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泓云咬紧牙关，低声道：“不可停留！快走！”

李凛浑浑噩噩地头，求生的欲望使得他生出一股力气，也不辨方向，放开脚丫就没命地往前跑，途中跑丢了一只鞋都不知道，但听得身后箭声不断划破雨幕作响，他满心恐惧，口中惨叫得不似人声，却一路狂奔不敢停歇。

不过若是他清醒的话，就实在该庆幸自己的好运气——身后神箭手万箭齐发，而他没命地狂奔，完全就是一个靶子，但是那些羽箭竟然只擦过他的衣角，因此虽然他连滚带爬，身上瘀伤不少，却并没有被抹剧毒的箭射中——反倒是夜泓云，因为背着一个人，又要顾及煌无瑕的安危，不幸被射中肩膀和大腿，忍痛疾奔，方才避过毙命的箭阵。

就在夜泓云一个趔趄猝然倒地的时候，一道强劲的刀风却扫向他的身后将无数暗箭打偏，夜泓云感到自己的身体一轻，已然是被人抬起——原来煌无影赶来了！

煌无影丢下刀，架住夜泓云和煌无瑕，一人承受两人的重量，却走得更快，施展轻功，瞬间就隐没入阴暗的树林，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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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终于侥幸活下来的李凛见到煌无影时，终于禁不住泪沾衣袖，顿时觉得原来活着是如此幸运！

此刻他们终于都上马车，煌无影拉过李凛，支使他去驾车，而他则钻进车厢，查看夜泓云的伤势。

这辆马车是专门为独孤堡里的贵族准备，车厢里很是宽敞，甚至在四角镶嵌许多光彩熠熠的夜明珠照明，因而车厢里并不黑暗。

夜泓云身上多处中箭，气喘吁吁，话还没说两句就昏了过去，煌无瑕虽然没有中箭，但是离进棺材也只有一口气的区别。

“这可我和想象的旅途都不一样。“煌无影摇摇头，他本来以为夜泓云会风风光光地出独孤堡，甚至可以带上他用来当靠椅的轮椅，然后他坐在舒服的车厢里看沿途的风景。

但事实是，夜泓云却重伤濒死，不仅如此，还搭上一个煌无瑕。煌无影不准备再花更多的时间来思索，他撕开夜泓云的衣服，用随身带来的匕首切断露在外面的箭身，然后用匕首一个个别出深入血肉的箭头，夜泓云在昏迷中也痛苦地呻吟起来，场面惨烈。

煌无影不为所动，他摸出车厢里的暗格中藏着的美酒，洒在夜泓云的伤处，使得他又是惨叫一声。但伤口流出来的都是黑色的血水，说明箭头有毒，煌无影便紧接着俯下身体，一口一口为他吸出毒血，如此料理的许久，终于黑血被他吸出得差不多，煌无影才撕开件自己身上的外衣，为他包扎起来。

但是对于半死的煌无瑕，煌无影却没有更好的方法，只有等待，等待出现奇迹。

马车在密林弯路上急行，滑向无法预知的迷离命运。

雨终于停了，马车却在独孤堡后山浓郁的密林里迷路，李凛昨晚像没头的苍蝇样疯狂赶车，以至于连来到哪里、自己究竟身在何处都不知道，马车没有翻车，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知道三公子是不是已经派人在林中搜查他们的行踪，终于避过第一次生死劫难，李凛觉得浑身虚脱，但是却还不敢放松。

“煌无影从马车里钻到前面，对李凛道：“我们找个地方停下来，休整一下。”

“可是，不知道杀手们会不会跟上？”李凛早已经变成惊弓之鸟。

“走了一夜，马也快走累，歇歇吧，我们想想出了这片林子的对策。”煌无影道。

李凛早已疲惫不堪，内心的叫嚣终于压倒理智，他停下马车，跌跌撞撞地把马拴在棵树上，而煌无影也跳下马车，对他道：“我去探探路，你在这里守着。”

李凛点头，于是也爬上车厢，里面夜泓云和煌无瑕都是昏迷的状态，李凛叹了一口气，便在马车车厢里四处寻找，看看有没有些能用到的东西。

果然翻翻车厢，真的找到了一些瓶瓶罐罐，李凛也略通些药性，于是拔出塞子来闻闻，发现这些药是贵族公子哥喜欢用的媚药，还有一些则是补药——李凛想这些补药说不定会对夜泓云和那个半死不活的“无影”有效，于是把药品分出来。这时，他才能好好坐在车厢里歇歇，回想夜的惊魂，前前后后，竟然全仰赖着那个陈碎心，那陈碎心虽然初见时副病怏怏的样子，但是在关键危急的时刻，却表现的卓越冷静，有勇有谋，李凛不禁想：这样的人才是真正能成大事的人，反倒是他现在认定的主子夜泓云，却有时候惯于感情用事，做事总有些拖泥带水……

李凛正在思虑，突然自己一拍自己大腿巴掌，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胡思乱想？于是连忙继续翻看。

这时，马车外有脚步声传来，李凛连忙往车窗外查看，一看，悬着的心才落下，原来果真是“陈碎心”回来。

煌无影探路回来，对李凛道：“往东走，那边有条小路。”

李凛应了一声，按照他说的，再次驶动马车。煌无影回来后，给夜泓云换了一次药，不过是把李凛找出来的补药捣碎成粉末，洒在夜泓云的伤口上，希望能有效用。尽管如此，夜泓云仍然不可避免地发起高烧，浑身烫得吓人，而煌无瑕则全身冰凉，似是没有了气息。

“唉，若是能躲过这劫，回家我一定要吃些长寿面来冲冲煞气。”李凛自言自语地嘟囔，但是说到吃的，他就觉得饿得慌起来，荒郊野外的，到哪里去寻些食物来，难道要像那些下里巴人一般，自己动手捕猎么？

李凛越发沮丧起来。

他们虽然驶上小路，这条路却弯弯曲曲，甚是漫长，不知道是不是通往城外。走了大半天，都到了晌午时分，仍然不见路边有人烟村落，莫非是一条荒路？李凛饿得心慌，肚子也不争气地开始叫了。

煌无影此刻突然叫他停下，只见他转身入林，不知道干什么。李凛起先还担心，后来想到：他莫非是去解手？不料煌无影很快回来，手里提着一只野鸡，李凛见了野鸡，就不禁咽了一口口水——他不是好吃的人，但是此刻饥肠辘辘，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煌无影做事倒也干脆，竟然在路中间盘腿坐下杀鸡，李凛跳下马车，问道：“陈先生，没有火，怎么烹饪？难道要生吃么？”

煌无影看看路边的树丛，道：“去捡些柴火来。”

“好，好！”李凛于是屁颠颠地去拾些干柴来，都堆在煌无影的面前。

“陈先生，有打火的东西吗？”他又担心起来。

煌无影伸出一只手，在根柴火上搓，竟然就生起火来了！

李凛看看他像变戏法一样点火，惊异得半天不出话来。

不过他们这一顿饭，却实实在在是坐在路中间，自己穿了野鸡烤来吃，那野鸡烤的滴油，虽然没有作料，但是李凛吃得津津有味，觉得胜过人间无数美味。

第45章 夜泓云的绮梦2

雨，似乎从煌无影他们来到这块土地上的时候，就并没有停歇的意思，据说城外干涸多年的河道最近又重新泛滥了起来，都是因为连绵数日的大雨。雨使得整座城似乎都沉浸在水帘之下，日光变成人们不可多得的奢侈享受。

这样的天气，使得人们心中积攒越来越多的郁卒，街上的酒楼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大概雨天无所事事的人们，就通过喝酒聚会来派遣内心的积闷吧。

煌无影走出他的房间，在走廊里缓缓前行，透过临街的走廊窗格，看得见雨幕中的街道依旧有许多灯火，那些酒肆茶坊有的甚至通宵达旦地营业，迎送一批又一批买醉消愁的客人。

将目光从灯火街道上收回来，煌无影顺着走廊干净的地板来到尽头处的处便所，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间，只有马桶后面开了一扇小窗，马桶还是今早新换的，看起来干干净净。煌无影坐在马桶上，开始如厕。

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他的耳中，煌无影托着下巴，忽然想到：煌无瑕会不会在自己如厕的时候也分享自己的视界？其实他是知道的，煌无瑕有着很严重的洁癖，这种地方他断然不会想要观察，甚至，煌无瑕都不会亲自来这种地方，多年假扮的经验告诉他，煌无瑕就算是出行都要专门有人备着些出恭的专用器具，他才不屑去凡人这种肮脏之所。

煌无影可以肯定自己的这个想法，而且，煌无瑕虽然可以透过他的眼睛观察，却无法得知他内心的真正想法，如此也不用三番两次的试探————煌无影的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想着些有的没的——煌无瑕能够看到自己眼中所见的景物，那么他也能听到自己所听到的声音么？他能感知到自己的感觉么？

在深沉的思索中，煌无影终于结束他这次如厕。途径煌无瑕和秦若冰的客房时，他听见里面传来的喘息和呻吟，那种声音分明是欢、爱才会发出的声音，销魂的声音昭示着此刻房中进行的旖旎之事，那喘息之声则来自于秦若冰。

“啊……啊……无瑕……快些……再快些！！我要！我要怀上你的孩子！！我要啊！！”秦若冰似乎是快感、又似乎是痛苦地叫着。

煌无影默默无语，放轻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夜泓云也许这几天实在是太累，早就再次进入到了梦乡之中，睡得胡到底，还有诸多有规律的鼾声从他口中发出来。

煌无影回到床上，一向能睡得着的他今夜却莫名地失眠，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安实。

百无聊赖，回想在秦若冰门口听到的一切，他便伸出手，将夜泓云拉到自己的怀中，夜泓云身材匀称，抱起来很有番感觉，手指摸到他的脸上，依旧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他的脸，有种让人信赖的感觉，毫无疑问，他使人觉得正直——那来自于他的剑眉星目，挺直的鼻梁，以及总是紧紧抿着的唇瓣，他的肤色很是健康，泛着蜜一般的颜色，当欲望燃烧的时候，他也像蜜一样诱人——虽然这样比喻不太恰当，但是对于煌无影来说，夜泓云确实是自己在这世间，为数不多的“所有物”之一。

摸了一会儿夜泓云，煌无影终于打了一个呵欠，睡着。

夜泓云的春梦却在继续，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小山村，只不过场景变成了一处简单的小屋，虽然简陋，但是里面布置得却干净舒适，床上半躺着恬淡的煌无影，正微笑着看着他道：“夜大哥，你怎么才过来，我等了很久。”

“无影，让你久等，坐了整天的学堂，你的腿脚一定累了吧？让我帮你按摩。”他说着便坐到床边，将无影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不料无影却双目微红，美目含泪道：“大哥，你怎么忘了…………我的腿……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只是这样的按摩，我感觉不到……”

说罢，他竟然用手拄着床，艰难地靠过来，单单是一个动作就气喘吁吁，最后倒在夜泓云的怀里道：“夜大哥……你……抱抱我……碰我好么？”

他仅穿着薄薄的一层衣衫，白皙的肌肤在衣襟间若隐若现，如此浑若无骨地躺在自己怀中，顿时令夜泓云大受诱惑，欲火上扬，终于情难自禁，将双腿无力的无影压在床上剥去衣物，抬起他一只绵软无力的修长雪白纤腿，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使得他的私处便再无阻隔地呈现在自己面前，夜泓云俯下身，用舌尖轻轻拨弄下他的花茎，无影便浑身颤动，禁不住兴奋起来。夜泓云也因此受到鼓舞，竟然就此分开他的翘臀，长驱直入而今，顿时，感到下身片濡湿温软……

惊醒的夜泓云气喘吁吁，发觉自己竟然在绮梦中泄出来，沾染的下身尽是，此时天还没亮，他却做着这般羞耻的事情，于是连忙悄然下床，换了被褥，反观煌无影倒是背对着他睡得安稳，似乎没发觉他的异状。

煌无影睡醒起床的时候，夜泓云已经从秦若冰的仆从那里领来早饭，招呼煌无影一起吃饭。

夜泓云边吃边道：“秦若冰昨天与我商量过了，三日后她就会帮助我们出城，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去找那名奇女了。”

“你知道怎么去郁山州了么？”煌无影抬起头问。

“不知道，但是堡主给的那本册子里应该有详细的记载。”夜泓云突然静默，“无影，也许你不该跟我走这一遭。也许这趟旅程，已经超出想象的危险。”

“这件事我已经脱不了身了，就算你不让我去，煌无瑕也会叫上我一起去，我们都是深陷算计布局中的棋子，一切都由不得我们。”煌无影道。

夜泓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下来忧郁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今天似乎感慨良多，你还有什么话说？”煌无影问。

“无影，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可以过上平常人那种平凡幸福的日子，你说会有这么一天么？”夜泓云摆弄着陶瓷的筷座，“也许我们在一起，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我们在一起，说不定是人刻意安排的结果。”煌无影歪着头看着他，“夜泓云，你愿意和我一起过日子么？”

夜泓云叹气：“若是我有命从这场阴谋中脱出，和你一起生活，又有何不可？说不定到时候会去做一名猎户，或者做一名商人……”想到梦中那种恬淡的日子，夜泓云便不禁流露出向往之色。

“哈哈。”煌无影笑了笑，夜泓云却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终于笑了。”

煌无影没理他，继续吃饭。

吃饱之后，他就坐在椅子上，让夜泓云为他梳头。夜泓云拿着梳子，将手中握着的把青丝细细梳理，不禁又道：“无影，你今年应该和无瑕公子同岁。”

“嗯，怎样了？”煌无影咬了一口水果——那是从桌上摆放的果盘里拿来的。

“那么，你的年纪比我小。”夜泓云道，“也许我们可以结拜。”

“哦，你若是觉得有趣，那就结拜吧。你今天特别话多。”煌无影道。

夜泓云低下头：“……也许吧……我一直以为自己在世上最敬仰的人是无瑕公子，曾经面对他，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狂潮，但是现在静下来想想，也许他那种人，根本就是无法企及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无影，一直以来都是怀着利用你的心情，可是到最后陪着我的，依旧是你……该怎样呢，也许这世上我可以说得上话的，只有你了……”

“相互利用，就是人际关系，朋友、亲戚、恋人，不过也是各取所需互为所用罢，你想要我们的关系更加深么？前几日的恋人关系，不妨考虑一下。”煌无影话仍是如此直接。

“呃……这个，我想不如我们结拜一下，彼此称呼也好更加深些，比如，可以对换个称呼，上次的那些，有些太过了……”夜泓云吞吞吐吐——知道他怎么对梦中那一声声“夜大哥”念念不忘。

“嗯，好，那怎么改？”煌无影问。

“我比你年长。”夜泓云道。

“我不明白。”煌无影继续啃苹果。

夜泓云把他的头发束起来，然后用玉冠固定好，插上玉簪，一切妥当之后，他才认真道：“我比较年长，也许可以换个称呼称呼，总比那些稀奇古怪的叫法要正常些，不是人，不是云云、云子、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