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路 上——金刚圈
金刚圈  发于:2014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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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摇摇头,“不在。”

乔慕冬道:“有人看着你们把他带过来的。”

王叔笑了笑,“他是来过一趟,听说今天是向锋的忌日,就跟着兄弟们去给他烧香了吧。”

洪闵航作出恍然的表情来,“今天是我爸的忌日,黎唐看来是念旧,特地祭拜他老人家去了吧。”

何喻忍不住,说道:“黎哥犯得着把自己的餐馆砸了来祭拜你爸?”

洪闵航看向何喻。

乔慕冬将他的手握紧,说道:“行啊,那我们一起去拜祭一下洪叔叔,顺便看黎唐是不是也在。”

第 22 章

乔慕冬驾驶着汽车行进在出城的路上,在他们前面的,是洪闵航的车。

何喻看着前面那辆车,发了一会儿愣,问乔慕冬道:“那个姓洪的是黎哥的弟弟。”

乔慕冬道:“不是亲生的,黎唐是洪向锋的干儿子。”说完,乔慕冬又补充一句,“洪向锋就是洪闵航他老爸。”

何喻点点头,除了不太清楚黎唐究竟是什么身份,其他人的关系他现在多少能猜得出来,只不过,“那怎么说也是干兄弟,洪闵航下面那些人提到黎哥怎么是这个态度?”

乔慕冬竟然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何喻以为他不想回答自己的时候,乔慕冬转过头来,忽然道:“今晚去我那儿?”

他突然转了话题,以至于何喻愣了一下,随后才说道:“怎么?算是交换条件是不是?”

乔慕冬道:“黎唐跟我屁的关系都没有,你以为我为了什么?”

何喻转头看向车窗外,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他知道乔慕冬是为了帮他,哪怕最终目的是想和他上床,至少乔慕冬没有用这个来威胁他,他还是从心里觉得感谢乔慕冬的。可是感动归感动,何喻仍然忍不住开口嘲道:“为了什么?为了让我今晚去你那里过夜?”

乔慕冬闻言,抬起手来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

何喻知道他生气了,那一巴掌怕是恨不得拍到自己脸上的。

乔慕冬的愤怒很快被自己压了下去,他觉得何喻其实也没说错,自己为什么这么费心费力帮他,不就是想哄他心甘情愿给自己干一次吗?不,可能并不止一次。不过不管多少次,总不会是想要何喻爱上他就是了。

这时候车子已经上了高速,朝着城外的公墓方向驶去。

何喻静下来,默默看着窗外风景。正是春夏交接的季节,天空蔚蓝气息清爽,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农田,似乎是个很适合城郊野游的日子。

可惜无人有心欣赏,前后两辆车,一刻不停朝着近郊泰岭公墓而去,从出城到到达目的地,只花了一个办小时。

何喻下车时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两点了。他和乔慕冬还没顾得上吃午饭,现在肚子都有些饿了。

车停在停车场,跟着洪闵航一起下车的还有两个年轻男人,都是他手下的人。其中一个去公墓入口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拿过来交给洪闵航。

乔慕冬也去买了一束花,然后牵着何喻跟在洪闵航身后,往山上走去。

既然乔慕冬都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走到哪里都死死把何喻牵着,何喻也就由着他,乖乖跟了过去。

这座公墓也是何喻母亲埋葬的那片公墓,上一次何喻过来,还是跟着付晨山一起过来的。

不过与何喻的母亲那种紧凑的小墓不同,洪向锋的那块墓地单独矗立在一大片空地上,周围青松环绕,前面竟然还有花园假山,池沼拱桥,豪华的近乎荒谬。

洪向锋这个人是做死人生意起家的。香烛街那个铺子,就是最早从他父母手上传下来的,交到了他的手里。不过洪向锋不甘于简单卖些香烛纸钱,他大概是这个城市最先一批开始大搞殡葬业的人。很快,洪向锋发现他搞的这个殡葬一条龙服务的生意可谓暴利,钱自然是源源不断的来,别的人眼见着洪向锋发了财,也就不甘落后,纷纷开始意图分一杯羹。洪向锋这个人心大手黑,见不得别人来切他的蛋糕,于是纠集了许多亲戚朋友和他一起干。人多胆壮,最厉害的时候曾发展到了直接去医院里抢死人,洪向锋俨然成了崇丰市北城区的“尸霸”,同行没有办法跟他竞争,只能避着躲着。

洪向锋见钱来的容易,就不安分于只做殡葬生意,他手下又那么大一群人,既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洪向锋开始沾手一些不正当的生意,包括曾经开过几家小赌场。随即他也觉得这种生意做不长久,便开始其他合法正当的投资,开了一些娱乐场所、宾馆酒店。再后来就投资房产、股票,摇身一变成了社会的上层人士。

而黎唐,就是从小跟着洪向锋的,他这个干儿子,许多时候比洪闵航那个亲儿子,更讨洪向锋喜欢。

何喻远远就见着黎唐跪在洪向锋墓前的身影,他双腿虽然弯着,可是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只有头微微垂着,头发遮住了眼睛。因为是半夜被人从餐馆里直接带出来的,所以黎唐只穿着一条四角的短裤和一件紧身的背心。虽说已经快五月份了,但是气温算不得高,穿得这么单薄,肯定是难以忍受的。

黎唐身边站了四、五个年轻人,抽着烟站在一处聊天,似乎只是为了守住黎唐不让他离开。

何喻看到黎唐这个样子,忍不住推开乔慕冬牵着他的手,朝黎唐的方向跑了过去。

那几个年轻人连忙上来拦住了他,也有人看到了洪闵航,纷纷招呼道:“洪哥。”

何喻满腔愤怒,一脚踹在当前一人的大腿上,“放手!”

那人吃痛,挥手便是一拳要往何喻脸上打来。

乔慕冬和洪闵航见了,同时大声喝止道:“住手!”

可惜晚了一步,那人虽然收了力道,拳头还是擦着何喻嘴角过去,顿时就泛起红来。

乔慕冬气势汹汹想要上去揍人,洪闵航连忙拦住他,同时对那几个年轻人道:“放开他!那是乔少爷的朋友,别乱动手!”

那些人迟疑着松了力道。

何喻用力挣开他们,然后推开面前的人,走到黎唐身边。他躬下身子,喊了一声:“黎哥。”

黎唐动作有些迟缓,却还是回头看了何喻一眼,轻声说道:“我没事,你们回去吧。”

何喻愣了一下,见黎唐又回头看向洪向锋的墓碑,于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到黎唐背上。黎唐并没有拒绝,而是转头看向何喻,竟然露出一个微笑来,“真没事儿,你先回去吧,跟他们说休息两天,星期六照样要上班,别偷懒。”

何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问道:“黎哥,真的没事?”

黎唐说:“没事,我来拜祭干爹,能有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人一巴掌拍在黎唐后脑上,打得黎唐头晃了晃垂下去,那人丢开嘴里烟头,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也配叫洪爷干爹?”

洪闵航脸色冷了几分,缓缓开口道:“都让开。”

几个年轻人都有些错愕地朝洪闵航看来,同时退开几步。

洪闵航怀里抱着鲜花,步伐徐缓走到洪向锋的墓前面,然后将花束放在墓碑前面,他一直没有看向黎唐,只是轻声道:“爸爸,今天是你的忌日,儿子特地来看望你。”

跟着洪闵航一起过来的年轻人递来一柱香,然后用打火机帮他把香点燃。洪闵航手上握着香,恭恭敬敬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才将香插在墓碑前面的小香炉中。

洪闵航站了起来,忽然伸手指了黎唐,高声道:“这个人,我爸去世之前说了,谁也不许追究,谁也不准搞他!要是今后再让我知道,谁背着我去整他了,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那些年轻人都瑟缩着身子低下头。

洪闵航又朝乔慕冬走来,“慕冬,谢谢你来拜祭我爸爸。”

乔慕冬道:“应该的。”然后走到洪向锋墓前,献上了鲜花,说道,“洪叔叔,慕冬来看你了,小时候你请我吃了不少冰棍,慕冬都记着的。”

洪闵航闻言笑道:“我爸一直挺喜欢你,说乔家那小子长大了是个有出息的。”

乔慕冬哼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洪闵航又道:“人在这里了,你要带走就带走吧。我公司还有事,得赶回去了,先失陪了。”

乔慕冬抬起一只手来,说道:“慢走。”

洪闵航笑着挥挥手,随后又对何喻点了一下头。

何喻出于礼貌,也点了点头。看着那一群人随着洪闵航一起离开,整个墓前就剩下他和乔慕冬、黎唐三个人,何喻又去扶黎唐,“黎哥,他们走了,你也跟我们走吧。”

黎唐仍是那句话:“我没事,你们先走吧。”

乔慕冬走过来一把拉起何喻,“他爱跪你就让他跪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乔慕冬打断他,“他不跪够心里不会舒服的。”

何喻听乔慕冬话里的意思,再加上看到洪闵航那些人对黎唐的态度,心里也有了些模糊的猜测,于是站起来对黎唐道:“我们在停车场等你,你下来了我们一起回去。”

第 23 章

何喻的外套脱给了黎唐,里面就剩一件单薄的短袖T恤,沿着小路往山下走时,他不自觉抱住了胳膊。乔慕冬在他身后,将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罩在他身上。

何喻立即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将自己包围起来,但他还是拒绝了,把衣服推还给他,“用不着。”

乔慕冬冷着脸说:“那就丢了。”

何喻无奈,只得把衣服披回了肩上。

这个时候,两个人才都觉得真是饿了,从墓园下来,公墓大门外有个面摊子。真的是个小摊子,没有自来水管洗碗,老板全部用纸饭盒套了塑料口袋装面条。他们也顾不得脏不脏了,坐下来让老板煮两碗牛肉面。

有些让人意外的,老板的面味道其实还不错。

何喻埋着头吃面,乔慕冬突然夹了一块碗里的牛肉,丢到何喻碗里。何喻一怔,抬头看向乔慕冬。乔慕冬不在意地耸耸肩,“顺手了,吃吧。”

以前在监狱里吃饭时,乔慕冬也干过这种事情。乔慕冬的餐盘里总是会比他们多些东西出来,只要是何喻坐他旁边,乔慕冬就会像打发小狗一样,不时朝何喻的餐盘丢些东西。那时候何喻心想,反正我都让他睡了,为什么不吃?于是他吃得心安理得。

现在当然与在监狱里不一样,没有谁会在乎那么一点牛肉渣。可是,何喻用筷子搅了搅自己的碗,半天没翻到一块肉,他笑了笑,低着头继续吃面。

吃完东西,乔慕冬额头上起了薄薄一层汗珠,连领带都松开了。

何喻依然披着乔慕冬那件西装,朝公墓门口的小卖部走去,他买了一套香烛和纸钱,又挑拣着选了两、三摞冥钞。乔慕冬跟在他身后看着,莫名其妙问道:“做什么?你还要去给洪向锋烧纸?”

何喻说道:“我去看我妈。”

乔慕冬有些愣神,片刻后回过神来,说:“我跟你一起去。”

何喻看他走到小卖部门前,在那一大簇鲜花中犹豫了很久,最后选了一捧两百多块钱的花束。那花束太大,几乎有乔慕冬半个人高,他抱起来的时候将他整张脸都挡住了。

何喻觉得好笑,骂了一句:“有病。”

乔慕冬并不在意,跟在何喻身后,问道:“你妈也葬在这里。”

何喻一边慢慢爬着阶梯,一边说道:“是啊,在明园。”

在乔慕冬印象中,这是何喻第一次和他说起自己的家里人,他从来不知道何喻的父母是否还在,又有几个兄弟姐妹,他的眼里,何喻从来就是个单独的存在。

乔慕冬忽然说道:“我妈也死了,自杀的,从六楼跳下来,一滩鲜血从身子下面流出来,就连内衣都绷坏了,一点也不好看。”

何喻停下脚步,问道:“你看到了?”

乔慕冬点点头,“也没怎么看仔细,我想去看的时候,被人拉开了。”他把花束放下,抽出一根烟来点上,笑了笑,“其实那时候也十多岁了,没那么脆弱。”

何喻忽然忆起之前的想法,“你妈以前很漂亮吧?”

乔慕冬吐出一口烟,又抱起鲜花,“是挺漂亮的,又心高气傲,可惜命不好。”

何喻张了张嘴,忍住了没有再问,继续朝前走去。

明园7排18号,这个数字何喻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蹲下来,将墓碑前的灰擦掉,然后掏出打火机,将香烛点燃,跪下来拜了三拜之后,插进小香炉里。

接着,何喻将纸钱分开,从燃烧的蜡烛上面引燃。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寄托着儿子的挂念与哀思,传递给在远方的母亲。

“妈,”何喻轻声道,“你还好吗?我现在找到工作了,生活也算是勉强能稳定下来。等攒一些钱我就去租房子,不给别人添麻烦了。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需要什么就托梦告诉我,我会给你烧过来的。”

其实这个世上很多人未必相信鬼神,可是某些时候,又只能依靠这样来寄托自己的思念。与其相信死亡带来的是灰飞烟灭,不如告诉自己,她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病痛、没有苦难,会比在这世界上生活得更加幸福。

这是自欺欺人,也是心灵的安慰。

乔慕冬站在旁边看着,注意到何母的墓碑上记载的生卒日期。老人家逝于2011年4月18日,那个日子,是何喻还在监狱里的日子。

就是在去年四月份,具体哪一天乔慕冬记不清了,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何喻将餐盘扣在了他的脸上。在那之前,他一直觉得何喻是只软弱的小白兔,白白净净的大学生,在监狱里整日惶惶不安,怕受人欺负。偏偏因此,乔慕冬这些人越是爱惹他,一开始捏他屁股,看他涨得满脸通红随后又脸色苍白;到了后来,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放肆,何喻睡在他上铺,有时候他半夜翻个身,都能吓得何喻在床上发抖。

但是那一天,何喻终究是爆发了,扣了他一头一脸的饭菜,直到被狱警拖走,还指着他骂:“乔慕冬,你个变态王八蛋,你怎么不去死!我操你全家!我不会放过你的!”

何喻被关了三天禁闭,出来之后,再也不是原来的小白兔了,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刺猬,无论谁碰他,他都狠狠扎回去,甚至对于乔慕冬强迫他做那些事情,他都不在意了。何喻把自己蜷起来缩成一团,柔软的那一面再也不肯露给别人看了。

对于这样的何喻,乔慕冬兴趣丝毫没减,反而越来越爱接近他,甚至比以前还要更上心。乔慕冬觉得大概自己是有些犯贱的,不论何喻怎么和他闹怎么冷嘲热讽,他还是会忍不住贴上去,就是想狠狠干他;只是有时被何喻给扎狠了,乔慕冬就多少会有些怀念原来那个何喻,那个被摸了屁股都会脸红的何喻。

现在想来,那些转变大概都是因为何喻母亲的去世,或许是打击太大,才使得那个温和的年轻人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乔慕冬走上前去,将那一大捧鲜花放在何母的墓碑前面。花束太大,花枝繁茂,顿时将整个墓碑完全遮盖住了。

何喻无言,暗自骂了乔慕冬蠢货,却并没有把花挪开,那毕竟是乔慕冬献给他母亲的一片心意。

何喻站了起来,抬头望向远处。这里的环境很好,祥和安宁,确实是个安葬先人的好地方,那时候付晨山想必是出了许多力气的。他又低头看着何母墓旁边尚且空着的那个墓位,心里突然有个想法。

“乔慕冬,”何喻道,“能借我一点钱吗?”

乔慕冬奇怪道:“怎么?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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