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文成愣神的时刻，张奕已经进去和薛纪乔面谈，原来薛纪乔便是在这家公司做HR的，他毕业应该也有五年了吧，现在在这个公司的职位有多高呢？还是说他也仅仅是个招聘专员而已？文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这时候有一个打扮得很新潮的小妹从他身边经过，因为走得急所以从怀里抱得一堆资料里面掉出了两三张，文成捡起来还给她的时候，从她手里接过了一张招聘启事。

这是一家专门搞装饰装修的公司，上面写着要招收三个业务专员和一个设计师。正巧文成他们学的是室内设计，难怪张奕要来这里面试了，可是他又是在哪里知道这个公司要招收设计师的呢？他的运气还真好，大概会成功的吧。文成正想着，张奕就从屋里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脸上喜气洋洋的，显然是面试成功了。文成凑上前去拍了拍张奕的肩膀，“喂，既然面试成功了，今天的晚饭就你请客啦！”张奕自然笑嘻嘻的认了下来。

“说实话吧，文成，我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来到这家公司。这个公司的名气你大概也知道的，能进这里当业务员锻炼锻炼自己，也会对我的能力有很大的提升的。”张奕一边说着一边握了握拳，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

“你说什么？原来你是去应聘业务员而不是设计师呀。”文成有些惊讶的看了张奕一眼，“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厉害呢。”

张奕瘪了瘪嘴，“设计师啊，你以为我不想呢，可也得咱有这资历才行啊！做这个公司的设计师得要三到五年的经验，而且都是从业务员里面提拔上来的，咱们大学还没毕业一点经验都没有，这样的好事又怎么可能落在我们的头上？不过当业务员也没什么不好的，不仅能在市场上跑，还能学习点在学校里面学不到的知识，你想想看，设计师是不是得了解市场上的各种装饰材料？是不是得了解市场上最流行的装修风格？是不是得了解各种客户的喜好？这些东西要是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怎么可能学得会？”

文成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倒是想得透彻，可是业务员的工资并不算高，而且还得看人脸色，你家里负担那么重，我以为你会先找个工资高的工作帮家里还债呢。”

张奕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这债，自然是要还的，我父母的确因为我念书欠了不少钱，但那又怎么样呢？我现在好不容易学成了，他们的确也不用在借钱了，自己的生活自己能保走就行了，至于还债的事情，自然还是落在我的头上，可我现在又不是三头六臂，哪里能那么快就还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呗。倒是你，不仅有借款，还有个弟弟要供养呢，比我负担还重的人倒好意思说我。”

文成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是的，从耀哥主动来跟他说要供养他念书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耀哥和文宣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但是那是文宣自己的事情，他一个小的，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让文宣离开耀哥。只是越到后来，仿佛就越是习惯，还能在看见耀哥的时候和文宣开开玩笑。文成知道这件事情是自己欠了文宣，但是钱自己可以挣来慢慢还，可是情呢？他是自己的哥哥，自己自然不可能像伤害薛纪乔那般去伤害他，自己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喂，你怎么傻住了？不会是真的没辄吧？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别担心，你的学业和功课都比我好得多呢，赶紧找个工作是正经，别整天想东想西的。”张奕说着拍拍文成的脑袋，“看起来你比我大吧，可为什么我总感觉是自己在照顾你呢？”

文成被张奕说得哭笑不得，张奕这时候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直到走到一家小饭馆门前才拍了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那家公司招业务员不只一个，有三个名额呢，我这样的都进去了，文成，你肯定也行的。怎么样，我把那个HR的邮箱给你，你把简历投过去试试？”

文成心里有些不愿意，毕竟那个公司有薛纪乔在，但是看着张奕那热切的眼神，突然又觉得拒绝的话自己真是没法说出口。张奕要是问原因呢，怎么说？照实告诉他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而且喜欢了七年都放不下？因为自己曾经伤害过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现在又在你刚刚应聘上了的那个公司，所以自己不愿意过去？这话若是说出来，恐怕自己和张奕便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跟自己投缘跟自己做朋友，若是因为七年前的一段旧事就这样抹杀了，未免有些划不来。再说了，白天看薛纪乔的样子也并非是将自己当回事儿的，说不定人家早就忘记自己了，自己又何苦在这边庸人自扰呢？

兜兜转转的想了半天，还是没熬过张奕的软磨硬泡，在当天晚上编辑了一份简历发了过去。张奕说自己是在第三天接到通知去面试的，那么文成想，自己大概最快也要在后天才能收到通知。可是没曾想，第二天那家公司就打了电话过来，文成有些受宠若惊，却还是和张奕说了这件事。

张奕自然是义不容辞的陪着文成来面试了，还是同样的地方，几乎也还是同样的人，可是面试的却换了文成。文成进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之后，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薛纪乔，觉得万分紧张。他张了张嘴，想要问问薛纪乔最近过得好不好，却发现自己喉咙好似被塞住了，怎么样也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怔怔的看着薛纪乔，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薛纪乔从饮水机旁接了杯热水放到他面前，“你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薛纪乔的话语带着几分调侃，“喂，文成，我发现我后悔了怎么办？当年真不应该那样轻轻巧巧的就放了你，瞧瞧你这呆呆的模样，比当年没念书的时候要傻多了。”

“呃，”文成脸上的表情更呆了，薛纪乔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瞧瞧你，真是的。”薛纪乔伸手在他鼻子上刮了刮，看着他怔忪的表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喂，喂，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也不应该是这副表情吧？我都要怀疑你简历上面写的是造假的了，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做好业务员这个工作？”

文成却陡然清醒了过来，他的脸颊被羞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洞马上钻进去，这个人，面前的这个人明明有七年没见面了，却还是熟稔得好像昨天才分开一样。竟然，竟然拿这个事情来取笑自己！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男人竟还有这样的劣根性？“抱歉，我想我们之间还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吧？就算是我们之前有什么，毕竟七年没有见面了，时间也已经冲淡了一切，何况我现在来是为了找工作，而你却肆意的嘲笑我，请问这是一个用人单位对求职者的正确的态度吗？”

薛纪乔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听见他的话语却忍不住又一次笑了起来，“喂，文成，请问时间冲淡了什么呀？我好像之前面对你的时候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吧！是你自己紧张得很，连话都不会说一句，我刚才也是为了活动一下气氛而已。”薛纪乔说着摊了摊手，“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紧张的，瞧瞧，像现在这样多好？”

文成慢慢的放松了下来，自己紧张是因为在意，而这也恰恰说明了自己放不下，反观薛纪乔，文成突然觉得自己输得很彻底。

（二十三）

他慢慢的坐了回去，虽然想明白了内心里的渴望，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看着薛纪乔的样子，文成也知道他早已经将七年前的旧事给放下了。是啊，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风，拿得起放得下，自己今天来是为了找工作，又不是来顾念旧情的，就算自己输了人，也就更不能输阵了。

“薛先生，我们说正事吧。你不要想着我们两个人认识便给我走后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你就把我当成一个不认识的求职者，而你是用人单位的HR，肯定对这个职位和我的理解不大一样，你能给我讲一下这个职位的理念吗？”文成深吸了一口气，很快便进入了正题。

“理念？”薛纪乔笑了笑，“凭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你确确实实是个菜鸟，学校里讲什么你们就信什么？理念这个东西都是说给顾客听的。而业务员这个职责就和销售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销售只管把东西卖出去，而业务员则还要负责将设计师的作品完美的融合进顾客的要求里面，顺便走访原材料销售的地点以及对以往顾客的一种回访。还有就是，你的顾客你负责，在施工的时候你得进行监督。这个工作的要求就是这样，只不过他对一个人的口头表达能力有很高的要求。”

文成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设计师的作品是根据我们跑下来顾客的户型和要求来设计的吗？还是说设计师只有那么几种风格的设计，而我们还得根据户型和设计师的设计自己做调整和修改？”

薛纪乔点了点头，“还行，不算太笨。的确，家装设计本来偏向的风格就不是那么多，每个设计师都有自己擅长的风格，但是我们这家装公司却没有那么多钱请那么多设计师，所以每个设计师根据自己擅长的风格和不同的户型都有设计样板，而你们得根据样板和客户的要求来对设计师的作品进行调整和修改，达到让客户满意的要求。这也恰恰锻炼了你们的设计能力。”

“果真是这样，那么，你们这里业务员的待遇具体是怎么样的？我看招聘启事上写的一千五一个月保底加提成，这提成是提的多少？怎么个算法？”文成又问了一句。

“不错，招聘启事上是那么写的，可是我们这个职位还有其他的要求。”薛纪乔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有一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保底工资只有一千块钱，若是试用期间谈下了一笔业务的话那就直接转正，转正之前的日期按试用期工资算，转正之后就是一千五一个月加百分之六到八的提成。不过若是试用期一笔业务也没有谈成的话，就只有请你离开。也就是说，三十天的试用期，若是你在第十五天的时候谈到了第一笔业务，那么你的工资便是五百块加七百五十块加提成。能听懂吗？”

文成自然是点了点头，“那么，那百分之六到八的提成，究竟是为什么有这个幅度变化的？”

薛纪乔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宣传单递给文成，“你看了这个就明白了。”文成接过宣传单一看，上面是几套装修样板房的照片，不仅每种风格的装修价格略有不同，而且每种装修风格还分为简约型，实用型，经济型和豪华型几种。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若是客户装修风格越豪华，需要付出的金钱就越多，而业务员能获得的报酬也就越高。这个提成的幅度便是这般来的。

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顺手将那几张宣传单放进了自己带来的公文包里，对着薛纪乔笑了笑，“我明白了。要是你没有别的什么事情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薛纪乔这时候将手枕在脑后，看样子他很放松，文成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也不好直接走掉，在踌躇片刻之后便开口问道，“请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薛纪乔看了看表，“都十一点了啊，叫上你的朋友咱们一起去吃顿饭吧。毕竟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就当是给你们两个新加入我们公司的员工做庆贺宴好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公司上班时间较早，八点钟签到，包括星期六星期天，每个月若是全勤的话会有三百块的全勤奖金。我们这儿好多业务员在假期的时候都是来签个到便再次回家休息的。这样也能算全勤。不过实习生的话我倒是建议你们星期六星期天在公司里来看些书学点东西。”

文成心知薛纪乔说这话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好，但是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薛纪乔那一本正经的表象下面掩藏着一肚子坏水。文成出去跟张奕说了一声中午的饭局，张奕正愁没机会跟公司的老员工搞好关系，当下便欣然答应。中午薛纪乔选在一家很普通的家常菜馆，文成连菜单都没有摸到，薛纪乔便叫了一大堆东西，三个吃自然是绰绰有余的，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薛纪乔点的东西竟然都是文成爱吃的。可是在饭桌上的时候，薛纪乔和张奕兴致勃勃的讲着一些游戏上的事情，文成听的完全插不进嘴，只得闷头吃东西。薛纪乔是故意的吗？点了许多自己爱吃的东西，本来以为他要向自己示好了，可惜转眼间他又将自己晾到了一边。文成这时候才发现，七年的时间足可以改变一个人许多许多，薛纪乔以前不会这么老练圆滑，也不可能将自己吃得这般死。

吃完饭后薛纪乔便回了公司，也约定了张奕和文成下个礼拜一正式去公司上班的事情。张奕和文成下午没课，工作找到了也了了一桩心事，两个人便索性在城中心逛起了街。商品自是琳琅满目，但是有些东西价格昂贵得令人咋舌。文成在康奈的店里看中了一双休闲鞋，但是打折下来都要六百多大洋。文成自然是不可能消费得起，所以便摇摇头将鞋子放下了。可是在逛其他鞋店的时候免不了将这些鞋子与先前的那双比较，比较之下自然是更喜欢前一双。所以两个男青年在一起逛了半下午街，却什么也没有买到。

回到学校的时候两个人都累了，便没有多话洗洗就睡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辅导员给他们布置了一项任务，在一个月之内上缴自己的毕业论文和毕业设计，等这两项评定完毕之后就要进行毕业答辩。大四的学子对这一刻的到来是既胆怯又期盼的，文成也不例外，他一方面害怕自己的作品过不了关或者是答辩得不好，一方面又想着快些毕业了好把欠耀哥的钱还上。就在这种既忐忑又带着些兴奋的情绪之下，星期一很快就来了。因为文成早上八点五十的时候要上第一节课，而装修公司是早上八点要签到上班的，上班的第一天自然是不可能迟到的，所以文成掐准时间六点半就起床了。早上的公交车没那么挤，文成七点钟就到了公司门口，公司自然没有开门，文成便先在下面的小吃摊上吃了早饭。

七点半的时候公司终于来了第一个人，文成在她的带领之下填了几个表格存档，再在数据库里录入自己的指纹作为签到打卡的依据，等到文成终于忙完了在签完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道之后，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十分。文成和那位老员工打了个招呼，便急急忙忙的往学校里赶，赶到学校的时候自然是迟到了，幸好张奕说教授点名的事情他已经帮他答应了。文成坐下来之后瞅了个空挡问张奕为什么没有去公司时，张奕一脸诧异的看着文成，“我们当时和薛总谈的是今天下午去上班啊，他还说了会亲自带我们去办手续的，怎么，你今天破天荒的来迟到难道是因为去了公司？”

文成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透了。他当时心里乱糟糟的，只顾着瞎猜薛纪乔的心思去了，所以薛纪乔和张奕之间除了游戏还谈了些什么他是一点都不清楚。张奕看着他的模样，知道自己不幸言中，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装作认真听课。文成闹了一个大笑话之后尴尬得要命，虽然张奕并没有笑话他，反而体贴的没有提这件事情，但是这份体贴反而让文成觉得更加难受，这都是薛纪乔害的！不过也怪自己不争气，都七年了，在遇见他的问题上却还是那般的冲动。

什么时候自己放下他了，大概自己也坐化成神了吧。文成自嘲一笑，因为上午已经签过道了，而且又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文成便没有跟张奕一起去公司，反而是躲在了图书馆里面去看书。他捧着本小说目不转睛的盯着，心思却早已经飘远了。

“喂，在发什么呆呢！”文成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转头去看时，一张放大的笑脸印入了眼帘，“今天早上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躲也没有用啊，别告诉我你下午就是来看书的。好学生会盯着一本小说看了二十分钟都不翻页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