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莫——幺连
幺连  发于:201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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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承很久没有回宿舍住,睡哪里于他而言没有多大区别,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闭上眼就能看到时莫父亲,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投以冷酷冰冷的目光。肖承眨眨眼,那个高大的身形突然越来越靠近自己,森山一般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盛,可是自己被固定在地板上,不能动不能逃。阴影一点点覆盖在自己身上,肖承突然醒过来,像是刚从水中浮上来一样大口的呼吸,心跳有些快,牵扯着额角的筋脉“突突”的跳着。

还是睡着了,而且做了这么奇怪的梦。

那样的相处方式,肖承觉得很奇怪。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伦理道德上,都感受不到作为父子间应有的关爱或者是信赖。决裂也来的无比轻而易举。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子。

男人走的很干脆利落,不知道他心中是作何感想,总之行动上丝毫不曾有一丝迟疑,就像抛弃一件垃圾一样,转身便离开。

肖承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看着男人出门,想拦又觉得多此一举,再转头看看地上的时莫,要去扶他起来似乎也不太合适。时莫的呼吸仍然粗重,额头抵在地板上,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睛。头发已经这么长了啊。

“拜托,我想呆……一会儿……”声音闷在手臂里,像当初在口罩里一样含糊不清。

说什么都显得有些突兀,肖承静默的出去,门锁发出“啪嗒”的扣动声,像是一瞬间的小惊吓,带动着心脏也跳过了度。

世上从来没有时莫。从他自己口中说来,太过悲凉。

隔了一扇门,时莫将自己隔绝在封闭的空间内。会不会现在推开门,里边会是空无一人,世界从来没有一个叫时莫的人,那只是谁谁幻想的精神产物。要说是谁的幻想,也只能是叫做时莫那个人自己的,这样就存在悖论了。时莫并不存在,如何做出幻想。若时莫存在,他否定着自己的存在,认为这个世界没有自己。

肖承在那扇门前站了片刻,心绪放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很想再次打开门,看看里边是不是有个叫时莫的人存在。

最终肖承大踏步的离开原地。

并不是有意要涉入他的生活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只是凑巧被自己撞到而已,与父亲争吵是,之前深夜发病也是,看到他的落寞也是,一不小心就从认识步入相识。但这些都不是自己的本意,他存不存在自己也不是多在意。

八、

肖承睡觉习惯关掉手机,早上醒过来开机后马上进来很多短信,全是顾恺发过来的。还没有反应过来,顾恺的电话又打进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咆哮。不用想就知道他是什么事,肖承权衡了下,觉得告诉他也没关系:“时莫是在这里。”

“我马上过去接他!之前谁都别让他见!”

“那你快点过来,说不定一会有别的人来找他呢。”肖承只是嫌麻烦,预先推卸责任,他是觉得就算有人找时莫,但是能找到自己头上来的还真就不会有第二个了。

顾恺也是真急了,竟然没有心思跟他呛,语速飞快的几乎听不出来他在念叨什么,肖承只听到一句“先这样”,电话就被挂断了。

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然后就看到严京介在前边,走到自己宿舍之后拐了进去。等到肖承进去的时候,严京介礼貌的笑着打了个招呼:“我找时莫。”

这是第二次见他,身形清瘦却蕴藏着力量,内敛沉稳,整个人看起来很儒雅。严京介推了推眼镜,重复道:“时莫在这里麻烦你了,我带他回去。”清冽润泽的声音,让肖承想到“气度不凡”这个词。

再比比顾恺,也难怪时莫对他如此用情。

“你等我穿鞋子。”没有理由拒绝他,肖承坐在下铺的床沿上套上鞋袜,再抬头时看到严京介的脸,总觉的冷静过头了啊。

肖承一直憋着没问的就是关于严京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时莫最先找的应该是他。而他却到现在才出现。肖承想到时莫倒在地上的模样,就替他感到委屈。两个人一路无言,和面上的镇静不同,严京介的步伐快的很,肖承保持着与他同速觉得自己也紧张起来。

严京介几乎是在听到锁头发出“咔嚓”声的同时推门进去,钥匙还在孔里,肖承只好先松了手,等他进去之后才低头去拔钥匙。

时莫还是趴在椅背上,门被推开时的“吱呀”声也没有吵到他,肖承收起钥匙,眼光扫过,还是那只脚腕,肤色不算白,却很光洁。第三次看到才总结出来,算是自己迟钝吧。

严京介正扶着他起来,时莫软绵绵的被他揽在怀里,整个人靠在他胸膛上,一阵摇晃间才半睁开眼,盯着严京介看。等时莫总算认出眼前的人时,严京介才松了口气:“怎么烫的这么厉害!”

时莫似乎没有听懂,嘶哑着声音开口:“你快上去,不能来这!”

肖承听得一头雾水,偏了些头看到严京介的表情重新紧绷,极为严肃,语气却尽量放的柔和:“你跟我一起上去呀!”

时莫摇了摇头,脚下一软就要往下滑,严京介又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揽着他的腰让他整个人贴在自己胸膛上。时莫的唇上起了些干皮,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说话比之前更虚弱:“我已经死了。上不去了。”

“你还没死呢。”严京介抱着他向外走,“我还团了双人套餐,等烧退了去吃好不好?嗯?”

时莫所能给出的回应,只有那一句喃喃自语:“时莫死了!”

“好,时莫先死一小会儿,一会活过来。”严京介柔声哄劝着他,带他出门。

严京介的外套在时莫身上显得有些不合适,不止大小,样式也过于古板了些。肖承呆呆的跑神,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眼前的画面对他来说是很有冲击性的,男女之间的亲昵他自己也经历过,可是两个男人之间如此暧昧却还是第一次,不禁有种“这就是同性恋啊!”的感觉。

手机铃声把他拉回现实,低头看看“顾恺”二字,肖承无奈的接起电话,先截断他的话头:“你现在到的话还能赶得上。新月饭店旁边那个出租房。”

“严京介那个畜生在?”语气了满满的都是愤怒。

“嗯,在楼梯上,向下走。”

顾恺不发一言,肖承补了句“那我先挂了”,就切断了通话。站在开放楼梯上向下看,严京介拥着时莫在等的车,四周没有顾恺的身影,心中涌起一点点焦急和期待。

这大概只是想要看热闹的好奇心作祟罢!一阵急促的鸣音传来时,肖承心头颤了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辆黑色的车简直可以用冲撞来形容。总算是赶来了。

顾恺从车里跳出来,推开路上的人就冲下路口的两人:“严京介你他妈还敢来!”

“我来不是很正常么?而且,我来不来关你什么事?”严京介的目光仍放在穿行的车辆上,企图找到一辆空的车,语气依旧淡淡的。

顾恺大概最看不惯他这种态度,咬着牙恨恨道:“把时莫给我!”

严京介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不远处还没有熄火的车,点点头:“好。不过时莫不是物品。”说着就向顾恺的车走去,与他擦肩而过时,低低的开口:“我与时莫,那就是我与时莫,如何交往,你又知道多少呢?去医院,麻烦你开车。”

顾恺愣在原地,理解不了他的深层含义,却再发不出火来。

肖承暗自惊叹,从某些方面来说,也只有严京介才能配时莫那样的才人吧。

交往方式,这是个很奇怪的话题。

自己当时和外语学院那个女生在一起时,就是貌合神离的黏糊状。宿舍有一天几乎不见一次的冷淡型,也有吵架式的,也有温馨式的,林立和原叶算是不停逃跑不停追赶的相处方式。

可以说这世上不存在完全相同的相处方式。即使你自己保持着同一种态度,面对的人不同,得到的回应也不同,自然会有差异。毕竟交往是两个人的事。

时莫与严京介的交往方式便是阶段性的。最初肖承觉得很奇怪,在一起一段时间,然后突然分开,长久不联络,在某一天,觉得有些思念了就去找对方,而那个人一定会敞开怀抱接纳自己。这极考验两个人的信任和默契。

对肖承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分开就会渐渐淡忘感情,这是他骨子里带着的习性,改也改不掉。时莫说他骨子里只有冷漠,所以才会这样,活该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肖承笑笑,不说话。

我们能反驳能辩解的只有假象。对于揭露本质的言语,只能无力的接受承认。

从这个方面来说,肖承羡慕时莫能有那么深的情感,烙在灵魂上,融在血液里,构成他的一部分。

这个城市的风季总是很长,冷风扬起地上的落叶打旋,路肩下堆起枯叶,金灿灿的一大团。肖承开始和一个学姐一起吃饭,然后在弥漫着烟尘饭香的小巷里并肩前行,偶尔冒出来的一辆车从身边擦肩而来,肖承把外侧的人向身边拉了一把,于是牵着的手就再也没有放开。

那是大四的学姐,在图书馆里遇到,两个人站在同一个书架前,彼此对望一眼。后来肖承到餐厅,打了饭准备坐下的同时,另一侧有个盘子先放在了那个空位上,抬头就看到那个人有些为难的样子,肖承笑了笑,端着自己的饭去找别的空位。

后来又在图书馆碰见,还是同一个书架,学姐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笑,指着某一个系列的书压低声音道:“你也喜欢看他的书啊!”

肖承点点头,其实只有这两次而已,就全被她碰上了。也不是多喜欢,没办法半途终止是肖承很苦恼的地方,无论什么东西,看了开头,即使认为不好,也总想把它看完,像是完任务一样的强迫。

然后两个人就熟悉起来,学姐说,自己在准备考研,已经很少去借课外书看了,最近去的几次,倒叫他碰上了大半。肖承笑笑,问她准备的怎么样。

“嗯……我也不知道,好像报的学校有些高了。”

学姐一脸愁苦,肖承后悔开了这个话头,安慰人这种事他总是做的很勉强:“应该没问题的。”

“谁知道呢~你要不要考研?”

“不知道啊……”

“好好想想,以后想怎么发展。”

肖承低头,有些话能听到脑子里,却听不到心里。

有段时间肖承有些感冒,不多严重,只是鼻塞,头也蒙蒙的。学姐爱吃辣,他陪着吃了几次就嗓子疼,秋季本身就干燥,拖了几天就开始流鼻涕,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肖承觉得不碍事,学姐却推他回去睡觉,还一天三顿的送饭送药,无比温柔体贴。

换做别人一定会感动的一塌糊涂,进而腻腻歪的恨不能融成一个人才能表达自己的爱意。对肖承来说,这份体贴只会是压迫感,想要逃避。

付出要比承担容易的多。前者实现的是自我满足,无论对方需不需要自己的付出,只要自己做到了,就会舒心。后者却要在承受别人的好的同时,承担那份责任,时时刻刻记着那个人的好,并以此来约束自己在和对方交往时的行为。

他厌烦别人打扰自己,也不愿意对别人的生活做出什么干涉。

九、

有天下午回到住处,看到门前站着一个人,脚边放着大旅行袋,肖承疑惑的放慢了脚步,走进了些才发现是个陌生的女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女生看到肖承一边提防着她一边开门,马上凑过来问:“时莫是在这吧?”

又是找时莫的。肖承摇摇头,女生拿着手上的纸条反复的看了几遍,再抬头瞪着肖承的眼睛很大,和时莫有几分相似。这个声音肖承记得,是那天打电话过来要地址的人。

“之前在,现在不在了。”肖承尽量礼貌的回答。

“去哪里了?”

肖承摇摇头。

女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没了劲头,颓着肩想了想说:“他还会来找你么?你别这么戒备的看着我,我不是要带他回去。”

肖承不说话,女生踢踢行李包,又从身上的斜挎包里掏出什么递给肖承:“他的东西我拿出来了些,平时用的,一些药,还有几件衣服。这是他的身份证,我偷出来了。”

肖承接过时莫的身份证,放在手心上看了一眼。当年的时莫看起来青葱水嫩,比现在更苍白虚弱,面无血色的脸上一双黑瞳如墨,深不见底。

“我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舅舅打电话过来说时莫没有带药就跑出来了,舅妈都哭昏过去了,我吓了一跳。谁知道舅舅找过来会是这种结局,时莫是不是特别生气!?”女生像是要解释,肖承觉得她对自己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没有。”

女生抓狂的挠挠头发:“啊!怎么可能不生气!我都没脸见他了,你把东西转交给他吧!”

好麻烦!肖承第一瞬间就只有这个反应,面上依然客套的对女生说:“他不一定会再来我这儿……”

“没事,就先放你这。他来了再给他就好了。”女生像是卸下重担一样舒了口气,“见到他的话让他给舅妈回个电话吧,她快担心死了。”

时莫落在这里的手机银行卡之类,肖承找了个袋子规矩的装好一直锁在抽屉里。拿出袋子将身份证也放进去,看到那瓶喷剂,拔开盖子看了看,也不知道是怎么用。将药放回去,眼睛瞟到他的手机上,没有用外壳和防尘塞,秃秃的一部手机。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几件东西,有趣的也只有那张身份证。

时莫的证件照拍出来也不怎么好看,看起来惨白惨白的。

收好东西,肖承扯起嘴角笑起来,很奇怪,怎么会觉得自己是他与外界沟通的桥梁呢。还没有熟络到这般。自己要与别人交流都显得有些困难,做的哪门子的桥梁。

时莫再来时已经进了初冬,裹着厚棉袄大围巾,抖筛子似的颤成一团。肖承给他倒了杯热水让他暖暖,时莫抱着杯子仍旧是一阵寒战,牙齿打架的结巴道:“在你这,住,住几天。你这儿怎么这么冷啊!”

肖承苦笑着看看四周的墙壁,无奈道:“没有暖气。就准备去买个电烤炉呢。”

“赶快买赶快买,冻死人了。”

肖承点点头,把他的东西拿出来。现金他没敢放在住处,一直随身带着,也掏出来给时莫,对方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你快去买啦!这种天我可不要出门。”

肖承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我会去买的,不用你给钱。”

“啰嗦的很!”手里的水凉下来,人也稍微暖和了点,时莫喝了两口继续说,“你现在就去买吧?我困死了补一觉。”

对于之前的事情,谁也不提,也没有人问。肖承最懂得分寸,让人尴尬难堪的事情从来不做。

时莫来的时候,肖承就回学校住。学姐准备考研进入冲刺阶段,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说的最多的就是复习状况。肖承提起时莫,学姐很惊讶:“他怎么在你那!?”

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他回宿舍住的时候已经被询问了无数次。肖承耸耸肩:“怎么说呢……他来了,然后就住下来了。”说起来很简单,肖承自己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自己对他还没有敞开心的交往,比起与旁人交往,也只是接受的更多些。

学姐想了想,问道:“那这样把他一个人晾在一旁不好吧?你不用在意我。”

又是这般多余的体贴,让肖承想逃。

肖承思考了会儿,略带歉意的说:“那你最近好好复习。”

肖承的课排的不紧,一天总有半天时间是空闲的。宿舍的人都爱聚在一起打游戏,本身肖承与他们就不怎么亲昵,搬出去之后更是冷淡下来,他也不爱玩游戏,越发的觉得融不入那个团体。天冷下来之后身体也不想动,打球的人很少,肖承闲时也就是逛逛图书馆,或者回住处上上网发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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