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薛芙蓉跺了跺脚，“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明知道答案就是后一种嘛，干嘛还要问出来啦！人家想帮帮你又没有什么错啦！”

薛纪乔却微微的叹了口气，并揉了揉自己皱成“川”字形的眉头，“丫头，你也是出于一番好心，我也不可能怪你，但是你这件事情真心办得不地道，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对，我是看上了文成，也禁不住的想要对他好，但是还没到那程度。怎么说呢，这件事情他自己直接来找我比间接的通过你来找我要好得多。”

“为什么？”薛芙蓉睁大了眼睛，“喂，难道你这是看不起你妹妹？”

薛纪乔轻笑了声，“哪敢？只是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个孩子很聪明，还有些世故，我以前倒是没料到这些，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我以为他很单纯的，结果事情好像并不如我预料，所以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不是还得上班吗？你去吧，我下楼去走走，顺便跟他谈一谈。”

“那么，哥，你会陪他回去的吧？”薛芙蓉迟疑的问道，她忽然对这件事情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先前她倒是真的以为文成只是心里不痛快便随口将这件事情跟她说了说，提出让她跟薛纪乔交涉也只是随口说说像河边溺水的人随意抓住的浮萍，并没有当成多大一回事儿，但是她觉得薛纪乔这般一分析，文成好像真是故意跟她讲的那件事情。

“我会陪他回去的，这点你放心。”薛纪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若是能请到假的话也可以跟着一块儿去，文翔的身体状况还没那么乐观，有个护士帮着料理一下也好。”

“去，你就是想着奴役我！”薛芙蓉抬手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佯装面前的空气就是薛纪乔，狠狠的扇了两巴掌才觉得解了气，接着头也不回的回办公室去了。薛纪乔便放满了步子从楼梯慢慢的往楼下走。

到了河堤边的时候，文成已经等在那里了，“薛先生，我知道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我也知道我现在怎么样对你解释都是徒劳，但是我还是想要把我心里的话说出来，哪怕你并不愿意听，但是至少我心里要好受一点。”

傍晚的河风吹在人身上有些凉，薛纪乔抱住了手臂在文成面前站定，“你说，我听着呢。”

“我原先是想过要回去看看，但我并没有打算带上文翔，我只是想抽空独自回去看看就罢的，却没料到文翔会先跟我提出想回去看看，你也知道我家是个什么情形，我连我和文翔为什么被人寻仇的缘由都找不到，怎么敢让他跟着我回去？而我在这里也举目无亲，我唯一能想到能够帮助我的人便是你了，也只有你了。”

文成说这话的语气很是无奈与悲怆，薛纪乔听着也不由得动容，“无论如何，我都得谢谢你，是你将我和文翔从火场里救了出来。我若是再提出什么要求也太……我原本也没想和薛小姐说的，但是遇见她来查房，我心里难受，没有忍住就告诉她了。这么做，我并不敢说我是丝毫没有私心的，但是我并不是有目的有计划的去接近她，告诉她真的只是一念之差。”

文成方觉得自己脸上泛起了些许湿意，薛纪乔的手便伸过来了，他轻轻的将文成拥在了怀里，“傻瓜，我相信你，我只是有些生气，你大可以直接来跟我说的，犯不着要通过第二个人。”文成将眼泪蹭在了薛纪乔的肩膀上，“嗯。”

“傻瓜，”薛纪乔将他的头抱住，“我以前没有告诉过你吧，我喜欢你呢。我对你好，也是因为我的这份心意，看着你高兴我便也高兴，你难过，我也跟着难过，我不求你现在就喜欢上我就给我答案，但是你至少也不要这般对我，我希望你心里有什么话都能直接告诉我，好吗？”

文成的脑袋在薛纪乔的手掌中微微的，微微的点了点头。

（九）

一条静谧的乡村公路上，一辆纯黑色的北京现代越野正平稳的开着，若是仔细听，这车厢内还隐隐传出些许笑闹的声音，这正是文成一行人回乡的队伍。

薛纪乔开着车，文成坐在副驾上，而文翔是包着窗被子坐在后座上的，小护士薛芙蓉小心翼翼的护着他。文翔两只眼睛看着窗外，神色显得颇为不豫。倒是副驾上的文成时不时的转过头来跟薛芙蓉交谈几句。

“哥，要不咱回去了便把文刚给约出来？”原本一直看着窗外的文翔突然出声。文成皱了皱眉，回头问道，“把他约出来干嘛？我原本在外头躲那一天就是为了躲他，却没料到还是没有躲过去。”

“文刚是谁？”薛芙蓉歪着脑袋问道，文成这时候却缄口不语了。“哥，你知不知道？那个文刚是谁？”薛芙蓉等了半天见没人理他，索性点名问起来。正在开车的薛纪乔头也不回的答道，“和文成一个村儿的，文成和文翔两个人受伤他是逃脱不了干系的。那一回文成辞职回乡是文刚去找的文成。”

“切，”薛芙蓉瘪了瘪嘴，“听你这么说，这个文刚还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文成这时候却截去了话头，“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个人是好是坏不能单纯已一件事情下定论的，比如我曾经看过一篇报道，一个公司的职员，平日里抠门得很，单位组织为贫困儿童捐款他也不参加，人们大多觉得他不是个好人，可就是这样的人，偏偏见义勇为救了落水的儿童。于是又有人说他是个好人。”文成转过头来不知道是对谁道，“就像是你们不能定义这个人是好是坏一般，文刚也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家人的安危，不过是牺牲了儿时的玩伴罢了，再说了，做事情总是要有点取舍的，他也不纯是坏人。”

车上其他的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显出些许沉闷的味道，文成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周围不断倒退的树枝，眼前的景色渐渐的显出熟悉的姿态，连那舒展的枝条都显得那么的亲切可爱，文成的嘴角也不由得弯了弯。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薛纪乔随口问道，他的目光紧紧的盯住前方的公路，那里有一个很狭窄的转弯处，很是危险，而且这路旁就是一个很陡峭的山崖，如刀削般的坡度让每一辆从这里过的车子都战战兢兢。“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安心，有你守在身边很开心。”文成面带微笑的说着，“小心！”他募然提高分贝，因为看见了前方转弯处突然出现的大卡车。薛纪乔一脚踩在刹车上，所有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朝前方倾斜了一下，又缓缓的靠在了靠背上，而北京现代越野车也靠着公路边缓缓的停住。

文成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纸巾，先递给薛纪乔一张，接着拿出两张扔到车后座去，最后才扯出一张默默的在自己手心里擦了擦，薛纪乔将纸巾在手心里揉成一团，两只手紧紧的抓着方向盘，文成看着那双手上泛白的指节，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自己好像真的又连累他了。

这时候大卡车缓缓的从文成他们坐的越野车边行驶了过去，过程中虽然进程缓慢但是却很稳定，大卡车离越野车的距离也根本不足以撞过来。等大卡车开到离越野车过去三百米左右的时候，薛纪乔缓缓的将双手从方向盘上拿了下来，并用先前文成递给他的纸团擦了擦手心，“你们没事吧？别吓着了，主要这坡太陡了，我这回可不敢开快了，就算是晚一点也没关系吧？刚才也太可怕了，要是我快一步，肯定就和那卡车撞着了。”

车内的氛围很是压抑，这时候并没有人答话，刚才的情形谁都看见了，谁都感到心悸，文成只是伸手在薛纪乔的手背上拍了拍。

“我没事儿。”薛纪乔转过头勉强对着文成扯出抹微笑，越野车平缓的驶过弯道，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文成开始有点兴奋了，薛纪乔将车窗摇下，过山风将几个人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瞧，我看见了，咱们家房子的轮廓，好像还是好的！”文成指着远处的黑点对后座的文翔道。

文翔的眼睛亮了亮，忙趴在越野车的车窗上往前看，果真，那远处有一栋黑漆漆的房子轮廓很像是自家的，但是他心里不由得感到奇怪，这房子怎么会还是好的呢？按理说它不是应该倒了么？自己和哥哥差一点被烧死，这房子怎么会一点事情也没有？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楚还是真的有问题？

车子在乡村路上磕磕绊绊的行驶着，这时候乡下那清新的空气便显出些许优势。文成眼看着离自家房子越来越近，心里却莫名生出一股胆怯，那种既害怕又兴奋的心情是无法对外人言说的。

“你们先在车上等着，我和文成下去看看。”车子开到一个小岔路口的时候，前面的路很狭窄，车子是开不进去的，薛纪乔便索性和文成相携下车走路。

“哥，你不能丢下我，我要和你一块儿回去看看。”文翔这时候挣扎着起身，准备拉文成的时候，却被薛芙蓉按住了，“你先别急，前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就先让我哥和文成下去看看，若是真没有什么，咱们再下去也不迟，何况你现在的身子经不起颠簸，你难道想让你身上的皮肤溃烂得更加厉害么？”

“你！”文翔有些气恼的看着她，她却向正站在车旁的文成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走？”文翔气呼呼的转过脸看了眼文成，便扭过头去谁也不理。但是现在并不是能任由文翔闹脾气的时候，文成与薛纪乔每人一支镭射电筒往文家老房子走去。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老房子门前，文成的眼泪便扑簌簌的开始往下掉，虽然心里早就预料到老房子会遭毒手，但是真的到了近前看见那惨状，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那老房子四周都被烟火熏得黑漆漆的，原本老旧的木门早就被无情的大火侵蚀得只剩下脚底一堆焦炭。房子四周还散落着从屋顶上掉落下的小青瓦片。而土墙上面还有几根黑漆漆的檩子和椽子坚强的撑着上面残留的瓦片。

这怎么看都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你，”薛纪乔看了眼身旁的文成，“你没事儿吧？节哀顺变。”

文成好半晌没有说话，就在薛纪乔以为他伤心过度时，他缓缓的开了口，“我没事，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的，只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些难过，幸好，幸好阿翔没有跟着回来。我，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不管怎么说，回来看了看，倒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薛纪乔只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现在天色不早了，要不咱先回去？把芙蓉和文翔都扔在车上的时间太长了也不好，若是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我们谁也不愿意看见那种结果，不是么？”

文成盯了薛纪乔两眼，却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只得压住了心里翻涌的情绪，跟着薛纪乔往回走。还好这一段路程并不算太长，而两个人都能看见前方的越野车，所以心里会比先前安定一点。至少目前看来没什么异状，而且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而越野车正稳稳的停驻在马路中央，只是四周静得出奇。

“等一等。”文成忽然叫住了薛纪乔，“你觉不觉得，这四周静得有些奇怪？”

薛纪乔点了点头，“前段时间来找你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地里还有人呢，不像这会儿，感觉人都变懒了似的。瞧瞧这地边上，草都长得这么深了。”

“是啊，这菜籽地里很容易长草的，一般过两天就得下地扯一次，不然草将菜籽的营养抢去了，收了菜籽之后将来出得油少。”文成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的微笑，看得薛纪乔不由得呆了呆，他在心里默默的想着，既然文成懂这么多，干脆等以后心老了，嫌累的时候便回乡下来修一栋乡村别墅，还能让文成带着干些农活，那生活想一想其实也不错，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说不定还可以在屋子四周种上一些花花草草的，看着也倒颇具情调。

两个人说话间便已经到了越野车旁，文成打开车门的时候愣了一霎，接着便是一阵着急，“阿翔！薛芙蓉！你们两个在哪里？”

“哎，芙蓉这丫头，真是不听话，都说了不要乱跑了，得，咱们现在还得去寻找这两个人。”薛纪乔说着便钻进了越野车里，“喂，还愣着干什么？你以为你凭双脚走得有开车快？就算是要找人，你把车子丢在这里也不好，若是咱们两个在路上再遇上什么事情的话怎么办？你让文翔和芙蓉找不到人，他们不是也会着急的么？”

文成本来已经六神无主了，现在听了薛纪乔的话，仔细的想了一下，也知道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便也不再推辞，上了车之后便摇下车窗，“薛，纪乔，你将车子开慢一点吧，我们就这样慢慢的开，慢慢的看，说不定会遇见他们呢？”

薛纪乔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我知道，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说着越野车缓缓的在乡村公路上调了一个头，慢慢的在车道上滑行，幸好现在路上没有什么人，这乡村也不存在什么交通堵塞的情况，所以薛纪乔觉得这车滑起来舒服多了，若不是文翔和薛芙蓉二人不知为何不见踪影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但是这二人也没让薛纪乔和文成寻找多久，两个人在路旁看见了薛芙蓉和文翔，不知为何，文翔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滞，而薛芙蓉也是一脸菜色。等两个人都上了车之后，文成便开口询问，“阿翔，你们究竟是怎么了？先前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乱跑的吗？你们不仅不见踪影，过后回来还这幅德行，问你什么你也不说！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们会担心的！”

“哥，”文翔低低的叫了一声，“如果我说，我遇见鬼了，你会相信吗？”

“呸！”文成更加生气了，“你不愿说就算了！装！就会装！还遇见鬼了呢！这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怎么就你一个人看见了？”

薛芙蓉这时候接过话头道，“不是，阿翔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先前坐了那么久的车子，想上个厕所，但是又不认识路，便扶着文翔，想让他跟我一路的，谁知道下了车却发现这个村子里莫名其妙的一个人都没有，按理说不应该这样的，我们又发现地里长了很深的草，于是便往前走，然后遇见一个穿蓝色中山装的大伯，他人很好，还跟我们指路，可是文翔却一副吓着了的神情，我问他时，他告诉我那是你们死去了五六年的父亲。”

车厢里一阵静默，文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按理说他其实不应该相信的，但是他莫名的想到要烧死他的那场大火，虽然最后是薛纪乔救得他，但是他晕过去之前并没有看到薛纪乔的身影，而自己在火场里呆了那么久，虽然是被文翔护着的，但是怎么也不该就只有手臂上受了一些烧伤，怎么着身上的伤疤也不该只有这么点，难道自己也遇见了什么灵异的事情？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怪的存在？哦，不，这不科学！

“那，那位大伯有没有跟你们说其他什么话？”薛纪乔斟酌了一下语气，问道。

薛芙蓉却低下了头去，文翔却恶狠狠的瞪了薛纪乔一眼，“他说让我哥哥以后好好的跟着你，你说气不气人？”

“啊？”这下连文成都觉得吃惊，他的脸不知道是羞是怒的涨了个通红，“阿翔！你再胡说八道的话，哥哥要教训你了啊！”

（十）

“怎么，哥哥你还害羞了？”文翔在车子了转了转身子让自己舒服了点，“我看薛家哥哥对你算是好的了，你就算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是总得给人家点希望吧？就算没有希望也得快刀斩乱麻，别老拖着，这样对你和对薛家哥哥都不好。人家对你什么样你心里是清楚的，可是你呢？半点没回报给别人，你心里过意得去吗？只怕也是真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