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图眯着眼睛,看得郑以诚头皮发麻,这才缓缓说道,「凡事但以天下苍生为念,勿拘泥于儿女私情,得失心自然会淡些。」
郑以诚长叹说道,「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心里那道坎儿,却是怎么样也过不去。到最后就像是洒点沙土蒙眼,骗骗自己罢了。」
令狐图看着他,语意深长地说道,「子信,看开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郑以诚知道,令狐图也是伤心人,不想自己竟被他劝慰了,由不得歉然说道,「以诚知道。」
两人对坐了一会儿,令狐图便告辞出去。
又过了几日,霍致平、杨邦杰等人终于得胜归来,杨邦杰一至行辕,听到郑以诚遭到南犁袭击受伤的事,当下就变脸了。
「不是让你们寸步不离地跟着郑先生吗?怎么还会出事?」杨邦杰说着,便要冲去探望郑以诚,离开前还丢下一句话,「你们先等着,回来等我发落。」
说着便往郑以诚的营帐前行,林祖倒没说什么,只是在一旁拱手直立,另外有几个怕被责罚的亲兵追了上去,「将军,请留步!」
杨邦杰见到是那群护卫郑以诚的亲兵,不禁皱眉问道,「怎么了?」
「将军,这次意外非是弟兄们不用心,而是……而是……」
杨邦杰急着探望郑以诚,根本不想多耗片刻,沉声说道,「而是什么?有话快说!我没这种闲工夫等你们吞吞吐吐的!」
有个亲兵鼓起勇气说道,「那是他们干什么的集会,召了好些姑娘过夜,郑先生也没推拒。咱们气不过,想着将军在前头杀敌,他居然背着将军嫖妓,忍不住嘲讽了他几句,他面子挂不住,自己跑前头,才遇到南犁流兵袭击的。」
杨邦杰听完脸色就更难看了,叱喝说道,「你们不要胡说,郑先生怎么会背着我去嫖妓呢!」
好几个亲兵都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怎敢污蔑他,头儿还亲眼见他和姑娘一起进了房间,这不是嫖妓是什么?」
杨邦杰冷着脸说道,「我自己问他去,你们别乱传!」几个亲兵见杨邦杰的焦点被转移到嫖妓这件事上,也就不再多言,都等着看好戏。
杨邦杰心头烦闷,其实他与前妻情感不和的时候,也没少和王澧在外头花眠柳宿,是后来有郑以诚相伴,这才收了心。他总把郑以诚当妻子看待,不曾想过他也同一般男人一样,会在外头拈花惹草。要同他生气,偏偏他又受伤了;不和他计较,心里却憋得难过。
杨邦杰迟疑了半天,终究揭开营帐,迈开步子踏了进去,强笑说道,「子信,我听闻你受伤了,伤势如何?」
郑以诚双唇不见血色,虽然已经到了季春,他仍披着重重的棉袍歪在榻上,形容甚是憔悴。看他这副病厌厌的模样,杨邦杰那股闷气顿时化成一滩春水,内心怜惜万分,整颗心几乎要揪了起来。
郑以诚指着自己的胸口,淡淡说道,「一点腿伤不碍事的,这里的伤势才是真病。」
杨邦杰见他这样子,不免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郑以诚冷然问道,「我问你,你要和魏重节度使联姻的事情,可是有的?」
杨邦杰先是一愣,后来才泰然笑道,「确有此事。」
46、冰释汇渠成
郑以诚是多么希望,从杨邦杰口里听到否定的答案。没想到他竟像没事一般,微笑着回答,「确有此事。」
郑以诚气歪了,也不管腿上的伤势,翻身下床就要离去,「是谁说要什么举案齐眉,不会重蹈覆辙,结果还不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杨邦杰一把从腰拦住郑以诚,将他搂了个满怀,「你是为这个在生气,所以才在外头拈花惹草吗?」
郑以诚愤恨不平地戳着杨邦杰的胸口说道,「你有资格说我吗?枉费我信了你……」
「子信!」杨邦杰抓住郑以诚的手,将他按回榻上说道,「我是应允了与魏重节度使联姻,但是要成亲的不是我。」
郑以诚傻了,一时间摸不着头绪,呐呐问道,「不是你还有谁?」
「我儿子呀!」杨邦杰说道,「我家阿宝,日后会与魏重节度使的女儿联姻。他家女儿不久前才过满月,就差人过来求亲。我想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急着向你说明,不想让你误解了。」
郑以诚听到一半,就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原来杨邦杰从未背弃自己,全都是自己想差了。谁叫杨邦杰那个意外得来的儿子,让乳母养在京城家中,郑以诚连见过都没有,如何会想到,有人要与那三岁小孩联姻。他整个人埋在杨邦杰怀里,羞愧得根本抬不起头来。
杨邦杰却不肯放过他,避开了郑以诚小腿的伤势,将他按回榻上,整个人覆在他身上问道,「你说说,怎么参加个雅集,却跑去宿娼了?是故意气我来着?」
郑以诚见杨邦杰这样子,知道他肯定是从亲兵那儿听到了什么风声,摇头说道,「你想太多了,我虽恼你,可没有背着你在外头乱来。」
杨邦杰听到郑以诚否认,本来消得差不多的火气,蹭地一下又上来了,他皱眉问道,「在侯定蘅家里那晚,你怎么会和一位姑娘进了房里?这是大家都瞧见的。」
「我正好要跟你说这事。我在席上见那位姑娘面善,一问之下,竟是我的表妹,我能对她怎么样吗?」
郑以诚一口气说完,这下子换杨邦杰傻眼,「天下竟有这等巧事?」
郑以诚叹息说道,「毕竟这是南周旧地,又是乱世,在哪里遇上亲旧都属正常。」
杨邦杰抓着脑袋说道,「话虽这么说没错,也实在太过凑巧。」他总觉得自己一时间仍未能调适过来。
郑以诚瞅着他看,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手边可有三百五十贯钱?她央着我替她赎身呢!」
杨邦杰起身抓了纸笔,交到郑以诚手上,「这事不难,交我身上。由我差人带几个兵去,说不定两、三百贯钱,就办得下这事。我那姨表妹叫啥名字?」
「本名是萧清瑶,花名好像是叫……书兰?」郑以诚接过纸笔,将名字写予杨邦杰,笑着说道,「大不了花几个钱赎身,你可别强着来,到时候被说是欺压百姓。」
杨邦杰将那纸放回案上说道,「他们平日从姑娘们身上赚的皮肉钱,还嫌不够吗?养那么些日子早就回本了,只是想趁着姑娘赎身时,海捞一把而已。」
郑以诚点头说道,「也是,那我表妹的事情就让你处理了。」他又想到彼此遭遇,不由得叹息说道,「只是赎了身,也不知该将她如何安置?依她的遭遇,哪有好人家愿意迎娶的。」
杨邦杰肃容说道,「子信,你可别想说你那表妹没人肯娶,你就娶回来传宗接代。」
郑以诚「噗嗤」笑了出来,搂着杨邦杰说道,「原来孟轩也会吃醋,你放心,你不负我,我自然不负你。依你看来,我表妹该如何安置才好?」
杨邦杰沉吟说道,「若是嫁入大户人家,依她的情况,只能作妾。若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兴许还愿意明媒正娶。行伍里头不乏知上进的儿郎,只要她愿意,眼前委屈一点,日后一样能荣华富贵。若是找不到好人家,让她与阿宝一起住在京里,也是无妨的。」
郑以诚听杨邦杰思虑得周全,欣然说道,「如你的话是正理。但不知她的心意为何,说不定早有意中人了,我们只是替她穷操心。」
杨邦杰笑道,「谁叫有人也不避嫌,就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去。」说着便轻轻搔弄起郑以诚的腰际。
「住手!别……」郑以诚怕痒,用手拦住杨邦杰的攻击,对方却像要泄愤一样,不依不饶地继续逗弄。
郑以诚被胳痒笑到无力,全身摊在杨邦杰怀里,双颊绯红地瞪着他笑道,「越来越坏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受到冤屈。」
「有没有做坏事,让我验证一下就知道。」杨邦杰笑着扯开郑以诚的袍带,原本披在身上的靛色棉袍,与月白色的中衣顿时敞了开来。
「光天化日的,而且我还腿伤……」郑以诚还挣扎着,杨邦杰将他揽入怀中细细拥吻起来。软嫩的唇瓣才一接触,就像是鱼儿重回水中,再也不想分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郑以诚被吻到全身发热,下身都起了反应,杨邦杰这才小心翼翼地帮他褪去衣裤。
杨邦杰就像捧着玻璃工艺品般,动作有些笨拙,却相当谨慎地避开了伤口。他将棉被叠成适当高度,让郑以诚受伤的左腿搁在上头,将他的腰肢轻轻抬起,垫上柔软的棉枕,这才解去自己的衣衫。
这动作本是好意,怕郑以诚再次受伤,可摆出来姿势却显得淫靡不堪。白嫩修长的双腿因而被分开,小穴毫无遮拦地暴露出来,整个姿态彷佛迫不及待地迎接着恋人的贯入。
郑以诚与杨邦杰对看了一眼,都想到同一处去,顿时红了脸。杨邦杰呐呐地说道,「你别乱动,养病要紧。」伸手往他的下身摩挲。原本半软的玉茎,才一被碰触立即弹了起来,变得硬挺无比,就连郑以诚也被自己身体诚实的反应吓到。
「说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会害臊,其实早就憋不住了吧?」杨邦杰笑着弄起那坚挺的玉柱。
郑以诚干脆调整了姿势,让杨邦杰的动作更为顺手,笑道,「别耍贫嘴,知道了还不巴结讨好一点。」
「那这样好不好?」杨邦杰俯身含入那滚烫的肉根,毫不忌讳地舔吮起来。郑以诚舒服得低哼了起来,只觉得下身敏感得不像话,仅仅是不甚灵巧的舔弄,竟会带给他极强烈的快乐。
杨邦杰好像嫌做得不够似的,用力吸吮着,几乎要含入整具性器。他似乎可以感受到,肉根里血液正在奔腾,它的主人正浸淫在难以言述的快乐里。
郑以诚的十指轻压着杨邦杰的脑袋,低声呻吟说道,「再快一点……」说着还轻轻抬起腰肢,配合口部动作来回摆动。
杨邦杰被这举动挠得心头痒痒的,很想立刻就将恋人压着操弄,不由得加速了吸吮的力道,郑以诚只觉得身下一阵兴奋,热流汩汩而出,全数泄在杨邦杰口里。
杨邦杰毫不避讳地全数吞下,彷佛在喝蜜汁一样甜美,他舔了舔嘴唇笑道,「确实只有子信的味道,没有别的姑娘气味。」
「你!我就不信你真的分辨得出来!」郑以诚被他说得脸红,双眼带着点春色,肌肤漾出异样的粉色,双唇像是点染了胭脂般,红润得比浓妆后的女子还要动人。
杨邦杰见他这样子,忍不住就要吻上,笑道,「不信你吃吃看。」
郑以诚别过头去,不让他吻,「漱了口再来,怪恶心的。」杨邦杰只得默默起身漱口,那背影活像一只被主人勒令不得享用眼前美食的大型犬,耳朵和尾巴都垂头丧气。
郑以诚看他那副怪可怜的样子,不由得低低喊着,「孟轩……」心头一热,刚刚才软掉的部位,马上有了反应。
杨邦杰漱完口,转头回来,正好看见他下身的反应,不由得笑道,「到底谁是急色鬼了,我都还没碰你呢!」
郑以诚笑着张开双臂,什么话也没说,迎接情人入怀。他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给顶到了,心里顿时泛起甜甜感觉。两人对望着,纵情地拥吻起来,伴随着越来越凝重的呼吸,意识也逐渐模糊。
郑以诚不太记得之后的细节,他总觉得自己身处在梦境云端一般,腿上的伤痛忘却了,被贯穿的痛楚淡化了,两具肉体界线变得涣漫不清。肢体交缠的时候,他彷佛可以听见情人正在诉说着满满的爱情,以及深刻入骨的眷恋。
他配合着恋人的律动,扭摆腰肢,予以最大的回应。两人十指交扣、四目相接,虽无言语,但那充盈的爱意,已经不言自明。一时间肉臀拍击的声音,夹带着低微的呻吟与喘息,弥漫整个营帐。
虽然两人早就行过无数次的周公之礼,这次却让郑以诚格外的安心。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托给对方,杨邦杰谨慎珍重地对待,温柔到几乎要把他的心化开,再无隔阂、再无罣碍。
一时事毕,杨邦杰让人抬水进来,因怕弄湿了郑以诚伤口,便拿着湿布替他细细擦洗。
郑以诚任他服侍,又想到这腿伤大有不便,不免叹息说道,「这箭伤不知道要多久才好,往后都得这么麻烦,那还怎么得了?」
杨邦杰一边替他抹身子,一边说道,「我都不嫌麻烦,你就别埋怨了。早些把伤养好,以免留下病根,行动大有不便。」
「也是。」郑以诚看他弄了个满头大汗,古铜色的肌肤沁出大片汗珠,直往下滴,却只顾着帮自己清理,由不得说道,「我自己来吧!你先洗洗,穿好衣裳,你才得胜回师诸多杂事,还等着你去处置呢!」
「这就是正经大事。」杨邦杰不肯停手,直到帮郑以诚披上中衣,这才开始打理自己。
郑以诚懒懒地歪在榻上,看杨邦杰沐浴,淡然说道,「方才只顾着和你计较联姻之事,忘了与你提醒。侯定蘅是太子的人马,还想拉拢我到东宫作幕僚。」
杨邦杰停下动作,挑眉问道,「你没答应吧?」
「自然没有。各皇子暗潮汹涌,太子之位似坚实危,我不会去躺那滩浑水。再说……」郑以诚瞅着杨邦杰,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怎么可能撇下你不管。」
「子信……」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了一会儿,杨邦杰忽然压低音量说道,「你先等我洗完,等会儿和你商量件事情。」
47、密云覆如雨
杨邦杰见郑以诚的脸上,虽然还残有些许情事后的春意,但是整个人却精彩光亮许多,知道那是他心头的猜疑冰释,自然有了活力。
杨邦杰快手快脚地打理完毕,披上一袭苏枋色细棉绸圆领窄袖武袍,腰间随意系了条玄色袍带,坐到郑以诚身侧,低声说道,「黄公公传来的消息,皇上近来身子不太好,要霍大将军留心政局。听说皇上虽然强撑着上朝,一回宫就没力气看奏章。如今的奏章,都是二皇子代批的。」
郑以诚皱眉说道,「再怎么说都应该由太子代批,皇上怎会如此行事?有失大体啊!」
杨邦杰低声说道,「朝中正在议论要废太子,批奏章这事儿自然是落到二皇子头上。也有传闻说那是孙贵妃的主张,皇上病得奄奄一息,只得任底下人作乱。宫闱秘事,我们也不好瞎揣测。」
郑以诚沉吟问道,「你说皇上下令重议废太子?这是怎么回事?要易储总该有个事由,究竟是何原因?」
「听说是『太子不孝』。皇上生病的事,一开始是瞒着众人。二皇子趁机拉拢了三皇子,由三皇子送太子一班女乐。太子不知中计,搂着美女快活了几天,就被御史狠狠参了一本。皇上顺水推舟,说自己生病,其他在京的皇子都知道入宫视疾,只有太子纵情声色,不肯探望,要废太子呢!」
「太子岂是易予之辈?大概联合了朝臣,忙着请罪,帮自己说好话吧?」郑以诚轻哼了几声,没想到太子竟会中了这种低劣的计谋,果然是个养在深宫,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杨邦杰见他捏着下巴沉思的表情,越看越可爱,忍不住轻轻吻了他的脸颊笑道,「就如你所说的,现在朝中分为二派,吵得沸沸扬扬。霍大将军在想,要不要顺势力挺二皇子,省得太子即位,将脑筋动到咱们身上。」
郑以诚笑着别过头,顺势将杨邦杰拉到身侧,「你到现在才跟我说,有什么作用呢?霍大将军授意你与魏重节度使联姻,难道不是为了联合外藩,推举二皇子?」
杨邦杰见他主动,心里也高兴,「被你看出来了。霍大将军积极得很,不仅让我儿子和魏重节度使联姻,也帮叔涵作主,将他家三个儿女的亲事全都安排好了。但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啊!是我想差了。」郑以诚蓦地一震,压低声量说道,「孟轩,你觉得若是与其他外藩一起支持二皇子,需要用到联姻吗?说穿了,这是一纸联名奏章,就能处理的事情……」
杨邦杰经他这么提醒,也觉得事不单纯,「你是想说,霍大将军表面上是打算支持二皇子,实际上另有打算?」
「这个不好说,但他极有可能在支持二皇子之馀,也替自己留了条退路,或说是……进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