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王笑篱在原地直跺脚。

“不！行！”两个字抛出来，掷地有声，乔玉龙坚决的让王笑篱又没了希望。

乔玉龙其实又在心里偷笑，这个王笑篱还真是执着的可爱，就那么一个念想，坚持了三年竟然还没放弃。乔玉龙想，这家伙要是个生意人肯定能成功，就是他的牛角尖钻错了地方。

这个家伙，如果不是心里有人的话应该也会喜欢他的吧，不对，现在也是喜欢他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只是那种喜欢要比他们平时说的要简单纯洁的多。

八

好不容易有一个星期天轮到自己休息，王笑篱卯足了精神去市场血拼了一通。

一般人都会一边享受周末的清闲，一边厌弃着各个公共场所的出奇拥堵。

王笑篱则不同，他喜欢人挤人的夜市，喜欢争着抢着讲价付钱的批发市场，喜欢推着购物车左右逶迤才能行进的超市……

他觉得那样才最有气氛，那样花了钱都像打赢了仗的士兵，心里痛快。

有时候他会想，那么喜欢热闹的地方，是不是自己太怕寂寞的缘故。刚刚有了这个念头就拼命摇着脑袋甩掉它，王笑篱怎么会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呢。

整整逛了一天呢，这样一天下来比平时工作还要累，终于要到家了，马上就可以清点一下胜利果实了。

眼角余光里扫到的一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等看清了那人是谁，王笑篱则像不认识一样从对方的身边走过去，任对方还未完全绽开的笑容就那样僵在脸上。

拿的东西太多，开门的时候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还是另外一个人接住了这个接那个。王笑篱没准备领情，开了门自顾自的走进去。

“你抽什么疯啊，谁惹你了？一直惦记着你，好不容易休息了就来看你，在外面等了你半天，你倒好，跟不认识人似的，你甩脸子给人看，也得有个理由的吧？”王笑盈数落着这个弟弟，却没舍得用太强硬的语气。

“你不是，都把我扫地出门了吗，还惦记什么？”把买的东西从每个袋子里掏出来又都堆到一起，然后按属性分类，这是王笑篱收拾东西的规律。

“我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看吧，我不靠你也能过得挺好的，我有钱给自己买东西，想吃就吃，想穿就穿，没什么好让你惦记的。”态度依旧冷冷的。

“你从小就这样，容不得别人挑你的不是，别人有一点毛病你就闹别扭，谁把你扫地出门了，我给你租房子你又不住，搞什么自食其力，也不知道你哪来的那么强大的自尊心，你现在，这是跟姐姐怄气呢？”王笑盈虽然嘴里还是数落的话语，却笑脸贴了上来。

从小就最疼这个弟弟了，不管他做错什么，不管他大逆不道也好，违背伦理也好，不管多生气，就是做不到对他不管不问。即使在虽有人都对他大呼失望的时候，王笑盈还是心里惦记着他。

“又要提以前的事了是吗？你们就不能放过我吗？我是杀人放火了还是奸淫掳掠了，你们犯得着一个个的没完没了吗？”

“而且，我从来不觉得那件事我有什么错，哦，如果非要说有的话，我挺多就是错把瘪三当好人看了，在我看来，这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王笑篱情绪激动起来，语速很快，但是每句话里的每个字却又都掷地有声。

“唉！你看看你，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王笑盈不由得叹气。

“小弟，你有时候真的太敏感了，那件事不是也已经过了好几年了。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到底是别人没完没了还是你自己过不了自己那关，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明镜似的。”

“一碰到知道那件事的人，你立马就变成刺猬，见谁扎谁，哪一次你自己全身而退了啊？”

“出来三年了，你一次都没有回家看过，妈说她给你打电话每次都说不了两句话你就挂，难不成你还一辈子不回去了？是，爸是固执，可你毕竟是他儿子呀，你忘了他以前多疼你，你就回去认个错又能怎样？”

“认错？你觉得我说句‘我错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我又没有错，又凭什么认错啊。”眼睛里面燃起一股火，热热的，液体渐渐将它们濡湿，充盈，要强忍着，才不会溢出来。

“哪个人有家不想回啊？自从爸说没有我这样的儿子以后，不管我多低声下气，多厚脸皮的讨好他，他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吗？”

“不只是爸，所有人都觉得我无药可救了吧，家里人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只会丢人，你，不也是这样吗？”

生活平静了太久，原以为已经麻木的一颗心，又开始疼了起来。

王笑盈心里有一丝触动，虽然对这个弟弟极尽疼爱，但是那个时候也确实觉得，因为他，在人前都都抬不起头来。在心里，也真的从未真正认可过他。

笑盈刚要说什么，还未发出声音，未说出的话，被弟弟的声音堵在了嘴里。

“你说我长大了，我做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耍小孩子脾气我不认真，你们尊重过我吗？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你们知道在家里每天像个罪人一样生活我有多难受吗？我……我真的要窒息了……”

一番控诉之后，王笑篱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王笑盈看在眼里，满是心疼，今天来的目的本不是如此，怎么惹得这孩子哭起来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是姐姐不好，咱们不说这个了。”轻轻揽过弟弟，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背。

王笑篱也努力收起崩溃的情绪，他也不愿意旧事重提，对于自己的失控懊恼不已。

“差点忘了，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想要跟你说的。”

笑篱听了询问的看着笑盈“怎么？”

“我和尉平决定要结婚了。”王笑盈有点害羞的说道，难掩心里的喜悦。

“你跟他来真的？他比你大了那么多。”笑篱一直以为笑盈只不过是想利用尉平的便利往上爬而已，结婚的话，不就是一辈子的承诺吗？

“是啊”笑盈笑笑。

“什么时候？”

“大下个周末，哦，我早就想告诉你的，每次打你电话都打不通，这阵子公司里事情也挺多，我以前来过几次你都不在，我还担心呢。”

“你忘了？我的工作是黑白颠倒了，你白天打我电话的话我肯定关机睡觉了。”

“哦，还好今天碰上你了，爸妈会过来的，还有一些亲戚我也通知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见他们，但是，你必须得来哦。”

笑盈半命令的说道。

“恩，我会去的。”笑篱想跟笑盈说别冲动什么的，可是他好像是最没资格说这样的话的，于是只有沉默。

九

自从那天从方学敬的家里逃出来后，王笑篱就一直担心，方学敬会不会记恨他，找他麻烦。

要是他的话，至少也得在第二天冲到酒吧里，把肇事者揪出来拳打脚踢一顿。毕竟方学敬不知道他喜欢他，而且还以为他是MB

一直小心提防着，没想到，方学敬不只没有来找他报复，而且连着两个星期他竟然都没有在酒吧出现过。

“不会是那一拳把他给打死了吧？”王笑篱在心里犯嘀咕。可是怎么都觉得自己那一拳也不至于啊，是个人都能打过他，那个方学敬不会比他还弱吧。

这几天，王笑篱都有留意电视报纸上的消息，还好一直都没有爆出方学敬的死讯。虽然王笑篱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但是一看就是个大人物，要是暴死家中，肯定会上新闻的呀。

这样，虽然方学敬一直没有露面，王笑篱总算安下心了。要知道杀人罪可比他被人暴打一顿要严重的多。

日子依旧像往常一样过着，方学敬没有再出现在WHISPER。短暂的交集过后，那个人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好像，那么多次看到他穿梭于其他的几家酒吧，对王笑篱而言，好像也只是一场幻觉而已。

一周后的婚礼上，王笑盈身穿洁白如雪的婚纱，挽着新郎，在播放的婚礼进行曲中穿越人群，美得像个公主。

并不是来参加婚礼所有人都抱着祝福的态度。

王笑盈工作上的熟人也很少有知道她还有王笑篱这么一个弟弟，只是知道这个姑娘虽说农村出来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有提升的名额，肯定非她莫属。

表面上人人心服口服的样子，背地里说风凉话的也大有人在。

只在婚礼上，王笑篱就不只一次听到有人咬耳朵，要不就是说别看王笑盈现在如鱼得水的，不过是靠一张脸，人家哪天腻了她哭都没地方哭去；要不就是说她表面上对谁都笑脸相迎，背地里阴狠着呢，要不然一个农村丫头怎么爬上高位；或者说，结婚了啊，怎么尉平还被她耍啊，她不是和她老板有一腿的吗……

王笑篱听着倒不生气也不难过，他倒是宁愿那些人不是因为嫉妒说起的风凉话。如果王笑盈真的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无情的人才真的百毒不侵，任谁也伤害不了，那样，她就真的幸福了。

新郎看到这个老婆的弟弟，本想亲热的套套近乎，王笑篱看着自家姐姐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扔下一句“你对她好就行了”。然后自己缩到角落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情敌嫉妒吃醋呢。

本想跟爸妈说上几句，就算心里还是有解不开的疙瘩，今天这样的日子应该有些特别优待吧。

私下里练了好久才觉得合适的笑容，在老爸一声冷哼“丢人现眼”之后怎么也无法维持了。老妈似乎是想跟他说些什么，无奈一直对老爸顺从的她，这一次也没法违背他的意思。

王笑篱再也笑不出来了，从里到外透心儿凉了。“丢人现眼”，看来这辈子无法摆脱这样的头衔了。

这场婚礼算是半场商业盛会了，尉家两兄弟在商场上人脉甚广，正好借这场婚礼联络关系。

王笑篱在角落里看着，眼熟的真不少。有的是电视里的商业节目的常客，有的则是WHISPER的常客，甚至有几个，在酒吧里不止一次想与王笑篱亲近，王笑篱喜欢钱也喜欢有钱人，可是要他为钱出卖自己，他自认还没堕落到那种地步。

这些人的世界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随意搅上一局的，躲还来不及呢。

在暗处独自喝着闷酒，往常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今天他倒像是被主人冷落的宠物，浑身上下流露着失落感。反正也没事可做，又不能太早离开，多喝点免费的好久，也不算亏吧。

方学敬坐在宾客席上，看着新郎身边的尉言，举手投足，依然那么温润明朗，再挑剔的眼光也挑不出半点不足。明明尉（yu）平才是今天的主角，方学敬眼里，却是除了尉言，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不觉想起尉言结婚那会儿，表白的时候真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没过多久就能结了婚。

之前方学敬还觉得尉言对自己不会是无情的。那天才发现，那个人和他也没有那么亲密的吧，要不然怎么交往了许久的女友，结婚前不久才让方学敬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呢。

方学敬经常酗酒，可是喝到失去意识，在那次的WHISPER之前，尉言的婚礼上是唯一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不顾身份，不顾场面的放纵。

日后有人提起，只有独自面对的尴尬。他知道，不该去怪任何人无情，本就是一厢情愿的感情，独自承担后果，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十

“你没事吧？”身边的乔玉龙一脸关切，他也知道，这样的情境，方学敬很容易触景生情。

“放心吧，那样丢人的事，这辈子也不想干第二回了。”

他们这样的人，早就学会在人前隐藏起自己真实的喜怒哀乐，此时的方学敬，如果有人看他的脸，就算不明原因，也能看出他心里的不悦。乔玉龙不免有些担心，可是方学敬本人那样说了，他想也是，方学敬毕竟还是方学敬。

感情这种东西不会说来就来，当然你想让它走的时候，它也不会说走就走。

那些独自煎熬的夜晚，还有苦苦守着的想要爱人相伴的寂寞，方学敬早就已经学会独自排遣。自然地，他也不会期望，自诩是他好友的苦练对象能在这个时候想到他的苦楚而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果然，尉言同志除了例行的每桌宾客敬酒，还没有对方学敬多说一句话。这正好说明，方学敬，对他尉言来说，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整场宴会，表面看起来宾客尽欢，可总有那么一两个是相对落寞的，比如方学敬，比如王笑篱……

“玉龙……”

方学敬瞥见一个不起眼的不能再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他认为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赫然在那悠闲地喝的不亦乐乎。于是，他便唤着另一个应该知情的人解答他的疑惑。

“怎么了？”

“那不是你们店里的？……”方学敬一脸惊讶。

“恩，怎么了？”乔玉龙也看到了王笑篱，只是很平静的笑了一下，方学敬更是纳闷了。

“怎么你们店的MB会在这出现啊？不是跟你来的？”方学敬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近，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耳语。

“什么？！MB？！”乔玉龙一听，瞬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大声叫了起来，惹得一旁宾客一阵侧目，两个人拱手赔礼打着圆场。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那个男孩不是你们店的MB吗？”

“谁跟你说的啊？”乔玉龙还是一脸惊讶，不过这次他记得压低声音说话。

“不是上次在WHISPER你自己说的”方学敬也糊涂了

乔玉龙努力回想着上次的对话，原来那个时候他是那个意思，谁能想到他问的是那个意思啊。

“哦，还是个乌龙事件啊，我的意思是，他是我们店的服务生啊，跟了我三年了，是个不错的小孩。上次你在我们店喝多了，不还是他送你回去的？”乔玉龙说着，还露出赞赏的微笑。

“对了，今天的新娘是他姐姐，虽然不太来往，但是毕竟是亲姐姐啊，所以他出现在这也不出奇。不过看起来，今晚，是个寂寞的小白兔呢。”

后面的内容，方学敬没太认真听，原来他不是……

“怪不得那时候他会（给我一拳）．”方学敬旁若无人的嘀咕着。

“怪不得什么？”

“哦，没什么。”方学敬赶忙掩饰，心里又不禁暗道有趣。

“学敬！”乔玉龙换上一副八卦的面孔

“你好像，对那个孩子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决定不再禁欲了啊？”自知是玩笑，所以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方学敬想说“你别乱讲，不可能的。”可是却看着隔着桌椅人群的角落里那副小小的骨架，移不开目光，都忘了反驳乔玉龙所下的定论。

一旁的乔玉龙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笑意在嘴角荡开。

本来只是无意的一个玩笑，说出来，自己都仿佛突然开了窍。这两个人，说不定真的有戏，以两人的性格，可能会有一些困难，但是看起来也是蛮般配的一对。

以前怎么没想到撮合一下呢！

对乔玉龙来说，尉言只是大学同学，顶多就算个普通朋友。他承认那个人是挺光芒万丈的，很多人都趋之若鹜。

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喜欢那个人，乔玉龙不吃惊，可是就是觉得不应该。尉言为人太过功利，学敬虽然头脑灵活，可是却不及尉言冷静果断。学敬喜欢他，注定是要受伤的。

不喜欢归不喜欢，再好的朋友，也左右不了人家喜欢谁不喜欢谁。乔玉龙觉得方学敬是那种山崩地裂都无所谓，就怕感情受伤的人，所以他觉得，他得看着方学敬，要不然那家伙就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