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何离他说了什么。”李臣问姚月天。

“他对我说，有时候可以做梦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在梦醒后，在梦中经历的很多悲伤的事情全部可以重来。但是，梦中所经历的开心和快乐的事情，也会因为梦醒而烟消云散。最后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如果我现在是在做梦，我会选择醒过来还是继续做梦……而我的回答是，我会选择醒过来继续真实。那是我在梦中最后一次与老师交谈。”姚月天说。

“是吗……这很像是他会讲的话，明明可以给人很多的提示，却总是在事情经过后，才让你恍然大悟。像孩子般的恶作剧。”李臣看着远处，幽幽的开口。

“月天，科学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东西，我没办法解释何离为什么会出现。但是，你的潜意识确实影响着你的梦境。但我想，不管你的梦境是否是虚构的，但梦境中的你，是那虚构中唯一真实的。你的喜怒哀乐，悲伤与痛苦，快乐与满足全部都是真实的。你只要知道这点就足够了……梦中的人不可能再次出现在现实，但是你的感觉却可以在现实中被延续。我想经过这个梦之后，你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发生了改变吧，它会带给你很深远的影响，这影响我觉得是正面的。”

姚月天听完李臣的话，沉默的很久。

“李老师谢谢你……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今天很谢谢你的这些话，这些话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听了李老师的话，我有一些疑问不知道应不应该问。但是我想，如果我不问，这根刺会永远在我心里。所以，我想冒昧的问一下，老师你与恩师到底是什么关系？”姚月天虽然知道自己这样问很唐突，但是何离的死一直是他的心病。

李臣看了看姚月天，轻轻的叹了口气。

“何离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李臣没有明说，但是姚月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为什么老师会自杀？”姚月天感觉到了真相几乎呼之欲出。

“他不是自杀……他是被我害死的。”李臣说完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

“何离他自诩聪明，所以，他做了一个他一生最聪明的决定。他带走了一个人的全部，却即将永远的悔恨留下。”李臣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有着深深地伤痛让姚月天无法忽视。

末日也温暖51

离开学校后，姚天雨送姚月天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姚天雨讲述了发生在李臣身上的故事。李臣曾经结过婚，有一个女儿。后来听说他的妻子发现他们之间有第三者，于是带着女儿一起跳楼自杀。虽然，他的妻子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他的女儿却不幸死了。事后，很多人才知道，原来李臣的妻子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和妄想症，一直在接受治疗，女儿一直跟着李臣生活。李臣很疼爱女儿，所以女儿的丧生，让李臣痛不欲生。这个事情当年在学校很轰动，之后这件事情发生不久后，又一件轰动全校的事情就是文学系副教授何离的自杀。姚月天听了姚天雨所讲的事情，有些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如李臣所说的，何离聪明了一辈子。但是姚月天却觉得，在面对爱情的何离却糊涂了，他糊涂的用了一个最极端的方式来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他自以为解放了他的爱人，却让他的爱人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姚月天可以从李臣的眼中看出，他对何离的感情有多深。他也终于知道，每年在何离墓前的那束洁白的百合是谁的思念。他也终于知道，选择四月一日离去并不是何离的愚弄，而是多年前的四月一日，一个男人借助这特殊一天的勇气，对他说出藏在心底的那个秘密。

姚月天觉得，何离是聪明。当一个人知道他此生会注定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思念与被思念，他选择了后者，他带走了一个人全部的爱，留下了他无尽的思念……一个不完美的结局，也许是他的完美。

＊＊＊＊＊＊

自从见过李臣后，姚月天的情况好转的不少，他独自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少，姚天雨总算放了心。今天一大早，姚月天就接到出版社打来的电话，说是电影的脚本已经出来，出版社这边觉得跟原着的契合度很高，但是最后还要问下姚月天的意见。

姚月天在看了传真过来的脚本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编辑说，过几天电影就要进入选角色的阶段，导演希望他也可以参与，提供一下原作者心目中的角色原型。姚月天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虽然他知道，没有人能诠释出他心目中的那些角色，但是他起码能尽量的让他们具有几分真实。

选角会举行的当天，姚月天比预定的时候迟到了一点。实在不是他想耍大牌，而是大都的交通实在让不敢恭维。姚月天姗姗来迟，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关系姚老师，这个时间确实很塞车。”导演林瑞恩替姚月天解围。

姚月天跟导演打了声招呼便落座了，他坐下之后才有时间打量在座的人。虽然说是选角会，但是来的人并不是很多，大约十几个人。电影中的几个主要角色，剧组其实早就有了属意的演员。姚月天打量着几个演员，就在他将目光落在一个男人的脸上后，他的眼睛便再也无法移动。

姚月天看着那个人的脸，一瞬间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那个人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回他一个淡淡友善的微笑。姚月天此时眼中看不到任何其它，耳中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他的世界都因为那个笑容而凝固。直到导演第三次叫他了，姚月天才呆呆的回神。

“钟阳和许梦的角色我们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姚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扮演钟阳的演员霍霖，这位是饰演许梦的演员蒋梦洁。”两个人被点名都纷纷站起来跟姚月天打招呼，可姚月天并没有回应他们，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霍霖。

“姚老师，我个人真的很喜欢理想国这个故事。”霍霖带着友善的微笑对姚月天说。

姚月天听了他的话，猛地站了起来，让所有人都惊讶了下。

“你觉得他留下许梦一个人的做法对吗？”姚月天用炙热的目光看着霍霖问他。

对于姚月天突然的质问，霍霖愣了一下，但是还是礼貌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如果我是钟阳，我也会做跟他一样的决定……”

姚月天看着霍霖，突然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容，让人看了觉得心里难过。

“可惜……你不是他。”姚月天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会议室，所有人看到他莫名其妙的离开都有些发愣。尤其是霍霖，他此时已经敛去了脸上的表情，他只是一直看着姚月天消失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我听说越是有名的作家性格越是古怪，不过这么怪的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林瑞恩对制片人说。

“那林导，我们现在是继续还是？”副导演问林瑞恩。

“我想我们还是继续吧，本来找姚老师来只是想给我们一个参考……”林瑞恩的话还没说完，制片人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制片人对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都不要讲话，几分钟之后，制片人挂断了电话。

“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姚月天刚才打来电话，他改变了主意，决定不授权剧本，理想国看来要夭折了。”制片人突然口气严肃的说道。

“怎么会突然改变决定，他可是跟我们签了合同的。”编剧一脸不可置信。

“他说，不管多少钱他都会赔偿。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姚月天会突然改变主意，他在电话中不肯透露。”

“他刚才只是问了霍霖一个问题，之后就莫名其妙的走了。”所有人都看向霍霖，只见到霍霖自从姚月天离开后就一直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末日也温暖52

姚月天挂断电话后，才觉得心情得到了一点平复。初见霍霖，让姚月天震惊无比。霍霖有着跟梦境中钟阳一模一样的相貌和声音，如果不是姚月天确定他现在不是在做梦，他还真的会错把霍霖当成钟阳。可是随着那震惊逐渐淡去后，姚月天的心头涌上一种难以言语的悲伤。

他不能让这个与钟阳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来饰演钟阳。他不能让这个冒牌货做钟阳的替身，即便他与梦境中的钟阳一模一样。他很清楚，眼前的霍霖没有那些他与钟阳经历的记忆，他便与钟阳没有一点关系。就在刚刚，姚月天做了一个决定，不可以由别人插手来呈现他梦中的世界。因为那样做等于是对它的一种玷污，他不允许有任何人玷污他的回忆。所以，他决定放弃理想国电影化的决定，他的理想国，只能是最初的样子。

姚月天回到家之后，家里的电话就一直响个不停，他知道是什么人会给他打电话，所以他选择了无视。后来电话实在扰的他太烦，他干脆拔点了家里的电话线。

姚月天回到自己的书房，打开了电脑，在搜索引擎处键入了一个名字。

“霍霖，本名霍林，著名影视演员。父亲是军人，母亲亦是军人，霍霖从小在军人家庭成长，深受父母影响。十七岁入伍，后服役与某军区武警部队，在服役期间他曾多次荣获三等功。后来，霍霖在机缘巧合下参与了一次电影的演出，此后便于演艺之路结下来不解之缘。”姚月天翻看了些霍霖的资料后，轻轻的合上了电脑。姚月天平时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看书，对于电影他很少看，即便是会看，也都会选择一些比较有文化内化的文艺片来看。所以对于霍霖，姚月天此前从未留意过。

今天意外见到霍霖之后，姚月天给李臣打了个电话。李臣在电话中说，钟阳的形象之所以会和霍霖的一样，可能是因为姚月天之前无意识的见过霍霖的脸。虽然姚月天自己觉得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霍霖，但霍霖是公众人物，他的形象可能经常出现在大众眼前，姚月天很有可能是在无意间看到过霍霖的脸。所以，在梦中对钟阳的投射，变成了霍霖的样子。李臣还说，霍霖的样子也许是会让姚月天心动的容貌，姚月天对于李臣的话，有些无力反驳。

晚些时候，姚天雨回到了家，他见到姚月天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

“为什么不想让理想国拍成电影？”

“你的消息真够灵通的。”姚月天说。

“我也不想灵通啊，我还在上课，程哥就把电话给过来了。”姚天雨今天回到学校上课，才上了一半就接到程鹰的电话。程鹰是姚月天大学的同学，现就职于某律师事务所，姚月天在决定拒绝理想国翻拍电影的时候，就给程鹰打了个电话咨询关于法律方面的事情。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破坏我心目中的理想国。”姚月天轻描淡写的说。

“可是程哥说，你这样贸然毁约，会赔很多钱的。”姚天雨有些担心哥哥。

“无所谓，什么都没有他重要。”姚月天说完后，就站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摆明不想再多说。

姚天雨看着姚月天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一个死心眼的人对某件事情执着起来，无论是谁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姚月天回到房间后，打开了电脑后却一直看着空白文档发呆。姚月天知道自己一向很任性，离开家乡求学也好，不顾父母反对执意要成为作家也好。姚月天从来不曾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哪怕是这个让他痛苦的梦境，他也不曾后悔过，而今天的这个决定也是这样。他总是不计后果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但是姚月天没办法阻止自己，因为那个曾经有能力阻止他的人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就在姚月天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姚月天的手机号码只有很相熟的人才会知道，所以他想也没想，直接接了起来。电话另一边传来熟悉又久违的声音，一瞬间让他的神经瞬间麻痹，不知道如何反应。

“姚老师，我是霍霖，很抱歉这么冒昧的给你打电话。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姚老师，能不能再重新考虑一下关于理想国制作成电影的计划？”

姚月天用力的握着电话，听着霍霖的声音，之后好半天他才开口回道。

“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我已经做了决定，而且我不会更改我的决定。”

姚月天说完，对面的人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对方才再次开口。

“是因为我吗？明明之前你是同意的，但是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就改变了主意？”

“这和你没关系，只是我突然不想把它拍成电影了。”姚月天说着违心的话。

电话另一侧的霍霖再次陷入沉默，就在姚月天有些想结束电话的说，霍霖突然开口说。

“钟阳在最后一刻并不是不后悔他的决定，如果我是钟阳，我只有一句话想对徐梦说，那就是对不起……。”

姚月天听着他的话，握着电话的手紧了又紧，无尽的沉默后，姚月天用尽全身力气开口道。

“你不是他……”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后就挂断了电话。

霍霖听着电话总传来的忙音，慢慢的放下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第一次见到姚月天就有种特殊的感觉，那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血液中涌动，若不是他极力的控制着，那感觉仿佛要破体而出。

钟阳这个角色，是他自己争取来的，自从他看过这部名叫做理想国的小说后，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他就是钟阳……。所以，他才极力的想要说服姚月天可以继续这部电影，他希望咱他拍完这部电影后，可以找到答案。

但是姚月天的态度，让他奇怪，理想国似乎对姚月天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那意义不仅仅是一个作者对于作品的执着，这其中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但是却非常重要的意义。

末日也温暖53

理想国电影化的夭折，让很多人都觉得惋惜，虽然姚月天已经明确的表示过了他不会更改决定，但是各方人士还在不停的游说他。其中，最为执着的人便是霍霖。姚月天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霍霖要这么执着这部电影，单从一个演员对于角色的执着，未免太过了。

姚月天才想到这里，就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他看了看时间，姚天雨应该是放学回家了。当姚月天看向门廊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打扰了，姚老师。”

霍霖的出现，让姚月天很震惊。

“你怎么会……”

姚天雨看到姚月天吃惊的就解释说。

“刚才我回家，就看到霍先生在我们家外面，我去搭话才知道原来他是来找哥你的。所以我就请他进来了。”姚天雨说。

姚月天听了他的话，真想用力的拍他的猪头。但是表面上他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假意的请霍霖进来坐。姚天雨之后给两个人倒了杯茶，就回房间做功课了。客厅中就只剩下姚月天和霍霖。霍霖也不着急说什么，只是慢慢的喝茶。

姚月天心里虽然清楚，霍霖并不是钟阳，但是当他看到霍霖与钟阳一模一样的脸的时候，还是让姚月天倍感煎熬。

“霍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吧。”姚月天带头打破沉默。

“我的来意老师应该很清楚。”霍霖说。

“我的答案你也应该很清楚。”姚月天说。

“可是老师的答案是可以改变的不是吗？”

姚月天看了看他，觉得总是这样跟他纠缠下去，自己会越来越混乱，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佯装生气的说道。

“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你一定要纠缠不休，我不同意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