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窗前,回头望林尘,脸上是清浅的笑意,手背抵上脸颊,竟有一丝羞涩的意思:“我该作怎样的姿势才好?”
窗外阳光倾泻,打在那人身上,晕出一圈淡淡的光影,林尘愣了半晌:“呃?就这样甚好~~甚好。”
真是画了许久,连夜微澜都觉得自己要僵了,他连连咳嗽几声却唤不回那心神已远的人的注意。
本来他也不想说的,可是那人已经拿着笔一个时辰保持那个姿势不动了,真不知道是他在画画还是等着别人画他。
“呃!!是么,我都没发现诶,居然已经画好了。”林尘终于醒过神来。
夜微澜抽搐着嘴角,惬意地转了转脖子,走过去看今天的成果。
画上的人一袭玄色长袍,领口烫金滚边,墨色的长发随意落在颊边衬得肌肤如雪,深邃的眸子正看着看画的人,蕴含无数情意,身后红梅映着白雪,纷纷扬扬。
许久之后突然他恍然大悟般,翻着林尘以前完成的画作。
书房门口的偶然一撇,浅月亭上墨发飞扬,梅林中回首一笑,甚至是靠在窗前合眼假寐,一副一副,却都是同一个玄色长袍的俊美男人。
林尘的脸早已红透,声音干巴巴地:“那个~~其实~~”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夜微澜眸光深沉,像是发怒的样子,慢慢靠近林尘。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的,我只是~~只是~~”林尘心里怕极了,闭上眼睛大喊,只是什么,他终究没有说出来,他也不明白这只是之后,又该接个什么借口。
每次拿起画笔,总是情不自禁便想到了那个人的样子,似乎不用过多的回忆,一个眼神,一个浅笑都深深映在脑海里,不用过多的想象便能轻易还原。
他死闭着眼不睁开,一双手抚上他的脸颊,
夜微澜的声音近在耳畔,呼吸带出的热气扫过拂过,林尘生生打了个颤。
“只是什么?”
他声音低沉诱惑:
“让我来告诉你,只是情到深处难自抑,只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耳边是夜微澜低沉悦耳的轻笑,林尘一张脸红好似兹兹冒烟,无端端想起青岚那药洒在人伤口上的形容。
第9章
最近林尘往岚医居跑得很是勤,饭桌上晋樊很八卦地笑着:“小林子莫不是看上青岚那小丫头了?她那张嘴,可有你受的。”
林尘一只虾仁儿看看堵在嗓子眼儿,趴在桌子下咳得天昏地暗。
夜微澜似有意又似故意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抚着,只听林尘咳得更凶了。
近来天气越发寒了些,出门的时候夜微澜拿了件银狐毛披风给林尘系上。
“最近冷了些,害羞够了就待在家里不要往外跑,着凉了可不好。”
害羞够了~~
林尘低着头不说话,毛茸茸的帽子衬得他说不出的俊秀,夜微澜在他额头一吻:“尘儿~~真漂亮。”
林尘抖了一抖,面皮红了红,鼓起勇气抬头,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林尘。
夜微澜笑了一笑,自己也披上一件暗蓝色的披风,握着林尘的手走出去。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到脸上瞬间融化,冰凉激寒,手上的温热触感更加扰人心畔。
林尘任他牵着,脚踩进深深的雪中沙沙的轻微声响,林尘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走过的脚印深深浅浅,很快便被掩埋。
他偏着头看夜微澜,俊美挺拔,突然手上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那人偏头对他温柔一笑,似有万千柔情。
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明白了那一叠叠画纸上为何只一人独立其中。
到了梅林深处,夜微澜终于停了下来,美目含春,只盯着林尘看。
“你~~夜公子~~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林尘被他看得浑不自在,拢着手在嘴边哈气。
“夜公子?难道尘儿是觉得这样叫起来甚是有情趣?”
落梅伴着雪花洋洋洒洒飘落,他略踮脚拾起夜微澜发顶上的一片落花,鬼使神差般,放到嘴里抿着。
夜微澜愣了一瞬,捧起他的脸,不轻不重地啄着他的唇。
异样的感觉自嘴唇散开,背脊上无端一阵酥麻,身子一下就软了。
夜微澜只好一只手揽着他的腰,笑道:“只这样就这么大反应?”
林尘一张脸好似布满云霞,一双眼水汪汪地似嗔还羞,正待说什么,却一下被夜微澜深深含在唇齿间,不同于之前的蜻蜓点水,深深地纠缠追逐,湿湿软软地扫过上颚,那一片花瓣在舌尖推拒着,在两人口中徘徊,唇角带出细细的银色津液。
林尘最近春意弥漫,晋樊打趣说,难不成和青岚妹妹苟且了?
夜微澜手指微动,一颗莲子堵在晋樊嘴里,呛得他眼泪和鼻涕横流。
熄灯之后,夜微澜自然地将手伸过来枕在林尘脑后,轻轻一揽便将人抱到胸前。
林尘还不适应这样的亲密,象征性地推拒着,夜微澜一翻身,压在他身上吻得他全身虚软。
不过即使两人夜夜同寝,除了接吻倒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林尘未经情事,每次被吻得晕晕的,根本想不到那些,夜微澜也是点到即止。
或许是心无忌惮,林尘倒是睡得舒坦,不用担心睡着了骚扰身边的人,可是苦了夜微澜。
一具软软的身子在他身上蹭啊蹭,手也不安分地伸到他的胸膛四处游走,颈边热热的呼吸,撩得他欲火焚身,直接抓住胸前那不安分的手就朝下按去。
在欲望被触碰那一瞬间,夜微澜突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抓着林尘的手握着自己肿胀的欲望,赶忙松手,摩擦的一瞬间,一股快感袭来。
外面的月光正好,映在雪上,透过窗户把屋内的情形照的格外清晰,林尘似乎是怕冷,伸着脑袋一直在他脖子上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层浓重的阴影,微微上翘的唇红润饱满,睡得香甜。
他看了半晌,在男孩额头印下一个吻,起身站在床边,三更时分,空气寒凉,皎洁月色映出一张悲伤狠厉的俊美面容。
夜微澜站在床边看梅花,察觉到林尘醒来,走到床边俯身在他唇上一吻:“早安!”
第10章
林尘原本身子就弱,落湖之后便寒气入体,夜微澜嘱咐他每日都到青岚那里吃一副药,原本他一个人无聊乐得到处跑,后来是为了躲夜微澜,现下却只天天呆在澜箫阁不想出门了,就让人把药拿过来熬。
夜微澜刮着他的鼻梁:“这下听话不天天出去吹冷风了。”
每年教中的事物都是提前吩咐下去,平时他也没什么事。他把林尘带到书房,指着满架子书让他翻看,自己也随意拿了本书坐在书桌前。
林尘看着那大书架,一排排扫过去,绝世的琴棋谱,世人趋之若鹜的各派内功心法大方地展示在这儿。林尘对武功没兴趣,找了好半天居然被他掏出一本布满灰尘的话本子,很是惊奇。
屋子里静得听得到林尘的呼吸,两人静静地一坐一立看书。
这本子讲的是十七年前,武林中兴起一个魔教,教主残暴狠戾,杀人不眨眼,武林中人对其讳莫如深。
恰好武林盟主有一个女儿,倾城美貌。而且深明大义,盟主将他许给自己的得意徒弟,并且有意传以盟主之位,只是武林盟主向来是得人心者,这徒弟年纪不过刚及弱冠,难以服众。
未婚妻爱他至深,隐了身份进入魔教妄图打探消息,谁知却与那魔头生出一场旖旎恋情。
正当武林中人为此感叹唏嘘,武林盟主气极之时,女孩儿憔悴回家,告知那大徒弟魔教种种,他领人攻上去,率先闯进那教主的房间,却发现那人已死,一举铲灭魔教,无人不服,老盟主去世,他自此成为武林史上最年轻的盟主。
后来他不畏流言,迎娶未婚妻,而且再未纳妾,世人感叹这一对伉俪情深的时候,妻子却看破红尘,削发为尼,自此青灯古佛相伴,只余下一个三岁大的奶娃娃。
“其实这个话本子写得不全。”夜微澜不知何时来到林尘身边,抽出他手中的本子。
“那个女人准备了一杯热茶,下了药,给那魔头喝,然后他就死了。”夜微澜将林尘禁锢在墙角,声音如鬼魅凄凉。
“其实她准备了两杯,本来还要他们六岁的儿子喝的,只是那孩子怕死,逃了。”
“你说~~”他嘴唇贴着林尘的,似乎是笑着,声音含糊:“你说~~要是他跑得慢一点,是不是就死了呢?你知道那个魔头在喝下那杯茶时说的什么吗?他说~~”
林尘一下子含住他的唇堵住他未完的话,双手插进他的头发,伸出舌青涩的舔着,很快,夜微澜反客为主,把他按在墙上疯狂地亲吻,林尘抱着他的脖子,任他埋在自己胸前肆虐,衣衫脱落,两具身体纠缠着,林尘一遍遍吻去那人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清晰地疼痛,一下下有力的撞击,娇软含糊的呻吟,一室旖旎。
林尘搬出了夜微澜的房间,他如今身体已大好,寒气也已驱除干净了,对此,夜微澜并没有说什么。
饭桌上林尘像晋樊打听他什么时候会出去一趟捎着自己,晋樊瞪大双眼:“你要走?”
夜微澜兀自吃着饭没有说话。
“很惊讶?叨扰这么久,本来就该回去啦!”林尘俏皮地伸伸舌头。
第11章
晋樊不大情愿林尘走,又拗不过他,只好说下次出去就带着他。
林尘整日溜达着没事干,去看了傲风一回,芩儿正端着盆子出来,看见他脸红了红。
傲风的伤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听说被关了禁闭,不能出这清风阁。
林尘起了玩笑的心思,凑到他跟前笑:“芩儿是多好的姑娘啊你还总让人哭。”
傲风淡淡看了他一眼,隐含愤怒。
“好了好了对不起我不说了。”林尘举着手投降。
“嘿,你这剑挺漂亮嘛~~哇,寒气逼人,好剑~~”他看着傲风:“~~好贱。”
他并不懂看剑,纯粹是玩弄的心思,见傲风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玩弄,心里头既得意又挫败。
或许是晋樊所说的认亲,他对傲风潜意识中就有亲近之感,即使对方总是对他爱搭不理的他也能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他单手拿剑胡乱舞起来,院子里有几个木头人,他拿剑当刀使,眼睛血红,一下一下狠狠地劈着。
傲风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也不心疼那柄武林中人见之色变的沉雪剑。
出了一身的汗,虎口震得鲜血直流,林尘转身把剑递给傲风,呵呵笑着:“这木头人太结实了,以后想劈了当柴烧都费劲。”
傲风没有接剑,牵着他的手腕进屋,用清水细细地洗了伤口。
林尘眼泪一下下滴在傲风手上,抽抽噎噎地:“这个药粉,太疼了。”
傲风没有抬头,打开手上的瓶子,抹了些药膏上去,用纱布包起来。
林尘举着像粽子一样的两只手逆光看了许久,憋着嘴埋怨:“这么丑~~”
“小林子你这是怎么了?”晋樊看着他的手一惊一乍。
林尘费力地夹着勺子对付着碗里的米,忙得满头大汗:“劈柴的时候不小心上着啦。”
“噗~~劈柴?”晋樊笑喷,看他那艰难的样子,不忍心,便道:“你叫声哥哥我喂你。”
“哥哥~~”林尘从善如流叫得亲切。
晋樊愣了半晌,脸红了,骂道:“靠,怎么这么听话!”
林尘自己吃实在是艰难,有人喂当然是极好的,一会儿说要吃菜心,一会儿又说要吃鱼,晋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细心地把鱼刺挑干净喂进他嘴里。
夜微澜表情淡淡的,不像以前总给林尘夹菜,吃完就离开了。
“老大怎么了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谁知道,可能是你喂我没喂他吃醋了吧哈哈。”林尘一口鱼肉吃下去,猛咳:“刺~~有刺啊。”
晋樊慌忙拿来醋为他喝了一口,看他酸得龇牙咧嘴,赶忙又扔一颗糖浸过的梅子,活像个老妈子。
“你最近怎么了?”晋樊问他。
林尘扒着青岚埋在地下的虫子,头也不抬:“什么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快快,拿个罐子咱偷偷拿一些,听说在药店卖的话价格很高呢!”
身后没有回应,他转头,晋樊担忧又愤怒地看着他:“林尘。”
林彻站起来,拍了拍纱布上的泥,笑道:“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叫我的名字呢,你之前都叫我‘小林子’,‘小白脸’,他压着嗓子学晋樊。”
语毕,自己就先叹了口气,找了处干净的石头脱下外袍垫着躺上去,手盖着眼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我好像应该开心地不得了,好像我就应该和你和陆飞扬一样是这么个开朗的性子。可是我不是对吗?连你都觉得怪异对不对?我也不知道我该是怎样,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捂着脸,声音颤抖。
晋樊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他身上,也躺下来,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第12章
夜微澜路过林尘房间的时候,里头已经熄了灯,他顿了顿,推门进去。
月光皎洁,照着少年的面容莹白柔弱,长长的睫毛颤颤,似跳动的蝴蝶。
他坐下来,拿起包的严实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转身离开。
一双手从身后环上来,脸颊贴着后背,声音潮湿:“再呆一会儿,我都受伤了~~你再呆一会儿。”
许久,夜微澜松开少年的手,转身笑着埋怨:“就你这身板儿还去劈柴!”
他轻轻拆开纱布:“这是谁包扎的这么丑!”
“我也说好丑!”林尘笑着,泪盈于睫。
林尘靠在夜微澜怀里,两人静静躺着,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林尘抬起手看着重新包扎的双手,笑得苦涩。
这天澜雪山里有些不寻常的暧昧气息,林尘见芩儿形色匆忙慌忙拉住。
“是玉千楼玉姑娘来啦~~!”
玉千楼,林尘晃着脑袋觉得耳熟,半晌想起陆飞扬曾经提起过的第一楼的花魁“第一美人”玉千楼,说的是天上有地下无,当真是千金得会美人面,想不到夜微澜竟是这么大本事,竟让花魁亲自来这冰天雪地的地方。
他倒是很想见识一下第一美人的风采,想着还省了不少银子。
红色倩影,衣袂翻飞晃人眼,倏地飞起立在梅树枝上,舞姿妙曼,浅笑嫣然。
夜微澜吹箫和着,满眼的惊艳之色。
玉千楼挥舞着衣袖站在枝头朝夜微澜浅浅一笑,他将玉箫收在怀里,飞身上去搂紧玉千楼的腰,两人缓缓落在亭中,玉千楼娇喘微微,满面红霞,粉拳似羞似恼地捶了一下夜微澜伸入她衣襟的手。
几个丫鬟识趣地退下,只见亭中两相纠缠的人影和娇柔的呻吟。
林尘呆呆地不知所措,有些喘不过气,弯腰痛苦地捂着心口。
眼睛不知怎么的就痛得厉害,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忽然间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林尘慌乱地不知所措,蹲在地上不停地乱抓,却全是细碎的雪粒。
眼睛痛得狠了,他用缠着纱布的手不停地揉着,哭着喊“夜微澜,夜微澜~~”
可是没有人揉揉他的头发牵着他的手往前走,远处女子娇柔的笑声和叫声像是一道道惊雷,落在耳中,断了心弦。
林尘躺在雪地里哭得脱力,眼泪鼻涕都粘在脸上。
一双手将他拉起来跌入一个温暖安静的怀抱,他紧紧抱住那个人,像是赌上了自己的生命:“离开~~离开这儿。”
再度醒来是个颠簸的马车,头还钝钝的痛,他掀开帘子看了下,花红柳绿,青山绿水,不再是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