花,这人,果然趣味颇俗,到哪都不忘华丽。 办公室很大,大得有些空荡荡的感觉,沈青边走边打量,这就是他办公的地方么,沈青脑海中想着那人在这里发号施令的样子,就觉着颇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他这辈子,还从没有接触过像他那样的人,他是站在云端之上的天之骄子,而自己却是活在地底最下层的混混,极不搭调的两个人,怎么就给遇上了。 沈青不想将这种遇见称之为缘分,也许真的就像楚慕天说的那样,只是喜欢罢了。 “好久不见,沈青。” 第16章:不行啊 上班的第一天,沈青在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却是流言满天的局面下收拾走出办公楼。 初秋的天气,仍残留有夏日的燥热,一会儿热,一会儿凉,沈青讨厌这样的反复无常。 许久没有去那里了,也不知道那里是否一如当初。沈青还来不及转身,就看到楚慕天的车子从他身前疾驰而过。 “楚……”只来得及叫这一个字。那车连同那人顿时消失在视野,沈青楞楞地怔在原地,刚才他没眼花,他车上有人,是谁呢? 沈青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可是应子扬的话却如同唐僧加在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咒一样,妄动痴念,就会生疼。 楚很会画画,尤其擅画人像。不过他轻易不动画笔,这些年,他只画过一个人。 应子扬很讨厌,沈青再次确认这点,这个男人。自己应该转身就走的,可是却该死的脚下像是灌了千斤水泥一样,挪动不了,耳朵也超出自己的控制。 他喜欢画谁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呵呵,沈青,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矛盾,明明在意得要死,嘴上却喜欢说着反话。其实,你的眼睛早就出卖了你。像你这样有趣的人,难怪楚会打破他的原则,三个月了都还没有放手。 三个月? 怎么,你不知道,楚这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其实在我们那个圈子很多人都知道,他喜欢一个人通常不会超过一个月,而你,却是打破了这个常例。 我该为此而感到高兴还是悲哀?应子扬。 高兴也好,悲哀也罢,沈青,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像楚这样的人,不可能真的与谁长久在一起的,自从他离开后。三年前的楚也许可以,但是现在,恐怕不行。 不是第一次听过这个他,沈青承认自己很在意,可是他却不想问。 你不想知道他的事么?应子扬不解,他承认自己有点犯贱,沈青越是装作无动于衷,他就越恼火,究竟为何这样执着这个人呢,也许自己也跟楚一样,开始有点在意这个人。 我问,你就会照实说?沈青冷眉星目,眼里没有半点波光,已经有过那样一次不堪的事,他不想造就第二次的难堪。 原来你已经这样了解我了啊,沈青,我很高兴。 应子扬这人绝对是披着斯文的外皮其实内里却是虚伪到了极致的人,沈青不想与这样一个人再谈下去。 沈青,我有个提议,你跟我吧。我对你还真有点上心了。 上心,究竟凭的是什么,沈青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自作主张无所顾忌。 承蒙厚爱,但无福消受。应子扬,你找别人去。 楚慕天的例子,明白教会他一件事,拒绝别人要彻底,不能留半分余地。 可是拒绝了应子扬又如何,他的话,像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生了根。 万安广场的钟声再也不能带给他平静,只会让他的心越来越乱,稳重醇厚的钟声像千斤巨石挤压,沈青被压得踹不过气来,心里的烦躁越来越明显,明显到他的眼睛里不再黑白分明。 楚慕天,你这个混蛋。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沈青盯着手机半响,脑海里却想起了一些片段。 那是在他们认识的第七天,那天他记得很清楚,是他想试一试的那个晚上。 是个混乱到极点却又酣畅淋漓的晚上,不管是他还是楚慕天,不论是从身体还是心灵上,他们都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而他自己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只能无力疲软在那人身下,大口大口的呼吸,贪求着属于生命的呼吸。 楚慕天拥着他说,沈青,我喜欢你。 这就是他说的喜欢,沈青埋着头,瘦弱的肩膀无声地颤动,手机无声滑落。 钟声过后,是死寂的沉默,这里远离尘嚣,即便前一刻还有人停留,到了归家的时候,仍旧会豪不转身的离去,虽然明天他们或许依旧会再来。 会一个人永远停留就已经是奢侈,何况是为一座广场,一座钟楼。 喜欢都是有底线的,或许自己也是个自私的人,楚慕天也许早就看清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倔强嘴硬,其实骨子里根本就是个胆小鬼。明明害怕着感情,却又妄图去拥有。嘴里说着答应,可心里压根就没有过想要付出的想法,只是等着。 不行啊,这样不就是太狡诈了吗?沈青,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应子扬虚伪,比起他,你自己彻头彻尾就是个软弱的人。 不行的,这样下去不行。如果自己做得足够好,那么阿宝当初就不会离开。已经有过那样一次的教训,怎么能够,再来一次。 错了一次的人,在同样的地方再错一次,无疑就是个笨蛋蠢货,沈青虽然不怎么聪明,可是他不是个笨蛋。 天完全降下黑夜的帷幕,沈青瘦瘦高高的身影与钟影重叠,笔直无所顾忌地向前拉长。 万家灯火齐亮,街灯霓虹点缀这片夜空下的城市,沈青像个苦行者一样,徒步穿梭在这个城市,他告诉自己,他要亲自走到他面前。 他一直以为这个城市很小,却原来发现自己的见识有多浅陋,这个城市高楼林立下的街道错综复杂纵横交错,来了这里快五年,却仍然陌生一如当初。 他就像个误入迷宫的孩子,在未知的地方憧憬着未知的前方,他又是个倔强固执的人,即便是错了,也不想回头。 手机响了,他的手机,只存有一个人的号码,以前还有个叫阿宝的人,但是已经成了往事。 “喂,你在哪?” “转身就好。”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第17章:随波流 我们通常所说的烦恼,其实说穿了不过是心情的好坏,凡事转换个心情,换个角度去想,那些所谓的纠结不算什么。 沈青是个固执的人,固执的人有一个其他人比不上的优点,一旦想通了认准了就会无所顾忌不撞南墙不会回头,也许有的人会说这样的人是在赌博冒险,但是在沈青看来,这样就好,不用去想太多,只要跟着心走就行。 沈青试着去了解楚幕天这个人,了解一个人该从哪些方面着手,沈青为此特意去了一趟图书馆,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他才挑出来三本书,每一本都比他以往所读的任何一本书都要来得厚。 “既然要做,那就做好了。”沈青翻开书的第一页,开篇明章的一句话,让他啼笑皆非,“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笑着摇头将书合上,其实他不想承认他借错书,他真正应该借阅的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相处,而不是诸如朋友之交,同事之交这一类正常的书籍。 “是我太不正常了吧,哪有正常人会写这种不正当关系的书。”沈青一下午的功夫白费了。 到了傍晚,沈青打电话过去问楚幕天,楚幕天的手机又关机了,沈青拿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想着待会要吃些什么。 做饭的最大乐趣是有人能陪着你吃,沈青看着偌大的屋子里空荡荡的,走动一下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太安静了,他不想一个人在这样的寂静中默默地吃饭,本来他就不怎么饿。 沈青不怎么喜欢看新闻,又讨厌各大卫视没完没了的前仆后继地放些谍战剧抗战剧,这部完了又来另一部,炮火冲天里的灰土灰脸,构造一个又一个完美战士。 难道非要如此,才能告诫人们,不要忘记那段苦难的历史? 究竟一部片子里,成就的是谁,真正炮灰的又是谁? 沈青不是不爱国,但是他讨厌这种大肆渲染某个人的丰功伟绩的片子,如果这个人是真实存在还好。 又转换了几个频道,不是相亲类的造作节目就是一波又一波的娱乐秀,周立波的嘴皮子太厉害,他不敢恭维,音乐梦想秀这一类的,他又没有半点细胞,自然也不会看,最后他还是停在了一档相亲节目上。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句话讲得真是太对了。听公司的女同事时常提起这档约会节目,听说当前很火爆,沈青将每一位甄选出来的女嘉宾评头论足,最后得出结论,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淑女型的,中性型的,还有萝莉娇小型的,沈青惊奇的发现里面有一个女嘉宾跟自己长得还挺相似的。 上台的男嘉宾相貌平平,但胜在谈吐文雅,举止斯文,不轻浮不虚燥。第一印象,沈青给了他满分,但沈青不是场上的女嘉宾。 很多人都说外貌不重要,但是其实他们心里都很介意,一个帅哥跟一个丑男放在一起,多数人都会被帅哥吸引,而丑男少有人问及,爱美之心本身没有什么错,毕竟眼睛是用来分辨美和丑的。 初步印象,陈姓嘉宾只有五人留灯,待他的VCR一出后,场上女嘉宾后悔不已,此男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朋友同事都赞工作认真为人幽默有趣,无不良爱好,最主要的是此男很孝顺。这样的男人,即便是相貌不大如意些。 沈青将他与自己做比,甚为汗颜,他除了一张脸能比得过他外,其他真的是无法相比。 有道是人比人气死人,沈青虽然嫉妒这个男人,但是他还是希望这个男人能找到他的爱情。 这个男人最后有没有找到他的爱情,沈青不得而知,因为楚幕天回来了。电视上的爱情是镜花水月,而他想要的,只是眼前这个人的。 “鸡蛋汤是加西红柿还是加紫菜?”沈青隔着厨房问正坐在窗前吸烟的楚幕天。 楚幕天背着身,手里燃着一支烟,烟雾腾腾上升,客厅里只开了壁灯,灯光有些暗,若不是仔细看,连他的身影都要融入窗外无边的夜色中。 沈青许久未曾等到楚幕天的回答,索性关了火,出来,又开了一盏灯,驱逐了一些黑暗,这才在楚幕天身后站住,他的个头没有楚幕天高,只到他的肩膀处,他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背后,很贪恋这种温暖。 “你怎么了?”沈青问。 楚幕天一怔,他仍然有些不习惯或者说不相信,这些天沈青变了,变得主动跟他说话,会对他嘘寒问暖,偶尔也会跟他谈公事上的事,常常都是他自己说得多,而沈青多半会安安静静的听,这样的日子他从未经历过。他跟许多人上过床,也处过一段时间,但是没有哪个人比沈青更让他来得喜欢。 “没事。”楚幕天将烟掐了,扔进了窗台边的烟灰缸,以前这里是没有的,沈青住进来后,见他常常在这里抽,劝过几回后便明白了,这个人要他戒烟是不大可能的,索性就在他惯常抽烟的地方都放置了烟灰缸。 “你可以不用等我的,沈青。”楚幕天看着沈青依然清瘦的身子,眉宇不禁微锁,他一支手臂都能将他圈起来,怎么就有人这样瘦。 沈青加紧手臂,在他背部磨蹭了几下,闭着眼贪恋地呢喃,“一个人吃太安静。” “你啊,明明之前都是一个人吃饭的,怎么就……”楚幕天笑笑,转过身来搂着他的腰,吻上沈青冰凉的唇摩挲,他并没有深入,只是来回的轻舔。 沈青早知道自己的身体很敏感,但是从未想过只是这样一个温吞的吻,就会让他全身汗毛竖起,五感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贪求着他更进一步。 “呵呵。”楚幕天自然感觉到了怀中人的悸动,他并不想让沈青太顺遂,只是反复轻咬着那红润的唇瓣。 沈青暗哑一声,“混蛋。” 楚幕天有个坏习惯,他总喜欢逼着沈青求他,逼着他出声,沈青在这方面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有过第一次丢脸的求饶后,沈青倒也学乖了,在这方面,还是顺从一些比较好,否则最后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沈青的完全顺从,让楚幕天很满意,可他又觉着还是不过瘾,蓝眸一闪,笑得如同恶魔一样,附耳咬上沈青嫣红的耳朵,十足煽情,喷出的温热呼吸刺激得沈青的心也跟着颤抖不已。 “要不要在这里试试,滋味很不错的。” “不要。”接受是一回事,可他骨子里还是个保守的人,在床上做已经是极限,现在在客厅,而且又是在窗台前,窗帘也没有拉上,沈青想想心都要跳出来了。 楚幕天又岂是轻易会妥协的人,沈青越是害羞越是拒绝,他就越是想要,也不待沈青逃离,一只手钳住沈青乱动的身子,一只手毫无预兆的挑开了沈青牛仔裤的扣子,沈青直觉反应想将腿夹紧,楚幕天了然一笑,薄唇一张舔上了沈青全身最敏感的地方,喉结。 “唔……”就像有一道闪电击中心扉一样,沈青全身只感觉麻痹,修长白皙的脖子不自禁高仰起,方便了楚幕天,他就像个美食家一样,一点一点的从下巴到锁骨,所经之处,所到之处,带起了一把火,留下一路水痕,晶亮的唾液在灯光下映在沈青的脖子是越发淫靡。 沈青上半身弃械投降,但他秉着最后一点理智,尽管心里的火越烧越烈,可他还是不甘愿就这样屈从。 楚幕天也跟着热起来了,沈青的不妥协激发了他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邪恶因子,他搂着沈青一个旋转,将沈青压在了冰凉的玻璃窗上,用牙齿一颗颗挑开了沈青的格子衬衫露出白皙精瘦的胸膛。 那两粒如葡萄般大小的乳珠颤颤巍巍如风中挺立的露珠,楚幕天不自禁咽了口水,“你的身体,比你那张嘴来得诚实。” 沈青暗自吐纳,缓缓合上眼,一双手只是无力地抱紧那人,罢了,随他吧。 窗外月明星稀,屋内激情燃烧,是谁随着谁载沉载浮,又是谁沉迷不自觉。 第18章:未婚妻 电视剧里小说戏本子里常常上演这么个桥段未婚妻上场棒打鸳鸯,宣示主权。 沈青不聪明,但是也不笨,他一直知道他与楚慕天之间,有很多问题存在,他自己是孤身一人,日子过成什么样已经不会有人来干涉,但是楚慕天不一样,他是堂堂楚氏集团的少东,他的未来荣辱都与楚家息息相关,甚至包括他的婚姻。 商业联姻的例子,司空见惯。 沈青不知道他会面临怎样的局面,他从内心里期盼着,这一天迟一点到来。 但是这一天,还是来了,在他与楚慕天认识半年后的日子里,他见到了楚慕天的未婚妻。 这个未婚妻正儿八经弄墨登场时沈青正与主任谈论一份财务报表的事。 迎面急冲冲走来一个气质很淑女但行为绝不淑女的女士,她不请自入,名牌LV包横绝孤领似的,弄得二人面面相觑。 女士不待二人发话,吗、贝齿一张,问,“谁是沈青?” 主任堪堪瞄了一眼沈青,虽然搞不清这个女人是什么来路,但八成是个轻易得罪不起的人,而沈青明眼的都晓得他与大老板的关系也不浅,两边他都不想得罪,若是置之不管与上头不好交代。主任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急不徐笑问,“您是哪位?” 女士眼睛可亮着,自然也就看出,谁才是沈青,本来她心里就有谱,现在更加错不了。 直接无视主任,柳眉细挑,涂满丹蔻的芊芊玉指啪地一声甩上了沈青光洁的脸。 沈青从小到大,除了挨过他妈的耳光外,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女人当着旁人的面不分青红皂白的甩了一耳光,换做其他人,可能会暴跳如雷,但是沈青却不是,他只是有点发愣,仿佛时光倒流,旧景重现,都是生得美丽的人,下手却还真有些疼。 女士得寸进尺,还想再来,沈青自然不会让她得手。 沈青抓住她的手,平静的问,“你是谁?平白无故的为什么动手打人?” 女士狠狠瞪着沈青,“松手。” 沈青拧眉,“你不再动手,我就松开。” 女士撇着嘴瞪了沈青一眼,临了才不甘不愿地点头,“好。” 沈青依言松手,女士又瞪了沈青一眼,沈青被瞪得莫名其妙,正想着问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女士反倒喧宾夺主,眉梢不抬,微微一笑道,“你可以回避一下吗?我同他有事要说。” 主任心想,我是这里的主管,是沈青的直属上司,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颐指气使,可他这些年的饭也不是白吃的,眼睛也不是白长的,有句话说得好,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与女人,尤其是眼前这个女人,他可不想受她一巴掌,所以他也露出一脸开明主管的标准笑容客客气气地离开,且还将门带上了。 沈青让公司其他人嫉妒还有一个原因,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财务助理,却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办公室,电脑设备一应俱全,起初沈青是不要的,可禁不住楚慕天的软磨硬泡,外加床第间的耳鬓厮磨,意乱情迷下迷迷糊糊地就着了他的道。 搬进来那天,被人从头到脚用X光解析了,他以十分的清冷外加不喜于色,这才勉强应付过去。其实他不愿承他这样的照顾,可他又不想拂楚慕天的面子,是以每天都是如坐针毡。 “想来你床上功夫挺不错的,不然慕天是不会如此厚爱你呢。要知道,能坐上你这个位置,最起码也得是本科生,而你,好像高中都没读完。哎呀,瞧我这记性,应该是说初中都没有读完。”女士打量完了这个办公室,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张嘴止不住的冷嘲热讽。 沈青一怔,他本就没期望过能进楚氏,可曾偶尔听楚慕天提过食堂缺人,他记在心里,于是想着做个厨师也不错,岂料最后确成了财务部门的小助理,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可能是楚的安排,但是被他一句“你只能做饭给我吃”为由强势给挡回去了。 如果他是光明正大正儿八经地被楚氏给录取,想来此刻他定会理直气壮回驳她,但换而一想,如果他有真材实料,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事,沈青一直没有告诉楚慕天他心中的不安,这半个月做事说话都小心翼翼,就怕出什么差错。他倒是给忘了,他本身出现在楚慕天身边就是最大的差错。 沈青心中前前后后想了许多,即便知道这个女人在讽刺他,可他又能怎样,人家说得是事实,既然做了就要承认。 “你来,就为说这个?”沈青跟一般人思考问题的方式稍微有些不同,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多半是会否认或者缄口不言,而他偏不,他即便是羞愧难当,也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白让人家看了笑话,自小他就根深蒂固明白一个道理,打落牙齿和血吞,即便是痛是羞辱,也得忍着。 女士没见过像沈青这样的人,或者说是没有见过像他反应如此冷静的人,要不是她握有确实证据,她还真以为自己弄错人。不过沈青的冷静倒也让她冷静了下来。没错,对付这样一个小角色,犯不着生气。 “我是莫泠,慕天自小订下的未婚妻。” 莫泠挑明身份,凤目修眉,一副上流女仕的举止,沈青几乎不能将她与方才那个出手打他的无礼女士联系在一起,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现在看来颇有些道理。 虽然很意外楚慕天有未婚妻,但是电视剧上面也演过不少,沈青或许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从那个转身后,他有了觉悟,迟早会与楚慕天的家人有接触,虽然他本以为出面的会是楚慕天的父母,毕竟为人父母的哪个又能容忍自己的独子与一个男人牵扯不清。 诚然他有了觉悟,所以稍稍的怔忡过后,沈青又回复了往常那个半冷不热的人,他眉目清冷,不带任何笑意。 “所以,你想说什么?想让我离开他吗?” 莫泠冷笑一声,不置可否点头,“既然明白,那就不用我多费唇舌。” 还算是个识趣的,莫泠想。 可惜沈青却让她看走眼,沈青只是用那双墨色如黑的眼睛看着莫泠,那双眼里没有半点退怯之色。 “想让我离开不难,除非他亲口对我说,不是他,谁也不能让我离开。” 这是他的决心,他豁出一切,打的一个赌,赌局的最终输赢他还没有看到,岂能半路退出。 “你……”莫泠气得直咬碎一口贝齿,她长这么大就没有谁敢给她气受,唯有这个人,太让她火大。冷静,莫泠,你要冷静。 自小耳濡目染家中多少争权夺宠的戏码,莫泠习惯了这种场面,她不能像母亲一样破口大骂,这样有失身份,可是让她放置不管,她做不到,既然说不动,那就从别处下手。 “哼,我们走着瞧。你得意不了多久,他快要回来了。到时我看你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嘴硬。” 莫泠冷冷甩下一句扬长而去,沈青望着窗外发呆,先出场的是未婚妻,然后才是他么?楚慕天,要同你在一起,是否非要像唐僧师徒那样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修成正果呢。 “小沈,你……还好吧?”主任探头耳问,细眯眼带着半分打量半分猜测。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沈青无声一笑,翻开报表,笑着说,“主任,我们继续讨论。” 第19章:南风遥 这天,沈青将所有的工作做完,离下班时间还早,沈青百无聊赖地开了电脑,他不想承认,莫泠的到来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方面计较着楚幕天有了未婚妻还要来纠缠他,可一想到楚幕天真的不来纠缠他,他心里就会隐隐作痛,是恨也不能,爱也不行,楚幕天,你真是个混蛋。 越想越纠结,沈青索性不去想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一个未婚妻么,未婚不代表已婚,结婚还有离婚的呢,沈青一点也不认为他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为此他没有半点负疚感。 沈青想,莫泠会如何,不是他该管的事,而目前能做的只是回应楚幕天的感情,趁他还喜欢自己的时候。 而回应一个人的喜欢,尤其还是男人对男人的喜欢,沈青在这方面是生手,可他却也是个爱学习的人,虽然关于这种同性之爱的影片很少,但也不是全无,沈青百度一下,还是找出了好几部片子,《春风沉醉的夜晚》,《蓝宇》,《美少年之恋》,《盛夏光年》…… 盛夏,他和楚幕天的相遇是在盛夏之前,美少年,他勉强也算得上是美少年,而楚幕天应该不算是少年了,是个美男子,沈青歪着头想。 春风么,似乎在床上他们的确度过了许多沉醉迷离的旖旎之夜……沈青将这些片子全部下载了,这都是自己国家的,应该比较接近现状,保守中带着一点的禁忌的刺激性,他看过很多电影,国内的国外的都有,但不得不承认,在激情戏这一方面,国内的要保守得多,中国人对精神上的要求绝对胜于肉体上的,在这方面,沈青很明显是偏于精神上的。 下完片子,也到了下班时间。 “沈助理,能出去喝一杯么?”财务部的另一个助理岳天敲开了他的门。 沈青本就想出去喝点酒,将抽屉锁上,同岳飞一起离开了。 出了财务部,还有其他几个同事,其中还有两个女同事,沈青全都认识,但从没交谈过,是以一路上都是保持沉默,只是听他们说,偶尔提到自己便也应几句。 他们去的酒吧离公司有几站路,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酒吧对面便是露水情,沈青瞧着发了会儿呆。 “怎么了?沈青?发什么呆啊?”岳天捅了捅沈青胳膊。 沈青回神道,“没什么。” 不过是间酒吧罢了。 有个叫小碧的女同事突然说,“我听说,对面那些酒吧都是GAY吧,是不是?” “你听谁说的?”岳天夸张道,“看不出来,小碧斯斯文文的一个女孩子,居然会知道GAY吧。” “我只是……听别人说的……”小碧脸红的模样很清纯,惹得其他几个男同事笑得很怪异。 沈青附和着轻笑,而小碧偷偷抬眼,对上沈青打趣的眼神,头垂得越发低。 小碧,原来……岳天一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笑得好暧昧。 “我们还要不要进去?”沈青觉着一大群人站在人家店门口闲聊天,挺遭老板白眼的。 “进当然是要进的,只不过对面那家店也卖酒吧,只要有酒到哪都是一样的。”岳天的言下之意得到几个男人的赞同。 而两位女士别别扭扭地没反对,沈青只是耸耸肩,他若是反对,恐显得他多不识相似的。 今天真不是个适合喝酒的日子,沈青想。 即便有些想打退堂,沈青还是随他们进了露水情。 岳天他们先去找位子,而沈青则是去吧台那边替小碧拿饮料。 “这儿有清淡点的水果酒吗?”沈青问。 “HI,好久不见。”酒保一眼就认出了沈青。 沈青笑笑,“你还记得我?” 酒保看了眼沈青,忽然咧嘴一笑,“我记性还算过得去,而且你很特别。”特别到分明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却跑到这个圈子来喝酒。 “特别到我很难忘记你的长相。”酒保这话并无调戏的意思,他只是实话实说。 “是吗。”沈青淡淡一笑,嘴角微勾,他已不像当初那样介意自己的长相。 “可不是。”酒保将调好的两杯酒推过去,“喏,这是你要的酒。” 沈青到的时候,他们正说着有趣的事笑做一团,沈青将酒放下,笑着问,“说到什么好笑的事,笑成这样?不如也说给我听听。” 沈青本就是这么一问,岳天笑着喝了口酒,说,“小碧说她前段时间相亲的对象,说他……哎呀,我说不下去了,实在是太搞了。” “那对象怎么了?长相滑稽?还是?” “那男的,说他喜欢男人。你说逗不逗。”岳天笑得直不起腰。 沈青轻摇着酒杯凑近嘴边闻那淡淡的酒香味,淡淡道,“那他为何还要来相亲?” 这很好笑么?沈青怀疑自己天生不具喜感,不然为何他笑不出来。 “对啊,小碧,这男的不是耍你么,告诉哥哥,赶明儿哥哥去帮你讨个公道。他是谁?” 众人一致将目光移向小碧,等着她一解疑虑,小碧还从未这么受到注视过,不由红了脸,话也说得很小声,她天生说话声音就细,这会儿在这么多人盯视下,颇有些不自在。 “其实……这里边有误会的。他是替人来的,原先那个说是半路出了点意外来不了。所以就……” “原来是这样啊。” 几人作恍然大悟状。 “那他长得怎么样?”另一位女同事姓王,人称八卦王姐,她虽然八卦了点,但为人不拘小节,跟男同事都处得很好。 “挺帅的。” “有多帅?比金城武还帅吗?”王姐最迷这个人。 “呃……怎么说呢……”小碧歪着头想该怎么形容,突然眼睛一亮,手指一伸说,“看,就是他。” 几人循着视线望去,吧台那边过来一男子,气质上等,风度翩翩。 “还真的挺帅的。”王姐赞同,而其他几个男人倒有点不是滋味,男人嘛,其实跟女人差不多,多少都介意比自己出众的男人。 “他叫什么名字啊?”王姐带着纯欣赏的口气问,她是有家世的人,虽然死会了,但看看有助于养眼。 小碧摇头,“他没说。” 王姐暗道,笨,他没说你就不会问。 帅哥停在吧台那边东张西望看样子似乎是在找什么人,视线移到沈青他们这边来,突然笑了。 “看,他走过来了。” 王姐很兴奋,其他人就没兴致,沈青保持沉默径自喝他的酒。 “你好,我叫南风遥。” 第20章:你不配 南风遥只是站着,就引了不少男人追随的目光,他本人倒像是习惯了似的,笑得风流倜傥,春风满面。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不搭话,只将目光齐齐望向沈青。 沈青捏转着杯子,淡然抬眉一笑说,“你好,我是沈青。” 南风遥轻轻笑开了,他笑起来,嘴角会微微翘起,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波光,就似春风拂面,雅韵悠然,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儒雅。 “哦……”他拖长了尾音,话语里带着说不出的淡淡戏谑,他倏然变了一张脸,冷声厉色说,“不过如此。” 他话里的不屑之味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这个南风遥明显是冲着沈青来的,可看沈青的样子,两人并不认识,平白无故的怎么就对上了。 沈青不是瞎子,他自然看出这人对自己有敌意。呵,这可真有趣不是么,自从认识了楚幕天这个混蛋,似乎所有不可能的事都会发生,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一个个粉墨登场,他要是不给点反应,也未免太对不起他们这么辛苦的出场。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青冷着脸问,这才是他一直该有的态度,最近这段日子似乎过得太安生了,都忘记他原来的样子了。 “什么意思 ?呵呵……”南风遥欺身上前逼近沈青,沈青本就坐在外面,坐在身边的又是小碧,他不好往里面去,既然左右动弹不得,沈青也只能看着他凑近。 “我的意思很简单,说白了就是你不配站在他身边,我想这样说你该明白了,至于这个他,你心中应该想到了吧。沈青。” 沈青目似晶莹被人如此挑衅脸色还像方才一样,半点都不动容,沉静如水,淡然道,“我配不配,似乎还轮不到你来说。” 几人鸦雀无声,保持沉默,这摆明了就是两个男人为了另一个人起了争执,而且看这样子,应该是新欢与旧爱杠上了。 这新欢如此清秀迷人,这旧爱样貌出众气质卓尔,那这个人又会是如何相貌呢。 “呵……”南风遥又恢复了他那副偏偏绅士的样子,笑得颠倒几人的眼球,离沈青很近,近到沈青抬眼就能看清南风遥那张光洁如玉的脸,近到沈青能闻到南风遥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水味。 两个男人,大庭广众下,又是在GAY吧这样男人扎堆的地方,上演如此暧昧的画面,且这两个人又是从一进这个门起就引起全场侧目的男人,于是酒吧突然安静了下来。 南风遥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不如说他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的手很修长,修长的手指很适合做许多优雅的事,譬如说弹弹钢琴,又或者拉一把小提琴,在月色下,抒情。 但是这样优雅的手却做了一件很不优雅的事,即便这事许多人多半或许做过。 他将一杯啤酒优雅地端起,然后很优雅地将杯子一倾,淡黄色的液体如飞流直下的瀑布落在了沈青的发顶上,液体顺着头发滴落,沾湿了沈青清秀的脸。 “我看你似乎不够清醒,这杯酒够不够,够不够让你看清你自己?你对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喜欢喝什么酒?你知道他最敏感的地方又是在哪里?哦,对了,你知不知道他会画画?他说过他这辈子只会画我一个人,他办公室里那幅画你看过了没?” 杯子里的酒流光了,南风遥将被子随手一扔,杯子清脆落地的声音惊醒了众人。 王姐最先反应过,她忙抽出纸巾要帮沈青擦头发,沈青却是挥手挡住,一双眼里没有任何表情,他倏然起身,一直拿在手里的那杯酒捏得很紧,他的手指很瘦,稍微一使力手上的青筋就鼓起来了。 “小沈你……”王姐以为沈青要报复回去,不由有些担心,这些人里除了她,其他人多少都是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隔岸观火,毕竟小沈的存在,让很多人不服。 “怎么,你想报复我?”南风遥一点也不意外沈青会原样奉还泼他,男人嘛,都是靠面子的,被人当众如此羞辱,是个男人都会生气的。 沈青将杯子端得高高的,他与南风遥原来身高差不了多少,他只要稍微抬高一点,这杯酒就会像方才那样淋在南风遥头上,这样做他心里会好过一些,可是这样做又能改变些什么。 楚幕天,为了你,我还需要忍受多少的羞辱,我又还会被谁指着面说不配。 “报复,我不会做那样的事,南风遥,我不管你们过去有些什么,我一点也不在意,不在意……”是的不在意,他现在喜欢的是自己。 沈青将酒一口喝尽,未干涸的酒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至露在衣领外的精致锁骨处,这一幕太过活色生香,五彩霓虹灯不停变换颜色,一会儿红,一会儿又黄,不论是哪种颜色,打在沈青的脸上,无一不吸引众人的眼球,就连南风遥也不禁被吸引。 这人,明明看上去只是清秀,但是此时却妩媚众生,能勾人魂魄。 难不成,狼狈至此,却依然能蛊惑人么。 没有人看到沈青眼角滑落了一滴泪,只是因为众人都被那酒迷惑了。 “哼。”南风遥冷哼一声,阴着一张脸转身离去。 众人纷纷目送他离去,有人吹了几声口哨,南风遥的脸越发低沉,可恶,今天真是太不理智了。他只是来找小碧替他朋友传个话而已,根本就没有料到会遇到沈青。 阿泠,你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你根本就没有告诉我,沈青也会在。呵,阿泠,没想到你连我也耍了啊。 南风遥退场了,沈青却依然成为众人的焦点。 “对不起,我有些醉了,先走了。” 这酒,再喝下去就没意思了,沈青抱歉一笑,将杯子放下起身又说,“这顿算我请。” 招来侍应生,将钱付了,这才面无表情地离去了。 有好色男上前搭讪,沈青冷冷道,“滚。” 岳天他们今天之所以会邀沈青就是想与沈青搞好关系,现在上演了这么一幕,自然这关系就尴尬了,日后还要在公司碰面的,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算什么事啊。 “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好好的喝个酒也会碰到这种事。” “是啊,虽然在意料之外,不过总算知道了,原来沈青背后真的有人啊。” 大家都不是瞎子,南风遥一看就是那种有钱有势的公子哥,而能甩了这个公子哥而选沈青这种无权无势的人,这人必然家世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岳天冷笑一声,这不用花钱的酒喝起来就是够味。 “可是,他不是喜欢男人吗?”王姐快人快嘴,一时想起了小碧说过的话,这都是什么事,南风遥喜欢男人,这跟小沈有什么关系? “你们说,这个他,会不会根本就是个男人?”岳天是个鬼精的人,他将小碧的话和方才的那一幕仔细一想,得出了很接近事实的结论,而且沈青对这里一点也不陌生,方才他可是瞧见了他与酒保聊得很尽兴。一个正常的男人,谁会没事跑来这里喝酒?一个自称喜欢男人的男人跑到另一个男人面前上演全武行,这实在很让人玩味。 有道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不断生根发芽。岳天越发觉得沈青与南风遥喜欢的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似乎与他的顶头上司楚幕天楚大总裁有关联。 岳天其实很有狗仔的潜质,不得不说他的直觉很敏锐。 几人笑得很夸张,这可是或活生生的例子,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男人,这戏以后可精彩着呢。 都以为逮着了沈青的小辫子,各个别有用心,只有小碧还算厚道,“你们想多了吧……那个南风遥根本就只是为了打发我才找了这么个理由,毕竟我们谁都没有看到他同男人在一起,不是吗?” 如果不是自己多嘴,也许他就不会被人如此怀疑,小碧越想越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我要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小碧拿起包包要走,王姐也觉着同他们在这里扯别人的是非顶没意思,于是也说要走。 这主角配角都散场了,他们几个大男人对着一群男人喝酒也顶没意思的,于是都散了。 事情的发展,不会因为几个人的离去,而轻易结束。 该来的,躲不掉。 第21章:飘零叶1 秋天转眼就过去了,沈青觉着这一年过得颇有些戏剧性。戏剧有高潮有起伏,有的高潮一波三折,跌宕起伏,但是他自己的呢,似乎也差不多。只是别人的高潮是一波接一波,而他的则是齐齐袭来。 落叶飘零的季节,难免会让人心情郁卒,沈青不知道自己近来怎么会如此感伤。 楚幕天住的公寓里,没有花,却有一株他自己带过来的仙人掌。沈青并不清楚仙人掌的生长习性,他本人也不是有那种闲情逸致的人。 当初康俊突然消失只言片语未曾给他留下,唯一留下的只有这盆仙人掌。他不言不语的那个三个月,他根本就忘记了它的存在。 然而在他下定了决心,要重新开始时,回到那空荡的屋子里,突然发现它还活着。坚强的活着,沈青突然眼里止不住涌上来一股热泪。 那一个下午,没有人知道他对着这盆花,痛哭流涕。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家讲从一朵花一片叶里能窥视整个世界,沈青以前同康俊提过,康俊当时却笑着说,如果有人问你如何追求一个女孩子,而你神秘兮兮地拿出一朵花示之,那人肯定会一巴掌抽你。 当时自己只是笑,笑他太现实,如今看来,不是阿宝现实,而是自己太天真。 我该如何谢你,康俊。 我又该如何恨你,阿宝。 或者,我其实该彻底忘记。 “你在想什么?” 楚幕天今天提早下了班,婉拒了应子扬那一伙儿的邀约,他有几天没有回来过,一时间倒有点想沈青。 沈青虽然人陷在过去的回忆里,可是他却从楚幕天进门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不知是回忆太过感伤还是这个季节太过压抑,沈青半点不想动,只是惯常躺在铺了软软垫子的躺椅上微眯着眼发怔。 “在想一些过去的事,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老想起一些都快要忘记了的事。也许是老了吧。”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这种情形发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沈青想了想不过是半月前那两人出现的那天起,原来自己还不是那么坚强,那么不当回事。 分明很在意,很介意,可是沈青性子就是倔,他不想表现得像个泼妇那样对楚幕天刨根问底纠缠不清,他有自己的一套思考模式。 南风遥,莫泠,你们想让我去闹楚幕天,然后让楚幕天对我失望,想都不要想。 楚幕天边走边脱下大衣,屋子里一直是开了暖气的,习惯性地望一眼餐桌上,干净,冰凉的玻璃折射出的是冷漠,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习惯了这一个月打开门就能闻到一股子饭香味,习惯了那人忙进忙出的身影,像今天这样安静这样清冷,楚幕天很是觉着奇怪。 他走近了沈青,探手触了沈青光洁的额头,略有些冰凉,“你身子不舒服吗?别在这儿睡了,回床上去。” 沈青略略挣扎,整个人都没多少精神,“不要,我不想动。你别管我。”沈青素日冷清惯了的脸此刻却颇像个小孩子执拗,薄冷的嘴唇微微嘟嚷着,头一个劲直往楚幕天温暖的胸膛里蹭。 难得见沈青使一回小性子,楚幕天见了笑了笑,他的笑声一直都很低沉音色浑厚丰满听起来很像大提琴演奏抒情的旋律,表达出的感情深沉而复杂,沈青不可否认楚幕天的声音也是很让他执迷,但是现在听来却觉着莫名的烦躁。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笑?究竟在你笑的时候,想的是什么,看的又是谁?我很好奇。”沈青抬起他依旧瘦弱的手摸上了那弧度优美却很凉薄的下巴,这个人不论远看近看,都是这么的俊美撩人,莫怪男人和女人都为他沉迷。 他的眉毛不似自己的柔弱而是属于男人的英挺张扬,他的眼睛不像自己的秀气清明而是深邃得如同深底的寒渊,分明他在看着你,可是你却总不能确认他究竟看的是不是你。过去那么些日子,自己是不是一直都没有看清这个人。 楚幕天一怔,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突然被沈青这么一问,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沈青像是不得到答案就不会罢休一样,“我想知道,真的。” “笑就是笑,哭就是哭,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如此而已。”楚幕天拿开沈青抚在他脸上的手,弯腰将沈青抱了起来。 他的怀抱一直很有力,很温暖,贪恋这份温暖的人又有几个呢,而能触碰这份温暖的人又有多少呢。 “你抱过多少人呢?男人多一些还是女人多一些?”沈青还是没能抵挡住心里的那份在意,原来自己是如此的在意这个人,沈青你真是个笨蛋,蠢到无以复加。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尽问些奇怪的问题?”楚幕天人高马大尽管搂了个人在怀里却依然是健步稳当地将沈青放在了床上,替沈青掖好被子,这才挨着沈青坐在了床沿边上,拿出手机边拨号边问,“晚饭你想吃些什么?我打电话订。” “我不饿,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用管我。”他向来胃口不大,也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况且他心里有烦心的事,越发吃不进东西。 楚幕天听了眉头直皱,也没说沈青,拿着电话列了好几个菜,清炒藕片,清蒸鲫鱼,平菇炒肉丝……都是些清淡的菜,没有一个是辣的。 沈青听了心里突然就酸了,这个人,还记得自己的口味,这样就够了,真的,我不奢望能独占你的全部。 “我和你将来会怎样呢?” 沈青坐起身,头枕在楚幕天宽厚的肩膀上,闭着眼轻声呢喃,他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可是他又很想知道自己在身边这个人心目中究竟占了多少分量。沈青承认自己惶恐,害怕。 “好端端的,怎么想那么远,将来会怎样,谁知道呢。”楚幕天心里边明白沈青的意思,他知道沈青是想要一个承诺,可是偏偏他此生唯一的承诺却给了风遥,他不想欺骗沈青,可是他也没办法给沈青他想要的答案。 谁知道呢,你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么又是为了什么而在一起?是为了性?还是爱?或者你说的喜欢从来都不是爱,只是喜欢而已,还不够爱的程度,所以你才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可我却想着将来的每一天,日落黄昏,我煮好饭等你归来。 沈青眼角的泪半流未流,能够这样在一起的日子,又有多久? 在那之前,还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做的? 第22章:叶飘零2 秋去冬来,天空落下了第一场雪,沈青从来到这个城市起就一直没有见过这里的雪。 这一年的雪,下得特别大,整个城市被白色进袭,到处都是白花花一片。 过了腊八,别的公司忙得天翻地覆,而楚幕天的公司却恰之相反,因为他们公司主要是做电子软件这一类的,电子软件不比餐饮旅游行业,这一行不讲究什么时令节气,别人忙得热火朝天时,他们公司却多数人开始修年假。 楚幕天在上个月的公司会议上做了一个承诺,若是新产品能够大卖就请所有员工出国旅游。也许是这个诱惑太吸引人,结果整个公司上下闭门不出苦干一个月,宣传部也卯足了劲地宣传,这款游戏软件才一上市就被一扫而光。 做出的承诺自然要实现,楚幕天本身是富家子弟出身,这点钱他还是出得起,于是他让各个部门拟定名单,好赶在过年前将这诺给承了。 楚幕天这个公司是新开的,还不到一年,招的全是新人,所以没有工龄限制,加之做的是电子软件开发这一行,公司上下将清洁工都算上也不过才五十人。 等各部门将名单交上去后,楚幕天瞧了瞧,只剩下一半不到。他二话没说直接盖章。 当然,沈青的名字也在上面。其实楚幕天有交代过的,要征询员工意见后才交名单,而到了财务部门,这主任自作主张并未知会沈青而是直接将他纳入了名单。 日子就定在了十二。 等楚幕天将公司的事全部处理完后回到公寓时,已经是初十了。 楚幕天有十天半个月没来过这里,上次沈青问他将来的事,他当时选择搪塞过去,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到了必须做决定的时候。因为阿遥回来了。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沈青,也不知道要怎么对他。 可是一直逃避不是办法,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屋子里并不冷清,墙角的壁灯,客厅正中央的吊灯都开了,与外面的黑夜相比,屋子里亮堂很多,而且不是很晃眼。 “我回来了。” 最近研究了些岛国的习俗,发现他们很追求家的感觉,出门要说声“一路走好”,回家要说“我回来了。”,这种感觉他以前没有体会过,现在说来却觉得并不坏。 “你回来了。”沈青听到声音推开厨房的门,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楚幕天,眼前的人一身银灰色笔挺西装,打得领带是上个月他送的那条玫红色条纹领带,虽然他依旧潇洒依旧倜傥,可沈青却有种经世隔年的恍惚。“我想你。” 连围裙也顾不上脱下,甚至也不去想可能会弄脏他的西服,只想抱着他,感受他的存在。不是在梦里,也不在那隔着人遥遥望着他在主席台上的身姿而莫名想念,真的,是真真实实的人,有温度,有心跳,这怀抱依旧暖,这夹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也是如此的熟悉。 认识沈青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主动,楚幕天一时怔住了,“你怎么了?该不会是生病了吧?”他没有那种感动的想法,只觉得沈青太不正常了。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沈青会有如此直白的一面。 “是,我生病了,而且病得不清。楚幕天……我喜欢上你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原来相思是如此的让人忐忑不安。 沈青搂抱着那熟悉的腰,不想松手,不想动,只想这样一直到老。 然而沈青的投怀送抱给楚幕天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他承认最初就是冲沈青的外貌去的,如果沈青没有一张漂亮的脸,他根本不会想要得到他。然而沈青与他以前交往过的人不大一样,沈青这个人从来不会向自己提出过分的要求,也不会找自己要钱,这让他感到很新奇同时又有股不甘心。男人的征服欲很强烈的,尤其是像他这种从来都一帆风顺的人顺遂惯了,即便那些个床伴要么为他的财要么贪图他给的利,但是像沈青这种无欲无求甚至不为自己所迷惑的男人,楚幕天更想要将他收服。 他对沈青是喜欢的,但是他知道这并不是爱。而且这三年他似乎在不同人身上找风遥的影子,像风遥的眼睛,又或者像风遥的鼻子,甚至像风遥的唇,然而只有沈青最像,不单是外形,就连那种冷冷淡淡若即若离的性子也相似。然而毕竟只是相似,只是一个替代。 楚幕天推开沈青,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种样子沈青见过,是他有重要决定时才会摆出的一本正经。 楚幕天说,“你喜欢我,我很高兴,但是迟了,沈青。我们就到此为止。” 不是询问,也没有征求,甚至没有戏谑,沈青似是没听清一样,睁着水亮的眼睛问,“你刚才说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一定是我听错了,出现幻听,不然怎么听到楚幕天提分手的要求,还是自己刚才的主动吓坏了楚幕天,他是不是讨厌自己了?越想沈青越忐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楚幕天。怎么他的脸色这么严肃,“难道……我没有听错?” 沈青苍白的脸映在他的眼睛里,是那样的柔弱,只要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狠下心来的,但是楚幕天却决定不想继续这段关系。 “我会把这套房子给你的,另外你还有什么条件,我一一答应。沈青,我们好聚好散。” 不行,在呆下去,他会有种负罪感。 “是为了南风遥吗?因为他回来了?”沈青低垂着头,墨黑的发在灯光下越发漆黑冰冷,他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沈青,你的赌运还真是奇差无比,一次又一次。 楚幕天只是怔忡了一下,并未回头,“嗯。”,原来阿遥已经见过沈青了,莫怪阿遥那么有自信,想来不止是阿遥,恐怕那些人都知道了。现在想来,子扬会与沈青上床也是情有可原,子扬对阿遥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了。 “原来是这样……呵呵……”说是笑,其实连沈青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呵,沈青,现在好了,这种结局你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也不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么,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好难过,心像是被什么挤压住了,直透不过气来,谁来帮帮我? 可是谁又会来救我?又有谁会来关心我。沈青啊沈青,你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楚幕天离开的脚步是那样决绝,毫不回头。 门轻轻地合上了,脚步声逐渐远去,沈青突然开门而出。 电梯里楚幕天面无表情地见到沈青跑出来,目睹他往自己这边跑来,眸光内敛,嘴唇翕动,沈青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但是他却看到电梯门缓缓关上了。 “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你离开,楚幕天,回来,我不想分手。不想好散,我想和你在一起,即便得不到所有人的认同,我不管了,不怕了,再也不会冷落你,我会给你做好吃的,记住你的生日,陪你去滑雪,登山……陪你做你想做的每一件事…… 沈青第一次恨他住的这么高,十七,真是个不吉利不讨喜的数字。不管沈青跑下楼梯的速度有多快,但他还是快不过电梯,他一口气冲下楼的结果,迎接他的只是疾驰远去的车尾灯在黑夜里闪烁一下然后就不见了。 “怎么可以,楚幕天,我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沈青想要去追车,可是他下楼跑得太急,加之这些年他几乎很少锻炼,刚跑下来已经是极限,可是他不想放弃。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不追上去,就真的要结束了。 结束,意味着他又是一个人,结束意味着他才开始却要结束的感情,这让他如何甘心。 下午才停的雪,又簌簌地落起来,如果说下雨是天空在哭泣,那么下雪则大概是天空在痛彻心扉,无声悲吟。 “哎呀,这不是沈先生吗?怎么坐在这里?下雪了,会冻坏的,回去吧。”警卫并没有看到沈青跑出去,他半个小时前来接的班,大黑夜的,小区里安静极了,也没有什么人出入,而在小区前几米远的空地上蹲坐着一个人,住在这小区都是些他轻易不能惹的,可是这人也太奇怪了,都半个小时了,也不动一下。 警卫打着手电筒,手电筒薄弱的光照在沈青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空洞洞的,单薄的嘴唇失了颜色,沈青根本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只觉得好痛,不想动。 “回去,呵呵,我能回哪里去?哪里又是我可以去的地方?你能帮我找回他吗?你能吗?”沈青俨然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可是警卫也无能为力。 这一年的冬天,腊月十二,沈青二十岁。 第23章:一冬雪 1 雪,下起来没完没了,似是要将积压的悲恸全部倾泻出来。 沈青没有睡在那张他们以前曾欢爱过多次的大床上,那床上残留着那个人的味道,他害怕闻到那味道。 客房里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前些日子沈青还特意将那床收拾了,当时他想应该很久以后才会用到它,孰料世事无常,呵,该来的始终会来。 又是一个人了,可是为什么眼前还会出现他的身影。 那个人很喜欢坐在这里,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一支香烟,用复杂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进进出出。其实那时自己多半是坐立不安,心里总有那么一些不坦诚。呵,想来他是受够了自己的无趣和呆滞了。 沈青从来不抽烟,可是他突然想抽烟。烟雾冉冉升起,呛得脸红,眼泪都流出来了,嘴巴里充斥着的味道与那人吻着自己时的味道一样,炽热的似乎要将整个心肺燃尽一样的味道。 “这便是你的感情么?楚幕天,如火烧般的炽烈,可是却有期限,过了这个期限就会瞬间冰冷成灰。”沈青闭着眼睛倒在沙发上,指尖燃着的烟倏地掉落在地,静静熄灭。 沈青眼角的泪痕干了,再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不想去公司,他不想去任何地方。 这里是沈青与楚幕天开始的地方,他不相信他们已经结束,他像个虔诚的祈祷着,期盼着那个人会回来,不管是多久,他都会等。 沈青是抱着如此的想法渡过了漫长的两天。 时间倒退回腊月十二。地点楚氏大楼正厅。 虽然是严冬,还刮着凌冽的风,但陆续到了不少人。到了九点,除了大老板楚幕天没来之外,要去的人都齐了。 众人虽然有些失望不能与老板一同游岛国,但转而一想没了顶头BOSS在说不定还能玩得更尽兴一些。出去旅游尤其是跟着团队一起出去,虽说都是一个公司的,但大家所属的部分不尽相同,是以熟络的人三两约好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九点一刻,公司副总陈副总准时出现,她是个精明干练的成熟女性,做事严谨,为人却很和善开朗,工作之外与员工也能打成一片,是公司上下一致认同的好上司。此次负责带队的便是她。不单别的,光凭她在日本留学了五年,也就足够有资格胜任。 “大家安静一下,我知道诸位都很兴奋,我能理解,不瞒大家说,我也很兴奋,这不昨晚上一宿都没睡,想来我是要带着‘国宝’去岛国一游了。”陈副总语笑嫣然,的确她不算美丽的眼睛下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众人都晓得她昨晚定是熬夜了的,不由噤声,陈副总很满意,接着说,“这名我也就不点了,大家相互看看有谁没来的?”。 本来这报名是自愿的,谁来谁不去的,自个儿心中有数,陈副总不想搅了大家的兴,点名什么的浪费时间。 “副总,我们销售部门的到齐了。” “宣传部的也齐了。” …… 所有部门都报了,只剩财务部门,财务部长早在副总来之前就发现沈青没来,一连打了两个电话,但是都没有人接,他哪里晓得,沈青的手机在去菜市场买菜时不慎丢失了,加之沈青压根就没看那通知名单,况且这会儿他正一门心思忙着煮一顿丰盛大餐,因为今儿个是他生日,他想给楚幕天一个惊喜。只是这喜没喜成,惊倒是有。 财务部长不想承担知情不报的罪,于是上前跟副总说,“副总,沈助理没来。” 公司姓沈的有三个,但是副总心照不宣知道这个助理是谁,她瞧了眼财务部长又低头扫了眼手中的名单,微挑着嘴角,“知道了。” 财务部长只觉副总这回答颇有些莫测,他是个很善察颜辨色的人,瞬间就明白了,这定是上头的意思,恐怕沈助理是另有安排。 于是陈副总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上了公司专车。 飞机辗转,路途奔波,到东京时已经是晚上九点,来接副总一行的是早就联络好了的导游千代子小姐。 “大家晚上好,我是千代子桃香,未来的几天,很荣幸能与大家一起游览东京。”千代子小姐微躬身,她人不但长得美,声音也很是好听,温温婉婉,给人得映像很讨喜。 相互介绍过了,千代子便领着大家去了酒店,又同陈副总约好了明日的行程,这才离去。 千代子小姐是个很懂得玩的导游,她带大家去的除了东京市耳熟能详的旅游景点外,也带着大家去了酒屋,茶肆,岛国别的不多,神社多,尤其是东京这样大的都市。初来乍到的,大家都有些拘谨,逛了两天明显都放开了,大家都是年轻人,沟通很容易。 岳天来之前就想见识一下这里的酒吧,不是他酒瘾犯了,而是酒色财气,有酒的地方自然有色。 问了离下榻处比较近的酒吧,岳天便约上了三两个有同好的同事一起去了酒吧。 千代子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女人,岳天如是想着,她介绍的这家酒吧与他常去的那些酒吧很有些不同,光线很昏暗,音乐也很低沉,不是那种震得人耳朵都发麻的金属乐。这个时候正是良宵,屋外寒风肆掠,而屋内却是酒酣耳热,调笑声此起彼伏。 很快就有一位女郎上前来招呼。 岳天是有备而来,从千代子那里现学了几句日语卖弄,知道女郎的意思,于是现学现卖,“我要一个相对安静的包厢,然后要有美丽的小姐作陪。” 女郎娇笑一声,说是知道了。 岳天他们跟着女郎上了二楼,二楼比一楼安静很多,几乎走廊上都不见人。 “客人,到了。”女郎在走廊最里面一间包厢前停住,微笑着打开门,其他两人先进去了,岳天随后,正欲关门时,却看见一个人从他斜对面的包厢门里出来,那人得身影修长高挑,岳天一时间觉着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 “岳天,快过来喝酒,还在那里磨蹭什么?”有同事喊他,岳天带着疑问关上了门。 三人平时都有往来,在某些方面有着共同的爱好,几杯黄粱下肚,什么精英形象顿时荡然无存,说起昏话那是毫无顾忌,男人之间能聊的共同话题多半与女人有关,加之温香暖玉相伴,而且这暖玉又听不懂他们的话,不由得平时积压的那些牢骚不满像倒垃圾一样都倒了出来。 “你们说说,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抢了我的位置?还不是靠了他那张脸,长成那个样子,恐怕不止是女人,就连男人都想干他。”岳天想起来就火大,他们也都知道这个他是谁,沈青没来之前有传闻说财务部助理一职会落到岳天身上,但是沈青空降到财务部做了助理,那段时间岳天总觉得整个公司的人都在看他笑话,如果是有实力的,那他也就认了,可是那个沈青,什么都不会,这让他如何甘心。 沈青其实也很无辜,他压根就没想到楚幕天会安排这么一个职位给他,而当时他也没有立刻拒绝,他一直有那么一个认知,以为助理其实就是个打杂的,可他着实想漏了,依着楚幕天对他那时的喜欢,怎么可能安排他一个受人指使的职位。 安排职位的是顶头BOSS,但他们哪有那个胆子抱怨BOSS,所以这股子怨怼就落在了沈青身上。平时他们即便对沈青有多么不满也不会摆在台面上说,但是现在却不用顾忌那么多。 那两人也是为岳天抱不平的,纷纷附和,“可不是,我听说他当初进来是人事部长亲自领进来的,你想想,人事部长那人平时都是用后脑勺对人的,平时也没见对谁多么热情的,而且我们部长也是,对他客客气气的,笑脸相迎啊,几乎都没安排什么重活给他。” 想来沈青自打一进公司,就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呢。 岳天嗤笑一声,又喝了口酒,“这都是命,谁让我没有那么硬的背景呢。” “公司里很多人都在猜测,他背后的人是谁,怎么样哥们儿,你有什么高见?” “这话我也就是对你们说说,我其实一直觉得他跟BOSS有一腿,有一次我跟他出去喝酒,有一个男人居然当众泼了他一脸酒,听他们话语间的意思,我算是明白了,他们争的压根就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你想想,我们公司有哪个男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安排他这个职位?”岳天突然间想到了,刚才那个男人可不就是上次在酒吧里见的那个男人。 越想越觉得是,岳天此刻酒醒了一大半,“等我下,我出去一下。” 这可是绝好机会,能一睹沈青背后那人的真面目。 岳天开门而去,留下两人面面相觑,两人尽管喝了不少,但还是有些意识的。异国他乡的夜晚,在街头邂逅一位单身美女与之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那是电影里才会有的浪漫,而生活很现实。譬如眼前的这两位美女,想要春风一度,不砸一笔银子恐怕是做不到的。 都说外国的月亮比较圆,想不到这外国的美女也不便宜,这两位男士隐约觉得被宰了,但是也只是这么想,并不想多做计较。 待岳天再次回到包厢时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他也懒得管他们去哪,他将门稍微留了一条缝,自己隐在门后,注视着斜对面205室的动静。不多时,有侍应生装扮的男子端着一瓶红酒前来敲门,很快门大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接过侍应生的酒,并塞给了侍应生一张票子,随后侍应生哈着腰鞠躬,然后离去。 门很快又关上了,岳天却再也淡定不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BOSS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衣衫不整。之前南风遥也进去了,而现在楚大BOSS也在。 里面是两人独处?还是像他们一样叫了小姐? 可是有点不对劲啊。那个南风遥不是同性恋么?不是喜欢男人么?看他的样子虽然长得一表人才,但怎么看也不像有那个能耐压倒BOSS,难不成里面还有别的人?可是BOSS又不可能被别人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南风遥喜欢的是BOSS,而BOSS跟沈青也八成有一腿,如果BOSS跟沈青没有瓜葛,那么南风遥上次不会给沈青难堪。 长期以来的怀疑终于得到证实,岳天长吁一口气,原来不是自己实力不如人,只是沈青背后有这么大一座靠山。 岳天是正常男子,男人为女人头脑发热无可厚非,可是男人为另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这就让岳天有些不大苟同。不过别人的感情他能多说什么,除了叹自己运气不好之外也只能悻然作罢。不过他一直认为违背伦常的感情不会有好结果的。要不怎么这次日本之行沈青莫名其妙的缺席,而BOSS又在这里与别的男人厮混。想来沈青失宠的日子指日可待。 只是,没了BOSS的宠爱,沈青你又将如何? 岳天想起沈青有那么一张勾魂的脸,觉着自己的担心多余了。长夜漫漫,他可没兴趣偷窥两个男人。 不过,要是能将这一幕告诉给那人,或许还真能愉悦自己,未尝不是件趣事。 第24章:一冬雪 2 沈青这两天几乎没有怎么合眼,昨天半夜里停了电,屋子里一片漆黑,沈青和衣坐了一宿,他似乎什么也没想,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睁眼到天明。 今天是十五了,原来才过了两天,好漫长的两天。沈青撕下一页日历,放进抽屉里。 这本日历所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原来是那么厚的一本,从他住进这里起,他每天都撕下一页,然后叠整齐。 “都说时间无情,抓不住,留不下,可是我却知道,我拥有过你。” 他想吃点什么,肚子很饿,冰箱里塞得满满的,都是那天他做的菜。 剁椒鱼头,辣子鸡丁,香辣小龙虾……呵。沈青你真是个没脑子的人,就算是再怎么嗜辣的人,哪有可能同时吃下这么多辣味,他的味又不是铁做的。 你总是这样,老是自以为是。 可是,真的好辣,为什么会有流泪的冲动,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如果,我就这样死掉了,他会不会来看我一眼? 如果…… 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现实。 沈青很排斥医院,呛鼻的医药水味,满眼的白大褂。掌握人生死的地方,沈青多少存有畏惧之心。 但不曾想,他也有住进来的一天。 理由很可笑,医生拿着检查结果时也是一脸不置信,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因为吃坏了东西而患了盲肠炎,住进了医院。 而且更让医生不敢相信的是,那个向来不把谁放在眼里的太子爷,居然会亲自跑来警告他。 他在这医院里做了三十年,操刀救过多少人的命,但他不曾想过,居然会被太子爷押来做这类小手术,切割盲肠。 虽然这件事让人啼笑皆非,但是结果还挺让他乐呵的。回想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天子骄子一副理亏不敢反驳的样子。也算是值了。 不过,这个人是谁呢?医生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打量着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 他的睡脸很让人着迷,秀气的脸蛋,长而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教人想入非非,想把他叫醒,看看那双眼睛是如何的迷人。他的脸虽然苍白,但是嘴唇却很红润。 想起初见到的第一眼,太子爷抱着他,他的脸藏在太子爷的怀里,只能看到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加之那单薄的身子,让他第一眼以为是个女子。可熟料,却不是。 男生女相,注定命舛。 医生摇着头离开了。 沈青其实从手术室出来时就醒过来了,只是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还是没有能够做到。 是存心折腾自己的,可是又能改变什么,不会有人心疼的。 这世上如果有一百个一千个甚至上万个人担心他,但这其中没有自己在意的那个人,那么别人的担心对自己来说又有何干系。 “自从认识了你,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的眼神,看来也不是一无所获。”自嘲一笑,沈青慢慢撑起身子,看着病房里并不陌生的摆设,又是一阵苦笑。 应子扬,我究竟同你有什么孽缘。 才想到应子扬,那人就推门而走了进来。 “你醒了,我给你带了点汤,你要不要喝?” 应子扬不大熟络的倒汤,他还从没做过这种事,大少爷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哪里又有机会伺候人。 沈青冷冷瞧着,“是你送我进的医院?”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答案,除了这个人,他还真想不出会有谁。 应子扬“嗯”了声,继续忙着整饬他的汤水,笨拙归笨拙,不过大少爷他总算将汤弄好了,满满的一碗汤。 “这是熬了几个小时的排骨汤,我特地让人弄的,你尝尝看,合不合你胃口?”大少爷显然没有真正伺候过谁,他也没想过要亲自喂沈青喝,只是将汤挪近了些,刚好是沈青伸手就能端起的距离。 沈青爱喝排骨汤,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楚幕天和阿宝,阿宝不可能告诉应子扬,那么只剩一种可能。 “是他告诉你的,对不对?”沈青压根就没有正眼扫过那碗汤,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他正抓着应子扬的手,这还是那个雨天以后头一次的肢体接触,沈青的手冰凉如丝,但掌心却是温热的。真看不出来,这样一双美丽的手,他会舍得放开。 “你现在还很虚弱,先喝点汤,然后我再告诉你。”他算是明白了,这人根本就不会喝,可是他的身子很虚弱,不能就这么饿着,应子扬承认自己担心他。 “他在哪?”手一挥,汤洒了一些溅落在白色的被子上,留下几点污痕,沈青不觉抱歉,对于这个人,他从来都不会好声好气。 如果是别的人,应子扬大概会当下拉长脸要他好看,但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沈青,是让他记挂在心上的那个人。所以,他不生气。 “我的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沈青,因为是你,所以我才让着你。”不生气不代表他会忍气吞声,虽然不能拿沈青怎么样,但是应子扬可不想惯他那倔脾气。 沈青嗤笑一声,挑高秀气的眉毛,冷嘲道,“什么叫因为是我?应子扬,我记得上次见你,你还不是这个态度,这才多久不见,你就像变了一个人,行了别跟我来这套,你直说你有什么目的。”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觉得怎么样?”应子扬从来都是情场得意的高手,他大少爷还从未这么低声下气的对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 沈青压根就不信,从初见那天起,他在心底筑起了一道城防,防的是应子扬这个人,应子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出现的目的,沈青总是会下意识的反感。所以不管他说的喜欢是出自多大的诚意,又或者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于沈青来说,只会形成这样的一个意识,那就是应子扬又打算玩别的花样。 “我不信如果,就算这个如果是真的,我也不想要。”受够了别人的如果,也不想再被自己的如果折腾。很多事情他都想有如果,如果他不曾有那样一个母亲,如果他早一点意识到他其实是喜欢自己的父亲,又如果他没有离开那个山村而跑到这个城市,如果他没有收留那个小鬼,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事,那他现在也不会这样难过。 如果,是他软弱无能的借口,不,就连借口都不是,所以,他不信如果。 “他在东京。”应子扬应大少爷第一次的告白以失败告终,不过他并不灰心。以前是因为沈青是楚的人,但是现在却不是了。所以他有的是机会。 “东京哪里?” “不清楚。” 楚这次什么都没说就去了东京,他还是在昨天与阿遥通电话时才知道他们俩一起去了东京。南风遥与楚幕天的事,别人不知道,但他却一清二楚,曾经爱得惊天动地的两人,虽然不知由于什么原因而突然分开,但这几年楚身边的人像谁他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曾经是情侣的两人相约去东京,住得又是同一间房,他不是白痴,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楚选择了与阿遥重修旧好,那么自然会与沈青分手。楚这人虽然风流却不下流。 他费了一番功夫才弄到沈青的住址,敲了半天门没反应,后来还是他硬要管理员将门开了这才发现沈青已然不省人事。 以为沈青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为这他变得不像他自己。被阳医生嘲笑,这他都认了,谁让他上心了,是好是坏,他都认。 第25章:一冬雪 3 沈青在医院挂了一天的药水,第二天不顾医生的劝阻非要出院,医院方面很为难,无奈之下只得叫来负责他的阳医生,阳医生匆忙赶来,身上落了不少雪花。 “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为什么要急着出院,你的身体我想你比我清楚,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在这里多休息几天,如果是钱的问题,那你是多虑了。”他想不出这个年轻人有什么急事非要出院,一般人如果经济许可,都会选择在多休息几天的。 沈青望着阳医生,年轻的脸上写满急切,他带了点央求的语气低声说,“我要去找他,这是我最后的机会。”迟了,不敢去想象后果。 原来是为情,医生并不是不通风情的人,想了想说,“你可以出院了。” “嗯。”沈青是个听话的人,答应了的事,他向来都会做到,而医生显然也明白了这点。 很快他替沈青办了出院手续,又替他拿了药,沈青沉默着接过药,到了大厅门口,阳医生看着漫天的风雪说,“外面下这么大的雪,我送你一程。” 沈青摇头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不麻烦你了。”这个医生突然对他这么好,他不是小孩子,可不认为现在的医生有这么敬业,这个大叔究竟图得是什么。 他在防备我,也对,我还从未对哪个病人照顾得这般周到,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对这个孩子这么好,也许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孩子让他想起了他早夭的儿子。 “我有个儿子,如果还在的话,他如今也像你这般大了。”阳医生虽然是笑着说,但他话语里的缅怀和感伤沈青还是听得出来的,他不知该如何去安慰这个失去儿子的医生,每个人都有让自己伤心难过的事,痛了,难过了,他人的一句寻常安慰胜过自己独自舔舐伤口,这种痛他尝过。 作为他对自己这一天的关照,沈青露出了他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沈青自己或许都没有发觉,他笑起来时,眼睛会说话,“风雪过后会迎来阳光,我们需要的是在迎来阳光之前抵挡风雪的勇气。”风雪再大总会有停了的这一天。 沈青是这么以为的,但他没有想到,他的这场风雪下了一整个冬天,即使多么大的阳光也不能融化冰封他的冰雪,因为他的阳光成了别人的阳光,照不到自己。 地点日本东京银座,时间腊月十六,星期日,天晴。 银座,是象征日本自然,历史,现代的三大景点之一,与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纽约的第五大街齐名,是世界三大繁华中心之一 ,是东京的心脏。 南风遥一大早就将迷糊着的楚幕天拉起来,因为今天是星期日,而星期天的银座,是步行购物的最好chance,没有拥挤的车,没有刺耳的鸣笛声,有着的是百年老店传出来的韵味十足的古乐,与心爱的人一起逛这里,一直是南风遥心里最深的绮念。 楚幕天本身没多大兴致逛街,不过见着阿遥兴致高昂,也就由着他。 这几天与阿遥相处,就像是时光倒流了一样,阿遥依旧是三年前的那个阿遥,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尤其是到了夜晚,阿遥整个人变得非常热情,像一团火在烧似的。想到这不由心猿意马,今晚,他会给自己怎样的惊喜呢。 “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楚幕天对待南风遥以外的人,都是直接扔过一张金卡,不限金额,也从不过问他们买了什么,又或者想要什么。 “你呢,你想要什么?”南风遥不答仰着漂亮的脸笑眯眯的问,从这个角度看楚,他的侧面轮廓很是精致,线条流畅自然,勾勒出的弧度宛如鬼斧神工削就,上天是何其钟爱这个人啊,又是何其眷顾我,让我能得以拥有他。虽然曾经失去了他三年,但是阻碍他们在一起的最大障碍被他摆平了,他发誓不计任何代价也要将这个人留住。 “呵呵。”楚幕天笑意盈然,一双蓝眸里映出的是南风遥如花的笑脸,“我只要你,从一开始就只要你,没有别人。” “你很贪心哦,不过我喜欢。”南风遥挑逗味十足地在两人交握的掌心里用食指摩挲着那略有些冰凉的掌心,“只要是你要的,我都给。”而且给了,我不允许你放手。 “我想……”楚幕天邪笑十足附耳过去,“怎么办,他开始想你了。” 南风遥起初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谁?我才不管,我只要你想我就行。”开玩笑,他只认可楚这个人,别人的喜欢对他来讲,不值一提。 “我不正在想你吗。阿遥。”拖长语调,笑意是怎样也无法掩饰掉的期待,“真希望天快点黑。” 到此,南风遥算是明白了,他……“你……晚上我会好好……满足……你的。”越说南风遥自己都有点蠢蠢欲动了。 “我很期待。” “谢谢。” 大白天的于是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都看到两个帅哥,一个笑得像偷了腥的猫,一个则是脸红得能掐出水来。 “咦,和光高级洋品店到了,原来我们竟走了这么远呢。”楚幕天还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远,银座这个地方他没来过,如果不是此次与株式会社有业务上的往来,他恐怕都不会想到要来这里,本来以为此次东京之行只怕会无聊至极,不曾想居然在这里遇见了阿遥,而且又住在同一个酒店。这其中是不是巧合,他不去想。 那一晚,阿遥带着一瓶红酒敲开了门,于是这一切自然顺水推舟,本来他对阿遥余情未了,是阿遥的故意引诱,是酒精的肆意作祟,还是三年前那场不甘的恋情,还是自己根本就是禁不起这个人的诱惑,总之不管是什么,他沉醉了,仿佛回到了那年第一次与阿遥做的时候那种急切夹杂着莫名的心悸以及想冲破一切的冲动。 那是在沈青身上不曾体会得到的,沈青的身子虽然很美,但是他的反应,让他总不能尽兴。 “我们进去逛逛,我想买一点东西。”楚在想什么,刚才他的心似乎有一瞬间离开了自己,是在想那个人,那个沈青,可恶,都到日本了,你还是阴魂不散,不过我很快就会让他忘记你的。 “比起这个,你不觉得鸠居堂更适合你?”鸠居堂的熏香和文房四宝像来都是日本皇室御用之物,来这里的人多半是对日本的传统文化工艺有极大兴趣的人,而阿遥他身上从来都不喷香水,比起香水,他似乎更偏爱古色古香的熏香,他的衣服好像都是用熏香熏的,当时子扬还笑他娘娘腔,而阿遥则反击子扬没品位,俗。 阿遥一向颇有些自恋情结,比起时下流行的绅士,他倒宁愿做个气质十足的贵公子,这或许与他的血统有关,毕竟南家几代之前也曾是赫赫声名的大贵族,该有的自负在骨子里还存在着。在人前贵气十足的少爷,在床上的却是姿态撩人,风骚入骨,这两种反差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忍不住扑上去的,当然如果这个男人是性无能的话,那另当别论。 “原来你还记得。”南风遥别过脸,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自从再次回到这个人身边,他心里隐约潜藏着一些不安,尤其是这几天,他知道楚喜欢他在床上的表现,可是作为真心爱着楚的他,他当然希望自己在楚的心里有着谁也无法取代的位置,而楚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他从来不说爱,只说喜欢,即便在他们曾经恋得最深时,他也只是说,阿遥,阿遥,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喜欢到底是不是爱,他这些年一直没有弄清楚过,除了楚,南风遥这辈子没有爱过其他人,身边的人又都是风流浪荡子,他又无从得知喜欢与爱得区别。在乎一个人,在乎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心,他的意识,甚至他对自己的态度。 楚幕天拿起一枚精致亮闪的银戒把玩,他看着银戒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这让南风遥不觉吃味,楚幕天倒像是长了另一只眼似的,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微扬起嘴角,颇有些玩味说,“很适合你。” “一点也不适合,这么丑的戒指,哪里适合了。”南风遥骨子里大少爷的脾气冒出来,他不会承认他在吃醋,看来这辈子完了。 “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哎呀,真可惜,我原本打算想送给阿遥的,一人一枚,多好。”说罢一脸可惜,说着就要将戒指放回去,眼角噙着一丝狐狸般的狡猾果然瞧见了阿遥面上一急,于是不由分说将戒指戴在了阿遥纤瘦的小指上。 南风遥这人是典型的傲娇,得了便宜还矫情,扭捏道,“也不是那么丑,如果不是本少爷有这么一双漂亮的手。” “是,是,是。” 银色对戒,在阳光下,闪烁着不强烈却让人很难忽视的光茫,这是他们再续前缘的见证,也是摧毁沈青所有坚持的利刃。 第26章:无相依1 楚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都说富不过三代,到楚家这里完全不顶用,真正的百年家族能存活下来都有它不外传的家训,而楚家显然有。 衣香鬓影,烛光美仑,显然这里正在举办一场不盛大却很重要的party,而女主角正是莫泠。 莫泠的妆浓而不俗,眉眼描摹很精致,线条勾勒精心,颈间的银色链子熠熠生辉,她本就身材高挑曼妙,从楼梯间款款下来,淡紫色拖地长裙随着她一个站定,轻轻摆出一个完美弧度。 很多人都认得这位美丽高贵的女子,虽然她近几年鲜少在国内露脸,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知名度,因为她的父亲莫涛是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商,可以说本市有百分之五十的商品房都是莫氏投资建设的,不单如此,这位地产大亨眼光也长远,他不单只会建房子,还会做旅游,五年前他和楚幕天的父亲楚耀廷合作开发了君澜湖那片不毛之地,这次合作使他们俩觉得找到了知音。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恰恰他们俩都只有一个孩子,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结成秦晋之盟。 既是地产大亨的掌上明珠,又是楚家未来的女主人,莫泠从踏进这片土地之时,就受到不少媒体记者的追捧。她本想给楚幕天一个惊喜,但不曾想到反倒是他先给她一个惊。跟一个男人同居同食,这让她不能接受。 三年前,她可以收拾南风遥,沈青也不例外。 所以这一次她要高调露面,宣示她的主权。她的男人,谁都不能碰。 自然,她开晚会,应子扬必然会出席。本来她邀应子扬只是世交之仪,但不曾想,应子扬给她带来一个预想不到的人,这倒省了她不少功夫。 “爸,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莫泠走到楚耀廷身边,悄声说。 楚耀廷今天很高兴,容光焕发,即便此刻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在异国他乡风流,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他的儿子他清楚,风流是一贯的,这没什么,反正最后娶进家门的只有莫泠。 “你去吧,不过可不要耽误太久。” 莫泠有的不单是富贵的出身,还有高妙的手段,三年前她替解决南风遥那事就让他很满意,利用可利用的,人和权势,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他欣赏的。 楚家二楼廊檐前,这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安静开豁。 “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儿?”莫泠晃荡着杯子里的酒,半是打趣半是盯视,平心而论应子扬也算是仪表不凡,斯文有礼,但是她讨厌这个人,总觉着他有一双能洞窥一切的眼睛,在他面前,自己似乎被他看透了。 应子扬今儿个戴上了金边眼镜,这是他自己形成的一个习惯,但凡在公众场合,他都习惯戴上眼镜,有时候是金边眼镜,有时又是粗框眼镜,多数时候戴的是隐形眼镜,至于戴哪种,全凭心情而定。 显然,他今天的心情并不算好,也算不上坏,顶多算得上是沉重,这脸色倒是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莫怪莫泠特意多瞧了他几眼。 “三宝殿谈不上,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他在哪儿?” 莫泠知道,但是她却明知故问,反问,“他是谁,我怎么会知道。” 应子扬素来跟她不大对盘,或许是A型血的他和B型血的她本质上排斥,又或者是因为他们是同类而互相反感,不过他今天确实有事相求。“楚在哪?我知道你知道的。” “就算我知道又怎么样,说与不说,是我的权利,你不是警察,而我也不是犯人,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还有客人要招呼,就失陪了。” 欲擒故纵是上策,但她最想戳的是应子扬的傲气,能看见眼高于顶的他在自己面前受挫,不可否认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应子扬冷下了脸,褪去了斯文的面具,露出他本应有的狰狞,他半挑眉梢,眼神犀利,“如果我告诉楚三年前你做的那件事,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可真是期待。” 莫泠并不心慌,反而淡淡然转身,淡色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微笑,“你倒是去说,我也很期待呢。” 莫泠冷静的反击在应子扬的意料之中,大家族出身的子女又有几个是单纯的,如果喜怒不形于色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她就没有资格成为楚家的媳妇。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走近几分,带着淡淡的笑,“自作自受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你不觉得吗?” “你什么意思?”别的人如果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她就甩脸走人,但是应子扬不是别人,而他显然将她的心思看透了。 “三年前你利用南氏陷入债务危机时逼迫阿遥离开楚,你以为阿遥走了,楚就会回到你身边,但是事实并不如你所想,楚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沈青。沈青同阿遥不一样,沈青他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害怕失去的,你找不到方法逼沈青离开,所以你想到了阿遥。”应子扬顿了顿,接着说,并不理会莫泠愈渐难看的脸色,“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恐怕调查过沈青以及这三年来楚交往过的人,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同阿遥有一部分相似,而这些人里只有沈青最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你知道要让楚离开沈青,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阿遥回来。” 莫泠听到这,脸色反倒是恢复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这张面具,那不妨打开天窗,莫泠笑着饮尽了杯中的酒,将被子放在柱子上摩挲着,看着楼下灯影交绰衣冠楚楚,不由淡讽,“生活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有几人是自由的,又有几人最后能得偿所愿,我所做的这些,又有几分是出自我的意愿。坦白说,我并不喜欢楚,他在外面要怎么风流我懒得干涉。男人嘛,哪个不风流,尤其是像你们这样的天之骄子,在外面拈花惹草那算不得什么,但是玩玩也就算了,可是你看看楚,早些年玩女人,女人玩腻了,然后玩男人,玩到要取消我跟他的婚约。如果输给女人也就算了,可是输给一个男人,你让我的面子往哪搁?他既然不给我面子,我为何又要让他好过。” “你们的事情如何我不想管,我今天来就只是想知道楚的下落。”是的,他没资格对莫泠的行为指手画脚。 通常莫泠挑高眉毛看人,自然就生成一股天生的妩媚风流,你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风情而是不屑,“都说男人是喜新厌旧的,如今看来这话挺适合你的。怎么又看上别的什么人了?让我猜猜,庸脂俗粉是入不了你应大少爷的眼,那么究竟是谁能让你应大少爷这么关心楚的去处呢。”莫泠作思索状,其实她心里根本就猜到了,“我听说你前儿个火急火燎地抱了个男人去了你家的医院,我还听说你为了这个男人闹了一出笑话,我可真是好奇啊,到底这个男人是谁呢?” 说起来这事也算巧合,她去应家医院看一个熟人,恰巧听说了这事,应子扬可谓是应家的活招牌一举一动都能引起医院上下的关注,谈的人多了,自然也就传开了。 显然应子扬并不这么想,在他看来,莫泠知道这件事的契机跟自己知道阿遥的事情是一样的,都是调查得来的,为此他并不否认,也没什么恼的,“行了,我们彼此都很忙,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就目前的形式而言,我们的目的暂时都一样,大家都是明白人,我想你应该很愿意帮我这个忙才对。” “南风遥出尔反尔我要对付他这我很清楚,但是你为什么要帮着沈青去对付南风遥,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沈青是你的新爱,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莫泠可是好奇了,三年前应子扬对南风遥的态度她在一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曾几何时那么在乎南风遥的人居然会想到要去破坏他的幸福,看来这沈青魅力可真不小,或者说这是应子扬故意为之,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有好戏可看了。 “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是不一样的吧。”阿遥从来没有像他求助过,而沈青却求他,尽管他是为了楚,可这样又如何,总之他想帮沈青,仅此而已。 莫泠显然不信,不过她也不想刨根问底,毕竟她要的只是教训那些让她难堪的人,“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这件事呢我暂时没有想到。” 开出了条件,条件却是未知的,换作一般人恐怕会思虑,但应子扬却未曾想那么多,直接应了。这让莫泠又冷嘲热讽了一番。 君澜湖畔山脚下,沈青背着一个小肩包来回踱步,本来他想要同应子扬一起上去的,可是应子扬怕楚家人刁难他,所以没让他上去。他对楚家有些什么人,这些人的性格又是怎样的,他都不清楚。 与楚同居大半年,他从没有问过那方面的事,他不问,楚幕天自然也就不提,如果不是莫泠跟南风遥找上门,他恐怕压根就不想去接触楚家人。只是有些事不是他不想面对就能装作不存在。 他同楚幕天的这段日子,就跟这覆盖这山的雪花一样,青山原本不老,只是遇雪才白头,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沾了楚这个人,连心都跟着雪一样苍白了。 没容他想多少,应子扬的车下了山,停在他面前,车窗摇落,露出应子扬斯文的脸,眼镜摘掉了,露出他斯文本质下温柔的一面,这种温柔他只给过两个人,沈青应该是最后一个。“上车,地址我弄到了。” 沈青依言上了车。 因为雪才停了不到几个时辰,路面上的积雪清除得差不多,但保险起见,或者也是不舍与沈青独处的时间太短,总之他开得很慢。沈青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但是并没有催。 车里两个人都很沉默,沈青从没有想过他们会这样安静的相处,沈青是无话可说,想说声感激,但他觉着这是应子扬欠了他的。而应子扬也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谈论楚明显是个不理智的话题,至于阿遥,那就更不必要了,似乎唯一属于安全的话题,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康俊回来了,他一直在找你。”他思来想去的话题,可惜没得到沈青半点反应。 康俊是谁,与他又有什么关系。沈青只是漠然转头看了一眼应子扬,随后继续看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曾经他也这样坐着车窗里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从眼前倒退。风景依旧,可人却不是过去的那个人。 “你啊……太静了。也不知道……”不知道与楚是怎么相处的,话到嘴边,却顿住了,这话说出来,沈青八成会不高兴。 沈青状似没有听见似的不发一词,本就话不投机,又何必装熟络。 应子扬没兴趣表演自言自语,只是明显心情复杂起来。康俊曾与他相处几年,尚且得不到他丝毫反应,那自己呢,在他心里只怕么有半点位置。是不是你不在意的人,就只能是陌路。即便曾经亲密入骨。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冷漠。” 何止是冷漠,更多的其实是寡淡。只是那又如何。 第27章:无相依 2 应子扬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个固执的人,沈青明显表示到就好,但显然应子扬存了心想跟去。他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实际,因为沈青不会日文。 本来他是不愿意的,但是应子扬却说服了他。 应子扬这人做事很干净利落,面面俱到,沈青出国的签证都是他一手置办的,就连机票也是他通过别的渠道弄来的,年关将近,机票涨价得厉害,出国回国的人也很多,而且这个时候要去办签证也很麻烦,但是这些问题到应子扬面前基本都不是问题。 沈青没坐过飞机,他不知道他会晕机,而应子扬就算神如诸葛也没料到这点,所以才不到半个小时,沈青就难受得想吐。 “来,喝点水,这是晕机药。”应子扬找空姐要了杯水和一些药丸,通常普通人如果不是特别晕机,吃一两片药丸就够了,但是他觉着沈青的反应跟常人不大一样,或许是体质的关系,他又要了几粒别的药,沈青吃下去了觉着没那么难受,然后又觉着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睡了。 这是应子扬第二次看沈青睡觉的样子,还是那样的让他移不开眼睛,他睡着了的样子显得特别的脆弱,眉毛紧紧拧成一团,应子扬很想抚平他眉间的忧郁。 沈青,沈青。 如果当初最先遇见你的人是我,如果,那个人不是楚,那该多好。 如今我能够与你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只能是现在了,多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没有别人,就只有我和你多好。 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月亮会落下去,而太阳还会升上来,日升月落亘古不变的规律。 飞机停在了成田机场,沈青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出了机场,沈青茫然四顾,他在日本停留的时间只有三天,在这三天里,他能够找到楚幕天吗?他不确定了,这个时候他又有些庆幸应子扬在身边。 显然应子扬来过这里,对这里的交通并不陌生,他选择了成田直通东京的特快线。此时已是晚上十点,时间不算晚,也不算早。 大城市的夜晚基本都大同小异,霓虹取代阳光,照亮这个夜晚,若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语言的不习惯。 城市的步骤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打乱,虽然依然有很多上下进出的人会打量他,但是沈青权当没有看见,到了陌生的地方,他越发沉默。 两个俊男,走在一起,对于SEX开放的岛国,这并不算什么,人们多是好奇瞥了一眼,随后默不作声。电车平稳地驶进未知的前方。有人上车了,也有人下车了,沈青不知道还有多久轮到他。也许是下一站,也许是终点站。 “我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人,这还是我十四岁之后做得最疯狂的一件事。”沈青难得的同应子扬说起了话,应子扬分明有些乏累,事实上这两天他基本没睡好,一直跑这跑那。到了飞机上又担心着沈青自然也没法睡,到了日本沈青明显不搭理他,似乎他除了眯眼休息也没别的选择。 他素来是浅眠的人,即便在如何疲惫,沈青一开口就醒了,自然也听到沈青说的话,他对沈青的过去并不了解,所知不多,只知道沈青到B市时是他14岁那年,这6年他的生活可谓乏善可陈,普普通通,如果不是楚的出现,恐怕他根本就不知道世间还有一个叫“沈青”的人。 沈青有同他说话的意愿,应子扬很高兴,顿觉疲累什么的烟消云散,顺着沈青的话题说,“哦,那你14岁之前做的那件事有多疯狂,说给我听听。” 14岁,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却又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沈青恍惚了会儿,给了应子扬一个罕见的笑容,“那年啊,我逃家出走了。” “逃?不是离家出走吗?”离家出走这档子事他年少时也曾经想过要做,但是没有做成,他顶多就是跑到楚家或者其他人家里躲了起来,但凡他每次躲起来,不到半日就被他的父母找到了。所以躲了几次后就没意思了。 他尚且以为能做出离家出走这等举动的人,必然会是个性较冲动叛逆的人,但是从未想过像沈青这样安静的人,居然也会……果然,他还是小看了沈青。 沈青浅笑,亮黑如星辰的眼睛里像夜空一样深邃迷人,“不对,是逃,我丢下了我妈,在我爸的棺材前,逃了。那天是我爸出殡的日子,天下着大雨,我跟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走了。”现在想来,觉得挺疯狂的,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似乎当时的想法是不管到哪里都好,只要能够离开那个山旮旯。 “你当时难过吗?”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做出那样的举动,14岁的孩子,在异乡漂泊,没有家人,冷了热了,没有人会来关心,饿了瘦了,也不会有人来惦记。莫怪康俊那样一个孩子,他会做到那样的地步,一个长期处于孤独的人,突然有人陪着自己,有人需要自己照顾,这对他来说是何等的救赎。没有谁能忍受孤独。 难过……“习惯了。”简短三字,轻描淡写,一如他这个人,是的,习惯了,习惯有时候真的是个好东西。 “不说这个了,那就说说你以后吧。”以后,是可以讲见了楚之后的以后,又或者是离开日本的以后,很多人都喜欢讲以后,因为以后是无限期的延长,没有具体规定的时间,比明日要遥远,与昨天却又如此接近。 应子扬希望,沈青的以后里能有他的存在。 “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次来这里,他还会不会愿意见我,我也就是赌一赌,不甘心罢了。” 似乎每一次见到这个人,他眼里的忧郁都会浓上几分,只是这一次他潜藏在眼底的伤无可逆转,掩饰不住了,就流出来了。他想拥抱这个人,可是他似乎缺少这样做的理由和冲动。 最后他只能隔靴不痛不痒地安慰一句“会过去的。”但是我们都知道,时间虽然流逝,可过去却永远过不去,尤其是藏在心里假装自己已经遗忘了的过往。 结局在坏,也不过是重复6年前的那一幕。 夜晚的东京繁华,高耸孤独屹立的东京铁塔散发着橙色光芒,这座以埃菲尔铁塔为范本却高度上超过埃菲尔铁塔的塔,半个世纪以来,这座塔成为了这个城市乃至这个国家的象征之一。每一个国家都有它标志性的建筑,不单只因为它的历史原因,沈青觉着它能给迷路了的人一个指引方向。如果不是看到这座铁塔,他会以为东京还远在千里之外。 “沈青,你饿了吗?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从上飞机到现在,也不见沈青吃点东西,这让他很担心,在这么瘦下去,可不行。 沈青摇头,他没什么胃口,也不觉着饿,只是觉得有点冷,到底是大意了,冬日的夜晚怎么说寒意沁人,来之前查了天气的,说是没有雪,温度也不低,但显然还是有误差的。 应子扬察觉到了身边人呵气的举动,他想了想将系在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递给沈青,“诺,系上吧,会暖和一点的。” 沈青自然不会接受,“不了。我不冷。”像是要戳破他谎言似的,这话才说完,沈青就打了一个哈欠,鼻子隐隐有些痒痒的,看样子似乎要感冒了。 “你这个样子说这话有可信度吗?”说是这般说,应子扬仍是将围巾围在沈青的脖子上,黑白相间的大围巾把沈青围了个严实,似乎依稀能感受到应子扬留在围巾上的暖淡的体温和不知名的香味、 沈青别过脸,默不作声,却拉近了与应子扬保持的安全距离,应子扬为这而高兴,他觉着一瞬间似乎走近了,能够够到沈青的世界。 “我在假日大都会酒店订了房间,那儿的房间挺不错的,设备什么的一应俱全。” “嗯。” “这儿离那里不算远,我们走过去好吗?”虽然天气很冷,可是还是想多留住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好。” 第28章:无相依3 腊月十八这天,皇历上说这天利东南,煞西北,不宜出行。显然沈青并不信这些,他将那本日历搁在床头柜上,之后出了门。 应子扬知道沈青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来到这儿,他认清了这个现实,阻止不了那么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成全他到底。 两个人拿着地图,在地铁站售票窗前徘徊。 “こんにちは、私はどのようにあなたを助けるかもしれない?(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有一个年轻的高中生装扮的女子好心询问,因为他们在那半天没有动,后边的人开始抱怨了。 沈青是半句日文都不懂,而应子扬确实听得懂,他笑着回了句,“申し訳ありませんが、私はどこに駅のアドレスをお愿いしたいと思います?(抱歉,我想问这个地址要到哪一站下?)” 这个城市的道路规划越来越规范,他还是几年前来过的,有些地方已经更名了,恰巧楚所在的地方在新出的地图上并没有,这让他很苦恼,犹豫。 “ ああ、そうあなたが言う、この駅では、その后、约100メートル前方に行きたいことができます。(哦,原来如此,你说的地方,在这一站下就可以了,然后往前走大约百米的样子就到了。)”女子很高兴能帮到他们,见着又是两个帅哥,不由多看了几眼。 应子扬笑得越发殷勤,沈青从侧面看过去,觉着这人笑起来还人模人样,以前自己对他成见不小,这一次东京之行,多少让他对这个公子哥改变了一些看法,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虽说如此,但也仅止于此。 问清了路,买了票,应子扬心情愉悦,开玩笑说,“你说,楚看到我们会有什么反应?” “不知道。” “真不坦诚,不过确实是个很好的回答。” 不过,应子扬不相信沈青没有期待过楚的反应,就像他在心里想过了多种可能,见到阿遥,阿遥会有什么反应,是吃惊到不行,还是一如当初冷淡。究竟是哪种呢,这让他的心也开始乱起来,这可真不是好现象。 费了一个时辰到了地儿,结果人家告知他们已于半个时辰前离开,说是去登山富士山去了。 沈青听了应子扬的翻译,心里很是失落,他怀着颤栗的心,做出了觉悟,他想象着那人会有千万种的反应,独独没有想到,他们会错过。 见不到他的人,只让沈青愈发没有自信,他多耽搁一分一秒,楚只会离他越远。 应子扬见不得他这副失落的样子,打气道,“别多想了,他会回来的,我们只要在这儿等,总会等到他的。” 话虽如此,可应子扬拿捏不定楚他们会不会在那儿过夜,沈青最迟后天日落之前就得起身离开这里,三天的签证,机票订的又是晚上十八点,细算来如果今天等不到,那么只能明天去找。 话说富士山那么大,现在又是滑雪的季节,要在那么多人里找到楚那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坐以待毙不是沈青的风格,他等不了,他不能看着时间慢慢流逝。他怕他的勇气会跟这时间一样悄然丧失。 “不行,我等不了,我要去找他。我没多少时间在这里等。” 说着就要往外走,应子扬一把拉了回来,“找,你上哪儿去找,你知道富士山离这里多远吗?别看近在眼前,那可是远在天边,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近。” “可是……我不想……这么干等,我受够了等待,我等了楚两个日夜,我等了我爸一个晚上,我等了阿宝整整一个月,可是他们都没出现,我讨厌这样的等待。我……求你……带我去找他。” 沈青是脆弱的,应子扬一直这么觉得,但这一刻,沈青的脆弱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只想将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弄来捧在他眼前,只为博他一笑,为了让这个人不在露出这么脆弱悲伤的表情,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帮他。 “我带你去。” 富士山是岛国引以为豪的象征,是日本第一高的山峰,有着圣山之称,这里每到九月中旬和十月中旬开始冠雪积雪,一直要持续到翌年六月融化,有时到了七月还有残雪,因此寻常登山爱好者都会选择七八月份来此,其他时间来一般都会封山。 楚幕天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因此并没有登山的想法,但显然南风遥特意安排了这场登山活动,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办法,楞是让他说通了御场殿口的管理人员。莫怪他昨天一直神神秘秘的,感情是办这事去了。 既然是阿遥一番好意,楚幕天自然不忍拂其好意,于是欣然前往,他本就是个喜爱冒险的人,早些年在德国留学时也曾与人一同登过阿尔卑斯山,回国的第一年也曾参加了登山队登过珠峰,但是这几年由于忙着做生意,每日琐事缠身,加之阿遥又突然消失不见,他是既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兴致登山。现如今被阿遥这么一拾掇,那潜在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不由蠢蠢欲动起来。 仙客来游云外巅,神龙栖老洞中渊。雪如纨素烟如柄,白扇倒悬东海天。这位江户时代汉诗诗人石丈川三想来是从远眺的角度写富士山的,楚幕天感同身受,不过富士山的美丽已用不着他来锦上添花,他最感兴趣的是挑战极限征服自然地快感,尤其是在这种非常时期登非常之山。 都说越是美丽的事物,本质上越危险,这话诚然不假。山中气候多变,楚幕天站在御场殿入口琢磨着要登上去得花多少时间。现在离中午还有一个多小时,他没登过富士山,不清楚天黑之前是否能登上山顶,思来想去觉着还是明儿个一大早去比较好,况且他出来得及,有些东西并未准备齐全,山中气候变化无常,他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阿遥,我看今天还是先不上去了。”楚幕天拉住跃然欲试的南风遥,南风遥不明所以,挑眉问,“为什么?” 楚幕天耸耸肩,“总得做些准备不是,难不成你打算空手空脚的上去?” 莫怪南风遥思虑不周全,他大少爷倒是给忘了,他之前来的时候是七月,坐的又是登山巴士,自然是一身是轻松的上去,但今天不同,因为不是对外开放的日子,御场殿口的登山巴士自然不会来。 南风遥原本兴致正上头,被楚幕天这样一说,好比一桶冷水突然泼下来,浇灭了心底燃烧正旺盛的火,剩下的只有失落。 哪里舍得让他难过,楚幕天搂过独自郁闷的人,好生安慰,“我们明天天一亮就来怎么样?” “可是,明天就不会开放了啊,我费了许多工夫才求得他们开放的。”言外之意很是不甘,这伙人可是狠狠宰了他一顿,不是说他舍不得那些个钱,可是他就是想讨好楚,楚平生的兴趣爱好不多,登山算得上是一项,他可不想整个日本之行,让楚不愉快。 南风遥的心意楚幕天看在眼里,暖在心里,一时间觉着富士山的美丽比不过眼前人的一颦一笑,越发想要怜惜他,“呵,明天不行,那就下次在来。这山又不是一直封的,而且你说的那个管理员似乎也没来。” “下次……好,你说的,可不能反悔。”先前的郁闷听到这句暗含承诺的话,顿时一扫而光,楚说了下次,那就是说他们有以后,他最害怕的是回国后楚的态度,万一楚不要他了,那他可真是一无所有。 “我在你眼里,像是出尔反尔的人嘛?”这话分明是用戏谑的口吻说出来的,但是南风遥却有些胆战心惊,出尔反尔,貌似不久前曾有人这么形容过他。 “我喜欢这里,我们能多待一段时间嘛?”其实如果按他的想法,他希望一直留在这里,只有他和楚,没有莫泠,没有沈青。 楚幕天呵呵一笑,“一切都依你。” 第29章:香雪寒1 富士山的登山入口有三个在静冈县,分别为富士宫口,须走口,以及御场殿口,沈青他们下车的地方是御场殿口。御场殿入口很冷清,周边的商贩店铺都关着门。因为不是旅游旺季,几乎没有看到人。 坐在巴士里不觉着冷,但一下车就有四面八方来的风直往脸上扑,沈青二人不由哆嗦了一阵,还好出门时穿了羽绒,四周扫视了个遍,没看到半个人影,沈青怔立在地,茫然问,“他在哪?是不是上去了?” “我想不大可能,你看门不是还封闭着么,像这样的季节,这里通常都会封山,不会轻易对外开放的,而且你看那里只有一个人的脚印,楚是跟阿遥一起来的,所以我想他们应该还没有上去。”应子扬仰头望去,富士山顶玉扇倒悬却是白雪皑皑,而眼前这个入口,蜿蜒的山径已经看不到了,都被雪覆盖着,雪上面有一些凌乱的脚印,虽然凌乱但却可以看出那是一个人的。 “我记得你刚才说过有三个入口的,他们会不会从别的入口上去了?”哪有人大冬天的跑老远跑到这里来什么事也不做就只是逛一圈然后就打道回府,这不是明摆着吃饱了撑得慌虽然不知道是谁提议登山的,但是沈青觉得他们既然来了就不会无功而返。毕竟,楚幕天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你说的也不无可能,我看这样,我先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们到底上去了没有。”应子扬先拨了楚幕天的电话,但是没人接,然后又拨南风遥的电话,同样的还是没有人接,“没人接。” 电话没人接的可能性只有两种,一是不愿意接,二是他不在,每一种可能性是百分之五十。应子扬不愿意将这种可能性归纳于前者,这让他觉得做人太失败了,不愿意在去纠结这个问题,既然电话打不通那就直接找人。 应子扬指着地图上说,“富士宫口那条路线主要是从关西和名古屋方向来的游客,而楚他们来的方向同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我想他们不会舍近求远,因此富士宫口那边就可以排除,而只剩下须走口。我们去须走口问问,看看有没有他们的踪影。” 沈青想了想摇头,“我就不去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你一个人去吧。”如果两个人都去了,而这中间楚他们正好来了,那不是又要错过了。 “那行,就这么办吧。”收起地图,应子扬哈了口气,抬脚准备走人,临了又觉得不大放心,“你千万不要走开,要在这里等我,如果有什么事立刻打电话给我。”沈青这样漂亮的一个人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万一……沈青觉得应子扬说话的语气挺像一个担心孩子走失的大人,看到有人这样担心自己,不由眼中涩意顿生,眨了眨眼,片刻后依然是那个冷清的沈青,“我知道的,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说要等我回来……我……应子扬啊……应子扬……你要淡定,镇定,别想多了,别会错意,但是……还是冷静不下来…… “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沈青莫名其妙地看着应子扬愉快的离去,摇了摇头。 一个时辰过去了,到了十二点,沈青觉得有些饿,四处望了望,不见炊烟,也闻不到饭香,下馆子是不大可能了。好在早上出门时买了些可以干吃的东西放在肩包里。沈青就站在屋檐下咬着面包看着天空渐渐飘落一片又一片的雪。 雪越下越大,沈青眼里的孤独就快要抑制不住。“楚幕天,我好想见你,你到底在哪?”面包上沾了晶莹,是泪也是雪。 漫天风雪里,南风遥撑着一柄伞从商店街的十字路口走过。 “他们好过分,拿钱不办事,气死我了。”南风遥一边走着一边打电话抱怨,电话那头传来楚幕天低沉悦耳带着浅浅的笑声,“是嘛,他们敢这样对我的阿遥,明天我去找他们算账。”尽管知道这话戏谑成分居多,南风遥听了还是很高兴……我的阿遥……呵呵,我是他的……他也是我的。 有了楚幕天这句话,南风遥觉着气顺多了,想想也觉着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那个管理员被自己教训得也够呛,想来也值了。消了气,南风遥看什么都顺眼,对这雪不抱怨了,对这灰暗的天空也不计较了,甚至还很有心情地到处望。 咦,大冬天的,他是在做什么?南风遥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有爱心的人,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来了心情,向蹲在屋檐下那个浑身散发着浓烈的忧伤气息的男子走过去。 “你怎么了?”南风遥以为他是日本人,用的日语,但是这个有着一头乌黑头发的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甚至连头都不曾抬起,这可让南风遥来了兴致,于是改用中文又问了一遍,这次明显有了反应。 沈青的思绪飞得很远,没有具体停留在哪一处,死去的父亲,疯掉的母亲,以及离开的阿宝,这些人他都想了,可想得最多的还是那个说分手已经离去的人。 楚幕天这个时候在做什么?是和南风遥重拾旧情难分难舍?还是偶尔会想到自己?又或者他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而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被难过吞没了的时候,有一道声音传来。这个声音,想忘都不能忘。“是你。” 他乡遇故知,乃人生四喜之一,但是这喜不是喜不自胜的喜,真要说来,那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南风遥从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地方,会在这个时间,见到这个最不想见的人,他高高在上如天上的云俯瞰着低如尘泥的沈青,扯了扯嘴角,“原来是你,沈青,真是好久不见。” 南风遥摆出一个成功者应有的姿态,用眼角看人,用语言作为武器打击自己的对手,他从来不会怜惜任何一个比他弱的人,但是他更恨那些与他相似的人,一想到曾经有人替代他享受了楚的温柔,就让他有种想要撕破这个人的脸的冲动。 但是此刻,看到沈青落魄憔悴的脸上那双不在明亮如水的眼睛,那凹陷下去的脸颊,苍白的皮肤,失色的嘴唇,这让他的那种冲动无法抑制……沈青……你哪里像我了…… “想不到你手脚还挺快的嘛,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了。”南风遥说这话是咬牙切齿,究竟是谁那么多管闲事,带他来日本的。 “楚幕天在哪?”沈青不喜欢南风遥,不喜欢他的人,不喜欢他那高高在上脚踩一切的说话方式,但是无论多么不喜欢,他还是想知道楚的下落。 “你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吗?”南风遥没能如愿看到沈青卑微的样子,这让他骨子里那股贵族的傲气涌了上来,“你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诉你。” 沈青面无表情,可心里却是挣扎的,他不怕南风遥如何刁难他,他担心的只是南风遥会不会守信用,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往自己头上倒啤酒的大少爷说的话,可信度能有多少。“是不是我求你,你就会告诉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我求你,如果不是,我还是求你。” 第30章:香雪寒2 南风遥怜悯地看着沈青,露出银白色尾戒,不停在沈青眼前晃动,“看到这个戒指了吧,那是楚送给我,这戒指是一对的,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说要跟我结婚,很快我们就要去美国登记了,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我说,也该知道怎么去做。” 沈青的脸色很苍白,没有血色,整个人整个心思都盯着那枚戒指,天空是晦涩阴暗的,没有阳光的照射,银戒依然闪闪夺目,刺痛了沈青的眼睛,他以为自己还能有机会的,可是还是迟了。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那这些日子又算什么? “我不信,我要亲自听他说,你肯定是骗我的,他说过喜欢我的……”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同南风遥在一起,沈青这话自己都没底,他从来没有自信能够拥有那个人。 南风遥失笑出声,“喜欢?你还真是天真,他不了解楚吗?他可是对很多人都过的,喜欢又怎么了,他喜欢玩,喜欢同年轻漂亮的尤其是五官同我相似的男子上床。你不知道吧,你不过是我的替身,现在我这个正主回来了,自然楚就不用在将就你们了。听说你没要他给的房子,何必呢,你想对此来证明什么,证明你清高?别逗了,沈青。对了,楚说那20万也不用还了,算是给你的分手费。” “这件事你为什么会知道?”沈青并不理会南风遥的冷嘲热讽,他觉得南风遥是在他面前炫耀,他一直都知道楚幕天不是个守身如玉的人,在认识他之前楚幕天如何他管不着也不关心。可是他没想到南风遥会知道那20万的事情,这让沈青不那么淡定了。 南风遥一直都有留意沈青的表情,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心情十分愉悦,胡诌起来一点也不怕拆穿,居高临下微弓着身子挑衅道,“自然是他告诉我的喽,他还跟我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指望过你还钱,那笔钱不过是他用来留住你的借口,现在他对你没兴致了,那点钱对他来说不过是笔小钱,你还不还,他根本无所谓。”其实楚幕天根本没同他说这些,他之所以知道这事不过是从莫泠那里知道的,莫泠为了将沈青从楚身边赶走,可是做足了功夫的。 不过莫泠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不按她说的做,做人家棋子这种事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在来一次,现在只怕莫泠恨他入骨。不过那又如何,这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三年前她能逼南家入绝境,现在自己自然也能让她脸上无光。 “想来,你也挺悲哀的,在如何的挣扎,注定只是能是个弃子,我要是你,就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省得丢人现眼。”觉得还不够,南风遥又添油加醋地讽刺,最好能让这个碍眼的人就此从眼前消失,眼不见心不烦才好,那样他心里的那根刺才会拔除。 不过南风遥到底小看了沈青的固执,虽然他这番话对沈青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换作一个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弱一点的,只怕立马真如南风遥所言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可是他不是。“我就算要躲起来,但在那之前,我一定要问清楚,我绝不会糊里糊涂就如你所愿。你骂我死皮赖脸也好,说我不识好歹也罢,总之我要当面问清楚。” “那你就到上面去找他吧,他刚上去不久。”南风遥心一横,不要怪我狠心,是你逼我的。 “上面?你的意思是他上山了?”沈青指着富士山不大确定地问,“可你为什么没有去?”这也太奇怪了不是,他可不信南风遥会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跟去。 南风遥干咳了声,“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为什么没上去用不着你多管,总之我都告诉你了,你看入口那边只有一个人的脚印,那就是楚的,话就说在这儿了,我就不奉陪了。” 沈青一脸的凝重,视线在入口处和南风遥脸上徘徊,企图从南风遥表情上看出点什么,奈何南风遥一副爱信不转身要走的样子,沈青微闭了会眼睛,随即睁开,淡淡道,“谢谢你。”不论南风遥是出于何种意图,沈青还是决定要上去,这不就是他千里迢迢来这里的目的,事到如今半途而废也不大肯能。 南风遥似是而非地耸肩,他的身影在风雪中带着极不真实的色彩,似乎要与这灰色融为一体,很快就消失看不见了。 御场殿口是最难登的路线,沈青之前听应子扬提及时并无多大感触,但此时走在这既陡又滑的山道上,只觉得寸步难行。 蜿蜒曲折的路被白茫茫的雪覆盖,寒风肆虐地刮过吹落不堪重负的大树上的雪花,有的还落在沈青的头上,冰雪接触到沈青温暖的头皮逐渐融化成水渗透厚厚的围巾,沈青只觉得脖子上寒凉如冰,很不舒服。这还不算什么,他还得时刻注意脚下打滑,因为看不到原本的路,所以每走一步都很小心。 满目所及,冰天雪地。这里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时间,声音,乃至生命,几乎没有活络的迹象。此情此景倒让他想起了以前曾读过的唯一一首至今还记得的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只是那还算好的,起码还有人独钓寒江雪,可这里,沈青隐约有种直觉,他或许是被南风遥骗了。 可他又觉得南风遥似乎没有那个需要骗他,因为是自己非要上来的,南风遥没有逼他。 沈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极致美丽的风景,远在天边似乎又近在眼前,玉扇倒悬,冰清玉洁,诱惑着每一个看见它的人上前。这种风景在钢筋水泥铸就的城市里绝无仅有,沈青光只是看着它就觉得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他一步一挪,朝着它前进。 他一直没有办法来形容楚幕天在他心里的位置,此时他找到了答案,原来在他心里,楚幕天就是那座屹立在他心中遥不可及的高山,曾经这座高山就过他,只是他不珍惜,可是现在他想要走近,想要珍惜,却是如此的难。 人有着脆弱的躯体,却在这躯体里有着一个顽强不息的灵魂。只要灵魂不死,就可以创造奇迹。 沈青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强悍的一个人。 应子扬坐车好不容易到了须走口,须走口那边也很冷清,不过这边的管理员很敬业,应子扬向他确认了,并没有人上去过,所以应子扬当即打算返回,他想将这一结果告诉沈青,打了沈青电话,但是没人接,他并不知道沈青此时已经上了山,而且沈青的手机也因为不慎摔倒而滚下了山脚。 电话没人接,应子扬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顾不上等电车,而是租了管理员的车直接往回开。 等他回到御场殿口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应子扬直接将车子开到山口处,可是入口处的铁门紧锁,旁边的值班室也没有人,山路上看不到任何脚印,应子扬没有办法确认,沈青是不是上去了? 他从没有这么焦躁不安过,沈青究竟是去哪里了? “沈青……沈青……你在哪?快回答我。”他不敢走开,他们约好了的,如果走散要在原地等,沈青对这儿人生地不熟,他想象不出他会去哪儿。他又想到方才电台里播过,这一带最近不大安宁,有暴走族出现,沈青又是长得那样漂亮的一个人,会不会…… 应子扬越想越觉得害怕,他想找个人来问,随便什么人都好。于是他一家一户的敲门。 “あのごめんください?(请问有人在吗?)”他不清楚敲开了几户人家,只知道没有一个人来回答,就在他快要放弃时,有一位太太开了门。这位太太穿着厚厚的居家服,她并没有请应子扬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对他说,“どんな事がありますかさん(有什么事吗?先生?)” 应子扬很急,顾不上什么礼仪,直接问她有没有看到一位年轻漂亮的男子,那位太太摇了摇头,应子扬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于是又让她好好想想,这位太太凝眉想了会儿,然后不大确定地说,“数时间前、见えて二人の男は前して话して、私はただを急いでいるのを横目で见た。そのうちに伞をさした男子が一头マルーン长髪、耳にもかけていた、银色の耳の钉に至っては、またひとつ、私は见ていなかった。よく知っているはずだ。(几个小时前,我看到两个男子在前面说话,我只是匆忙看了一眼,其中那个撑伞的男子有一头栗色长发,耳朵上还戴了一枚银色耳钉,至于另外那一个,我就没看清楚。)” 栗色长发,还戴着耳钉,应子扬脑海里立即想到了南风遥,阿遥的头发不就是不久前染的么,而且他也有戴耳钉的习惯,不过同他在一起的男子是谁?会是楚?还是……想到这,应子扬拿出手机翻出楚幕天的照片给太太看,太太摇头说不是,说这个男子身形很瘦。应子扬又翻出沈青的照片问,“それならこれか(那是不是这个?)”。 太太仔细看了,仍是不大确定,“私は彼の背中を见て、不正确なんですけれど、その彼の髪がこの人とは同じなのは、すべての?姟#ㄎ抑豢吹剿?谋秤埃?荒苋范ㄊ遣皇撬??还??耐贩⒏?飧鋈耸且谎?模?际呛诜ⅰ#?庇ψ友镏本跞衔?飧鋈擞Ω镁褪巧蚯啵?谑撬?糇纷盼剩?挨ⅳ胜恐?盲皮い郡?嗓Δ?丐饯吾幛嗓长诵肖盲沥悚盲郡危?悄??恢?浪?呛罄慈チ四亩?浚?包br>太太摇头说不知道,说她那时正好有电话打来她接电话去了,等她接完电话后就没看到他们了。 应子扬谢过了太太,坐回了车里,车里没有开空调,他却不觉得冷,此时他心里急得不行,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一定要找阿遥问清楚。 南风遥依然不接电话,应子扬气得想摔电话,“靠。”他从不爆粗口,但显然沈青的失踪让他一贯的斯文维持不下去,耙了耙头发,他又打了楚幕天惯常用的那个手机,依然显示无人接听。 “混蛋,沈青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应子扬无力仰倒在坐垫上,心里烦躁得不行,随手开了车窗,冷风直灌进来,车里仍然放着广播,DJ有着醇厚的声线,配上日文那种特别的声调,听在耳朵里越发添堵,他其实对日文很排斥,对这个国家的人和事都从骨子里有一种淡淡的否认。 下で放送されて読んでいた。天気予报が、静冈県富士山区は、今日明日には暴雪が席巻して……(下面播放一则天气预报,静冈县富士山区从今天到明天会有暴雪侵袭……) 第31章:香雪寒2 电台里的DJ还在不停地说一些预防措施,可是应子扬却无暇听下去,因为楚幕天回他电话了。应子扬拿起电话就问,“南风遥是不是在你那儿,让他听电话。”通常应子扬连名带姓直接称呼他这般好友,就意味着他生气了,而且气还不小,对于这一点熟识他的人都清楚,而且也领教过他生气的后果,楚幕天自然也不会在这点上存心挑衅,很老实地回答,“在,你等会儿。” 电话那头听见楚幕天喊南风遥接电话的声音,南风遥在那头回了句,正洗澡呢。 “听到了吧,阿遥一时是走不开。”楚幕天说话都是带着笑,明显他心情很不错,应子扬一想到沈青为了这么个人要死要活搞得自己不成人形,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由替沈青叫屈,“几天不见,你这日子倒过得是如鱼得水,完全是只闻新人新不见旧人哭。” 应子扬很少用阴沉到底的声调同一干好友讲话,人前人后,他总是习惯性地保持沉默,冷眼旁观,他从不插手别人的感情,只除了南风遥,所以楚幕天觉着很新奇,挪揄道,“我怎么听着这话特酸,究竟是我的哪个旧人能得你这么青睐,说与我听听。” 这人无药可救了,应子扬觉得跟一个风月场所的高人谈感情无异于对对牛弹琴,所以不想同他继续啰嗦,厉色道,“让南风遥接电话,我有事要问他。” 天逐渐阴暗下去,冬日昼短,天黑得早,他心里越来越没底,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但愿是他想多了。 “阿遥,你出来接电话,子扬看样子是有急事找你。”楚幕天很识相,走到了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浴室的门并未锁上,经他这么一敲,这门就自然开了,南风遥披着厚厚的浴袍走了出来,他的头发还滴着水,水滴沿着精致的轮廓滑落到性感的锁骨,浴袍是没有领子的胸前大敞,露出一大片白皙精致的胸膛,嫩红的两点若隐若现。 “他能有什么事啊?这么急,我还在洗澡呢。”南风遥丝毫不在意楚幕天露骨的视线,这几日的厮混,身上哪个地方没有被他看过,摸过,右手拿着干毛巾擦拭着头发,边走边问。楚幕天隐忍下了想剥了这人的衣服的冲动,将手机按了免提,说,“子扬,你有事就说吧,阿遥出来了。” 应子扬逐渐失去耐心,他几乎是立刻就直奔主题,“你今天是不是见过沈青?” 这话一出,楚幕天和南风遥俱是一怔,楚幕天丝毫没有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喃喃道,“沈青?他怎么来了?”沈青不是应该在国内么,什么时候到日本来了,而且还见到了阿遥,他莫非是来找我的么? 而南风遥怔住了,是没有想到子扬知道了这件事,难怪沈青会在日本,现在看来那个多管闲事的人是子扬,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子扬要帮那个沈青?难道子扬看上了沈青?此刻在南风遥眼里,应子扬的问题不算问题,而应子扬参与这件事才是大问题,如果他要出手帮着沈青,自己可就没那么大把握能赢,况且还有个莫泠在一盘虎视眈眈。 应子扬见电话那头半晌没动静,极不耐烦提高了声调又问了一遍,而这次回答的是楚幕天,“沈青他来日本了?什么时候的事?”此刻他心里挺复杂,如果不是子扬提起,他还真忘记了沈青是谁,现在一提起,脑海里立时就浮现出沈青那双深邃清冷的眼,那双眼睛里始终都看不到自己的身影。这股挫败感随同沈青这个名字又一次袭上心头。 “南风遥,我再次问你,你是不是见过沈青?”应子扬疾言厉色,虽然楚幕天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听着这压抑到极点的声音,也能想象得出来子扬的表情,楚幕天觉得很新奇,他还从没有见过子扬这样质问阿遥。 南风遥一直保持沉默,不说话,他没有看楚幕天,而是低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擦头发,这两人俱是保持沉默,让应子扬的耐心彻底告罄。 “好,很好,不说是吧,我告诉你们,沈青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一刀两断。”应子扬从来没有对他们这么失望过,为他们两个人的自私而替沈青不值,沈青啊沈青,你眼巴巴地赶来,就只是为了见这么个根本就将你忘记了的人吗?你真是个笨蛋,为什么当初不听我的劝,我告诉过你的,楚没有真心。“你到底去了哪儿?” 将手机丢在了一边,应子扬脚踩油门,决定去警察局报案。他不能再等了。 富士山顶越来越近,似乎抬手就可以触到,沈青以匍匐者的姿态,像一个朝圣的苦行僧一样,用尽自己所有的虔诚,伸出自己的手,想要触摸信仰的真实存在。但是他的手太小了,不够长,不够厚实,也不够有力,甚至不够幸运。他曾经在父亲的棺材面前,想到了生和死这个问题。 那时候的父亲两鬓微白,可是脸上却依然光滑细嫩,岁月给他留下了很矛盾的痕迹,而命运给了他复杂跌宕的人生,就连死亡,也不忘讽刺,那个人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逃离母亲,逃离这不公的宿命,可是一步之遥,却是毕生遗憾,至死他都未能摆脱。他想要坐车逃跑,可是却没有料到最后会死在车轮子底下,头破血流。 我绝不会像他死得这样不体面,这是沈青发下的誓言,可如今看来是做到了。这世间能有几人像他这样,死在纯白里,不带走世间任何一点污浊,这雪温暖了他的心,让他不至于害怕黑暗。 呵,只是为何还是有些遗憾,爱是什么?他答不出来,这个问题,也许要等来世了。 他的一辈子,结束在他最美的时候。二十岁,一个人才要开始的时候,却是他的结局。 孤零零的从来的地方来而到去的地方去,这一刻,他才明白,至始至终,谁都不能陪伴谁永远。 雪下得大了,模糊了眼,沈青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一把雪,他笑了,像个纯洁的孩子,不识人间愁滋味,无忧无虑。 静冈县警察厅,应子扬正耐着性子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讲给一个警部听,但是显然这位警部压根不想帮忙,以失踪时间不满足立案条件为由,让应子扬拿出更加充足的证明然后才予以立案。应子扬气得不行,他不大清楚日本的法律,跟这个人完全没法沟通,气急败坏之下他扬言要向国际刑警求助,这位警部才开始慌了,他生怕应子扬将这件事情闹大,到时候可就是国际问题了,毕竟对方是中国人。 警部说可以协助调查,应子扬这才松了口气,他不管是用什么由头,总之人家肯帮忙就行,到底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别人的地盘他做不了主,也不熟悉。虽然这件事一向让无所不能的他很受打击,但此刻他没有别的办法,南风遥不发一言,他没有办法确认沈青究竟是去哪了。 所以在警察出动的时候,他特意坐上了一架直升机,他直觉沈青或许是上山了。 但是天不助他,静冈大部分地区今天有暴雪,漫天的风雪打着圈儿袭卷着直升机,直升机始终在办低不高的半空盘旋。应子扬提议靠近富士山,机师摇头,说富士山上空有强大气流盘旋,直升机无法靠近,而且风雪太大了,视野里几乎看不清东西,能见度太低了。 应子扬很苦恼,他紧握着手机,绞尽脑汁的在想沈青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发光,他想起了以前电影上的一个桥段,觉得很可行,于是问机师直升机上可有监视信号之类的仪器,机师回答有,应子扬让机师尽最大可能靠近富士山,然后用手机拨沈青的手机。 沈青的手机性能很好,防水防摔,最重要的是上面装有GPS定位,当初楚幕天怕沈青一走了之,背着沈青换偷偷换了他的手机,沈青对这方面不了解,看到外形一样就没多注意,但是应子扬在沈青住院时曾经仔细研究过那部手机,他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端倪,并没有告诉沈青。 很快电脑监视器上面出现了信号,信号源头就在他们前方,于是应子扬确定,沈青真的上去了,可是他很害怕。 确定了信号来源的具体位置,在半山腰,直升机可以靠近,但不能停留,应子扬片刻不敢耽误打开了机窗门,爬下了救生梯,他安全地落地,摸索着上前,走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耳机里传来声音,说是到了。应子扬便停步,右手拿着手电筒,左手用来拨沈青的电话。沈青这个人很不懂时尚潮流,手机铃声忒没创意。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多少同林鸟,已成了纷飞雁……《凡人歌》一曲,照写的是芸芸众生,应子扬听到这首歌,突然眼泪直流,突然明白,沈青向往的是什么,不是名不是利,而是只想有个人陪他,这个人可以不必太有钱,也可以不必太有权……只是如此简单的愿望,却无人成全。 发现了手机,被白雪覆盖着,一遍复又一遍唱着那首凡人歌,在它的旁边,没有那个痴人。 应子扬小心翼翼地撑着树木,拿起了那支手机,他把手机放在离自己心脏最近的兜里,仿佛这样做,就可以温暖那个人,告诉他,有我的心跳陪着你。 第32章:陌路爱 多数人的生活很枯燥呆滞,只有少数人的生活像电影那样充满着不可预知性,这些人往往对这种预知性无可奈何。 冬去春来几回,转眼又是一年秋,九月的天气,空气里都散发着桂花的芬芳,天空变得蓝一些了,不再是阴沉沉的,今天看来又是个好天气,应子扬站在七楼办公室眺望远处,这里不是这间医院最高的地方,确实整个视野最开豁的地方,眼前能望到那一大片充满生机的绿油油。 自从日本回来后,他就养成了个习惯,空闲下来总会朝那片草地上望上一两眼。三年前,曾经有个漂亮的男子,在那儿,仰头的姿势至今记忆犹新。 从不曾奢想过,那个人还活着,可是还是习惯性地想要看上一两眼才甘心,这间办公室里,墙上挂着那个人唯一留下来的一张画像,他偷拍了那个人的照片,没有洗成照片,而是请人画成画,装裱,假装沈青还在,一直不曾离开。 自欺欺人好过自我麻痹,他拥有沈青的照片,拥有沈青的手机,也有沈青留下的那盆仙人掌,够了,足够了,这一辈子,能这样思念一个人,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再见,沈青。 门合上了,一室寂静,阳光透过窗户撒在仙人掌上,仙人掌的刺像獠牙,张开防备。 今天是楚氏集团子公司开业三周年的庆典日子,这三年楚幕天兴致所及创办的公司发展迅猛,一跃成为本市电子行业的龙头,在全国也是声名鹊起,尤其今年开春,楚幕天在上款游戏软件发布会上高调宣称,他将邀请国内其他三家知名软件公司共同开发一款3D网络游戏。 楚氏向来只做软件开发,此次涉足游戏开发,可谓引起不少关注,要知道目前许多大型网络游戏都是由国外引进来的,而国内自主研发的游戏很少。不是说楚幕天有多么爱国,或者说想与老外一较高下,他只是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出发,电脑普及的时代,玩网游的人多不胜数,凭毛他不能捞一把呢。 楚幕天将这一捞钱的想法搁在心里,对外打的是振兴电子科技,自主研发网络平台这一杆大旗,理由端的是冠冕堂皇震撼人心,为此很多媒体都纷纷赞他有志气,这游戏还没出世,宣传倒是做足了,这不众人望穿秋水望眼欲穿,终于要见到这游戏的真面目。 上午九点,天高云淡,秋高气爽,楚幕天一身正装现身,他今天穿得很正式庄重,笔挺的阿曼尼铁灰色西装,配上酒红色条纹领带,腕间带著名贵手表,凉薄的嘴角噙着充满自信的浅笑,深邃的蓝眸里微荡着涟漪,他向来是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尤其在公众场合,但是此次,难得一眼就让人看出,他的心情很不错。他风度翩翩地同每一个与他打招呼的人交谈。 他的春风得意,看在应子扬眼里,只觉得莫名的反感。原来即便在怎么称兄道弟,可是一旦生出了裂缝,就算想要维持这种一团和气的假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我出去透会儿气,他们要是来了,就通知我一声。”本想着早早走人,可是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大,他也有许久不曾同那些公子哥儿聚聚,这会儿走了,指不定他们会怎样编排他。过去无非觉得他们都是同道中人,对感情秉持的都是同一个态度,可是沈青的出现,改变他的原则。即使他已经死去了,迄今只要一看到白雪高山,他就会想起那个孤零零地被雪掩盖的人儿。那样精致美丽的一个人,最后却是平静从容地去了。 沈青,如果你还在的话,看到这一幕会做何感想?可是,你不在了。 到了九点半,人陆续都到齐了,楚幕天走上主席台略讲了些公司近三年取得的成就,他这时倒表示得很谦虚,语言用词都很微妙,既不让人觉得夸大其词,又不让人得以觑见内里真章,总之全篇都是似是而非,撩拨得那些不清楚楚氏实力却又想分一杯羹的人爱恨交加,自然媒体也是如此。 楚幕天讲话时间不长,他不像那些上了年纪的领导人,动辄能讲几个小时,他也就讲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然后很潇洒地请合作公司的负责人上台发布游戏的最新消息。 在他的邀请下,这次合作公司派来的人,是康氏的继承人,叫康俊。楚幕天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印象。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未来身家上亿的接班人。 康俊与楚幕天站在一起,两人是截然相反的人,楚幕天成熟稳重极富魅力,而康俊则有些逊色了些,毕竟他太年轻,二十岁不到,他的脸是那种典型的不会老的娃娃脸,楚幕天见了有些讶异,却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这个康俊看起来似乎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是个厉害的角色,难道是传闻有误。 传闻,是经过许多人广泛地传开了之后,在这其中凭个人主观臆测添加了不少枝节,是一种不能全部相信也不能不信的说法。传闻如何,并不影响康俊在商界的知名度,这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少年。 康俊知道楚幕天不认得自己,但自己可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人,是他的介入,让他不得不离开了沈哥,也是因为他,让沈哥受了不少罪,这笔帐,他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气归气,康俊仍是上台,不管他人形色的猜测,而是用最冷冽的声音讲,“各位来宾,各位媒体,我作为康氏集团的总经理,趁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宣布一件事情,我将撤出这款游戏的研发。” 这话一出,一石惊奇千层浪,霎时楚幕天变了脸,刚才的自信满满顿时不见踪影,有着的只是惊愕,搞什么名堂,这个人。 而其他两家当初之所以也会参一脚完全是看在康氏集团的面子上,现在康氏撤离了,他们一时间也拿捏不准犹豫踌躇,纷纷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儿去打电话告诉顶头上司,康氏临阵撤出,这可是大消息。 “请问,康总经理,您能说一下撤出的原因吗?”记者们可是很高兴,这种新闻才有炒作的价值,虽说在商言商,和气生财最重要,但是如果这个时候能揪出龙头企业两大家族内讧的消息,相信明天的头条绝对精彩,而且搞不好股市也得荡一荡。 康俊依然面色不改初衷,身姿站得很端正,让人知道他并不是在说笑而已,他正色道,“这是我个人的原因,不方便透露。” 康俊此言很值得人玩味,他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他撤出此款游戏的开发并不是出自于康氏内部的意见,单单只是作为总经他的撤出,但是康氏目前由他负责,他说撤出,那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不可能与他对着干,其他股东恐怕也不会轻易参与进来。这第二,却也是最重要的,个人原因,这话不免让人想到康俊同楚氏有私怨,如果不是有私怨,谁会好端端地放弃唾手可得的白花花的银子。 自然,追根究底向来是干媒体这一行的宗旨,因此有人接着问,“那请问康总经理,您这个人原因是针对楚总经理还是针对楚氏?” 好直白的问题,呃……同行的佩服这个记者的胆量,而楚氏那边的员工则是恨不得将这人轰走,没看到他们BOSS冷着一张脸么。 这静啊,似乎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康俊不发一言只是微扬着嘴角,显然很满意这种状况,这也是他今天来的目的,他一本正经道,“无可奉告。” 本来众人伸长了脖子等着他爆出轰动本市的大内幕,有的猜想是为情,或是为利,林林总总想了很多,但是谁都没能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纷纷怒了,凌乱了。 唯有应子扬捧腹大笑,他没料到不过是出去透个气回来,居然会发生这么有趣的一幕,真真是笑得肚疼,他怎么从来就没发现,康俊还有这么搞笑的一面。 事实上康俊本来不想吊这些人的胃口的,但是见到应子扬出现,他突然改了主意,如果真说出来是因为沈哥的原因,他怕楚幕天这厮事后无休无止的纠缠,所以才反悔。当然没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他自然地下了台,虽然有记者不死心,想捞点新闻,但可惜康俊将“无可奉告”发挥到极致,不回不答,只是沉着一张脸,很多人都被他弄糊涂了,也有少部分人认为,这是他使的一种障眼法,其目的可能是为了游戏加大宣传。总之想什么的都有。 彼时,楚氏副总很快上台将媒体的视线引向游戏,显然媒体对游戏的兴趣不大,涉及的问题仍是关于两位总经理的居多。被康俊这样一搅,楚氏这边原本设计好的步调全部被打乱,只得草草的结束游戏的发布。 康俊摆脱掉记者后,到了停车场,他没有让司机跟来,而是打算自己开回去。停车场很安静,他的车子停在不大显眼的地方,拐了三根还是四根柱子,看到了他的黑色奔驰,在他车子的旁边还停着一辆保时捷。 保时捷里坐了个人,是个他很熟悉的人,应子扬。 康俊很干脆地拉开了保时捷的车门,坐到了副驾上,应子扬递过一支红河道,“抽一支?”,康俊挑眉看了眼那支目前国内最贵的烟,似笑非笑道,“据说这种烟极难买到,市面上很少,中国最贵?”说着的同时将烟接过,他并没有抽的打算,只是拿捏在手里把玩。 “不管是多么稀少的东西,只要它还存在,就一定有办法能弄到,罕见如Queen Mary,还不是每次消失后都会被人找到,更何况区区几包烟。”应子扬吞了口烟,作医生这一行的,都很清楚吸烟意味着自残,他极少抽烟,这包烟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正好这时倒派上了用场。 不过他倒是忘记了,康俊似乎在他面前从没有抽过烟。 康俊侧着头打量身边这个人,棉质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关节处,露出的手臂很白皙,看样子很少照到阳光,他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而不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不过康俊从没有小看过这个人。 有时候外在只是一种假象,而一旦这种假象连掩饰的价值都没有的时候,这个人就会露出他本来凌厉的面目。应子扬显然就是这种人,他将还剩着半截的烟掐灭,“别去惹楚。” 康俊搞的什么名堂,楚或许不知道,但他可是很清楚,楚压根没有将当年那个他口中的小鬼,沈青眼中的阿宝联系到一起,即便当初怀疑过,只是他现在连沈青是谁恐怕都不记得了,又哪里有功夫去记住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小鬼。楚这个人,绝情起来相当利落,一旦他狠下心来对付人,那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应子扬善意的告诫,听在康俊耳朵里换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冷哼,“他应该遭报应的,沈哥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因他而毁了……”如果不是因为楚幕天的无情,沈哥不会到现在还…… 康俊的话让应子扬的心很痛,这三年,他几乎没有从他人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沈青,这个名字,这个人,他以为只有自己记得,但是,现在还有人同自己一样记得,多少心里有些安慰,更多的还是感伤,“其实应该怪我的,我不应该离开他的、”这是最让内疚得想杀了自己的地方,如果他考虑周全的话,就不应该让沈青一个人留在那里,明明知道沈青人生地不熟,根本不会乱走,是自己白痴愚蠢,才会浪费了营救沈青最佳时机,让沈青绝望地离去。 “什么叫其实?”康俊本来只是生楚幕天的气,但是一听到应子扬的话,就心生一股冲动,狠狠地揪住应子扬衣服的领子,怨怼地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带他去日本找那个混蛋。” 应子扬默默地任康俊冲自己撒火,眼里的神色被深深地自责所掩盖,看不到往日的精明,有着的是淡淡的悲伤和忧郁,“你说的对,所以你要怨恨的话,冲我来,不要去惹楚,相信我,招惹他,对你没有好处的,我相信如果他还在的话,也不会看到你受伤害,毕竟他曾经是那样的在乎你。” “我偏不信,那个混蛋有什么好的,无非就是有个有钱的老爸,出此之外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厉害的,成天风流的公子哥,沈哥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真是替沈哥不值。”康俊松了手,郁卒地仰倒在椅背上,想起了那个至今还在昏迷的人,虽然是怨恨楚,其实更多的是自责,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沈哥就不会因为那20万而无法离开,说来说去,他康俊才罪魁祸首。 “不值也好,不甘也罢,他都已经去了,我们即便如何的怨恨,也无济于事,因为他都看不到了。”即便活着的人如何的执着不放,死去的人也不可能活过来,应子扬想起那个一生都没怎么幸福过的人,心痛难忍,“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也都是徒劳无功的,改变不了结局,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好好的活下去,毕竟记得他的人本就不多,而你就应该好好记住他,替他活下去。” 康俊不是个喜欢纠缠不休的人,他也不是苦大仇深非要将楚幕天如何如何的才解气,毕竟他自己根本就没什么资格替沈哥讨回公道,原本就是自己先背弃了沈哥,真要说起来自己同楚幕天实在是一丘之貉,这一次他突然中途退出,想必楚幕天会头痛一段时间,也算是小小的报复了一番。来这里的目的已达成,他也算是无憾了。 “行了,该怎么做我知道的,我要走了,从此不会回来了。”康氏集团 也到了进军海外市场的时候,这个城市对他来说,无所留恋,下了车,走了几步,见应子扬微笑着望着自己,一时不忍心,又折了回去,站在应子扬身边隔着一道车门,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沈哥还活着,你……” 虽然不知道康俊为何会这么问,但显然应子扬曾经想过这种可能,为此他并不感到突兀,视线看着车前方,仿佛透过车玻璃在望向他所不能触及的世界彼端的那个人诉说他迟来的情意,“我曾经在梦里,在窗前,在我所空闲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念着你的名字,想着你的脸,你的眼,你曾经同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从不相信你会死,我一直相信你只是累了,想要找个地方休息,我不敢去打扰你,我只能等,这样等,等你不累了,不痛了,不难过了,然后看我一眼,这样就好。” “只是这样?” “嗯。”如此简单却又永远都不会实现,多么惨淡的现实。 “也许……”康俊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个明显快要哭了的人,想了想,还是不要给他期望,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无端让他白高兴一场,何必呢。 也许是怎样,没有人知道。 所有故事的悲欢离合,最后都会赋予说书人,沈青没有想到自己再次回到这座城市时,自己曾经同楚幕天的一段过往,会成为娱乐周刊的头条,虽然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晰,但沈青却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 没有谁在昏睡长达三年后醒过来发现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到自己成了别人议论的话题而能高兴得起来,虽然很困扰,但他还是想有些话要当面说清。这一次他只想好好做个了断。那些情啊,爱啊,在生死面前,显然变得无足轻重。 已是阎王殿前走过一遭的人了,沈青只觉自己大彻大悟,奢想并不属于自己的,只会让自己更难受,他不想自己折腾自己。 楚幕天的公司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样子,若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前台换了人,他一路走进来,没有碰到一个认识自己的人,正准备报上自己的名字,却看到搁在前台正在看的报纸背面上醒目的红字:楚氏少东即日将与莫氏集团千金共结连理。 呵,兜兜转转几载,原来最后能站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南风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谁的,就是谁的。 现在看来,自己就连见他一面都没有必要。 “谢谢你,不用麻烦了,就当我没来过。” “可是,我已经打过去了啊。哎,先生,你别走啊。” 陌生的人,陌生的城市,一切都如那年来时,依旧陌生。沈青微笑着推开玻璃门,旋转的茶色玻璃门带着他走出去,也迎着另一端的人进来,只是他无法看到那端的人是楚幕天罢了。 至此,背道而驰,终成陌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