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公子——莞公子——你在哪儿啊——快点出来啊——」小莞没走多久就有人大声呼喊寻找着，似乎离门口很近，但很快就消失了，叶擎天估计是人已经走了。

有些百无聊赖的下来了床，房间有些闷热就打开了最里边的窗户，一阵清爽的风迎面扑来，散落的长发随风摇曳着。窗槛有些低，只到叶擎天的小腿处。侧坐在窗槛上，叶擎天伸着头看向窗外，下面就是一条繁华的大街。即使现在烈日炎炎，街上依旧人声鼎沸。而他所在的楼层似乎有个五六层，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别人的屋顶。

眯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无视於凝烟瓯内的嘈杂和大街的忙乱。

静静地感受着风拂面的温柔，叶擎天的身心很久没有这麽舒畅了。

可这宁静还没享受多久就被人打断了，他看见楼下几个人围在那里，耍着流氓吹着口哨，似乎还在朝自己招手？

叶擎天不确定是不是在向自己，因为他看到楼下的好几扇窗户都打开了，几个人头伸出窗子，同他一样围观着什麽，他们持续吹着口哨，有人不耐烦了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无聊的关上窗户，叶擎天懒得去理会这种有失体统的场面。

第四十二章

几个穿着锦衣的人在一堵墙侧偷偷摸摸的，几个人来了个叠罗汉就翻过了墙，左顾右盼地匆匆地走过小庭院，悄悄推开门，几个侧身进去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只看到外厅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本书正在聚精会神地读着。

「你小子别在那儿装模作样了！」手执纸折扇的男子道，扇骨啪的一声打在这间屋子的主人。一转身，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飞扬的剑眉，水灵灵的双眼带着傲然，白皙的皮肤透着粉色，嘴抿着，典型的年少轻狂的脸。

被人打了一下，他嗔了男子一眼，道：「你什麽时候能把你这拿扇子的破爱好改改，敏仁？」王敏仁低哼了一声，反朝他做了个鬼脸，「我这可是风流倜傥！」

「哎，好了好了，别玩儿了，说正事呢！我说你好啊，咱们以前都小瞧你了嘛，竟然通过了会试，但你爹干嘛还不让你出门庆祝庆祝啊？」秦楚云为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一想到这个丁宣就连连叹息：「哎，还能什麽原因啊！我爹身为工部尚书，当然希望我进士及第啦，所以让我在家看书呗。啊——我快疯了！天天被关在家里！我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与秦楚云为双胞胎的秦楚天，调笑着说道：「连着还在墙边把风的程策，我们几个中间，还不是你最聪明咯，不寄托你，难道寄托我们啊？」说完，四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今天我们的爹都进宫了，你爹肯定也不在家。闷在家里这麽多天我看你啊都要发霉了，不如今天哥们带你去溜溜？」丁宣当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次会试考官们要不是看在他爹这个大官的面子，他可能这麽轻松就通过麽？用鼻子想都知道不可能了。可惜他爹笨啊，还真以为自己的儿子有多聪明，才让人看着不准出门。

丢下书，几个人又偷偷摸摸地翻过了墙。丁宣这叫个身心舒畅啊。

五个人嘻嘻哈哈地走在路上，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王敏仁唰地展开扇子，笑容神秘地说：「咱们去凝烟瓯过过瘾怎麽样？我估计丁宣这小子还没开过荤呢吧！」其余三个人大笑了起来，而丁宣立刻就闹了个大红脸，道：「谁说我没开过荤了！我、我——」越说越没底气，大家心照不宣，也不再打趣他。

四个人拍拍丁宣的肩，以示安慰。

秦楚云道：「去凝烟瓯？也太重口味了吧，丁宣连女人都还没碰过，他行麽？」明显带着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丁宣，但是呢，虽然说是男人，但他们可个个貌赛女子是不争的事实，想着想着竟差点流了口水。

被秦楚云的话一刺激，丁宣立刻道：「我当然行了！你们别小看我！」大家相视一笑，勾肩搭背地前往凝烟瓯。

凝烟瓯的正门不算特别华丽气派，毕竟是家男妓院，招摇不得。几个彪形大汉守在门口，让人颇有压力。

王敏仁几个箭步就走到门口，却被大汉双手一栏，道：「爷请回，近日凝烟瓯不做生意。」

王敏仁仰头怒视几个人道：「都叫我爷了，就快让开！来了什麽大人物不让爷进啊！」旁边几个狐朋狗友默默转过身，当做不认识他，他整一地痞流氓样，简直让他们丢脸啊！

看守不让进，但是王敏仁坚持要进，但是看守不敢动手，一看就知道是官家少爷，他们得罪不起。凑巧曲商闻声赶来，站在高高的门槛上俯视着他们，温柔地道：「这位爷，最近凝烟瓯内部整修中，若是您坚持进去，我们不反对。但万一工人一个不小心，什麽东西掉下来，砸的您头破血流，我们可不附带任何责任。」这话生生逼退了王敏仁和其他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识趣说不定以後连美人的脸都见不到了，王敏仁假意地咳嗽了几声，道，「既然老板都说到这份上，那我们改日再来吧。」说完竟出奇了地作了揖。

曲商接着道：「下次您来光顾我们凝烟瓯的时候，我们给您免费酒水，还望您多多捧场。」打了圆场，既不让对方太过丢脸，自己也不掉价。王敏仁点点头，拽着朋友们的衣服转身就走。

穿过这条街，他们走到了凝烟瓯的後街後，王敏仁才愤愤道：「你们怎麽都不帮我！害我丢脸死了！」其余几人耸耸肩，他们也是爱莫能助啊。他们好歹还算有些地位，他们才不想像他一样，碰了一鼻子的灰还什麽好处都没有。

一向寡言少语的程策对松了一口气的丁宣道：「别理他们了，咱们找个地儿好好喝个茶吃点点心什麽的。」丁宣看了眼抓狂的王敏仁扭头就随着程策的脚步走了，秦家兄弟眼尖也快步跟了上去。王敏仁腹诽几人不理自己，火气噌噌往上涨，唰地打开折扇摇啊摇，也只能无奈地跟了过去。

程策选了家他经常来的店，店面有些小，只有一层，但是东西却真的很好吃。他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没有空桌了，只能和人拼桌。他们挑了靠窗的两张桌子坐定，与他们同桌的人看了一眼就端着碗灰溜溜地到其他桌子上去了，於是五人就坐在了一起。

点了几道点心和两壶茶，除了丁宣外的四人双掌撑着头，望着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凝烟瓯，纷纷叹息。此店地理极好，就在凝烟瓯後面，这也是这家店生意好的原因之一，在这里说不定能够看到美人呢。

「对了，丁宣，今儿小爷给你普及普及这所凝烟瓯。」王敏仁接着道，「这凝烟瓯从上往下住着所有的公子，这公子呢，当然是叫的好听点，说穿了就是让男人压的货。住在最顶层的，就是最有姿色最有才华的，当然见一面的价格也很高，就更别提过上一夜了，那真叫一掷千金了。越往下当然越不好，但是即使是住在最下面的，在别的妓院也是上乘的姿色。」颇为得意的解说完，喝了口茶解解渴。

秦楚天瞥了眼丁宣，却见他神色震惊，慢慢站起身。几人不明所以。

丁宣像丢了魂似的走出去，仰着头看着最顶层坐在窗槛上闭着眼的男人。青丝随着微风摇曳，俊朗的轮廓，恬淡的神情。

「原来，竟有这麽美好的人物——」丁宣喃喃道，他这辈子见了许多人，比楼上那个男人更英俊的或者更漂亮的都见过，但是，却没有一个像他一样可以让自己的心悸动，什麽都不在乎不在意的心开始仅仅缩紧，有些窒息，有些燥热，还有丝对他的慌张。

那个男人依旧闭着眼，似乎是在吹风，他并没有看到自己。

丁宣仰望着那个处在高处的男人，喜悦的同时有一种没有由来的压力。丁宣靠着自己的爹狂妄了许久，不把很多人放在眼里，在同龄人中永远都是当老大的他，第一次觉得在这高楼之中有如蜉蝣，渺小不知所谓。

几个死党走出来看着丁宣呆呆地望着最顶楼的英俊的男人，琢磨着某人是看上人家了。

秦楚云一拍丁宣才回了魂，戏谑道：「怎麽，动心了？不会吧，难道是一见锺情？」丁宣红着脸虽然心里极不情愿，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他急不可耐地揪住王敏仁的衣襟道：「你不是这里的常客麽？他叫什麽？」不屑的开拍猪蹄，道，「看着好面生，至於叫什麽，你亲自问人家不就得了？」说完，坏心的几人相视一笑，同时吹起了口哨。

丁宣慌乱地看了几人一眼，一抬头就看到男人睁开了眼睛，表情冰冷，好像不太高兴。秦家兄弟朝他不停地挥手，口哨越吹越响，吸引了不少人。

他之下的几扇窗户也打开了，看着他们几个。

「几个二逼大白天耍什麽流氓！该滚哪儿去就滚哪儿去！」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开口就骂，丁宣看到那个男人表情越来越难看。被人骂了岂有不还击之礼，他的好朋友们充分印证了这句话，开始反击起来。

丁宣紧盯着男人，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动作，耳畔的咒骂声似乎一下子遥远了起来。丁宣第一次急切地想喊住他，可是话到了口却被噎住，他应该说什麽才会显得自己很有礼貌？怎麽做才能吸引住他？

各种思量中，男人伸手关了窗户。丁宣的心像一下子跌在谷底，满心失落。

「我先走了。」也不知朋友们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失魂落魄的丁宣垂头丧气地道了别。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迷茫，阳光好刺眼，弄得他睁不开眼。

第四十三章

第二天曲徵果然派人送来了一箱子的衣服，叶擎天随意地拿了件穿在身上。款式很奇怪，两臂处的广袖的布料非常透明，腰封两侧以花边镶边，上面缀满了银铃，细腰带在身後打了个蝴蝶结，绕过腰垂在身前。下半身从膝盖处的布料也接近透明，裾边同样以花边镶边。

叶擎天很是奇怪地看着这一身，心里疑问一大堆。这到底是男子还是女装？为什麽要给他做这样的衣服？有些纠结地把箱子里的衣服翻了个遍，虽然款式各有不同，但都让他穿不出门。此时，曲商敲敲门就进来了。

围着叶擎天转了几圈後，才连连点头，道：「徵儿的设计果然大有进步，擎天这麽穿着当真是器宇轩昂，不俗实在不俗！」说完呵呵笑了几声，但叶擎天蹙着眉却越来越深，缓缓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是这衣服——还是给些我粗布衣衫就好。」面对看起来比自己年轻实则可以当自己爹的曲商，叶擎天的语气还算恭敬。

曲商掩袖偷笑了几下，道：「罢了罢了，徵儿的设计一向就比较另类，一下子让你接受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已让他做些平常的衣裳了，你看看。」拍拍手，小厮捧了一叠衣服。曲商拿起最上面一件展开，款式简单，颜色素雅干净，叶擎天看了眼便喜欢上了，喜笑颜开道，「让令公子麻烦了。」接过曲商递过来的衣服，叶擎天走到屏风後面立马就换掉了。

出来时叶擎天正在整理着袖子，长发散落一身，叶擎天察觉到曲商看着自己的眼神是莫名其妙的万分痛苦，他走上前，道：「如何？」曲商回过神，扯了抹及其难看而僵硬的笑容，「好看好看，擎天穿什麽都很好看。」说完，垂下头，竟有着难以碰触的落寞。

叶擎天没有再追问什麽，心中却已了然。

收拾好苦闷的心情，曲商勉强笑着和叶擎天说话：「除非我允许，最近几天都不要出这扇门。」语罢，踉踉跄跄地出了门，关上门的瞬间叶擎天窥见曲商似乎差点摔倒。

虽然他极不喜别人命令他，但曲商的语气并没有什麽恶意，叶擎天也就乖乖听话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虽然无聊，但借着房间里的书也打发了五天的时间。期间，小莞没有再出现过，除了送饭的小厮和送水的龟公、曲氏父子、鞋匠，他再也没有见过凝烟瓯的其他人，到也索性落得清静。叶擎天想，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活得最平静的生活了，虽然少了儿女绕膝的乐趣，却也幸福。

这天晚上，许久不曾出现的曲商来到叶擎天房间，坐在叶擎天身前，道：「把上一次试过的衣裳拿出来穿上。」话语里有着不容拒绝地威严，叶擎天只能换了衣裳。

曲商又再一次看着披头散发的叶擎天看出了神，直到叶擎天喊了他才醒过来。曲商满意地点点头，又把叶擎天按在了梳妆台前，挑了根烫银的发带，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在发梢处用发带绑住。

叶擎天不明所以，道：「这是？」双手按着叶擎天的双肩，曲商虽然笑得很温柔却也很迷惘，回答道，「等下让你帮我个忙，最近我实在太忙了，这里也就你最闲了。」既然对方有求於己，虽然失去人身自由，但处处受曲商照顾下，叶擎天实在找不到推脱的理由，便答应了。

曲商展颜一笑，道：「我就知道擎天最好了。桌上不是有许多锦囊麽，你把它们一个一个交给每个屋的主人，从上往下一共三层，每层的人数不等，总之你看着办。对了，最好能够亲手交到他们手中。」说完，曲商笑得神秘莫测地就离开了。叶擎天没有去追究这让他不舒服的笑容，既然有工作了，那就干吧。

端上整整一大盘的锦囊，叶擎天第一次推开这扇像是牢笼却极易突破的门。推开门的一瞬间，大脑有些眩晕。穿过栏杆，望向四周，远远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整个格局呈一个环状，分成五层。中间是一座非常大的舞台，舞台上柔曼更甚女子的少年们随着舞台两侧坐着的乐师演奏出的仙乐而翩翩起舞。

每层楼道上都挂着灯笼，却并非庸俗的红色宫灯，而是用特殊的五彩的丝布围绕起来，烛光透过布形成了梦幻的色彩。但每层楼有一半是给公子们住的，一半摆着些桌子，供每位嫖客观赏下面的景色。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什麽原因，叶擎天一阵窒息，有些喘不过起来，空气浮动着的暧昧的气氛，让他难以适应。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直接敲动了他的左边的房间。

「进来。」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叶擎天推了进去，却因眼前的景色给愣住了。对方不知在干什麽，半露着肩，眯着眼看着自己。「这是曲爷让我给你的。」说完，叶擎天拿了一只锦囊放在了桌上。从叶擎天进来时，男人就一直在打量他，最後哈哈大笑，道，「好！东西我收了。你下去吧。」像是在对小厮讲话，叶擎天皱着眉出去了。

踏出了门，又来到了隔壁，里面传出了异样的声音，叶擎天仔细听却发现竟然听不清！难道是因为今日荒废了武功？他侧耳仔细倾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原来里面的人在……拿了只锦囊挂在挂在门上，就匆匆离开了。

仅仅一层下来，叶擎天就开始大口大口喘气了。凡是他能够遇见的，都带着奇怪地眼神看他，有惊讶的，有冷漠的，有不屑的，有欢喜的等等，叶擎天一想到他们的脸头都疼了，自己只不过是送个东西，有什麽好奇怪的。但是有两三个人竟然拒收东西，叶擎天又摸不着是演哪一出了，既然不要就不要吧。

来到下面一层，敲开了离观众席最近的门，却一直没有人回应，反倒是身後一群人用着让他恶心的眼神看着他。冷着面瞥了他们一眼，寒气丛生，有些人受不住他的气势而低下了头。

既然没有人就放东西吧，正准备拿起锦囊，却听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擎天！小擎天！我在这里！喂喂！看到了没！」叶擎天回过身，越过五六张桌子终於看到了不停挥着手的小莞。今天他穿的非常漂亮，并且很突出他的活泼的气质。快步走了过去，也没看同桌的四个人，道，「曲爷让我给你的。」

小莞欣然接受，笑容灿烂地连眼睛都弯成了新月：「不收怎麽可以呢！小擎天要努力呀！」叶擎天以为他是在鼓励自己努力把这些东西送出去，点点头，对这个少年的喜爱更加多了。

送完东西叶擎天转身就走，忽视了身旁准备含住他却有些害羞的丁宣。

丁宣趁着他爹去参加其他同僚的宴会，而和朋友们一块儿溜出门，但是程策很可惜来不了。

自从见过那个男人一面後，他整日心心念念的都是他，不管是看书时发现书上都是他的脸，还是发呆时脑海里全是他的笑容，亦或是晚上做梦的时候……敏仁说他是被男人压的货，他虽然很生气这种说法，但是梦中绮丽的幻想越却来越重，他梦见自己把那个器宇轩昂的男人压在身下，听着他断断续续地呻吟……因此第二天一早裤子总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