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火 上——檀二爷
檀二爷  发于:2014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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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没啥好东西,千万不能搭理。”他把请柬丢进了垃圾桶,穿好长衫,站起了身,可是腰还是有点酸,不由得揉了两把。

“这话没错,他们使劲拉拢吴帅,和日本人走近了不但会被利用,百年之后都要落下骂名。”徐广罄看得很清楚,日本人在中国不会长久的,但眼下军阀混战,各自为政很难对外强做出有力的反击,这也是他对军旅生涯彻底丧失信心的原因之一。

他走到林宝泉跟前,温柔的摸了摸这张其实很秀气的脸,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要不下次到我家里去得了,这儿睡得不舒服,等第二天再回去。”

“没事儿,反正屁股不疼了,就是偶尔会腰酸。”他对这事上了瘾,从一开始的“干苦差”到现在的“满心欢喜”只不过用了短短的一个月。

“星期三去我家得了。”但徐老板却没意识到,他都从来没领过女人去家里搞。

可是林宝泉却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低下头玩手指,小声说道:“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徐广罄说完就拉着他出了门,步下楼梯。

他们也懒得走太远,于是就在附近的馆子里吃涮羊肉。宝泉最爱粉丝和白菜,对于羊肉倒是没什么特殊爱好。

“陪我喝点。”徐老板给他到了一小杯白酒,没敢让他多喝,第二天还要说相声,不能耽误赚钱。

宝泉端起酒盅抿了一口,笑眯眯的说:“偶尔晚上出来吃夜宵也不错。”

“多吃点,你再胖点更好。”他觉得这只小兔子多长点肉,抱起来更舒服。

林宝泉摇头:“要吃把肚子吃大了该怎么办?”

“呵呵,将军肚可不是人人都能长的,这也是福气。”他的话音刚落,就从一楼上来三个客人,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深蓝色的大衣,眼神犀利,嘴角总挂着冷冰冰的笑容。

徐广磬的神色立刻大变,他皱着眉,马上低下了头,右手死死的攥着酒杯。

“怎么了?”他很奇怪,怎么这家伙的脸色看起来这么难看。

“没事儿,咱们吃完赶紧走。”广磬说着,夹了几块肉进碗里,可顿时食欲全无。

“哦,要不,把剩下的菜打包带走吧?”既然对方想走,他也不愿意继续坐着了。

“行。”徐广磬掏出钱放到了桌上,向伙计摆了摆手就带着他的“瘸腿兔子”下了楼。

但这个时候,蓝衣男子已经看到他了,只是假装淡定的坐在两个朋友边上依然谈笑风生,可眼底却透出一股杀气,这北平城可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连这么多年没见的仇家都能碰到。

出了饭馆,细心的宝泉才追上广磬,低声问:“刚才那个男的是?”

“孙崇徽,我还在吴帅手下做护卫兵的时候,他是冯玉祥的手下,我们有过节。”他笼统的说了一句,但很多话不想和宝泉说得那幺透彻,这些事本就和人家没关系。

“哦,怪不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儿呢。”那个人到底和独眼龙有什么深仇大恨,露出那幺可怖的表情,他看了都冷汗直冒。

徐老板抱住他的肩膀,低声说:“以后要是看到那人可得躲远点,他可不是什么好鸟儿,记住了幺?”

“哦,知道了。”他提着打包的剩菜本想拐进胡同,却让老徐拽了过去。

“今儿和我回家。”徐广磬的心情有些烦躁,拉着宝泉往西走去,他买的院子就在煤市街。

林宝泉连忙快走几步,这才跟上他的步子,这家伙是怎么了,一会儿一个变的,真让人琢磨透不,呃,不会今天还要再来吧?自己还要上台说相声呢。

10.浅野先生

清明之前,天气忽冷忽热,这让出生在东京都的浅野宗次郎有些不适应,总感觉北平的春天来得有些过早,他倒是喜欢冬天的感觉,干干净净,冷冷清清的,和他这个人的性格比较吻合。

“上次的宴会徐广磬没来,我真有点遗憾呢,再去请他,这次你亲自去请。”浅野站在院子里望着盛开的玉兰花说。

“明天我就登门拜访,但我听说他很讨厌日本人。”汶浚说,那个男人早年当过兵,直爽刚毅,不是他们想接近就能接近的。

这年头,但凡读过书,有些正义感的中国人都不肯亲近日本人,更不可能和日本人合作。

“我们这是做生意,和军政无关,你事先和他声明就好,这都是民间的往来。”浅野迈上台阶,回到了屋里,坐到了书桌前,开始写剧本,他正在为满洲国电影公司储备剧本,从正式挂牌营业开始就要拍不少宣传日满亲善的片子了。

“邀他去哪里?”秘书汶浚问道。

“让他订,现在我有的是时间,他手下好几个艺人都不错,他们在民间有声誉,如果来去拍纪录片反响一定会好。”浅野握着笔在稿纸上“唰唰唰”的写了两行工整的字迹,右手指了指空茶杯。

“我给您泡茶去。”秘书连忙端起茶杯,走进了厨房,他为宗次郎工作不仅仅是为了钱,更为了报答这位的一份恩情。

都说日本人没几个好东西,他到认为这话很片面,至少浅野先生不是坏人,反而是个敢作敢当,说话很有逻辑的文人,身上没有中国文人常见的浮夸和虚荣,最重要的是说话算话。

“先生,潘小姐来了。”王老妈子过来传话,身后跟着以为年方二十的妙龄女子,带着微笑走进门来。

“浅野先生,打扰您创作了。”漂亮的姑娘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眼睛明亮富有神采,亭亭玉立,站在人群中一下子就能抓住人们的视线。

“玉凝,你先坐一会儿,我赶着出稿子,让汶浚陪你聊天。”浅野很高兴,这姑娘一出现就能让毫无生气的环境瞬间变得丰富多彩起来,绝对是个当明星的料子。

“好。”潘玉凝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犹如兄长一般的男子认真写作的样子,心中不由得荡起一股淡淡的欣赏之情。

李秘书端着茶来到书房,看到玉凝的到来也很高兴,连忙说:“潘小姐来了,我给你泡茶去。”说完就把茶杯放到浅野的桌前,就要转身进厨房。

潘玉凝赶紧拦住了他:“不用了,李秘书,你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她怕打扰宗次郎写剧本。

她来到玉兰树下,低声问:“浅野先生在写什么剧本?”

“夏天要开拍的电影,你有兴趣幺,潘小姐?”李汶浚问,他知道浅野想拉这个姑娘加入满洲影视。

“我行吗?”她没自信,唱歌还好,可对于陌生的行当做演员,她可不敢轻易尝试。

“有浅野先生指导,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很快掌握要领的。”他鼓励这个未来的大明星,潘小姐的歌唱得确实不错,人也漂亮,包装一下绝对能捧红。

玉凝抬起头,望着树梢漂亮的玉兰花说:“如果浅野先生让我去的话,我可以试试。”

“他当然愿意了,就是你下不定决心。”

潘小姐转过身忽然想起件事来:“李秘书,你去没去过广磬茶楼?”

“去过,你想去听戏,还是大鼓,相声?”

“我听说那里的表演不错,所以向你打听一下,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哦,要不今天咱们一起去得了?”她兴致很高。

“哦,那咱们一会儿和浅野先生说说,我觉得没问题,只要他的剧本写完了,就有时间陪你去茶楼。”他其实还想趁这个机会和徐广磬打打交到。

潘小姐笑的犹如桃花一般:“那我就等着啦。”

“没问题,晚饭我请潘小姐吃涮羊肉?”

“呵呵,那我不客气了。”

等到下午三点多,浅野宗次郎才完成了剧本最后的部分,他活动了一下脖子,走出书房,看到玉凝和李秘书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喝茶,两人聊得很开心。

“浅野先生,潘小姐想约我们去广磬茶楼?”汶浚问他的上司。

“好,等我换身衣服就走。”最近几天他都在忙着工作,也该轻松一下了。

一个小时后,汶浚就驾车载着玉凝和浅野到了前门外的广磬茶楼。

正好赶上下午场开业,刚演完京剧,接下来都是大鼓,相声和快板之类的民间曲艺节目。

他们抢到了楼上的包间,要了点心和龙井茶。

人气最好的是王杏儿的京韵大鼓,含灯大鼓,林宝泉的单口相声和有老吴头的评书《三国演义》。每天都会有人来捧场,甚至还有送花,送点心的忠实“粉丝”。

正在这时,说单春(单口相声)的林宝泉上台了,他先是给各位鞠了个躬,然后才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大姐小姐们,昨个来的可惜了,因为正赶上我休息,各位记得星期三我不在,要找我得家去。”

台下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不闲扯蛋了,我今儿说这段笑话啊,这不是现在的事情,多久的事情?清朝。清朝啊,甭管什么年间啦,在这个玉田县呢,新上任一个知县。这个知县没到任的时候啊,在这个县衙门里头,三班衙役大家都提心吊胆。为什么呀?那个社会,一说新来个官儿,得!他要带他三亲六故,亲戚朋友,‘呼啦”一下来上任,县衙门人全刷下去,就用他的亲戚朋友了……”他边说边用眼神和观众们交流,一不留神就看到了二楼包间里坐着的潘小姐了,这么个年轻漂亮就像水仙一样的美妞儿,是个老爷们都会多看两眼,别说是没怎么尝过女人的宝泉了。

但他毕竟是专业的艺人,很快就自如的继续说了起来,将视线转换到了一楼的观众们身上。

徐广磬听到门外的笑声就知道宝泉又上场了,他推开房门,来到走廊边,站在围栏边看着台上的“瘸兔子”绘声绘色的表演,脸上立刻浮出了笑容。

“浅野先生,站在那边的就是徐广磬。”李汶浚低声对他说,自己曾经远远的打量过此人,但并没有直接说过话。

宗次郎仔细观察这个男人,不由得说道:“是个人物,一表人才的,很招女人喜欢……玉凝,你觉得这位徐老板怎么样?”

潘玉凝歪着头认真的看了好久,才转过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先生您可真会捉弄人,我觉得不错,挺有男人味儿的。”

“呵呵,我说什么来着,女孩子的眼光最准。”浅野帮她续上茶,就对徐老板点头致意。

而一无所知的独眼龙也礼貌的回敬了一个微笑,进得起包厢的客人可都是他的贵客,定然不能得罪。

“要不要一会儿就过去找他说话?”汶浚又问。

宗次郎连忙摆手:“再等等,我们多来几次,他自然会找我们说话的,到时候开口会比较自然。”

“好。”他又把注意力击中在舞台上了,听了几句就忍不住乐了出来。

玉凝也捂住嘴笑得开心,她的秀眼却时不时的飘向了徐广磬的身上,当这个男人用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视自己的时候,她马上假装看宝泉表演,但心里却犹如小鹿乱撞,耳朵根儿连连发烧。

11.交情

“孙先生,您要的报纸来了。”公馆的服务生敲开了房门,将一份《生活日报》和时髦的《良友》杂志送到了孙崇徽手中。

“谢谢。”他关上门,坐到窗边的沙发椅上静静的看新闻和休闲文章,来了北平他才有时间放松一下,暂时逃开了公务和错综复杂的派系斗争。

他忽的想起前几天在饭馆里碰到徐广磬的事,时隔多年在这北方最繁华的都市北平,他们二人又碰上了,这可真是缘分深厚哦。不过就算过了十年,那家伙依然还是跟在吴佩孚身后的一条狗罢了。

他们之间的仇恨源自于1926年的直奉战争,说白了都是各为其主,但终究因为这层因素发展成了个人的恩怨,老上司冯玉祥倒戈吴佩孚,最终惹怒了吴,吴与多年死对头张作霖握手言和把冯玉祥赶出了北京城,这其中牵线搭桥负责沟通的人之一就是徐广磬,他曾作为传话人找过张作霖但屡被拒绝,最终灰溜溜的输的一败涂地。

当然这还不能完全说明他们之间的所有的过节,武昌血战后,吴佩孚兵败两湖,遭到政府的追杀,迫不得已逃入四川。徐广磬就是在这次劫数中为了掩护主子瞎了一只眼,而下手的人正是自己,他就是为了报之前的失败之仇,可惜却打偏了,让姓徐的保住了性命。

所以徐广磬恨自己,一直憋着要报仇,不过对方现在只是个平头老百姓,多半要忍气吞声,想到这儿他就得意想要狂笑!这小子也会有今天,呵呵,终日和那些耍把式,卖艺的戏子混在一块儿,根本就是不入流的社会底层混混。

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听筒的另一头传来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北平的事进展的还顺利幺?”

“还好,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您放心。”孙崇徽泰然自若的答道。

“以防万一,要多活动,多布局,该拉拢的人一定要拉拢,不多说了,北平就拜托你了,有事拍电报。”电话另一头的响起一阵盲音。

他挂上电话,从怀中掏出笔记本,里面的几页上写了几行人名,有一些他已经接触过了,打上了勾,那些画叉的属于放弃的目标,眼看着日本人蠢蠢欲动,北平必然会成为日本人南侵的首要目标,一旦沦陷必然会组建满洲那样的伪政权,他此次的任务就是事先和这些人打招呼,让这些容易被日本人利用的目标恪守本分,别做汉奸走狗,以便协助政府组织沦陷区抗击日寇的活动。

就在孙崇徽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拉拢北平有头有脸的人的关系之时,徐老板却被日本人浅野宗次郎盯上了。

一个礼拜的功夫,宗次郎就带着李秘书在茶馆出现了三次,今天他们又约上潘玉凝一起过来了,三人进包房的时候刚天黑,正是茶馆里最热闹的时候。

徐广磬见到熟客又进了包房,就主动走了过去应酬,笑着对三人说:“多谢捧场了……给三位贵客上两份点心,我请客。”他连忙吩咐伙计,掏出了烟递给了浅野和李汶浚。

“谢谢。”宗次郎微笑着接了过来。

“徐老板,我们对您早有耳闻了。”李秘书说道,来之前他们已经合计过了,先不说出浅野日本人的身份。

“哦?我这么有名呢?”他说完就坐到了空着的椅子上,给两个男人点上了烟。

“我姓宗,这位是我的秘书汶浚,漂亮的小姐姓潘。”宗次郎向他引荐。

玉凝却紧张的不敢抬头,使劲攥着手绢。

“在下徐广磬,多谢捧场,这些是我今天招待的,请。”伙计把点心和好茶端上桌,广磬便亲自给三人斟茶。

“多谢徐老板款待。”浅野端起杯,马上就喝干了茶水。

潘小姐和李秘书也连忙端杯示意。

“宗先生在北平做什么买卖?”他客套的问,对方气质儒雅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

“卖字维生不值一提。”浅野回答。

“果然是文化人,失敬失敬。”他将目光转向潘玉凝,这姑娘虽然一言不发,却一直在凝视自己,分明是暗送秋波,只是他对这种单纯的小丫头不感兴趣,他喜欢的是直爽泼赖,有几分野性的北方妞儿,现在倒是转变性向专宠瘸兔子了。

四人坐在一起聊了几句,台上又开始了表演。

这时,伙计从一楼跑了上来,急匆匆的说:“老板,林宝泉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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