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落音,鬼婴的手猛然抬起,堪堪用双手接住了君墨铭突然砍向它的刀锋。
第一次遇到能够正面接住他一刀的人,君墨铭先是有些诧异的一愣,却又突然感到身体内残余的阳气正在源源不断的流走。
面前婴儿血红的眼睛蓦然睁大,身体突然拔高,竟瞬间长成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那少年身着黑色T恤长裤,面容清秀,若不是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阴冷之气,几乎是与普通少年无异。只见那少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有些惊喜的感叹道:“你体内气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吾的力量一下子便恢复了六七成,恩恩,个头也长高了不少,不错不错。”
鬼婴,也就是现在的少年是满足了,但君墨铭却是苦不堪言。体内的阳气源源不断的流走,他想要将到从那少年的手中拔出,那少年的手却像是铁铸的般,怎么拔却依旧是纹丝不动。他的双手越来越无力,意识渐渐模糊。他突然想起了林衡之所说的话:“如果体内的阳气耗尽,便会魂飞魄散。”
我就要魂飞魄散了吗?
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君墨铭迷迷糊糊的想着。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曲琼的声音,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人和他一起吃饭,为他扣好衬衫上的口子,在知道他要去犯险之时会紧紧的拉住他的手。
那是曲琼吗?
不是,又好像不是曲琼。那个人总是冷着一张脸,那个人总爱在心里吐槽他用眼神鄙视他,那个人会为了他去犯险,最后,就在君墨铭的意识消失的瞬间,那个人的身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君墨铭清楚的看到,林郁站在他的面前,一字一句认真的对他说:“我喜欢你。”
35、君临
看着君墨铭在自己的面前缓缓的倒下,身影慢慢变淡,似乎下一刻就将要消失,曲琼,或者说是林郁,突然觉得面前的一幕无比的熟悉。
并不是回到君墨铭前世的那一次,似乎是在更久远的时候……
但现在,林郁已经没有时间去细细回想,他口中快速念着咒语,右手一伸,在虚空中一握,一条金色的锁链出现在他的手中,锁链的另一端则连接着君墨铭的手腕。
与此同时,林郁的左手在半空中虚画符篆,一缕缕的金线随着符篆游走着,又瞬间结成金网,朝着面前的那个少年袭去。
少年看到耀眼的金网袭来,下意识猛的往后一退,那金网刚刚触碰到他的身体,便根根断裂,很明显,这看似威力巨大的金网实际上没有任何伤害能力,这只不过是林郁为了吸引少年注意力的空架子罢了。
林郁趁着少年后退的机会,用右手轻轻一拉锁链,已经变成灵体状态的君墨铭被锁链牵引着,轻飘飘的被拉到到了林郁的怀里。
渐趋于消失的君墨铭,让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慢慢袭上林郁的心头。不行,不能让他消失,不能让他像从前那样慢慢消失在他的怀里。
林郁模模糊糊的记得,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人的魂魄一点点的在他的怀中化作点点银光,慢慢消散在风中……
对了,阳气,如果有了阳气他就不会消失。
想到这,林郁的嘴唇对上君墨铭的嘴唇,他试图像上次那样将真气送进他的嘴中,但是输了半天的真气,却还是阻止不了君墨铭魂魄的渐渐消散。
面前的这一幕,让少年觉得碍眼无比。太过熟悉的画面,让他想起了从前的一些往事。
他一边缓缓朝林郁走来一边冷笑的说:“没有用的,阳气已经耗尽了,他很快就会魂飞魄散,你现在怎么补充也没用了。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救他,不如吾便取了你的性命,让你与他一起作伴,如何?”
林郁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少年,那股阴冷的气息竟让那久居狱鬼界的少年不寒而栗。
但很快,少年瞬间觉得有些恼怒,他堂堂的狱鬼界的副君竟然对一个小小人类产生这样的感觉,真是耻辱,如此,这个人必死不可。
想要这,少年取下戴在手指上的黑色戒指,戒指慢慢变的和手环一般大小,被少年随意的拿在手中。
“吾看你拥有牵魂索,估计也并非普通人,今日,吾便用吾之法器来去你性命,也算是抬举你这凡人。”
说着,他将黑色的手环向林郁掷去,手环在飞速的向前冲去的过程中瞬间分裂成两个,四个,八个……随后,竖向排列着的手环化作一把乌黑的宝剑,剑锋寒光粼粼,剑尖破空袭来,直指林郁眉心。
就在那把宝剑快要攻击到林郁时,林郁手拈一张空白的符纸,右手一抬将符纸放于眉心正前方,直对着飞速袭来的宝剑。
“哈哈哈,你以为一张空白的符纸就能挡住吾的法器吗?太可笑了!哈哈哈”
但很快,眼前的画面让少年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看见宝剑的剑尖堪堪停在了那张符纸之外,剑尖锋利,却就偏偏刺不破这张薄薄的空白符纸。
此刻,林郁顶着那张并不属于他的普通的脸,却散发着让少年感到如此畏惧的气息。
剑,停在半空。林郁和少年,谁都没有动作,至于顾心月,她早就被眼前的种种状况吓晕了。
时间就像静止了般,直到君墨铭的灵体完全透明,突然破碎,化作一片片的银光。
林郁静静看着这片银光,内心中的悲伤,愤怒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他的体内,似乎一扇门被倏地打开,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从这扇门中瞬间外溢,那少年躲闪不能,被那股力量生生撞到了后面的墙上,随后,又将他往前一拉,下一秒,他已跪在林郁的面前。
少年想要反抗,但身体却像那股力量桎梏住了般,无法动弹。心中的不敢和耻辱,让他将头狠狠的低着。
突然,一个惊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曲琼,你……”那是白邈风的声音。
白邈风在接到林郁电话时便匆忙往这边赶来,但是,由于鬼婴的出生,附近的怨气增强,白邈风也是费了很长的功夫才找到这来。
刚一进门,他便看见林郁的面前跪着一位少年。再看曲琼,他发现自己施加在林郁身上的障眼法已经消失,带着一成不变笑容的那张普普通通的脸已经恢复成林郁原来那张冷峻的脸。
“曲……林郁,你的脸已经成原来的样子了?”
林郁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看了白邈风一眼。
那一眼,让白邈风清楚的感觉到,林郁变化的不仅仅是他的脸,他身上的气息变了,变的比以前更加阴冷,力量也比从前强大许多。
“你的封印解开了?”白邈风突然想起他的师兄林衡之所说的话,曲琼的身体里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封印……
白邈风的这句话,让跪在地上的少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用尽浑身的力量,将低垂的头艰难的抬起,当他清楚看到林郁的脸,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剧烈颤抖着,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异和深深的恐惧。
“君上……是您……您……您没有死……”
林郁微微皱眉,心里却默默想着:
君上,好耳熟的称呼,在记忆中,似乎总是有一群人围在自己身边,恭敬称呼自己为:君上。
但是,似乎还有一个人,会笑着叫自己冥,会带着他去看世间百态,告诉他什么叫生老病死,什么叫爱与恨,怨与憎,什么叫求而不得,什么叫生离,什么叫死别……
太过于混乱和模糊的记忆让林郁心烦气躁,无形的手将地上的少年提起到林郁面前,他看着少年的眼睛问道:
“为什么要叫我君上?”
简单的话语中所释放出的威压让少年更加确定,面前的这个人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王。
“您是吾狱鬼界的王,千年之前,天界大举进攻狱鬼界,您……您在那场大战中失踪,狱鬼界也是元气大伤,吾在人界游荡多年,就是为了寻找君上,今日,总算找到君上。”
少年的眼睛直直的对上林郁的眼睛回答道,不带一丝躲闪。
但林郁却移开目光道:“我不记得你说的那些,而且,你不该害他魂飞魄散。”
这样说着,林郁虚空画出复杂的符篆,金色的笔画中竟带着隐隐的黑气。
“林郁!等等,先别杀他。”虽然不知那少年所说是否属实,但这少年肯定与狱鬼界有些莫大的关系,为了了解更多关于狱鬼界的信息,这少年,不能死。
林郁的动作停顿片刻,他摇头坚决的道:“君墨铭魂飞魄散了。”
无论那少年是谁,林郁杀他的心就像他的语气般坚决无比。
少年被无形的力量钳制着,闭着眼睛等待着林郁最后的裁决。
“不行!”白邈风边这样说着,边飞奔过来,一下窜到了林郁的脸上。
措手不及的林郁被大白猫一下子撞的后退几步,半空中已经成型的符篆瞬间消散,桎梏那少年的力量也减小不少。
少年没有趁机逃走,他别喊着:“君上你没事吧!”,边试图将在林郁肩膀上窜来窜去的白猫抓下来。
当君墨铭挣开眼睛的时候,他看的恰好就是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但是,他很快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林郁?你怎么在这?”
“你们,怎么变得这么高了?”
林郁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看见在吴晓丽的尸体倒下的地方,一个小婴儿正站在那,睁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看着他。
小婴儿察觉到林郁的看向他的目光,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
“我怎么变的这么小了!不对!我不是应该魂飞魄散了吗?”
白邈风从林郁的肩头蹿下去,绕着那小婴儿转了一圈,肯定的对林郁说:
“没错,是那个新来的员工,这家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林郁这才想起,在吴晓丽的腹中还有另一个婴儿,是顾心语的孩子。
虽然当时,君墨铭的灵体已经快要消散,但却恰好撞上了尚在吴晓丽腹中的鬼婴将要出生,给他提供了一个容器,再加上有林郁所渡之气的支持,君墨铭顺利进入了那个婴儿的身体,与鬼婴的怨魂几番争斗后,最终完全占据这个身体,得以保存魂魄不散。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也难怪白邈风说他运气未免太好。
林郁见君墨铭除了换了个婴儿身体,三魂七魄完好无损,对少年的杀意也消散了。
他走到君墨铭面前,弯腰抱起了赤脚站在地上的小婴儿。
而君墨铭在细看突然出现在这林郁后,瞬间恍然大悟,愤怒的在他林郁怀中挥舞着白白胖胖的小手蹬着小短腿道:
“可恶!林郁!竟然骗了我这么久!其实你就是曲琼吧!”
36、番外:【真】前世故事no.1
冥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他只记得,从自己出生的那刻起,自己就一直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中。
从他出生的那刻起,冥就知道,他是这个空间的主宰,他能清楚感觉到这个空间里每一颗尘土的飘动,每一处山峦的起伏。但是,冥太寂寞了,虽然当时他并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寂寞。他给自己起名叫冥,每天和自己说话,最终,他还是厌倦了这种自问自答,重新陷入沉睡中了。
冥每次醒来必做的事就是感觉下这个世界中有没有除了他之外的生灵出现,在搜索无果之后,他便会继续陷入沉睡之中。
直到有一天,正在沉睡中的冥突然醒来,他感觉到一大股很强烈的气息出现在出现在这个空间中,略微思考后,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看到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冥,感觉到冥身上散发的属于神祗的威压,那群刚刚从阴界逃出来的鬼怪先是恐惧的跪在地上,然后苦苦恳求冥能够庇佑收留他们。
冥没有立刻回答,他静静的看着前来抓捕那些鬼怪的差使出现,那群鬼怪的精魄被他们一个个收走或者打散,那股本来很强烈的,活生生的气息渐渐变弱。
看着看着,冥突然问那些差使:“他们犯了什么错?”
差使不耐的回答:“他们因怨恨而死,怨气太重无法投胎到人界,现在又想逃出去,吾等奉命来抓捕。”
什么是怨恨?人界又是哪?为何那些人的气息会消失,消失之后他们又到哪去了?
冥不明白,但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他想知道这一切,就留下那些鬼怪吧。这个虚无之境太过于安静了,而冥,也太过于寂寞了。
在这个空间,冥的话就是主宰,所以,在冥说出:“在这个虚无之境,除了因怨恨而死无法投胎的鬼怪魂魄之外,谁都无法进入。”之后,那些差使瞬间被这个空间排除在外。这也就是为什么,阴界找了虚无之境,也就是后来被称为狱鬼界的地方几百年,却依旧没有结果。
自从收留了那些鬼怪之后,冥的虚无之境热闹了许多,原本的黑暗空间渐渐变成了充斥着怨气阴气的黑暗空间。
在阴气和怨气的吸引之下,鬼怪们越来越多,他们接收冥的庇佑,在这个虚无之境还算平静的生活着。
而那些第一批来这的鬼怪叫他君上,称他为王,以他的名义管理这这个空间,将这个空间管理的井井有条。
就这样,又过了几百年,他的副君禀报冥:“吾王,狱鬼界已可比人界。”
彼时,由狱鬼界通往人界的大门已经打通,那些放不下前尘往事的鬼怪们偶尔也会前往人界寻找爱人或者仇人的转世。所幸,要通过那扇门,必须经过冥的许可,并且还要带着最新版的《人界最新风土人情指南》,所以,虽然每年都会有很多鬼怪前往人界,但也没有引起人界的混乱,毕竟,能够来到狱鬼界并且在狱鬼界长期生存下来的鬼怪都是相当聪明和理性的鬼怪们。
每一年,从冥的手中都有发放处成千上万本《人界最新风土人情指南》,但他却从未翻开过这本书,但是,在他的副君跟他说过那句话后,好奇心作祟,冥翻开了那本书。
那天,当狱鬼界的副君来到冥的寝殿。狱鬼界常年黑暗,没有阳光,所以在冥的寝殿两侧,每隔几步就有用法术点燃和维持的火焰灯,将偌大的寝殿照的恍若人界的白昼。
但在那天,寝殿中是一片黑暗,火焰全部熄灭了,副君在手中点燃了一团火光,在殿中找了许久,却也不见冥的身影,当他走到冥的桌案前时,突然看见堆在桌上的一叠第18版《人界最新风土人情指南》,那是准备发放给最新一批前往人界的鬼怪的。
副君数了数指南,果然,少了一本。
看来真是麻烦了,君上是跑到人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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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最新风土人情指南(第18版)》上面有写:“人界不同于狱鬼界,狱鬼界常年黑暗,但人界却有白天黑夜四季变换……”
虽然他的副君总是说冥的寝殿在火光的照耀下可比人界的白昼,但当冥第一次站在人界的土地上时,正值夏日正午,感受着普照大地的耀眼阳光时,冥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白昼。
走在这片空旷的山地上,沐浴在炎炎烈日下,冥却无比舒服,走着走着,他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冥后退一步,低头一看,似乎是个‘人’,一个倒在地上的‘人’,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呢?冥站在原地,翻遍了指南,却依旧没有答案。
不管他,继续走,冥正准备迈脚,地上的那人一看。好不容易来个人,竟然就准备无视他走了。
想到这,他一把抓住了冥的脚喊道:“救命!我要饿死了!”这话喊得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快要饿死的人。
冥停下脚步,蹲了身来,认真的问道:“死?什么是生老病死?”
地上那人一听这句听似饱含深意的话,一个鲤鱼打挺便跳了起来,迅速拔出挂在腰间的剑,举剑对着冥喝道:“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