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八豆
八豆  发于:2014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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旒彮让他找来煎药的罐子,从太医那里抄来一份药单子,配好药,让他带人到羧山上去采到药,便带给他。

却不想,当日将东西带给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柳誉龙本人。

兴许是怕给人捏了把柄,柳誉龙不放心所以亲自前来,因为他可以有个很好的理由:“督察”。

果不其然,当旒彮问及的时候,柳誉龙也却是这么说的。

旒彮一刻等不了,反身煎药。

柳誉龙坐在一旁,帮忙看照着脓包欲裂,正发着烧的何青。

何青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地昏迷着。

“几天了?”柳誉龙顺口问道。

“好几日了,要不是这药来得及时,就一命归西了。”旒彮之前从山上滑落受了伤,一手臂挂在脖子上,但仅有一只可用的,却也能一边给药罐子扇火,一边将草药熟练地倒进去,盖上盖子,旒彮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掸掸衣服,坐到柳誉龙旁边,“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

“你不必放在心上,何况虽说封村不予干涉,但皇上派遣太医过来医治,足以见他对何大人的重视,要是有何差池,皇上必定会难过的。”

“这些话你我知道就可以了,别给旁人听了去,乱嚼舌根。”旒彮又反复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这地方,连块像样点的抹布也没有,”又嫌弃地踢了踢脚边潮湿发霉的稻草。他看了看何青躺着的那些他辛苦捡来的干净稻草,这个破烂地方,没病的都给整病出来。

“没法,也得熬,我回头派人给你弄也好的来。”

“别,到时候还不得让人瞎猜起疑,还是这样好。对了,这药一贴是不够的,你到时候给我弄个九贴十贴的,宁滥勿缺。”旒彮掀开药盖头捡了根挂过的小树枝搅了搅,水已沸,又加了碗水进去,将盖子盖上。

柳誉龙见旒彮动作娴熟,却很随意:“你何时开始从医的?”

“何时?”旒彮笑了笑,一张在脏地方带花的脸却也是春雨梨花的,但说的话到搅破了他的皮相:“你还穿开裆裤的时候。”

“……”

“哈哈,玩笑玩笑。”见柳誉龙又被自己的说话弄得没了下文,旒彮笑着丢了树枝坐过来:“你哥哥我师从药王谷,从小就混里面出来的。”

“药王谷?那是江湖门派。”

“对啊。”

“据说十几年前江湖上那场轩然大波,楼欣玉便是出自药王谷。”

“对,他自不能与我比。”

“看来你挺自信的。”

“那是。他医术差,武功又不高,谤了个天鹰教主做男宠去了。我不一样,我可是靠的真本事。”

柳誉龙惊奇,好奇地问:“听闻楼欣玉会使天蚕丝,你会?”

“不会。”

“听闻楼昕玉会剥皮取筋的单传技法,你会?”

“不会。”

柳誉龙有些犹豫:“那你……”

旒彮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跟我做对的是吗?”

屋外阳光明媚,何青坐在门外晒着太阳。他现在已经可以出来走走了,虽然时间不能太长久,但看着身上那些原本鼓囊囊的脓包逐渐愈合还有随之恢复的体力,何青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阿成跑老远过来,端了个盘子来将一大碗白粥塞进何青手里:“喝吧,旒彮说了,你现在虽然好了,但只能喝这个,等过些日子才能吃其他的。”

何青看了看手里的白粥:“他人呢?”

“我也不知道,”阿成抓抓脑袋,又凑过来小声道:“自从你上次不见又回来以后,旒彮不是断裂了只手臂么,柳大人就经常进村来看他。”

“柳……柳大人?”何青一口将要进嘴的粥给这话停在那里了,“哪个柳大人?”

“还有哪个柳大人,就是那个看着村子的柳誉龙呗。唉,我也不清楚,不是说外面人不能进来的么,他还是给看着的,怎么自己就进来了呢。”

“什么?!”何青手里的粥都快要端不住了,“那,那旒彮他说什么了没?”

“说什么?我看他们相处挺好的啊。”

“这……那好吧。”何青顿时心里百转千回,旒彮他不会……

思及其,正对面旒彮正过来了,脖子上原本缠着纱布挂着条手臂,现在手臂已经下来了,衣服盖着,手臂上其实还是缠着纱布的。

旒彮一脸阳光灿烂,何青坐在这里正为他有少许担心,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阿成朝何青使了个眼色,夹了托盘就走了。何青无奈,长条凳上往旁边挪了挪,拍拍:“坐。”

旒彮直接越过何青,推门进去:“不了。”

何青往屋里望望:“做什么?”

旒彮二话不说往何青床底下翻,何青马上扑过去:“别!我上次的存钱可都被你拿了去!”

旒彮脚步飞快:“你一个病秧子抢什么抢!”

最后,何青舒心地端了杯茶水坐在屋外晒太阳,旁边的粥碗已空,没剩一颗米粒。旒彮坐在他身旁,一只手臂重又挂回脖子上晃荡着。

何青见旒彮一副小孩子脾性,其实也跟他差不多,何青问:“听说最近柳誉龙时常来看你?”

“是啊。”旒彮到也不含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这可是滥用私权,被皇帝知道了是要命的。”何青提醒。

“不是有你么。”

何青愣了愣,旒彮这话里的意思是有他在,即便是被韩邵晟知道了也没事?可笑。回想起在羧山上那些山贼的话何青就心寒。想那日回村的时候,那个烟雨朦胧中的身影,他是来做什么的,看他有没有死吗?

如果是想让他离开,说了便是,他何青也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但之前韩邵晟对他说过的话算个什么东西了,要去除他何必如此去作贱他,就算是扔在那里不管等病死也行。说不定,这封村也是其中之一的手段,但又何必去连累一村的人。

“阿青?”见何青神色恍惚,旒彮呼唤道,“你……该不会跟他关系不好了吧?”

阳光很暖和,可能是何青大病初愈的原因,他的身形及其单薄:“旒彮,人生在世,不要随意去猜忌他人的思想,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之人。他们的想法我们不能猜,也猜不起。”

“你怎么了?病傻了?说这种东西。”

何青面露一丝苦笑:“没什么。我累了,休息去了,你随意。”说罢,便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身进屋去了,留旒彮一人在屋外。

外头的阳光很暖和,照得人快要融化了似的,想来是有夏日的征兆了。

何青关了门,阖了窗,躺在床上曳好被子。

人就是这样,心里烦着事,翻来覆去多少遍都是精神着的。

无所谓恨,也无所谓怨,皇上的命令,呵,皇上的命令。

那个在夕阳黄昏离开蟠龙殿的孤独背影是谁的,那个池边垂钓提及姜太公钓鱼的人是谁的,现在那个人将他的狠心决绝彻底暴露出来,偏偏他还没死,真是讽刺。

何青突然感觉两鬓有些湿润,伸手去摸了摸,嘲讽地笑了笑。

过了很久,太阳已经落山,橘色的光线透过纸窗在地面上留下窗框的痕迹。

何青睁开眼睛,床边摆着一碗粥和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句话,何青大文盲看不懂,估计是旒彮放下来叮嘱他吃饭的。

何青正准备起身去端来吃,门外有人影走动,是旒彮?

何青正准备起身去开门,门外传来了声音。

“你在这里守着。”

天哪!这个声音何青怎么会不认识!

眼见着门外的人将要进来,难道何青就这样去面对他?然后他说“你怎么还没死?”不,不行。

何青马上缩回被子里,装回还在睡觉的模样。

很快,门被人推开了。

何青面朝着里墙,很平静,被子里的手紧握着拳头,却出了一手的汗。

“阿青?”耳边,有人在低声呼唤。

何青没有睁眼,继续装睡。

见何青睡得沉,韩邵晟也不便打扰。

刚才进来的时候受到了旒彮的阻拦,两肋插刀的兄弟就是不一样,旒彮抛开了尊卑的关系直接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旒彮的语言里,韩邵晟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想来封村一事对何青的打击很大。可他也是一样的阿,他在外面,何青在里面,日日担心着他的安危,染上了病后听闻还被山贼绑了去,那个细雨绵绵的早晨见到他的一刹那,他是多想跑过去将何青搂进自己怀里。

但见到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着的何青,韩邵晟多日的心情终于找到了归宿,他站在床边,静静得看着他,心里无比的平静,安详。

韩邵晟上前,帮何青曳了下被子,虽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韩邵晟已经心满意足了。

过程中,韩邵晟发现何青脖子后面有块印记。

很好奇,韩邵晟凑近了看,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印记,是之前脓包愈合以后留下的伤疤。这样的伤疤很难消失,应该会一直留在身上,这样一来,恐怕何青现在身上各处都是这样或大或小的伤疤。

韩邵晟看着心痛,想当初何青背着他在池子里洗浴的时候,如今将来他的身上将布满这些疾病带来的伤疤。这些都是他的过失,要不是他处理不当说不定何青也不会染病。但是,他也无法,如果不这么做,如何能安抚民心。

韩邵晟小心地将何青藏在被子里的手臂取出,轻轻地卷上袖口,果然,何青的手臂上有下至上各处是深红的印记,这些伤疤落在何青手臂上,同样刺痛在韩邵晟心里。

韩邵晟又将何青手臂小心地塞回被子里。

原本季候只是有些升温,但何青在被子里却不断出汗,尤其是在韩邵晟碰到他的手以后。

但最让何青意想不到的却还在后面。

何青感觉到有股气息喷在自己脸上,但何青又不能睁开眼来看,紧接着,便有两片柔软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唇上。

何青霎时脑海里惊雷响动,这是什么?!

两片唇只是在他的唇线上轻柔地亲吻,何青藏在被子里的身体陡然僵硬,两只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被单。

何青翻转了个身,果然,那两片唇的动作停下了。但何青仍感觉到韩邵晟近在咫尺的呼吸。

大概是见何青翻了个身仍没有醒,何青感觉到有一双手上了来,动作很轻地抚摸着他的颈项。何青顿时感觉不对,那双唇又一次覆了上来,动作也似乎没之前的轻柔了,韩邵晟的气息也粗重很多。

何青再一次侧了个身,咂巴了下嘴,嘴里轻声念叨:“秀儿……我的秀儿……”

第33章

蟠龙殿。

韩邵文坐在原本韩邵晟给何青安排的座位上,乞丐村封村的这段时间里,韩邵文便坐在了这里,陪韩邵晟批阅奏章。

韩邵文虽是皇子,但大庆皇帝只有韩邵晟一个,奏章这种东西韩邵晟问韩邵文意见可以,让韩邵文代批却是不可的,尤其是韩邵文毕竟也曾经是皇子。但韩邵晟不知为何,自从韩邵文坐上了那个座位,韩邵晟便或多或少地让韩邵文批阅,韩邵文原本是不愿的,因为这样会有些许嫌疑在身,最后则还是妥协了。

韩邵文每次将批阅完后的奏章再交给韩邵晟,由韩邵晟看过以后改正些许。韩邵文自然知道韩邵晟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要他越俎代庖?何况还是在乞丐村被封村以后,这其中必定与何青有些许的联系。韩邵文曾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但韩邵晟却从不回答,甚至当面拒绝过,从此韩邵文也就不再问了。不过眼看着瘟疫得到了解决方法,乞丐村也快解封了,这个情况应该会好转。

韩邵文批阅完眼前最后的一张奏折,将整堆的奏折码齐,准备交给韩邵晟看,正码好起身,韩邵晟的声音不冷不淡:“小李子,秀儿呢?”

“秀儿……?”在旁恭候的小李子脑筋一转,想到韩邵晟提的是桃园的秀儿,马上道,“这些日子都不曾见过这丫头了,皇上您是……?”

韩邵晟拿着朱毫的手有些捏紧:“问问。你去给朕将她找来。”

指示完小李子,韩邵晟没拿朱毫的左手撑上桌面,捏了捏眉心。

韩邵文不由问道:“皇兄,你可从未考虑一个宫女的去向,这回是?”

韩邵晟深深叹了口气,扔下手里的朱毫在桌上,端过一旁的茶盏闷头一饮而尽:“纳入后宫。”

“阿?”韩邵文吃惊,他的皇兄自惠妃去世以后从未踏入过后宫半步,这回居然要纳妃?韩邵文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怎么,大庆皇帝给自己多娶个女人,你惊讶?”

“不,不敢。”

“那便别多废话。”

听出韩邵晟言语中有气,韩邵文便也不多说。他这个皇兄,自幼便是如此的性格,任谁都无法耐住,唯一的办法都是埋头不语,等他自己气过便是。不过一直至今,还是有人敢逆他的,那人便是惠妃。自惠妃去世之后,韩邵晟的脾气变越发如此,之后便是何青,并且,何青还不是逆着他,有些方面简直就是对着干。原本韩邵文以为何青如此是为了吸引韩邵晟的注意,企图攀高枝,但后来韩邵文发现,何青本就是这么个性情。

朱红的大门被人打开,小李子从内外赶进来。因为桃园原本就与蟠龙殿近,所以小李子一个来回也还是快的。只见小李子急惶惶地:“皇皇上,奴才去看过了,秀,秀儿不在桃园。”

“不在?那便将人找来见朕。”

“不,不是,而是那桃园没人,这桌椅上都积了一层薄灰了,恐怕秀儿已经不在很久了!”

“什么?!”韩邵晟的瞳孔顿时收缩,“你的意思是她不见了?”

“是……是。”

“平白无故,一个活人消失了?!”韩邵晟原本就因为何青的事在气头上,何青睡梦中都能提及秀儿的名字,而且语言暧昧得很,这让韩邵晟对他发火不是,闷着也不是,正憋得慌,好不容易他想出主意来,现在居然变成了秀儿失踪?

“皇兄别急。”韩邵文道,“一个宫女在宫女消失,不是没可能的,这后宫里的争斗自古以来便有,要是秀儿因宫斗而……”

“宫斗?”韩邵晟对韩邵文的分析觉得好笑,“朕从未入过后宫半步,从未宠幸过任何一个妃嫔,哪来的宫斗?”

“皇兄说的是。”被韩邵晟一说,韩邵文才想到古来帝王的三千红颜,在韩邵晟这里一瓢也没有。“既如此,皇兄认为那宫女是?”

“哼,恐怕是乞丐村临解封,出宫去了。”

“既如此,皇兄的打算是?”

韩邵晟放在膝上的手紧握,关节处都因为太过用力变成了月白色:“哼,那就解了封,随他们去!”

韩邵晟的语气里的情感已经明显转为了愤懑,韩邵文不解,但这秀儿与何青确实是认识的不说,可能这两人有所联系,导致了韩邵晟的不快。看来何青陪伴圣上至久,却没有学会最浅显的读心。

乞丐村解封的当天晚上随着何青的号召乞丐村里办了场酒宴。说是酒宴,有个鸡鸭撑着场面的米酒也算是不错了。

旒彮是个喝了酒就会醉得家伙,何青也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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