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冰冷的话音之中，大片的冰霜像蛛网一样从维恩脚下迅速地蔓延开来，将断壁和附近的土地都化为了冰块，天空阴沉沉的乌云也开始飘起了雪花，雪花大如鹅毛，落雪范围广达数百里，比之真正的寒冬飞雪毫不逊色。
雪花之中，维恩的身体突然倒下，而在他身体的上空，缓缓凝聚出一个冰蓝身影。
阴沉的天空下，他的模样并不明显，但身上的锁链明晃晃的召示了他的身份。
“巫妖，是巫妖！”周围有人惊呼起来，远处几个胆小一点的巡逻士兵几乎是立刻去通知埃守备。
“放箭！不要给他施法的机会！”上次在雅加国都见过同样场面的骑士心中一寒，“原来你就是冰霜之王……不对，你是止息君主！天啊，快放箭！！”
周围的士兵训练极为有速，几乎是下意识地放出手中蓄力以久的箭矢。
“嗖嗖嗖！”
无数锐利的长前在空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如同雨点一样将人影的四面八方锁死。
只是这无数的箭支在空中突然停下，仿佛被无形的墙挡住。
“人类，你即愿带你的部下进入死国。那我，可以成全。”巫妖低沉魅惑的声音仿佛虚无缥缈的薄雾，缓缓从四周扩散开来，进入人的身体。
“拼了！——以吾父、吾神之名。裁决之光！”
一道足有数公里直径的巨型圣光柱从无限远处骤然降临，一团巨大的、完全由光芒组成的人型豁然降临在骑士身上。
亡灵，我感觉到你身上的杀气。巨大的人影有意志直接降临，神灵的意见无需用语言传达。
“让开。”维恩冷冷道。
希枯玛固然强大，但光辉不会容忍你的行为。
“你们的行为也能称为光辉？”维恩冷笑。
人类为了生存所做的一切，都不能称之为罪！
这种强大的理由几乎是瞬间就烧红了维恩绝对的怒火，尼玛，来偷我家的东西好自相残杀，害我们亡灵一族朝不保夕，折腾的我们鸡飞狗跳，让我装了这么久孙子就为了你们生存，你以为你是谁来！
“那就战吧！”维恩没再迟疑，一道暗影裂缝瞬间出现在人影脚下。
而对方那由纯粹的光辉构成的脸上立即出现了愤怒的表情，随着他的一声怒啸，周围的空间以他为圆心波动起来，瞬间传遍了城市。
教堂祭坛中有一束光芒冲天而起，落到人影手中，整个城市的防御法阵运转起来，那是最后到绝境才可以使用东西。
维恩没有迟疑，抬手一对，双方白色的圣光与黑色的冥息形成一道冲天而起的龙卷漩涡，直达天际，将漫天风雪浓云绞得支离破碎，甚至直接撕开天空的云气，让明亮的阳光直接照耀大地。
不要再战斗，对方用意志传达，阳光天然克制亡灵，你直接在阳光下，就如同在火上一样。
“哼！废话！”维恩猛然用力，将对方能量震开，“你降临，只有三分钟，这三分钟，你又能做什么？”
让你无法伤害他们。莫纳的一如他传说不愿伤人的习性，你有善良的灵魂，如果你已经暴露，那么杀人无法给你利益，你将不会再滥杀。
“如果我会呢？”维恩冷笑，指尖突然射出一丝极细的黑光，将人影穿透。
我可以看到灵魂的颜色，你是我所以未曾见过的洁净。人影顿了顿，突然整个人影扩散开来，将城市中的每一个生命包裹在内。
现在，有我的庇佑，你普通的群体攻击无法毁灭他们，如果你一个个的杀死，那这里二十万人的数量，足够有人将消息传递出去，放弃吧。
耗尽力量的人影消失在空气中，筋疲力尽的骑士掉落下来，看着巫妖，眼中有无法掩饰的得意：“有了神灵的庇护，我就算无法打败你，你也杀不了我！”
这样的情报，他绝对是大功一件，如果可以在这里杀了死灵君主——他突然间想起临国那位公主承诺“谁带来止息的人头，就是她的夫婿……”
如果……
“所有人给我上，我们有神灵的护佑，只要杀了他，每人一千金币，死了也有这么多的抚恤！上啊！”
而空中那美丽的幽灵，看着无数袭来的利刃，唇角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不过紧皱的眉头和眯起的双眼让这个笑容毫无温暖可言，剩下的只有愤怒、嗜血，还有深深的轻蔑……
我怎么可能让吾主失望。
莫纳，正如吾主所说，你是个蠢货！
“人类，我说过，你即愿带你的部下进入死国。那我，可以成全。”巫妖低沉魅惑的声音缓缓响起，所有的攻击都被极薄的冰霜阻挡。
然后，巫妖念起了祷词。
“当世界上有了生命，你就是最终的净土，没有什么可以污染你的纯净，你抚慰着一切生命……”
“快，走，通知所有人，离开！”这种向世界祈祷的咒语起手式，见多识广的骑士就算不懂目标也知道这会有多大的威力。
“你把浑浊的一切净化，还给世界次序与传承。没有阵营，没有种族，在你面前，只有绝对的公正……”
尖利的警钟呜响，骑士没有多想就祭起圣盾术，对了，教堂，那里也许：“教堂，所有人都去教堂，快——”最后一声，他几乎是嘶吼起来。
“每个生命都曾畏惧到你怀中，真正来到却又不想离开，因为在你怀里才能体会真正的宁静……”巫妖比琉璃更清澈的双眸凝视着骑士疯狂奔逃的身影，唱出最后的咒文。
“唤长眠者之名，我以告死者的身分，倾听契约之声，应你之所期，将此间魂灵生魄，皆为献祭。”
“冥界召来！”最后这几个字一反刚才的低声呢喃，字字掷地有声，彷佛能穿越峰顶的云雾，直入每个听闻者的心灵……
一道无边无际地虚空扩散开去，而且这种虚空竟然是有颜色的，那是就银色。
虚无的扩散速度很快，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无声无息地把整个城市都笼罩其中，由远处看，仿佛整个城市都有一丝扭曲。
维恩清晰地看到从奔逃的人类身体中飞出萤火般的光点，它们飘荡在空中，逐渐消失不见。
冥界，拒绝一切生者，无论他的实力有多强，无论有没有神灵的庇佑。
银色以完美的球面形状在十秒钟之内掠过了整个考林，这才突然变淡消失，银色的虚空在一瞬间散去，而当它消失之后，从最中心开始，所有的生物、建筑甚至土石都像是被投入了时间的湍流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风化，眨眼之间，整个考林就坍塌成了一片没有起伏的平地，空中飞舞着大片的灰色尘土，却一丝风声也没有，安静得令人恐惧。
“抱歉。”巫妖清澈的眼神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倒影在他瞳孔，“你们看到了，就不能活。”
嫌人类猎手的身体速度太慢。
他伸手将身体冰封掩埋。
定了定神，他看了一眼天空中明亮的太阳。
急速向罗兰早上出发的方向奔去。
不对，才到城外的位置，他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天空。
人类自然是看不见，但做为巫妖的他却清晰的看到无数灵魂光点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牵引，向东方飞去。
怎么可能，普通的灵魂不是七天后自然回归冥河吗？这里是谁在吸魂献祭？
他猛然捂住额头，魂体陡然虚幻很多。
消耗太大了，就算在亡灵深渊使用这一招都会抽空他的体内的力量，在太阳下使用，就等于将冰块直接放置在火上。
可是，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时间保证自己的情况不被泄露，为了长眠者，不能有丝毫纰漏。
不管了，先找罗兰……
一道冰冷的利刃瞬间架上他的脖颈，身后的强者掩藏的怒气在一瞬间爆发：“巫妖，你对考林做了什么？”
维恩没有回答。
“为什么要这样做？”罗兰持剑的指骨青筋暴起，左手捏的咯咯作响，“成为亡灵，就再没有一点人性了？”
维恩缓缓转过身，冰冷的利刃轻轻入他半透明的脖颈上划过，却没有一滴血液，仿佛根本不存在，但维恩依然感觉到剑上奇异的力量直接割在了他的灵魂上，痛楚从接触的地方传来。
罗兰的身体豁然一僵。
对面的亡灵终于转过身，那是二十年前见过就夜夜梦回的冰冷容颜。
他对他说：“罗兰，好久不见。”
第三十三章：误会
罗兰脸上的血色刹时褪尽。
维恩凝视着他，没有开口。
“维恩……”罗兰相像过千百次再见的情形，却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半小时后……
“蠢货！”维恩终于无法容忍，上前就给了他一耳光，“你TM的要杀杀要砍砍啊，就知道看看看，看你妹啊！老子等你给我一剑等了半天，是死是活不会给个说法啊？”
罗兰被打懵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维恩气的转身就走。
艹！会为这家伙担心他真是变成夏拉那种脑袋上开天窗的烂尸了！
嗤！！
一双强健的双臂瞬间扯住他，将他的身体扯转过来，不仅如此，似乎用力过猛，但对方不但没有维持平衡，反而顺势将然将他压到地上。
哟，长胆子了？
维恩危险的眯起血瞳。
“放手！”
“不放！”
“那就去死！”
罗兰手中的长剑反手一转，直接插入自己的胸口，血花飞溅。
“你！”
“可以听我说了吗？”
“……”维恩偏过头，没再开口。
罗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长剑拔出，随手放了一个治疗术止血，内部依然剧烈的痛楚终于让他清醒了自己几乎成了浆糊的大脑，定了定神，才问：“你是前来找寻神器的？”
维恩点头。
“城里那个有一名九阶猎人，他还在吗？”罗兰这次有点紧张了。
“你很关心他？”维恩伸手掐他耳朵。
“不是，他关系到一件大事是否能成。”罗兰神色终于恢复平静，无视自己被掐出血的耳垂，神情无比严肃。
“还在！”维恩冷冷道，这才松开手。
罗兰松了一口气。
“怎么不问城里的事了？”维恩看着他。
“我怕你杀了那位猎人，就无法麻烦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你……”罗兰还有话未曾说完，剩下的人，迟早都会死去，或者死于他手，或者死于献祭。
“有区别吗，我是大巫妖。”维恩平静地看着他，“还是，你想说，还喜欢我？”
“你……还会再信吗？”
“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维恩避开他的眼神，“我不会再要了……”
“对不起，我明知道人类和亡灵不该在一起，可却没有放手……”罗兰轻轻吻了他的额头，“现在的我，没资格再爱你。”
“你无需自责，我当时什么也有诸多隐瞒。”维恩微微闭上眼，才道，“我已经知道，我已经死了。”
“可我不想算放手。”罗兰的话语让维恩一愣，只听他继续说，“我还有我的任务。”
“所以，维恩。”罗兰紧紧地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脖子里，“等我一点时间，我把事情做完，我会去深渊，好不好？”
“我说过，我不会再要了！”维恩用力推他，但却发现自己的居然见鬼的心动了，“你给我滚，听见没有！深渊是不许活人去的。”
“我没想过要活着。”罗兰死死抱住，绝不放手，“虽然现在就可以死在你面前，但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做，原谅我不能为你不顾一切，有些事，不爱情更重要，但也不比爱情要更低。维恩，给我一个守护你机会。”
“我不需要！”维恩终于发现不用英雄等级以上的力量是不可能推开他的，可是又不想打破他的伤口，于是停手，到现在，他依然不想让他知道，他就是止息君主。
“我知道你为何来到这里，”罗兰撑起身体，凝视着他，“最多再过两月，你就可以将它带回去，完好无损。到时，你也带我一起走。”
“你愿以你的神灵起誓？”
“当然，你愿陪我来人界，反之，我也可以。”
……
好吧，罗兰眼中的光太眩，维恩鬼使神差的就没有反对。
同时他也悟出一个道理，男人要想说服男人，强壮的身体和甜蜜的语言是缺一不可的。
哪怕是再生气的男人，只要被另一个强壮的男人卷入臂弯，然后不断的解释来解释去，他终究是会屈服的。
虽然维恩恨死自己的软弱，但他绝不会承认早就后悔当年没有听他解释直接就跑的行为……
但是！
“我会回去向止息君主并报此事。”维恩冷冷地看着他，“但我只关心希枯玛之瞳回归，你死于不死，都与我无关。”
“你要走……”罗兰刚刚恢复血色的脸再次惨白。
“要不我陪你过年？”维恩反问。
“……让我再抱一个小时好吗？”罗兰死不松手。
维恩冷冷地看着他。
“……半个小时总行吧？”罗兰压力太大。
维恩不回答。
“十分钟，底限。”罗兰最后说。
维恩闭上眼睛。
罗兰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罗兰嗯了一声，小心地问：“可以亲你吗？”
“啪！”
维恩这次完全没有留手，一掌将他打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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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维恩穿上人类壳子重新回到他身边时，罗兰正看着他离开的地方，眉头深锁。
“怎么了？”维恩随口问。
“我忘记找他要联系地址了，要是他不回来，我怎么办……”罗兰眉头紧皱。
“我以为你有空关心下我的事。”维恩淡淡道。
“抱歉没空！”罗兰随口道。
这待遇差别太大，维恩一时反应不过来。
过了一会。
“你不觉得可以说说雷林楠为何回来了吗？”维恩冷冷道。
“抱歉。”罗兰努力把自己调整回工作模式，“之前我和雷林楠整队在三十公里外遭遇了一场埋伏，袭击的人虽然没有任何身份标识，但从训练模式来看，绝对是雅加的正规军。”
“当我将战场打扫完毕后，才发现雷林楠失踪，猜出有诈，所以就立刻赶回来。到这里时，整个考林都已被夷为平地。你呢，怎么逃出来的？”
“当时雷林楠准备抓我，不过被我提前察觉，于是出城躲避，不知为何，雷林楠没有追来，所以我才潜伏回来，遇到你。”维恩随口扯了处理由。
“刚刚有巫妖来过。”罗兰严肃道，“我和他打了一场，他的实力很强，我受了伤。”
你妹我从头到尾巴都没捅过你一下！
维恩低着头不说话。
“抱歉让你受惊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今天就在亡灵之城里休息，如何？”罗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