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哭醒，是个噩梦，梦里面，张先生全身是血，踉跄着朝我走来，眼睛里面都是泪水，像是临终前的忏悔。

再也睡不着，摸出手机，相册里搜索张先生照片，新手机，照片不多，没有合照，大都是我偷拍。

与张先生在一起，有时候，会有粉丝心态，觉得张先生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每个角度，每个瞬间，都想留下来纪念。

有一次，张先生把手机抢走，说，拍我干嘛，我每天都在，你还怕我跑了？

嗯，怎么会不怕？总有一天会分开的呀，不管那一天是哪一天，都会觉得突然。

起床，洗澡，镜子里看到凸起肚子，心生厌恶。鸡米虽也不好看，但身材匀称，相比之下，我从外表上就输了。

在地铁里给宋凯打电话，要不要一起健身？春天来了，能瘦一点儿也好。

宋凯兴奋，说，强烈支持，同志圈儿现实的很，练出好身材，还怕没男人要？

挂掉电话，不经意苦笑，难道练身材真是为了再找一个男人？难道真的可以放下张先生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其实，就只是希望自己能好一点儿吧，毕竟，这世界上，真正会永远关爱我的人，就只有自己。

午休时间，接到杨春子电话，一个人物采访，要不要试试看？

嗯，好。应承得坚定。

一切，都要以全新的状态开始，工作也好，生活也好，既然这一天总归要来，不去计划这一天是哪一天，索性从现在开始。

宋凯说，看到你这么开心的笑，真难得。

两个人约在三里屯，先吃饭，附近刚好有健身房，吃完就去观摩。

聊到小金先生，一脸迷茫。

总觉得，小金先生不如从前爱我，我怀疑，他跟张先生一样出轨。

先不说宋凯胡思乱想，从何时起，张先生成了出轨男代言人？每次聊到这话题，都要扯出来，生怕我把这段惨痛教训给忘了。

真的，你能想象？我们都已经三天没做爱了！

本来还有些愠怒，被这一句话逗得笑出声来。原来，所谓不如以前爱的证据，就是这个？男人又不是做爱机器，做爱也不是情侣之间的固定任务。

几天不做爱，分明是很正常的事。

一个男人，如果迷恋的只是你的身体，是不会长久的。

这样安慰，宋凯却并不相信。年轻人，自有一套理论，无可厚非。

我想注册一个微信小号，用更裸露好看的照片去勾搭他，看他什么反应，如果他动心，就说明我不是他唯一，那我们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

天哪！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怎么会想出这么无聊的招数？先不说小金先生若发现宋凯使用这种招数，该有多伤心，如果小金先生真的心动，那不是给自己找苦头？

人呀，学会自欺欺人一点儿，不是会快乐一点儿？

劝宋凯不要动这样的念头，但我猜他也不会听我的意见。无所谓，年轻人多去经历一些，也许并无害处。

饭后，与宋凯牵手走去健身房。

三里屯真是快要被gay霸占了！宋凯指着另外一对儿很娘的男生，忍不住吐槽。以前倒没留意，被宋凯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好像掉进同志国度。

随意打量那些打扮时尚华丽的男孩或男人，他们脸上，表情各异，只是每个人是否真的快乐，无从知晓。

健身房，年费比想象中贵一些，宋凯从背后偷偷指着健身教练结实屁股，在我耳边说，就为了这个，花钱也值。

负责销售业务的男孩带我们先参观健身器材，然后是泳池，最后到了更衣室。

许久没看到那么多男人的裸体，心里竟害羞起来。

大学时候，洗澡只能去公共浴室，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裸露身体，于是，每次都等到浴室快关门，人流稀少时，才要张先生陪我走进去。

张先生用一条浴巾在我旁边撑起一道帘，说，给你搭个私人隔间。

有一次，整间浴室，只剩我们两个，张先生突然从后面把我抱住，很硬的一根，滑滑的摩擦我的屁股。

你疯啦！几乎是尖叫，怎么能这么大胆！匆忙冲洗干净，跑出去穿衣服。

当晚，却控制不住心慌，那一根在后面曾来蹭去的感觉一直留在脑海，怎么都挥不去。黑暗中给张先生发短信，你烦死了，失眠。

正好，睡不着可以想我。

很快就回复，然后，两个人用手机短信，聊了整夜。

张哲，咱们该走了。宋凯的声音打断我，我转头，发现他脸色异样，顺着他的眼神，竟看到一张熟悉面孔，是鸡米！就在距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全裸，可恶的是，我看到了他的腹肌，竟然那么明显。

鸡米似乎也看到了我们，一边用浴巾擦身体，一边冲我们微笑。

看来，我们需要换一家健身房了。还不等宋凯做出反应，自己已经率先回身往门外走，鸡米的腹肌像寄生虫一样寄生在我的视网膜，怎么都挥之不去，让我自卑。

原来，在鸡米面前，我还是这么懦弱，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懦弱，好不容易重建起来对新生活的信心，几乎要被摧毁。

应该给他两个耳光再走，贱人！

宋凯从后面跟上来，面红耳赤。我明白，宋凯对鸡米的愤怒，除了因为我是他的好姐妹，还因为他对小三的憎恨。我又何尝不想如宋凯所说，给鸡米两个耳光。

可是……然后呢？我注定了还是摆脱不掉，自己的软弱。

第八章

在健身房巧遇鸡米后，情绪低落。自从张先生分手，一直有个心结，明明存在却不敢面对，那就是，张先生为什么宁愿选择鸡米？若只是贪图新鲜，显然这地球上太多更好的货色。

直到鸡米的裸体呈现在我面前，我才不得不承认，起码，他比我好太多，这足以让我没有资格抱怨。

如果我也练出腹肌，是否张先生会回心转意？刚有了这个念头，就觉得自己愚蠢到可笑，一个人选择一个人，或放弃一个人，又怎么会单纯因为几块肌肉？

何况，多年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身体也跟着越来越无忧无虑，真的能瘦下来？对自己都没有信心。

杨春子打电话，约吃饭，说，叫上江超。

那就肯定是有些意思吧，证明那一次在我家，我的判断没有错。

不过，也不想直接挑明，再好朋友，这样事情，问起来仍别扭。想到江超对杨春子的评价，千年老大妈，若被杨春子听到，会不会还那么云淡风轻？

却还是叫了，指明是杨春子邀约，去或者不去，江超自己决定。

新光天地，六层，鼎泰丰。

杨春子说，这里的鸡汤好喝，你们尝尝。

对食物，并无太大兴趣，倒是江超喝起来津津有味儿，说，我们这样的屌丝男，平时吃饭绝不会来这种地方。

是吗？那以后跟着我，总有好吃的。

说的实在直白，夹在两人中间的我，突然觉得很不自在，只好起身，去洗手间。

杨春子是要跟江超交往？还是把他也当作花钱玩玩的对象？莫名心疼江超，明明他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躲在卫生间，想要给江超发条微信，又不知用什么措词，手机正要放下，却先收到江超发来的一条，哪去了？快回来救我。

竟心安，江超没有被杨春子的多金攻势诱惑，可是，这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回到座位，岔开话题，聊杨春子帮我接的兼职工作，问稿子写的是否有问题？

青涩，不过也没什么，时尚杂志本来就不需要什么高深东西，你写吧，靠写字发不了财，不过还你前夫的房租钱，足够了。

第一次听到前夫这两个字，心里还是颤抖了一下，原来这两个字这么刺耳，以前却从来不觉得。以前，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张先生会消失，留给我的，只有前夫二字。

怎么你还欠张南钱吗？

江超显然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可我却不想多聊。与张先生之间，如今只剩下这一点债务纠葛，张先生并未冲我开口要钱，只是我自己想要争取的一点尊严。

饭后，杨春子要去酒吧，实在没有兴趣，拒绝，推江超陪杨春子一起。

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明明更希望江超能陪我待一会儿，散散步，或是干什么都行，嘴上却强硬地把他推给杨春子。

这种别扭的个性，自己都讨厌。

看着江超随杨春子离开，一个人在新光天地闲逛了一会儿，然后，坐地铁回家。如今的经济状况，已不允许我随意打车，倒也没什么，本就该习惯失去张先生后的所有生活。

到家，一直魂不守舍，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又放下。直到睡前，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等江超的微信。

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去酒吧，会不会很难熬？如果真的无事可做，可以给我发微信闲聊。可是，一条微信都没有，查看他的朋友圈，也没有发布最新状态。

所以，其实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难熬吧，会不会还玩的不亦乐乎？那我这一晚上的等待，也就显得自作多情。

最好笑的是，我与江超之间，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呵呵，觉得自己没劲，索性洗洗睡了。

第二天，江超打电话约看电影，回应的语气冷淡，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联系吧，你的无聊，到别人那里打发。

江超不解，追问我为何突然如此。

冷冷地说，因为你是张南的同事，跟他有关系的人，我都不想再来往。

挂掉电话，才意外自己刚才竟然那么冷漠，这种态度，从未对张先生有过。

就这样失去江超这个朋友，是否明智？并不想深究。反正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赚钱，把房租还给张先生，与他互不相欠，才能真的开始新生活。

坐在办公室，一边修改稿子，一边无聊刷微博，看到一个人发了一条：其实我们都没有办法选择，必须一直往前走，也只能一直往前走。

在下面非常认同的按了一个赞。

最近，似乎任何一句励志的话，都能让我激动不已，以前觉得无比矫情，现在句句都是真理。是终于变成一个正常人，还是变成另一种神经病，自己也搞不清。

记得张先生说过，你这辈子，必须有我，不然一定活的乱七八糟。

当时不服气的白了一眼，说，别把自己想的那么了不起，说不定，乱七八糟的那个人是你。

如今看来，张先生与鸡米过的顺风顺水，只有我，快要活成一个笑话。

下班，不想回家，心中塞的满满的，是从未有过的孤独感。才发现，之前几日，都是江超在填补我的生活空白，一下子没了，竟不习惯。

却也不能打自己嘴巴，主动联系，说白天都是放屁，其实，很需要你。

手机在手里转来转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短信，不是给江超，而是给张先生。

你还好吗？很想你。

发完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怎么会这么没出息？

竟很快回了，过几天停暖气，记得把电热毯找出来，就在衣柜最上面一格，开中温，早上起来记得关闭电源，你就爱这个季节感冒，自己当心。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张先生……还在关心我吗？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立刻打电话过去，听到张先生的声音，或者干脆冲到张先生公司楼下，希望他刚好从楼里走出来。

很快冷静下来，对自己说，别傻了，现实一点儿，放弃自尊的事儿，干的还不够多吗？

第九章

张先生的短信，最后还是删掉，留着做什么？人都没有留下。

一条短信，对张先生来说，就只是动几下手指，按几个字，还可以维持善良形象，而我就要一团乱，被这几个字左右情绪，凭什么，不值得。

给宋凯发微信，问晚上做什么？

电话回过来，语气哀伤，晚上只能借住你家，而且，你至少要收留我一阵子。

不用问，一定是与小金先生吵架，上次碰面那番话，就意味着今天的结局。

果然，窝在我家的被子里，说，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注册了小号试探，小金先生不为所动，说自己已经有男友，实在不好意思。

那就可以继续相安无事在一起，却不小心被小金先生发现了小号，大发雷霆，质问自己到底有多不值得信任？

如果他真爱我，试探他又怎样？就算我这样做任性，他也该包容！

宋凯说的理直气壮，我也不想规劝什么，只洗了苹果，递给他吃。

姐妹与男人吵架，不管对错，都站在姐妹一边，这是真理。何况，以我对小金先生了解，很快就会消气，然后，跟宋凯道歉。

上床，开着音乐与宋凯闲聊，宋凯问，你跟江超到底什么状况？他说你在生他的气。

你们什么时候也有联系？我都不知道。

竟有些不悦，感觉自己很蠢，身边的朋友，什么时候私下开始来往，都没有察觉。天蝎座控制欲旺盛，可悲的是，常常什么都失去控制。

干嘛？我又不会勾搭他。不悦的脸色被宋凯看出来，显然有些意外。

什么时候江超对你这么重要？他跟谁联系，你这么在乎。

宋凯笑着调侃，我的心里却也跟着问同样问题。江超对我重要？不可能，介意的就只是他们两人的来往在我控制之外，并无其他。

他是张先生同事，看到他，总想到张先生，心情不好。

用对江超说的借口搪塞宋凯，却被宋凯一下子拆穿。你明明就是介意他跟杨春子去酒吧，你心里已经默认他专属于你。

不接话，这时候承认或是否认，都显得没有意义。

这世界上，怎会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专属于另一个人，这样想的人，才是自讨苦吃。宋凯一句话让我意识到这几天对江超的疏离，有些可笑。

可又能如何？与张先生一起，常常为了取悦，委屈自己。现在孤身一人，还不能由着性子想怎样就怎样？

江超跟杨春子，根本就不可能。江超怎么会喜欢杨春子那样的人？就算是一夜情，也不会舒服。何况，我也不觉得杨春子真的是喜欢江超，最多只是无聊打发时间，玩玩罢了。

想不到，比我年幼的宋凯，却比我分析的还要透彻，被他这么一说，更觉得自己的懊恼，莫名其妙。

第二天，午饭时间，接到江超电话，赏脸吃个饭？就在你公司楼下。

忍不住笑了，一定是宋凯与他私下沟通，告诉他我已经消气，我再装出一副冷漠样子，反而虚假。

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做朋友，好处很多。我可以第一时间把张南和鸡米的事分享给你，万一他们吵架，分手，你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真以为我把张先生彻底放下？竟然拿这种事开玩笑。心里并没有很舒服，却也不能表现出来，让江超觉得我这么久都放不下，太丢脸。

吃饭，心不在焉，一直在想江超的话，张先生会与鸡米分手吗？若真如此，我必然开心，可是，就算他们真的分手，我们还有可能复合吗？想太远，太没边际。

其实，几年前，张先生也常常中午偷跑出来陪我吃饭。

对江超说，说完，又觉说得多余。

那时候，刚开始工作，张先生却已走上正轨。我问，怎么与同事相处，感觉好难，是否我这个人太过孤僻？

张先生说，办公室里，能交到朋友，固然幸运，交不到朋友，孤身一人，、也没什么了不起。本来职场就不是用来交朋友的地方。你若觉得孤独，我每天中午陪你吃饭。

别折腾，你离我那么远。心里却甜的要命。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张先生都折腾公交和地铁来陪我吃午饭，怕我无聊，还准备几个笑话，让我一整个下午，都心情愉悦。

晚上回家，早早起了鼾声，知是白天折腾的累了，心疼的摸张先生的脸，忍不住感叹，自己是有多好命，这辈子，遇到这样一个贴心男人。

张先生能做的，我也能。

江超认真看着我，语气坚定。

我却被这样坚定的语气吓到，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这样的许诺，何况，也不觉得自己能够配得上江超。

佯作傻瓜状，说，习惯了跟同事一起吃饭，跟你吃，无聊死，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眼看着江超露出失望神色，也没有办法。

回到家，宋凯已经叫好外卖，要这个大小姐下厨，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