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莫——幺连
幺连  发于:201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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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子倒是像听到了笑话:“你这人真奇怪。好,这次无论输赢,我都放他一马。”

时莫摇头:“不是你放他,而是他今后都会不屑于跟你闹。跟你无关,是顾恺自身的意愿所决定。我替他比,也不是他临场怯退,而是你若拿不下我,就不必谈护着我的人。他始终要比我强大可靠。”

五子的表情有些愣,这一番话绕的他有些过不来弯,索性将时莫的话总结为“顾恺不是胆小鬼”这么一句,也就由着他自说自话:“不过,你似乎没有车?你会骑么?”

时莫耸肩摊手:“车是没有,要你借我一辆。”

五子想起来那年他发病的样子,不由的皱着眉怀疑的看他:“你行不行啊?不会再出那样的事吧?我可不想摊上责任!”

时莫只是笑,五子无奈的叫了一个兄弟把车子让给他,想了想,又抢过来一个头盔给他,转身看着那帮人:“之前说的通通取消,他估计是第一次摸车,规规矩矩的比也赢不了我。”他本身是想借着赛车的名义整顾恺,来的是时莫也就没有整人那一说了。回头再看时莫,比那时候见更瘦更苍白病弱了些。当年骨子里觉得那是个大人,而自己只是个孩子,如今看,似乎很轻易就可以把他揽在怀里,变身强大的那一个。

五子摇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带好头盔,俯身贴在摩托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旁边的时莫,也已经准备好了。

捐了车子出来那位做发令员,周围还站着几个打算置身事外看热闹的。一声鞭炮响,几辆车同时蹿出去,车灯在黑夜里划出绚烂的光线。

时莫从未体验过如此的高速。风逆向拍打在身上,前所未有的快感。果然骨子里还是追求速度和力量的,只是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掉的时候,拼命的喘息用药。

人总是如此的矛盾体。

时莫之所以敢来,是因为他骨子里仍旧有对于死亡的执念。所以他觉得自己能够豁出去一切,能拼了所有去赢这一场比赛。

毫无意义的比赛。

强风压迫着胸口,头盔里空气稀薄闷热,时莫隐隐升起一股熟悉感,带着恐慌畏惧。

如果肖承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呢?一定是难以理解的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没有然后了。他不会生气,不会伤心,不会心疼。

这便是肖承。

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时莫有些疑惑,心中有某些执念,强迫着他一定要来,要放纵,要畅快淋漓的放肆,要体验从未体验过的东西。

人心果然是很复杂的。复杂到各种思绪纷杂交织,混成一团将自己捆绑起来。

画地为牢。

时莫想,果然我是不适合这种活动的。无法集中注意力,反应也不够灵敏,想要放肆拼搏的心,也不够坚定。

时莫暗自苦笑,对这样的自己无能为力。

飙升的车速在转弯时,带着车体惯性的倒向一边,时莫浑浑噩噩的想要控制车身的平衡,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来不及做更多的挽救,便听到身体撞击地面时发出的闷响。

那一刻并不觉得疼,所有的感官一时间被麻痹,疼痛在昏死过去之后才袭来。

时莫在下坠之前想,要死了么?终于……可是,为什么有些舍不得呢。

之前那次濒死的感觉让时莫意识到死亡的痛苦,而这一次,终于激起了他的恋恋不舍。

这世间还很美好,有一心一意想要和我在一起的人,有孤独无依需要自己百般宠爱的人。怎么能死?怎么会舍得死?

是不是发现的太晚,一切都要结束在开始之前。

时莫想,我不想死,我愿能活下去。

简简单单的一条信息,告诉自己今晚在顾恺那里过夜。肖承接到时莫的短信时,很是惊讶。以往他常常没有个预示就到严京介那里,想回来便会回来。这次时莫如果不来短信,他也只当他是和严京介在一起,心里不好受一阵,然后一个人吃饭,抱着电脑沉默一晚上。

时莫却反常的发了短信过来,肖承升起一种暧昧微妙的情绪。虽然还是自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沉默,却一点都不会寂寞。

奇怪的人类。

晚上难得肖承睡觉时没有关手机,半夜铃声大震,睡觉跟昏死一样的肖承居然也被吵醒了。肖承眨眨眼驱散朦胧的睡意,看看来电人才接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顾恺,肖承第一反应是时莫要拉自己一起去玩通宵。

电话那头“喂”的声音清脆悦耳,不是顾恺也不是时莫,肖承警惕的问了句:“你是?”

“莫小白。我想问问……时莫回家了没有?”

肖承不迟钝,瞬间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有可能时莫还是去了严京介那里,那何必骗我呢,我又没死活拦着你捆着你不让你去,扯这种谎话有什么意思!睡眠被打断的大脑转不了太多弯,肖承在略微气愤之余突然想,莫小白打来的电话,难道说时莫和顾恺做了什么?不能够啊,除下严京介,时莫一向是理智冷静的。

清清干涩的嗓子,肖承装作毫无异常的样子:“他今天没在我这睡。”他没说“家里”,总觉的这个时候说不出口。

莫小白迟疑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口:“时莫他……可能去赛车了。”然后把整个过程简短的讲了下,略微惊恐的等肖承开口。

跟自己想的那种情况都不一样,却比刚刚更生气。肖承很少这样动怒,压着火低吼:“你不舍得顾恺涉险,就可以推给别人?我还当你只是顽劣了些,没想到竟然坏到骨子里了!真是看错你了!时莫要是有什么好歹,一丝一毫我都会还给你!”

不等小白解释是时莫自己要去的,就切断通话,匆匆套上衣服出门。已经过了凌晨一点,没有去南山的夜班车,的车师傅也不愿意跑那么远那么偏僻的地方,肖承在街上转了半天,急红了眼。时莫的手机还是没有人接,肖承也不敢多打,担心他正在比赛中惹他分心。

脑子里充斥些很多想法,却一件都抓不住实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肖承重新回到小区内,上电梯回到自己住的那层楼,站在隔壁门前想也不想的开始砸门。

一层楼住了两户,隔壁是个三口之家,父母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一起生活。肖承见过,只是偶尔打个招呼,倒是时莫电梯里或者社区里碰到那家人,都会活络的聊几句。

那家人显然被这敲门声吓到了,缩在门后不吭声,肖承不管不顾的大吼:“王哥你在不在?是我,隔壁的肖承!王哥,你听到了没!?”

听到人声,王姓大哥透过猫眼看了半天才谨慎的将门打开,看到门外确实是肖承,并且只有一个人,才探出头来,面露不悦的问:“小肖啊!大半夜你这是干什么?婷婷吓坏了,明儿还得上学呢!”

肖承缓了口气,尽量保持镇静:“王哥,你车借我用用好不好?求你了,我就用一晚……”

王大嫂也披了件外衣站在后边,看肖承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皱着眉关心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肖承抿着嘴不说话,王哥跟着王嫂追着问了几句,索性撂了话:“你也不说你干嘛去,这黑灯瞎火的,我怎么会放心借给你。也不知道你会做什么事。”

时间僵持一秒,肖承的心就揪紧一分,声音都颤抖起来:“我不是做什么坏事……时莫……时莫他在南山,这会没有去南山的车。”

王嫂对时莫很有好感,一听他这么说,担忧不觉多了几分:“小时去南山干什么?小肖你先别急,让你大哥跟你一起去。老王,你跟他跑一趟吧,婷婷我看着呢,没事的。”

一路上无论邻居怎么问,肖承都不开口。远远的到南山脚下时,黑夜里闪烁的红光已经传来的嘈杂声让邻居心猛地下沉了下,转头看肖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警车?还有救护车!”

肖承已经没有能力去顾及旁边这个人的问话,整个人僵硬的挺在座椅上,手扶着车门,等车子开到那一段嘈杂区,就立马开门奔了出去。

出事了,还是出事了。

不是不是,一定不是时莫。时莫那么好的运气,怎么会是时莫。

突然就想转身回去了,想要避开这个事实,想要做回自己的鸵鸟,把脑袋埋起来,就什么都不知道。永远都不想知道。

远处有人在惊呼什么,肖承听不清,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有人拦下他,问他做什么,肖承看着那人的脸,不是时莫。

那么时莫在哪里。

时莫他在哪里。

有人说,顺着山壁掉了下去。

肖承不知道回答的人是谁,茫然的又向前走了几步,再次被人阻止,再次问他是什么人。

掉下去了?怎么可能?掉下去还能活么?

“人已经找到了,在原地抢救。你是他什么人?”

肖承这才看清,两次拦自己和回答自己的人似乎是一个,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目光警惕。肖承缓出一口浊气,慢慢开口:“那是我的人。”

四十三、

还未确定那人是不是时莫。

肖承说,那是我的人。不是回答警察的提问,而是单纯的抒发自己的情绪。警察问的“他”是山下那人,肖承说,自然只是时莫而已。

他还抱着一丝幻想,出事故的不是时莫,时莫只是没有回家而已,说不定现在就在严京介的床上舒舒服服的睡觉。是啊,他是去了严京介那里,没什么的。

等到几个医务人员抬着担架往车上去的路上,肖承再也没办法骗自己。

那就是时莫。对自己百般宠让的时莫。世上唯一了解自己的时莫。自己心心念念的时莫。

瘦弱的身体染满了血迹,看起来支离破碎。

你还欠我个回答,你别想逃啊时莫!你什么时候这么拖泥带水的逃避现实了呢!你不是一向干脆利落的么?

求你别这样,你会对你好。你不喜欢我可以离的远远的。

只要你活着,对我说,你很喜欢我的性格,说你一点都不觉得我会讨厌。

你不是告诉我的么,你绝不原谅会破坏我的平静的人,你起来揍你自己啊!

你不能言而无信。

你不能,撩拨了我的真心,就这样因为如此狗屁不通的理由潇洒而去。

时莫……

顾恺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出现在医院时,天刚要开始发亮。他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甚至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还有场比赛要参加。叫醒他的小白哭丧着脸把手机递给他,他脑子还没醒过来,接过来放在耳边就听见陌生的声音:“省人医,我手头没有那么多钱付手术费和住院费。”简短的一句话,顾恺这才想起来是肖承的声音,狐疑的看着小白。小白颤颤悠悠的开口解释:“时莫替你比赛,出事了。”

肖承红肿着一双眼,表情看起来还算淡定,看到顾恺之后冷静的开口:“手术费还没交,还有住院手续也没办。”

顾恺搓搓脸,强打起精神问了些问题,但是肖承再也不开口,手术还在进行,顾恺只好先去办手续。刚转身,听到身后小白的一声惊呼,顾恺回头看到小白被肖承扑在地上。肖承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了把手术刀,对准小白的腹部就捅了下去。

顾恺惊了一身冷汗,大步迈回去,堪堪阻止了已经贴准小白的刀子。肖承的眼更红,狠狠的咬着牙,像暴怒的兽类一样低吼:“我说了,他有个什么事,要你全部陪给他!”

顾恺用尽全力才将肖承固定在原处,别说推开他,就是再坚持一会都困难。小白早就吓的哭起来,手脚并用的从肖承身下爬出来,躲的远远的。走廊那头有护士过来,几个人架着肖承,强行给他注入了镇静剂。顾恺看着肖承渐渐安静下来,却还是不敢放手。

肖承眼眶更红了些,疲倦的开口:“让他走远点,我怕我忍不住。”

直到肖承睡过去,顾恺才松开手,浑身酸软,几乎要站不起来。几个男护帮着把肖承抬到一旁让他躺下,顾恺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找到熟人要了单间,办好一切手续,才到楼外找到小白,问道:“刀子有没有伤到?”

小白已经从那个惊恐中回过神来了,但是还是抽抽噎噎的:“破皮了。好疼。”

顾恺的脸色也不好看,看得出他在极力忍耐,只是冷淡的开口:“只是破点皮,娇气什么!时莫脾脏左肾破裂,要全部切除,身上还有多处骨折。也亏得肖承一贯是温和的人,要不是你,我早卸了他让他也疼疼试试。好了,你也别说什么不关你的事。我这烦着呢,你先回去。”

小白抿着嘴,一脸委屈的欲言又止,看到顾恺烦躁的点烟,顺手还摔了打火机,怯怯的缩了缩脖子,只好离开。

他不是气小白,只是恨自己太无能,一肚子火全因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发泄,才迁怒到小白身上。摔了打火机才想起来这是小白前两天刚买给他的,眼前早没了小白的影子,想必小白走时也是很伤心。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渣。

时莫手术之后直接送到ICU,肖承醒来时没能见到他,苦巴巴的在门口呆坐了一上午。顾恺陪着坐了很久,像是忍受不了这份悲凉的气氛,开口找肖承聊天:“你是不是喜欢时莫了?”

“是。”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没有掩饰,坦然干净的承认了。

然后顾恺沉默了。很久之后顾恺再次开口:“你不去上班没问题么?”

肖承掏手机拨老板电话,电话通了之后肖承说要请假,老板问他什么事,肖承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和时莫的关系,索性直接切断,继续沉默。

又是很久之后,顾恺再次开口:“你不吃点什么?”

肖承还是沉默,顾恺默默叹气,准备离开:“有事你联系我。时莫他……你也知道他的脾性,别人是拦不住的。我不是替小白开脱,只是,这样的结局我也很难过。我也不想看他受一点点痛苦的……”

“嗯我知道。”肖承打断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好在第二天就是ICU的开放日,肖承和顾恺进去时,时莫还没从昏迷中醒过来。薄毯子挡住了他的身体,看不出受损的程度,单从他身上扯出来的乱七八糟的线和管子,肖承就觉得很痛。

时莫睡的很安静,难得没有皱起眉心。大概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白的渗人,和浓黑的睫毛对比明显。呼吸面罩里腾起一些雾气,肖承想,这样倒是呼吸顺畅多了。

顾恺宽慰肖承同时安慰自己:“好歹救回来一条命。”

肖承点头,只要还活着就好。

很早的时候时莫问过他,自己死掉的话,他会不会难过。肖承犹豫了片刻才答道,大概会吧。

时莫说,你难过一定不是因为我死了,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我对你这么好了。你不想自己孤单一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肖承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人与人的感情千奇百种,有溺爱对方的,有以吵架为乐的,更有甚者还存在性,自己不过是其中之一,再正常不过。

只要时莫还存在于这个世上,那么这个世界就值得自己继续生活下去。

再次到ICU开放日,又过了三天,时莫已经醒了过来。肖承去时,护士正拿着吸管喂他喝水。肖承看他轻抿了一点,就要停下来缓口气,那双眼黯淡无神,觉得心里充斥着某种情绪,憋的整个人都要爆炸。不忍心看,所以他只是晃了一下便出去了,连一句话都没说的逃离开。

刚巧碰上严京介往里走,肖承闪开目光不与他对视,当做没看到。严京介到家里找时莫,碰上隔壁王嫂,才知道时莫出了事,辗转着打听到医院,等到这一天才能见到时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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