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试试正叙啊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蛮,陈青桐 ┃ 配角:周舟 ┃ 其它: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第一部 第一章 陈青桐半夜里想起薛蛮,想到他穿着白色衬衣,灰色校服裤子,坐在楼道上吃冰棍的样子,他忽然没了睡意,清醒了过来。他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灯,拿起柜子上的一本外文小说随便翻了翻,他以为多看几页不知所云的英文小说能帮助睡眠,没想到却越看越精神,他在心里怨怪自己挑错枕边书,怎么就选了一本语言简洁明快,通俗易懂的原版书。他叹了口气,翻到扉页,看到上面有两行小字,这才想起来这本是他父亲从国外带回来的,他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被封面吸引,就借过来看。小说写的是一个没落贵族家庭的小儿子的故事,不知怎么,书里的描写全都让陈青桐想起薛蛮,更具体,更全面的想到他。 他和薛蛮认识还不到一个月,他是他们班里新来的转学生。他们的关系说简单也很简单,同学兼同桌,但是说复杂也可以很复杂。薛蛮这个人的来历就比较复杂,他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跟着他母亲,陈青桐从没听他提起过他父亲,也不知他是否健在,现在何处。总之,薛蛮的母亲改嫁,找了个生意人,结婚后就带着薛蛮回了国,转学到了陈青桐的学校。而那个生意人,姓许,薛蛮总管他叫许老板。许老板的原配妻子过世的早,自己带着个女儿生活。他的女儿叫许梅。学校里的人都以为许梅是陈青桐的女朋友。 这个误解源自话剧社的一场演出。陈青桐和话剧社的社长周舟从小就认识,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一所学校,就是没同过班。周舟成了话剧社社长后硬是把陈青桐拉进了话剧社,让他给他们改剧本。陈青桐半推半就地就成了给话剧社弄剧本的。许梅是话剧社的社员,绰号“女一号”,常年霸占大小剧目的女一号位置,长得漂亮,不怎么爱搭理人,陈青桐没进话剧社的时候,许多人说她是周舟女朋友,陈青桐成了话剧社一员,策划了一场演出后,都说许梅盯上了他,甩了周舟,没日没夜地缠着他,软磨硬泡一个多月,成功攻略陈青桐,不为别的,只因为陈青桐的父亲是国内有名的大导演陈尔。 这些谣言八卦在学生间很快流传开来,就连陈青桐他们班主任都知道,有事没事就爱来督促陈青桐学业,说什么有业余爱好挺好,但是别耽误功课。陈青桐澄清过几次,说他和许梅只是朋友,可惜没人信,他和他父亲说,他父亲也不信,还笑眯眯地关照他:“这哪算早恋,没事,我看许梅挺好的姑娘,你们爱怎么谈就怎么谈。” 陈青桐后来也懒得解释,别人说许梅的事给他听,他也只是笑笑。许梅喜欢收集电影海报,他父亲知道后,每次出国参加什么电影节都要带回来许多海报,特意让陈青桐打电话给许梅,邀许梅到家里来挑海报。他大方地为他们两人制造机会,把两人关在书房培养感情啦,给他们找情侣爱去的西餐厅啦,拿到电影的首映票第一时间就让助理送来给陈青桐,让他带许梅去看电影的事也干过好几次。就连许梅都觉得他父亲不太对劲,一副要她给陈家做儿媳妇的架势。她问过陈青桐,“你爸该不会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吧?他干吗这么着急给你找女朋友啊,你又不难看,还挺好看,也算品学兼优吧,他着急什么呀。” 陈青桐听了只笑笑,他明白父亲用意,他是单亲家庭,母亲过世的早,父亲因为工作关系又常年不在家,他怕他缺爱,就找个他觉得陈青桐中意的人来爱他。可他大错特错,陈青桐不喜欢许梅,他们只是比普通朋友关系要更亲密一些,兴许是因为家庭环境相似,许多事上,他们两人都比较容易产生共鸣。 陈青桐觉得,许梅也不喜欢他,她喜欢更自由更野一点的人,比如她现在的男朋友,一个不务正业的飞车党。薛蛮说自从认识了这个飞车党后,许梅老是半夜三更溜出去,他们家这种情况,薛蛮他妈觉得不妥,想管管,可管不了,许梅她爸也想管,可惜没时间,他一年能有两个月时间在家里就算谢天谢地了。薛蛮他妈其实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他们现在夫妻档做生意,成了一对空中飞人。 “我觉得那个人不太好,陈青桐你能不能劝劝许梅啊,我说的话,不太好。” 今天中午吃完饭,趁许梅去小卖部买冷饮的时候,薛蛮还特意和陈青桐说起那个人。 “我说?也不好吧。”陈青桐这么回答他,薛蛮一屁股坐在楼梯上,仰起脖子冲他眨眼睛,“要不这样,你和许梅说,你忽然发现你爱上她了,没她不行,非她不可,爱得火急火燎的,我看她一定会和那个飞车党分了,和你好。” 陈青桐叹气,瞪薛蛮,“你就不能想点正经办法?” 薛蛮两手一摊,“我能有什么正经办法啊,难不成我说我喜欢上她了,要是她不和我好,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学校里的八卦得传得多难听啊,我们可是兄妹!” “你们又没血缘关系。” “没血缘关系也不成啊,那要是你是我,你干吗?” 陈青桐想了想,没等他说出答案,许梅拿着三根冰棍就过来了。他们关于怎么让许梅和那个飞车党分了的话题戛然而止,谁都不说话了,薛蛮默默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大口冰棍。 “好冰。”他打了个哆嗦,缩起肩膀,随即抬头笑着看许梅,“这个味道好吃。” 陈青桐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凌晨时分想起薛蛮,都怪他们之前讨论的话题不对。说什么“你忽然发现你爱上了他,没他不行,非他不可,爱得火急火燎的”。 陈青桐下楼热牛奶,顺便把那本害他失眠更严重的小说放回了书房。他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他喝着热牛奶慢慢走上楼,琢磨着过会儿拿数学题库出来做几题,兴许能在四点前睡着。陈青桐回到房里,才把台灯打开,还没把笔从笔袋里拿出来,他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喊他名字。 他走到窗边往外看,瞅见许梅手里拿着个手机朝他挥手。她和陈青桐住一个小区,就隔了一排别墅,上学放学都一起走,偶尔晚饭也一起吃。 “陈青桐!我打你手机你还关机了,家里电话还占线!”许梅还在下面跳,陈青桐问她半夜三更找他干吗。 “你明天帮我请个假!”许梅指着身后说,“我明天去不了学校了,你就说我生病了。” 陈青桐靠在窗边看她,“不太好吧,你进来吧。” “我不进来了,他们还等我呢,没事啊,你以前不也替我请过假,我走啦,有事我会联系你。”许梅说完转身就跑了,陈青桐问她要去哪里,她只是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第二天早上,薛蛮来找陈青桐一起上学,见到陈青桐第一句就问他:“许梅跑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陈青桐今早四点半睡下的,揉着眼睛说,“昨晚兴冲冲跑过来,凌晨两三点,说要我给她请假,我问她去哪里,她没说就跑了。” 薛蛮急地直抓头发,“她昨天给我门缝里塞了张字条,说自己要去外面散心,也没说去哪儿,你说她……要出事了可怎么办啊?” “要不你打电话给她爸?”陈青桐从车库推了自行车出来,薛蛮一屁股坐在后座上,抱着书包犹犹豫豫地问:“我打电话给许老板?” 陈青桐接着说,“我打吧,我和她爸说。” 薛蛮笑了笑,“那先谢谢你啦!赶紧走吧,别迟到了!” 陈青桐让他下来,说载不动他,薛蛮可怜巴巴地看他,“我车钥匙找不到了,你就载我一程吧,要不来不及了,就到公车站把我放下来也行。” “那说好了,到公车站就下来。” “其实我和许梅差不多重,你不也载过她吗?听说你这自行车是许梅让你买的?好载人?” 陈青桐跨上自行车,“载过啊,载到公车站。” “年轻人多锻炼一下身体好。” 陈青桐啧了下,“从这儿走到公车站也没多少路,你要锻炼身体吗?” 薛蛮不说话了,他抓了下陈青桐的衣服,问他,“我抓你衣服你不介意吧?” 陈青桐回头看了看他,无所谓地说:“随便。” 他把薛蛮载到了公车站,正好一辆去他们学校的公车开走了。薛蛮倒是想等公车,连耳机都拿出来准备听点音乐打发时间,陈青桐拉了他一下,指着后座说,“你上来吧,别迟到了。” 薛蛮乐开了花,把mp3塞进书包里,坐上后座,用力拍了下陈青桐的后背:“船长该启航了!” “你拉紧了,别摔破相了。”陈青桐往前骑了段,感觉薛蛮没再抓他衣服,便说了句。 薛蛮在后座笑,“是啊,可不能破相,我要破相,那就更不讨人喜欢了。” “嗯,脸还加点分。”陈青桐一本正经地说,薛蛮笑得更大声了。骑到一段上桥的路,薛蛮跳下车和陈青桐一起往桥上走。 “今天历史是不是有随堂测验?” “嗯。” “许梅话剧社下午也有彩排吧?” “是啊,不过有替补的人,没关系。” “我把莉莉带去你家吧。” 莉莉是许梅家养的猫,从前偷溜进她家,想捞鱼缸里的热带鱼,结果却被许梅圈养,成了家猫。莉莉神出鬼没,陈青桐常怀疑它是不是真的存在,反正他去许梅家那么多次,从来没见过莉莉。许梅说它怕生,看到有陌生人来家里就会躲起来,连她也找不着。 “带去我家?”陈青桐不解地看薛蛮。 “哦我这两天晚上都不在家,怕家里阿姨不会照顾猫。” “你也不在家?” 陈青桐看着薛蛮,他想问那他这两天晚上住哪里,但是他没问,他看到薛蛮在看桥下的柳树,嘴角带着笑,风把他的头发吹开,连衬衣的衣领也随风摇摆起来。他总是不喜欢把衬衣扣子扣全,衣袖也总是被他挽起,露出细瘦的手腕,衣摆更不会规规矩矩地塞进裤子里,被风一吹,全都呼啦呼啦地摇摆起来。他就像他身上这件衬衣,被风一吹,就会被吹开,被吹走。问他会去哪里,简直是多余的问题,他随时都会走,会走到哪里去,谁也不知道。 第二章 许梅不在的这天中午,陈青桐和薛蛮两个人去食堂吃饭,一人点了一碗面条,面对面坐着吃。吃饭的时候两人都不喜欢说话,薛蛮吃得快,他吃完就开始逗陈青桐说话,问这问那的。 “听说你们在排校庆表演的话剧啊?什么内容啊?” “许梅说演雷雨,也太不吉利了吧,也不挑个喜庆点的。” “诶陈青桐,你能过会儿中午就去打个电话给许老板吗?” 陈青桐不搭理他,他说个没完,等到他也吃完,他们习惯性地往体育馆的方向走,路上陈青桐慢悠悠地说:“你要是再催,我就不打了。” “你这人,”薛蛮撇嘴,“你就不担心那个小丫头惹出什么麻烦?” “要是担心她惹出什么麻烦,哪里担心地过来。”陈青桐说话的语调比薛蛮老成许多,薛蛮盯着他,没接话茬。他们走到体育馆三楼的楼梯通道上,许梅不在,初夏中午吃冰棍的例行戏码摇身一变成了抽烟。 薛蛮以前不知道陈青桐也抽烟,他有次在礼堂门口等话剧社彩排的时候,烟瘾犯了,就躲到了角落里抽烟,结果被陈青桐抓个现行,他当时特别着急,以为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会去向老师告密,他们那会儿还不熟,见面不超过三次。谁料,陈青桐什么也没说,四下看了看,问他还有没有烟。 他们不常聚在一起抽烟,陈青桐没什么瘾,薛蛮也从不在许梅面前抽烟。这很奇怪,他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维护形象的人,却很在意要在许梅面前当一个模范哥哥。 “你比许梅大四个月?” “比你也大一个月。”薛蛮靠在墙边,双手垂在身侧,夹在手指间的香烟兀自燃烧着。他在看别处,和陈青桐一起时,他总在看别处。 “哦。”陈青桐扭过头,也不看他了。他想,他也没什么好看的,看多了,晚上又要想起来,念起来,又要失眠。 “放学后你跟我回家吧,我把莉莉抱给你。” “我没养过猫。” “不过你看上去就像很会养猫。”薛蛮对陈青桐笑了下,低下头挠用尾指挠眉心,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不少。 “养死了别怪我。” “唉被你养死了,总比被我养死好,许梅生气,我可制不住。” “你们认识多久了?”陈青桐总觉得薛蛮和许梅在他们父母再婚之前就认识相处过,彼此知根知底,却不爱说话交流。 “和认识你差不多时间认识的,我妈忽然一下就再婚了,我忽然一下多了个妹妹,”薛蛮的声音忽然变小了,他慢慢蹲下,歪着脑袋抓头发,“我有点怕她。” “谁?你妈?”陈青桐抽了口烟,他试着吐出一个烟圈,可他失败了。 “许梅啊。” “怕她?她打你?” “哈哈哈哈,你可真逗。”薛蛮吐了个烟圈,烟圈飘得很远,撞在了陈青桐的膝盖上,破了。 “就是忽然多了一样你需要保护的东西,嗯,我觉得我应该保护好她,哥哥照顾妹妹,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薛蛮有点怪,不是说他的想法奇怪,是他整个人都很怪。他和许梅一样,在学校里都不怎么爱搭理人,但是一旦你成为了他愿意搭理的人,他保证每天都用笑脸迎接你,好像你们是亲密无间的好友。可惜学校里就陈青桐有这样的待遇,陈青桐弄不明白他评判一个人是否值得自己理会的标准是什么,他想他多半是托了许梅的福,才有能和他一起躲在学校楼道里抽烟的荣幸。 “要不要喷点芳香剂,我有带。”薛蛮抽完一支烟,问陈青桐道。 “不用吧,没什么味道。”陈青桐拉起衣领闻了闻,香烟的烟味很淡,被风吹一吹就会散开了。薛蛮却不相信似的,凑过来,凑到他脖子边上使劲嗅了嗅,他说:“我肯定没问题,我有体香,至于你嘛,啊,好像确实没什么味道。陈青桐,你闻上去像一棵树。” “啊?” “人如其名。”薛蛮的吐息轻轻吹拂过陈青桐的脖子,他有些痒,下意识地伸手挠了下。薛蛮摸了摸他头发,直起身对他说:“你做我妹夫吧,让那个他妈的飞车党赶紧滚蛋。” 陈青桐对他翻了个白眼,“对了,放学你得等我一下,我还得去看看话剧社的彩排。” “啊?那得等多久?”薛蛮顿了下,立马又说,“没事,我等你。” 他说到做到,陈青桐放学后去了礼堂,薛蛮就在礼堂外面等他。他拿出一本书坐在花坛边上看。周舟和两个负责道具的男生拿着东西走到礼堂前的时候,看到了薛蛮,他还朝薛蛮打了个招呼。薛蛮抬头看到他,没理睬,继续埋头看书。周舟跑进礼堂见到陈青桐,还和他说:“你们那个不理人在外面呢,今天女一号不在,他来等你?” “不理人”是周舟给薛蛮起的绰号,许梅那个“女一号”的绰号也是周舟给起的。他还给陈青桐起了个,叫他“不爱笑”。 “嗯说好一起回去。”陈青桐不停看手表,“我看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你盯着吧,我先走了。” 周舟一把拉住他,“你走这么急干吗?还有三场没看呢。” 陈青桐说行,再看三场,然后他跑去外面把薛蛮叫了进来。周舟又和薛蛮打招呼,这下薛蛮点了下头,算是给了点反应。他们彩排时,他就坐在角落看书,安安静静的,半天没句话。等到彩排结束,天都黑了,陈青桐一回头,看到薛蛮抱着书包睡着了。 “下次我们有哑巴的角色能找‘不理人’来演吗?”周舟在一旁开玩笑,陈青桐摇头叹气,“他有名字,你也别老不理人,不理人的叫。” 陈青桐把薛蛮叫醒,薛蛮揉了下眼睛,问他现在几点了。 “快八点了,你饿了?还剩几个面包你要吃吗?” 薛蛮说不饿,他起身往外走,陈青桐和周舟打了个招呼,忙对薛蛮说:“不好意思,不知道要这么久。” “没事。”薛蛮笑了笑,等陈青桐拿好自行车,两人走到校门口,薛蛮拍了下陈青桐,“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穿过马路,跑到一辆黑色进口轿车边上,弯腰拍了下车窗,陈青桐看到车窗慢慢摇下,薛蛮似乎正在和开车的人说着什么。没一会儿,薛蛮又跑了回来。他把一串钥匙扔给陈青桐,“抱歉啦,我要来不及了,钥匙给你,我先走了!” 他没陈青桐任何问问题的机会,转身就跑了。他跑起来和许梅像极了,很快很轻盈,他上了那辆黑色轿车,车窗没有立即升上去,汽车调头,陈青桐看到开车的是个男人。他想起许梅曾经悄悄地和他说过,薛蛮喜欢男的,是同性恋。 陈青桐去了薛蛮家找莉莉,却怎么也找不到这只神出鬼没的猫,最后没办法,他只好给它添了点猫粮就走了。第二天早上,薛蛮打着哈欠来找他上学,顺便把莉莉给他抱过来了。 “你没回家?”陈青桐问道,这是他看到薛蛮的第一反应,他身上的衬衣皱巴巴的,裤子上的皮带还不见了。 “啊?嗯。”薛蛮不想多说,让陈青桐来抱莉莉,陈青桐伸手过来,莉莉窝在薛蛮的臂弯里喵喵叫唤,不肯给陈青桐抱。 “它怕生,第一次见你吧?”薛蛮摸了摸莉莉的脑袋,他腾出一只手,拉起陈青桐的手慢慢搭在莉莉的脑袋上。他小声地和莉莉说话,把自己给说笑了,他的手按住了陈青桐的手,他的手心很冷,比一般人都冷。陈青桐试着揉了下莉莉的脑袋,这只他从未见过一面的猫终于抬起脑袋看他。它的眼睛有两种颜色,一蓝一绿。陈青桐小心地接手莉莉,把它抱进家里,薛蛮把莉莉吃猫粮和喝水的盆子都带来了。 “还有玩具。”薛蛮从裤兜里摸出个脏兮兮的布老鼠扔到了地上。他拍拍裤子,又伸了个懒腰,挎着书包催陈青桐快走。陈青桐上下打量他:“你又没骑车?” “唉,别这么小气啊。”薛蛮嬉皮笑脸地看陈青桐,陈青桐说了他两句也只好妥协。他载薛蛮去上学,起初他们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后来薛蛮就没声了。陈青桐感觉到薛蛮靠在他身上,他双手松松地环抱住他的腰。 “喂,薛蛮,睡着了?” 薛蛮没吭声,只是扯了下陈青桐的衣服。 “摔下来我可不管。”陈青桐一板一眼地说,却没自觉地笑了。连续两天薛蛮都没回家睡,早上都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上课时他倒不打瞌睡,到了午休时间,他也不抽烟了,坐在楼道上打盹。陈青桐坐在他边上吞云吐雾,腿上放着一本历史课本,看一会儿抽一口烟。薛蛮睡着睡着就靠在了他的肩上,他身上真的有体香,陈青桐闻到了,淡淡的,像水果味的女士烟。 陈青桐还没来得及给许老板打电话,许梅就回来了,三个人又能凑在一起上学吃饭。她听说莉莉在陈青桐家,还说:“那好啊,就留在你家吧,好好照顾莉莉哦。” 陈青桐说他们兄妹俩都不靠谱:“到底是我的猫还是你们的猫?” 许梅趁薛蛮去点餐了,正好不在,拱了下陈青桐,和他咬耳朵:“诶,薛蛮把猫放你家,是因为他晚上不回去吧?是不是去会男朋友了?” “我怎么知道?”陈青桐嘟囔了句,“对了,猫还是你们带回去啊,我家里不能养,我爸猫毛过敏,他周末回来。” “那你晚饭到我们家吃吧,我让阿姨多做几个菜。” 薛蛮拿着餐盘过来,听许梅找陈青桐去家里吃饭,特别高兴地说:“好啊好啊,要不我也做个菜吧。” 陈青桐不知道薛蛮还会烧菜,更没想到他厨艺还不错,在薛蛮家,晚饭吃到一半,陈青桐的手机响了。是他爸打电话过来,说打家里电话,一直是占线的状态,问他在哪儿。 “我在许……薛蛮家吃饭。”陈青桐抬眼看了下许梅,许梅噗嗤笑了,小声问,“你爸吧?” 陈青桐点了下头,离席继续说电话。饭桌上就剩下薛蛮和许梅,薛蛮试着找点话和许梅说,他问她:“好玩儿么这几天。” “还好。” “你呢?” “啊?我,还好,就这样。”薛蛮扒了一大口饭,嘴里塞得满满的,也说不了话了。 陈青桐回来,竟然也问了许梅相同的问题。 “天呐,你们两个是商量好的吗?都问我这个?我挺好的,就吃吃睡睡,玩玩儿,能不好到哪里去?” 薛蛮嚼着菜张了张嘴,看上去想说话,却什么都没说,一双乌黑的眼珠转了下,低下头继续闷头吃饭。陈青桐冷不丁地问:“你给钱?” 许梅不太乐意了,拉长脸:“你管这么多干吗?”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陈青桐面不改色,许梅放下筷子不吃了。她到客厅看电视,把一出情景喜剧开得很响,跟着背景音的罐头笑声哈哈大笑。吃完饭,薛蛮把陈青桐送到门口,陈青桐换鞋的时候,抬眼看薛蛮,问他:“要不要一起抽根烟?” 薛蛮愣了下,屋外已经天黑,只有玄关处两着暖暖的光,陈青桐就站在这暗与明的交界处。薛蛮笑了,“不了,你也少抽两根,烟瘾这么大以后可怎么办啊?” 陈青桐也笑,“嗯,知道了,周一见。” 到了周一,陈青桐见到了薛蛮,却没见到许梅。薛蛮说:“许梅失踪了。” 第三章 “失踪?”陈青桐摸不着头脑地看薛蛮,“你所许梅不见了?” 薛蛮捂着肚子,脸色很难看,耷拉下脑袋说:“找不到她了,没留字条,打电话也不接,找不着她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陈青桐看手表,时间还够,他喊薛蛮进屋慢慢说,薛蛮不肯,一个劲摇头,最后蹲到了地上不停抓自己头发。 “你起来。”陈青桐拽薛蛮,薛蛮拍开他的手,说话的嗓音都有些颤抖了:“周六晚上她就不见了,我凌晨回来的,以为她出去玩了,然后周日她也不在,到现在都没回来。” “你找过她朋友吗?”陈青桐索性也蹲下了,安慰似地拍了拍薛蛮的肩。 “朋友?她有其他朋友吗?除了你,我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其他朋友,陈青桐,她来找过你吗?”薛蛮啃起了手指甲,陈青桐被问懵了,除了他之外,许梅还有没有其他朋友?就算有,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联系他们。 “许老板呢?你妈呢?你和他们说了吗?” 薛蛮使劲点头,陈青桐劝他,说:“没事,她大概只是跑出去玩儿了,你爸妈知道了肯定有办法找她回来,起来吧,上学要迟了。” 薛蛮揉了下眼睛,和陈青桐说:“你帮我请个假吧,我去找找许梅。” “你去哪里找?” “平时她爱去的地方,我去找找。”薛蛮想到一出就是一出,说完,撇下陈青桐就跑了。他跑得匆忙,陈青桐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他就已经跑出了他的视线。 许梅失踪的消息并没在学校里传开,她父亲亲自来学校替她请假,说许梅这次生了重病,不知何时才能恢复云云。请完假,他还顺便去找了陈青桐了解情况。许老板对人总是笑眯眯的,有点啤酒肚,人很客气。他和陈青桐在教学楼前的树荫下说话,他问陈青桐是不是和许梅关系很好,陈青桐回答说:“嗯,平时一起上学放学。” “听薛蛮说,她什么都会和你说啊。” “也还好。” “我们家小梅平时就喜欢到处乱跑,三岁的时候就从家里跑出去到外面找大孩子玩,她胆子大,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孩子,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跑到外面……” “超过四十八小时了吗?”陈青桐打断许老板,问道。 “四十八小时?” “超过了的话就能报警了。” “哦,你说这个,嗯,报警是报了,不过失踪人口每年都这么多,警察也只能尽力吧。” “许梅会没事的。”陈青桐说道,语气却不怎么确信,“她会回来的。” 许老板笑了,“承你吉言啊小伙子。” “许梅有个男朋友……”陈青桐瞥了眼许老板,许老板大约已经从薛蛮那儿知道了那个飞车党的事,他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只是一直没时间找许梅谈。” “打个电话的时间也没有?”陈青桐的问题一下变得尖锐,惹得许老板上下打量他,他没说话,只是脸色很明显比方才凝重。两人不欢而散。 薛蛮没能找到许梅,连他自己也玩起了失踪,连续三天陈青桐都没在学校里看到他。他去薛蛮家找他,遇到他母亲和许老板,两人热情地招呼他进屋坐,陈青桐问他们薛蛮在哪儿,薛蛮的妈妈说:“薛蛮啊,住到朋友家里去了。” “朋友家?”陈青桐弄不明白了,“不回来住?” 薛蛮的妈妈只是微笑,她微笑时很好看,和薛蛮很像,尤其是嘴角弯起的弧度,简直一模一样。许老板在边上岔开话题,两个人要留陈青桐吃晚饭,陈青桐没答应,婉言拒绝了。他说他父亲难得回家,他和他父亲约好了去外面吃。他这话不假,他确实和他父亲约好了,去和他演艺圈的朋友一起吃饭,他从薛蛮家出来,穿着校服就去了父亲告诉他的酒店。他父亲的那几个朋友他从小就认识,其中还有周舟的父母,他们俩都是有名的编剧,一个专攻电视剧,一个常年写电影剧本。周舟也来了,挨着陈青桐坐,看到他就拉着他问许梅的事。 “许梅到底怎么回事?还要不要来学校?她这不是不负责任吗?” “突然生病,她也没办法,你们不还是有好几个替补的吗?”陈青桐没和他说许梅失踪的事,周舟却神秘兮兮地问他:“听说许梅和个小混混跑了?是不是真的啊?” “你一男的怎么也这么八卦?我怎么知道。”陈青桐这话把周舟噎住了。他抱着胳膊说,“唉算了,也没关系,反正这个话剧社也是随便玩玩儿,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你刚才不还说许梅不负责任?” “啧,话不是这么说,说正经的啊,陈青桐,你以后是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两人聊到这儿,正好饭桌上的大人也说起给孩子的未来规划。周舟说他打算去法国,学设计。陈青桐有些意外,“学服装设计?” “嗯,没学过,觉得挺好玩儿,回头给陈叔叔的剧组设计服装啊。”周舟嘴甜,举杯敬陈尔酒。陈尔笑着应下,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陈青桐身上。陈尔说:“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随便他,我不管。” “管钱就行。”有人插了句。大家笑,陈青桐也跟着笑。他并没有任何具体的打算,他还没想到那么远的事,他现在所能想到的事就是什么时候能再和薛蛮一块儿去体育馆三楼的楼道抽一支烟,聊一会儿天。 晚餐中途,陈青桐特意去包间外面上洗手间,他觉得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巧的是,从洗手间出来往回走的路上,他看到了薛蛮。他从走道一头走过来,和一个穿西装的高个男子并肩走过来,两人正在说话,脸上都带着笑。陈青桐喊了下薛蛮。薛蛮朝他看过来,见到是陈青桐,笑着同他招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 “好巧。”他说。 “嗯,好久不见。”陈青桐说。 “啊,对,我最近住朋友家去了。” “学校也不去?” “嗯,学校啊,会去的。”薛蛮敷衍地说,他扭头看那个穿西装的男子,对他打了个手势,对方点了下头,从他们身边经过,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你朋友?”陈青桐指着男子的背影问。 薛蛮笑,问起陈青桐近况,还有学校啊老师啊同学啊考试啊之类,他看上去不太会去关心的话题。陈青桐知道他是有意的,却还是顺着他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陈青桐忽然问薛蛮,用刚才饭桌上周舟问他的语气。 “我?”薛蛮笑着摊手,“就这样啊,那你呢?要不要考大学?” “会吧。” “那加油啊,不对,不用加油,你随便考考就行。” 陈青桐还想再和薛蛮多说几句,他接了个电话,就着急要走。陈青桐突然特别想抽烟,他躲进了男厕所的隔间里,点了根烟,夹在手里,半天没抽一口,就把香烟扔进马桶里冲走了。 没过几天,许梅找到了,陈青桐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在学校八卦故事里许梅的混混男友被许老板打断了腿,如今连生活都不能自理。至于许梅,谁都知道了她不是突发重病,而是离家出走。周舟和陈青桐说:“要不你拿许梅的故事给我出个本子吧,我看比雷雨更吸引人,更贴近我们学校同学的生活。” 陈青桐对他翻白眼,没理他,这天放学回家,周舟硬是要跟着他去他们小区。陈青桐知道他想去看许梅,回头好和话剧社其他人八卦,他打定主意不告诉周舟许梅住哪幢,结果到了他家门口,两人就看到薛蛮背着书包,抱着一只猫坐在台阶上。 “不理人?”周舟脱口而出,陈青桐踩了他一脚,高声喊薛蛮,“薛蛮?” 薛蛮抬起头,看到周舟,似乎让他有点尴尬,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他说:“我今晚能住你这儿吗?” 陈青桐锁好自行车,走过去给他开了门,“快进来。” 周舟也跟着进去,他和薛蛮说话,问他:“好久没在学校里看到你了啊,你和你妹妹还好吧?” 薛蛮把猫放到地上,猫咪伸展四肢,竖起尾巴,慢悠悠地走开了。他背对着周舟换鞋,嘴上应付地说说:“嗯,还好。” 他看上去不像“还好”,像“很不好”。 陈青桐的父亲在家里,看到他带同学回家,热情地给他们拿饮料找零食。薛蛮挺有礼貌,问好寒暄一番后窝在沙发上乖乖地看电视。周舟坐在地上翻陈青桐的游戏光碟,还问薛蛮玩不玩。薛蛮瞥了眼,“好啊,随便。” 陈尔催陈青桐也去打游戏,陈青桐催他赶快回书房看剧本。 “和周舟说话的那个,和你同班?” “嗯,我同桌。” “许梅那个哥哥?就是他啊。” “你下部电影要找新演员?” 陈尔让陈青桐别乱猜,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就钻进了书房。陈青桐看周舟和薛蛮已经玩上了游戏,走过去加入了他们。他本来只是旁观,薛蛮打了几盘周舟挑的格斗游戏,推说困了,把遥控给了陈青桐,自个儿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上次和你说的事,我学校找好了,去巴黎。”周舟提到他之前说的要去学服装设计的事。 “巴黎?还得学法语啊。” 周舟怂恿陈青桐也去欧洲留学,说以后方便走动,陈青桐说:“我就算了,做那么久飞机,我不行。” “出息!”周舟狂按遥控,却还是被陈青桐操控的角色揍空了血条。晚上,屋里这四个男人一起吃晚饭,周舟爱热闹,一吃饭就说个不停。薛蛮还没睡醒似的,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撑着脸颊听周舟说话。他偶尔笑一下,没开口说过半句话,吃完饭他帮陈青桐收拾碗筷,陈青桐说:“你要是困了,过会儿我就带你去客房吧,在二楼。” 薛蛮看到莉莉走到了厨房里,他弯腰逗猫,小声说:“可不能翻别人家地垃圾桶啊。”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带着猫来住你家?” 他问得突然,陈青桐手上洗碗的动作停了下,偏过头看他,轻描淡写地说:“你想说就说吧,我无所谓。” “你真好啊,陈青桐,你真好。”薛蛮轻轻地说,犹如叹息般。 “许梅被关家里了,我觉得我住在那里不太好,他们吵架,我不喜欢吵架,不过也没什么立场劝架。”薛蛮抱起了猫,他亲了下猫咪的额头,“陈青桐你会出国吗?” “怎么这么问?”陈青桐洗好碗,在围裙上擦手,“走啊,我带你去客房。” 薛蛮放莉莉下去,他听到陈青桐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不会,我不喜欢做太久飞机。” “哈哈,我也不喜欢。” 陈青桐带薛蛮去看了客房,薛蛮看到床就扑了上去,倒头就睡。他睡到十一点醒了,跑去敲陈青桐房门。陈青桐看到他进来,还以为他有什么事,忙问他:“怎么了?” 薛蛮摇头,“没事,睡醒了,有点无聊,你作业写好了?” “还没,要不你自己那本书看看吧?还是要上网,还是打游戏?” 薛蛮笑了下,从陈青桐的书柜里挑了本书,盘腿坐到地上看。他不声不响地,陈青桐时不时要回头看他一眼,他不放心,还有些担忧,他总觉得薛蛮不在他身后,他太静悄悄了,好似不存在。 “陈青桐。”薛蛮在安静了很久之后终于发声。陈青桐在做数学题库,手里转着笔,应道:“嗯?” “我去医院看了那个飞车党,许老板找到了他们老大,他黑白通吃,那家伙被打得很惨,许梅在家哭。我妈晚上的飞机出国谈生意,许老板大概最近都会在家。” “许老板和许梅吵架?” “都吵啊,都在吵,我明天大概就能去我朋友家里住了。”薛蛮笑眯眯地,“今天就麻烦你啦。” 陈青桐还在转笔,“没事,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爸明天也要走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你邀请我陪你啊?” “你的朋友……之前我看到过的那个?” “嗯。” “他看上去大我们挺多。” “哈哈,还好。” “之前话剧社很晚那天来接你的,也是你朋友?” “嗯,最近没怎么联系了。”薛蛮说得轻松,陈青桐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他关了台灯,说:“我要睡了。” 薛蛮眨巴眨巴眼睛,“那我能在你这里看完这章吗?” “你带回房间去看好了。” “可是回去客房我就想睡觉,我想现在看完。”薛蛮的声音压低了些,像在恳求似的,陈青桐皱了下眉,他指着浴室的方向说:“我去洗澡,随便你啊。” 薛蛮笑开了花,“好,好,我看书很快!” 陈青桐拿了换洗衣物,走到浴室门口,对薛蛮说:“要不你坐床上看吧,坐地上太冷了。” 薛蛮摇头说不用,可等陈青桐洗完澡出来,他已经坐到了床上,低着头翻过一页书。陈青桐去拉窗帘,他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洗过的还没干的头发,发梢还在往下滴水,落到T恤背后,感觉有点凉。薛蛮说他看完了,陈青桐朝他走过去,他瞥了眼合上的书封面,说:“你在看这本啊,确实挺吸引人的,入手的时候我通宵看完了。” 薛蛮有点走神,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复问了遍。陈青桐稍微弯下腰,看着薛蛮说:“我说这本书挺好看的。” 薛蛮看着他,望住他,他们靠得很近,认识这么久他们从来没靠得这么近过。薛蛮缓缓开口:“我之前听过一首歌。” 他继续说:“歌词有一段说一个女生和一个女生实验接吻,说没有胡渣的吻的感觉是怎样的。” “陈青桐,你有没有亲过女生?” 陈青桐迟钝地摇头,薛蛮问他:“那要不要先和男生试试看?” 第四章 陈青桐没有点头,也没有说不要,他静静看薛蛮,薛蛮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脸好像有点红。”沉默对视数秒后,薛蛮咬着嘴唇,笑着说。 陈青桐忙直起腰辩解:“没有啊,我脸红什么,不早了,我要睡觉了。” 他赶薛蛮走,薛蛮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脸,说:“陈青桐,你快来给我当妹夫吧,你可真好啊。” “你诚心要找我当妹夫,就快让开让我睡觉,困死了。”陈青桐拍开薛蛮的手,板起了脸孔。薛蛮跳下床,语重心长地关照陈青桐,要是他有空就去看看许梅,许梅也没有什么朋友。陈青桐确实有打算去看许梅,隔天放学后他就去了,薛蛮跟着他一块儿走到自己家门口,却没敢进去,躲在路口冲陈青桐打手势:“你去,你去,我等你。” 陈青桐骂他没出息,薛蛮嬉皮笑脸的,没当一回事。许梅家比平时热闹,许老板给陈青桐开的门,引他进屋,还把他介绍给客厅里坐着的亲戚认识。 “这是许梅大姑,这是他三叔,这是他表哥……” 陈青桐客气地和这些人打招呼,他说他是来给许梅笔迹和复习题的。许老板告诉他许梅就在二楼的书房,让他自个儿上去找她就行了。陈青桐听他这么说,还以为薛蛮对他撒谎了,结果他上楼敲开书房的门,才发现薛蛮并没有撒谎,许梅确实被关了起来,来给陈青桐开门的不是许梅,是许老板家请的阿姨。许梅坐在躺椅上看书,她看到陈青桐,抬起手摇晃了一下,“是你啊。” 书房里还有两个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光头,看上去像是黑社会打手。一个坐着看报纸,一个站在书柜边上,两人看到陈青桐,都是面无表情。 “坐啊。”许梅腿上盖着毛毯,指着躺椅附近的一张椅子说。 “给你的笔记和习题。”陈青桐从书包里翻几本厚本子放到书桌上,许梅合上手里的书,“要喝什么吗?阿姨拿一听可乐上来吧。” 陈青桐在许梅边上坐下,书房里的气氛很怪,陈青桐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眼角瞥见书柜边的光头便什么都没说出口。 “薛蛮呢?他最近上学去了吗?”还是许梅先开的口,陈青桐点头,“去了,他在我家。” “住你那儿?”许梅笑了下,“那你可得小心点。” “小心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不去了。”许梅斩钉截铁地说。 “不去了??什么意思?” “就是不去了,我爸让我在家待着。” 陈青桐看许梅好像没在生气,说得轻描淡写的,就问她:“你愿意?” “我愿意啊。”许梅用力点头,还露出微笑。她笑得狡猾,陈青桐知道她一定是在打什么小算盘,他说道:“那个人,开车那个,你们断了挺好的。” “哦。” “你适合更好点的,才多大啊,别太着急找男朋友。” 许梅说他的口气听上去就像她大姑,陈青桐笑笑,他也想不出还能再说些其他什么,他并不擅长安慰人或者表露感情,他说他明天会再来看她。许梅突然伸手拉住他衣袖,“陈青桐,你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我挺好的,以后还会变得更好。” 陈青桐听得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这两句话中的逻辑关系。临走前,他和许老板道别,和许老板那些他还没来得及记住长相的亲戚也一一道了别。薛蛮还在外面,躲在那棵大树后面等他,他在和人打电话,见了陈青桐,跑到他身边拍了他一下。 “是啊,在我家门口,和我那个同学在一起,吃饭就算了,明天见吧,上次和你说的事怎么样了?是吗?那太好了!” 他说完电话,又拍了陈青桐一下,搭着他肩膀,春风满面地说:“今天心情好,走啊,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 “你们家来了好多亲戚。” “我说吃饭你怎么说亲戚,是啊,许老板的亲戚,来给许梅做思想工作的,都是从外地来的,他想把许梅弄到乡下去散心。” “散心啊。” “怎么了?” “那两个保镖也要跟下去吗?” “你也看到了那两个光头?!妈呀那天看到吓死我了。” “你胆子这么小?” 薛蛮咂嘴,“不是我胆子大不大,他们可吓人了,杵那儿什么都不说,板着脸……” “其实,我觉得,只要她自己喜欢就好了,就是别走歪路,染上什么坏毛病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薛蛮低头啃手指甲,“但是有些人不行就是不行,你看天底下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晚上,薛蛮请陈青桐吃了顿披萨,两个人叫了外卖去家里,薛蛮吃多了,撑得躺在沙发上打饱嗝。他说他喝可乐喝醉了,随口问起陈青桐和许梅怎么认识的。 “她是女一号啊,我给他们话剧社改剧本就这么认识了。” “她先来找你说话的吗?” “不是,是我要和她说台词的事。” “陈青桐,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陈青桐收拾茶几上的披萨残骸,顺便把电视调到了新闻节目。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陈青桐把电视音量调高了些,薛蛮看着他,还在问他:“你看你长得又好看,学习也好,是不是很多女生追你啊?” “好可惜啊,我没能赶在情人节之前认识你,我喜欢吃巧克力啊,下次别人送你,你不要吃就给我好了。” “我觉得现在的事可真奇怪,陈青桐我和你说啊,那个飞车党,其实我认识,那天许梅晚上找我,我在和他们一起吃宵夜,就叫她一起来了……” 陈青桐转过头看薛蛮,他抱着抱枕,眼睛睁大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好似那是只巨大的魔法盒子,里面冒出了叫人转移不开视线,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的魔法。就算眼睛酸痛,看上去要流泪了,都不眨一下。 “许梅说她喜欢我。” 陈青桐没有太惊讶,只是感觉茅塞顿开。他想薛蛮确实是许梅会喜欢的类型,自由,随性,风一样。他把电视音量调得更高了。薛蛮慢慢躺下,躺到沙发上,抱着抱枕转过身,蜷缩起两条长腿。新闻里在播骇人听闻的情杀案,尽管音量已经大到陈青桐觉得吵,可他还是从旁白沉默的间隙听到了薛蛮说:“我喜欢男的啊。” 莉莉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跳到沙发上,窝在薛蛮脚边,惬意地舔起了自己的爪子。 陈青桐给薛蛮找了条毛毯盖在他身上,薛蛮就这么睡了一晚上,电视也开了一晚上。早上陈青桐起来,看到薛蛮的眼睛红红的,还伸手问他要电费,说他开了一整晚电视又吵又浪费钱。薛蛮噗嗤笑了,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定给你,等我发了工钱。” “发工钱?你在打工?”陈青桐以前从没听薛蛮提起过,薛蛮竖起手指放在唇边,低声说:“要保密啊,回头我带你去我们店里坐坐。” “咖啡店?” “差不多吧,有卖酒。” 薛蛮上楼洗澡换衣服的时候,陈青桐坐在饭桌边啃面包,他听到门铃声,咬着一片面包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穿警服的警察,陈青桐咽下嘴里的面包,他问:“是许梅出事了吗?” 他的预感没错,两个警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看上去较为年长的一个对陈青桐说:“是这样的,许梅昨天走失了,我们知道你和许梅关系不错,想来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正巧薛蛮背着书包风风火火地从楼上下来,嘴里还嚷嚷:“陈青桐你等等我。” 陈青桐让他慢慢吃早饭,借口说小区的物业来找他说车库的事,和两个警察到了院子里说话。 “昨天下午我去看过许梅,她看上去挺好的。”陈青桐对警察撒谎了,他早有预感,没和许老板说,也没和薛蛮说。 “她没来找过你?” “没有。” “刚才屋里那个是……你弟弟?”年长的警察问。 “是许梅爸爸再婚对象的儿子。”陈青桐说的有些绕口,年轻的那个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就是许梅的哥哥?” “算是吧,没血缘关系。最近住在我这里,方便补习功课。”陈青桐说他上学要迟到了,那两个警察却执意要找薛蛮谈,陈青桐也拦不住,让他们进了屋,薛蛮在吃早点,看到警察还使劲揉眼睛,“怎么回事啊陈青桐小区物业换制服了?” 陈青桐说:“是警察,来找我们了解许梅情况的。” “许梅怎么了?” “许梅不见了。” 这次,许梅失踪的消息当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她和断了腿的男友又玩私奔,许梅他们班还特意搞了个正确对待男女关系,严禁早恋的主题班会。薛蛮更不敢回家了,连小区都不敢进,他又住到了他的“朋友”家里,陈青桐倒没受什么影响,警察来找过他一次之后就再没找过他,他该吃饭就吃饭,该读书就读书,该睡觉就睡觉,一切都井井有条。 中午他和薛蛮还会在一起抽烟,却不再聊天。许梅杳无音信,许老板在家暴跳如雷,陈青桐去探望过他一次,他状况非常不好,烟不离手,脾气大得吓人,陈青桐还看到薛蛮的妈妈了,亲眼目睹两人吵架的盛况,他已经能完全理解薛蛮不想住在家里的心情了。 离高考越来越近,薛蛮的行踪也越来越虚无飘渺,他偶尔来上半天课,在课上只看自己爱看的书,老师对他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莉莉还是寄养在陈青桐家,它不爱现身,陈青桐看猫粮少了就添点,每两天给它收拾一下猫砂。薛蛮会来看猫,带点玩具过来,然后这天晚上他就会赖在陈青桐屋里看书。陈青桐每次做完作业回头看他,他都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 陈青桐好奇他都看些什么书,趁他睡着时小心翻阅,薛蛮看的最多的是童话和外国小说,有一次他还带了本唐诗三百首来陈青桐家里看。他看陈青桐做功课,也会凑过来要让他帮他补习,他数学不好,陈青桐就翻出来几道数学题给他做。薛蛮做了会儿就犯困,转着笔问他:“你说我做些数学干吗呢,以后我也用不上函数和几何啊。” “是啊你不学也没关系。”陈青桐还在比划几何题,薛蛮笑嘻嘻地说:“要不我也认真点,然后和你一起考大学吧,陈青桐你打算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 “我要考的你考不上。”陈青桐拿笔敲桌子,“你到底做不做?” 薛蛮捂住脸,说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然后陈青桐就顺水推舟地问他:“那你不考大学你要干什么?” “我?谁说我不考的,我要考啊,说真的,我和你考一个大学吧。”薛蛮从指缝中看陈青桐,他说得认真,听上去就像最不可信的谎言。 许梅第二次失踪的十天后,陈尔从外地回来给陈青桐过生日,找了一群朋友聚餐,他问陈青桐有没有什么想请的同学,陈青桐想找薛蛮,可那天薛蛮没去学校,打他电话也不接,陈青桐就另外找了班上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一起去吃饭。吃完饭,陈尔和那些大人先走了,陈青桐他们一帮同学还去了ktv,玩到挺晚,回家时差不多已经凌晨,外面还在下雨,天气有些阴冷。 陈青桐洗完澡准备睡觉,临睡前把手机插上了充电器,他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一充上电,突然就冒出好几条短信。有短信提醒说某某号码在某某时间致电,也有薛蛮发来的短信。一开始他只是问陈青桐在哪儿,说想和他见一面。隔了两个小时后又有一条说:打你们家电话一直占线,你手机也关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看到这条短信,出事了,许梅出事了。 陈青桐翻到这条短信,立马给薛蛮打去电话,忙音响了好久才终于有人接,接电话的还不是薛蛮,是一个声音成熟的男人,听说陈青桐找薛蛮,他道:“你等一下,我把电话给他。” 接着陈青桐就听到男人小声说:“薛蛮,你那个姓陈的同学找你。” 过了会儿,陈青桐才听到薛蛮的声音。 “喂,陈青桐吗?”他听上去很疲倦,很累。 “许梅怎么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死了,车祸,高速上,和那个男的一起,死了。”薛蛮的声音在发抖,陈青桐握着手机,他慢慢坐到床上,问道:“确定了吗?你能确定吗?” “已经去认尸体了,确定,是她,背后有胎记。” “你在哪里?” 薛蛮不肯说,他的喘气声很重,他让陈青桐不要担心,他说:“我挺好的,暂时不回家了,学校会去,明天见。” 可明天,他没出现,明天的明天,他也没出现。陈青桐去许梅家找他,许老板不在,她家里两个阿姨说,许老板带着许梅的尸体回老家了。至于薛蛮的妈妈,他们最近似乎在办离婚。 学校里,陈青桐边上的位置空了出来,他中午吃完午饭还是会去体育馆三楼的通道抽烟。他开始习惯一个人抽烟,薛蛮的手机停机了,号码很快就变成了空号。他和许梅一样,从他的生命里失踪了。他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出现,但是他频繁地想起他,想起他坐在这里撕开冰棍的包装吃冰棍的样子,想起他走在桥上看柳树的样子,还有他和他靠得很近,就快要吻到他的样子。 他后悔没告诉薛蛮他也喜欢男的,他想过,如果他这么说了,他们是不是就会发展出一段比楼道里抽烟更亲密的感情。 高考前夕,陈青桐终于把家里那台老是占线的电话换了,手机也换了待机更持久的机型,他买了好些童话书和外国小说放在家里。他把父亲书房里那本有关没落贵族少年的英文书看完了,贵族少年最后死在了一片蔷薇花园里,尸体与花都被人一把火烧光了。 第五章 陈青桐如愿考上了想去的大学,他要去外地读书。班里其他同学也都陆续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不少人选择出国留学,趁着假期大家都还在国内,一群关系比较好的学生就搞了个同学聚会。自己班的,别的班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饭店里包厢坐了两桌,陈青桐紧挨着周舟坐,周舟已经在学法语了,时不时冒出几句,听得陈青桐一愣一愣的。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有点儿韭菜味呢,你是不是中午吃了韭菜饺子?”陈青桐瞅着周舟说,周舟笑了笑,问他最近有没有看到过“不理人”。 “不理人?” “就是薛蛮,许梅的哥哥。” 陈青桐的眼皮跳了下,他摇头,周舟凑近他,告诉他,“我那天看到他了。” “在哪儿?” 周舟搓了下鼻子,谨慎地说:“在花园宾馆,我一朋友来这里玩,住那儿,那天我去接朋友,看到他了。” “他大概没地方住吧。”陈青桐知道这绝不会是正确答案,周舟不太好意思说下去了,他讲得迟疑,吞吞吐吐的,“我感觉不是,和一个男的,我看到他们一起上的楼。” “哦。” “就哦啊?” 陈青桐低下头吃菜,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想听什么?” “和个男的去宾馆,你说能干什么?我看他们还有说有笑的。” 陈青桐嫌周舟烦,正好有人来给他们敬酒,他顺利从这个话题中抽身,自此,他再没听到过任何和薛蛮有关的消息。陈青桐把莉莉一块儿带去读大学了。莉莉正式成了他养的猫,军训时他把莉莉送去寄养,军训结束,他们宿舍不让养宠物,陈青桐就没在学校住,在大学附近租了间能养宠物的公寓。班级里没人知道他爸是陈尔,更不会有人来和他八卦许梅薛蛮的故事。他爸每个月给他打钱,每周都和他通电话,给他带吃的用的多数也还是经助手的手。陈青桐感觉他在外面读大学和在家念高中没有太大区别,他一年和他父亲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会少于一个月,也不会多于四十天。 大约半个学期后,陈青桐的交际圈也逐渐定型。和他交往密切的男生朋友只有军训时就认识的三个,一个叫方华,人长得壮实,皮肤黝黑,有事没事就爱找陈青桐一起打篮球。一个绰号叫涛哥,长得比较老成,却比陈青桐还要小几个月。还有一个叫小初的,不是他们系的,却总和他们混在一起,据说是因为看上去他们班一个叫薛巧的女生。这个薛巧偏偏又和陈青桐很熟,他们通过一顿宵夜认识,这顿宵夜之后,薛巧就和陈青桐套起了近乎,薛巧读书用功,去图书馆的次数比陈青桐还要频繁。他们解剖学的老师特别喜欢她,有事没事就爱带她上实验室去看尸体,薛巧胆小,每次都要拉陈青桐一起去给她壮胆,看得小初又羡慕又嫉妒,陈青桐一再申明他和苏芊芊绝对没可能,小初说他信,因为陈青桐明显和他们系花苏芊芊关系比较好。这个苏芊芊不仅在他们系里被奉为系花,更是学校校花的有力竞争者,她脸小,皮肤白,眼睛大,和人说话时,长而翘的睫毛扑扇扑扇的,特别惹人怜爱。苏芊芊是薛巧闺密,通过薛巧认识陈青桐后,平时休息就爱约他一起去看个电影逛个街。陈青桐拒绝了几次之后觉得不太好意思,就请苏芊芊吃了一次晚饭,谁知晚饭吃到一半,苏芊芊就在饭店里哇啦一声哭了出来。陈青桐措手不及,手帕纸巾一个劲儿往苏芊芊手里塞,苏芊芊抽抽噎噎地骂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混球。原来那天是她和经管系的男朋友闹分手,她之前总约陈青桐,就是想给男友制造点危机感,谁知危机感营造得太好,男朋友直接和她说分手。 陈青桐哭笑不得,他只好耐心开导苏芊芊,那晚之后,苏芊芊就视他为知己好友,说他人又温柔又体贴,不和他当朋友真是可惜了。不过苏芊芊却没要和陈青桐搞对象的意思,她和陈青桐熟了以后就问他:“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陈青桐说她课上的太好,看人非常到位。他不否认,也不尴尬,点头告诉苏芊芊,“是啊,我喜欢男的。” 苏芊芊又有点想哭,“你说你这么好的,跑去喜欢男的,我们系多少女生要黯然神伤。” 陈青桐调侃似地回道:“你说你这么好,老爱找经管男,我们系多少男的要黯然神伤?”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苏芊芊和她的第三个经管系男朋友正爱得如火如荼时,陈青桐却在一个下午接到了薛巧的求救电话。 “陈青桐,你能来一下吗?最好找几个同学,小初他们,我和芊芊在市中心的香格里拉,实在不行了。” 陈青桐听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忙问她怎么了。 “你别问了,赶紧来,20楼2022号房。”薛巧说完就挂了电话,陈青桐再打过去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立马叫上方华涛哥和小初,让他们别打游戏了赶紧去救人。四个人风风火火赶到香格里拉酒店,搭电梯的时候涛哥就问了:“陈青桐怎么回事啊?薛巧她们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问,她也让我别问。” “完了完了完了。”小初一敲脑门,“昨天薛巧和我说,苏芊芊今天下午要来抓奸,我还以为是开玩笑的,他妈的,该不会是真抓着了,闹起来了吧?” 方华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揉着鼻子说:“闹起来怕什么,他妈的老子早看他们经管系的男的不爽了,欺负我们系的让他们好看。” 陈青桐拉了下他:“你冷静点,别冲这么前面,跟我后面。” 他硬是把方华拽到了他身后,涛哥也勾住方华的肩,劝他别冲动。 四人到了2022门口,门还没开就听到里面传出打闹声,陈青桐敲了下门,薛巧来给他们开门。陈青桐才跨进屋,就看到苏芊芊抄起桌上的果盆往一个男的身上砸。男的穿了件浴袍,耷拉着脑袋,向边上躲开,苏芊芊又朝他扔遥控器,扔打火机香烟盒,嘴里不停骂:“不要脸,真他妈不要脸,混账王八蛋。” 薛巧想劝却劝不住,陈青桐还在房间里找那个第三者,找了一圈没看到才不慌不忙地拉住了苏芊芊,“别扔了,你看你细胳膊细腿的,也怪累的。” “你让开,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弄死他不可,这个不要脸的。”苏芊芊一把推开陈青桐,冲到浴袍男面前就要踹他,浴袍男反应还算快,躲开后抓住苏芊芊的手说:“行了!闹了这么久了,你不累吗?” 陈青桐小声问薛巧,“那个女的呢?” 薛巧翻了个白眼没回答,苏芊芊低头咬了浴袍男一大口,陈青桐作势去拉,又故意没拉住,嘴里劝着:“好了都冷静点。”眼里却不停给方华他们使眼色,让他们上来。 方华他们三人也机灵,上来佯装劝架,趁乱揍了浴袍男几拳。眼见浴袍男被揍趴下了,苏芊芊才算缓了过来,理着头发,回复了往日优雅的系花面貌,细声细气地对浴袍男说:“你要是喜欢男的,你早和我说啊,我给你介绍男朋友还不行吗?偏偏要缠着我,追我,还说要带我去见爸妈,合着你是想找我搞形婚,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搞得身败名裂,让你没脸见人?!” 陈青桐四人闻言面面相觑,小初转头看薛巧,“男的?” 薛巧扶着额头叹气,陈青桐问苏芊芊,“那男的呢?我们学校的?” “厕所里,不是,鬼知道哪里认识的不三不四的人。”苏芊芊抱着胳膊,呸浴袍男,“我现在想起来你抱我,亲我,我他妈就觉得恶心!” 涛哥头一回听到苏芊芊说脏话,目瞪口呆,陈青桐走到厕所门口说,“我去看看。” 苏芊芊点了点头,坐到了沙发上。陈青桐闻到厕所里传出来一阵烟味,他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更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陈青桐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你好啊。”他听到有人和他说话,视线落在了这个坐在马桶上笑着和他打招呼的人身上。 “你好啊。”那个人又说了遍,“哇,好久不见。” 陈青桐觉得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他使劲揉眼睛,又用力挥舞右手,试图驱散开眼前并不浓厚的烟雾。 “陈青桐。” 直到对方这样叫他,他才回过神来,才彻底说服自己:坐在他面前,光着上身,只穿一条牛仔裤,踩着人字拖的不是别人,就是薛蛮。 陈青桐脱下外套递给他,薛蛮咬着香烟接过来,他把手伸进衣袖时还说:“你衣服好大,是不是又长高了,我记得我以前比你高。” 他站起来,走到陈青桐面前比划,“你现在比我高了。” 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身体都好像还陷在烟雾里,那么不真实。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青桐反手关上门,看着他问道。薛蛮抓着头发抱歉地说,“玩的时候遇到的朋友,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陈青桐你在里面干吗呢?我们要走了!”薛巧来喊陈青桐,陈青桐问薛蛮要电话号码,说有空找他出来聚聚。薛蛮双手一摊,“我没手机,我留个我们店里的号码给你吧。” 陈青桐说好,他记下号码后,便匆忙离开。晚上他回到家里就给薛蛮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子,听说他找薛蛮,就让他留个电话,说他今晚不在,明天来了会让他回电话过来。 “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店在哪里?” “我们?”对方有些谨慎,陈青桐软磨硬泡了一阵子,才拿到地址。他给莉莉添了点猫粮后,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出门了。 他在街上走,一刻不停地想薛蛮,想他在许梅死后都经历了什么,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来这座城市,现在又在什么样的店里工作。他看上去一点都没变,没有变得更成熟,也没有变得更幼稚。他还是他,一不留神就会消失不见。陈青桐开始后悔没在酒店里留住他,他甚至后悔起了更久之前发生过的事。 陈青桐来到了这间位于红灯区的酒吧,他一进去就遇上好多暧昧的眼神,酒吧里光线昏暗,空气浑浊,烟味混着古龙水的气味,让人难受。 “我找薛蛮。”他走到吧台,敲了下桌子,问正在擦玻璃杯的中年男子。 “你就是刚才打电话过来那个吧?”中年男子笑了,下巴上掰成一束小辫子的胡子跟着抖动了下。 “嗯是我。”陈青桐坐到吧台的高凳上,离他不远独自喝酒的一个人男人的视线让他浑身不自在。 “不好意思啊,刚才薛蛮打电话过来说他不干了。” “不干了?那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住我们店里啊,你来之前十分钟吧,他来把行李拿走了。”中年男子放下玻璃杯,给陈青桐倒了杯冰可乐,“请你喝。” 陈青桐挫败地喝了一大口可乐,被冻得直打冷战。 “他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 “没有,不过你放心啊,要是他真的不想你找到他,他就给你个别的电话号码了,你说对吧?” 陈青桐摇头,薛蛮出现,又消失,好像是在和他玩一个游戏一样。他主导,他支配,而他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或脱身。 之后的大学生涯,苏芊芊再没交过经管系的男朋友,陈青桐也再没遇到过薛蛮,他爸看了他们几个同学出去旅游的照片,以为苏芊芊是他女朋友,语重心长地和他说:“这个女生不错,你得盯紧点。” 这些照片被其他人放到了社交网站上,不知怎么被周舟给看到了,他和陈青桐聊天时问他:“你们那个苏芊芊不错啊,你女朋友?” 陈青桐说不是,周舟提起了许梅,“哦,那就是你和许梅那种关系?” 陈青桐懒得搭理他,转移话题问他什么时候回国,说他出国这么多年怎么都没回来过。周舟和陈青桐大吐苦水,说服装设计真不是正常男人学的,之前只听说过设计师潜规则模特,到了他身上就成了设计师被模特性骚扰。 “那你怎么办?屈于模特淫威吗?” “屁!我当然是宁死不从!所以我现在就找了个不会骚扰我的模特长期合作。” 陈青桐正抱着莉莉给她顺毛,视讯那头的周舟说:“薛蛮啊。” 两根猫毛钻进了陈青桐鼻子里,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你感冒了?” “我没事,他怎么跑去你那里了?” “他来读书啊,那天大街上遇到,太巧了,我俩住的地方还特别近。” “那挺好,救你于水火之中,对了,我要是放假来你那儿玩你有空吗?” 周舟取笑陈青桐,“哇,你这终于打算走出国门了?” 陈青桐和他定了个时间,第二天就打电话给他爸助手咨询去法国签证的事,他爸的助理却和他说了另外一件事。 “青桐啊,之前陈导一直不让我和你说,但是最近他哮喘发的太厉害,医生让他停工休养,估计要住一段时间医院。” 陈青桐听了,便说:“他住哪里的医院,我最近一个星期没课,我去陪他。” 他父亲的身体远比助理说的还要糟,他新接的戏也只好停拍休息,索性制作人和他父亲是好友,没提任何一点损失的事。好多演员都来医院看陈尔,陈青桐就是在那时认识的乔之远。 第六章 乔之远比陈青桐还要小两岁,模特出身,大学在读,这两年正在往电影圈发展,他在陈尔的新戏里演男主角的少年时代,戏不多,但好歹是大制作,能露个一分钟脸就算他十足幸运。他第一次来医院看陈尔时,陈青桐站在床尾收拾花瓶里开败了的花。乔之远敲门进来,陈尔看到乔之远,放下手里的剧本,招呼他坐。陈青桐便看了他一眼,乔之远正客气地对陈尔笑,他眼角有笑纹,和他年轻的面貌不太符合。 “这是我儿子青桐,这是之远,演肖哥年轻的时候,说起来本来还打算去青桐的学校取景的,就是我这一病,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时候。” 陈青桐手里拿着两朵枯萎的百合,对陈尔说:“你就别整天惦记拍戏的事了好好养身体吧。” 陈尔笑呵呵地,“好好好,不说了,之远你要喝什么?” 乔之远说喝水就行了,陈青桐扔了百合后就给他倒了杯水。他把纸杯递给乔之远的时候,他发现他的手指很凉,和薛蛮似的。陈尔和乔之远闲聊的时候,陈青桐走到医院外面抽烟,等到他抽完两支烟,乔之远也出来了,他和陈青桐打招呼,走到他跟前说:“听说你学心理学的啊,我能和你讨论下剧本里的人物性格吗?” 他直接又开朗,笑得灿烂,仿佛能驱散冬日的寒流,让周遭的空气一下暖起来。 “好啊。”陈青桐把烟头扔进随身携带的烟灰罐头里,点头同意了。 乔之远的出身并不好,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但是他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有个舞台梦。长大后就自己投了写真照片去时装杂志,误打误撞当了平面模特,他运气也是好,遇到个好经纪人,把他带到了一家大公司,公司眼下正缺乔之远这种类型的阳光小生,已经给他联系了不少电影的试镜。他很珍惜这些机会,一心想要出头,凡是遇到什么可能的角色他都会找陈青桐一起讨论。他说陈青桐比他大,阅历多,加上又是学心理学的,肯定比他更会揣摩人物内心。对于不懂的东西,他就会想学,想弄懂。他的这份上进心挺讨人喜欢,陈青桐讲他以后必成大器,还道:“你以后红了,我请你吃饭你千万要来啊,我也好向别人炫耀一下,你看,我认识大明星乔之远。” 乔之远闻言立马送了陈青桐好多签名照,让他现在就送人,绝对有升值空间。 他们性格相投,生活趣味上都惊人的相似,喜欢看的电影,喜欢的歌手,甚至热衷的旅游目的地都如出一辙。交谈中陈青桐还发现他以前去过的一个小镇,住过的一间民宿,那间房间,乔之远也入住过,更奇妙的是,他遗落在那里的一把伞,竟然被乔之远发现,带走,下雨时还常带出街。 这电影情节一样的故事让陈青桐想到一句歌词念白,大致是说一个人书店落下一把伞,希望把它拿走带回家的是那个他。 “我们好像蛮有缘的。”乔之远有天忍不住对陈青桐说。 然后他吻了陈青桐。陈青桐默默接受了,他眼前忽然闪过薛蛮的嘴唇和他明亮,闪烁着与众不同光芒的眼睛。他低下头,回吻了乔之远一下。 陈青桐顺利从大学毕业,他打算继续读下去,念个硕士出来。他的几个好哥们儿只有小初和他一个想法,不过小初报了其他学校,去了薛巧的家乡。薛巧在那儿的精神病院找了份工作。至于苏芊芊,经由她姑父介绍,去了一家外企。她英文好,人又漂亮,据说才进公司,就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她周末还是经常找陈青桐出来吃饭,她看出陈青桐找了个男朋友,隔三岔五就要让陈青桐带出来见见。陈青桐总是岔开话题,活着干脆当忘记这件事。他和乔之远确定关系已经有三个多月,乔之远工作日渐忙碌,陈尔的病情稳定后,电影再度开拍。陈青桐借口去看父亲跑去探班,和乔之远私下碰了几次头。他说起周围的人都建议他申请美国的学校 “去美国啊?挺好的,去多久?”乔之远看陈青桐的眼神有点不舍,陈青桐说还没确定,他对出国没什么特别大的热情。之后几天他联系上了周舟,周舟最近在美国,参加什么纽约时装周,他给陈青桐发去他在美国游玩的照片,其中几张都能看到薛蛮的身影。有一张,陈青桐印象特别深,好像是在后台的照片,薛蛮化了妆,眼角涂的红红的,头发吹了个夸张的造型,他身上却穿着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外套,手里拿着一根栓气球的细线对镜头笑。 他身上那件外套是陈青桐的,那时他在宾馆的浴室里发现他,怕他着凉给他穿的。 这件青色外套的出镜率很高,跟着薛蛮出街,吃饭,抽烟,睡觉,看报纸。 周舟说薛蛮很受欢迎,他的脸孔东方人西方人都喜欢,身材又高又瘦,纸片一样,他说他气质出众,和别人都不一样。 陈青桐问他:“你们最近都在美国吗?还是马上要走。” “说不定会留在美国,这边有个服装工作室希望我能留下工作。” 陈青桐第二天就选了两所美国的学校,两个学校竟很快都给了回音。他在学习读书这件事上向来顺风顺水,他没告诉周舟他要去美国念书,只是和父亲通了次电话,说了声。他愿意出国走走,陈尔倒挺高兴,一百万个同意。 陈青桐出国前一个星期,趁小初从外地回来,他请他们几个大学好友吃饭,晚饭过后,按照惯例,大家跑去ktv唱歌。苏芊芊是个麦霸,拿着麦克风不肯放。小初在饭桌上酒已经喝多了,他勾着陈青桐脖子说话,陈青桐还没听明白他在嚷嚷什么,他忽然头一低,哭了起来。 包间里音乐声很大,苏芊芊他们几个正合唱情歌唱的高兴。 他们这首情歌好长好长,一人一段,怎么也唱不完。 “陈青桐,我和你说啊,我相亲遇到一个特别好的姑娘,我马上要订婚了,和她。我现在觉得特别幸福,真的,我喜欢薛巧那么多年,可我现在觉得我特别幸福。” “啊?”陈青桐一愣,“你的意思是你和薛巧没成?” “没成。”小初捂着脸,“我从大一开始喜欢她,追她,她喜欢和我搞暧昧,我没问题,我陪她,她回家工作,我陪她。你知道吗?她最近要结婚了。新郎当然不是我,她一个高中同学。” 陈青桐拍着小初的背安慰他,小初说:“你不用安慰我,我喜欢她,我以为我能耗,你知道那天她找我出来和我说什么吗?她说小初你挺好的,但是我真不喜欢你。” “我说我知道啊,她说我有别的喜欢的人。我说我也知道,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我就懵了。” “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小初放下手看陈青桐:“她喜欢你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陈青桐说,“但是我和她没可能啊。” 小初不哭了,抹了把脸,“是啊,我和她也没可能,这就像个死循环啊。她喜欢你,喜欢你那么久,我特别高兴,因为我知道和你可能,但是她一不喜欢你,我跑去喜欢别人我就知道我没戏了。她说她要和我在一起,总是会想到你,她不能忍受这种感觉。” “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也不耗了,为什么能幸福不幸福,死栓在一棵树上,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找到了我心爱的姑娘,那什么,快给我点首《我心爱的姑娘》。”小初又活蹦乱跳了,跑到苏芊芊面前抢走了麦克风,大唱特唱情歌最后一句:“Forever Love Forever Love。” 陈青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他坐在沙发上一直没唱歌,后来点了首《红玫瑰》。他唱完,回到家,决定不去美国了。乔之远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片场收工后打了飞的到陈青桐待的城市,他买了瓶红酒去陈青桐家里,说是为了庆祝他不用去美国过醉生梦死的堕落生活。 “哪有什么醉生梦死的生活给我过,你也想得太美了。”陈青桐说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现实的决定。 乔之远走红的速度比陈青桐预想中的还要快,他那天从学校出来,路过书报亭,看到一本乔之远做封面的时尚杂志,他掏钱买了本,看完乔之远的专访后,他随手翻了翻,却在某大牌男装广告页上看到了薛蛮。他抱着束花,脸上挤成一个搞怪的表情,眉毛故意画得很粗很黑,这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更怪异了。乔之远去陈青桐家过夜时,看到这本杂志,翻看的时候还特意指着薛蛮这张照片对陈青桐说:“这个模特最近好红,我之前的模特公司好像打算签他。” “是吗?很红?我一个高中同学认识他,就是在美国当设计师那个。” “你说的是老周的儿子吧?我听说他设计的礼服在国内圈子里还挺抢手。” 陈青桐笑了笑,“那肯定是卖老周面子。” 乔之远接着问陈青桐要不要周末和他一起去周边的城市度假,陈青桐也正有休息放松的打算,就答应了下来。两人周五晚上坐飞机离开,趁深夜入住一间隐蔽的高级酒店。陈青桐生活作息正常,早早起床,他看乔之远睡得正香,就没忍心喊他,一个人去了楼下吃早饭。 酒店餐厅非常幽静,早上没什么人,陈青桐正在考虑喝咖啡还是喝茶的时候,有人忽然大喊了一声:“陈青桐!” 陈青桐忙抬头找喊他的人,他看到有个穿白衬衣,牛仔裤的人使劲朝他挥手。他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个人喊的他,因为这个人太叫人意外了,他是活跃在国际舞台上的纸片人模特,也是他高中时的同桌,更是他没有吻过的人。 他看到他的一举一动,同时又在回忆他的一举一动。这种感觉就像两台放映机同时在放映一场电影,只有时间上的差异,没有内容上的区别。说起来有些无聊,但是陈青桐却看得津津有味。 “好久不见。”这次轮到陈青桐这么说了。 薛蛮大方地坐下,笑着挠头发,“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来工作?” “休假。” “哦对对,周舟说你还在读书。你好厉害,读了这么久的书。”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陈青桐应对自如,两人间看不出一点尴尬和不自然。薛蛮拿陈青桐的水杯猛喝水,“渴死我了。” “你才到?” “是啊,饿得我胃疼,就先来吃饭了,我来工作啊,你知道吧?我现在兼职当模特。”薛蛮说话和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不给人插嘴的空隙,和从前判若两人。 “那你正职是?” “无业。”薛蛮说,自己跟着笑了。 他想点烟抽,立刻有服务生过来说这里禁烟。薛蛮撇撇嘴,把香烟放桌上,“那给我来杯黑咖啡吧。” “你一个人来的?”薛蛮左看右看,“没女朋友?” 陈青桐却忽然伸长手臂,望向了薛蛮身后,薛蛮跟着回头看,他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打着哈欠朝他们走过来。薛蛮笑了,他站起来说,“那不打扰你们了。” “没事啊,一块儿吃吧,也热闹点。”陈青桐看乔之远走近了,就介绍道:“这是我朋友薛蛮,这是乔之远。” 薛蛮一屁股坐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乔之远还没睡醒,坐到椅子上和陈青桐说:“你点了茶还是咖啡?” 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吃早餐,口味南辕北辙,薛蛮不喜欢吃蔬菜,还老挑陈青桐拿的水果吃。乔之远趁他去拿东西的时候,好奇问陈青桐:“你们很熟?” “还好,高中是同桌。” “你上次没说啊……” “也没什么好说的。”陈青桐又加了句,“莉莉原来是他的猫。” 乔之远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没人来给他添水,他拿起了陈青桐的杯子,陈青桐却说:“我找人给你加水吧。” “不好意思,忘记你不喜欢别人和你喝一杯水了。” 薛蛮现在不再是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样子了,他爱上了说话,和陈青桐说,和乔之远说。他说他会在这里住一个星期,完成一个服装品牌的新产品海报的拍摄工作。 “周舟最近怎么样?每次找他都找不着,很忙?”陈青桐问道。 “哦,他啊,他下个月要回国,他外公八十大寿。”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爸和我说过。” “你要去吗?对了,你知道我那天在飞机场遇到谁了吗?我从伦敦走的,我碰到我们高中班里那个特别胖的,坐我后面那个男的,他现在可瘦了,变了个人似的,他叫我,我看了他好几眼我都没认出来。” “是吗?那得有多瘦啊?我知道他去英国留学了。” “他回国了,说是要回来继承他爸公司。”薛蛮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陈青桐看,陈青桐笑出了声,“真是一个人?认不出了。” 两人说得热闹,乔之远越吃越没劲,后来干脆不吃了,一个人上楼了。 “真不好意思,你朋友不会生气了吧。” 陈青桐说:“没事,他大概是起床气还没消。” “你住哪层?” “17层,1756,和他一间。” 薛蛮眨了眨眼睛,陈青桐若无其事地嚼着炒面,“他是我男朋友啊。” 第七章 薛蛮打了个哆嗦,看陈青桐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陈青桐忽然从兜里摸出张名片,“给你啊,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我马上要去这里实习,名片已经印好了。” 薛蛮接过名片,捏在手里,他缩在椅子里,已经完全和陈青桐拉开了一段距离,“你喜欢……男的啊?” 陈青桐笑了,没等他回答,薛蛮就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出两步回头看了眼陈青桐,以一种惊慌失措地姿势跑得更远了。陈青桐慢悠悠地吃完早餐,他上楼找乔之远,问他要不要去市里走走。乔之远和他赌气,不理他,恶狠狠地按电视遥控器。 “怎么了?”陈青桐坐到他身边,搂了一下他的肩,“你生气?” “陈医生,你好厉害。”乔之远眯着眼睛笑,“这都能看出来啊。” “你演技也太差了,怎么当演员?”陈青桐温和地说,他说乔之远要是不愿意出去走,他们可以在酒店消磨时光。 “你之前怎么没说?”乔之远还是忍不住问起了薛蛮的事,“你们是高中同学,你怎么没说?就说是周舟认识的?” “哦,一下没想起来,我们就做了半年同桌,时间很短。”陈青桐也很坦白,“你要听他的事?那我和你说。” 他说了薛蛮的事,许梅的事,却对那天晚上薛蛮凑近了要吻他,他也差点同意的事只字不提。乔之远讲这个故事好适合拍个电影,结局最好更惨烈点,才能衬托出主角的惨,更能博观众同情。 “你这话说的。”陈青桐摇头,说乔之远太无情,冷酷。 “那我应该有什么反应?”乔之远转动眼珠,“世上更惨更苦的人千千万,你觉得他日子不好过吗?我觉得挺好的啊,你看起码他不用一天打三四份工,你看他还能出国,一个地方待不了了就去另外一个地方,现在还出了名,长那么好看,当模特也是屈才,晚些就进入演艺圈一炮而红了吧。” 这下轮到陈青桐默默地听他说了,乔之远讲完还道:“你这么看我干吗?我说得不对吗?” “对,你说得很对。”陈青桐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他比很多人都幸福。” 这些幸福是不是他想要的,就不得而知了。 乔之远最后还是和陈青桐去了市里闲逛,他们来到湖边的公园,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在长凳上边喝咖啡边聊天。他们什么都聊,乔之远很健谈,气氛融洽,最后还趁四下无人时接吻了。湖面上吹来带着些许寒意的风,陈青桐只感觉乔之远的嘴唇和手格外温暖。晚上吃过晚饭后他们就回了酒店,乔之远先去洗澡,陈青桐在外面看电视时却接到了一通警察打来的电话。 “你是陈青桐吧?在李蓝心理诊所工作?” “是,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从一叫薛蛮的人身上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你方便来医院一趟吗?” 陈青桐心里一紧,忙问出了什么事。 “打架斗殴,受伤了在医院缝针,还在录口供。”警察报了个医院名字,陈青桐走到浴室门口,他挂了电话后,对浴室里的乔之远说:“之远,我出去一下,一个朋友,遇到些事。” 乔之远已经洗好了,打开门,穿着浴袍看他。 “很快就回来。”陈青桐笑了下,“要等我啊。” 乔之远没说话,只是站着看他。他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陈青桐指了下自己的脑袋,“别忘了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再睡。” “知道了。”乔之远的声音略显僵硬,陈青桐拿上外套快步走了出去。他打车去了医院,在急诊室看到了薛蛮,他正和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说话。 “薛蛮。”陈青桐喊了他一声。薛蛮朝他看过来,冲他招了招手,陈青桐穿过人群跑到他面前,他这一路都是跑进来的,看到薛蛮脸上贴着的纱布和瘀青,摸着他头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你怎么样?” 薛蛮眨着眼睛,“你从哪里跑过来的,喘成这样?你以前不还是学校田径队的吗?” “我参加了两个月就退出了,能不喘吗?”陈青桐做了个深呼吸,忙问警察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啊,和人打架,那两个人喝醉了,现在还在隔壁缝针呢。” “那他们喝醉了肯定是他们挑事。”陈青桐立马说道,警察拍了下他,“你急什么?我又没说是他挑起来的,打个电话找你来是他身上没钱,怕他过会儿回不了酒店。” 陈青桐松了口气,他看薛蛮,“那……录完口供了?走吧?” 薛蛮点头,他衣领被人扯开了,胸口还落着几点殷红的血。陈青桐脱下外套给他穿,薛蛮还说:“每次见你都要从你这里拿走一件外套,可真不好意思。” “那你打包寄回给我吧,你不需要的时候。”陈青桐给薛蛮付了医药费,警察还问他们要不要找那些喝醉酒的要钱,薛蛮和陈青桐都嫌麻烦,不愿等下去。他们走出医院,薛蛮忽然放声大笑,他拉着陈青桐穿过停车场跑到了医院大门外。他还在笑,笑得直打嗝。 “是我干的,我干的!” “你说什么?”陈青桐看他,一脸不解。 “我先打的人,他们好烦啊,在公车站上大吵大闹,好吵。”薛蛮还示范了下他的左勾拳,“我就这么一拳过去,哈哈哈哈哈。” 陈青桐皱着眉瞪他,可没瞪多久也被他的笑感染,跟着笑了起来。他们大笑着过马路,在马路中间笑得直不起腰,人行道上的绿灯开始闪烁,陈青桐牵起薛蛮地手向街那头跑去。薛蛮大声和他说:“我想回去读书。” “破相了不能当模特了?” “我要去读书!” “你大学没念完?” “念完了,我想回高中,初中,小学,幼儿园读书。”薛蛮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仿佛笼上了层阴霾。他们走到了没有路灯的小街上,陈青桐回头看他,“有点出息。” “陈青桐,你为什么喜欢男的?” “那你为什么喜欢男的?” “你赖皮啊,我问你的,你怎么能反问我?”薛蛮紧紧抓着陈青桐的手,他们一前一后走,陈青桐说道:“我不喜欢女的。” “我就说啊,许梅多好啊,你都不喜欢他,我觉得你不正常。” 薛蛮主动谈到许梅,打了陈青桐个措手不及,他又想到许梅死后薛蛮的那通电话,他说明天学校里见,但是这个明天再没来过。 “你男朋友是不是演员?我好想看到过他,在电影里,你爸导的电影。” “我发现你现在真会说,你以前可不这样。”陈青桐岔开了话题,薛蛮嘻嘻哈哈地说:“人都会变啊。” 陈青桐想再看看他,可他再没回头,他在这座陌生城市的深夜拉着薛蛮的手和他一起走回酒店,路上有出租车鸣笛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但是谁都没停下来。陈青桐把薛蛮送到他房间门口,薛蛮问他:“能抱你一下吗?” 然后他抱了陈青桐一下,靠在他肩上说:“你怎么都没变,你还像以前一样啊陈青桐,好奇怪,这不正常。” 陈青桐感觉他哭了,不过他没看到他的眼泪,他匆忙离开,他们说好下次有机会要一起吃饭。两个月后,陈青桐在杂志上看到了薛蛮拍的时装照,这本杂志还是周舟来心理诊所看他时给他带来的,他要在国内逗留好几个月,有事没事就来找陈青桐吃喝玩乐。 陈青桐重新租了间两居室的公寓,就在市中心,周舟有时会睡在他家,他见到乔之远也不尴尬,就和陈青桐见到他每天一换的女伴也不尴尬一样。他说他太需要漂亮姑娘刺激他灵感了,说他受够了光着屁股的男人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日子了,结果没多久,他和一个女明星的绯闻就见报了。陈青桐拿着这份报纸成天对他冷嘲热讽,不过他的好日子也没过太久,就有狗仔队拍到他和乔之远密会的新闻。这则八卦一出,陈尔的电话就杀过来了。 “是啊,就是吃饭啊,通过周舟认识的,他给乔之远他们电影做衣服啊。”陈青桐暂时还不打算和他爸公开他的性取向,他爸倒是落落大方,说道:“儿子啊你要真喜欢男的也没关系,就是乔之远你最好和他保持点距离。” 陈青桐捏着眉心,敷衍应付几句后,父子俩便没再说下去。乔之远有后台这事,他隐约记得有人和他说过,他当时也没往心上去,不知道是他爸和周舟背地里通过气还是怎么回事,周舟这天也突然和他说乔之远有个混黑道的金主。 “你都见过他这么多次了,现在才来和我说这个?”陈青桐没好气地回道。 “我不也是最近才知道吗?而且你不是和你爸说是通过我认识的,那你要出事了,你爸不弄死我啊!你为我着想一下行不行!”周舟声嘶力竭,还给陈青桐分析乔之远有后台的种种可能。什么捧他的制作公司都和黑道有染啦,他经纪人之前捧的几个艺人也都有黑道金主啊,更夸张的是还说乔之远之所以找陈青桐就是看上他父亲是陈尔,到时候曝光后也方便炒新闻。 “我和你说吧,你就是个烟雾弹,不对,不对,是闪光加烟雾的效果,你说要不他找你干吗?他看上你什么了?真觉得你人好?我看也不见得,我觉得吧,你还是找乔之远问问清楚。” 陈青桐没理会这些风言风语,他还和乔之远像一般情侣那样过,电话,短信,周末约会,看电影,下饭馆,上床,一样没落。陈青桐现在和他有点半公开的意思,一次苏芊芊生日聚会,他还带着乔之远去了,乔之远一出现,现场一片哗然,要留影的要留影,要签名的要签名。苏芊芊说他们在一起快两年还没分手,说不定就要携手到老了。陈青桐笑了笑,他对未来没什么具体的规划,实习结束,论文写完他计划自己开间心理诊所。苏芊芊还在外企过着每天工作八小时,加班到凌晨的日子。她聚会,来了不少他们公司的同事,他们都在念叨大老板还不来,起哄说苏芊芊生日聚会,大老板一定是在准备一份大礼要带过来送她。结果他们大老板出现还真给苏芊芊带来份大礼,他带来一个人,一个男人。 苏芊芊当时坐在陈青桐边上死命掐他胳膊,“你说我他妈看上的男人怎么都喜欢搞男人,他妈的还搞的都是同一个男人,我上辈子是不是欠这个男人的?” 陈青桐被掐疼了,挪开她的手,小声说:“这男的叫薛蛮,你还是记住他名字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高中同学。” “你说他是不是在高中就勾三搭四的?!”苏芊芊眼里像是要喷火,陈青桐哈哈笑,“没有,他高中特别老实。” 薛蛮看到陈青桐,就来和他打招呼,还热络地和乔之远握手。 “你没回去读书?”陈青桐见面就问他。 “去了飞机场,发现没带护照,就回来了。”薛蛮吐了吐舌头,“路上遇到了克里斯啊。” 薛蛮说的克里斯就是苏芊芊的大老板,混血儿,三十多岁,长得一表人才,苏芊芊看到他走过去递给薛蛮一杯酒,一口牙都要咬碎了。苏芊芊的生日聚会借了一间五星级酒店的露台,露台有个门能通游泳池,陈青桐和苏芊芊说话时,薛蛮一眨眼就不见了,再看到他,他已经跳到了泳池里,他头发弄湿了,身上的衬衣也湿透了,贴着胳膊,他趴在泳池边上和岸边的克里斯说话,克里斯忽然弯腰给他点了根烟。 苏芊芊又掐陈青桐大腿,“陈青桐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他是高中同学,你喜欢过他没有?” 陈青桐愣住了,苏芊芊又说:“我太生气了,我刚才竟然有种输的心甘情愿的感觉,他妈的,我太生气了。” “行了少说两句粗话。”陈青桐劝了几句,就起身和乔之远一起去拿吃的了。乔之远趁没什么人的时候和陈青桐说:“你喜欢他吧?” “谁?” “你装什么傻,那天你说去找朋友就是去找他吧?我在酒店楼上都看到了,你和他牵着手进去。” “他打架被抓了。” “关你什么事。” “他身上只有我的联系方式。” “他没手机?没经纪人?” “你吃醋?” 乔之远微笑着,他摸陈青桐的脸,“不过没关系,这不影响我和你在一起。” 陈青桐想,他对乔之远身边的流言飞语毫不介意是因为他对他也没有百分之百付出,他们各取所需,谁都没法影响他们在一起。 薛蛮和克里斯同居了,巧的是他们住的地方离陈青桐的公寓就只有一个街区,薛蛮养了条黄金猎犬,他经常在附近遛狗,遇到陈青桐时就在一起抽会儿烟。他告诉陈青桐,他不做模特了,现在在奶茶店里打工,周末会去教小学生英文,没过几天薛蛮就和克里斯分手了,他半夜在小区里闲逛,被陈青桐看到,带他回了家。陈青桐说不好意思,只能让你睡沙发了,薛蛮还挺高兴,彻夜和周舟玩格斗游戏。第二天克里斯又来找薛蛮,说要和他和好云云,薛蛮就又跟他走了。总之这么反反复复好几个月,陈青桐的家里每个星期都要上演一场“与男友分手,借宿友人家,通宵玩游戏解闷”的戏码。 乔之远还是不太喜欢薛蛮,嘴上说着他不影响他和陈青桐,可见到薛蛮他就使性子,他表面上却不发作,总是趁只有他和陈青桐时发脾气。陈青桐不喜欢和人吵架,每次都是心平气和,乔之远质问他薛蛮怎么就爱往这里跑。 “他就没其他地方可去?他家不挺有钱的吗,住酒店不行吗?” “你冷静点,偶尔来住一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朋友。” “那要是我成天带人回来家里,你什么想法?” 陈青桐皱起眉,乔之远说:“那分手吧,他和那个克里斯没完没了的,他们分不成,我们分总行了吧。” 陈青桐看他:“你认真的?” 乔之远还在生气,脖子一仰,说:“认真的。” “那你把钥匙还我吧。” 乔之远这时却退缩了,他不肯给,陈青桐便说:“那以后都别说分手了。” 乔之远缩进他怀抱里,他低低地说:“我是真地真地很喜欢你。” 陈青桐摸他头发,他自我检讨似地说:“我挺不好的。” 他并非非常非常喜欢乔之远,只是他如果和薛蛮在一起,也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我不是什么好人。”他语重心长地对乔之远说。 第八章 乔之远生日前几天,他去了国外工作,陈青桐偷偷办好了签证,买了机票,准备到时候飞过去给他个惊喜。就在出发前两天,周舟给了他一张歌星演唱会门票,还拉着薛蛮,克里斯一块儿去看演唱会。办演唱会的女歌手乔之远非常喜欢,听到一半,唱到乔之远最爱的那首歌时,陈青桐给乔之远打去电话,说:“来听歌啊,抱歉没法过去给你过生日了。” 这通越洋电话持续了十几分钟,乔之远在那头又哭又笑的,周舟都起哄说:“我现在感觉你们是真爱了,再不说黑社会的事了。” 演唱会散场时,几个人都想去吃宵夜,克里斯开了车,他去拿车时,周舟和薛蛮说从前他们设计学校里的八卦。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薛蛮忽然抓住了陈青桐的手,他躲到了陈青桐身后,手一直发抖。 “怎么了?”陈青桐还以为他是穿少了,冻的,想取下自己的围巾给他系上。 “看到一个人。”薛蛮说,“有点吓人。” 周舟不以为然,“什么人啊这么吓人,指出来我瞅瞅。” 薛蛮不肯说,他一声不响地,吃宵夜时也没什么胃口,一个劲抽烟。他第二天就生病了,克里斯半夜打电话给陈青桐,着急地用英文说:“薛蛮晕倒了,现在在医院,陈青桐你是医生吧?快来看看。” 陈青桐拿了衣服钱包就冲了出去,出门前还踩了莉莉一脚,莉莉惨叫一声,惊醒了睡在沙发上的周舟。 “你干吗去?赶飞机?” “薛蛮出事了,我去看看。” “别忘了明天下午你还有飞机啊。”周舟撇嘴,“八成要忘。” 他说错了,陈青桐没忘记有飞机要赶,他只是坐在病床边,犹豫了很久,然后决定不去了。 医院里的医生说薛蛮体检下来一切正常,应该是受了精神方面的刺激。克里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抓着陈青桐的手求救:“你是心理医生吧?精神刺激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青桐说,“得等他醒过来,我才能给他诊断啊。” 薛蛮在下午时醒转,他说饿,克里斯立即去买东西给他吃,高级病房里只剩下陈青桐和薛蛮两人。 “你看到谁了?” 薛蛮转过头,不看他。 “吓死我了。”他说。 陈青桐问他:“要催眠吗?” “真的有用吗?”薛蛮笑了,苍白的脸色让他看上去有点惨。 “告诉我吧薛蛮。”陈青桐垂下眼,“还是你想抽根烟。” 薛蛮笑得更开心了,他和陈青桐去了医院的天台抽烟。在那里,他告诉他:“许梅那个飞车党出事后睡在医院里,我找我朋友看着他,我总有种感觉许梅会再去找他。” “嗯后来真去了。” “是啊,我朋友立即打电话给我,我赶过去,飞车党叫了好多他的朋友,小混混,想拦住我们,我当时挺生气,想拦下许梅,我朋友也是道上的,我就拿了他们一个人的刀,砍了其中一个人一下,但是还是没拦下来。” “我昨天看到被我砍过的那个人了。” “我喜欢许梅啊,就像哥哥喜欢妹妹一样,我从来没有过妹妹,我觉得如果我有个妹妹一定很好很棒,然后许梅出现了。”薛蛮低下头,脑袋靠在臂弯一侧,手里夹着香烟,高高举起。 “她说她喜欢我。” 陈青桐听了,半开玩笑地说:“我也喜欢你。” 薛蛮立即触电似地弹开了,他抽一口烟,嘴角抽搐着,“你……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认真的。”陈青桐逼近他,“我会和乔之远分手,然后我们一起试试吧?” 他伸手摸到薛蛮的脖子,作出想要吻他的姿态,“你要不要和我试试看?” 这场景让人产生似曾相识的错觉,陈青桐不得不继续说话才能免于坠入一种奇怪的循环之中。他对薛蛮说:“你可以不用和克里斯分手,我追求你,你再考虑我。” 薛蛮抓乱了陈青桐的头发,“你胡说八道什么!快清醒过来!陈青桐!你醒一醒!” “我们怎么可能,不可能!” 陈青桐反问他:“为什么我们就不可能了?” “你……”薛蛮语塞,后退两步就开始骂陈青桐:“我看到你就想到许梅,你看过她的尸体吗?你看到过她被撞裂开的脸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你想一想别人行不行?” 他说了一大堆,逃的比受惊的鹿还快。陈青桐看了会儿被薛蛮用力碰上的窄门,他蹲下,捡起薛蛮掉在地上的烟头。他坐到了地上,用力吸了一口。 乔之远两天后回国了,陈青桐去机场接他,两人路上还说起那天演唱会上的事,说得乔之远春风满面的。他到了陈青桐家,放下行李就去洗澡,陈青桐去厨房做饭。乔之远洗完澡就钻进房间说要拿陈青桐的电脑看剧本,他手提坏了。 “饭好了!”陈青桐解下围裙去敲卧室的门,乔之远没应声,周舟却从外面回来了,一进来就抱起莉莉嚷嚷:“莉莉啊要不要带你去看你前主人啊,他这两天在医院里都没肉吃!” 乔之远才算从卧室出来,“薛蛮住院了?” 周舟挠莉莉的下巴,“是啊,就前两天的事。” 乔之远对陈青桐招招手,“来,你进来下。” 陈青桐跟着他进去了,乔之远不太好意思,他坐在床上说:“刚才想收一下经纪人发来的剧本,就想登陆邮箱,不过你这个邮箱是自动登陆的,我不小心看到了一封邮件。” “什么?” “你订了去国外的机票,怎么没去?”乔之远问道,神色平静。 “是因为薛蛮住院了吗?” 陈青桐点头,“是,对不起没和你说。” “没事,我现在知道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把钥匙还你。”乔之远从裤兜里摸出一串钥匙,除下两把。他说:“我挺难过的,所以最近请你别联系我,我怕我说话太难听,那我先走了,你和周舟还有莉莉吃晚饭吧。” 乔之远说完,拖着行李箱往外走。陈青桐手里拿着两把钥匙,他把乔之远送到了门口,周舟坐在沙发上有些紧张,等到陈青桐回来,他问:“乔之远怎么了?有通告?” “分手了。”陈青桐转过头,周舟看到他颧骨紫了一块,他噗嗤笑出来,幸灾乐祸地和莉莉说:“莉莉啊我和你说啊,你爸这种情况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还吃不吃饭??”陈青桐走过去踹了周舟一脚,周舟让他适可而止,“你可别拿我出气,你小子就是活该,活该你知道吗?活该这两个字你知道怎么写吗?” 陈青桐不搭理他,周舟和他大聊特聊把妹经,劝陈青桐改邪归正,别管什么白玫瑰红玫瑰了。陈青桐真不管了,他想管也管不着了,薛蛮和克里斯去了美国,没给他留下任何联系方式。陈青桐交论文那天正好是乔之远主演的电影首映,他去看了首映礼,陈尔给的票,他也是助阵嘉宾,特意去给该片导演站台的。 陈青桐从电影院出来,在外面等陈尔的助理开车过来接他时,突然有群黑衣人手里拿着棒球棍冲着他过来,围住他就是一顿揍。陈青桐的手被揍骨折了,肋骨也断了两根。他后来知道乔之远真没什么黑帮金主,他大学里宿舍室友是黑道太子爷,和他关系特别铁。 在学业上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陈青桐顺利毕业,他爸出钱给他开了间心理诊所,还是在陈青桐读书的城市,选了闹市黄金地带一幢高级写字楼的最高层。周舟说他爸真是精打细算,不单说出去体面,还不用担心客户来源,放眼望出去,整片商区都是他的潜在客户,一大帮人急需心理医生拯救。 陈青桐有心做好事业,当时手骨折还没完全好,打着石膏就去现场监督工人装修的进度。他的审美比较洋派,心理诊所开出来,好多人都以为这是间艺术沙龙,直到门前和大楼下挂出招牌,大家才知道这里是做心理咨询的。 陈青桐在室内挂了许多他从父亲朋友的画廊里买来的青年画家的作品,诊所刚开出来没什么人气时,他每周周末就会举办一次小型的聚会,请的都是他父亲面上那些文艺界的人。画家,记者,写剧本的,写小说的,摄影师,什么样的人都有,打扮也都是奇奇怪怪。他喜欢这种聚会的氛围,派对办了几次后,他索性找了家公关公司,让他们负责他这里每周的聚会,装饰怎么弄啊邀请谁啊全权交给他们负责。许多明星也都爱来他的这个聚会,说是气氛轻松,不像那些商业派对,就算是收到邀请,参加时也是诚惶诚恐,吃不敢吃多,喝也不敢喝多,脑袋里一根弦紧绷着。来陈青桐这里的,多半私下都认识,陈青桐还见过几个大明星穿着拖鞋和运动裤就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星效应,陈青桐的心理诊所无人光顾的四个月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她来到陈青桐这里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听说那天肖云来你这里了,能帮我要个签名吗?” 陈青桐温和笑笑,“在楼下会计事务所上班,压力一定很大吧。” 心理诊所的生意还是不好做,好在会有些格外慷慨的客户光顾,陈青桐给几个明星做过心理咨询,还一起探讨过如何演艺剧本要求的精神不正常的角色。陈青桐其实对钱没什么概念,亏本赚钱他都无所谓,就像他对读书,对出国,对获得更高的学历更多学术上的成就都不在乎一样。他这二十多年都过得太顺利,此消彼长,他想,多半是因为其实事上没有半点波折,他感情方面才迟迟没有任何进展。他对人的所有恋慕,爱,都还停留在高中时代,停留在某个人身上。他试过转移,他找了乔之远,他一切都很好,只是他不好,最终也没能修成正果。 他后来决定试试周舟说的方法,撒大网,广泛的寻找可能爱上的对象。他通过自己的聚会认识许多其他人,才通过他们混迹于其他一些派对。他和不少人上过床,有时也会给床伴些好处,比如给他父亲推荐推荐,让他们能在电影里露个脸。他感觉他这样对他们来说已是仁至义尽,但很多人背地里都说他是人渣,不是东西,玩完儿了就跑。陈青桐感觉他和这些人的爱情观对不上,看到一个人,上了一次床,发现不合拍,不就散了吗,怎么短短一晚上就能上升到需要谈分手的地步。这点他和周舟倒是能产生共鸣,偶尔在电视上看到乔之远,周舟还会嘲笑陈青桐,说他放跑了三料影帝。苏芊芊也爱嘲笑陈青桐,说他还是心理医生,连自己这点心理毛病都治不好。 “我什么毛病?” “你什么毛病还要我说啊?”苏芊芊翻个白眼,她最近忙于相亲,没什么空和陈青同出来叙旧,每次见面都是匆匆匆忙忙。她要赶紧结婚,找个金龟婿,外企的工作不想干了。那天小初婚礼,新娘扔捧花的时候,苏芊芊就抢地特别起劲,谁知捧花却被薛巧抢走了。薛巧当晚喝多了,她和陈青桐一桌,她挤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就毫无形象地大哭。 “陈青桐,我喜欢你,我可喜欢你了你知不知道?” 陈青桐给她塞纸巾,苏芊芊也来抱住他另外一只胳膊大哭,“你说世上的好男人都在哪里啊,都他妈在哪里??” 这两个问题陈青桐都没回答,他喊来方华帮忙,他把薛巧送回家,苏芊芊就交给了方华。之后他高中同学有几个也都陆续结婚了,这一整年大半时间他都感觉在外面喝喜酒。每每别人问他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女朋友,要不要给他介绍一个,他都笑笑应付。 他和他爸说了他喜欢男的,也承认他和乔之远也有过非常密切的关系。他爸问他:“那你打算去荷兰还是去北美结婚?” “啊?我对象还没找好呢,等我找到了合适的再说吧。” “没事,你慢慢找,就是别在外面乱玩。”陈尔说时还有点尴尬,把头扭向一边,陈青桐却大方地回道:“嗯不搞群p,每次都戴安全套,爸你放心,我有稳定的性伴侣。” 这个关系稳定的床伴是陈青桐最近找的,只上床,不谈感情,对方说了,谈感情伤感情。他叫楚晓航,别人都管他叫航哥,放高利贷的,经常来找陈青桐诉苦,大说特说工作压力。他们第一次见面就看对眼了,没说上几句话,楚晓航就给陈青桐点了根烟,吹开他耳边的头发,问他:“医生,你喜欢男的吧?” 他们在陈青桐的办公室就搞上了,楚晓航还笑陈青桐对病人都有邪恶企图,办公室里就放着保险套,还在一伸手就能打开的抽屉里。 陈青桐咬了口他的肩膀说:“是啊,我是对病人有不良企图,我希望那个病人能赶快来找我,他心里有病,不治会死。” “你该不会当心理医生就是为了这个病人吧?”楚晓航问他。 陈青桐专心掐他屁股,给他手淫,没空理会他的问题。他隐约觉得他想治好的那个病人再也不会回来找他了,也已经发现在想治好他的过程中,他自己却生了病。 楚晓航和陈青桐说他一直喜欢一个混黑道的,他们在一条街上长大,那个人是黑道太子爷,还上了大学,他没钱,高中辍学只能去做大耳窿。陈青桐和他说他一直喜欢他高中一个同桌,他们住在一个小区,那个人是没定性的猫,一眨眼就不见了,他只能等。 楚晓航说:“你比我好多了,起码你那个同桌喜欢男的,对吧?” 陈青桐点头。 “我这个他妈的还是个直的,我去他家里玩,他好几次都光着屁股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你说他是不是折磨人?” “我能好到哪里去,你和太子爷还有联系吧?” “有,周末会出来吃个饭,他妈的,他每次都带女人来。” “那多好,我和我同桌都没联系了,好几年了。” 楚晓航在床上翻了个身,骂了句粗话,“都他妈不是东西。” 这句不知是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别人,陈青桐听了,特别想附和,但是他忍住了。他不怪别人也不骂自己,他只想怪那天春风太好,吹开薛蛮的头发,吹乱他的衣摆,桥下桃红柳绿,一派好春光。 第九章 这天,陈青桐接待完一个女白领,正准备下班,却接到楚晓航的电话。楚晓航开口就大骂粗话:“操,他妈的,陈青桐你现在有空吗?” “你干吗?”陈青桐换了个耳朵听手机。 “你来一趟,我在香满楼,他妈的太子爷找我吃饭,这次带了个男的,还是个明星,妈的你快来给我站台。”楚晓航又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才挂电话,陈青桐从楼里出来就打车去了香满楼。炮友有难,他不好意思不帮忙,回头要是楚晓航觉得他不仗义,不和他上床了,他上哪里去找这么合拍的性伴侣。 这会儿正赶上晚高峰,路上堵得没法动。陈青桐在高架桥上给楚晓航打电话,说:“大概还得等我半个小时,堵得不像话。” “没事,你慢慢来。”楚晓航吧唧吧唧吃着什么,“这顿饭还不知道吃到什么时候呢?” “啊?” “说是还有人来,太子爷在美国的表姐的朋友,回国玩,下午提前到了,没和太子爷说,刚才他们打电话,太子爷让他过来一块儿吃饭,现在等着他呢。” 陈青桐也不着急了,出租车开开停停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香满楼。楚晓航正好在楼下抽烟,看到他从出租车上下来就冲他夸张的摇胳膊。 “这儿这儿。”楚晓航把陈青桐喊到身边,一把勾住陈青桐的肩膀,说:“今天这身不错,回头我好好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陈青桐推开楚晓航,“那别被你烟味弄臭了,你说那个明星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楚晓航把烟头扔地上,狠狠踩灭,“人高好看,屁股还翘,太子爷大学时的舍友。” 陈青桐竖起衣领,忽然一阵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和楚晓航一前一后进包厢,他还没看到包厢里都有什么人,就听到楚晓航炫耀似地介绍他,说他是:“知名心理医生,艺术沙龙经营者,隔三岔五就有明星去他那里办派对,那什么乔大明星,你应该知道他吧?” 陈青桐关上包厢门,他算是看见包厢里坐着的太子爷和乔大明星了。 “你好啊。”陈青桐走上前和太子爷打招呼,“总是听晓航提到你,总算是见到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晓航提到你。”太子爷左面耳朵上打了许多耳洞,带着好几个耳环,在包间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泽。 陈青桐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转而说:“这位是乔之远吧?在好多电影里都见到过。” 乔之远象征性地和陈青桐握了下手,脸上挂着敷衍的笑。太子爷拍了下陈青桐,指了个座位说:“坐啊,别客气。” 楚晓航觉得气氛不对,陈青桐一坐下就和他咬耳朵,“你们之前认识?” “算是吧。”陈青桐问他,“那个人还没来?” “说快到了,你饿了,你先吃啊。”楚晓航给陈青桐夹了一筷子油焖笋尖。 “不饿不饿,我就问问。”陈青桐说,还对太子爷他们笑,“不好意思啊,我再给摆上去吧。” “没事,你要是饿就吃吧。”太子爷长得白净,眉眼邪气,陈青桐不敢盯着他看太久,有点吓人。 “要是你胳膊疼,我给你夹啊。”太子爷又阴阳怪气地说了句,陈青桐只好干笑,低头咬了口笋尖。 “胳膊疼?”楚晓航上下打量陈青桐,“你胳膊怎么了?” “没事,我胳膊好了,肋骨也长好了,早没事了,多谢太子爷关心啊。”陈青桐咽下笋尖,用餐巾抹嘴,平静地说道。 “那就好,不过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太子爷和陈青桐都是话里有话,听得楚晓航心痒痒。他拉着陈青桐让他回头一定得好好和他说说和胳膊疼有关的故事。 服务生过来询问是否需要上热菜时,太子爷接到了个电话,说是那个外国友人到了,就在楼下,问他们在几号包间。太子爷拿着电话下去接人,没一会儿他就把人接上来了。楚晓航看那人进来拱了下陈青桐:“你看他有没有高中学生的气质?” 陈青桐在喝茶,一抬头,一口茶憋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他漱了下口,舌尖觉得茶苦,也品不出回味里的甘甜。 “挺有的。” “啊,这不是薛蛮吗?”乔之远的反应出乎陈青桐预料,他笑盈盈上去和薛蛮握手,来了个大拥抱,“好久不见,你从美国回来了?不去了?” “什么情况?”楚晓航用力扯陈青桐衣服,陈青桐也站了起来,他抬起手和薛蛮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楚晓航彻底哑火了,薛蛮笑着看陈青桐:“你也在啊,还有乔之远,你们都在啊。” 他看上去有些累,乔之远拉着他在陈青桐边上坐下,说:“还在调时差吧?喝点茶啊。” 陈青桐上下打量他,薛蛮身上穿了件皱巴巴的麻布衬衣,衣袖卷到胳膊肘,脏兮兮的牛仔裤配着双同样脏的板鞋。他才坐下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乔之远只在薛蛮进来时热络了几分钟,大家全都入座,热菜一盘盘端上来后,饭桌上他再没和薛蛮说过话。薛蛮看上去有些困,吃饭时撑着脸颊,歪着脑袋,一个眼神都没往陈青桐这里投来过。 陈青桐给自己倒了点酒,还问楚晓航喝不喝。 “不喝,我要给太子爷开车。”楚晓航问太子爷,“晚上还有活动吗?吃完饭就回去?” “是啊,你有活动?那我找别人开回去好了。” “没有,我就问问。”楚晓航平日里风风火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到了这个太子爷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蔫了。 晚饭吃到一半,薛蛮说是出去抽烟,陈青桐过了会儿也出去了。他有意堵薛蛮,看到他正往回走,跑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比了个抽烟的姿势:“要不要再来一根?” 薛蛮比他矮一些,他稍微仰起头看陈青桐,好让他们四目相接,眼神交汇。他迟疑着开口:“抽烟有害健康,你快戒了吧,给病人做点榜样。” “我又不是治肺癌的医生。” 薛蛮笑了,走道上的射灯灯光照得陈青桐肩膀发热发烫。他拍了下薛蛮,说:“走吧。” 薛蛮竟然没拒绝,这让陈青桐多少有点意外。他和薛蛮到了饭店外面的街上抽烟,陈青桐不打算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打听薛蛮这两年都在干吗,是不是还和克里斯好着,又为什么突然回国。 “分了。”薛蛮看穿他心思似地,突然冒出来句。 “克里斯?” “嗯。” “回国有事?” “随便转转。” “有地方住吗?” “有啊。”薛蛮笑了,指了下香满楼,“那个太子爷那里啊。” “哦。” 薛蛮先抽完烟,他抽的这么快,快到不可思议。他说他要回去了。陈青桐垂下手,他抓了下裤缝,“那我追你啊。” 薛蛮双手插在裤兜里,转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他抬起脚,用脚尖踢了下酒店门口的鹅卵石地。 “我追你啊。”陈青桐又说。 薛蛮慢悠悠地走回酒店,陈青桐隐约听到他说:“随便你。” 陈青桐喜笑颜开,晚饭时他从楚晓航那里打听到太子爷的住址,第二天他就去买了辆车,提了现货就开上了街。他诊所也不开了,开车到太子爷住的小区门口等薛蛮。他在车上放音乐听,翻书看,还接了两个朋友打开的电话,一个是苏芊芊打来,说想找他喝下午茶,一个是方华打来的,说要和他吃晚饭。 接近傍晚时,陈青桐才看到薛蛮,他从街上走过来,手里提着个超市的购物袋。他在吃雪糕,咬一口,嚼两下,舔一舔嘴唇。他好像没看到陈青桐,他吃东西时很认真,从不东张西望,这在马路上非常危险,以前总是许梅和陈青桐看住他,许梅不在后,就只剩下陈青桐看住他,通常他会拉一拉他胳膊,或者扯一扯他衣服,薛蛮每次的反应都很夸张,不是笑起来就是把没吃完的东西塞给陈青桐,说被他弄痛,没心情吃东西了。 他哪有那么娇贵,拉一下就会痛得情绪低落,再说他扯他衣服,他又怎么会感觉到痛。 等到薛蛮走近了,陈青桐从车上下来,他靠在车边点烟,然后抬起头,略微刻意地和薛蛮打招呼:“下午好啊。” “你等我?”薛蛮看到他,站住了,他的嘴角沾了点巧克力色的污渍,陈青桐递给他一块手帕。薛蛮笑了:“干吗?你等孩子放学啊?” “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那吃宵夜好了。” “乔之远就是被你这么死缠烂打追来的?”薛蛮咬着木棍,强忍着笑意看陈青桐。他的眼神让陈青桐不舒服,他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什么幼稚,缺乏恋爱经验,乳臭未干的小孩儿。于是,陈青桐告诉他:“不是我追来的,是他追我,我没追过人,都是别人追我。” 薛蛮拿开嘴里的木棍,耸起肩膀哈哈大笑。陈青桐抽了口烟,薛蛮又问他:“你开了心理诊所啊?你大学毕业了?” “研究生都读出来了。” “哇,那你那些书都白读了,课也白上了。”薛蛮还在笑,说话时声音都被带的有些颤抖。 “那你是想要我把你当成患者来对待,来分析你,研究你,让你依赖我?”陈青桐也笑,但是他的笑里没什么温度,“那好啊,我可以啊,你不要后悔。” 大概是觉得这些话还不够,陈青桐紧接着又补了句:“我成绩很好,你放心。” 薛蛮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但很快他就恢复自然。 “随便你。”他又这么说,陈青桐指了下小区里面,“我送你进去。” 薛蛮无所谓地耸肩,他们一块儿往小区里走,夕阳晒得两人背后都暖暖的,但是这股暖意很快被一阵晚风吹散。 “明天你有空吗?我带你到处转转。” “你回去过吗?那里是你家乡吧?” 陈青桐发现,每次他和薛蛮聊天,主动提起过去的总是薛蛮。他在医院天台那么大声说:看到你我就想起许梅,可他又偏偏最爱和他说往事。 “偶尔回去。” “哇,那那么大的房子好可惜。”薛蛮从塑料袋里翻出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后掰下一块,递给陈青桐。 “真甜。”陈青桐含着巧克力,微微皱起了眉。 “忘了你不喜欢吃太甜的巧克力。”薛蛮吐了吐舌头,“那正好我都吃了。” “那我嘴里这块怎么办。” 薛蛮扭头看他,叹道:“陈青桐,就算耍无赖也追不到男朋友的啊。” 陈青桐咬了下嘴里软软的巧克力,扭头,若无其事地“哦”了声。他把薛蛮送进家门,问他要在这里住多久,他说他的公寓还有一间空房,不用收他房租,包他水电网和一日三餐,还能兼职给他当车夫。 “你好认真。”薛蛮靠在门上说,“我这里也不用收我房租,太子爷人也很好说话,而且这里离我工作的地方近。” “你工作的地方?”陈青桐笑了笑,“都没听你说起过。” “就在附近的摄影棚,我在剧组打工,临时工,没什么好说的,之前认识一个朋友找人帮忙,我就去了。” “完了。”陈青桐紧张地说,“我觉得很快你就会变成那种‘临时工摇身一变成主演’的故事主角。” 他说完没绷住,笑了。薛蛮也笑:“是不是你们这行都这么油嘴滑舌?” “还好,那我走了,明天我继续来追你。” 第二天一早陈青桐就到了薛蛮这儿。他给薛蛮买了早点和烟,全方位实践着要追他的口头承诺。可惜薛蛮没出现,中午陈青桐看到楚晓航打车过来,他还摇下车窗和他打招呼。 “你来找太子爷?”陈青桐指着副驾驶座上冷掉的早点,问他:“你吃午饭了吗?” 楚晓航看到他在这儿,疑神疑鬼地打量他:“你在这儿干吗?你车哪来的?” “我买的啊,出门方便。”陈青桐看他精神不振,眼底的黑眼圈重的吓人,“你们公司不顺利?” 楚晓航瞪着他:“你没事瞎打听我们公司干吗?我问你呢你来这儿干吗?” “我等人。” “谁?” “薛蛮,就是那天吃晚饭后来到的那个。” 楚晓航眨着眼睛,两手一拍,刚才的戒备突然全放下了,“我就知道,你小子,他妈的,就这点儿花花肚肠,搞上了?上床了?” “没,还在培养感情。” “那好,你等着啊,我进去给你看看他在不在,电话联系。”楚晓航一溜烟跑开了,两首歌后他给陈青桐打来电话,让他不用等了,太子爷说了,薛蛮昨晚搬走了。 “搬走?搬哪儿去了?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陈青桐忙问。 “说是住朋友那儿去了,你没他手机号?” “没,你问问太子爷。” 楚晓航转头问太子爷,太子爷不肯给。 “太子爷,我这朋友之前你也见过了,人挺正派的,他就问个电话,也没什么别的企图。”楚晓航口气可怜地求太子爷,陈青桐全听到了,他才想说话,电话那头却传来太子爷一声响亮的粗口:“操,有本事自己问人要去,楚晓航你他妈没事也别老和这种人混一起,他妈的什么东西……” 太子爷还在骂,楚晓航及时掐断电话,陈青桐没办法,他换了个地方蹲点,跑去了三条街外电影厂的摄影棚。连续两天他一无所获,和苏芊芊喝下午茶时还说起这事,苏芊芊说他有些疯魔,陈青桐说:“我觉得薛蛮挺可恨的。” “陈青桐你别吓我,你因爱生恨了?你这样有些可怕啊,那怎么办啊,我给你联系老董,你再回去听听他的课?”苏芊芊连手机都拿在手里了,一副要立即拨号的姿势,她又说:“其实吧,你有没有想过,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他轻飘飘地出现在你面前,然后就打破了你之前所有常识。” 陈青桐以为她在说薛蛮,可苏芊芊接着却说:“我和方华在一块儿了。” “我们准备结婚了,外企的工作我不干了,我找了个去学校里当心理辅导老师的工作,以后能多照顾家里一些。” 陈青桐难掩讶异,可他还在想苏芊芊刚才那句话,“你说的对,世上确实可能有这么一个人,他轻飘飘地出现在你面前,然后打破了你之前的所有常识,接着就又不见,没过几年又来这么一回。” 他顿了下,看向苏芊芊:“祝你们幸福。” 晚上他们找了方华一起吃饭,陈青桐这才知道苏芊芊和方华将他视作他们的媒人,说要不是小初结婚那晚,陈青桐让方华送苏芊芊回家,他们也不会发现原来他们这么合拍。饭局结束,陈青桐开车回家的路上,楚晓航打了个电话过来,陈青桐以为他又找他纾解性欲,结果楚晓航却是来给他通风报信的,说在他哥们儿开的一间酒吧里看到薛蛮了。陈青桐问到地址后立即赶了过去,楚晓航在门口等他,带着他挤进酒吧。 “在吧台坐着呢,看上去挺累的。”楚晓航递给陈青桐张纸片,“电话给你问着了,你可得加把劲。” 陈青桐大声感谢他,两人往吧台的方向走,楚晓航忽然拱了下陈青桐,朝他甩了个眼色。陈青桐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过去,薛蛮正靠在吧台上和一个高个的黑发男子接吻。 “你说你看上他这一款的,是不是因为他让你有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酒吧里很吵,楚晓航冲着陈青桐的耳朵连吼带叫的和他说话。 “他就是我高中同桌!!”陈青桐用同样高分贝的声音回答他。楚晓航愣住了,他看着陈青桐拨开人群朝和人吻得难舍难分地薛蛮走了过去。 第十章 陈青桐看到薛蛮在看他,越过与他热吻的男人的肩膀,越过那些暧昧的光线。他的眼神明亮,干净,却又像是在赤裸裸的挑逗。他的头发向一边倾斜,露出白净的脖子,音乐太激烈太煽情,陈青桐错以为他已经能闻到薛蛮身上的味道。他还记得他的味道,一点都不单纯,混杂了许多成分,像一杯辛辣却清爽的鸡尾酒。 “嗨。”陈青桐拉了下薛蛮的胳膊,吻薛蛮的男人停下了动作,他回头看陈青桐,偏过头贴在薛蛮耳边和他说悄悄话,一只手还搭在薛蛮的肩膀上。薛蛮拿起吧台上的酒杯,喝了一小口,低着头笑个不停。 “好巧啊。”陈青桐说。 “啊?”薛蛮大约没听清,挑眉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好巧。”陈青桐靠过去,大声对薛蛮说,薛蛮往边上躲,顺势靠在了黑发男人身上,“给你介绍一下,我新认识的朋友,现在我要和他走了,你慢慢玩。” 薛蛮拍了下黑发男,“走啊。” 对方喝光了他酒杯里的酒,做了个舔唇的动作,薛蛮仰头笑,他笑得太大声,不少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陈青桐又伸手拉他:“去宵夜啊?一起啊,我知道一家烧烤店,东西不错。” “不去宵夜,去酒店,”薛蛮拉近陈青桐,替他拍了拍他衬衣上的褶皱,“我不喜欢3p,抱歉啊。” 他喝多了,呼吸里都有酒味,整个人懒洋洋的。陈青桐说:“你喝多了,随便和人出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黑发男子在旁边催薛蛮,薛蛮掐了把陈青桐的脸:“我怎么会不安全,最多明天出一桩新闻,河里多一具尸体,医生你慢慢玩,这里好多适合你的对象,我知道那里也有个医生,外科大夫,你们一定会很合拍,一起穿白大褂一定很好看。” 他给陈青桐指了个方向,陈青桐握住他举起的手,他压低了声音,在音乐最吵人群最兴奋的时候,和薛蛮说:“你和我走吧。” 薛蛮似乎读懂了他的唇形,他用唇语回答。他说的不复杂,太简单,陈青桐一下就看懂了。 他说:不。 陈青桐留不住他,他松开了手,看他甩来一个飞吻,笑着和别人走开。他在吧台边坐下,楚晓航从后面挤上来,说要请他喝酒。 “你高中同桌还挺好看的。”楚晓航憋了半天才说话。陈青桐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眼神四处乱瞥,“你觉得他好看?” “挺好的啊,不比什么乔之远差。” 陈青桐嘴角翘起,像是在笑。楚晓航拱了他一下,对他道:“我和你说啊陈青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单恋一件白衬衣?我看他就不喜欢你这型,你也别整天惦记了。”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一根筋啊??” 陈青桐笑而不语,楚晓航还在劝他,但是这些话陈青桐都没听进去,他和舞池边上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看对了眼,不出十分钟就和这个男人一起走出了酒吧。第二天早上陈青桐直接从酒店去诊所上班,他不在的这几天,积了一堆工作,前台看到他就把预约来看诊的名单塞给了他。陈青桐泡了杯咖啡,还在研究病历,他的第一个病人就进来了。 “早上好,这位……”陈青桐翻到第一位病人的资料,他一边念对方的名字一边抬起了头,却在念到了姓时停下了。他知道面前这位站在门口看他的病人不可能姓凌,也不可能已经四十五岁,更不可能是什么跨国公司里的高级管理人员。 “早啊薛蛮。”陈青桐挂上公式化的微笑,指了下落地窗边的躺椅,“坐啊。” 薛蛮扯了下衣服,笑着说:“我这个打扮来看心理医生还行吧?” “你今天不用打工?” “休息,不开工,晚上十点再开工。” “日夜颠倒?” “还好,就今天是晚上开工,主演忙啊,早上下午的通告都排满了。”薛蛮坐下了,陈青桐拿着咖啡杯和录音笔走了过去。 “还没和你说吧?男主角是乔之远。”薛蛮脱下鞋子,才在躺椅上躺下就蜷起了身子,侧着看陈青桐,“有水喝吗?” “有,你等一下。”陈青桐给他倒了杯温水,薛蛮咕嘟咕嘟全部喝完,咬着纸杯子玩儿。 “你和我聊会儿天吧。”薛蛮说,他看着录音笔,可怜巴巴地眨眼睛,“能不录音吗?就当是朋友聊天行吗?” 陈青桐耸肩,表示无所谓。可薛蛮又不想聊了,他说他要睡觉,陈青桐替他拉上了窗帘,拿了条毛毯给他。他喝完了咖啡,听到薛蛮轻声说:“我定一下闹钟,我预约了两个小时的。” 陈青桐看着他,他看到他手机的光芒亮起又暗下,薛蛮枕着自己的胳膊裹紧了毛毯。陈青桐弯下腰,他摸薛蛮的脑袋,“你睡吧,睡在这里,永远不醒过来也没关系。” “听上去有些变态。”薛蛮闭着眼睛说。 陈青桐坐到地毯上,“我可变态了,你最好小心点。” 陈青桐背对着薛蛮,他拿出手机玩游戏,听到薛蛮在躺椅上翻来覆去不消停,回头看了眼,薛蛮拿毛毯兜住了脑袋坐在躺椅上,似乎早有准备似地一迎上他的眼神,就问他:“你不问我昨晚后来去干什么了吗?” “我知道啊,你没去3p。” “哈哈哈哈哈。“薛蛮大声笑。陈青桐接着补充说:“关心你昨晚干了什么这件事我会在我的私人时间来做。” “你和病人上过床吗?” “上过,后来他就不是我病人了。” “我之前看一本电影,那里面一个女病人……”薛蛮顿了下,上半身紧挨着陈青桐:“我是你病人,一辈子都是你的病人,你是不是就不可以和我上床?” “就不可以喜欢我?” “你想说什么?”陈青桐看着手机屏幕,舔了下嘴唇。 “我想我们还是做同学吧。” “你怎么想到来找我,还是你只是想找个人聊天?” “我说了啊,我那天看了一部电影,电影里面那个女病人和心理医生好上了,但是这是件非常不好的事情,那天你说你要追我,我有点怕,回去看到这个电影,看完了之后我就想要不然我给你当病人吧。” “我不当心理医生了。”陈青桐斩钉截铁地说,薛蛮又躺倒了,陈青桐转身抓乱他头发,用那些柔软的黑色发丝盖住他的眼睛,“你要想,世界这么大,为什么我们总能遇到,是不是我们之间就应该发生点什么?” 薛蛮没反抗,任由陈青桐弄他头发,俯身靠近他。 “你不能总是这样,”陈青桐亲他的头发,“你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你真好啊,陈青桐。” 时隔数年,陈青桐又从薛蛮嘴里听到了这句褒奖的话。薛蛮坐起来,他拿开了陈青桐的手,他说:“拥抱一下吧。” “你要走了?” 薛蛮笑了,眼睛都弯了起来:“医生,你给我开点药吧,我见到你之后,我晚上就睡不着,焦虑,抑郁,好多心理疾病都找上门了,医生啊,你能治好我吗?” 陈青桐也问他问题,他问道:“如果我说好,你那天会不会和我试试。” “以前我一直和你说让你当我妹夫,你知道许梅和我说什么吗?她说陈青桐挺好的,你去外面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不如和他一起,他喜欢你啊。” 这件事,陈青桐闻所未闻,他既不知道许梅说过这种话,也不知道许梅竟然看出来他喜欢薛蛮。他在想是不是薛蛮骗他,他又想转移话题。 “我好困啊。”薛蛮扭头看藏蓝色的窗帘,有一道阳光从缝隙中泄露,在地上投下歪歪扭扭的阴影。 “我小时候,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就睡过好多旅馆,那些旅馆都好棒,装修豪华,服务周到,十多岁的时候我开始住很多大房子,房子好大,很空,床很软,我和我妈说我想去住学校宿舍,她说不要,不行,这样不能联络母子感情。但是我住在家里她也没有和我好好联系感情啊,但是她是我妈啊,算啦,她说什么我都不想反对,我讨厌吵架。我在英国有个男朋友,很喜欢吵架,克里斯也有点这种倾向。他们都投诉我让人没安全感,唉你说,安全感这种东西,我自己都没有,我当然不能给他们。我要是有,我肯定也要霸占着,不会分给他们一分一毫。我是不是很小气?” 薛蛮笑眯眯地,他裹着毛毯转回来看陈青桐,“你说说话吧医生。” “你说吧,继续说吧。” “我说完了。”薛蛮两手一摊,看上去很无辜。 “你交过几个男朋友?” “其实我今天不想来的,但是我昨晚忘掉家里钥匙,早上在旅馆醒过来,也没别的事情可干,就来了。”薛蛮反应好像慢半拍,非得东拉西扯些别的事才能回答陈青桐的问题。 “好多个。”他说。 “印象最深的是谁?说说他吧。” 薛蛮眨了下眼睛:“你是说长相方面吗?” “一个摄影师吧,他头发留得很长,扎马尾,四国混血,我们不太说话,他会给我拍照,在床上也很安静,”薛蛮眼睛忽然一亮,“你这里会纠正喜欢同性的性向吗?我听说有的心理医生会。” “那完蛋了,我连自己都没纠正好。”陈青桐开玩笑地说,薛蛮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听了世界上最大,最好笑的笑话。 “那你交过几个男朋友?”笑得直打嗝的薛蛮问陈青桐。 “好多个。” “印象最深的是哪个?” “乔之远。” 薛蛮吹了个呼哨:“快拿录音笔给我,我要卖给八卦杂志。” 陈青桐挠了下他的头发,“我们挺有缘,喜好相似,也谈得来,我和你说过那把雨伞的故事吗?” 薛蛮摇头,陈青桐便将自己遗失,却被乔之远捡到的雨伞的故事告诉了薛蛮。 “你现在再追求他,他还会不会和你在一起?” “不会,他知道我喜欢你。” “等你以后不喜欢我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薛蛮抿起嘴唇,沉思着说:“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 “你准备让我得到一回吗?好从最好的宝座上走下来。” 薛蛮又开始牛头不对马嘴了,“我觉得你和乔之远很般配。” “我觉得我们也能好好过。” “不会,我知道。”薛蛮指着自己的眼睛,危险地笑,“我能看到。” “那你看到许梅会死了吗?”陈青桐这一击几乎将薛蛮击溃,他整个人都往后倒,脸上的笑意全部飞散,连眼神都涣散了。他抓着毛毯,说话也有气无力地,“我看到了啊,我想去拦住她,可是我拦不住。” “这只能说明,她要走,要死,命中注定,逃不过。” “你是想说那件事和我关系不大?我知道你肯定想这么说,我也常常这么想,但是有些人不这么认为,你说人为什么总要顾虑别人的看法?”薛蛮松开了毛毯,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调皮地动着脚趾。 “我可以让它们一个个动哦。” “得了吧。”陈青桐摸出香烟和打火机,薛蛮以为他不信自己有这项独门绝技,耐心地表演给他看。他动到左脚第三个脚趾时,陈青桐说:“你还算顾虑别人看法?” “我不算吗?我算啊,你看我还好好活着。” 他话里有话,陈青桐点了根烟,薛蛮夸张地叫了声,“这里能抽烟?还是医生特权,太无耻了!” 陈青桐抽了一口就把烟塞到了薛蛮唇间,堵上了他的嘴,他的手指沿着他的唇角慢慢滑向他的脖子,他用一只手掐住薛蛮的脖子,指甲一点点扣入他的皮肤里。薛蛮还在认真的抽烟,他的鼻子里喷出烟雾,陈青桐就隔着这层烟雾对他说:“那我杀了你吧,你想死,又要顾虑别人的看法,那我来,不管后来我也死了还是下辈子都在监狱度过,我们都会密不可分。” 他说得很轻,声音很细,到最后都像是在用气声说话。 薛蛮伸手拿走了自己嘴边的香烟,他笑着朝陈青桐的脸吐出个烟圈,然后偏过头吻了他的嘴唇一下。 第十一章 这次,薛蛮没有问陈青桐要不要和他试试,陈青桐也没问薛蛮要不要他们处处看。陈青桐平静地说:“你的咨询时间还没结束,你等一下。” 他把电子钟的时间调到半个小时候之后,薛蛮坐在躺椅上看着他走来走去,等到陈青桐又回到他面前,他们对视一番,默契地达成一项协议:只接吻不说话。 陈青桐这天提早下班,下班的时候还特别关照前台:“明天可以不用来上班。” 前台以为他已经不打算开诊所,哭丧着脸说:“医生,您好几天没来了,今天又这么早结束,是不是不干了?那您一定得提前告诉我一声的啊。” “你别担心,哭什么,明天周五,晚上有人来开派对,公关公司说上午就会有人来装饰布置灯光。”陈青桐给前台递了张纸巾,“不过你还是赶紧找好下份工吧,要不我给你写个推荐信去我师姐那里试试?” 前台拿着纸巾擦眼角,连连点头说:“好好,反正您要不干了,可得告诉我。” 薛蛮也凑上去安慰前台,说他一定劝陈青桐好好干,还说他除了干这个误人子弟的职业,就不能从别的职业上谋得成就感。陈青桐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他,两人坐进电梯,薛蛮却紧张起来,他双手紧紧握住放在身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电梯门,和陈青桐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要是想找你,我打你电话,你有空,我们就出来一起,你没空那就算了。你要是想找我,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那和普通朋友有什么区别?” “有啊,普通朋友没有我电话号码。” “那都谁有?” 薛蛮利索地报了串号码,“现在就你有。” 陈青桐默念着赶紧拿出手机输入了电话薄,“你有手机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因为那些都是普通朋友啊。” 问题好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悖论里,陈青桐摇头苦笑,薛蛮打了个响指,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一点,有点不怎么好说……” “说说看。” 薛蛮苦恼地抓头发,“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交友问题,就像那天在酒吧,我想和那个人走,希望你不要突然出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怎么明白?所以我们是炮友一样的关系?” 陈青桐故意这么问薛蛮,其实他心里早就清楚知道薛蛮想要一段什么样的关系,他需要一个人陪,但又不是完全需要,这个人必须和他一样,是让人觉得没有安全感的伴侣,否则他会良心不安,永远诚惶诚恐,没法找到平衡感。 薛蛮也不笨,他回答地狡猾:“我们不是普通朋友。” 电梯在好几个楼层都停了下来,进来不少人,很快陈青桐和薛蛮就被挤到了角落里,陈青桐抓了下薛蛮的手,薛蛮小心地看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陈青桐问薛蛮要不要一起吃午饭,薛蛮说他很困,要回去睡觉。 “本来想在你那里睡会儿,结果……”薛蛮打了个哈欠,他和陈青桐顺着人流走出了电梯,陈青桐拉了他一下,“我车停在这里。” 薛蛮跟着他走,他说了个地址,让陈青桐把他送那儿去就行了。 “酒吧?” “嗯朋友开的酒吧,我睡后面,地方很大。”薛蛮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双手搭在膝盖上,乖地像个听话的学生。他用随意的口吻和陈青桐聊天,他们从车载音乐说到演唱会,再说到去过的城市,最喜欢的餐馆,薛蛮的经历要比陈青桐精彩许多,他有说不完的奇怪故事,但是他思维太跳脱,一个故事还没说完就讲起了另外一个,他又很懒,讲一句要歇好一会儿。陈青桐有时走了会儿神,再听他讲话,便觉得云里雾里,没法理清人物关系。快到薛蛮说的那间酒吧时,陈青桐听他说起片场的一个副导演,他插了句话:“你说方导?他风评好像是不太好。” “是吗?我觉得他还好。” “你觉得别人都还好,你就没有特别讨厌的人?” “有啊,当然有。”薛蛮理直气壮地,“你啊。” 陈青桐笑了,薛蛮说他没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我是挺讨厌你的,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讨厌你。” “你嫉妒我成绩好。”陈青桐猜测道。 “哈哈哈哈,你可别胡说八道,你成绩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嫉妒你这个干什么,我也没看你哪里不顺眼,就是讨厌你,”薛蛮侧过脸看陈青桐,“你现在是不是在分析我是什么心态,精神哪里有问题?” “没有,我在想你讨厌我,一定是因为你知道你会喜欢我,你怕,心里抗拒。”陈青桐面不改色地说着,薛蛮骂他不要脸,摇头啧啧感叹:“陈青桐你当心理医生后,脸皮也太厚了。” “我以前问你要不要和男生试试,你还会脸红,话也说不出一句,现在倒好。” 陈青桐已经看到了酒吧的招牌,他把车停在路边,对薛蛮说道:“人总会有变化,这么多年了。” 薛蛮跳下车,他站在路边大笑着夸张地和陈青桐挥手。他笑得有些假。 隔天陈青桐去画廊挑了几副新的画作带去诊所,他在路上打电话问薛蛮晚上要不要一起来玩,薛蛮说他没空,剧组很忙,今天要通宵。陈青桐忍不住打听他在剧组都干些什么活儿。薛蛮说:“什么都干啊,道具服装,打扫卫生,哪里缺人我就去哪里帮忙。” 陈青桐也没再追问下去,两人随便聊了几句也都沉默了。 “我挂了,很忙。”薛蛮说。 “嗯,那回头见。”陈青桐回道。 晚上派对开始,陈青桐没什么心思和人应酬,有人来找他聊新挂上墙的现代画,他也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这晚的派对,周舟的妈妈也来了,她见到陈青桐,免不了一阵嘘寒问暖,陈青桐最近都没和周舟联系,听说他最近去了泰国取材,已经两个月没接到他的电话了。 “唉,我们家周舟就是这样,一工作起来什么都给忘了,青桐啊,之前听说周舟有带女朋友和你出来吃饭?” “有……”陈青桐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没谱,他压根没和周舟的任何女性友人一起吃过饭。周太太又问他:“那个女孩子怎么样啊?” “那个啊,挺好的,人高,好像是个模特。”陈青桐胡编乱造,周舟是个设计师,说他曾有过模特女友准没错。 “模特啊?那也挺好的,之前周舟带回家好多模特的写真集,你说的那个模特也在里面吗?”周太太拉着陈青桐,不肯让他走,陈青桐心不在焉地,随便应付:“应该有吧,女朋友的话……” 周太太听完,神色却凝重起来,拽着陈青桐:“青桐你可别骗阿姨,那些写真集都是一个男模特的。” 陈青桐尴尬地笑:“大概是男模特送给他的吧,周舟之前还和我抱怨说有男模骚扰他,阿姨您别担心,周舟的取向正常。” 他说得直白,周太太倒不好意思起来,“阿姨也就随便问问,喜欢男的喜欢女的也随便他,他高兴就好,我就是看他把那些写真集藏那么好,你说要是圈里人,他喜欢,他给个名字,我也好给他牵个线搭个桥,对了,我还拍了张照片。” 周太太拿出手机翻照片给陈青桐看,陈青桐看到那张男模照片,一张半裸着,用盛开的紫色花朵遮住了半边脸的照片。陈青桐喝了口浅蓝色的鸡尾酒,和周太太说:“没见过,周舟这里要是有什么动向,我随时向阿姨报告啊。” 陈青桐笑眯眯地走开,他转身就拿出手机给薛蛮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收工。薛蛮没立即回复,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到陈青桐的派对结束,他都没等到薛蛮的回音。他给他打电话,手机一开始还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后来索性变成了关机。 陈青桐开车去了摄影棚,他在路上买了点吃的喝的准备给薛蛮送去,电影厂门口的人不让他进去,还指着边上好几辆车说:“都是来等人的,你也等着吧。” 陈青桐只好走回车边,他思来想去,决定给他爸打个电话。陈尔接电话倒很快,拿起电话就嘿嘿笑。 “你傻笑什么?”陈青桐问他现在在哪儿。 “在片场啊,正好在你这儿,你要来探班?” “第一电影厂的摄影棚??”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你问了晓红?” 晓红是陈尔的助理,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了,几乎是看着陈青桐长大的。陈青桐顺着他爸的话,说给他带了咖啡和水果,陈尔听了就说马上派人来接他进去。不出十分钟晓红就出来了,她见到陈青桐就问他:“你怎么知道你爸在这儿?” “我有狗仔队的朋友。” “胡扯。”晓红用力拍陈青桐后背,“可别是看上了哪里的明星,借口找你爸,实则来探别人的班。” 陈青桐笑笑,他问晓红:“见到乔之远了吗?我那个前台想要他签名。” “你前台不是喜欢温俊的吗?” “我换了个前台了。” “乔之远他们今天没开工啊。”晓红说,“那这样吧,我改天给你要一个,送你诊所去。” “没开工啊?”陈青桐眼神一黯,“那今天开工的剧组还有哪些?” “干吗,你前台还找你要谁的签名了?这儿今天就我们开工。” 两人还在闲扯,陈青桐已经看到了陈尔,他正坐在导演椅上和一个穿一身黑的人说话,那人低着头,手里好像拿着剧本。 “那人谁啊?”陈青桐问道。 “哦,你说黑衣服那个啊,叫薛蛮,我们新找的演员,这事儿说起来太巧了,你爸最近这个电影,你知道的吧?是讲玉雕师的,他一直在找……”晓红说到这儿,陈尔转过身和他们打招呼,薛蛮也抬起了头。 “陈导,你儿子我给你带进来了。”晓红拉着陈青桐到了陈尔面前,陈青桐给他爸递上咖啡,嘴里说着:“你到这儿来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他眼里却在看薛蛮,薛蛮手里抓着剧本,他身上是套黑色唐装,款式宽松,他对陈青桐笑笑,陈青桐也回以微笑。陈尔还说:“对啊你们是高中同学吧?” “还是同桌,我以前一直去你们家,我们住挺近的。”薛蛮说道。 “那会儿说要选男主角年轻时的演员,我头一个就想到你了,我还和晓红说回头问问青桐能不能找到你的联系方式,结果就让我们在电影厂碰到了,哈哈哈哈。”陈尔笑得爽朗,他把剧组其他人叫来一起吃陈青桐带来的水果和零食。 “你明天几点上班?”陈尔看了眼手表,怕耽误陈青桐休息,让他赶紧回家。 “明天周末,我看你们拍戏吧,感觉挺有意思的。”陈青桐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指了下不远处的布景,“今天拍什么?” “那你别出声,同期录音。”陈尔没给陈青桐透露太多,陈青桐看薛蛮走到了镜头前面,慢慢往布景里走。他低下头,不打算看下去了。 第十二章 薛蛮说台词时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他有些方言口音,陈青桐从没听过,不知道是角,色需要还是薛蛮的家乡话。和薛蛮对戏的男男女女,陈青桐都曾在电视电影上见过,有些人他一下就能叫出名字,甚至连他们最近的八卦新闻都了如指掌,没办法,打开电视看新闻都难免看到他们,还有些人一时想不起来名字,只觉得面熟,肯定也在电影圈里浮浮沉沉好几年了。 薛蛮本身毫无演技可言,凭借一张白净脸孔给死板的室内场景注入了点青春活力。整组镜头的配色都很寡淡,让人提不起劲,陈青桐无聊地翻着晓红塞给他的杂志,时不时抬头瞥上一眼,陈尔拍戏时脾气也温和,每次都是微笑着演员们说:“好,很好,但是再来一遍,一定会出更好的效果。” 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重拍,陈青桐坐到后来,抱着膝盖睡了一觉再醒过来,看到剧组还在拍他睡下时那段短短的薛蛮从屋内一间房间走到另外一间房的场景。 “我们还没那么早结束,你要是等不及就先回去吧。”陈尔趁摄像调整机位的时候来和陈青桐说,陈青桐连连摆手,说了些好听的话,听得陈尔喜笑颜开。陈青桐坚持等到剧组收工,薛蛮换下道具服从化妆间里出来,陈青桐就把他拉到一边,说要送他回去。薛蛮有些困,眼睛里已经能看到血丝。 “好。”他说,“和你爸打个招呼吧。” 陈青桐拽着薛蛮,隔着好些人喊陈尔:“爸,先走了,电话联系。” “啊?都等到这时候了,不一起宵夜啊?” “我送朋友回去,明天还要去诊所,走了,你们好好吃。”陈青桐根本没打算周末也营业,薛蛮还笑他:“你就不能编个没那么容易拆穿的谎?” “我不擅长这个,还得向你多多讨教。”陈青桐走得很快,薛蛮让他走慢点,他狠狠掐了薛蛮的手心一把,疼得薛蛮倒抽了口凉气。 “你干吗?” “不是说在乔之远他们剧组吗?” “是啊,然后那天遇到你爸了,他就问我有没有兴趣参演他的电影,我说没有,可他人真好啊,陈青桐你一定遗传了很多他的好,他一直来找我,我就答应了。” “怎么没和我说?” “啊?”薛蛮奇怪地看陈青桐,“这种事也要和你说?” “不需要吗?”陈青桐皱起眉,他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多奇怪,“你没在乔之远他们剧组打杂,去了我爸那儿拍电影,我打你电话你不接,后来又关机,发个短信总行吧,就说一声。” “可是我觉得没必要,我们不是说好了,你找我,如果我有空我们就一起,我不接电话又关机不是就表示我没空吗?”薛蛮摸不着头脑了,“你的想法有点怪。” 陈青桐和薛蛮走到了电影厂外面,陈青桐没再抓着薛蛮的手,他说:“我知道你说的怪是什么意思,我可以从你的角度理解,可你要这么说,从我的角度,我没法接受。” “你讲这么拗口是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打电话找不到你,我会担心,我怕你又一声不吭跑了,怕再也找不到你,怕我们没缘分,再也遇不到。” 此时的寒风与昏暗的光线一点也不适合说这种告白似的话,连两人的精神状态都不配合,薛蛮很困,不想思考太多,说太多,陈青桐很累,不愿再继续深究他和薛蛮是否也会有有缘无分的那一天。他现在对克里斯,还有薛蛮之前那些男友的心情,感同身受,他充分明白和理解克里斯三天两头要和薛蛮分手,又隔三岔五就要追他回去的举动。 “我送你回去。”陈青桐看薛蛮没在他车边停下,大声喊住他。薛蛮摆手,陈青桐三两步追了上去,“现在很难打车,我送你回去。” 薛蛮看了看他,“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事?” “你觉得我想送你回去就是想趁机问你话?”陈青桐苦笑,“我又不是警察,有这种习惯。” “心理医生也差不多。” “走吧,上车吧。”陈青桐硬拉着薛蛮到他车边,他给他打开车门,薛蛮看着副驾驶座,他说想坐后面。陈青桐没反对,两人上了车,薛蛮在后座躺倒了,他好像在睡觉。 “拍戏要拍到什么时候?” “好几天。” “还习惯吗?” “我怕镜头。”薛蛮并不抗拒陈青桐的问题,陈青桐继续问他:“怕镜头?我看你挺自然的。” “我怕就不看它,结果就是经常被你爸指导。” “那多好,好多人想要他指导他都不指导。” 薛蛮低声笑,陈青桐又说:“你见过周舟的女朋友吗?” “哪个?” “随便哪个。” “见过啊,在英国就有好几个。” “你们关系还挺好?” “还行,他看到我的时候比较激动,说终于遇到一个不会骚扰他的模特了。” “哈哈,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陈青桐说来说去还是讲到了薛蛮的写真集,他问他在国外是不是出过几本写真集。 “不算正式出版吧,就是我那个摄影师男朋友,和你说过那个,他给我拍了挺多照片,自己印了几十本,给我一些,我就拿去送人了,对啊,还有送给周舟。” “他要了?没退货给你?说什么不是女模写真不要。” 薛蛮笑着说他真了解周舟,“他说了,我说了不接受退货,他才勉强收下,反正他那天脸色挺难看的。” 陈青桐也跟着笑,“你那儿还有多吗,给我一本吧。” “没了,扔在以前的公寓没带回来,大概早就被房东当废品扔了。”薛蛮一点也不惋惜地说道。陈青桐没再盯着他问这问那,他很快就睡着,陈青桐没把他送去酒吧,而是带他回了自己家。他在楼下叫醒薛蛮,薛蛮睡得迷迷糊糊地,一路跟着他走进电梯,上楼进屋,见到沙发,身子一歪就躺在了上面。陈青桐给他拿了被子枕头出来。 “不洗澡?”他凑在薛蛮耳边问他,薛蛮摇头,拉起被子盖住脑袋。 “那明天早上洗吧,薛蛮你好臭。” 薛蛮一个劲摇头,陈青桐就看到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不停扭动着,有些滑稽。他伸手拍了拍被子,他想亲一下他的脸或者脖子,又或者是拥有一本他的写真书,来满足一些正常的、不正常的遐想。可他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薛蛮在他身边,隔着一层被子,好几件衣服,既摸不到也吻不到。陈青桐看了他一会儿也回房间洗漱睡觉了,早上他六点就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客厅看薛蛮还在不在,薛蛮还在,脸和脚都露在了被子外面,被子挤成一堆,横在他肚子上。陈青桐蹑手蹑脚走过去,想替他拉一下被子,他的手才伸到沙发边上,薛蛮突然睁开了眼睛,死死盯住他。他的眼神吓人,警惕又凶悍。 陈青桐说:“醒了?” 薛蛮的眼神这才柔软下来,他笑笑,翻了个身:“再睡会儿。” 陈青桐从前觉得薛蛮是只狡猾的狐狸,现在他觉得他是匹狼,独行,孤僻,可能还会吃人。 薛蛮起来后洗了个澡,早饭也没吃就走了,陈青桐送他到了附近的公车站,他头也不回地跳上一辆开进站的公车。陈青桐调转车头,他往诊所的方向开,半路上他停在路边抽了两根烟,和前台打了个电话,嘱咐她周一开始就不接待新的病人了,前台以为他要转行,陈青桐说:“不转行,就是不接新了,别担心,不会让你失业。” 说完电话,陈青桐去市中心一家相机专卖店买了台相机,他在店里泡了一整天,学这学那的,店员非常热情,看他买了相机后还带他去附近的公园和酒店练习拍摄。 “陈先生主要是想进行景物拍摄还是……” “想学人物摄影。”陈青桐说道。 他有现成的模特,晚上这个模特就给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陈青桐揣着新买的相机就去了,到了和薛蛮说好的饭馆,还没见到薛蛮,就看到周舟坐在靠窗的位置朝他招手。周舟晒黑了,黑得特别夸张,显得他牙齿更白了。陈青桐走过去,问他:“你和薛蛮一起?” “正好我打电话给他,他说起晚上和你约了吃饭,我就也来了,干吗,你不欢迎?”周舟一拍自己的黑胳膊,“我去告去种族歧视你信不信?” “菜点了吗?薛蛮人呢?” “去厕所了,点好了,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周舟在口袋里翻来翻去,一拍脑门,“完蛋,忘带了,回头再给你吧。” “你取材取的怎么样?” “哇,我和你说,泰国妹啊我去学校里,她们穿那个校服……”周舟回味了一番,“我画了好多草图,你最近忙什么呢?” 陈青桐给周舟倒了点茶,他自己也拿起茶杯喝茶,他口气随便地问周舟:“你和薛蛮上过床吗?” 周舟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陈青桐不紧不慢地拿出纸巾擦脸。 “你……你……干吗?” “你干吗?”陈青桐牵起嘴角笑,“反应这么大。” “你这问题问的,我一异性恋,反应能不大吗?”周舟瞪着陈青桐。陈青桐敲了下桌子,“我替你妈问的,那天聚会上遇到她,她拉着我问东问西。” “哦,我妈啊,她上回还让我去相亲,你说我才多大岁数她就想我结婚了,你爸催你吗?” “不催啊,我喜欢男的,他催什么。” 周舟又是一口茶,这时薛蛮回来了,他坐下后看周舟不停擦盘子,他看着陈青桐,问:“他干吗?擦盘子赚外快?设计师现在行情这么不好?” 陈青桐耸肩摊手,这顿饭吃得很快,薛蛮吃完就走了,说是要去片场。陈青桐送周舟去他住的酒店公寓,周舟在车上和他说:“其实吧,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但是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说你,你是不是喜欢薛蛮?” 陈青桐眼也不眨地点头,“是。” “高中开始?” “你还管挺宽。” “我管什么?我就瞎问问。”周舟抱着胳膊,赌气似地不说话了,可他憋不住,不一会儿就又找话和陈青桐说。 “那你问我和薛蛮干吗?” “我也瞎问问。” 周舟气得直翻白眼,说陈青桐的臭脾气十几年都没变过。陈青桐也损他,两人一开始还板着脸,后来倒都放松了,嘻嘻哈哈笑闹起来。 “你要真和薛蛮上过床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周舟吹了个口哨,“你现在是和他确立关系了?” “没。” “那你是以什么立场说这种话?”周舟撇嘴,“陈青桐,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从高中就认识薛蛮,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安安分分和你一块儿,他想和谁好,你也拦不住,你要对他全心全意,肯定是得打水漂。” 陈青桐说:“我知道,我绑架他不就行了。” “操,你别吓人啊,你冷静点,至于吗?我看比薛蛮好的多了去了,你干吗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 “我找过其他人,都不行。” 周舟说他有问题,精神有问题,“你就是没得到过才觉得他好,你要是和他好上了,成天厮混,包准你一个月就烦了,太折磨了。” “你又知道?”陈青桐挑眉斜睨了周舟一眼,周舟忙说:“我骗你干吗?他有个摄影师男朋友以前,就老找我诉苦。” “哦就是给他出了写真书那个。” “你知道?” “他说起过,我还问他要那本写真书来着,他说没了,还说送给过你。” “是啊,送了好几本,我说我要这个干吗,都让我给偷偷摸摸扔了,你这可别和他说啊。”周舟指着车窗外,“就这儿,停这儿吧,我穿马路过去行了。” 他临下车前,对陈青桐千叮咛万嘱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绑架什么的嘴上说说就算了,违法乱纪的事可不能干。” 陈青桐嫌他烦,送走他后又去了摄影棚,他见到他爸就拿出了相机说最近想学摄影,能不能到处拍一些照。 “可以是可以,就是别卖给什么杂志网站,我们还没向媒体公开探班。” “我就自己练习练习。”陈青桐说完就把镜头对准了薛蛮,他拍了很多他的照片,凌晨剧组收工他直接把薛蛮送到了自己家,连续好几天他晚上都耗在陈尔的剧组,薛蛮也已经从睡他家里的沙发发展到了睡到他床上。两人睡两个被窝,陈青桐也没任何越矩的行为,他们早上一起吃早餐,聊会儿天,说天气热门新闻明星八卦。 “好像住在学生宿舍。”薛蛮时常这么说。 “晚上你来找我,就好像学校里晚自习,然后一起回宿舍。” 陈青桐也这么觉得,可是他在有天晚上,在回到宿舍,还没打开灯时,吻了薛蛮一下。薛蛮立即说:“现在不像回宿舍了,像去酒店。” 陈青桐随后说了句更酒店风味的话,“我们做爱吧。” 薛蛮关上门就开始脱衣服,他很快就在陈青桐面前脱了个精光,陈青桐抱住他,开始吻他。薛蛮不配合,用力咬他嘴唇,说:“不如直接进入主题。” 第十三章 陈青桐摸着薛蛮的后背,他在那里摸到了一道细长的伤疤,薛蛮转过身靠在墙上的时候,陈青桐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了他后背上的伤疤。他问薛蛮:“这样也能当模特?” “没关系啊,后背上的,很多人都喜欢。”薛蛮让陈青桐亲他脖子,他说他喜欢别人亲他耳朵和脖子。陈青桐贴近他,他还没脱衣服,薛蛮说:“不脱衣服也挺刺激的,下次我也不脱吧。” 陈青桐双手搭上他的腰,薛蛮还和以前一样瘦,陈青桐低头吻他脖子时他敏感地弓起了后背,陈青桐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脊椎骨,他慢慢吻到他的伤疤上,一只手绕到了他身前,握住了他的性器。薛蛮发出压抑的笑声,陈青桐闭着眼睛轻吻他,问他笑什么。 “挺怪的。” “哪里怪?” “哪里都怪。”薛蛮仰起脖子,他说他想到沙发上去,他被陈青桐弄得有些站不稳了。陈青桐把他拉到沙发上,他先坐下,薛蛮顺势坐到了他身上。 “用这个姿势吧。”薛蛮说,低头去拉陈青桐裤子的拉链。陈青桐的裤裆鼓鼓的,薛蛮摸着他的性器问他:“要用嘴吗?” 陈青桐摇头,捏着他下巴还是想和他接吻。薛蛮却扭过头又让他吃了个闭门羹。陈青桐的裤子被拉下后,薛蛮把头靠在了他肩上,陈青桐还在给他手淫,他用嬉笑的语气夸奖他手技出色。陈青桐用空出来的手揉他头发,细细地舔吻他的耳朵,薛蛮在他身上打哆嗦,他兴奋了起来,抵在陈青桐腹间性器也已经变得滚烫。陈青桐还在不停用指尖撩拨他,摸他的脖子,肩膀,后背,腰际,轻揉他的屁股和大腿内侧。 “进来吧。”薛蛮开始恳求他,陈青桐还没开始扩张,他伸手想在沙发边上的抽屉里找安全套和润滑剂,薛蛮却拉住他说:“没关系,进来吧。” 陈青桐愣了下,薛蛮却已经抬起腰,扶住陈青桐硬挺的性器准备直接插入。陈青桐发现薛蛮脸上有少见的认真,他想多看一些他这样的表情,多看一些他平时没见过的表情,他没拒绝,还配合地握住了薛蛮的腰。在薛蛮皱紧眉头将他性器全部吞入后,陈青桐搂住他的腰,抱紧他,就着身体相连的姿势将他放倒在沙发上,他摸到薛蛮的小腹,那里很柔软,因为他呼吸的动作正在微微起伏。 薛蛮老练地用双腿缠住陈青桐的腰,陈青桐双手撑在他脑袋两边适应了会儿就开始卖力地抽插。薛蛮不是会压抑呻吟和喘息的人,他放肆又放纵,还会咬人,陈青桐左手的虎口被他咬出了牙印。他要求还很多,一会儿又说要抽烟。茶几上正好有包烟,陈青桐就给他点了根。薛蛮嘴里叼着烟,他抽了两口后,把香烟夹在手指里,抬起头主动和陈青桐接吻。陈青桐立即摸着他的脸,配合地与他唇齿纠缠。可这个吻没持续多久,薛蛮就厌倦了,推开了陈青桐。陈青桐看着他,身下进出的动作比方才更激烈,薛蛮手上的烟都要被他弄的夹不稳了,他把烟塞到陈青桐嘴边。陈青桐抽了一口,薛蛮又拿下来自己抽一口。他朝陈青桐的脸上喷烟,这些烟雾被陈青桐的动作撞开了,薛蛮笑了,他咬着快烧完的香烟,享受着沉浸着,闭上眼睛抓紧了陈青桐的头发。陈青桐俯身吻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手上不断搓弄他蓄势待发的性器,这番挑逗使得薛蛮和他一起射了出来。两人都出了些汗,薛蛮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手垂下来在找烟灰缸,陈青桐没就这么放过他,他把薛蛮拉到房间里,趁他身下还湿润,把他压在床上又进入了他身体。薛蛮挠他头发:“你明天要上班吗?” 陈青桐摇头,他轻轻吻薛蛮的额头,薛蛮靠在枕头边,陈青桐在他身体里动了一下,又让他有些情动。他嗓子喊得有些哑了,后来就咬着陈青桐的肩膀发泄。陈青桐和他一起洗澡时,薛蛮躺在浴缸里睡着了。陈青桐趁机摸他吻他,还闻他身上味道。洗完澡,他把薛蛮架到床上去,转身去客厅收拾刚才沙发上的一片狼藉,他把烟头扔到烟灰缸里,又给自己点了根烟。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宿,早上醒过来时薛蛮已经不在了。 之后几天陈青桐都没在看到过薛蛮,他晚上回家还会想起他白皙的后背还有后背上的伤疤,那就像是一道纹身,薛蛮说很多人都喜欢,他信。 周三时陈青桐又去了电影厂,他爸这天不在,副导在导戏,薛蛮也不在,反而让他遇到了乔之远。乔之远看到陈青桐脖子上挂着个相机,还开他玩笑,“哟,现在转行做摄影师了?” 陈青桐笑笑:“初学。” 乔之远吹了个口哨,“这相机可不便宜,你入门机选的也太高端了。” 陈青桐还是笑,乔之远在喝咖啡,还问陈青桐要不要来一杯:“你来看你爸的?” “不过他今天不在。” “听说是出外景了,你知道薛蛮在他们剧组吗?” “知道,还知道之前是在你们那里打杂工。” 乔之远微笑,“是啊,长得好看的来打杂工怎么可能做长久。” “期待他的荧屏试水啊。”乔之远接着说。 “那还得挺久的吧,不知道到时候会被剪剩多少。” “对了,我周末会去你那里。” “欢迎来玩。” “对了,你最近看到楚晓航了吗?”乔之远突然问起楚晓航,陈青桐多少有点意外,“好久没联系了,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乔之远问得可一点都不随便,陈青桐从电影厂出来就给楚晓航打电话,他的两个手机都没人接,隔天楚晓航给他回了电话。 “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操,你得了吧,快说什么事?约炮还是吃饭?”楚晓航笑了下,陈青桐便约了他周末吃宵夜,结果还没吃上宵夜,陈青桐周六晚上的私人聚会就被警察找上了。来的是几个便衣,见到陈青桐这个负责人后,开门见山就说来找乔之远的,说是要他协助调查一起案件。 陈青桐让对方稍等,他去里面找乔之远,乔之远听说是警察来找他,就问陈青桐大厦有没有后门。几个便衣看到乔之远就带走了他,陈青桐给他们按电梯,询问他们是否能走后门离开,还道:“毕竟乔之远是公众人物,说不定有狗仔跟拍,要是一路跟到了警局,影响好像不太好……” 几个便衣也挺好说话,让同事把车开到了后门,几个人从后门走的。 乔之远一路上闷声不响,陈青桐送走他们后,上楼就有人问他乔之远怎么走了,还有刚才站门口几个是来干什么的。 “乔之远的朋友,说要商量一个本子的事,就先走了。”陈青桐嘴上应付地说,他想到乔之远之前向他打听楚晓航,现在又突然被警察带走要协助调查,陈青桐放心不下,立马联系了楚晓航,谁知接电话的不是楚晓航而是警察。陈青桐也没心思在聚会上周璇了,交代了下几个朋友后就去了警局。 楚晓航没什么大事,也是被找来协助调查的,陈青桐到警局时,他已经站在外面抽烟了。 “谢了啊。”楚晓航坐上陈青桐的车,“吃宵夜去吧,走吧,前几天都说好了。” “乔之远也被带去协助调查了,太子爷出事了是不是。”陈青桐问道。 楚晓航也不打算瞒他了,“卧底,抓了个现行,倒卖军火,这次打黑打得彻底,不好弄。” “怪不得你那天看我都疑神疑鬼的。” “不说这个了,走吧。”楚晓航又说,“那个乔什么的可比我糟,我没什么,我们公司没牵扯上,你说他一明星摊上这种事。” “是,挺难的。”陈青桐一想到明天后天的报纸会怎么写乔之远就有些担忧,抛去他们以前的感情不说,乔之远作为一个演员的努力他看得也不少,他觉得可惜,他的星路才开始平坦好走,便被一层阴影蒙上,前途未卜。 陈青桐和楚晓航这顿宵夜吃得匆忙,薛蛮后来也来了,没喝两口粥,楚晓航就走了。 “他心情好像不太好?你们在约会?”薛蛮还以为是自己扫了楚晓航的兴,陈青桐说:“不是,出了点事。” 薛蛮就此打住,晚上他去陈青桐家,窝在沙发上看了一晚上电视剧。陈青桐陪着看了会儿就去处理病人的资料了。一连几天两人都这么过,生活得很开,各活各的,有机会一起吃饭就一起吃,没时间就分开吃,更没什么肌肤之亲。乔之远涉黑的新闻很快出来,公司雪藏,代言解约,事业下坡的报道层出不穷。就连之前在拍摄的电影他也中途退出,媒体纷纷猜测接替他角色的会是哪位后起之秀,然后他就从爸那里听说他给那个剧组推荐了薛蛮。 “你去吗,那个电影。”陈青桐那天回家看到薛蛮在,就问了一句。 “电影?”薛蛮抱着一桶雪糕大吃特吃,“什么电影?” “我爸推荐你去的那个。” “乔之远之前那个吧?我不去,不太好。” “不当明星了?” 薛蛮把雪糕递给陈青桐,“你吃吗?” 陈青桐伸手给他擦嘴,“我一大学同学周末订婚,我得飞一趟,你一起去吗?” 薛蛮露出惊讶神色,“你大学同学订婚找我去干吗?你好好玩儿啊。” 陈青桐本就猜到他不会答应,笑了下说,“我随口问问。” 陈青桐去同学的订婚宴之前往家里买了点猫粮,薛蛮那天正好在他家里和莉莉玩儿,莉莉已经没了他们上高中时玩假耗子的精气神了,斜靠在沙发靠枕上晒太阳,薛蛮拿玩具逗它,它也是爱理不理的。 “莉莉自从跟了你,连我都不太理了,陈青桐你都怎么带它的啊,之前也是,好几个月都没见着。”薛蛮抱怨,却被陈青桐顶了回去,“关我什么事,和你一模一样。” 薛蛮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还笑着说:“那好啊,说明它恋旧主。” 他抱起莉莉大声地亲它,莉莉从他手中挣脱,跑到了陈青桐脚边,一个劲儿地闻猫粮。 “你看,还是谁给吃的就和谁最亲。”陈青桐得意地说,薛蛮朝他扮鬼脸。陈青桐走之前几天薛蛮和他都特别亲密,像高中密友那样亲密,不接吻不上床,坐在一起看书听音乐吃零食,埋怨电视剧里插播太多广告。陈青桐坐在飞机上还在想薛蛮光滑的脚背,他们坐在地毯上的时候他总会碰到薛蛮的脚背,他的脚很凉,不常穿袜子,晒过太阳后就会变得很暖和,喜欢表演动脚趾的绝活。 陈青桐想抓住他的脚背,摸到他的脚踝,捆住它们。他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这次大学同学的订婚宴其实和陈青桐没什么关系,他和这个要订婚的男同学关系不好也不坏,要不是苏芊芊硬是要他来,他也懒得答应。苏芊芊在饭桌上一见到他,就拉着他看自己的手机,说看中了好几件礼服要让他做做参谋。 “你硬拉着我来就是为这个?”陈青桐还以为她和方华出了什么矛盾要和他讲,看到苏芊芊唰唰地翻礼服照片,他扶着额头叹气,“这种事问你地女性朋友比较靠谱。” “胡说,杂志上都说同性恋的审美眼光比较时髦呀。”苏芊芊掐了他一把,“你看这件怎么样,国内的设计师设计的,姓周来着,好几个女明星都穿过他的衣服,只有市中心一家店能买到他家的礼服。” 陈青桐瞥了眼,“你网上传给我看不就行了。” “我找你,你都不搭理我,来了都来你倒是认真看看行不行?” “我和你说过我认识周舟吗?” 苏芊芊抿起嘴笑,陈青桐连连摇头,“那你和我直说不就行了,还费这么大功夫,拐弯抹角的。” “哎呀直接和你提,多不好意思啊。” 陈青桐打了个哆嗦,记下了苏芊芊说的礼服式样,说回头她问问。 “诶诶别回头了啊,我听那家婚纱店的店主说她和周舟以前是同学,这个周末特意找了他来店里商量合作的事,他明天就在这里,不如你陪我……”苏芊芊朝陈青桐挤眉弄眼地,“主要是这个价钱,要是谈的下来……” 陈青桐想了想,“那好,那明天下午我在酒店大堂等你。” 陈青桐在这家五星级酒店订了房间,订婚宴结束他就上楼睡觉了,晚上的菜色不合他胃口,睡到半夜饿醒了过来,客房服务上的菜他也不爱吃,就想去外面吃宵夜,他换上衣服到了楼下,路过酒店一楼的咖啡厅时他看到薛蛮了。就算他正拿着一本书掩住下半张脸他也能认出是他,他正笑弯着眼睛和坐在对面的人说话。坐在他对面的人陈青桐也认识,是他父亲的好友,一个导演,乔之远退出的那本电影的导演,叫范兴严。 陈青桐没多看,他转身走开,去街对面的面馆吃了碗面条,他套着外套上的兜帽回到酒店,薛蛮和范兴严还在咖啡厅坐着,边上还多了个人,三人相谈甚欢。陈青桐避开他们上了楼,他很快睡下,第二天他一觉睡到下午,去自助餐厅吃了点东西就去大堂和苏芊芊会面后就去了她说的那家婚纱工作室。 工作室门面不大,有两层,装修精致,里面的婚纱礼服非常漂亮,进去还得领号码牌,登记姓名。陈青桐在等候区时拨通了周舟的手机,周舟一接电话,他就笑着问他:“在忙?” “陈少爷你打电话给我,我就算现在累成狗也屁事都没了,你干吗?” “你在婚纱店里?” “你千里眼啊?” “我陪我朋友来,你有空吗?她挺喜欢你的礼服的。” 周舟听了立马说下来接他,不一会儿陈青桐就看到他了,嘴里咬着铅笔直接把他和苏芊芊往楼上带。 “你昨天来的?”陈青桐走在楼梯上问道。 “啊?嗯,昨天到的。”周舟走在他前面,回头看他,“你来玩儿?” “来参加订婚宴的,薛蛮没和你说?”陈青桐超过周舟,走到了他前面,周舟站在楼梯上愣住了,苏芊芊还笑盈盈地和他打招呼,“设计师你好啊,我是陈青桐大学同学,不是昨天订婚那个,我之前也来这里看过婚纱了……” 周舟回过神来,忙笑着点头,打断她:“我知道我知道,刚才店长和我说了,既然你是青桐的朋友,一切好说,先上去试试啊。” 苏芊芊换衣服时,周舟试着和陈青桐说话,陈青桐总是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看他。苏芊芊后来敲定了两套礼服,周舟倒是大方说成本价卖给他,陈青桐更大方,两套礼服的钱他都出了,说是送给苏芊芊当结婚礼物了,感动的苏芊芊硬是要请他们两个吃晚饭。这顿晚饭吃得也是索然无味,吃完苏芊芊开车送两人回酒店,一问才知道两人住同一家酒店。周舟还笑:“哈哈哈好巧啊。” “是啊,好巧。”陈青桐也笑,车到酒店,周舟先下了车,陈青桐还在和苏芊芊说话,就不见他人影了。苏芊芊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车后还有想要送周舟的东西。 “都是些特产什么的,我看他也不缺什么,要不就别送了?”苏芊芊问陈青桐。陈青桐说不行,“礼轻情意重,我和你一起拿上去吧。” 两人到了前台,费了番功夫才打听到周舟的房间号,坐在电梯上陈青桐说起以前和苏芊芊去香格里拉捉奸的事。 “说起这个我就牙痒痒,能不提那个人了吗?叫什么来着?” 陈青桐低头笑,到了周舟住的楼层,陈青桐先走过去敲门,苏芊芊还嘀咕:“走这么快干吗?” 谁知苏芊芊走过去,门正好打开,一看到开门的人她就直打哆嗦。 “你好啊,我们好像见过。” “薛……薛蛮,是叫薛蛮吧?”苏芊芊扭头看陈青桐,“你那会儿还让我记住他名字,你高中同学,对吧?!” 陈青桐笑,看着薛蛮手里的苹果,问:“好吃吗?” 薛蛮又咬下一口这赤红色的禁果,“甜,脆,好吃。” 第十四章 薛蛮放陈青桐和苏芊芊进了屋,听到浴室的方向传出水声,陈青桐瞥了眼,薛蛮告诉他们:“周舟在洗澡,你们坐吧,我出个门。” 说着他从放在地上打开的行李箱里拿了件粗针织毛线衫套在短袖t恤外面,吃着苹果就走了。苏芊芊一直盯着他看,眼神片刻都没离开过,陈青桐倒是不停打量房间里的布置摆设,等到薛蛮关上门,陈青桐立马就对苏芊芊说:“我想起有件事没和薛蛮说了,高中老师的事,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啊??那我和周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 “他又不会吃了你,他要对你动手动脚不老实你立马打我电话,我很快就回来。”陈青桐快步离开,他到走道上时,薛蛮还在等电梯,陈青桐三两步上去,薛蛮看到他,还问他住哪间酒店,是不是要回去了。 “就住这里,下面一层。” “这么巧。” “你住哪层?”陈青桐问道。薛蛮敷衍地笑笑,电梯到了他进去,刷了下房卡按下一楼,陈青桐也刷了下房卡,按了楼层的号码。电梯很快到下一楼,门向两边打开,薛蛮手里拿着苹果核还和陈青桐挥手,“再见啊。” 陈青桐并没立即走到电梯外面,他看薛蛮举起手,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往电梯外面拖,薛蛮皱着眉质问他想干吗。陈青桐索性抓住他肩膀把他往外挪,薛蛮力气没他大,挣扎了没多久就被陈青桐弄到了电梯外面。陈青桐把他手里的苹果抢过来扔进垃圾桶里,抓住他双手拉着他走。薛蛮不肯走,抬脚就踹陈青桐。 “你发什么神经病???” “我有神经病,你有精神病。”陈青桐捂住薛蛮的嘴巴试图让他闭嘴,薛蛮张口就咬他的手,两人扭打起来,在房间门口的走道上滚成一团。论打架,陈青桐打不过薛蛮,薛蛮也不知跟谁学的打架的本事,揍起人来又狠又准,陈青桐的脸上很快挂了彩,薛蛮坐到了他身上揍他,掐着他脖子让他清醒点。陈青桐睁大了眼睛,抬手给了薛蛮一记左钩拳,这一拳正好落在薛蛮的鼻子上,立马见了红。薛蛮捂着鼻子从陈青桐身上跳起来,骂了句粗话就要跑,陈青桐趁胜追击,抓着薛蛮的肩膀,把他的头往墙上撞。薛蛮被撞得晕乎乎的,一下丧失了所有反抗的能力,他软软地靠在墙上,想要再骂陈青桐两句却又被陈青桐捂住了嘴。 陈青桐把薛蛮拖回自己房间扔到了床上,薛蛮的鼻子还在流血,他侧躺着,床单上很快弄到了血迹。 “清醒了?”陈青桐居高临下地看薛蛮,他开始解领带,脱衬衣,呼吸平稳下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好像他只是去了趟厕所,出来就看到薛蛮躺在他的床上。 “他妈的。”薛蛮骂道,他闭着眼睛在空中胡乱踢了两下腿,陈青桐把换下的衣服挂到衣橱里,这才不紧不慢地去给薛蛮拿毛巾给他按住鼻子。 “你想干吗?”薛蛮问他。 “你想干吗?” “我想下楼吃碗牛肉面。” “上床了吗?” 薛蛮推开陈青桐,“关你屁事!” 陈青桐伸手要扒他裤子,薛蛮又推了他一下,他这下推得软绵绵的,陈青桐笑了,用领带缠住了他的手腕。 “我脑震荡了。”薛蛮说,陈青桐看着他,手上一圈一圈地绕着领带,眼皮都没抬地说:“最好能震荡到失忆。” 薛蛮睁开了眼睛,他看到自己已经被牢牢绑住的双手,又抬眼看陈青桐:“你是不是有病?” 陈青桐也看他,说道:“我没有,我很好,你有,需要治疗。” “你真的有病,去看医生吧,医生。”薛蛮现在也平静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不温不火的笑。陈青桐看到了之后不知怎么,有点生气,他眉头微蹙,扯下了薛蛮身上的牛仔裤。薛蛮没穿内裤,陈青桐一点也不意外,他伸手摸薛蛮的屁股,薛蛮抗拒地扭了下,他听陈青桐说:“刚被人干过也挺好,不用再做扩张,省事。” 薛蛮说:“你拿毛巾堵住我嘴吧,我怕我喊救命,隔壁的人去报警。” “放心,这里隔音好,你看我们在走廊上都打了一架了,都没半个人出来。” 嘴上这么说,可陈青桐还是去拿来了块小毛巾,他拿毛巾擦薛蛮的脸,他的额头和鼻尖上都沾了点汗。陈青桐好心问薛蛮:“还有什么要求?” 薛蛮撇撇嘴,说:“我不想做。” 他的眼珠很黑,睫毛也很长,陈青桐忍不住吻了他的眼角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但是我不同意。”陈青桐用他冷静的语调投了否决票,薛蛮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陈青桐掰开他的嘴,用毛巾堵上了他的嘴巴。然后他脱下自己的裤子用手揉搓了两下性器后就硬挤进了薛蛮的身体里。薛蛮闭着眼睛没发出任何声音,这个角度,陈青桐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是痛还是享受,他身后很紧,陈青桐都觉得有些痛,可薛蛮的身体里却很热,热得要将他融化了一样。 有一段时间薛蛮连呼吸声都非常微弱,在床上操弄了一番后,陈青桐把他拉到地上跪在地毯上和他做爱,他的动作粗暴,没几下薛蛮就被顶的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他被绑住的双手紧紧贴着他的小腹,陈青桐还摸着他的手,让他摸自己的性器。薛蛮硬不起来,他缺乏兴致,捆绑和强制的性爱没法让他兴奋起来。陈青桐射在薛蛮身体里后还故意问他:“刚才用套子了吗?” 他把薛蛮嘴里的毛巾拿出来,薛蛮摇头,蜷缩起身子,把头埋进胳膊里,说:“没有,刚才没人和我上床。” 他像是准备冬眠的动物,尽可能地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自己。陈青桐想要带他去洗澡,薛蛮却赖在地上,说:“不洗了,洗不洗都一样。” “总要清理出来。”陈青桐现在竟有些过意不去,他好声好气地哄薛蛮,薛蛮看也不看他,光着躺在地毯上哪里都不愿意去。 陈青桐用濡湿的热毛巾给他擦身体,薛蛮还开玩笑,说:“感觉返老还童,一下年轻了二十多岁,我成了刚生出来的小孩儿了。” 陈青桐拿宽大的浴巾裹住他,薛蛮用头发蹭了下他的手掌,他感慨道:“陈青桐啊,你该找个更好的人,你看你和我在一起你都生病了,多可怜多可惜。” “我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可惜。”陈青桐说,“我心甘情愿。” “哇,感天动地的情种。”薛蛮弯着眼睛,好似在笑,他睡在地上,陈青桐陪着他,他把被子从床上拉下来裹住他们两人,他想抱薛蛮,却只能抱到毛茸茸的浴巾。第二天一早陈青桐就醒了过来,在地上睡了一晚他背痛的厉害,爬起来后就把薛蛮抱到了床上,薛蛮比他想象中要沉,到了床上他就醒了,睁开眼睛看陈青桐。陈青桐指着浴室问他要不要去刷牙洗脸。薛蛮点了下头,他拿开浴巾,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才下地,陈青桐扶了他一把,薛蛮才站稳了,他慢悠悠地往浴室走,还回头喊陈青桐一起。 薛蛮的双手还没有被松绑,他刷牙,陈青桐就给他挤药膏,递杯子,他洗脸,陈青桐就给他拿毛巾擦脸,他要洗澡,他也脱光了,和他一起站在花洒下面,往他背上抹沐浴露。陈青桐的动作很温柔,没有一点猥亵的意思,薛蛮手上的领带被弄湿,颜色都变了,他的手指都红红的,已经没法自如地弯曲。 薛蛮洗完了,陈青桐就给他擦身体,薛蛮坐着,他蹲着给他擦脚,他擦的细致,每个脚趾都一一擦过。 “现在还能一个一个动吗?” 薛蛮弓着背对陈青桐笑,他动了下大脚趾头,陈青桐摸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个字。薛蛮低头看,询问道:“你写了什么?” “我画了个符,你这双手一辈子都会被我绑住,没有我,你就什么都干不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病?” “我没病。”陈青桐再次申明。薛蛮哈哈笑,“是啊,你没有,我有,是我不好。” “是你不好。”陈青桐还附和。 他心里也确实这么想的,就是薛蛮不好,他出现又消失,带走他所有关注,消耗了他所有去爱去喜欢的能力。都怪他。 陈青桐给薛蛮穿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鞋子和衣服都不合适,都偏大。他解开了薛蛮手上的领带,他说他已经给他下了咒,就不担心了。他带薛蛮去吃早饭,去了酒店外面的快餐店,薛蛮问他今天是不是要走,几点的飞机。陈青桐说不坐飞机走了,他想租辆车开回去,带薛蛮一起回去。 薛蛮没拒绝,他跟着陈青桐回酒店拿了行李,为了找租车的地方他们跑了大半个城市终于是租到了一辆轿车。薛蛮坐副驾驶座,陈青桐亲自为他扣上安全带,趁周围都没有人时又重新把他双手绑起来。 “你好像绑匪。”薛蛮说。 “人质怎么都不反抗?”陈青桐还这么问。 “没事,你绑吧,人质知道没人会给他交赎金,就觉得和绑匪一起过。” “会变成斯德哥尔摩吗?” 薛蛮惬意地靠在椅座上,眯着眼睛说:“不知道。” “希望能。”陈青桐吻了下他的手背,关上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发动了汽车。 回程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开开停停,花了十多个小时才到。一路上陈青桐都没离开过薛蛮左右,回到家薛蛮乖乖跟着陈青桐上楼,他一打开家门,莉莉就窜了出来,薛蛮看到莉莉,脸上有了点光彩,他弯腰挠莉莉的脖子,莉莉发出享受的声音。陈青桐收拾了下猫砂,就问薛蛮宵夜想吃什么,薛蛮说:“我手有点疼。” “那去喝海鲜粥吧。” 陈青桐把薛蛮反锁在了储藏间里就出门去买宵夜,他选了离家最近的粥店,买完就走。他拿钥匙开储藏室门的时候有些紧张,等到门打开他看到薛蛮正在翻纸箱里的东西时,陈青桐才算松了口气。他没跑,也没用牙齿咬领带上演什么惨烈血腥的戏码,也没大喊大叫引来邻居或者警察,他可真是个人叫人放心的人质。 “这些都是你的课本吗?好厉害,好多英文的,看上去好深奥。” “还有两支录音笔,是你给人看病的时候用的吗?我能听吗?” 陈青桐把他带到外面,耐心地解释,“是我上课时用过的,一般不提倡在看诊时录音。” “可我上次去你就打算录音吧?” “那是你。” “医生可以对病人做到这种程度吗,医生?”薛蛮在饭桌边坐下,他闻到了海鲜粥的香味,用力吸了下鼻子。 “不可以。” 薛蛮还为陈青桐想到了借口,“但是我现在不是你的病人,我是你的人质,是吧?” 陈青桐喂他吃粥,薛蛮配合地张嘴,咀嚼,吞咽。 他们吃完夜宵还看了会儿电视,电视上在放两人都喜欢的电影,薛蛮看到睡着了,陈青桐替他盖了条毛毯,一个人看完了所有广告和余下的电影。他也在沙发上睡觉,大约是回到自己家里的缘故,这一觉他睡得异常踏实,踏实到错过了闹钟,被电话声和警笛声吵醒。陈青桐摸到手机接了电话,诊所的前台问他今天怎么还没到,第一个病人在半小时后就要来了。陈青桐这才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九点半,他比以往晚醒了一个小时。他打着哈欠起身,薛蛮不在他边上,浴室里有水声。他挂了电话后在屋里喊薛蛮,除了水声之外没有任何回应。外头的警笛声还在响,有些吵。陈青桐走到窗边拉开点窗帘,朝下望了眼,他刚才以为薛蛮在洗澡,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显然薛蛮不在屋里,他从窗台上跳了下去,陈青桐住五楼,地上能看到点血迹,还能看到躺在担架上被塞进救护车的薛蛮。 陈青桐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就冲了下去,他到楼下时救护车已经开走,只能从围观的人群那里听到些八卦。 跳楼下来的,没死,腿肯定断了,手好像也骨折了。因为手被绑着,警察有意调查跳楼的原因。他们还找到了陈青桐这儿来问话,想弄清楚薛蛮是从哪层楼跳下去的,陈青桐说了点公式的客套话,他从警察那儿知道了薛蛮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右脚断了,右手也断了,脊椎也出了点问题,但是不至于瘫痪,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其他并无大碍。 陈青桐带了束花去医院看薛蛮,薛蛮看到他时立即移开了视线。 “我昨天去看房子了,有套公寓,在市郊,交通非常不方便,十五层,阳台的门可以换成要钥匙打开的那种。”陈青桐坐下后便对薛蛮说道。 薛蛮的脖子套着护具,没法动,他眨了两下眼睛,陈青桐问他:“你跳下来跳成哑巴了吗?” 薛蛮笑了,他用沙哑,好似不是他声音的声音说:“陈青桐,我好累。” 第十五章 薛蛮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陈青桐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医院看他,他以为薛蛮人缘不好,居无定所,除了一些上床的同性之外再没什么有交集的人,结果来的男男女女还不少,有些人拿着水果和花进来看到陈青桐还和他打招呼说:“你就是薛蛮的哥哥吧,一直听说他有个哥哥。” 薛蛮还跟着搭腔:“是啊,我哥,可厉害了,自己开心理诊所。” 陈青桐笑眯眯地,并没多说什么,等人都走了,他就问薛蛮:“你有个哥哥?” 薛蛮说:“没有啊,我随便编的。” “那你想要个哥哥?” “要来干什么,我有的东西那么少,还要多一个人来分,我不要。” “把自己说那么可怜,我又不会同情你。”陈青桐摸了下薛蛮被吊起来打上石膏的右腿,“你断腿断手没人爱都是活该。” 薛蛮点头,乐得接受这样的评论:“是啊我活该。” 没过几天,周舟和范导也来看薛蛮,范导知道陈青桐,以前也见过,两人寒暄客套一番后,周舟把陈青桐拉到外面去说话。他问陈青桐:“怎么就断手断脚了,上次看到不是还好好的。” “你问他啊,我怎么知道。” 周舟看陈青桐一脸爱理不理的模样,拍了下他,“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我?” “那天我在酒店遇到他,酒店没空房了,我就说要不和我凑合凑合住住,他去那儿是为了和范导碰头说电影的事。” “乔之远那个角色吧,你给他们做服装?”陈青桐对酒店的事没什么兴趣,反而对换角的事特别关心。 “是啊,本来范导说是要全换了,你爸不是推荐了薛蛮吗,然后就找了他,结果他不答应,说全换了不太好,给乔之远说了好多好话,加上乔之远经纪公司也极力争取,后来制片兼职一合计就说让薛蛮演个承接似的人物,让编剧给改一下剧情。”周舟说完,还看陈青桐,“薛蛮和乔之远关系挺好?” “不知道。”陈青桐向周舟打听薛蛮还有没有签经纪公司有没有经纪人。 “好像还没有,你干吗,你想当,那完蛋了,他就别想接什么活儿了,你这个经纪人看看剧本,哎呀裸戏,不行,谈情说爱,不行,接吻上床,也不……” 陈青桐嫌恶地朝周舟打了个手势,“你有完没完?” 周舟吐了下舌头:“陈少爷你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大?” “周少爷你最近也挺让人意外,性向都变了。”陈青桐说得不痛不痒,周舟听了却急得抓耳挠腮,“我真和你梦中情人没什么,你怎么就不信我??我要改变性向早八百年就变了,那我在国外的日子说不定还好过些,陈青桐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 周舟辩解得口干舌燥,陈青桐依旧满脸的不信任。 “写真集好看吗?”他冷冷问道。 周舟抓了下头发,“什么写真集?” 没等陈青桐再挑明,周舟一拍脑门,“想起来了,薛蛮的写真集是吧?一定是我妈,你说老太太爱翻人东西的毛病怎么就……” “好看吗?”陈青桐打断他。 “好看,真的是挺好看的,你要我给你。”周舟说道。 “你不是之前说扔了吗?” 周舟勾住陈青桐肩膀,和他往开阔的平台方向走去,“我和你直说了吧,高中时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觉得他不错,他是能给人很多灵感的类型,我欣赏他,但绝不会喜欢上他,我也不想喜欢他。” “你还想说什么一次性都说完吧。” 周舟瞪着陈青桐:“我怎么觉得你和审犯人似的,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给我这么个洗清嫌疑的机会?” “不用谢。” “你这表情太恶心了。”周舟作出要吐的样子,陈青桐大方地请他吃午饭,两人还给薛蛮打包了点吃的,薛蛮和范导谈的很愉快,范导临走时还要陈青桐代他向陈尔道声好,说要谢谢他推荐薛蛮给他。 陈青桐给薛蛮削苹果的时候问起他要不要找个经纪人帮忙经营演艺事业,薛蛮说:“你要毛遂自荐?” “我?诊所都忙不过来,我怎么有空管你。” “开车十个小时开回来我看你挺有空的。”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现在想逃也逃不掉。” “你不去情趣用品店买副手铐吗?” “你喜欢手铐?” “和领带比起来的话,比较喜欢手铐。”薛蛮咬了口陈青桐切好,递上来的苹果,他慢慢,细细地嚼着。 “我是认真的。”陈青桐放下水果刀,在湿毛巾上擦了下手。 “你喜欢演戏吗?”他用手指替薛蛮擦了下嘴角,薛蛮说:“还好。” “还怕镜头?” “怕,我怕很多事情,我小时候连活着很很怕,不过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吗,怕不代表不能做。” 陈青桐笑了,他摸薛蛮的头发,“能透露一下吗,找你演什么角色?” “一个手断了,腿也断了的寿司师傅。”薛蛮指着自己的伤腿伤手说道。陈青桐摸到他的手,仔细端详他的手指,他手指又长又白,手掌薄薄的,手心很冷。 “是挺适合做寿司的。” “我会啊,你要吃吗?下次做给你吃。”薛蛮说。 陈青桐从来不知道薛蛮会做寿司,就像他不知道他人缘其实不差,好多人都喜欢他,夸他这里好那里好。他哪有这么好,除了张脸还算讨人喜欢,陈青桐真找不出他有什么优点,他太瘦,抱起来也不舒服,摸上去没有手感,性爱的技巧倒不差,就是总让人感觉他没有很专心。对了,不专心,陈青桐想到薛蛮最大的缺点了:他不专心,做什么都没精打采,无所谓,兴致来了就敷衍地笑,不想理会时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他这样的性格倒是适合当明星,适合被人追捧,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薛蛮腿上和手上的石膏拿掉时,乔之远来看他了,他戴着墨镜和口罩,鸭舌帽压得很低,他穿得有些少,走到病房里就打了个喷嚏。病房里只有薛蛮一个病人,陈青桐看到乔之远进来,起先还以为他是来探望别床的病人,还好心问他:“请问你是来找……” “你们好啊。”乔之远脱了帽子和口罩,薛蛮看到他就笑了,指着空出来的椅子说:“坐啊。” 陈青桐一愣,但也很快招呼起了乔之远,给他倒了杯热水,问他怎么有空来了。 “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乔之远坐得拘谨,自顾自接着说,“也挺好的,以前没空陪家人,现在多陪陪他们。” “那好啊,有家人陪总比没人家人陪好。” “听说范导找你了。” “嗯,不过你别担心,说好了不删你的戏。” 乔之远低头笑,“没事,删了也没关系,你别误会,听说你住院了,我就来看看,没别的什么意思。” 陈青桐在给他们切橙,低着头一声不吭的。 薛蛮倒弄不明白了,“还能有什么意思?你说什么呢。” 乔之远忙摆手,“不说这个了,对了你受伤,那电影的进度会不会赶不上?” “好像是说没问题,反正他们拍戏本来就慢,磨磨蹭蹭的。”薛蛮说道。 “你现在有经纪人吗?要不我把笑笑介绍给你?有个经纪人到底方便点。”乔之远的话不知是说给陈青桐听还是说给薛蛮听的,他接着道:“我打算退出了,之前也还有点积蓄,买了间门面房,想开个餐馆或者咖啡店。” “那好啊,以后开张我一定去光顾,到时候你们请人吗?我去你那里打工好了。”薛蛮说得嘴干了,舔了下嘴唇,陈青桐看到,拿水杯凑上去让他喝水。 乔之远瞥了他们一眼,说:“等到那时候你都成大明星了,我可请不起。” 薛蛮哈哈笑,陈青桐许久没听到他这样的笑声,也跟着笑了下。他把装有橙子的玻璃碟子递给乔之远,“吃啊,很甜。” “不了,我要走了,今天有人去店里弄装修的事。”乔之远起身把自己重新武装起来,薛蛮见了直叹可惜,“要是石膏没拆,还能混个你的签名,下次有机会……” 陈青桐往他嘴里塞橙,“怎么说话?” 薛蛮拍开他的手,乔之远也说:“可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陈青桐说是要送送乔之远,和他一起走出了病房。他向乔之远打听他说的那过叫笑笑的经纪人。 “你说笑笑啊,我第一个经纪人,比较有经验,就是没和我一个公司。” “女的?” 乔之远上下打量陈青桐一番,无奈地笑了。陈青桐清了下嗓子,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他把乔之远送到了楼下,要到了笑笑的联系方式,两人道别时,乔之远还对他说:“你加油吧。” 当天晚上,陈青桐就把笑笑约出来吃了顿饭,乔之远之前已经和笑笑通过气,笑笑他们公司本来就有意培养新生代男演员,薛蛮虽说不是科班出生,履历拿出来倒也可圈可点,当过模特,走过外国的T台,给名牌奢侈品拍过画报,参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投到了陈尔门下,第二部电影又接了乔之远的班,笑笑所在的风华演艺对薛蛮很是青睐,陈青桐也向他把爸打听了风华演艺的背景,公司不大,实力说不上雄厚,好的地方在于没有太多人抢资源,薛蛮要是签了就成了他们公司唯一的二十代的男演员。隔天陈青桐就拿了合约去给薛蛮看,薛蛮说不想签约,他怕束缚,陈青桐就劝他,说有经纪人,有经济公司发展前景更好。 “我看别的工作也不适合你,倒不如这两年吃吃青春饭,赚点钱防老。” “不需要每天打卡上班吧?” “当然不需要。” “你怎么那么积极?” “你总不能打一辈子工,你有这样的机会不去好好抓住,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 薛蛮看他岔开话题,也没再追问,就说道:“知道了,我想想。” 陈青桐又说:“我真的换了套公寓。” “阳台门能用钥匙锁的那种?”薛蛮没正经地说。 “我告诉你吧。”陈青桐坐在薛蛮床边,他看到被子上的一根线头,伸出手摸到了这根突兀地冒在外面的细线。 “我从十七岁开始喜欢你,我二十七岁还是会喜欢你,三十七四十七……在这件事上我就是一根筋,没长进,不会变,”陈青桐卷起那根细线,他的手指被勒红了他也面不改色,“我每天绑着你在家里,你钻空子逃走,逃一次两次三次,多少次都没关系,或者你和别的人上床,谈恋爱,喜欢别的人,说什么永远都不会喜欢我,我现在想想这些事我都可以处理,你随便乱玩,我接受,你逃我就抓你回来,我下了班之后有很多时间,我这一辈子还那么长,我和你耗,不用你愿不愿意。” 薛蛮听得目瞪口呆,他说陈青桐真是有神经病:“你怎么知道你都不会变,你说你会喜欢这么久就会喜欢这么久?随便你。” 陈青桐用力扯断了缠绕在手指上的细线。他笑,摸了下薛蛮的脖子,“等到你成了大明星,我再杀了你。” 薛蛮再度说:“随便你!” 薛蛮还是和风华演艺签了约,他的签名有点难看,像是被人逼迫写下的。陈青桐接他出院那天直接把他带到了他新家,他给了薛蛮钥匙,带他参观了一圈家里,他煮了饭,薛蛮用一只手吃饭,他的右手还用绷带挂在脖子上,右脚也没完全好,出院时医生说他最近还是得靠拐杖行动。陈青桐给他弄了个轮椅,他新家宽敞,轮椅推来推去也很方便。 吃完饭,洗好碗,陈青桐泡了两杯茶,他弄了点水果和薛蛮在客厅沙发上吃。他细心且耐心地照顾薛蛮的生活起居,薛蛮也不挑剔,什么都说好,都说行。他发现公寓朝南的阳台窗户上装上了防盗的栅栏,看上去很丑。 晚上,陈青桐和薛蛮一起洗头洗澡,他给他穿睡衣的时候从浴室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副手铐,薛蛮却不意外,就像平静地接受了陈青桐无微不至地照顾一样,他也平静地接受了这副手铐。陈青桐把薛蛮和自己铐在了一起。两人在一张床上躺下,薛蛮平躺着,他告诉陈青桐:“我小时候摔伤手的时候就想要是有个人喂我吃饭,和我聊天,陪我看电视,给我洗澡就好了。” “你妈没带你去看医生?” “去看了,一直住院,手好了也一直住着,没人来接我走,她把我忘在医院里了。” 陈青桐沉默,薛蛮又说:“我们不谈恋爱,就这么过吧,你也别总是提醒我,你喜欢我,就这么过吧。” “就当你多了哥哥?” “哈哈,”薛蛮笑着侧过头,“我比你大,那也得我是你哥。” “近亲乱伦太限制级了。” 薛蛮到抽了口凉气,“你又提醒我……完蛋,晚上我又要作噩梦了。” “会梦到什么?”陈青桐撩动薛蛮的头发,温柔抚摸。 “梦到有人起死回生,拉着我咬我吃我,她双目泣血,质问我怎么能忘掉是我害死她,质问我为什么不去爱她,我说我喜欢男的,然后她就变成了你,你就质问我为什么不爱你。”薛蛮说完,长吁出一口气:“如果我有爱,我一定分给你们……” 他难得主动问陈青桐的脸,陈青桐支起身亲他额头,轻声劝慰:“没事,睡吧。” 薛蛮后来哭了,不知是醒着还是又作了什么梦。陈青桐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薛蛮住在陈青桐的这段日子,安安份份,比莉莉都听话。陈青桐去上班,他就在家看书打发时间,他连电脑都不用,手机也不知道被他落到了哪里,他懒得找,要不是笑笑直接找上门,薛蛮都要忘了他已经是经济公司的签约艺人了。笑笑来之前给陈青桐打了电话,说是签约之后都没见过薛蛮的人,担心他是不是反悔了或者被别的公司挖角。陈青桐告诉她,薛蛮没手机,最近住在他家。他让笑笑在他们公司等他,他下班后去接她看薛蛮。 两人到了家里,薛蛮正拄着拐杖在厨房给莉莉弄三文鱼肉,看到陈青桐还扮了个鬼脸,“糟了莉莉,给你开小灶被发现了。” 陈青桐把薛蛮拉到沙发上让他坐着什么也别干,“你要是又伤了,你们公司要说是我迫害的,害你没法接工作,赚不了钱,他们告我怎么办?” 笑笑捂着嘴笑,“不会啦,公司不会这么做的啦,不过你最近还是注意休息比较好,范导那边已经和我联系,要安排你进剧组的档期了。” “这么快?我去医院复诊,医生说我还得两个星期才能好。” “两个星期没问题,就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后遗症?医生没说,就算有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陈青桐插嘴说:“顶多是跑得没以前快,提不了重东西,不能站太久。” 薛蛮躺在沙发上拍自己肚子:“好像变胖了,当明星是不是要注意保持身材?” “按照你的路线的话,最好是要注意点,不过现在刚刚好,一点都不胖。”笑笑看了看薛蛮,“再瘦就要被风吹跑了。” 陈青桐留笑笑下来一起吃晚饭,笑笑说是还有饭局就先走了,临走前她往薛蛮手里塞了部手机,说是给他申请了个号码让他先用着,要是不喜欢这个型号以后再换。薛蛮拿到手机按了会儿,头疼地说:“好多功能,我就只要打电话就好了。” “那换个老人家那种手机给你。”陈青桐在旁说道,薛蛮还真的同意了,第二天陈青桐就给他买回来一个数字键盘打得惊人,只能用来打电话接电话的手机。薛蛮手脚都好了后就被范导拉进了剧组,有时三两天都不回家,陈青桐也没天天去片场陪着,他偶尔去看看,剧组飞了外景地后他就没再去探望过,有天看电视,看到娱乐新闻的重磅八卦赫然是某某已婚男演员身陷离婚风波,妻子爆料其与多名演艺圈艺人有染,有男有女,更有内容露骨的短信作证。这位已婚男演员正巧和薛蛮一个剧组,后来娱记去剧组采访他,镜头带到了一点薛蛮,他包着头巾,穿着寿司师傅的制服,站在寿司台里抽烟。陈青桐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他,他好看极了,在镜头下比平时更生动,又更迷幻,好似清晨山林中的雾一样。 陈青桐脑袋里冒出了许多危险的想法,他稍微控制了一下才和薛蛮通电话。 “后天就回来了。”薛蛮在电话里说。 “我去接你?” “不用,剧组直接进摄影棚。” “还要拍多久?” “还有一个星期的通告。” “那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哈哈,真的吗?是之前那个新闻吗,很多记者来剧组采访。” “我要出门了,回头再说。”陈青桐难得先挂电话,他看了下手表,拿上车钥匙开车去了机场。他爸坐晚上的飞机来,说是电影宣传上的事来开会的。陈尔没带太多行李,上了车,陈青桐就问他住哪间酒店,陈尔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你换房子了?” “你没订酒店?那就去我那里住吧。” 陈尔摆手说不用了,还道,他住惯了酒店,让他住家里他还不习惯。陈青桐听了就笑,两人说到陈尔那本玉雕师电影的首映,陈尔说给陈青桐留了两个位置,让他可以带朋友来看。 “要跑宣传吗?” “当然要啊,不过我就算了,去两个城市就懒得动了,演员比较辛苦,你那个同学也要跟着跑宣传,他签了风华了是吧?” “嗯,最近还在范导那儿。” “我看他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孤零零的,你和他是同学,平时有什么事多照应一下。”陈尔敦促道,陈青桐让他从他包里那一个纸袋出来,说里面是之前给他们剧组拍的一些照片,冲印出来了,要送给陈尔。陈尔一张一张地看,边看边说他有天赋,遗传到了他的艺术细胞。 这些照片里没有一张薛蛮的照片,陈青桐把他的照片都挑了出来,薛蛮住院的时候他也拿相机拍过他,他驻拐杖,坐轮椅,吊着骨折的手抽烟,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样子他都拍了下来,他在公寓里布置了间暗房,印出来的薛蛮的相片已经塞满了一本相簿。 第十六章 陈青桐第二次在电视上看到薛蛮已经是玉雕师的电影首映礼了。那天晚上陈青桐也是盛装出席,还被陈尔拉着在看板前给媒体拍两人合照。陈青桐的座位被安排在薛蛮边上,薛蛮迟到了,没有走经过媒体区就直接到了剧院里。这次首映声势浩大,不光请了著名的美女主持还邀到了好些当红歌手来做表演嘉宾,其中穿插一些主创的采访。在压轴演出前,薛蛮和男主角被请上台,薛蛮穿得有些随便,好像才从片场出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主持人看到他还开玩笑地说以为是男主角带来的助理,薛蛮拿着话筒不太自在,做自我介绍时也只有寥寥几个字:“大家好,我是薛蛮。” 索性主持人机灵,男主角也是伶牙俐齿,两人一搭一档,台上还不算尴尬。薛蛮多数时候都拿着话筒认真听他们说话,他小动作多,咬嘴唇,摸耳朵,扯裤缝,玩上衣的衣角,他看上去很专心,其实早就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去。他和男主角下台时还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 最后某歌后级的女歌手登台献唱电影片尾曲时,陈青桐问薛蛮是不是困了。薛蛮那几天连夜赶戏,没怎么休息好,他陷在座位里,歪着脑袋很快就睡着了。陈青桐在薛蛮睡觉时偷偷摸了下他手腕上的一串黑色珠串,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也不知道他怎么得到的,黑漆漆的颜色在影院熄灯时却像被黑暗蒙上了层幽光。 陈青桐后来在电视上看到首映礼的新闻,他就想到了薛蛮手腕上的那串黑色珠串,薛蛮说是在范导的剧组时配合造型戴的道具,造型师看他喜欢就送给他了。陈青桐问他是什么材质的,薛蛮耸耸肩说:“不知道,塑料玻璃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挺好看的。” 除了对工作挑三拣四,他活得非常随便,吃饭随便,性事也随便,进了娱乐圈成了小明星后他也一点都没收敛,陈青桐经常会在他身上看到奇怪暧昧的痕迹。每次看到他都生气,都会把他铐在床边,哪儿都不让他去,薛蛮不反抗,却也不悔改,有次他穿了别人的衣服回来,被陈青桐锁在了浴室里,误了一天的工。笑笑找上门来,陈青桐就说薛蛮生病了,结果薛蛮还真生病了,他躺在浴室的瓷砖地上睡觉,冻感冒了。陈青桐没办法只好带他去看医生,跟着他去开工。 薛蛮让陈青桐想起他正在治疗的一个自闭症儿童,但是显然薛蛮没有自闭症,他只是需要人陪同,需要去感受。 玉雕师上映后,评论界对薛蛮这个新人的表演褒贬不一,有人说他自然不做作,值得期待,也有人说他徒有其表,很快就会抿然众人。薛蛮那天参加一个他代言的茶饮料的发布会时还被人问道对这些评论的看法,他道:“当花瓶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有人承认你好看,承认你有优点,我这个人没什么人生追求,能当花瓶我就满足了。” 他确实没什么人生追求,可命运偏偏最眷顾他这样的人,绿茶饮料的厂商据说也是看中他这种轻松的心态才选他新一任代言人。 电影才演两部,还都只是配角中的配角,一些品牌活动邀他参加他都懒得去,杂志采访他也说没空,他挑挑拣拣却已经拿到一个代言,有一笔可观的代言费,连笑笑都感慨薛蛮运气好,非其他人可比。她来陈青桐家找薛蛮时,遇到陈青桐还说起这事,薛蛮在屋里睡觉,陈青桐就和笑笑聊了两句,对于薛蛮的好运,他只是笑,说以后家里都不用去买饮料,每个月厂商都送好多绿茶过来。笑笑听了,便道:“那多麻烦你,我之前也问薛蛮要不要搬出来,总是麻烦你,也不好意思。” 陈青桐当然不会同意,可他没直接说,他更关心薛蛮是怎么回答的。 “他啊,他说不要,我觉得挺不好的……” “没事,不麻烦。”陈青桐笑着回应道,“我去叫他吧,他睡了一个下午了,你们晚上有通告?” “嗯一个综艺节目,挺大牌的,我劝了好几天他才答应。”笑笑坐在沙发上按手机,看日程。陈青桐把薛蛮叫醒了,从衣橱里拿了件外套递给他,薛蛮在门口换鞋子的时候和陈青桐说:“下周伦敦时装周,我要去。” “你一个人?”陈青桐看了看笑笑,“没听你们说起过。” “啊时装周的事啊,也是刚敲定,一个时装杂志,好像之前合作过,请他去看秀。”笑笑说道。 “干回老本行啊。”陈青桐看薛蛮没精打采的,还没睡醒似的,弯腰要替他系鞋带,两人的手指碰到一起,薛蛮抬眼瞧他。陈青桐趁他们都被鞋柜挡住时,亲昵地亲了薛蛮的脸颊一下。薛蛮抗拒地抹了下脸,他叫笑笑一起走,和陈青桐挥手说再见,长袖衬衣的衣袖顺着他的手腕滑下来些,露出一圈擦伤的痕迹。陈青桐目送他们下楼,他在楼道口抽烟,他突然意识到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他这一辈子尤其短,说不定他死那天他都没法等到薛蛮回头看看他。 薛蛮启程去伦敦后,陈青桐找了一家心理诊所去做心理诊断,他对陌生的医生说:“医生,我最近不太好。” 然后就再没说话了,医生也沉默,两人干坐着坐了一个多小时,从诊所出来,陈青桐就找上了楚晓航。楚晓航最近也急需排解性欲,两人一拍即合,见了面就去开房,进了房间就开始脱衣服。 太子爷的事有了很大的进展,据说找到了替死鬼,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太子爷一出来就飞加拿大,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替死鬼这么好找你们还找这么久?”陈青桐靠在床上抽事后烟时问抱着枕头睡觉的楚晓航。 “好找个屁,不过还是找到了,他妈的总算是弄好了。” “那他出来你要去接他?” “不去。” “干吗不去?” “你这人现在怎么这么八卦??”楚晓航拉起被子蒙住脑袋,“我昨天去看守所看他了。” “他怎么样?” “操,看守所小霸王。” “哈哈哈哈,到底是太子爷。” “我问他是不是喜欢那个小明星。”楚晓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陈青桐被烟呛到,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你问了什么?是在说乔之远?” “你这么激动干吗?哦对了他把你的破事都和我说了,给你套麻袋揍你一顿的事。” 陈青桐还是笑,“然后呢?” “然后他说他不是同性恋,他妈的,我说我是,我打小就暗恋他。”楚晓航的声音越来越低,陈青桐问他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这么有种。 “妈的隔着玻璃还怕他弄死我不成?” “他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操蛋的反应,让我再说一遍,我说了,他站起来就走了。” “那也还好,你怕什么,怕他出来吃了你?还是怕他出来就再不见你了。” “我怕个屁!不说了,睡觉。”楚晓航骂骂咧咧的,他一觉睡醒,穿衣服裤子时和陈青桐说:“你和姓薛的怎么样了?我看他成明星了啊?” “就那样。” “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啊,我这辈子是没戏了。” 楚晓航走了,再没出现过,他就是那个替死鬼,还在新闻里出来了,说他畏罪自杀云云,在一间棚屋里找到了他的尸体。太子爷没立即飞加拿大,他来找陈青桐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身上的风衣湿透了,他站在陈青桐家门口说:“他们把他的手机给我了,他死之前那天和你打过电话,你们都说什么了?” “没有遗言。”陈青桐说,可又改口,“不对,好像有一句。” “什么?” “他祝我有情人终成眷属,还说他这辈子算是没戏了。” 太子爷也走了,薛蛮拉着陈青桐去乔之远开的火锅店吃饭时看到了太子爷,他在店里帮忙,挽起袖子露出两胳膊纹身,看着怪吓人的。薛蛮吃的多,店里快打烊他还没吃完,乔之远见了,拉了两张椅子叫上太子爷,他们四个人围着一只火锅一起吃。乔之远和太子爷在商量周末葬礼的事,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葬礼,陈青桐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太子爷道:“没什么要帮忙的,也没多少人,就十来个吧。” “土葬?”薛蛮问道。 “树葬。” “周末吗?我也想去。”薛蛮说,没人反对,太子爷点了根烟,幽幽地说道:“嗯,他喜欢热闹。” 到了周末葬礼,陈青桐数了下来的人,加上他们四个,总过来了八个人。从殡仪馆出来,太子爷拿着骨灰盒走在最前面,乔之远正摸车钥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群记者,围住他们就是一堆乱拍,夹杂在快门声里的是没完没了地质问:“你们是来参加之前涉嫌军火买卖自杀的嫌疑人的葬礼吗?” “乔之远说两句吧。” “你真的打算息影了吗?” “看!看!薛蛮也在!” 记者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太子爷手里拿着骨灰盒不好发作,他的手下才围过来要帮忙,他只感觉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冲到他面前,一拳砸向堵住他去路的记者。太子爷定睛看,见是薛蛮,忙转身找陈青桐。薛蛮一脚把一个记者踹翻,扑到他身上拽着他的衣领连揍他三拳,陈青桐挤过来把他拉起来,薛蛮嘴里还骂:“拍什么拍,葬礼他妈的都拍,赶紧滚蛋!” “薛蛮。”陈青桐抱住他,把他往没人的地方拖,记者追着他拍,薛蛮脾气上来,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不知是谁报了警,警察赶到把薛蛮和那个被揍的记者都带走,众人才散开。太子爷不太愿意和警察打交道,乔之远和陈青桐陪着薛蛮一起去录口供。 被打的记者说要告薛蛮伤人,陈青桐立即联系了笑笑,笑笑火急火燎地赶来,和记者又是赔礼道歉又是塞红包,商量了好久记者才同意私了。薛蛮好像是吃了火药,被笑笑和陈青桐领出来后还要去找那个记者理论。 “你冷静点,”陈青桐拉住他,“你就当他是条恶狗,你一个人,让着点一条乱吠的野狗又会怎么样?” 薛蛮用力挣开陈青桐的手,笑笑还在给经纪公司打电话,想找今天来的那些八卦杂志通融一下,别登薛蛮打架的事。 陈青桐又教训了薛蛮两句,把他塞进车里,和笑笑打招呼说:“那我先带他回去了,还得麻烦你们公司了,真是抱歉。” “没事,唉那些记者也真是的,诶,你看乔之远往哪里走了吗?” 陈青桐给她指了个方向,他也上了车,发动汽车后,他也不开,而是摸着方向盘看薛蛮。薛蛮脸还绷着,陈青桐先笑了,薛蛮扭头咬着手指不一会儿也笑了。 “你笑什么?”陈青桐笑着问他。 “那你又笑什么?”薛蛮反问他。 “我想起来你以前打架,也被警察扣住,我去领你回来。” “我也想起来了,那天晚上,”薛蛮抬起手,指着前方,“就在像这样的一条巷子里穿过去,就一直走。” “得不到的是很好,得到了也会很好。”陈青桐轻轻地说。 “我有很多毛病。” “那就改啊。” “改不了。” “那就别改了。” “我想有个哥哥,不想要男朋友。” “你怎么这么重口味。” 薛蛮低下头,“你以后要是觉得我不好了,我就没别的办法了。” 他说得小心翼翼,陈青桐把车开到马路上,他想说些承诺或者保证的话,可这些话薛蛮最不喜欢听,它们只会让他更害怕。 薛蛮打记者的事还是见了报。正巧一个电影节的提名名单公布,薛蛮凭借在玉雕师电影里的表演入围了最佳新人,笑笑火速给薛蛮联系了一个杂志采访,硬拖着他去。薛蛮拍杂志照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地,一坐下和记者面对面就蔫了,他说自己不擅长和记者说话,记者给他的感觉就像老师,他学生时代就不擅长应付老师。 “没事啊,就当我们是朋友在聊天。”记者还开导他,薛蛮说:“不过我们不是朋友啊……” 记者无奈地笑,“那你选个话题,我们聊。” “没什么想聊的。” “那说说电影吧,还有入围最佳新人是什么感觉?” “感觉就是大家别对我要求太高,我就想当个花瓶。” “这么没追求啊……”记者也实在接不下去了,薛蛮缩在椅子里,不安地搓手。 “你好像很紧张,不习惯被采访?” 薛蛮点头,“我毛病比较多。” “很难想象你是报道里那个把人揍到住院的人……有没有考虑接功夫片?” “哈哈哈哈你好奇怪,”薛蛮一下放松了,拍着手笑,“你的问题好奇怪。” 记者继续问:“那你说说看哪里奇怪了?” “我觉得我可以去演恐怖片,就是讲监禁的那种。”薛蛮在空中比手画脚,“你看过吗,有个美国电影讲一个人抓了好多人关在一起,那些人就要想办法逃出去。” “怎么会觉得自己适合这类电影?” “我是逃跑专家啊。” “说真的,明星进警局是什么感觉,被人围观了吗?” 薛蛮想了想,指着手腕说:“你被手铐铐过吗?” 记者连连摇头,薛蛮笑了,“我觉得很有安全感。” 他怪得离谱,记者想破脑袋也没法让他多聊几句电影和表演的事,杂志出了,薛蛮这篇专访的标题是:只想当花瓶的怪咖。副标题则比较耸动:他有手铐依存症。 第十七章 陈青桐和薛蛮都生病了,一个因为在片场淋了一整天雨发烧住院,一个因为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去了医院挂水。两人通电话时都是半死不活地腔调,薛蛮还说:“我们两个该不会一起死吧。” 陈青桐说:“当然不会,要死你先死,我替你收尸。” “你想对我的尸体干什么?” “给你做个玻璃棺材,放床下面。” 薛蛮直斥陈青桐恶心,陈青桐被他这么一说觉得胃没那么难受了,也不恶心想吐了,他挂了两天水后就好了,趁着周末不用上班,在家照顾薛蛮。其实薛蛮的病也差不多好了,他就是懒,赖在家里不想开工,笑笑把几个剧本送上门给他看,他都躺在床上装病不肯见笑笑,陈青桐没拆穿他,给他收下了剧本。等笑笑一走,薛蛮就又精神了,光着脚跑到客厅,跳到沙发上,蹲着看了两本本子就扔开了,直说不喜欢,不想接。 “你现在这么大牌?有本子都不接?我怎么听说你这样的小明星都是要自己报名去电影公司申请试镜的呢?” 薛蛮说:“我确实有想去试镜的角色。” “那怎么不去?” “那个制片人偷偷联系的我,没通过经纪人和公司,我们在一个派对上遇到,他问我对他们的新电影有没有兴趣。” “以前做过什么电影?” “《活色身香》四部曲。” “那个三级片?” 薛蛮冲着陈青桐眨眼睛,“你看过?” “看过。” 薛蛮拍了下手,“你觉得怎么样?” “你要演三级片?” “我喜欢那个系列,尤其是第二部,演女主角的是菲莉吧?我好喜欢她,可惜死得早,她的身体多漂亮。” 陈青桐还是问薛蛮:“你打算演三级片?” “也不露点,有什么关系。”薛蛮无所谓地撇嘴,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摸到自己的肩膀,“我的身体条件还行吧,不如趁年轻,脱衣服拍点东西留下点纪念。” 他的思维方式奇怪,陈青桐理解他的想法,却没法表示赞同。 “要和女的上床?” “假的。”薛蛮眨眼,“和男的,和女的都要,但是都是假的。” “我知道……”陈青桐移开视线,不看他,“可以借位。” 薛蛮盯着他看,“你懂好多。” 陈青桐戴上眼镜拿起了手边的报纸看,他低着头,薛蛮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你说我偷偷接这个角色,公司会问我要违约金吗?” “还是提前说一声比较好。” “我说了他们可能让我演?!” “那就别演。” “我想试试,感觉挺好玩儿的。” 陈青桐没有要劝他的意思,只是说:“随便你。” 薛蛮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他脱下身上的睡衣,跑到浴室去照镜子,一边照还一边问陈青桐:“你觉得我哪里最好看?” “后背,腰线,屁股,脚,手腕,脸。” “排名分不分先后?!”薛蛮喊道。 “不分。” “哈哈哈哈哈。”薛蛮笑个不停,他脱光了从浴室跑出来,光着屁股坐到陈青桐身上,勾住他脖子就亲他,他把陈青桐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给自己戴上,装模作样地说,“你看我像个老师吗?我要演个老师。” 陈青桐摸他的后背,问他,他们剧组招不招群演,他说他可以演一个侵犯老师的学生,还道:“会有这个剧情吧,很多三级片都有。” 薛蛮摇头,他用赤裸裸的眼神勾引陈青桐,他们在沙发上做爱,睡觉时陈青桐还是会用手铐铐住薛蛮,他已经养成习惯,薛蛮也已经依赖。他们生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 没过几天薛蛮就回来告诉陈青桐他飞去了对岸的电影公司参加了三级片选角的试镜,电影初拟名为《恋欲禁区》,他试的是男一号的角色,进去一排人一个个都得脱了衣服让人验身。 “那验身的结果怎么样?” “哇你不知道,好多肌肉男,后来就定了我。” “不定你定谁,制片都主动联系你了,女主角呢?” 薛蛮让陈青桐自己去网上搜“模特芳雪”,他道:“还有个日本人,演女二号,这个好像最近挺流行的?找av女星来演三级片?” “和你配戏的男的有名吗?”陈青桐拿了手提电脑出来搜芳雪的图片看,芳雪长了张娃娃脸,身材丰满,前凸后翘,颇为惹火。 “还不知道,据说是三级片男星。”薛蛮也凑过去看芳雪的照片,指着她的一套学生服照片说,“她好像是要演我的学生。” 陈青桐合上了电脑,“纸包不住火,你早晚都得和你们公司说。” “你绑架我吧,让我人间蒸发,拍完这个电影我再重出江湖。”薛蛮伸出双手送到陈青桐面前,他手腕上的擦伤一直没好,红红的,好像永远不会消褪的纹身。 “做梦吧你就。”陈青桐揪薛蛮的耳朵,“我给你打电话还是你自己打电话?” 薛蛮说什么都不肯和公司说,陈青桐让他准备好违约金,到时候电影出了赔钱的事肯定接着就来了。薛蛮不信邪,非说公司那里好商量,先斩后奏绝对没问题,他请了长期病假,说是去美国他妈那里养病,打包了些行李后就躲进了《恋欲禁区》剧组。剧组开拍那天还开了新闻发布会,当然薛蛮的名字没出现,他也没现身,导演只说主演是个意外人选,绝对会给观众惊喜。 薛蛮这一去就好像失踪,电话不接,新闻上也看不到,陈青桐熬了一个星期就受不了了,周末飞到对岸去找薛蛮。他借着之前聚会上积攒下来的人际关系,搞到了《恋欲禁区》导演的电话,还托人传话给导演说自己要投资他们的电影,想去片场参观,导演将信将疑把他请到片场。陈青桐这天请了个熟悉的朋友陪同,他这朋友也是聚会上认识的,是个阔少爷,由他引荐,光头导演还真相信陈青桐会投资他们电影,殷勤招待两人,带他们参观拍摄现场。 他们这会儿正在拍的这场正好是薛蛮和男二号的床戏,陈青桐的阔少爷朋友见了,拍了下导演,笑得暧昧:“哇,光头佬你现在还玩男男床戏这么刺激的东西啊。” 光头佬咂嘴,“哎呀,适应市场需求啦,女女都有啦,你要不要看啊?” 女女戏就在隔壁棚拍,阔少显然对那边比较感兴趣,光头导演给他带路,留下陈青桐一人站在布景外围观。听光头说,这场戏拍之前已经清场了,要不是看在他们是潜在合作对象的份上也不会带他们进来,片场里很安静,除了陈青桐,就只有一个副导演,一个摄像和一个场务。薛蛮穿着件丝绸质地的睡衣地坐在铺满花瓣的地上,他早就看到陈青桐了,却没任何表示,抽着烟和男二号讲话。男二号身材壮硕,六块腹肌好像画上去的。副导演转头看了看陈青桐,对他打了个手势,他们要开始了。 薛蛮把香烟掐灭,扔在片场的垃圾桶里,他脱下睡衣扔给场务,光着走来走去,他脸上一点都不尴尬,反而是那个男二号不太好意思地低着头。 这个布景搭的是一片花地,草皮非常逼真,布景三面全被高大的假花树包围,薛蛮躺下,场板一打,他就进入了状态,眯着眼睛,用压低了的声音和穿戴整齐的男二号说话,他们讲台词,脱衣服,互相挑逗,嘴里说着下流的话,边上的风扇开始吹风,场务站在梯子上顺着风抛洒花瓣,粉色的花瓣落到薛蛮的身上,落到他嘴边,他微微张开嘴,咬住一片花瓣,将它舔进嘴里,细细咀嚼。 陈青桐透过监视器看到他,他拿出照相机,对准他,拍下了他和别的男人肌肤相亲的样子。 陈青桐还有工作要做,待了两天就飞走了,薛蛮整天泡在片场,他收工后他们也只是聚在一起吃宵夜,躺在一张床上睡觉。陈青桐回去后又过了半个月,薛蛮回来了,陈青桐去飞机场接他,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上,薛蛮就在车上睡着了,到家后,陈青桐也没叫醒他,等到他自己醒过来,陈青桐递给他一根自己抽了一半的香烟。薛蛮揉着头发抽烟,说:“你累吗?等你累了就好了。” 陈青桐明白了,其实他早就明白,他说:“你想消磨我的耐性,是吧?” “我这个人非常自私,异常自私,我不想自己难受,就只好让别人不痛快,这种人在你们心理学上有什么特殊的叫法吗?” “你喜欢我啊。” 薛蛮怪笑起来,陈青桐又说:“那你干吗怕自己难受,你不就是怕我追你到手后又不要你,你说得不到的是最好的,你就想一辈子不被我得到,一辈子都当最好的,你做梦吧,薛蛮你就做梦吧。” 他阴狠了起来,换了个人似的,薛蛮开门下车,他说:“你拍这么多我的照片想干吗?办摄影展吗?” 陈青桐也下了车,“不行吗?办了一定请你来参加。” “神经病。” “精神病。” 两人对着骂,骂到了家里,莉莉扑到薛蛮脚上,薛蛮还在骂,陈青桐堵住他的嘴,“对着猫你嘴里也不干不净的,赶紧去洗澡。” 薛蛮抱着莉莉一起洗澡,结果被莉莉抓伤了手,他怕死地连夜去医院打针,结果他出入医院的照片被狗仔队拍到,网上登出来后笑笑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薛蛮。薛蛮便说:“我刚从美国回来,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他演了三级片的事就好像从没发生过,他又开始接正常的工作,参演了一本商业片,演几个寻宝探险家里擅长电脑的一个。这个角色让薛蛮头疼的睡不着觉,他最怕数码产品,电影拍完,他接到《恋欲禁区》制作组的电话,说是电影制作完成了,下月公映,要找他站台宣传。薛蛮一口答应,陈青桐本来想陪他一起去,对方选的是工作日,他也抽不出身,就给了薛蛮一个玉佛让他带着,说是能消灾。 消灾……? 第十八章 从娱乐新闻的版面上来看,《恋欲禁区》的公映非常成功,吸引了许多关注。电影节最佳新人入围者一夜成脱星的话题更是将薛蛮推上了风口浪尖。陈青桐没特意飞去对岸看电影,他在网上搜别人的评论看,看到有人说全片数十场激情戏,薛蛮一人包揽五场,男女不忌,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电影男主角还是女主角。陈青桐还看到他们的海报了,那是一张薛蛮躺在花地上与女人接吻,又被男人爱抚的相片。他眼神迷离,衣衫不整,引人遐想。 他终于如愿当了回漂亮的花瓶,所有人都在讨论他的身体,他的脸。 公映结束后一个星期薛蛮回来了,他给陈青桐带了盘光碟,说是电影公司送给他看的蓝光碟,问他要不要一起看。陈青桐明知故问:“什么片?” 薛蛮往浴室的方向走,他一路走一路脱衣服,“三级片。” 陈青桐道:“那等你一起看。” “好啊,反正我自己也还没看过完整的。” “你们公司找你了吗?”陈青桐给他捡衣服,全都扔到了洗衣机里去。薛蛮在浴室里大声喊话回答他:“找了,直接杀到了对方公司,我那天在他们那里吃饭,我们老板和笑笑一起来的。” “被揍了??” “没。” “然后呢?” 没人回答陈青桐了,哗啦啦的水声响了起来。陈青桐切了点水果端到茶几上,他把窗帘拉起来,关了客厅最中央最亮的吊灯。他等薛蛮出来和他一起看电影。 薛蛮没一会儿就洗好澡了,他裹着浴巾出来,头发还没擦干就走过来拿香烟和打火机点烟抽。浴巾挂在他腰上,他屁股很翘,曲线漂亮。陈青桐注意到他背上多了点东西,他偏过头去看,还伸手上去摸。 “纹身了?” “啊?”薛蛮扭着脖子费劲地回头看,“哦你说这个啊,觉得好玩。” “纹的什么?” 这纹身的一半被浴巾遮住了,看上去只是一团意义不明的花纹,陈青桐想看清它全貌却被薛蛮拉住了手。 “没什么。”他说着,坐到了陈青桐边上,催他放影碟来看。陈青桐走到电视机前面鼓捣,薛蛮在吃橙,等陈青桐坐回来时他已经吃了一手的橙汁,正抬起手舔手心。他像猫,就连缩在沙发上的姿势也和莉莉像极了。 电影开始之前先播了段预告片,陈青桐拿了片苹果吃,薛蛮开始吃芒果,陈青桐无意碰到他的手,他不爱擦手,摸上去黏糊糊的。 “擦手吗?” “啊?”薛蛮眨着眼睛舔了下手指,“不用了。” 他用舌头来做情节,嘴角粘到了点芒果。 预告片的颜色鲜亮,剪了许多劲爆的床戏,画面闪回,许多男男女女出场又消失,陈青桐只记住了薛蛮的脸。他在他身体还年轻充满活力时往人心上刺了一剑。陈青桐觉得痛,难受,他被这一剑中伤,十年多的伤,到现在都还没好转。他试着去抓薛蛮的手,薛蛮没给他机会,他在吃加了蜂蜜的火龙果,无视银色的叉子,直接用双手抓住滑溜溜的火龙果,放到嘴边咬。他没有要专心看电影的意思,陈青桐也没有,电影演了什么,他一点也不关心,他只有在薛蛮出场时看几眼,其余时候他都在看薛蛮。薛蛮也发现他这种直勾勾的眼神了,他回头看陈青桐,往他嘴里塞了一片苹果,说:“你看我干什么,看电影啊。” 陈青桐嚼着苹果说了句特别俗的话:“你比电影好看。” 薛蛮捂着嘴噗嗤笑,“你也会说这种话啊。” “哪种话?” “就是恶心人的话。” “我没说过吗?” “不怎么说。“ 陈青桐问:“那你爱听吗?” 薛蛮歪着头思索,陈青桐便说:“你爱听我就经常说好了。” 薛蛮似乎是在等他说,盯着他看,嘴角带着笑意。陈青桐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开口要说话了,薛蛮却捂住了他的嘴,“别说了,你别又夸我没几句就开始提醒我……” 陈青桐笑着伸出舌尖舔薛蛮的手指,薛蛮痒地打了个颤,但是没缩回手。陈青桐摸到了他的手腕,他垂下眼睛继续轻柔地舔吻薛蛮的手指,薛蛮享受地用脚趾磨蹭他的裤腿。电影里面也在上演激情戏码,正好是薛蛮的床戏,陈青桐瞥了眼,他听到电视里薛蛮的喘息声,便伸手撩拨他敏感的后腰,也换来了些愉快的喘息。 “你要像那里面那样玩吗?”薛蛮指着电视说,电视里他正被自己的学生绑起双手,被迫与她接吻。 故事似乎是在说一个保守的教师如何被学生诱惑,渐渐沉溺爱欲,在性爱交欢中堕落,沉沦,被欲望掌控,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陈青桐不想像电视里那样玩,他还是喜欢两情相悦,互相配合互相取悦,关系对等的性爱,但是对薛蛮有时候不能采取这样温柔的战术,他需要痛才能记住。陈青桐扒下薛蛮的浴巾,他让薛蛮转过身去,薛蛮知道他是想看纹身,还开玩笑地说:“没有纹你的名字。” 陈青桐拍了下他的屁股,他拉开薛蛮的腿,用手指给他作扩张,薛蛮说他刚才在浴室里自己已经做过了。 “我就知道和你看三级片会有这种下场。”他靠在沙发上得意地说,陈青桐俯身吻他的背,顺着他的脊骨慢慢吻,他的手指一直在来回抚摸薛蛮的纹身。 他看不懂纹身的内容,只能看出是团花俏的英文,只是它太过花俏,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什么内容?”他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薛蛮朝他做鬼脸,他拉着陈青桐说:“你进来吧,已经可以了。” 陈青桐翻出安全套戴上,两人从沙发滚到了地上,陈青桐抓着薛蛮的头发进入他身体,薛蛮说:“你不能再拉了,再拉就没头发了。” 陈青桐吻他额头,亲他的鼻尖,抱紧他说:“没头发我也喜欢。” 薛蛮缩在他怀里笑,电视里已经不在演激情戏了,可薛蛮的呻吟却还在继续,他掐着陈青桐的后背向他寻求更猛烈的撞击。陈青桐按住他肩膀,将他一条腿架到他肩上,薛蛮的腰肢柔韧,他红着脸哑着嗓子恳求:“再……快点……” 陈青桐拉起他的手舔他手上甜蜜的果汁,他在他手上吃到了橙,芒果,火龙果,苹果还有梨的味道。他让薛蛮舔他的手指,舔他摸过他性器与两人相接处的手指。薛蛮忘情地配合。 “什么味道?” “水果的味道。”薛蛮说,他咬了口陈青桐的手指,就好像在咬一只苹果一样。 他们两人一直缠绵到电影结束,换了不少姿势,薛蛮第二天说屁股痛,腰痛,不想动。陈青桐带他去做按摩,回家时却被笑笑截了道。笑笑等在他车位上,陈青桐让薛蛮别下车,他把车靠边停下,就去和笑笑打招呼。 “晚上好啊,找我有事?” 笑笑直接往汽车那儿走,“薛蛮你在吧??你给我下来,别逃了,和我去公司一趟。” 陈青桐拦住她,“有事好商量,我们上去说吧,让我把车停好。” “陈青桐你现在也别偏袒他了!他这是违约!严重违约!私自拍电影就算了,还去拍三级片??!公司的脸往哪里搁??!他现在到底想干吗!你让他告诉我!”笑笑气的说话都在发抖,薛蛮从车上下来了,“之前在他们公司也说好了,违约金我凑给你们,对不起,是我不好。” “你和我道歉也没用啊,说好的新闻发布会你怎么没来??害得我们放了媒体鸽子,不知道又要被写成什么样!” 陈青桐问道:“新闻发布会?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三点!我打他电话没人接,来你们家找,你们也都不在!”笑笑大声叹气,“总之,你现在和我回公司一趟,把事情和媒体都说清楚了,回头别又写我们公司雪藏你,你逼不得已要去拍三级片混饭吃。” 陈青桐拍了下薛蛮,“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 薛蛮摇头,他说:“我不想见记者。” 笑笑骂他:“你……这算什么?偷摸着去拍三级片,倒是有脱光的出息,没穿衣服的出息是吧?!” 陈青桐觉得她骂的有些难听了,劝了几句,笑笑更生气了:“我早就想说了,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同性恋?!你这么一直帮着他,照顾他,陈青桐你知不知道他怎么跑去演的三级片?!” 陈青桐看到笑笑迁怒自己,还是好声好气的,“走吧,我开车去一趟你们公司。” “他和制片上床,制片就拉他去拍了三级片!他告诉你没有!那个制片和我们老板都坦白了!” 陈青桐打开后排的车门,对笑笑说:“上车吧。” 笑笑踩着高跟鞋气鼓鼓地上了车,薛蛮也缩到了后排去。陈青桐在后视镜里看薛蛮,薛蛮畏畏缩缩地裹着衣服咬嘴唇,薛蛮骗他,他没有生气,他甚至还有点高兴。他欺骗说明他在乎,他在乎,他就高兴。 陈青桐跟着薛蛮去了他们公司,笑笑却没让他跟进会议室,只说:“你在外面等吧,他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处理。” 陈青桐便坐在会议室外面玩手机游戏,他刷新了好几轮自己的记录,薛蛮还没从会议室里出来。这个点,公司已经下班,陈青桐面对空荡荡的办公室,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偶尔他看到有加班的人的去茶水间泡咖啡,他们看到他,便靠在一起小声地说话。 他们在说什么?说他是薛蛮的某某某,还是打听他是干什么的,还是说他是陈尔的儿子,又或者是说这个人好奇怪,别人眼里不值钱的货色他却要当宝贝紧紧攥住。 他们怎么会懂。 陈青桐低声叹气,没人会懂。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爱情观已经扭曲,他没法再和任何正常人谈恋爱,他所有爱已经付出给一个有精神残疾的人,他有时也想抽出一点,却反而陷入更深。他可以用自己的事写一篇新的毕业论文,用谁都看不明白的专业术语分析一场谁也没法理解的单向恋爱。 一个半小时后薛蛮从会议室里出来,他说明天就给公司赔钱,再开记者招待会。 “不逃了?” “我讨厌记者,又不是怕他们,他们很烦,会乱写。”薛蛮说。陈青桐给他戴围巾,“那走吧,回去吧。” 笑笑跟了出来,她说想和陈青桐单独谈谈。 “那我去电梯那里等你。”薛蛮说,转身走开。陈青桐笑着看笑笑:“和我谈什么?” “抱歉,刚才话说得有点重,我这个人就是着急起来就口无遮拦的。” “没事,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 笑笑怨念地说:“你怎么脾气这么好,摊上薛蛮……” “互补啊。”陈青桐说,“其实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他在外面怎么样,我真的不介意,他喜欢玩就随便他玩吧,我以前还会计较,觉得在一起就不能这样,要忠诚,他不是这样想,我又没法扭转他的想法……” “你是心理医生吧?” 陈青桐摸了下鼻子,笑意更浓了,“学艺不精,让你笑话了,我也不想把他当病人来对待,医生不能和病人谈恋爱。” “他给了违约金之后就不是你们公司的艺人了吧?”陈青桐问道。 笑笑说:“他自己要求解约。” “好的,我知道了,给你们公司添麻烦了。”陈青桐伸手和笑笑握手,“希望以后还能合作。” “你也劝劝他吧,说真的,他出道时那么风光,这么糟蹋自己算怎么回事。”笑笑语重心长地说,陈青桐道:“我会和他说,不过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人一辈子才多长,有生之年,有为所欲为的条件就让他为所欲为吧。” “你怎么像那种盲目溺爱孩子的家长。”笑笑不由皱起了眉。 “那些被溺爱的孩子是不是没了我这样的家长就活不下去了。” 笑笑愣住了,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陈青桐,似乎没法相信他会这样回答。陈青桐自然大方地和笑笑道别,又郑重地谢过他这段时间对薛蛮的照顾。他去电梯口找薛蛮,薛蛮正在吃口香糖,戴着兜帽,他看到陈青桐来了,就说:“要不然去吃宵夜吧。” “好啊,你想吃什么?” 陈青桐在电视上看到薛蛮出席记者招待会的新闻了,他坐在台上念别人写好的稿子,为违约的事道歉,鞠躬,走下台。记者后来还追出去要问他问题都被保安拦住,好多人说他干脆投身三级片事业算了,薛蛮却不这么想,他拍了一部三级片就腻了,又想转投正经的电影。陈青桐还以为这出闹剧会断送他演艺道路,可他真是运气好,不到半个月就有本子找上门,一部同志文艺片想找他演个配角。独立电影片酬不高,从导演到主演都是无名小卒,薛蛮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陈青桐当时就在他身边,他们对面坐的就是导演和制片,两个人似乎都没料到他会推了,问他理由,他说:“不想演同性恋。” 后来陈青桐问他,他又说:“主角好难看。” 一直都在国外搞自己品牌店的周舟也听说了薛蛮的事,他有意帮他一把,透过陈青桐问薛蛮愿不愿意给他新一期作品走秀,拍宣传海报。干回模特老本行这件事让薛蛮有些兴奋,正值国内一个时装周,薛蛮就在国内替周舟走了秀,陈青桐被分到了第一排的座位,薛蛮经过时,看也没看他,他脸上是冷酷,不屑一顾的表情,T台上的他专业干练地不像任何时刻的他。因为这场秀,薛蛮又上了几天娱乐新闻,这下可好,陈尔直接来敲陈青桐的门了。他没进屋,看到莉莉他就跳开了,陈青桐说请他吃饭,三个人到了家川菜馆,陈尔说要喝点酒开心点,酒开了三瓶啤酒,一人面前放一瓶,直接拿瓶喝。 “你的事……”陈尔一开口就被陈青桐打断:“爸,那事都过去大半年了。” 陈尔瞪他,“你说你这孩子,我还没说完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说哪件事?” 陈青桐笑:“唉,那你说,你说。” 薛蛮正吃水煮鱼吃的热火朝天,陈尔喊了下他,他抬起头看陈尔:“陈导,你要说什么?” “我说你小子有种!拍三级片这种事也能干得出来,你们公司的人是不是被你吓得屁滚尿流?!”陈尔拍桌大笑,陈青桐小声说:“我爸喝了点酒就这样。” 薛蛮也拍桌子,“何止屁滚尿流,吓得我老板直接飞过来要抓我回去,我看他眼珠子都要调出来了。” “你们……别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行不行……”陈青桐冒出来一句还被陈尔和薛蛮喷说他做人没趣味。陈青桐不说话了,就听他们两人讨论三级片的制作过程,大声地说限制级话题,弄得来上菜的服务员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陈青桐庆幸来的是包间,要不然早就被人围观放到网上去说事了。 陈尔最后和薛蛮勾肩搭背地说:“下一部,我已经在找人写本子了,下一部,你来!” “爸……”陈青桐拉了下他,“你别喝醉了给人瞎担保。” 薛蛮说:“陈导那完蛋啊,我这人不太会说台词,你上次就体会到了吧,别给我太多台词的角色啊。” “那行,你演哑巴总行了吧!” 陈青桐对这俩人彻底无语,吃完饭先把陈尔送去了酒店,薛蛮在车上呼呼大睡,陈青桐扶着陈尔上楼,在电梯里时陈尔忽然和他说话,对他道:“青桐啊,你要是喜欢那小子,你们俩以后好好过,知道吗?好好过……” “你可真沉。”陈青桐抓着陈尔胳膊,“嗯,好好过。” “你爸我也不指望你取媳妇儿生孩子了,你开心就行,记住啊,别委屈自己,得开心点。” “嗯,开心。”陈青桐好不容易将陈尔送进屋,他自己也沾了一身酒气,他从酒店出来,薛蛮还歪着脑袋在后排睡觉。陈青桐在车上放舒缓的音乐,他把车开到郊外,叫醒了薛蛮。薛蛮揉着眼睛问:“到家了?” “没有,你下来吧。”陈青桐贴心地给他打开车门,还脱下外套让他披上,“外面有点冷。” “这里是哪里?你想干吗?杀人灭口?”薛蛮笑了赖在座位上扭了下腰。陈青桐说:“出来散散步,可以醒酒。” 薛蛮穿上他的外套,从车上下来,他的眼神变得温和,不再那么孤僻自我,让人看不透。 他们在没有路灯的路上走,薛蛮能听到水声,陈青桐说附近有条河,还有几座石桥。 “说不定以后会被开发成旅游区。”薛蛮说道。陈青桐没吭声,他走在薛蛮边上,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很安静。 “你不说话?好难得。” “你和我爸还挺处得来的。” 薛蛮捂住耳朵,“你还是别说话了。” 陈青桐笑了下,他摸薛蛮的头发,“我在想,要是有天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薛蛮假装没听见,不回答。陈青桐说:“等到那时候你就能体会到了。” “你别太自以为是啊。”薛蛮不服气了,“我说你好,三番两次夸你好,你就自我感觉良好了?哎,陈青桐你真好骗。” “我不好吗?” “你好什么?!”薛蛮打了个酒嗝,“你好,你不去追许梅,你好,你会喜欢我?你好,你不答应我?你不说你想试试,你什么都不说,憋到后来才说,你知不知道啊,时间过了机会过了就没有了。” 他揉眼睛,好像在哭。陈青桐问他:“那怎么办?” 薛蛮哽咽着骂:“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办?!就这么着了,我们完蛋了,要有下辈子你还当人你记得遇到喜欢的就要说好,就要点头,我他妈的下辈子不做人了,做只猫都比较好。” 他哭得掉下了眼泪,陈青桐知道他是喝醉了,拉着他让他走到泥地里去。 “他妈的,还是上床好,我们以后别说话了,就上床,干个天昏地暗,他妈的。”薛蛮伸手捂住了脸,他不走了,陈青桐抱了抱他,他还是不肯走,陈青桐去拉他的手,掰开他的手指,紧紧握住,拉着他走。 “你知道自己什么毛病吗?” “什么毛病?抑郁症?人格缺陷?艾斯伯格??” “都不是,你的毛病就是你没毛病,你就装,装成有病,这样你就能为所欲为不负责任。”陈青桐一针见血,薛蛮甩开他的手转身跑开,陈青桐追上去拦住他,他把薛蛮压在路边的树上,“那你说你是什么毛病?” 薛蛮说不出来,陈青桐拉开他衣服咬他肩膀,“我才是有病,我病入膏肓还不想救自己。” 薛蛮听到他解皮带的声音,他挣了下,陈青桐却把他箍得更紧了。薛蛮说:“陈青桐,我忍不住了。” 陈青桐在扒他裤子,没理会他的话,薛蛮却大声地哭了出来。 他靠在树上哭,抽抽噎噎地,陈青桐停下了动作,薛蛮慢慢蹲下,后来跪在了地上,他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好像人生前面二十几年积蓄的眼泪都都爆发了出来。 “我喜欢你啊,你不是想听吗,那我说给你听,我喜欢你,你坐在我边上,干干净净,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我就喜欢你……” 陈青桐揽住他肩膀想安慰他,薛蛮继续说:“你他妈不答应我,我还以为你是直的,还难受了好一阵子,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你后来又说什么喜欢我,吓得我半死……” “你他妈要死赶紧死,我难过?我才不会难过,笑话……妈的,我要是先死了,你就等着没好日子过吧……” 陈青桐给他拍背,顺气,看他不说话了,问道:“没想说的了?” “没!”薛蛮转身揪住陈青桐的衣领,“你给我听着!!我就是有病!你看不出来我有病是你太菜了!我就是烂,我不想好好过,我干吗要好好过,我又不是一辈子都能过这种好日子。” 薛蛮松开了陈青桐,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拉着裤子看陈青桐。陈青桐说他是轻贱的命,没过过好日子,一过上好日子就懵了。 “我说喜欢你,你也懵了,你懵了就跑,跑出去了就把脑袋埋地里,屁股翘着给人看,你以为自己是鸵鸟??” “我说了我们以后就上床,不说话,也别谈感情,当炮友不好吗,你要求这么多干什么?!我们谈恋爱你会多活几年还是多块肉,谈什么恋爱,我有爱的时候你不要,我没爱了你就求,神经病。”薛蛮穿好裤子抹干净脸大步走开,陈青桐拉他被他推开,两人推推搡搡到了汽车边上,陈青桐把他推上车。 薛蛮这时候酒醒了,他作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这是你们父子俩的阴谋是吧??灌醉了我套我话,阴险可恶,令人发指!!” 陈青桐堵住他嘴亲他,咬着他嘴唇说,“你说你没爱,做爱这个词听过吗?多做做就好了。” “我以前真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薛蛮往后缩,陈青桐笑了,他也挤到了后排,他说他今天特别高兴。 “你说你喜欢我,我特别高兴。” 第十九章 可陈青桐高兴的日子没过多久,甚至是没过几个小时,他就又高兴不起来了。早上七点多他接到晓红的电话,说陈尔中风发作,现在昏迷躺在医院里。陈青桐牙都没刷,穿着睡衣就跑去了医院。薛蛮这会儿还没醒,听到他起身的动静稍微睁开了点眼睛看了看就又睡了过去。陈青桐到医院时,医院门口已经围了好多记者,晓红出来接他进去,有记者拍他,晓红替他挡住了脸,把他往里面推。陈青桐没心思等电梯,他直接爬楼梯上去,晓红跟着他爬了两层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爸怎么样了?”陈青桐一身一身地出汗,不是爬楼累的,是怕的。 他一直以为他和父亲不太亲密,只是血浓于水,他还是会怕。 “和你打完电话,他醒了,偏瘫。” “医生怎么说?” “右边一侧的肌肉会萎缩……” “好的,我知道了。”陈青桐用衣袖擦脸,他出了好多汗,意识到的时候睡衣的后背已经湿了。他跟在晓红后面进的病房,他爸住的是单人房,屋里或站或坐聚了好多人。 “我觉得现在病人需要休息。”陈青桐一进来,见到这么多人就说了句。晓红还怕有人不认识他,介绍说:“陈导的儿子。” 陈尔此时说不出话,睁着眼睛看陈青桐,眼眶湿润。屋里的人都识相地走了出去,晓红也退到了外面。陈青桐走到他爸床前,他摸了下陈尔的手,他已经很久没握过他爸的手了,现在再碰到,和记忆中厚实的手掌相距甚远,皮肤褶皱的触感把陈青桐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缩回手指,低着头说:“给你丢人了,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回头上了报纸,人家得说你一大导演的儿子怎么衣衫不整。” 陈尔还是看着他,眼也不眨。陈青桐没坐下,还是站着,“电影没法拍了吧?” “那就不拍了。” 陈青桐又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没站稳,弯下腰握住陈尔的手,咬着嘴唇喊了声:“爸……” 医生进来找他谈陈尔的病情,陈青桐认真地听,医生说的每一个建议他都一一记下。 “必须警惕复发。”医生最后郑重地说。陈青桐点头,同样郑重地说:“我会好好照顾的。” 他中午回了趟家,收拾了点衣服就又去了医院,薛蛮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里。陈青桐在路上抽空打了个电话给他,他也不接。陈青桐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他再回到医院,来看陈尔的人更多了,大明星小明星都来了。他们聚在走廊上,引来不少人围观。陈青桐已经和晓红商量好了,打算等陈尔的病情稳定后,送去僻静的疗养院做复建,调养。 “麻烦请让一下。”陈青桐好不容易挤进病房,就看到个女的坐他爸床边搭着他的手和他说话。晓红在他边上和他讲悄悄话:“这个是花姐,你父亲的朋友。” 晓红说“朋友”这个词的时候,明显咬到了舌头。陈青桐笑了下,“女朋友?” 这下倒显得晓红欲盖弥彰不自然了,她道:“我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忘了你学什么的了。” “唉,我又不是测谎仪,女朋友也没什么,是该交交女朋友。” 两人挨着说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可花姐还是回头看了看他们,她看到陈青桐,慌忙起身,拍了拍裙子招呼他过去。陈青桐看到她,想起来她全名叫苗宛如,圈里人都管她叫花姐,曾经是位电影明星,只是息影已有段日子了,媒体常写她是陈尔背后的女人。 “花姐好啊。”陈青桐礼貌地和她握手,“您坐吧,您来看他,他一定很高兴。” 陈尔这会儿在睡觉,说话声似乎是惊动了他,他慢慢睁开了眼睛。陈青桐把自己的行李放下,推说还有事,让花姐先陪着便退了出去。晓红也跟着出来,两人去买咖啡喝,晓红问他是不是觉得有点尴尬。陈青桐笑了:“是啊,有点,我不太知道要和我爸说什么,挺奇怪的,我看到那些病人,我就知道要怎么和他们说话,说些什么,但是我爸就不行,我好久没和他好好说过话了,有点虚。” “虚?心虚?” “是啊,心虚,没照顾好他,光顾着自己的事了,连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我都不知道,还一直以为他还年轻,身体好,事业好,什么都好。”陈青桐低着头,“他每次见我,状态都特别好,和他打电话也是嘻嘻哈哈的,我能给那么多人看病,看透他们,看出他们的毛病,怎么就没法看穿他的伪装?好几年他住院,也是大家都知道了,我最后一个才知道。” 他说了许多,说得自己都有些动容,眼角湿润。晓红轻拍他的后背,劝慰的说:“青桐你别这么想,你爸瞒着你,也是有他的考虑,他不想你太担心他,你现在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事业了,你爸也和我讨论过,他身体不好他自己都知道,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太难过。他和我说,你也有自己的难处,也有不顺心的事,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难处,他不顺心的事,算来算去也就那么一件。从少年起,他就一门心思扑在这一件事上,他说过他不会后悔,他也想过他绝不会后悔,可现在他又想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他为了这一个人,等他,陪他,时间和生命和爱全都给了他。他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全身上下都要被牵动,他再说一句“我喜欢你”,他就高兴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陈青桐买了杯热咖啡,一口没喝,等到它冷了才想起来啜一口。这杯黑咖啡苦得他话也说不出来,他坐在病房窗边看了眼他父亲,花姐在和他说话,阳光照了进来,将他脸上的皱纹照得一清二楚。陈青桐摸了下口袋,这才发现他把手机落在车上了,他下楼去拿,他看到周舟给他打了两个电话还发了条短信,都是问他爸身体的,他在国外没法立即赶回来探望。他还收到了苏芊芊的短信,问他爸怎么样了,说是看到新闻里播了。 薛蛮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他在哪里,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他都不知道。 陈青桐又喝了一大口冷的黑咖啡,他放下纸杯,靠在墙上打盹,他昨晚睡得晚,也没怎么睡好,困得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陈尔手上的电影计划因为他住院而被打乱,两个本子都已经搁置了,另外一个已经开始选角的本子,电影公司的意思是换个导演来导,陈尔稍微恢复了些,能流畅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时推举了一直在他手下工作的一个副导演。这件事交代完,陈青桐就把所有和电影,和工作的事挡在了病房外,他想让陈尔安心养病复建,陈尔却不老实,医生关照还不能下床,他就心急火燎地要着地,在地上摔了一跤被陈青桐看到,训了他好几天。陈尔不喜欢被这样管手管脚地,还和陈青桐发脾气,陈青桐说他是越活越回去,晓红在边上说:“你爸平时就是这个火爆脾气,你和他处少,没领教过……” 陈青桐一时语塞,后来就再没和陈尔拌过嘴,除了不让他看剧本之外凡事都顺着他。陈尔的复建做的不太顺利,他心太急,一心只想快点进剧组去片场拍电影。陈青桐挺生气的,和他说:“你身体现在这样还整天惦记剧本演员,拍一本电影能让你多活多久??不让你减十年寿就算不错了。” 陈尔回他:“我就靠这个活,没了这个我就活不下去了,你这种没艺术追求的人真是我儿子??” 陈青桐被他气得胃疼,“是,我是没艺术追求,你还知道我是你儿子就听我一句,电影又不是以后都没得拍了,好好休养一阵子再说吧。” 陈尔躺在床上也没法子,他让晓红偷偷给他拿个本子回来看,晓红跑去陈青桐那儿告密。陈青桐知道了,想了下给他带了点书过去,可没过几天陈尔就和花姐说哪本哪本书不错,想找人改个本子拍出来。陈青桐算是服了他了,把他从医院接出来送到疗养院的时候索性给他买了许多影碟,他也住在里面,每天陪陈尔看一本电影。 他离了电影就活不了,他这一生都耗在这上面,花姐都说了,电影才是陈尔真正的情人。 从陈尔住院到搬去疗养院,薛蛮都没出现,他没联系陈青桐,陈青桐也没时间联系他。照顾他爸,盯着他不让他乱跑已经够耗费他精力了。他有次晚上等他爸睡着后想给薛蛮打电话,手机拿出来,找到了号码,却没按下去。他坐在夜晚的花园里握着手机什么都没做,吹起风的时候他想到薛蛮坐在楼梯上的样子。那时候他觉得他是一阵风,一阵温暖的春风,可现在想起来,他从头到尾都是一股刺骨的冷风。 陈青桐选的这家疗养院风景好,服务也好,陈尔住了一个多月说不想回家了,以后都在这里住了。陈青桐忙说:“那不行,你有钱就在这附近买个房子就行了,要长住,说出去还以为我把你这个孤寡老人遗弃在这里了。” 陈尔听了就真的找人打听附近的房价,很快就相中一套别墅,他说要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以后搬这里住。 “你认真的?” “当然认真的,什么时候你去家里收拾收拾。” 陈尔真是认真要卖房子,他联系晓红给他找了个地产经纪挂牌出去,没多久,就有人看中了要买,陈青桐才回诊所没几天就又不得不出差回家办一些手续。住院后他诊所就新聘了一个心理医生,是他大学里的学弟,为人挺热心,他不在的时候,诊所大小事都由这个学弟经手管理。这天陈青桐飞回去,也是学弟送他去的飞机场,路上学弟说前几天有个男的来诊所找他。 “找我?以前的病人?” “不是,就说来找你,瘦瘦高高的。” “叫什么?” “听说你不在,他就走了,我觉得他精神好像不太好,身上一股酒味。” 陈青桐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其他没什么事了吧?” “其他就没什么,学长,伯父的身体还好吧?” “还好,就是医生说要警惕复发,最怕就是这个。”陈青桐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学弟,让他有空就去他们家给猫收拾猫砂,添点猫粮。他到了飞机场又给晓红打电话,拜托她多看着点陈尔,别让他太过操劳。 当天晚上陈青桐就到了家里,他许久没回家,在钥匙串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匹配的钥匙。他开门前还回头看了眼,隐约地似乎能看到薛蛮曾经住过的地方。陈青桐开门进去,屋里很干净,每两天都会有人来打扫。陈青桐提着行李上楼,走到二楼时突然吹来一阵冷风,他四处看,走廊上的窗户明明关好了,那阵风似乎是从他卧室的方向吹来。陈青桐忽然放慢了脚步,他拿出手机,放下行李,抄起手边一只花瓶。他朝卧室走,那扇门正虚掩着,不时有风吹出来。 窗户没关,还是有人在里面?? 陈青桐蹑手蹑脚地推开门,他看到有人躺在他床上,地上还有两瓶空的矿泉水瓶子和几只外卖饭盒。他放下了花瓶,垂下手走过去。卧室的窗户确实没关,风吹气窗帘,他伸手关好,站在床边看床上的人。 “你爬窗进来的?”陈青桐弯腰问,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没理他。 “薛蛮。”陈青桐又喊他名字,他还是没理会。陈青桐摇了摇头,从衣橱里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去洗澡,他在衣橱里看到一些不属于他的衣服,还有两条明显不是他尺寸,磨得破破烂烂的裤子以及一件青色的,曾经属于他的外套。浴室里面也有新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沐浴露已经用了一大半了,洗发水还是新的。陈青桐洗完澡,换上睡衣挤到了床上。他亲了下薛蛮的头发,他头发上的味道很新鲜,是新的洗发水的味道。 早上起床时,陈青桐先醒了,他刷牙洗脸时薛蛮也醒了,他打着哈欠走到浴室里上厕所。他看到陈青桐就像没看到他似的,陈青桐问他怎么躲过打扫阿姨的,他说:“哦她来了,我就爬出去,等她走了再回来。” “这里的保安都没发现?” “没发现。” “你干脆转行当小偷得了。” “我帮你看房子你还这么说我。”薛蛮迷迷糊糊地洗手,他用湿漉漉地手搓着眼睛问陈青桐:“你爸还好吧?” “你去诊所找过我?” “哦,嗯。” “干吗?” “啊?嗯……”薛蛮把牙刷塞进嘴里,避开了这个问题。他换好衣服,陈青桐和他一起下楼去买早点吃,两人站在路边吃鸡蛋饼,吃完走到以前学校门口抽烟,这主意是陈青桐想出来的,薛蛮说他坏心眼,“蔫坏蔫坏的,你这种人最可怕。” 陈青桐冷笑了声,“是啊,我最可怕,那你最好小心点。” “你爸真没事吧?” “还好,小孩儿似的,得哄着。” “你也没多大啊……” “嗯,比你小啊。”陈青桐笑了下,他指着门卫室说,“你说他们要盯我们多久?” 薛蛮看了眼:“等我们派烟给学生就不盯着了,直接冲出来了。” 陈青桐偏过头亲了下薛蛮,还说:“那这样呢?” 薛蛮拉着他咬他嘴唇,然后大笑着跑开了。陈青桐抹了下嘴唇,追了上去。中午陈青桐和打算买房的人一起吃了顿饭,还带着人来又看了看房子,对方很满意,谈得很愉快。送走买主后,陈青桐和薛蛮研究起了晚上吃什么,两人最后还是叫了披萨的外卖,看电视等外卖的空当,薛蛮不经意地说:“我要去美国。” 陈青桐一下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妈又结婚了,找了个美国佬。” “你去参加婚礼?” “不是,她找我去定居,说给我找了份工作。” 陈青桐看着他,“你愿意去吗?” 薛蛮咧嘴笑:“愿意啊,我不是被迫的啊,我愿意去。” 陈青桐半晌没说话,外卖送到,他才说:“好的,我明白了。” 得不到的永远得不到,他明白了,彻头彻尾地明白了。 晚上他和薛蛮躺在一张床上,薛蛮坐到他身上,抱住他说:“陈青桐,我们不合适,你找个更好的吧,满大街都是比我更好的,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你这么好的人,别被我糟蹋了。” “你会更幸福。”他说,用一种陈青桐深恶痛绝地劝诫口吻说。 薛蛮说他明天就要走了,他没什么行李,带好护照就好了。 “我来你家,本来就想住几天,没想到会遇到你,你突然出现,我有点怕。”薛蛮叹气,他不说话了,他想和陈青桐做爱,陈青桐不配合,他要和薛蛮接吻,薛蛮不配合。两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谁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 薛蛮是下午的飞机,他临近中午才起床,他起来时看到屋里的柜子都被翻过了,他从衣橱里拿了那件青色外套穿上,慢悠悠地走下楼。陈青桐不在客厅里,也不在厨房,薛蛮找了一圈,最后在书房里找到他。 “你在找我的护照吗?”薛蛮问他,陈青桐站在打开的书柜前没理他,他手里紧握着手机,脑袋耷拉着,身影孤独又失望。 薛蛮走上去想再和他说两句话,他发现陈青桐在哭,他叹气,“唉,你哭什么,都说了你会找到更好的……” “是我爸……”陈青桐捂住脸,他慢慢蹲下,垂着手,放开了手机,“走了。” 薛蛮陪他一起坐到地上,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会安慰人,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也不擅长应付哭的人,更不擅长应付哭着的陈青桐。他在他印象里从没哭过,从没软弱过,他坚持,又耐心,又温和,又好。 薛蛮伸出手,在空中僵了一秒,迟疑着抱住了陈青桐。他手指碰到陈青桐后背,进而手掌紧贴,抓紧他衬衣。陈青桐靠在他肩上,闷闷地哭。薛蛮摸到他的头发,轻揉着安抚他。这些都是他从陈青桐那里学来的技巧,他不自觉地偷师,自己都被自己震惊。他抱紧了陈青桐,感觉到他双手也抱紧了他,薛蛮小声地说:“我把护照给你吧。” 第二十章 陈青桐不打算卖别墅了,他和陈尔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亲密的亲情回忆,再卖掉这幢房子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他找买主谈,买主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心境,连违约金也没要他的。处理完房子的事,陈青桐就飞回去筹办葬礼,他父亲留下一封遗书,一直让晓红收着,遗书上写他想海葬,火化之后骨灰撒海里,和陈青桐的母亲一样。也不用举行什么悼念仪式,他希望他的葬礼简单点,他写得这么洒脱,可是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电影。陈尔的遗书在住进疗养院之后修改过一次,讲的就是他一部筹备了近三十年,到现在还没能筹措到资金拍摄的武侠片。陈尔写道: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无法完成这部《青桐纪》。 以前武侠片还有人想投资,可惜的是《青铜纪》的编剧,也就是陈青桐的母亲在剧本写到一半时突然过世,等后来陈尔自己完成余下的剧本,之前找的投资方已经倒闭,关门大吉,陈尔找了找多其他公司,他那时候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没人愿意出钱出力。等到他成了大导演,武侠片早已式微,更没人愿意投钱了。 “这个本子就像是他的孩子。”晓红在帮陈青桐整理陈尔留在电影公司的遗物时,拿出了十多叠厚厚的本子,从剧本到人物小传再到分镜画,几乎都是陈尔一手包办。 “当中也找了些朋友帮忙,不过他也不太好意思,拍不出来的电影还麻烦人家,后来就索性自己做了。” 陈青桐看到这些本子,他觉得陌生又熟悉,他把它们带回家看,薛蛮看到名字就说:“你的名字该不会就是这么来的吧?” “晓红姐说是。” 薛蛮哇了声,他坐在椅子上看陈青桐,陈青桐瞥了眼他:“你看我干什么?” “我在想你拍成电影该是什么样子。” 陈青桐也坐下了,他慢吞吞地解围巾,没有接下薛蛮的话茬。薛蛮站起来抱了下他,陈青桐抓着他的手臂,叹息着说:“我拍成电影,大概就是你的样子吧。” 如果电影从他的视角展开,叙说他的故事,那一定全部与薛蛮有关,甚至还会出现危险的跟踪狂似的视角。 “我一直在看你啊。” 薛蛮挣了下,他没用力挣,只是象征性地直了下腰,然后就又把脑袋埋在陈青桐颈边了。 晚上他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青铜纪》的资料,薛蛮说:“我们拍吧,就当是纪念你爸。” “你以为拍电影这么简单?要是拍不好不如不拍。”陈青桐靠在沙发上,他合上了剧本捏眉心,他有点累,想睡会儿,他和薛蛮这么说,薛蛮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来来,给你当枕头。” 陈青桐笑了下,他招呼莉莉上沙发,脑袋枕着抱枕,怀里抱着莉莉闭上了眼睛。薛蛮坐在他边上看他,他忽然很难过,心里堵得厉害。他溜到浴室里打电话给周舟:“周舟,我们拍电影吧。” 周舟人在飞机场,听到了怪叫了声,随即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说什么呢?拍什么电影???你找我拍三级片啊??” “陈导留下了个本子,我想把它拍出来。” “那你找我有什么用啊?你问陈青桐啊!” “你在圈子里认识的人多啊……” “唉薛蛮啊……”周舟长吁短叹的,“等我回国我们再商量,行吧?” 薛蛮坐在马桶上捂着肚子点头,周舟问他陈青桐怎么样了,薛蛮才想说话,浴室的门开了,陈青桐站在门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你和谁打电话?” 薛蛮眨了两下眼睛:“周舟啊,问他点事。” 周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喊薛蛮让陈青桐听电话,薛蛮把电话递了过去。 “嗯,是,知道了,他和你说了?好的,你回来再说吧。”陈青桐很快结束了这通电话,薛蛮说他的眼神有些吓人,让他别这么看他。他站起身要往外走,陈青桐却一把拉住他,他揽着薛蛮的腰要亲他,薛蛮不舒服地皱起眉。 “你别……”他小声抗议,陈青桐却变本加厉,箍紧了他不让他走。他把薛蛮压在墙上捏着他下巴强吻他,薛蛮踹他咬他,他都忍下来了,他就是想亲他一会儿,想抱住他,感受到点他的温暖。如果他有的话。 两人身高相仿,薛蛮虽说比陈青桐瘦弱,可还是找到了机会给了陈青桐一拳,陈青桐跌跌撞撞撞到了洗漱台的角上。他疼得捂住了后脑勺倒抽冷气,薛蛮站在原地喘粗气,陈青桐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脑袋不吭声。 “你……没事吧?”薛蛮有点过意不去了,他走上前看陈青桐,摸了下他的后脑勺,确认没撞出血后,松了口气。 “薛蛮……” 薛蛮听到陈青桐喊他,立马缩回了手,站了起来。他的声音比他刚才的眼神还要吓人,阴森地可怕,鬼片里求而不得的怨灵一样。薛蛮想跑,立即逃出去,逃的远远的。可是陈青桐又喊了他一声,用一种仿佛第一次听说他名字,然后缓缓念出来的语调。 他们第一次见面,听说对方名字时,陈青桐就是用这种语调喊的他。 薛蛮还是走了过去,和陈青桐一块儿坐在了地上。陈青桐依旧低着头,他靠近薛蛮,抱住他,抓紧他,吻他。 薛蛮以前从没试过和人在浴室的地上做爱,他倒没有洁癖,只是觉得怪怪的。陈青桐变得怪怪的,他粗暴,一点也不温柔,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要吃人的氛围。他就是想把他吃了,他说痛,不要,手指甲都在地上折断了他也不听,只管拉开他的腿不断冲撞。发泄过后,陈青桐抱着薛蛮洗澡,薛蛮的手指很痛,右手的食指出血了,陈青桐一声不响地把他受伤的手指含进嘴里。他们面对面坐在浴缸里,薛蛮说:“刚才很痛,我不喜欢。” “陈青桐,我不喜欢。”他加重语调,重复了遍。 陈青桐点头,他把湿了的头发往后捋,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这个发型让他看上去成熟不少。他松开了薛蛮的手指,欺身靠近他,摸着他的脸轻轻吻他嘴角。 “我知道,对不起。”他诚恳地道歉,薛蛮揉他头发,翘起长腿,搁在浴缸边缘。 “你怎么好像小孩儿。”他无奈地说,以前陈青桐会这么说他,十年风水轮流转,这才几个月过去,就变成他这么念叨陈青桐了。 可是话说完,他就想起来了,陈青桐确实比他小,本来就该他这个年长些的关照他,只是他以前过惯了被照顾的日子,连这点基本的常识都忘了。 陈青桐从外面拿了烟进来,他往浴缸里加了点热水,又窝进去和薛蛮凑在一起抽烟。薛蛮叼着香烟仰起脖子靠在浴缸边说:“唉,我护照都在你那里,我又能跑去哪里?” “你跑到什么深山老林里去了怎么办?”陈青桐斜眼看他,一脸还没冷静下来地恐怖模样。 “哈哈哈哈。”薛蛮笑了,他摸着屁股说:“屁股好痛,说真的,你以后要还是这么干,我就把你揍趴下。” “凭你?” 薛蛮摸了把陈青桐的身体,“我承认是你比较强壮,不过打架这回事……” 他话音未落,陈青桐就按住他后脑勺给了他一个差点让他晕过去的长吻。 薛蛮感觉自己被陈青桐一点一点推到水里,他害怕地抓住他的手臂,他在水里发抖,头发和耳朵已经都浸到了水里。他抖得更厉害了,陈青桐在这时候把他拉起来,他笑着看他。薛蛮说他真是有神经病。 陈青桐抽了口烟,“你得体会一下,我的感觉。” “我现在的感觉。” 薛蛮愣住了,他心里更堵得难受了。 “我们是在谈恋爱吗?”他问陈青桐。 陈青桐摇头:“你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样的错觉?我们怎么可能谈恋爱。” “你说的啊,我们早完蛋了。”陈青桐抽完了烟,直接在水里弄灭。 “不过是我只剩下你,我希望你也只剩下我罢了。” 他总结得精辟,薛蛮哑口无言,只好默默站起来,扶着墙踏出浴缸,批上浴巾站在马桶边上自己给自己点了根烟。 陈尔的葬礼很简单,还是有不少媒体和明星来悼念,出殡的时候,陈青桐捧着陈尔的遗照走在队伍最前面。葬礼上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面无表情地接待所有哭泣的人。薛蛮坐在下面,他不喜欢葬礼,待了几分钟就受不了了,跑出去透气抽烟。他在外面遇到周舟,他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的,他的新女友还在电影学院读书,长相清纯可人。 “出来透气?”周舟看到薛蛮便问道。 “嗯。”薛蛮点头,往里面看了眼。 “你手指怎么了?”周舟拍了下脑门,“对了,给你介绍下,赵柔,我女朋友。” “你好,薛蛮。”薛蛮和赵柔打招呼,伸出了三个手指都包着创口贴的右手。 “没事,切菜切到了。”薛蛮说。 “哇,你现在还在家做饭啊?” “我本来就会做啊,你不是也吃过?”薛蛮笑了笑。 “你上次和我说的事,我问过我爸妈了,是说《青铜纪》那个本子吧,回头找大家一起出来吃个饭,再谈谈,陈青桐是什么意思?” 薛蛮又回头看了眼里面的陈青桐:“他说拍不好不如不拍。” “嗯,我看也是。”周舟随便找了个托辞把赵柔支开,他问薛蛮:“你们没怎么样吧?” “什么?” “那天陈青桐和我讲电话,听上去怪吓人的。” “没什么,还好。”薛蛮对他摆摆手,“你去陪你女朋友吧。” 周舟将信将疑地打量他一番后,还是走开了。薛蛮脱下黑色的西装外套,他里面穿的是件黑色衬衣,系的是黑色领带,他解开了领带塞进裤兜里,衬衣领口的扣子和袖扣他也全解开了。他把袖子挽起来,拿着外套站在路边低头抽烟。他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他,好像是陈青桐的声音,他回头,只看到他在里面朝人鞠躬,他已经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了。 薛蛮转过身咬住了半支烟,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下,他没回头,他知道这次真是陈青桐来了,因为他很自然 陈尔的葬礼上了很多新闻,媒体大众多数都表达了缅怀悼念之情,除了某家杂志社。这家杂志社也写陈尔的葬礼,却不写他的为人他的电影,只写他的独子是同性恋,在葬礼上与某男子亲密无间,“同性爱侣”四个大字几乎占据了杂志封面。陈青桐联系上了杂志社的主编,主编听到是他打电话来,还油嘴滑舌地说了不少奉承陈尔的话,借口说是底下人做事没脑子,还给陈青桐道歉。 陈青桐说:“主编大人您也别在我这里说这些客套话了,贵刊一贯的品性我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圈里人。当然,我也不指望你们能给我父亲多少尊重,贵刊向来如此,看破红尘,不信人间自有真情在,专注八卦花边,挖掘丑闻,朝明星脸上扔臭鸡蛋的事你们最在行了。” 主编在电话里笑:“哇,陈少,话不能这么说,这次报道呢,确实失实,是我们这里的不对,只是呢我们也希望大家不要一直沉浸在那样悲伤的氛围里啦……” 陈青桐难得在别人说话时打断人,这次遇上这个主编,他一点都没客气,抢了话语权过来,又接着说:“没有失实,怎么失实了呢?贵刊的报道一切属实,我是在和薛姓男演员同居,确实有亲密关系,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这样两情相悦的同性爱侣大概是在圈内太过少见,贵刊才会少见多怪,用了整整十页来写,对吧?” 主编嘻嘻哈哈打马虎眼,陈青桐没心思听他的马屁,挂了电话喝下一杯冰水,看了眼缩在角落看莉莉舔爪子的薛蛮。 “午饭想吃什么?” “你别生气,那家杂志就是这样的。”薛蛮低着头说,陈青桐走过去弯腰亲他脖子,“没有生气。” “那也不至于对他们出柜,又不知道他们明天要写什么。”薛蛮挠了下脚背,“吃印度菜吧,我想吃咖喱。” “随便他们写吧,晚上你一起去吧。” “晚上你和周舟他们的饭局,商量本子的事?我就不瞎掺和了,我也是个门外汉。” “那天说要拍的也是你,怎么这时候缩了?” “唉。”薛蛮长叹一声,“我也不太懂电影的事,也说不上什么话。” 陈青桐笑着揽住他,“怎么会?你好歹也是拍过好几部电影的,还又限制级电影,说出去经验都比他们还丰富。” 薛蛮扭头看他,“你现在可能不会觉得,不过陈青桐啊,等你看到了更多的人,他们都比我好,那么好,我就算不上什么了。” 陈青桐说这样的事绝不会发生,他已经没力气再看别的人了,他累了,只想坐在薛蛮边上,看看他。 “你说话真好听。”薛蛮站起来,陈青桐也跟着站起来,薛蛮说:“莉莉最近身体好像不太好,蔫蔫的,猫粮也不怎么吃,该不会生病了吧?” “大概只是老了吧,她都多大年纪了,是吧莉莉奶奶。”陈青桐伸手挠了下莉莉的额头,莉莉动了下尾巴,懒洋洋地瞥了陈青桐一眼。 晚上的饭局薛蛮还是跟着陈青桐一块儿去了,来的都是圈里的大人物,薛蛮似乎是怯场,饭局开始半个小时一句话都没说。有个和陈尔合作了好几部电影的制片问了薛蛮句:“之前老陈和我提过一句,说你挺适合演《青铜纪》里一个角色的。”薛蛮才算“啊?”了声。 “是谢红尘吧?老陈念叨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说那会儿看到他就这么觉得了。”周舟的妈妈插了句,周舟跟着问:“谢红尘?什么角色?” “一个剑客,不知从哪里来,来杀一个人。”他妈回道。 “哇塞,这么酷?”周舟吹了个呼哨,薛蛮笑笑,吃着东西没搭腔。接着大家又都感慨起陈尔的这项遗愿,说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在座的来了两个名导,也都说了大实话。 “要拍当然可以拍,就是怕啊,老陈有他自己的味道在里面,有他的情怀,剧本分镜确实什么都做好了,可我们不是他,没他那个味儿。还要找演员,找配乐,要是一个味儿不对,就糟蹋了。” “演员这方面,老陈以前念叨的几个都能联系联系。说是陈尔的遗作,也好谈一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出主意,薛蛮暗暗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陈青桐坐他边上抽烟,他垂下手捏了下薛蛮的手心,偏过头问他:“困了?” 薛蛮摇头,舀了碗汤,他说:“你们都不愿意,那我来导吧。” 周舟嘴边漏了点没咽下去的茶出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薛蛮问:“你说什么?” “我念的是导演系啊在伦敦,你又不是不知道……”薛蛮歪着头看他,反倒觉得他有点奇怪了。所有人忽然都沉默了,鸦雀无声,陈青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真的不知道薛蛮在国外念的是导演,他问过,他没说,他就没再坚持了,薛蛮多少事他都不知道,他竟还没习惯。 “这个好像……不太好吧……”周妈妈出来打圆场,“要是没经验的话,不过说起来其实老陈也不是科班出来的。” “对对对,要不然一开始也不会走这么多弯路跑去海哥他们公司。” 众人又说开了,饭局散场都没商量出来这个本子到底要怎么办,回家的路上薛蛮和陈青桐说:“版权在你手上吧?我向你买行吗?” “你怎么了,突然之间……” “我昨天看了看,觉得真是挺遗憾的没能拍出来,投资的钱我去和我妈商量商量,看她有没有关系……” 陈青桐道:“你真想拍?” “我想拍啊,”薛蛮放下车窗,撑着脑袋吹夜风,轻描淡写地说,“拍了送给你们吧。” 陈青桐听了就笑,薛蛮又说:“我挺感激你爸的,他去找我演电影,我在片场学了很多,那时候我日子也不好过,我从来没有过爸爸,他很亲切,我真羡慕你。” “要是拍砸了我就……唉,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事,我就提一下,就是看没人愿意接手。” “烫手山芋啊,拍砸了会被骂,拍好了又要被说是我爸的底子好,总要被拿来比较,哪有人会轻易同意。” 薛蛮嘻嘻笑了,模样天真,“那就交给我吧。” 他很少用这种果断充满活力的语气说话,陈青桐有些走神,恍惚着点了下头,说:“可以考虑考虑。” 到了家里,陈青桐说他导演系肯定怕过不少短片,怂恿他找来给他看,薛蛮说只能试试网上找不找得到。他报了个电影名字让陈青桐搜,一搜搜出来这个电影得过某某电影节的短片奖,导演的名字不是薛蛮的,薛蛮说是挂了他朋友的名字,他那会儿已经跑去干模特了,没想过再干回导演,就没挂名字。要找下载的资源还费了陈青桐一番功夫,他下好电影的时候薛蛮已经抱着莉莉在地上睡着了。 短片的画面很梦幻,就像薛蛮一样,光线温暖柔和,吹得却是冷风。 陈青桐看了一半就关上了,他把薛蛮叫醒了,和他一起去卧室睡觉。薛蛮睡得迷迷糊糊地,蹭在陈青桐身边,陈青桐坐在床头抽了根烟才睡下。他想,薛蛮一定会飞到更远的地方去。他得牢牢抓住他,最好将他翅膀一并割下。 不过陈青桐还没变态到要对薛蛮先杀后分尸,他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在关闭了心理诊所,处理完了父亲最后一点遗物后通知那晚饭局上的所有人,《青铜纪》找到导演了,薛蛮来导。周舟说他疯了,谈恋爱也不是这么谈的,他找薛蛮来导,投资的事怎么办? 陈青桐回了句:“我和薛蛮运气都不差,总会筹到钱。” 他话虽这么说,拉投资的事也没全倚仗运气,他和薛蛮商量着圈定了几个当红的大牌影星后,陈青桐亲自上门游说,五个影星,定下来四个,都是曾经陈尔一手捧红的演员,看到陈青桐就说这个忙一定帮。陈青桐一开始没和他们说导演人选,只说是获奖导演,在国外学导演的,让他们放心。演员一定下来,拉投资也容易得多,不出三个月一切都谈拢了,电影就准备开机了。到了开机这天,众人期待的获奖导演一出现,某位明星经纪人把陈青桐拉到一边,骂他是坑蒙拐骗,不带这么玩儿的。 “合约都签了,现在要违约说出去也不好,况且这是我爸留下来的电影,我比谁都更急更担心,所以您放心吧,一定不会砸了大家的招牌。” 他最擅长用语言蛊惑人心,来投诉的人一一被他摆平,《青铜纪》就这么在西南的深山里开拍了。 第二十一章 薛蛮的导演当得并不顺利,周舟给他们电影做服装设计,也住在剧组里,开拍两天他就和陈青桐这个挂名制片建议在剧组里搞个小型临时心理诊所,专门负责排解演员对导演的不满。 “你看啊,他当演员是个花瓶,当导演脾气还这么差,谁受得了啊?你看看你这及格主演哪个不是哪个影帝影后的?Lucy脾气那么好,我看到她,她都是一副受了气的样子……” 周舟在陈青桐这里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陈青桐本来在和晓红说电话,看到周舟来找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电话搁在一边还没讲完,没想到他也是来打薛蛮的小报告,陈青桐一转身,继续和晓红商量找客串演员的事。 晓红虽说跟在陈尔身边一直当助理,这么多年来其实也参与制作了不少电影,也算圈里有些名气的制片人,陈青桐拜她当了师傅,学起了怎么做电影。 周舟看陈青桐爱理不理地,一拍桌子,吼了声:“陈青桐,你听我说完!”抢走他手里的手机按了挂断的按钮就踹自己兜里了。 陈青桐对他伸出手:“拿来,你干吗?” “我是让你倾听一下群众的心声!” “好了,我倾听完了,你把手机给我。” “你他妈谈恋爱谈疯了吧?!” “我谈什么恋爱,周舟你也有自己要忙的事吧,别在我这儿瞎转悠了。” 周舟气到发抖,说这电影完蛋了,陈青桐爸早晚要从地下跳出来找他算账。陈青桐觉得有些好笑,“我爸要真跳起来了,那就换他来指导。” “你这人怎么听不出好坏坏话?和薛蛮待久了脑子也不好了??” 他提到薛蛮,陈青桐就想他和谈谈薛蛮。他给周舟倒了杯热水,让他坐。 “你知道他读导演系?”他问道。 “知道啊。” “你觉得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周舟翻了个白眼,细数薛蛮的缺点,“自私,不靠谱,脑子不太好,一阵一阵地。” “那你还留着他写真集?” “嘿,我说你这个人……”周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他和陈青桐解释,“你高中的时候看到他就没那种感觉吗?性。” “什么性?” “我们还没开花呢,这家伙已经结了果,长出了果子挂在树上的感觉。” “被你这么一说还挺形象的,”陈青桐拍了拍周舟,让他别担心,“你看他一直走在我们前面,说不定他看到的世界和我们都不同,他选学导演系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或许这就是他喜欢的事,我觉得他能做好,演员那里我会去协调一下。” 他一通歪理听得周舟最后说:“你要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服装的事上我可不会留下让任何人诟病的地方,回头别别人提起这个电影,都说除了服装都不能看。” 陈青桐笑了,这之后的几天周舟每天都要来他这儿报道,和他唠叨薛蛮哪里又得罪了什么什么明星,又和哪个道具师拌嘴了,陈青桐就算不去片场,也都能听到新鲜的与薛蛮有关的八卦。 花姐进剧组这天,陈青桐亲自带她进的组,花姐息影多年,这次也只是出来客串一个不起眼的角色。陈青桐已经好几天没去剧组了,他们到时正好是午饭时间,大家都在吃饭,只有薛蛮在睡觉。花姐扯了下陈青桐的衣袖说:“导演好年轻。” “还好,也快30了。” 花姐其实早就见过薛蛮,和陈青桐站在一块儿说第一次见到薛蛮是在陈尔的剧组。 “玉雕师那个电影?其实也有两年了。” “后来他就去拍了其他的电影,你爸听说了还笑着说他有意思。” “哦,那个三级片啊,让花姐见笑了,我这个同学有点……” “蛮好的,年轻人多尝试尝试是好事,那个谢红尘他演不演?” 陈青桐摇头:“他不演,我找了另外一个好久没出现过的男演员。” “谁啊?” “乔之远。” 花姐顿了下,“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们两个挺像的,气质稍微有点像。” 陈青桐附和道:“是有点,都干干净净,适合当白衣剑客。” “不过要说戾气邪气,还是薛蛮重一点,乔之远有点太单薄了。” “没事,专业演员,他能演。”陈青桐看了眼前方,“说曹操曹操到啊,花姐要不要先和乔之远对下戏?” 花姐抬眼也看到了乔之远,笑眯眯地迎上去,乔之远看到大前辈,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放下手里的饭盒和花姐握手。陈青桐看两人聊得热络,他弯腰喊薛蛮,薛蛮戴着兜帽,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陈青桐轻拍了下他搭在大腿上的右手,薛蛮一下就惊醒了。他刚睡醒时的眼神不太眼神,放下帽子也不和陈青桐说话,只对他甩眼色。 “要喝水?” 薛蛮点头,陈青桐扔给他一瓶矿泉水,“今天的进度到哪儿了?” 薛蛮翻出剧本,戳着反到的页面仰起脖子喝水。 “这里啊,那有点赶不及了,能把第十场提上来一起拍了吗今天?” 薛蛮摇头,垂着眼吐出三个字:“你好烦。” 陈青桐点了根烟,和他说了句大白话:“不赶没钱了。” 薛蛮撇嘴,凑过去咬住陈青桐夹在手指间的香烟过滤嘴,抽了一口,说:“我试试。” “投诉电话要打爆了?”陈青桐看着他说,薛蛮挑眉:“什么意思?” “菜鸟就对老鸟客气点吧。” 薛蛮裹着衣服笑:“你摆不平关我什么事?” 陈青桐牵了下嘴角,“lucy的经纪人刚才打电话和我说,要是吃完午饭再连拍十个落水镜头都不能过,就要导演你以身作则跳下零下十度的湖里试试。” “哇,那个四眼仔这么会呛的?在我这里倒是挺客气。”薛蛮又偏过头抽了口陈青桐的香烟,他脱了大衣一个劲搓手,朝摄影打了个响指,摄影文哥扛着机器跟着他往湖边走。陈青桐也跟着,绰号lucy的女星正在那里补妆,花姐也在,正和她聊天。薛蛮拿起扩音器对在场的人说:“今天的落水戏,真的拍得不是十分满意,接到投诉说,演员很辛苦,导演太苛刻,那我就和大家同甘共苦。” 说完,他扔了扩音喇叭,就跳进了水里。 大家都看傻了眼,陈青桐更是哭笑不得。薛蛮浮出水面,一边骂粗话一边往岸边游。陈青桐问人要了毛巾和热水袋,在岸边等他自己爬上来,薛蛮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上了岸裹着干毛毯不停发抖。他又打了个响指,“准备彩排。” 陈青桐给薛蛮擦头发搓手,现场的场务送来热水,薛蛮喝了一口,烫得眼睛都红了。陈青桐叼着烟,没好气地说:“导演要是生病了,进度更赶不上了,你想什么呢?” “你在岸上不看得挺高兴的?”薛蛮反问他,还说:“给我根烟。” “你都掉水里了还偷看我?真感人。” “啧。”薛蛮看他慢悠悠地点烟,烟瘾难耐地咬手指。 “晚上我来找你。”陈青桐把烟塞给薛蛮就离开了片场,他不太想记住薛蛮工作时的样子,他希望他能永远是个需要他照顾的麻烦鬼,他还想继续回味被他需要的感觉。 剧组凌晨一点收工,薛蛮回到附近的酒店时陈青桐已经在房间里等他了,他在看书,一本外文书,看得投入,连薛蛮进来他都没抬一下眼皮。薛蛮自顾自地洗澡,喝水吃东西,他爬上床,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陈青桐也脱下浴衣跟着钻进了他的被窝。他关灯,薛蛮背对着他,抱着枕头睡觉。陈青桐在被窝里摸到薛蛮的手腕,他在那附近轻轻摩挲,薛蛮说有点痒,让他别弄了。陈青桐亲昵地吻他脖子,薛蛮蜷起身子挪开了些。这举动似乎让陈青桐不太高兴,他搂紧了薛蛮,从枕头下面摸出了手铐,薛蛮挣了下,还是屈服了,他双手被铐上,眼睛都被陈青桐遮住。他被动地接受这场性爱,陈青桐抓着他头发把他脑袋按在枕头上发泄,他射出来还帮薛蛮手淫,薛蛮歪在床上喘气,陈青桐解开了蒙在他眼睛上的领带。薛蛮说:“你怎么在我这里藏了这么多东西?” 陈青桐说:“我还在你身边安插了很多眼线,你要是和谁偷情,和谁亲近,你就完蛋了。” “哇,变态……”薛蛮翻了个身要起床去洗澡,他双手受束缚,行动不太方便,陈青桐没去帮他,躺在床上自言自语说:“开玩笑的。” 他有这样的计划,却没实行,只是去剧组的次数更少了,偶尔还会飞回家几天,剧组换地方的时候,陈青桐还把莉莉带来了。薛蛮看到莉莉像是看到亲人,抱着她又亲又摸的,陈青桐好久没看他这么开心,也跟着开心了起来。电影的进度还是远远落后于计划,导演组不得不坐下来开会,薛蛮不同意赶戏,一句谈不拢就拍拍屁股走人。众人对他多有怨言,陈青桐一一记下,说会和他好好谈谈。 “对了,他说今晚那个概念预告就能做出来了。” “概念预告?”陈青桐愣了下,看了眼和他同为本片制片人的晓红,晓红说:“没和你说吗?倒是和我说了,找了一个外国的工作室,好像他认识里面一个设计师吧,做了个概念预告。” “什么时候的事?” “电影开拍之前就来和我说了,大概是太忙了,忘记和你说了吧,对了,文哥之前说的那个机器的事……” 晓红有意岔开话题,陈青桐在当晚看到了那个概念预告片,还见到了工作室的代表,说是特意从伦敦飞来和他们见面。薛蛮介绍说对方叫劳伦斯,周舟见到了劳伦斯,两人就来了个热情的拥抱,陈青桐听到两人寒暄客套的话,算是明白劳伦斯是怎么的人物了。他就是之前给薛蛮拍过很多照片,还印成写真的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摄影师。 “你什么眼神?”周舟看着坐在电脑前写邮件的陈青桐,“你……这样有点危险啊。” 陈青桐扶了下眼镜,笑了笑。 “诶诶开始了,来看吧。” 劳伦斯在自己带来的电脑上调试好了,招呼大家一起去看。陈青桐没动,周舟拉了下他,他说:“回头我去公司里看,用投影仪看比较有效果。” “这不是我们都抽不出时间飞来飞去嘛,过来看吧。” 周舟硬把他拉过去,陈青桐心不在焉地,光顾着盯着坐在地上和劳伦斯挨着说话的薛蛮了。看完这支概念预告片,大家讨论开了,他们用许多专业的术语交流,陈青桐也插不上话,对字体颜色提了点意见就出去了。他搭电梯下到酒店大堂,正要往外走,看到乔之远背着个包进来了。 “哟,制作人。”乔之远笑着和他打招呼,“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回去了?” “嗯,有点事。” “买烟?” “随便走走。”陈青桐笑着说。 “酒店后面有片竹林挺好的,路边还有路灯,就是晚上有些飞虫,可以去那里走走。”乔之远说道。 “一起吗?”陈青桐指着外面,“一起走走?” 第二十二章 乔之远和陈青桐一起走在竹林小道上,乔之远问陈青桐当制片感觉怎么样。 “那你呢,又来演戏感觉怎么样?” “简直做梦一样,导演竟然还是薛蛮,简直在做噩梦一样!” “哈哈。”陈青桐发出轻快的笑声,乔之远看了他一眼,“听说有个外国人来组里了?” “那个老外啊,做艺术方面的工作的。”陈青桐看到乔之远身上穿的运动服,“从教练那里回来?” 因为是武侠电影的关系,陈青桐和演员谈好后就联系了武术教练给他们做指导,主要演员都是提前练了两个月才进的组,到了剧组也还有教练跟着。乔之远听到他这么问,对他做了个拱手抱拳的动作:“敢问陈制作可要现场验收?” “我验收什么?你找导演去吧。”陈青桐笑着摆手,乔之远耸了下肩:“找导演去那不是找骂吗?” “按照导演这个脾气,我感觉再过几天剧组里就要有人给他投毒了。” “风评这么差?” “还能有多好?” “那你觉得他水平怎么样?” “我说不准,不过你看那些大牌,他们不爽归不爽,不也规规矩矩地在演吗?他们会怕付违约金?公司会不帮他们控制舆论?” 他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薛蛮就是这样一个人,讨厌是够讨厌的,可他说什么你就还会认真去听。他太有诱惑性了,好像能给人催眠一样。 “那我就当是好评了。” 乔之远看着他说:“又不是给你好评,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陈青桐摸了下鼻子,和乔之远聊起火锅店的生意。乔之远说:“其实你打电话给我找我来演,本来不想来的,当时不是还考虑了三天吗?之前退下来还有些舍不得,那些粉丝啊那些光环啊,后来也就无所谓了,经历过也算值得了。” “那后来怎么改变主意了?” “看了点自己以前的电影,还有你说导演是薛蛮后,我还觉得挺有意思,心里想到时候来看看他出丑也不错。”乔之远一脸坦荡荡,陈青桐摇头笑:“你这么直接尽性来了?” “我还有更难听的话,你要听吗?当时想和你说什么我可都还记得,我对前男友的现男友有点阴暗想法不行?”乔之远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看陈青桐。陈青桐赶紧给他赔罪,还说:“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还没那么深入。” “你得了吧。”乔之远不屑地嗤了声,陈青桐低下头点烟,他问乔之远:“你会对现男友的前男友有阴暗想法吗?” “你是心理医生吧,你问我这种问题?” “我现在心理有点问题,没法给自己诊断,不对,是一直都没法给自己诊断。” 他抽烟的样子配上他下巴上的胡茬,平添几分落迫。乔之远想了下,问他:“你为什么找我来演谢红尘,你和薛蛮,谁出的主意?” “薛蛮,他说你适合,从气质到演技。” “听说你爸以前最中意他,想让他演。” “剧组里也有人传这种谣言?” “是谣言吗?我觉得挺像真的的。”乔之远说,“再走下去就没灯了,我要回去了。” 陈青桐和他一起转身往回走,他道:“如果我那时去找你,和你一起过生日了,我们现在还会在一起吧。” 乔之远噗嗤笑了,“怎么可能,你总有千千万万的理由去找他,别提这个了,再说我就要说脏话了。” 他又说:“谢红尘可不说脏话。” “他杀人无数,杀的全都是该杀之人,也算得上干干净净。” 乔之远惦记起了他在电影里的角色谢红尘,还问:“红尘这个名字,是看破红尘的意思吗?” “好像是这个意思。”陈青桐说,“我记得我在哪里看到过。” 陈青桐已经能看到酒店的灯光了,他突然对乔之远来了句类似开场白的话,他问他:“最近怎么样?” 乔之远双手插在口袋里,“还好,对了之前说的开分店的事,地址找好了,有空来吃啊。” “你声音这么忙还要找你来演戏,实在不好意思。” “别假客气了,”乔之远瞥着陈青桐,“你这个人就是太虚伪。” “我?虚伪?”陈青桐有些难以置信,以前和乔之远在一起地时候或许有,但是那之后他就从没觉得自己虚伪,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假装什么。他喜欢薛蛮,就光明正大地,近乎病态地喜欢着。没有瞒着任何人,就连在八卦杂志主编那儿他都能大大方方地出柜。 “我看那个杂志了,说你是同性恋,还有和薛蛮同居的事。” “我打电话过去自己和他们说的。” “哈哈哈,你还真干得出来,你和薛蛮真是一路子的。”乔之远抚掌大笑,在酒店大堂别过陈青桐一个人上了楼。陈青桐跑去酒店咖啡厅喝咖啡,顺便思考他到底哪里虚伪,到底怎么和薛蛮是一个路子的事。 他点的咖啡上来的时候,薛蛮来找他了。他穿着背心拖鞋说要停拍一个星期,他来征求陈青桐同意。 “不行。”陈青桐斩钉截铁拒绝了他。 “那明天就飞西北大沙漠。” “可以。” “回头再回来。” “不行,这里有什么戏就这里全拍光,别瞎折腾。”陈青桐往咖啡里使劲加糖,一口没喝就被薛蛮拿过去喝了一大半。薛蛮坐在沙发上玩手指,嘴里嘀咕:“这不行那不行,你这人也太古板了。” “没钱。” “那我去筹钱?” “你怎么筹?卖身也值不了几个钱。”陈青桐又损了薛蛮几句,薛蛮不生气,反而乐了。陈青桐看他笑这么开心,蹙眉问他:“你笑什么?” “你该不会是和乔之远求复合被拒绝了就拿我撒气吧?” “你看到了?” “我在楼上看到了啊,你们来来回回走,我觉得,你们赶紧复合吧。”薛蛮又拿陈青桐的咖啡喝,陈青桐重新又叫了杯给他,他却不动那杯新的。陈青桐笑了:“没感情了干吗要复合。” “有感情也不见得在一起啊。”薛蛮轻声说,放下咖啡杯起身走了。陈青桐后来去他房间找他,他已经睡下了,屋里烟味很重,床头的烟灰缸里都是香烟屁股。薛蛮光着屁股趴在床上,陈青桐看了眼传出哗哗水声的浴室。他揉了下薛蛮的头发,薛蛮闭着眼睛笑,用英文询问:“劳伦斯,你洗好了?” 陈青桐垂下手站在床边,劳伦斯从浴室里走出来时两人的眼神对上,薛蛮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冷空气,从床上爬起来,点了根烟,抓着头发说:“我不喜欢3p啊,那你们玩吧。” 他裹着被单站起来,劳伦斯对陈青桐笑笑,拉着薛蛮用英语小声嘀咕。薛蛮看了眼陈青桐,凑在劳伦斯耳边说了句什么,劳伦斯就松开了手,看着他走出房间。陈青桐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动过一动,没有生命的雕塑一样被人放置在那里。 薛蛮走了他才开口:“他和你说什么了?” “呃,他说你是他男朋友,但是你打架不怎么厉害,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 陈青桐笑了下,大方地说:“没关系,他就是这样。” 他做了个深呼吸,回自己房间睡觉,结果凌晨四点他就接到乔之远的电话,说薛蛮赖在他这儿,一晚上不睡觉拿着他的游戏机打游戏,抽烟抽得他没法睡,让他赶紧来领人。陈青桐说:“我觉得我和他这几天最好不要见面,这样吧,你用烟灰缸砸他一下,砸晕他,他就老实了。” “你这什么馊主意??他怎么回事???” “他没什么,就是看到我和你一起散步,折磨完我又去折腾你罢了。” “这还叫没什么??关我屁事啊你们的事?不行我真困得受不了了,我去浴缸里睡得了。”乔之远听上去可怜极了,陈青桐也帮不上忙,第二天一早他把莉莉送到了乔之远房间,说是给薛蛮照顾,就坐飞机走了。 他离开还不到36个小时,周舟的催命电话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说薛蛮发了疯似地赶进度,女主角都被折腾进医院了,让他快回来。 “那挺好啊,后天能赶上进度吗?之后就是去……” “丢下这么个烂摊子就走了不像你的风格啊!” “最近身体不太好,回老家休养了。”陈青桐假装咳嗽了两声,说自己在医院体检,周舟还相信了,忙让他保重身体,不再骚扰他了。这个谎话大概是经由周舟在剧组里传开了,好多人都来打电话问候陈青桐,乔之远也打了过来,问他能不能给他配点安眠药,他要被薛蛮弄得神经衰弱了。剧组飞去沙漠取景又到了南方的古镇,折腾了两个多月,陈青桐都没去过一次。他在老家的别墅后院里种了很多花,最近更是在学种兰花。他每周和晓红打个电话,说说电影的事,最多也是泡在电影公司和宣传开会。他日子过得惬意,完全不理薛蛮死活,周舟还是经常给他打小报告,听他不咸不淡地回话,就说他性情大变,让人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什么?” “我以前是不好意思和你说,你看薛蛮的眼神都挺有病的。现在倒好,不闻不问,欲擒故纵啊?” “我真不想见他。”陈青桐叹气说。 “哈哈哈,我知道了,腻味了是吧?我不早和你说了,太折磨人了,没人能撑得下来。” “我怕见到他就一刀捅死他。”陈青桐冷冷回应,他在电话里听到周舟倒抽冷气,又说:“不如不见。” 说着,他拿着剪刀卡擦一刀剪下了一枝玫瑰花。 “陈青桐,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也还好吧?下个月就杀青了吧,加油啊。” 过了几天宣传喊他去公司看剪出来的第一版预告片。他无可避免地遇到了薛蛮,两人见面,点头问好,在会议室就座,面前一人一杯咖啡,可薛蛮偏要拿他那杯来喝。陈青桐抓着椅子扶手,他浑身难受,手心热得直冒汗。 “青桐你身体还好吗?”晓红从外面进来,看到陈青桐满头大汗,忙问道。薛蛮侧过脸看他,他伸手摸陈青桐额头:“没发烧啊。” 陈青桐半掩着嘴说:“我没事,人到齐了就开始吧。” 预告片放了半分钟,陈青桐看到乔之远演的谢红尘心口被人捅了一剑,白色一幅上开出了红色的花,他起身出去,走到厕所里抽烟。薛蛮跟了出来,他问陈青桐怎么了,“怎么没看完就出来了?不满意?” 他还和他道歉,“对不起,没能拍出你想要的样子。” “不用道歉。”陈青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只是我自己的事,有些烦。” “你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 “听说你去体检了?没查出什么吧?” 陈青桐抬眼看他,眼神赤裸,却再没什么爱慕与激情。 “你这个人,你到底在想什么,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到底在想什么?”他质问他,语调冰冷,似乎对答案不感兴趣。 “我怎么了?上次劳伦斯那件事?是你说的啊,我和谁上床,和谁好你都不介意,我问你你到底在想什么才对。”薛蛮说得有理有据,反倒显得陈青桐缺乏逻辑,颠三倒四了。 “嗯,是我说的,你记性挺好。” 他随即又说:“我知道了,你是在报复我,那时候我没答应你,你难受,你记恨我,现在来报复我。” 薛蛮明显愣了下,态度一下软了:“对不起。” 他靠近陈青桐给了他一个拥抱:“我没谈过恋爱,陈青桐,对不起。” 他干了那么多折磨人的事,企图就用一句软绵绵,毫无说服力的“对不起”来化解,陈青桐没有配合他抱住他,还是垂着手,机械地望着地上的瓷砖。 “我以前遇到的人,没有人让我有这种感觉,我也说不出来,我看到你和乔之远走在一起,手很疼,抽筋一样,眼睛也很难受,浑身都难受。” 陈青桐闭上了眼睛,“你有过那么多男朋友,怎么到现在还说自己没谈过恋爱,还什么都不懂。” 薛蛮让他别说了,再说他又有点想哭了。陈青桐搂住了他,温柔地摸他后背和头发。周舟从外面进来,看到两人这一幕,陈青桐竖起手指压在唇上对比了个手势,周舟识趣地退了出去。吃晚饭的时候周舟问他下午和薛蛮是不是和解了,陈青桐笑着说:“处在下风的人,不耍点手段怎么行?” “你太恐怖了,简直变态。”周舟如此评价道。 第二十三章 《青铜纪》没能顺利杀青,薛蛮又要了一个月的时间,陈青桐不得不到处游说,给他争取时间,他说来说去就一句话:“慢工出细活。” 有人不太客气,直接顶回他:“要是出得了细活才好。” 陈青桐只好笑,客客气气地给对方递烟。他总算明白他之前那么多年学习生活都能顺顺利利是为了什么了。他从前没能吃到的苦,感受过的人间冷暖,现在生活将他一并奉还,让他一次尝个够。他在几个城市来来回回跑,吃饭睡觉都没有规律,抽空去参加苏芊芊婚礼的时候,苏芊芊见到他就说他瘦了,瘦了很多,人也没以前精神了。 “昨晚没睡好,就在飞机上睡了两个小时。”陈青桐在饭桌上抽烟,他得找些东西提提神。苏芊芊说;“明天你也留下来吧,我们吃个饭。” 陈青桐点头:“嗯,机票订的也是后天飞的。” 婚礼非常热闹,新郎方华还特意在台上感谢了陈青桐,陈青桐笑着摇头,他被安排坐在苏芊芊娘家那一桌,吃个饭就有两个女的来问他要电话号码。陈青桐没想糊弄她们,直接就说:“抱歉,我喜欢男的。” 方华正敬酒敬到他这里,听到这儿杯子没拿稳,洒了点酒出来。苏芊芊提着他耳朵说他:“就这点出息,多大点事啊。” 陈青桐哈哈笑,他玩了一阵子就累了,先回了酒店休息。第二天苏芊芊来找他吃饭,他也没什么兴致,不想走动,说在酒店吃自助餐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要是累你就继续给我睡,睡醒了我带你吃饭!”苏芊芊叉着腰瞪他,陈青桐忙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好好,我知道了,那你等我洗个澡。” 陈青桐在浴室里泡了半个小时才慢悠悠地走出来,他点了根烟,苏芊芊看着他说:“你少抽几根。” “你现在还在学校当心理辅导老师?” 苏芊芊闻言,笑了下,坐在沙发座上,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笑眯眯地说:“有什么事想和苏老师说的啊?” 陈青桐叼着烟在她对面坐下。 “把烟灭了。”苏芊芊说,陈青桐抬头笑,耍赖皮:“我就这点爱好。” “你得了吧,你不还有爱好男人这个爱好吗?赶紧灭了,呛人。” 陈青桐只好乖乖照做,他拿苏芊芊没法子,他拿女人都没什么办法,他不太懂她们,就算可以分析她们心理,他也没法完全理解她们。他母亲离开得太早了,导致他对女性只有一团模糊的概念。 “你和你初恋同桌怎么样了?”苏芊芊先发问,陈青桐说:“还好。” “还好是怎么好?发展到哪一步了?” “差不多是在谈恋爱。” “那么到底是哪里让你产生了差不多的感觉?” “前一阵子出了点事,我身体不太舒服,差不多到了看到他就想一刀捅死他的地步。” “嗯,看新闻应该你没能得手。” 陈青桐笑笑,“我回老家休养去了,后来我又看到他,还是不太舒服,脑内分泌……” “你在我这里就别提脑内分泌了什么东西了,继续说感受就行了。” “哦,好,就是不舒服,出汗,呼吸不过来,我去厕所抽烟,他也跟过来了,和我说歪理,还理直气壮的,我突然就觉得没意思,有什么意思?这么多年都没意思。” 苏芊芊静静地听,陈青桐翘起了二郎腿,说道:“他就给我道歉,说对不起,一开始我觉得挺没诚意的,后来他又说了,我就觉得他是诚心诚意的……” “是不是一下子都不介意了,觉得之前发生了什么都没所谓了,这么多年还是有意思的。”苏芊芊接着他的话说,陈青桐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点头。 “要总结一下吗?” 陈青桐一开始说要,又忙说不要。苏芊芊还是送了他一句结语:“你们这种才能过一辈子。” “我和你说了吗,薛蛮现在在导我爸留下来的一个剧本。” “啊???真的假的??他当导演???这是什么展开?天呐之前看到他还是在当模特??后来不是去当演员还拍了……” “嗯,那个三级片,挺漂亮的。” “你看了?” “看了。” “之前很多人说心理有缺陷的人才研究心理学,我不信,觉得我没什么缺陷,看到你算是信了。” “哈哈。”陈青桐吐了个烟圈出来,“电影首映,你们来看吧,对了,已经放了两版预告片出来了,你要看吗?” 陈青桐拿出电脑搜了《青铜纪》的预告片给苏芊芊看,苏芊芊看时全程捂着嘴,看完后就对陈青桐道:“我觉得他还是别当演员,他演技真是不敢恭维,当导演还算可以?” 陈青桐拉开了屋里的窗帘,他住的楼层高,几乎能俯瞰大半个城市。他就这么一直站在窗前,苏芊芊想喊他,和他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陈青桐手里还拿着烟灰缸,他把香烟按在里面掐灭,沉默地低下了头。 《青铜纪》的两款预告都在圈内引起了热烈讨论,第一款预告够神秘,第二款够震撼,参演影星逐一揭晓,编剧配乐,主题曲演唱人的名字也都出现在了预告片中,唯独漏掉了导演大名,这一举动更是引来更广泛的猜测。影迷们也特别热情,从预告片的片段就开始推测故事情节了,不少人都说乔之远的出场最惊艳,让人眼前一亮。 宣传摘取了一些网上的评论和留言给陈青桐看,还告诉他给制作组约了电影杂志的采访。陈青桐和薛蛮都不是喜欢和记者聊天的人,就推给了晓红和周舟。八卦杂志也是与时俱进,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听到的消息,率先爆出薛蛮是《青铜纪》导演的料,多亏了这本杂志从前散步谣言的习性,结果这消息没人相信,还被人骂找个演三级片的三流演员说他导陈尔的遗作,简直有辱死者,对陈尔大不敬。 陈青桐参加完苏芊芊的婚礼后,和薛蛮还是没什么接触。他只收到过一张花姐发给他的剧组合照,里面有薛蛮,他抱着莉莉,穿着一件青色外套,笑弯了眼睛。 剧组许多演员陆陆续续杀青,乔之远本来早该杀青,却被薛蛮拽着撑到了最后一天。杀青宴这天,陈青桐和乔之远见面,两人都是一句:“你是不是瘦了?” “剧组开工第一天我就开工,剧组收工最后一天我才收工,上山下海,沙漠孤村我都跟着去了,能不瘦吗?”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陈青桐给他敬酒,薛蛮没来杀青宴,他在酒店楼上的房间里睡觉,听说他已经三天没阖眼了。酒席上应酬了一圈,陈青桐就抽身离开了,他去找薛蛮,到了他房间门口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他敲了下门,薛蛮来给他开门,他屋里有个人,正站在电视机边窘迫地看陈青桐。 “陈老师你好。”他搓着手和陈青桐打招呼,这个小动作为他帅气英俊的长相平添了几分稚气。 “你好,请问你是?”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唯。”李唯走过来和陈青桐握手,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出去了。薛蛮站在门口看陈青桐:“你要进来吗?” 陈青桐说:“想起来了,他是半个月前进剧组的电影学院的学生是吧?” “嗯,周舟的女朋友推荐的。” “很年轻啊。” “今年才满20。” “你吃东西了吗?” “没有,刚才叫了客房服务还没送来,你到底要不要进来?” “我想一下,”陈青桐说,“我想想……” “你们上床了吗?”他又问,听上去有些喘不过气。 “没有,他来谢谢我给他这个机会。” “没献身?” 薛蛮摸着肚子笑,“你的反应太好笑了。” “我今天和乔之远说话了。” “哦,那我们扯平了。”薛蛮努了努下巴,“进来吧。” 陈青桐摸了下头发,迟疑着迈了一小步,薛蛮光着脚引他往里走,他拿茶几上的梨吃,咬下一大口,抬起手抹顺着嘴角留下来的汁水。陈青桐关上门,他走过去伸出双手贴着薛蛮的脸颊,把他逼到墙角,“你知道我有神经病,就别经常惹我了,知不知道?” 薛蛮木讷地点头:“我也有精神病啊,那你为什么没有一直陪在我身边?” “你有神经病我体谅你,不惹你,那我有精神病,我需要你,你为什么要跑走?” 他这番话意外地煽情,陈青桐竟然觉得自己真是有愧于他,还好他没说出什么道歉的话,让自己再落于下风。他说:“那我们约法三章,坦白大家的愿望,不要再有保留。” “那违规的人怎么办?” “不会有好结果。” 说好了要约法三章,薛蛮认真起草起来,莉莉从床底爬出来跳上床和他作伴。陈青桐负责抽烟吃水果看电视,薛蛮写好了了草稿递给他过目,他拿过来逐句逐句念出来。 “一,我不和人乱搞,你必须一直陪我;嗯,还算合理,二,我做噩梦,我们就别见面了;这个我不同意,三,一起养猫。” 陈青桐提出一个现实的问题:“莉莉死了怎么办?” 薛蛮抱紧莉莉,吸着鼻子说:“那就再养一只。” “嗯,可以。” “你说第二条你要怎么改?” 陈青桐吃了一颗葡萄,舔着嘴唇说:“你做噩梦,我就一刀捅死你,”他耸了下肩,说得轻巧:“反正结果也是我们不见面了。” “嗯,好。”薛蛮同意了,低头划掉第二天重新写,陈青桐问起他最近睡眠质量如何。他道:“累了就睡,很久很久很久没做梦了。” “那很好。”陈青桐拿纸巾擦了下手,靠过去亲他头发,“你写好了,就签个名,我也签个名,谁要是违规,那就……” “没好结果嘛,我知道啦。”薛蛮拖着鼻音讲话,有些像在撒娇。他和陈青桐在这张方块小纸上签了字,还去一楼大堂复印了一份,两人各自保管一张。陈青桐把纸塞进了钱包里,他看着薛蛮折好了纸揣进那件外套的口袋里。他说:“掉了就视同违规。” 薛蛮笑了,颇为自信地说:“怎么可能,你这件衣服多少年我都没有掉。” 之后两天薛蛮都窝在工作室剪片子,陈青桐也和他一起,到了饭点就出去买点吃的喝的,晚上陪他一起睡沙发,两人抽烟都抽的很凶,只要凑在一起周围就烟雾缭绕的。薛蛮说按照他们这么抽烟,两人说不定都得得肺癌。陈青桐骂他不说好话,乌鸦嘴。薛蛮嘿嘿笑,陈青桐问他剪得进度怎么样了,他想看看,薛蛮顿了下,告诉他:“我想补拍几个镜头。” “你说什么?” “我想回山区补拍几个镜头。” “你再给我说一遍?”陈青桐一副要揍他的样子,薛蛮没在怕,复述了遍:“我说我要再去山区拍几个镜头。” 陈青桐弄灭了香烟,拍拍裤子,问他:“哪几个演员,你和我说吧。” “那我给你写张名单。” 薛蛮扯了张纸唰唰写下几个名字,递给陈青桐,陈青桐出去给晓红打电话。晓红听说要补拍,大呼饶命,“你爸都没这么折腾的,都投进去多少钱多少人了?你劝劝他。” “我先去联系演员吧。” “你那三套房子都抵押了的事和他说了吗?” “反正也是我爸的房子,也是为了拍他的电影,没什么好说的。”陈青桐话里听不出什么脾气,晓红又说:“你这儿给我这么个噩耗,那我说个好消息来安慰你吧,电影节的事有戏。” “是吗??” “嗯,挂着你爸的名字就是这点方便。” 晓红准备等成片出来了先去参个电影节,回头再在国内院线上映,陈青桐也是这么个意思,本来他觉得这事有点悬,晓红和他说有戏,他一下来劲了,挂了电话就给薛蛮联系演员,排档期。演员名单里有乔之远的名字,他现在是没有经纪人的状态,陈青桐电话打过去他不接,他只好去火锅店跑了一趟,在柜台里抓到他就说:“好久不见。” 乔之远哭丧着脸让他别假惺惺嘘寒问暖了,“我看到你打电话过来就知道没好事,要补拍还是要干吗?” “你怎么这么聪明。”陈青桐拉着他走,太子爷看两人拉拉扯扯的,从门口走过来问他们:“干吗呢?” “没事,我请几天假。”乔之远看陈青桐,“你说几天?” “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乔之远翻了个白眼,“他当那时候没在那儿拍戏是吧?” 陈青桐笑笑,不好说什么。两天后他就和和薛蛮一起领着剧组一大票人空降外景点。这些演员里有那个李唯,在拍摄现场又看到他时,陈青桐不禁多看了他几眼。他人很高,腿形修长,轮廓深刻,听周舟女朋友说李唯在他们学校是校草级别的人物。他年轻又充满活力,在现场休息时还经常来找薛蛮“指导”,有次他拿着剧本过来,陈青桐正好和薛蛮在抽一支烟,说起以前学校里运动会的事。薛蛮在感慨:“我还想你要是还在田径队,学校运动会就能看到你跑步了,穿很短的裤子。” 陈青桐从他手里接过半支烟,“训练太累太麻烦了。” “你吃不了苦啊。”薛蛮说话时看到了李唯,对他动了动下巴,“又找我指导啊?不如找乔之远,他好像很有空。” 陈青桐看着薛蛮,有些想笑。 “打扰你们了?两位老师不好意思,我……我再自己看看吧。” 他说话时姿态放得很低,和他稍显英俊冷酷的容貌形成鲜明对比。 “那薛老师你看看啊。”陈青桐指了指翻开的剧本,他还主动起身给李唯让位子。他走到一边去和别的工作人员闲聊。周舟这次没跟着剧组来,他在国外忙服装秀的事,他不在,陈青桐耳边也清净了不少。陈青桐在剧组里人缘比薛蛮好多了,他对人都是微笑温和的态度,薛蛮除了在和演员说戏时脾气没那么差之外,其余时候都是板着脸很少和人说话。陈青桐想起周舟高中时给他取的绰号“不理人”了,他之前有一段时间是话唠,见到人就说个不停,现在又变回了不理人,这种变化让陈青桐倍感亲切。他感觉这才是真正的薛蛮,他沉浸在某件事里时终于不用顾虑,可以爆发出冷漠的本性。 李唯大概拍了一个星期就走了,他走后剧组里开始流传一些关于他和薛蛮的流言,说他们私下有发展感情,还看到他出入薛蛮房间。陈青桐听到这些谣言后也没什么反应,他天天和薛蛮水睡在一起,天天盯着他,他不觉得薛蛮还能找出空子和别人乱搞。补拍的几场戏也全都杀青后,薛蛮又拉着陈青桐过起了在工作室不分黑夜白天的日子。电影剪好,两人都瘦了几斤,薛蛮本来就瘦,这么一折腾身上的衣服更不合身了,陈青桐说要带他出去买衣服,薛蛮道:“看完成片再去吧,你不想看吗?” 陈青桐却执意要先去买衣服,把薛蛮拖上了车,他开去一家高档男装店,薛蛮下了车看着招牌就说:“不用搞这么大吧?随便买些牛仔裤和t恤就行了。” “很少看你穿正装。”陈青桐这么说,薛蛮便道:“我找我以前拍的杂志硬照给你看啊,好多。” “进去吧。”陈青桐推着薛蛮进去,他找店员给他们试正装,店员给他拿了衬衣马甲西装外套的三件套,给薛蛮挑了套配色时髦的,两人在试衣间里试穿时还在聊天。 “红姐说要去电影节是吗?” “嗯法国的一个。” “哈哈哈哈哈。” “你高兴吗?” “我穿好了。” “怎么这么快?” “职业病。”薛蛮先走到了外面,他对着镜子整理袖子时陈青桐也出来了,他看到陈青桐的衣领没折好,伸手为他弄好,又低头给他拍衣袖。 “职业病?”陈青桐问道。 “算是吧。”薛蛮转头看镜子里的陈青桐,吹了个呼哨,“还挺好看的。” 他们穿着身上的正装又回去看成片,电影时长130分钟,就他们两个人看,陈青桐看得很认真,他握着薛蛮的手,从开始到结束。片尾出演职员表的时候他亲了下薛蛮,就好像漫长的婚礼前戏终于结束,他们可以互相亲吻对方了。 第二十四章 薛蛮和陈青桐身上的两套正装没能撑多久就在厕所里报废了。两人在隔间里亲热,陈青桐解开薛蛮的裤子,跪着给他口交,薛蛮兴奋地腿软,攥着陈青桐的头发大口喘气。他射在了陈青桐嘴里,陈青桐拿他衬衣的衣角擦嘴,看了眼他,又给他舔硬了。薛蛮拽着他衣领把他拉起来,他眼眶泛红,好像被人欺负了,他盯着陈青桐的嘴角看,还伸手摸他的嘴唇,对他说:“我以前做春梦,梦到我们上课的时候,你给我口交,趴在课桌下面。” 他笑着咬嘴唇,那样子好看极了。陈青桐褪下自己的裤子,他摸薛蛮的大腿和屁股,舔他的耳朵,用挑逗的气声问他:“然后呢?你梦遗了?” “然后我就亲你,和你一起躲在桌子下面。” 陈青桐搂着薛蛮的腰,用力吻他的锁骨,薛蛮摸他的性器,自觉地转过身让陈青桐从后面进入。他扒着门板,陈青桐撞他一下,门板就咯吱怪叫一声。薛蛮偷偷笑,陈青桐掐了把他的腰。 “你纹身纹的到底是什么?” 薛蛮还是笑,陈青桐被他笑烦了,扶着他腰把他干到他呻吟里都带哭腔。为了看他是不是真要哭了,陈青桐让薛蛮坐在马桶盖上,分开他双腿,面对着他干他,薛蛮后来真哭了,说是痛的。陈青桐不信,他指着自己衬衣上的痕迹说:“痛到要哭,你还被操射了?撒谎也打个草稿吧。” 薛蛮拿纸巾擦后面,他和陈青桐抽了两根烟才穿上衣服出去,这个时候屋里就他们两人,薛蛮把衬衣随便批上,皮带都没系就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厕所外面,陈青桐也是衣衫不整,他看着薛蛮背影,伸手拍了拍他,薛蛮回头冲他眨眼睛,握了下他的手:“怎么了?” 两人牵着手,另一只手上都夹着香烟,回到工作室随便找了几张椅子拼一拼,躺在上面凑合了一个晚上。 电影的成片交了上去后,薛蛮在家睡了个昏天黑地,很快最终档期也定了下来,九月十号,去电影节的事也在一月后收到了主办方的答复,说是入选了展映环节,主办方已经给他们发来邀请函,邀请一种主创去参加。薛蛮不太想去,他说想到要做十几个小时飞机他就想吐,陈青桐没肯,说机票已经订好了,不去也得去。电影完成后要处理的琐碎的事也都处理完后,陈青桐和薛蛮都闲在了家里,两人除了吃饭看电视就是打游戏。陈青桐负责买菜,薛蛮负责做饭,他手艺好,西餐中餐都会做,连做给猫吃的饭都极为讲究。 这么整天耗在一起后,情欲反而淡了,两人两三天才做一次,可选择也多了,客厅,阳台,厨房,还去地下车库做过。 薛蛮还是不怎么喜欢接吻,和陈青桐之间的性爱多半都带有点强制的意味,陈青桐发现这样更容易让他兴奋。被捆绑,被束缚,双眼被蒙住时他都比平时更动情。他喜欢这样,陈青桐就拍下了他喜欢且沉迷的样子。胶卷的,数码的,一次成相的照相机都用过,他说这些照片他现在私人珍藏,等以后一定要放出来展览。 “这个展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叫什么?” “恋人。” 薛蛮听了就笑,蜷缩起了身子,陈青桐吻他弓着的后背。薛蛮拿了他放在床头的拍立得给他拍了张照,等照片出来后就塞给他,好笑地看他:“给你啊恋人。” 到了去法国前一个星期,陈青桐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他和薛蛮的东西塞在一起,薛蛮在他边上拿着本快速学法语的小册子像模像样地学说法语。周舟这天来他们家里蹭饭吃,还给他们当了回指导老师,他之后会和他们一起飞法国,还主动给剧组提供服装赞助。 “成片我还没看,不过听红姐说能给8分,是不是啊陈青桐?唉,也不能问你,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估计看他的眼屎都觉得好看。”周舟在陈青桐和薛蛮面前百无禁忌,薛蛮说:“那我看到他眼里有眼屎肯定会叫他擦擦。” “你们来我带你们到处转转啊,我地头,跟着我。”周舟拍胸脯保证带他们好吃好喝,陈青桐说:“跟着你就完蛋了,一路给我们带去阿姆斯特丹怎么办?” 薛蛮笑着看他们斗嘴,晚饭吃完,三个人一起看了部陈尔以前参加电影节获奖的电影,周舟感慨良多,陈青桐也是,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了高中时的事。陈青桐说当时以为周舟会去读导演或者编剧,结果他学了服装设计。 “你是看我在话剧社?我就瞎混的,那会儿话剧社有天赋的我看就许……”他顿了下,看看陈青桐,又看看薛蛮,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接了另外一个名字。 薛蛮笑眯眯地揉着莉莉的脑袋,似乎没听到那个姓,陈青桐也没事人似地附和他:“对对,当时觉得她挺有潜力的,后来确实去考电影学校了,就是被刷下来了。” 临近十二点,送走周舟,两人就睡下了,陈青桐第二天早上起来,没看到薛蛮的人,走到客厅去见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他身上穿着外套,脚上的鞋子也没脱,眼神空洞。陈青桐忙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薛蛮闭上眼睛抱住他,陈青桐心里一紧,薛蛮靠在他肩上哭,抽噎着说:“莉莉……” 陈青桐安抚地轻拍他后背:“也是到了这个年纪了……” “昨晚我没睡好,起来喝水的时候就看到她躺在那里,我就想去摸摸她……我带她去医院……医院……” “我从认识你就开始养她……” 他说他有不好的预感,陈青桐抱紧他亲他,劝了他好一阵子,他才不哭了,可他双眼没闲着,使劲眨,手里攥着陈青桐的衣服不肯放手。 薛蛮打算找片好的宠物公墓安葬莉莉,他改了机票,陈青桐想留下来陪他,他却说:“你先去,我三天后来,一样的,电影比较重要,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陈青桐出发前一天,公司的宣传忽然打电话给他,连夜找他去公司开会。陈青桐一个人去了,到了公司宣传就递给他一份报纸。 “明天要出的。” 陈青桐拿过来一看,标题赫然是:新生代导演密会电影院校学生,陈尔遗作《青铜纪》双重潜规则开后门? 半个版面在谈《青铜纪》入选电影节展映单元,介绍电影,还有半个版面在说薛蛮和李唯的绯闻。 “五天前拍到的照片,两个人同出同进,你看是他吧,还抱着猫。”宣传指着狗仔队拍下的照片给陈青桐看,陈青桐撑着脸颊默不做声。 “心里有个数吧。” 陈青桐拿走了这份报纸,他坐在车上认真地看了两遍。大意是说,薛蛮靠傍上陈青桐上位,从三级片演员摇身一变成了导演,他爱玩,圈内人尽皆知,成了导演后相当于给了他大把机会“捕猎”新人,他向圈内某在校学生下手,该学生被他潜规则后,获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 陈青桐把报纸带回家,薛蛮已经睡下了。听到他进屋,揉开眼睛看他,“外面下雨了?” 陈青桐点头,他没带伞出门,衣服都淋湿了。 “洗个澡吧。”薛蛮说道,翻了个身,卷起被子继续睡觉。 陈青桐打开卧室的灯,“你和李唯上床了吗?” 他问问题时一贯这么直接,薛蛮也已经习惯了,他闭着眼睛摇头。 “没有吗?” “没有。” “别骗我。” “真的没有。” “是不是已经到了开始喜欢20来岁的年轻人的时候了?” 薛蛮直起身不解地看陈青桐:“你说什么?你也还很年轻啊。” 陈青桐手里捏着那份报纸,他朝薛蛮走过去,把报纸扔在床上,脱了外套扑到薛蛮身上使劲咬他嘴唇。薛蛮舌尖尝到了点血,不悦地推开陈青桐。陈青桐又压上来,他掐住薛蛮脖子亲他,顺便用围巾绑住了他的手,他扒下薛蛮的内裤,什么润滑扩张都没做,就要硬挤进去,一下没成功,他就压住他,将他大腿朝两边大力分开又顶了两下。薛蛮挣扎着想逃开,被他抓回来抬高屁股插入了进去。他捂着薛蛮的嘴不让他乱喊,埋在他身体里动了两下大概是自己也觉得痛了,皱起眉没再动,喘着粗气看薛蛮,薛蛮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好看,能让人爱得掏心掏肺,也能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陈青桐后来将薛蛮翻过来上他时,薛蛮看到了那份报纸上的内容。他咬陈青桐的手指,咬到出血了陈青桐也没移开。他好像是想和他说话,可陈青桐现在没心思听,他只想做爱,和他做爱,做出点爱来。 薛蛮在陈青桐第二次射精后就没知觉了,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陈青桐拖着行李箱走了,家里没有人,他给他做了早点,一锅皮蛋瘦肉粥,还给他买了油条。薛蛮吃不下,他坐在餐桌边抽烟,他抬起胳膊闻自己,陈青桐给他洗澡了,用他喜欢的沐浴露的味道。薛蛮抖了下烟灰,他趴在桌上用脸颊蹭自己的胳膊,渐渐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小声地说:“真的没有。” 薛蛮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把陈青桐煮的粥喝完,他赖在家里不肯出门,直到烟抽完了实在没办法他才下楼去便利店买烟,回来的路上还被记者堵在了路上,缠着他问他对那天报纸上写的事有什么看法,好不容易摆脱这两个记者,薛蛮跑上楼,一进家门就给自己点烟,他的手在发抖,打火机怎么都擦不起来。他去厨房开了煤气灶点香烟,抽了两口家里的电话响了,他耳朵一动,关了火立马冲过去接。电话那边的人先说话。 “喂,薛蛮吗?” 薛蛮盘腿坐在沙发上大声地呼吸,他刚才跑得有些喘,还没法好好说话。 “我周舟。” “我听出来了。”薛蛮说,他还听出来他的声音不对劲,从那一声怪异低沉的“喂”开始就不对劲。 “你明天过来是吧?” “嗯,陈青桐呢?在你边上吗?能让他听电话吗?” 周舟说:“我正想和你说他,他没在我这里。” 薛蛮干笑了两声:“哈哈是去参加什么派对了吧?” “陈青桐失踪了。” “昨天大家一起喝了点酒之后他自己先回去了,一整天了联系不到他的人,今早还出了个新闻说是一个华人游客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醉酒驾驶出车祸了,还没确定是不是他,不过我们已经联系大使馆也报警了。” “他有没有联系过你?” “喂喂,薛蛮你在听吗?” “护照……”薛蛮捂着嘴,他压着声音,好让声音听上去没那么颤抖,“我想起来了,我的护照还在他那里。” “你说什么??我给你找找去,他的行李还在他屋里。”周舟那儿似乎是跑了起来,薛蛮又说:“你找找他钱包在吗。” 周舟那儿一阵慌乱,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没有,钱包没有,也没找着你的护照。” 薛蛮捂住了脸,周舟还在和他说话,替他着急护照的事,薛蛮握着免提电话的手已经慢慢垂了下来,他整个人都往地上滑,从沙发上滑到了地毯上。他不受控制地下沉,怯怯地喊了声“莉莉”。没有猫理他,猫也不在了。他摸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扔到地上的香烟,香烟烧到了一点地毯,他用手按灭了这一小点火星,想将香烟送到嘴边抽上一口,他的手却怎么都没法靠近他的嘴唇,他只好把香烟搁在烟灰缸里。他一直在发抖,还往外冒冷汗,在地上坐了会儿好不容易有力气扶着茶几站起来,还没走几步,腿一软又摔到了地上。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听许老板说许梅失踪了,第一次时他生气又愧疚,第二次时他跑去厕所吐了,他现在也想吐,可他没力气走去厕所,爬得力气都没有。薛蛮扣着自己喉咙,头一低,吐在了地上。他把晚上喝掉的最后一碗粥都吐出来了,他还在出虚汗,头发都被汗水濡湿了。他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从来都是他不声不响地离开,没有人会比他走得更潇洒,他最怕就是事情都反过来,他怕有人比他先走,比他走得更不拖泥带水,他最最怕就是那个人是陈青桐。 他饿了他就煮饭给他吃,他生病了他就带他去看医生,喂他喝药水,他说要抽烟他就给他点烟,他说他需要安全感,他就神经质地配合,他去拍三级片,他也不阻止,他和其他人上床,他也忍住咽下所有结果,只要他说一句喜欢,他就能高兴地忘乎所以,他有什么愿望,他都会一一帮他实现。 这么多年他从没变过。他这么好。 薛蛮能在自己身上闻到陈青桐的味道,屋子里都是他的味道,就连他的呕吐物里都有他精湛厨艺的参与。 他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薛蛮不敢往这方面想,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座桥,他和陈青桐去学校上课时一定会经过的一座桥。他好几次都厚脸皮地让陈青桐载他去学校,走到桥下时会下来和他一起推车自行车上桥。那时春风拂面,谁都不动声色。他想回到那时候,回到还没被太多温柔体贴捆绑,还没试探也还没被拒绝,上学时能肆无忌惮地看他,放学时能偷偷做与他有关的春梦,自娱自乐的时候。 他还想回到那天被陈青桐推进浴缸,只能抓紧他的手,否则就会有溺死的危险的时候。陈青桐要他体验他只剩下他的感受,薛蛮从没告诉他,这种感觉已经陪伴他许多年。他忽然对着空气破口大骂,说陈青桐是在报复,说他是故意的,说他这样做不得好死。骂累了之后,他就开始默默背诵:“第一条,我不和人乱搞,你必须一直陪我,必须一直陪我……第三条,一起养猫,第一条……” 薛蛮躺在地上大哭了一场。 第二十五章 电影节结束后,剧组的人全都回来了,周舟一下飞机就带着女朋友小柔去看薛蛮,两人买了好多吃的喝的准备去他家做晚饭,两人到时薛蛮嘴里咬着筷子来给他们开门。他已经做好晚饭,正准备吃,看到周舟和小柔对他们笑笑,带他们进屋,在桌上多添了两副碗筷。 周舟看到桌上放了两碗饭,还叫了声:“陈青桐?” 薛蛮对他摆手,耸了下肩,他不说话,只用眼神和手势同他们交流。电视开得很大声,外景主持在解决一桩邻里纠纷。 周舟勉强读懂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怕他突然回来,先给他准备着?” 薛蛮笑着点头,小柔打了个哆嗦。周舟皱了下眉,道:“太神经病了。”小柔觉得他说话没分寸,多温情的戏码怎么就神经病了?她踩了周舟一下,周舟对薛蛮说:“就当他出去旅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以前不也经常消失吗?动不动就走个一年半载的,你想想他不也继续过吗?” 薛蛮点头,他擦了根火柴给自己点烟,一条腿搭在另外一条腿上,沉默地抽烟,专注地样子看上去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成熟。 “签证就给了那么长时间,他还能在法国常住不成??总要回来的。” “哇薛导你好厉害,这些菜都是你自己做的?”小柔试着岔开话题,薛蛮还是点头,周舟没有要停下来吃饭的意思,继续劝薛蛮,“他也不欠你什么,走一走有什么大不了?你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又不是离了他就没法活了,我看你之前不都活得好好的。” 小柔忍不住了,掐着周舟胳膊骂他:“你这人这么这样啊,就不能说些别的吗?” 薛蛮没表态,他起身从酒柜里拿了瓶红酒出来,还拿了两个酒杯,一个放自己面前,一个给了周舟。 “我就是这样。” 他开红酒时忽然开口,吓了周舟一跳。之前在法国给薛蛮打了电话后他就立即联系了自己朋友让他们来趟陈青桐家,生怕薛蛮出什么事。他朋友后来告诉他,他们到时,薛蛮昏在家里,直接喊了救护车过来送他进了医院,他醒之后也不和人说话,住了没几天就自己办了出院手续。 “你说什么?”周舟问了遍。 “我以前没那么明白,现在知道了,我就是离了他没法活。” 他这时候坦白心迹,周舟和小柔都听呆了,他们还在等薛蛮继续说些什么,薛蛮却又闭紧嘴巴,只管喝酒抽烟。 周舟愣了好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对着薛蛮说:“一物降一物,你竟然也有今天??我可要和劳伦斯他们好好说说。” 薛蛮撇了下嘴角,周舟看他往酒杯里倒酒,说道:“电影反响不错,我也觉得不错,一定是期望越低,才越容易满足。” 薛蛮笑着坐下,他说他出院后去挂失了护照,莉莉的后事也处理好了。 “车祸的事也查清楚了,不是他。”周舟说。 “说点别的吧。”薛蛮说,小柔忙问他这道糖醋排骨怎么做的,他们在饭桌上讨论菜谱,说些娱乐圈里最近的八卦。晚饭吃完,一瓶红酒也喝完了,薛蛮不胜酒力,趴在了桌上,小柔帮着收拾了碗筷,看到周舟又拿了瓶威士忌出来,拉着他说:“他都醉成这样了,还要喝?” “他也就我这么个能说上话的人了,再喝点把想说的都说了,这场病就算是过去了。” 薛蛮却再没和他说话,周舟酒量好,陪着薛蛮喝完了一整瓶威士忌还和没事人似的,薛蛮去厕所抱着马桶吐,他还给他端茶送水拿毛巾。薛蛮这晚没哭也没骂人,他冷静地不像是喝醉了,周舟把他架到床上时听到他喊陈青桐的名字,后头接了句,“帮我倒杯水。” 因为还要忙自己品牌工作室的事,周舟也不能在国内待太久,他让小柔没事就去陪薛蛮吃吃饭,陈青桐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回来。 小柔还不解地问过他,“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啊?” “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来讨债的,两个人都是来讨债的鬼。” 薛蛮对小柔挺客气,还会陪她去逛街,喝下午茶,狗仔队拍到两人的照片,想拿来大做文章,却被电影公司化解,成了炒作即将上映的《青铜纪》的手段。晓红也来找过薛蛮,说手上有个都市剧的本子,问他有没有兴趣。薛蛮说他没空也没兴致,给推了。他确实没什么空筹划新的电影,他在找陈青桐,隔三岔五就飞一趟陈青桐的老家,整理别墅里他的东西,他护照重新下来后,他就申请了去法国的旅游签证,想去法国找他。周舟告诉他,陈青桐那时候的签证只签了一个月,现在八成也在国内了,薛蛮知道后就联系了朋友,去查陈青桐买飞机票的记录,结果真让他查到陈青桐上个月已经飞回了国内。他还想继续追查他的行踪,却再没什么消息。 他看到一点希望,这点希望又泡沫一般消失在阳光下。 薛蛮开始看陈青桐以前经常翻阅的一本外文小说,大概是因为被翻了太多次,小说的封面和书角都已经卷了起来。他用一天时间看完,没在里面发现任何笔记或者留言,倒是闻到了书里的烟味和陈青桐喜欢用的古龙水的味道。 小柔提议他可以去网上发寻人启事,薛蛮却说不要,他想等他回来,或者自己找到他。他解释说:“这种机会如果被别人抢先了,就好像咬掉了我身上的一块肉,心里的一块肉。” 《青铜纪》首映前一天,薛蛮主动请缨要求去参加首映礼,公司宣传知道了立即塞给他流程给他约了妆发,置办服装。薛蛮说他有套挺喜欢的正装,可以到时候穿,就不用麻烦去其他地方借了。到了首映这天,薛蛮没去走红毯,他参加了电影放映结束后的互动环节,他许久没在公众面前露脸,一时间没法适应摄像机和闪光灯,低着头有些回避。有个观众给他提问,问他电影里谢红尘这个角色的最终归宿与其他人相比似乎是最幸运最温情的,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安排。 薛蛮拿着话筒愣在那里和提问的人大眼瞪小眼。主持人出来打圆场,说导演这几天没休息好,给他点时间。薛蛮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想到问题的答案了。 “谢谢你的提问,你刚才问我这个问题我想起来,其实谢红尘的归宿在本来的剧本里是最惨的,我修改了一下,为什么修改呢?因为听说陈尔导演之前属意我来演这个角色,我当然是想给自己好结果,所以我让谢红尘最后归隐山林,与鸟兽为伴。” “那导演您本人是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吗?”这位观众接着问。 “哈哈哈哈,”薛蛮摸着脖子笑,“我不向往这样的生活,以前是向往过,不过现在觉得只要身边有自己喜欢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无所谓。” 现场一片哗然,演员们也是面面相觑,眼看话题滑向绯闻情事,主持人也救不了场,一个激动的观众抢了话筒就说:“看大家的反应就知道了,大家都很关心导演你的感情生活,听说你和本片演员擦出过火花……” 薛蛮打断他,指了下离他很远的李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这里我必须澄清,我和李唯没上过床,我就算了,李唯还是新人,某些杂志这么写,实在太缺德。我和本片的制片感情比较好。” 晓红笑着接话:“是啊我和薛蛮感情可好了,像母子。” 薛蛮还纠正她:“不是说你啊红姐,是说陈青桐。” 乔之远也在台上,听到这里他算是明白了薛蛮为什么突然主动来参加这种公开的活动,他笑了下,这个笑容被记者拍到,第二天以“薛蛮公开示爱陈青桐,乔之远会心一笑”的标题在网上发表。乔之远看了内容还是只能笑,他主动给薛蛮打电话,还没问候就对他说:“你以为这样他就能回来?” 薛蛮没否认自己的意图,还请乔之远周五晚上来家里吃饭。乔之远算是服了他了,嘴上说没心情和前男友的梦中情人吃饭,可周五晚上还是去了薛蛮家里,他带了两瓶酒来,和薛蛮喝了一个晚上,两人聚在一起痛骂陈青桐,骂到后来乔之远说:“说不定下次见到他,他已经结婚生孩子,他真能干出这种事出来!” 薛蛮说不可能,“说不定现在已经死在外面了。”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毒。” “他才毒,不是个东西,潜移默化给我洗脑,从精神上给我下套子。” “嗯,他毒。” “还把自己装成受害者,他妈的……”薛蛮说着说着就没声了,睡着了,乔之远也没能撑太久,和他一起睡在了地上。这次以后,薛蛮经常关注社会新闻,只要看到有无头尸体的新闻就要去查证这个人是不是陈青桐。他每天都会给陈青桐打电话,他的手机早就已经停机,可他还是每天都打,他妈又联系他找他去美国,薛蛮问她:“你看我导的电影了吗?” “还没看,没时间。” “哦,对啊,你一直都挺忙的。” “你过来美国吧,你要想当导演,这里机会有的是。” “等我男朋友回来了,我和他一起来。”薛蛮说,他第一次和他妈提起“男朋友”这三个字,他妈明显没做好准备,顿了半晌才说:“妈妈一个高中同学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大……” “我喜欢男的。” “等年纪大了你就知道,有子女……” “我喜欢男的,年纪大了的事情我还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要等他回来,他以前也等过我,我等一等他,也没什么。” 他妈没骂他,只是匆忙挂断电话,薛蛮听了会儿忙音,把自己以前演的三级片找出来看了,煽情的床戏无法激起他的情欲,他硬不起来,看完电影还是软绵绵的。他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和人做爱了。他去卧室翻出了陈青桐钟爱的手铐,他铐住自己双手,躲在衣柜里摸着陈青桐的领带和衬衣手淫,他沉浸在陈青桐的气味里,他感觉自己被他包围,闭上眼睛甚至能听到他说话。只有这样想,他才能硬起来,才会有欲望。 他射精之后有些沮丧,但很快就释然了。他变得越来越怪,说话常常前言不搭后语,做事也越来越没逻辑,经常开着花洒,坐在马桶上抽烟,煮好了饭也不吃,等到冷了再热来吃,喜欢看的节目越来越低龄,一集动画片就够他笑一个多小时。小柔知道他喜欢猫,想送他一只猫咪陪他,也被他拒绝。他也越来越神秘,深居简出,拒绝一切采访,遇到围追堵截的记者也采取回避的态度。周舟回国时给他介绍了个心理医生,他去了一次,就再没去过,医生和周舟说,薛蛮性格上的缺陷导致要他摆脱十几年的习惯就好比慢性自杀,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一刀要了他的命。这一点他没法办到,他也帮不了他。 这时候周舟就会想佩服陈青桐医术高明,耐性超群,简直是痴情种里的楷模。 陈青桐失踪了大半年后,有家八卦杂志拍到了疑似陈青桐的年轻男子出入夜店,薛蛮立即去了那家夜店,结果却扑了个空。周舟和小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薛蛮被邀请去参加他们的订婚宴,宴席上小柔神神秘秘地和他耳语,说明天想请他帮个忙,最好拿好摄像机。 “摄像机?” “薛导,你就帮我这个忙吧,我一个朋友,和男朋友感情出了点问题,他男朋友好像在外面……今天她看男朋友手机看到他明天约了人去酒店,你说我也不好意思和其他人讲,我一个人去又担心搞不定,你在家也没事,就……” “你说这么半天,是找我捉奸的意思?” 小柔对薛蛮刮目相看,直夸他聪明。 “我好歹也是知名导演,就给你拍捉奸的录像?” “哎哟会给你好处的啦,薛导拜托啦。” 薛蛮对小柔一向很照顾,点头答应了,第二天他和小柔碰面一起去了酒店,手里还拿着家里翻出来的DV。到了酒店门口,薛蛮连打了个两个喷嚏,他说这次上去肯定没好事,他眼皮一直在跳。 “怎么这么迷信呢,你来了我来了,事情闹大的机会就更大了,怎么算是没事呢!我和你说出轨的男人就是要好好教训,让他们出尽洋相。” “还好周舟认识你以后就规矩了。”薛蛮抱着胳膊笑,“一物降一物啊。” 小柔吐了吐舌头,她和自己朋友联系上,三人在宾馆房间门口遇到,薛蛮拿出DV开了开关,小柔的朋友就开始敲门,大喊大叫,闹得隔壁房间的都出来看了。小柔也跟着喊,里面的人撑了十多分钟终于来开门,开门的人长得清秀,见了薛蛮手里得摄像机忙拉他们进屋,还想抢那台DV。 “别拍了有什么好拍的。” “那个女人呢??人呢??是不是藏在厕所里了??你他妈的有种干还没种让人拍了?我告诉你,回头我就放网上,让学校里的人都看看!我他妈找一国际大导演来拍你!” 薛蛮拿着DV笑,他拍了下小柔说,“你们继续啊,我去厕所看看。” 厕所的门虚掩着,薛蛮鼻子又痒了,打了两个喷嚏,他吸着鼻子推开门,一眼就让他看到了站在镜子边上抽烟的人。 “男的。”他冲外面说了句,一石激起千层浪,外面闹得更凶了。薛蛮反手锁上门,镜头对准了抽烟的人,他的手在发抖,镜头里男人的脸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晰。 “挺有缘的我们。”薛蛮说,“你捉过我的,我也捉过你的,扯平了。” 镜头里的男人笑了下,说道:“要这么算,我要再和多少人上床,我们才能扯平?” “那你上啊,我没关系,你去外面找人,还是我给你找?” 薛蛮还是不舍得放下摄像机,他还在拍抽烟的男人,他好久没这么仔细看过他了,他慢慢靠近,男人手里的烟抽完了,伸手挡住了镜头。 “好了,别拍了,国际大导演。”他笑得戏谑,薛蛮垂下手,关了电源,说道:“你跟我走吧,陈青桐。” 陈青桐伸手揉他头发,“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薛蛮拉着他的手还想再和他说话,陈青桐却捂住他的嘴,“找一个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人吧,找一个这样的人,我也没什么好的。” 薛蛮撇开他的手,“那个人不就是你?” 陈青桐笑着看他,“你怎么能肯定我现在还喜欢你?” 薛蛮靠在门上看陈青桐,神情恍惚,似乎正在努力消化他刚才那句话。 “房子你喜欢住就继续住吧,那些东西我也不要了,你要是嫌占地方扔了也可以。” 薛蛮点了下头,他平静地开口:“第一条,我……” 陈青桐走过来亲了他一下,“像你以前说的那样,我们要上床也可以。” 他伸手摸薛蛮的裤裆,薛蛮还在默默背诵,正背到“一起养猫”,陈青桐听到这时,怔了下,从裤兜里摸出张名片塞给薛蛮,“我现在在这里上班,你有空可以来咨询,你这种问题吃些药物可以控制。” “我什么问题,你说说看吧。”薛蛮沉着地看他,陈青桐舔了下嘴唇说:“偏执。” 薛蛮点头,抹了把脸:“你有地方住吗?没地方住就回去吧,我会搬走,毕竟是你的房子,心理咨询有空我会去,谢谢你,这么多年,谢谢你了。” “我中了你的迷魂记,现在出不来了,没关系,谢谢你。” 他拿着摄像机走了,小柔看他低着头出来追上去问他怎么了,里面的人是谁。薛蛮摇摇头,自顾自走了出去。他回到家就开始打包行李,订了下周去美国的飞机票,他有美国的签证,想走随时可以走。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拿了一条陈青桐的领带塞在包里,临走前,他给周舟打电话说陈青桐找到了,就在市里,他要走了。 “你要走?找到了他,你走?” “我想了想,我好像也没什么留下来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这睡得糊里糊涂的,你给我说清楚点。” “他和我说了些话,我接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说一物降一物,这个道理没错,我领悟到了。” 薛蛮和周舟说完,背着背包出门,他坐电梯下楼,在一楼遇到陈青桐。陈青桐正在拍肩上落到的海棠花瓣。 “已经是春天了。”薛蛮看到他,和他打了声招呼,“冬天过太久,春天来了还没意识到。” “我走了。” 陈青桐看着他,和他挥手,“不送了,再见。” “嗯,再见。”薛蛮也笑着和他挥手,他往前走,没回头,春天来了,可他觉得冷,花都开了,他也没心思欣赏。一阵春风吹过时,他想回头看一看,但是他忍住了。他彻底感觉自己从高中毕业了,感觉过了十八岁的生日,正式长大成人了。这种感觉迟到了十多年,终于还是来了,可他还是有些想哭。 ——第一部·完—— 第二部 第二十六章 已故知名导演陈尔逝世十周年,他的独子陈青桐举办了一场个人影展,展出了不少以前从没曝光过的陈尔的片场照片。陈青桐也算是圈内有名的制片人,加上陈尔的名气和号召力,影展开幕当天来了不少影星和名人。陈青桐认识的,不认识的,想巴结他的小明星,他合作过的大明星,和他上过床的,想上他床的都来了。影展开始一个多小时,公关公司的朋友来和陈青桐说周舟还没到,接下来一个致词环节要他上场,可现场找不到他的人,打他电话也不接。 周舟是时装圈里的设计师,和陈青桐认识二十多年,彼此知根知底,算是亲密无间的好友,陈青桐听了,亲自给他打了个电话,和他说:“错过了最热闹的时候,不像是你的风格,你到哪儿了?堵车?” “我接个人,航班误点了,现在接到了,还有半个小时到你们那儿。”周舟让他找自己老婆小柔听电话,“我有事和她说,打她手机她又不接。” 陈青桐找到了正陪着周舟父母的小柔,把手机递给她,周舟也不知道和小柔说了什么,她一脸惊慌:“那怎么办?你想干什么?我直接给你订个房间。” 小柔的姑父是酒店客房部经理,陈青桐听这意思八成是周舟没给他要接的朋友订酒店,这会儿想起来了,来拜托她了。 “好的好的,你快点啊,马上就要致词了。” 小柔说完,把手机还给陈青桐。陈青桐手里拿着香槟,喝了口,抱怨说:“今天接朋友?什么朋友?之前就和他说影展的事了,真是年纪越上去越不靠谱。” 小柔笑了笑,脸色尴尬,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幸好乔之远举着酒杯及时出现,吸引了陈青桐的注意,他走过去和这位已经是三料影帝的旧友打招呼。乔之远四下看了看,直接问他:“你那个牛皮糖呢?没跟来?” 陈青桐笑弯了眼睛:“去巴塞罗那拍外景。” “哇,代言人就是忙啊,准备什么时候把他塞进电影圈?” “当模特挺好的,他也没什么要求。”陈青桐舔了下嘴唇,换了杯酒,拿了杯马提尼,咬着橄榄问乔之远:“听说你要接一个外国导演的戏?” “哦这件事,一个朋友。” “之前电影节认识的?” “你管真宽。”乔之远没和陈青桐客气,“也就牛皮糖能受得了你这种性格。” “别总是牛皮糖牛皮糖的叫,他有名字,叫齐萧。” “是是是,知名模特齐萧,人高腿长,四国混血,天上有地下无,创下了和某知名制片人厮混半年还没被甩的吉尼斯记录。”乔之远闷掉了杯子里的酒,拉扯了下领结,嬉皮笑脸地看陈青桐,陈青桐皱眉说:“你怎么说话和周舟越来越像。” 乔之远哈哈笑,看着门口说:“说曹操曹操到,那不是周舟吗?怎么他后边还跟着……” 乔之远把那个人的名字吞了下去,他对着陈青桐眨眼睛,强忍着笑意推了他一下,“还不去欢迎你二十多年的老朋友。” 这话一语双关,陈青桐放下酒杯,咽下嚼烂了的橄榄,带上满面笑容,朝周舟走过去。周舟甫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注意,影展内禁止开闪光灯,就看到大家举着手机拍他。还有记者聚上去将他围了起来。周舟在人群中心打手势:“好了大家,薛导难得回国一次,你们这么搞,他又要逃回美国去了,都散开点散开点。” “抱歉大家,请给薛导一点空间吧,这里可不是新闻发布会。”陈青桐挤进去给他们解围,还给薛蛮带路,嘴里说着:“去看看《青铜纪》的片场照片啊,拍了挺多的。” 薛蛮点了下头,他带着鸭舌帽,陈青桐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比以前更清瘦,身上有很浓的烟味。 记者和好奇的人逐渐散去,影展上已经能听到不少人在窃窃私语讨论薛蛮。陈尔遗作的导演,长期定居美国,热衷与欧洲电影公司合作,文艺片商业片都拍过,他拍片效率不高,去了美国十年才导了四部电影。据说他这个人很怪,不太和人说话,有很多怪癖,似乎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 “不止呢,以前还拍过三级片你们知道吗?” “三级片??导三级片?” “不是,是他自己演,你们都没看过?叫恋什么来着。” 薛蛮和陈青桐正好经过几个讨论他的人身边,他忽然冒出来一句,“叫《恋欲禁区》。” 众人齐齐望向他,他脱了帽子,对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眨了下右眼:“还好啦,我一般怪。” 他染了一头红发,衬得他皮肤病态的白。陈青桐拉了他一把,说:“这边走。” 他把薛蛮带到了《青铜纪》的展区,薛蛮数了数,“一,二,三,四……就这几个展区?” “嗯就这四个,我没跟我爸拍多少电影。”陈青桐问他要不要喝酒,薛蛮摇头,“刚下飞机,有点不舒服,就不喝了。” “这算是你的个人影展吗?”薛蛮问道。 “算啊,都是我拍的。”陈青桐笑着从路过的侍者的托盘里拿了杯酒。薛蛮耸了下肩,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哇这个场景,我记得,当时叫Lucy跳太多次湖了,还被她的经纪人生命威胁,哈哈。” 他从《青铜纪》走到了玉雕师,他看到了许多人的照片,乔之远的,红姐的,陈尔的,甚至还有周舟的,唯独没有看到他自己的。 陈青桐和他讲解每张照片的来历和拍摄背景,薛蛮认真地听,周舟半途加入了他们,他给薛蛮弄了点吃的,薛蛮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水果塔就放下了。 “这次回国特意来看影展的?”陈青桐伸手替他抹掉粘在嘴角的塔皮碎屑,薛蛮往后退了两步,用力擦嘴说:“有个电影的计划。” “哦?没听说过啊。” “你消息还不够灵通。”薛蛮笑笑,拍了下周舟,“我先走了,困了,你把酒店地址给我,我打车去。” “啊?这就走了?我送送你。” 陈青桐站在原地看他们,他和薛蛮挥了挥手。有个他喊不出来名字的小明星来和他搭讪,说:“原来陈制片您和薛导认识啊?” “是啊,很多年的朋友了。” “看展的时候还奇怪,《青铜纪》那里都没导演的照片。” 陈青桐转头看这个小明星,他伸手摸了下他黑漆漆的头发,轻声说:“还是黑头发的时候好看。” 当晚他就和这个小明星上床了,事后知道了他名字,可转眼就忘,早上他去公司看刚发行的报纸,好多家媒体都报了薛蛮出现在影展的消息。他不出现时好像没人记得他,他一出现就能迅速吸引关注,这种魔力,陈青桐再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到。 中午陈青桐接到了齐萧的越洋电话,他拍摄快完成了,明天的飞机回来。 “影展成功吗?”齐萧问他。 “成功啊,你回来还能看到。” “你说你拍照的技术这么好,怎么就不肯给我照几张?” “照你?照你什么?在床上的样子?” “不要脸。”齐萧娇嗔地骂他,陈青桐觉得有趣,又逗了他两句,两人在电话里打情骂俏,要不是周舟打电话进来,陈青桐都要直接和齐萧来场电话性交了。 周舟找陈青桐吃饭,陈青桐以为他会叫上薛蛮,结果去了看到只有周舟一个人。 “你什么眼神?以为旧情人要来?”周舟挪揄他。陈青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这话说的,没期待过,也没想过。薛蛮新片什么公司做?” “你这么想知道,自己问他不就好了,我一个搞服装的我怎么知道你们电影圈的恩怨纠葛。” “谁的主意?”陈青桐喝着热茶问。 “什么谁的主意?”周舟从菜单里抬起头,“你说薛蛮去影展的事?” “没什么谁的主意,也是凑巧,他飞回来,我去接他,说起有这么个影展。” “他说想看?” “没有,是我说我要来不及致词了才带他一起去的,他在外面抽了好久烟才进去。” 弄明白事情原委,陈青桐感慨地说:“这样啊……” “你干吗?想重修旧好?”周舟朝他挤眉弄眼,陈青桐笑着摆手,“怎么可能,我和他没可能了,不适合。” “你当初花了十多年才认识到你们不适合,也挺费劲的。” 陈青桐点了根烟,夹在手里却没抽,“其实认识到了就觉得轻松了,以前活那么累,觉得自己也挺可笑。” 周舟斜眼看他,叫了服务员点餐,他说过几天要回高中母校做演讲。陈青桐道:“之前也请我去,我没答应。” “我知道啊,校长让我再劝劝你。” “不想去,高中也没什么好的回忆。” “你得多少年没回去了?” “十年?我爸过世后就没回去过。”陈青桐回忆道。他和周舟吃完这顿饭,没过几天就看到网上说薛蛮回了高中母校做演讲。齐萧那会儿正在他边上换衣服,陈青桐转眼看到他的屁股,把他喊过来和他调情。齐萧说:“我想去弄个纹身。” “纹身?哪儿?”陈青桐摸着他光滑的后背,舔他的耳朵。 “就你摸的那里,你不是最喜欢摸那里,我去纹你的名字吧,英文名。” “英文名?我没英文名。” “你以前上英文课都没取过英文名??”齐萧笑眯眯地搂住陈青桐,说他土。陈青桐想了想说,“不知道,不记得了,大概取过,没什么印象。” “那算了,中文的话太奇怪了。”齐萧被陈青桐舔舒服了,呻吟了声。他眼神愈来愈迷离,他和陈青桐说起这次去欧洲拍片,遇到一个摄影师说他和之前他拍过的一个模特很像。 “一个亚洲模特,他还给我看了他的照片,不过人家现在据说已经是大导演啦,我不过是个小模特。” 陈青桐亲昵地捏他的脸,“那你想拍电影吗?不做模特?” “还是算了,我不会演戏,肯定被人说是花瓶。” “当个漂亮的花瓶也不错。” 齐萧心气高,撇嘴说,“我不要,要做就做最好的,我也不想像谁,说像也不过是眉眼像,本质肯定不一样。” 陈青桐搂住他,他想起第一次看到齐萧时的场景了。他那时候还没什么名气,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喝酒,他穿了件花哨的衬衣,过时的款式,却有点眼熟。他看上去性格冷清,睡过几次后陈青桐却发现他意外地粘人。只要他有空,陈青桐去哪里他都要跟着,如果他没空,他的电话一定会到,好几次他和朋友吃饭都被齐萧的电话打断,周舟才给他起了“牛皮糖”这个绰号。 陈青桐对床伴都不太上心,要不是齐萧天天盯着,估计早就分手再见。没过几天齐萧就和陈青桐说公司找他们几个模特去给一个电影试镜,陈青桐和他约好了那天一起吃晚饭,从公司出来顺道开去他们试镜的酒吧接他。等齐萧时,陈青桐看到了薛蛮,他从酒吧里出来,站在路边抽烟。陈青桐没打算喊他,坐在车上看杂志打发时间,还是薛蛮走过来敲他的窗,问他怎么在这里。 “来接个人。”陈青桐笑着说:“你也在啊?刚才没看到你。” “朋友的电影,我当编剧,陪着来试镜。” “讲什么的?” “恐怖片,在秀场里发生的恐怖片。” “听上去成本不高。” “哈哈随便弄弄。”薛蛮叼着烟抓头发,陈青桐问他电影筹备的怎么样了,薛蛮说:“在商量剧本的事。” “哦,才到这个阶段。”陈青桐将眼神收回到杂志上,翻了一页,不冷不热地说。 “三级片。”薛蛮笑着趴在窗上看他,“一个朋友说的主意,觉得蛮有趣的,讲双性人的。” 陈青桐翻书的动作僵了下,“像你的风格。” “什么时候出来吃饭啊。” “你之前回学校了?” “哦周舟拜托我去帮忙,就去了,说是请你,你不肯去。”薛蛮还是笑,“我没那么大牌。” “你和学生讲什么?性生活入门?” 薛蛮拍着陈青桐的车门哈哈笑,“你怎么这么记仇?” 陈青桐敷衍地跟着笑了下,“那你都讲什么了?” “我讲人生成长历程啊,好像有人拍下来了,你要看可以上网搜搜。”薛蛮转头看了眼酒吧入口,“大概结束了,不打扰你等人了,再联系吧。” “好,有空联系。” 齐萧很快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上了陈青桐的车,他看到了薛满,还特意指着他和陈青桐说:“就是这个红头发的,之前和你说被人说和我像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有点搭架子,和他说话爱理不理的。” 陈青桐发动汽车,脱口而出:“他就是这样。” “你们以前认识?” “嗯,算是认识。”陈青桐带齐萧去吃西餐,两人喝了点酒后回家就腻在一起躺到了床上,齐萧说想玩点新花样,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一副手铐。陈青桐看到后兴致全无,坐起身穿好衣服对他道:“你今天先回去吧。” “怎么了?” “没心情。” “怎么……突然……”齐萧笑着去抱陈青桐,陈青桐推开他,站起来说,用下命令似地口吻说:“没心情,你回去。” 齐萧坐着没动,“是因为那个导演?” “你说什么?”陈青桐扭头看他,眼神里满是嫌恶。 齐萧还是笑,刻意掩饰声音里的不安,“你们以前好过?” 陈青桐从衣橱里拿了件外套:“你不想走,那我走。” 齐萧和陈青桐赌气,一个星期没联系他,陈青桐也没多看重他,转眼就搭上了另外一个叫阿海的模特,人长得没齐萧好看,胜在乖巧听话。陈青桐这晚带阿海去朋友的牌局玩,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振个不停,大家起哄他说,一定是齐萧打来的夺命连环call。陈青桐不屑地耸肩,“本来就是玩玩就散的事,这么认真,反而让人有点怕,你看搞得现在没人肯接手。” 众人哄笑,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有人开玩笑地说:“该不会是追上门来了吧?王哥,他知道今晚这里有牌局?” 牌局发起人王哥看了下时间,起身说:“这个时候,大概是我一个朋友,你们等会儿,我去开门。” “朋友?”陈青桐看着王哥,“第三十二任女朋友?” “你以为个个都是你?”王哥回了句嘴,他打开门,和门外站着的人打招呼,“薛蛮啊,你先进来坐吧。” 陈青桐手里拿着牌,偏过头往玄关的方向看,薛蛮走进来了,穿着件青色的外套,拘谨地探头探脑。 “要不你先去我书房?过会儿其他人就来了。” 薛蛮低着头闷声不响地去了书房,他戴着帽子,似乎没看到陈青桐。王哥回到牌桌上后,有人压低了声音问他:“王哥下个电影是这个姓薛的?” “听说他这人有点怪啊,就是心理好像……” “哪儿啊,我看挺好的,就是不怎么爱说话,要说有病大概是自闭?”王哥出了张牌,轮到陈青桐了,他抽着烟出牌,没搭腔。 “准备尝个鲜吗?” 这话说得直白,坐在陈青桐边上的阿海和另外几个陪牌局的男女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又不爱赶时髦,你们有谁想试试?我给你们牵牵线?”王哥瞥着陈青桐说下这番话,陈青桐摆摆手,“尝他?又不是十七八岁细皮嫩肉的鲜肉。” “我说小陈你嘴怎么就这么损。” “这也叫损?还有更损的没说。” “什么?说来听听。” 陈青桐凑过去和想听的人耳语,听完他们两人放声大笑,牌局就这么嘻嘻哈哈地玩到了午夜,几个圈里的编剧在凌晨一点的时候到了,还给他们带了夜宵来,王哥把薛蛮叫出来一起吃宵夜。薛蛮脱了帽子,吃了两口粥就去外面院子抽烟。听来的编剧的意思,薛蛮想改编一本冷门的外文色情小说,还要将故事的发生时间和地点挪到民国时期的上海滩。 “原着你们都看了?”陈青桐没听过这个小说的名字,随口问了句。 “还没,找不到中文译本,我的英文反正是看不了。”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男编剧说道。 “他英文好,找你们改剧本,你们让他给你们翻译一本出来不就行了。”陈青桐说道。 “那多费功夫,你小子就知道出馊主意。”王哥摇着手指数落陈青桐,“上回清文他们可和我说了,你成天跑片场去吓唬人新演员,说那几场戏赶不出来就要让他赔钱。” 陈清桐笑了,他摸了摸口袋,指着外面,打了个抽烟的手势。他出去,薛蛮进来,他身上有花香,没什么烟味。陈清桐摸了下鼻子,他走到外面,原来是王哥院子里种的玫瑰花开了,花香芬芳。 夜宵吃完,王哥就去书房和薛蛮他们商量电影的事,阿海顶了他的位子,他一上去,陈清桐就转了运,把之前输的钱一点点赢了回来,众人直呼他们搭档出老千。 “我带的人顶上来,你们就说我出老千,那下次换你们带的人来好了。”陈青桐拍了下阿海的腿,“你先下去吧,省得他们说闲话。” 阿海还真放下牌要让位,陈青桐好笑地看他,抬手摸了下他的头发,这个动作正好被出来倒水喝的薛蛮看到。阿海也看到了他,一时尴尬,脸有些红。陈青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与喝水的薛蛮四目相对,薛蛮盯着他,乌黑的眼珠眨也不眨。 他还是很好看,不比任何年轻的模特演员差,他双眼睛尤其漂亮,明亮灵动。 陈青桐对他笑笑,薛蛮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继续喝水。陈青桐他们打牌打到早上六点才散,屋里乌烟瘴气的,陈清桐离开前去敲书房的门,和王哥说要走了,王哥他们也正要散,大家都是一脸疲惫。陈青桐客气地问有没有人要他送,王哥看了一圈屋里的人,叫醒了缩在沙发上睡觉的薛蛮。 “薛蛮,我找我朋友小陈送你回酒店吧,和阿竹他们一块儿。” 陈青桐靠在门边打哈欠,他伸出三个手指,“我只能载三个人。” 王哥真塞给他三个人,薛蛮迷迷糊糊地也上陈青桐的车,陈青桐规划了下路线,决定最后送他。到了酒店停车场,陈青桐停好车,回头喊薛蛮。薛蛮在后座扭了下身子,捂住了耳朵。陈青桐在后视镜里看他,绷着嘴角说:“到你酒店了,下来吧,我还有事。” 薛蛮还是没醒,他红色的头发露在外面一小搓,好像什么鸟类。陈青桐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推了他一下,语气有点软了,“下车啊。” 薛蛮这才揉着眼睛慢慢坐起身,他的手藏在过长的衣袖里,外套的袖口有些磨破了,青色洗得发白,已经丧失了本来面目。他起身时,兜帽松了下来,陈青桐忽然问他:“为什么染头发?” “啊?是劳伦斯,他来美国玩,找我拍照,把我拖去染了头发,我之前给他拍过红色头发的照片,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薛蛮伸了个懒腰下车,“谢谢你送我回来。 “劳伦斯?又要出你的写真啊。” “哈哈,他在做一个企划,把十几年前他拍过的模特都找去了,拍下这么多年后我们的样子,蛮有趣的……” 陈青桐冷着脸点烟,薛蛮也说不下去了,和陈青桐道一声“再见,打扰了”,便走开了。 第二十七章 陈青桐很快就看到了劳伦斯的特别企划,他放出来的两张薛蛮的照片,一张摄于薛蛮二十岁那年,他在伦敦的摄影棚,穿一件高档的大衣,瞪着眼睛好奇地看镜头,模样青涩,动作诱惑,眼神色情。另外一张是不久前,他在迈阿密,一头红发,穿了白色的背心和沙滩裤站在海边抽烟,海风吹乱他的头发,遮住他大半张脸,他笑着,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笑纹。他的眼神还是没什么变化,依旧在赤裸裸地挑逗人。 这天陈青桐在公司开会筹备新电影的事时,齐萧一个电话打到了他办公室,他秘书给他接了进来,齐萧一开口就说:“我在网上搜了你和薛蛮,你看过吗那个电影首映上观众对他提问的环节?”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喜欢你,不会让别人抢走你。” “我知道了,你要没什么其他想说的,我就挂了,还在开会。” 陈青桐知道齐萧疑心病很重,只是不知道原来他这么难缠,他和别人开玩笑说遇到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神经病。这个神经病模特在给他打电话后不出三天就搞了个大新闻出来,他因为持械行凶被逮捕,被他用匕首刺伤的对象正是薛蛮。新闻上说薛蛮那天和好友在餐馆吃饭,齐萧突然就进来袭击了他,还好餐馆里人多,一起制服了他,薛蛮被立即送往医院就诊。新闻持续报道他在医院的情况,他伤的不重,没伤到内脏器官,只是需要缝针。陈青桐没打算去拘留所看齐萧,也没打算去医院探望薛蛮,他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继续吃喝玩乐享受生活。 可还是有好事的记者挖出了他和薛蛮的旧新闻,写了一则禁断男男三角恋故事,其中更提到陈青桐当年亲自打电话给他们主编承认他与薛蛮的同性情侣关系,还煽情地配上了陈尔葬礼上他们牵手的照片。陈青桐有生以来第二次主动给八卦杂志打电话,依旧直接打给了主编,告诉他:“结婚三十多年的夫妻都有可能分手,我以前不过是有段没持续多久的感情,贵刊既然这么上心,那我就来告诉你们结果好了,我和薛蛮没有好结果,分开了,奉劝贵刊的八卦来源要实时更新,否则很快就要落伍,被时代淘汰。” 因为周舟的关系,陈青桐还是能断断续续了解到薛蛮的近况,他那里也因为这则男色故事不胜其扰,每天都有记者去堵他,跟拍他。周舟提议他们可以公开解释一下,或者发个联合声明,陈青桐却没当回事:“你的意思是我和他开联名记者会澄清?这也闹太大了,多大点事。” 薛蛮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他出院后这件事情也渐渐平息,陈青桐听说他想改的那个小说出了点问题,之前联系好的几个编剧都突然离开了,大概是因为尺度原因,投资方似乎也有些犹豫。从王哥那里听到这些小道消息没多久,陈青桐就接到了薛蛮的电话,他主动约他出来吃饭,陈青桐直白地问他:“想找我帮忙电影的事?” 薛蛮笑了下,笑声很低,“是啊,找来找去,大家都说让我来找你试试,说不定有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尺度太大过不了审核我也帮不了你。” “之前也想过不在国内做了,不过还是想再试试,陈青桐,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陈青桐正好在家,阿海穿着内裤从他眼前走过,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牛仔裤。陈青桐朝他走过去,在他耳边说:“等一下再走。” 阿海转头看他,难得欢爱之后陈青桐留他,他眼里又惊又喜。薛蛮在电话那端还以为陈青桐在和他说话,“你说什么再走?” 陈青桐把阿海拉到床上,告诉了薛蛮自己新家的地址后,把手机扔到床上就把手伸进了阿海的内裤。 “再玩会儿。”他轻轻揉搓阿海的性器,阿海动情地眯起了眼睛,陈青桐另外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着看他,说,“等一个朋友来一起玩。” 薛蛮半个小时后到了,他穿着拖鞋,脖子上却围着围巾,脸红扑扑地,好像一路跑过来似的。 “你很急?”陈青桐穿着浴袍把薛蛮挡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酒杯,薛蛮看他屋里拉着窗帘,黑漆漆的,就问他:“你在睡觉?那我算了……下次吧。” “你着急的话就进来谈吧,这种事也耽搁不起。”他让开一条道,薛蛮还是干站着,陈青桐给他使了个眼色,温和地说,“进来吧,没在睡觉。” 陈青桐和薛蛮闲聊,问些无关痛痒的日常琐碎,薛蛮脱了拖鞋光脚跟着他往屋里走,他以为他们会去书房,结果陈青桐带他去了卧室。薛蛮看到躺在床上赤身裸体的阿海,扯着围巾笑,“在这里谈好像不太好吧。” 陈青桐走到床边放下酒杯,从抽屉里拿了个塑料袋出来,摸出一颗白色的小药片。他俯身亲了下阿海,阿海乖乖张嘴配合,两人吻了会儿就分开了,阿海的嘴还张着,陈青桐便把手里的药片放到了他舌头上,阿海呻吟了下,伸手要搂陈青桐。陈青桐配合地抱住他,他抽空瞥了眼薛蛮,薛蛮眨着眼睛,他抓紧外套边沿,这种场面他见多了,他不怯场,只是觉得难受。 “一起啊?”陈青桐脱下了浴袍,露出锻炼得当的结实身体,他手臂和腹部的肌肉在薛蛮看来又几分陌生,以至于他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开始脱衣服。他脱光后给自己点了根烟,陈青桐喊他过去,让他躺在他和海中间,薛蛮照作了。 “在床上吸烟不太好。”陈青桐笑着拿走了他的烟,扔到了烟灰缸里。薛蛮皱了下眉,他问陈青桐:“那你要怎么玩?” 陈青桐捞起地上一根领带,“用你最喜欢的方法玩啊。” 他把薛蛮双手绑了起来,期间还让阿海给他口交,试图将他弄硬,薛蛮没兴致,阿海给他舔了半天他还是软绵绵的。陈青桐好笑地看他:“十年不见,你阳痿了?” 薛蛮咧嘴送上抹假笑,随即偏过头不看陈青桐。陈青桐揉着阿海的头发说:“好了,进去吧,不用管他前面了。” 阿海懵懂地看陈青桐,陈青桐又点了下头,你还替他分开了薛蛮双腿。 “应该不会太紧,不要紧张啊。” 他这话似乎是在对薛蛮说,可薛蛮没理会,他的头始终转向看不到陈青桐的一边。陈青桐将他手腕举高过头顶压在床上,在阿海往薛蛮身后挤的时候,他感觉薛蛮在发抖,他的手抖得厉害,不再年轻的身体紧绷着,腰上一道新伤痕跟着扭曲了起来。陈青桐听到他说痛,他捏着他的下巴把他脑袋转向自己这面。薛蛮睁着眼睛,咬住了嘴唇。 阿海费了番功夫才插入薛蛮后方,薛蛮这时已经紧绷到抽筋,小腿上能清楚地看到筋脉的痕迹。阿海似乎没察觉到,握着他的膝盖只管卖力进出,陈青桐摸了下薛蛮的腿,就又去吻阿海的脖子和后背了。他越过阿海的肩膀看薛蛮,薛蛮也在看他,他嘴唇动着,轻轻喊他的名字,眼神悲哀,似乎在求救。他干哑的呻吟和痛苦的眼神让人提不起情欲,陈青桐索性伸手过去捂住了他的眼睛。 三人在床上云雨到深夜才停下,陈青桐送走阿海后,薛蛮还躺在床上没醒,他在给阿海口交后就昏昏沉沉地,没能撑到看到陈青桐怎么和阿海做爱就睡死了过去。陈青桐喊醒他,薛蛮像从噩梦种惊醒,从床上弹起来,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陈青桐发现他身上起了红疹,一片一片地,后背和手臂上尤其严重。 “你怎么了?过敏?”他问道。 薛蛮扶着床头下地,他摇摇晃晃地往浴室走,低着头说,“我不喜欢3p,对3p过敏。” 他起红疹是不是真的因为对3p过敏陈青桐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下午薛蛮都没硬过没射精,好像真的得了很严重的病。 这次3p后,陈青桐似乎对拉薛蛮一起玩群p上了瘾。这天他打电话给薛蛮,找他来家里玩。薛蛮说在酒店改剧本,没空。陈青桐就叫了两个身材精壮,又玩得开的男模去了薛蛮下榻的酒店找他。薛蛮看到他就苦笑:“你玩心原来这么重?” 陈青桐还带了道具,他拿出手铐的时候薛蛮就闭上了眼睛,认命似地沉默了。 陈青桐还带了黑色的布条遮住薛蛮的眼睛,他没脱衣服也没参与,只是坐在边上悠哉悠哉地看热闹。无论是被插入还是被迫口交,薛蛮都很老实,眼看他们掰开他腿要玩双龙入洞的把戏时,薛蛮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陈青桐!!陈青桐!陈青桐……不行,真的不行……陈青桐……” 他身上又开始起疹子,皮肤很快就泛红,陈青桐起身,打了个手势,让两个模特先走。薛蛮还缩在床上发抖,陈青桐扯下他的眼罩,他恶狠狠地瞪他。陈青桐笑了,之前他那么配合,还让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变得温顺老实,他这一瞪,陈青桐就想起来了,他本质上还是豺狼虎豹,吃人不吐骨头。 陈青桐摸他的胳膊,“你有药吗?吃过敏的药?” 薛蛮摇头,陈青桐的指尖轻掠过他小腹,薛蛮别扭地合上腿,陈青桐觉得奇怪,伸手硬分开他双腿。薛蛮气馁地垂下眼,陈青桐看着薛蛮半硬起来的性器笑说:“原来你在等我。” 薛蛮冷冷道:“你给我解开手铐。” “你不是很喜欢?”陈青桐握住了薛蛮的性器,“还很享受?” “医生说……”薛蛮躺在床上放弃了挣扎,任由陈青桐爱抚他,给他手淫。 “我每周都去看心理医生,他说,我需要尝试点新的东西,或许能摆脱以前的不良习惯。” “怪不得你这两次这么听话。”陈青桐摸薛蛮的头发,薛蛮深吸了个口气,“我也觉得我该试试别的东西。” “奇怪啊,这十年,你变成了我,我成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另外的人就成了你。” 陈青桐低头吻薛蛮,薛蛮知道他只是想堵住他的嘴,并非真的想吻他,可他还是笑了下,看上去有点高兴。 事后薛蛮去洗澡,躺在浴缸里抽烟,陈青桐进来和他一起抽,薛蛮就趴在浴缸上和他说这个新剧本的故事。故事很夸张,有点奇幻色彩,还有点艳情小说的特质。 “我觉得今天的体验可以写进去。”薛蛮伸长胳膊扯了下陈青桐的裤腿,“帮我拿下烟灰缸。” “对了,今天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不会怪你,也不会恨你,更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你去看看医生吧。”陈青桐指了下他胳膊,他瞥到薛蛮背后的纹身,那些花式的英文字母还很清晰,并没褪色。 “老毛病了,没事,不能群p而已,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 “你看之前肖云那个喜剧了吗?笑死我了,哈哈哈,里面有段情节就是说他神婆那里,你吃晚饭了吗?叫客房服务吧,我想吃干炒牛河。” “我以前,一直以为干炒牛河是有一种叫牛河的动物,后来才知道是牛肉和河粉,哈哈。” “有些事真的要很久才能弄清楚。” 薛蛮仰面躺在浴缸里,一个人喋喋不休。陈青桐挠了下眉心,不知道该怎么打断他,薛蛮又说:“我十年没做过了,我是说后面,前面当然自己会打飞机啊。” “上次找人给你舔你都硬不起来,自己打飞机倒行?” 薛蛮慢慢往水里沉,“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我走的那天偷偷摸摸藏了一根你的领带。”他整个人都沉进了水里,说不出话了。陈青桐悄悄离开,带走了薛蛮写了一半,打印出来的剧本,薛蛮发现后当晚就去找他索要。陈青桐在家里开派对,他让薛蛮去书房等他,他关上门,外面很吵,音乐和人声都很吵,薛蛮站在他那些高大的书柜前仰头看,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一本很熟悉的书,被放在很高很高,踮起脚,伸长手都摸不到的地方。陈青桐进来时他还在看那本书,陈青桐很奇怪,顺着他的眼神去看,薛蛮却收起了视线,拿起剧本说:“你看了?觉得怎么样?” “觉得肯定过不了审查,别拍了。” “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去美国再试试。” “你要走?” “走吧,大概走吧。” “大概?” “还是不太习惯美国那里的生活,我想回来住。”薛蛮笑笑,拍了下剧本,“那我走了,你好好玩。” 陈青桐送他到门口,“对了,你记得我的英文名吗?之前上英语课的时候好像取过。” 薛蛮耸肩,“有吗?不记得。” 他大步离开,陈青桐又回到喧闹的派对,午夜散场时他经过书房,也不知怎么,着了魔似地走了进去,他站在薛蛮之前站的地方学着他仰起头。他好奇他在看什么,然后他看到了那本外文小说。那本封面和内页都已经发黄,被塞在角落里的外文小说。陈青桐爬上梯子抽出这本书,他随手翻,刷拉拉翻到最后一页,他在原本空白的纸上看到了薛蛮的笔迹。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再翻这本书,大概那时候我们都七老八十了?可能我已经死了,可能你在我的葬礼上看这本书,我看第一遍的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一直带在身边看,后来看多了几遍好像明白了。听说你失踪的消息后,我很难过,可是有时候也会想,我们不在一起可能比较适合,就让对对方的印象停在最好的地方。不过你在我印象里一直很好,我上大学的时候被问到要是人生是部电影,你觉得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我觉得我的的片尾大概会停在我想亲你,你还没点头,没摇头,没说要,没说不要的时候。今天天气很好,我还有事要出门,挺奇怪的,我觉得我今天会找到你,昨天参加了周舟和小柔的订婚礼,你和他这么好的朋友,你没在,我们都挺遗憾的。” 薛蛮的字不好看,读起来有些费劲,他在最后用更小一点的字体还写了两句话:我喜欢你,可能你不相信,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喜欢你一定多过你喜欢着喜欢我的你自己。你看,我们的区别就在这里,我喜欢的是实实在在的你,你喜欢的是虚幻的幻想,幻想破灭后,你就要走了。 第二十八章 小柔怀孕了,因为还没到三个月,周舟让陈青桐保密,他喜滋滋地盘算要是女儿要取什么名字,要是儿子要叫什么。 “所以你之前来谈的那个片她可能接不了了。”周舟子在饭桌上和陈青桐说,陈青桐先恭喜了他,又骂他播种也不考虑下时间。 “你这人……自己生不出来对我羡慕嫉妒恨是吧?不是我说你,你别现在妈不在,爸不在了就到处乱玩,也不小了,赶紧找个人定下来得了。” “要当爸了,说话的底气都不一样了。”陈青桐开周舟玩笑,周舟对他翻白眼,“下个月和薛蛮一起飞美国,去安胎。” “下个月走啊?” “本来签证下来后说是这个月走的,不过薛蛮这几天在发烧,就拖到下个月了。” “发烧?他没事吧,之前看他身上总是出红疹。” “说是过敏。”周舟贼兮兮地盯着陈青桐坏笑,“你怎么看到他身上起红疹?你们……” 陈青桐还是那句“没可能”,两人吃完饭买单时,小柔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周舟喊了声老婆,神情就紧张了起来。陈青桐以为是小柔出了什么事,看周舟挂了电话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你下午有空吗?和我跑一趟吧。”他话也不说清楚,把陈青桐拽上了自己的车。 “小柔出事了。”陈青桐在车上问。 “好像是薛蛮出了点事……” “他?” “伤口裂开了,一直出血止不住,现在在医院。” “估计是玩得太厉害了。”陈青桐微笑,周舟却瞪他,“说是几个模特找上来的,人还都在医院,你要不要去看看你认不认得。” 陈青桐说:“哦大概是之前一次,看薛蛮玩得挺开的又去找他了吧。” “你带人去找过他?” “你好像对男人上床的事挺感兴趣。”陈青桐这句话把周舟噎住了,车到医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急诊大楼。薛蛮还在急诊室,小柔看到周舟他们来了上去和周舟说:“我去酒店找他,他用毛巾捂着肚子,一直在出血,后来就晕过去了。” “那几个模特呢?” “走了,刚才还在的。” “他自己玩太开也没办法。”陈青桐还在说风凉话,小柔嘀咕了句:“他以为人是你叫来的。” 周舟让小柔先回去,这里他们等着,小柔不肯,说:“他一个人无亲无故的也怪可怜的,我陪陪吧。” 陈青桐要走,他说:“有你们两个在,那我先走了。” “随便你。”周舟叹气,对陈青桐摆摆手,“你走吧。” 下午网上的新闻就出了,说是薛蛮罹患急性白血病,生命垂危。陈青桐还笑那个记者乱写,周舟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说薛蛮是体质不太好,最近一段时间可能要在医院休养。他问他要不要来看薛蛮,陈青桐顿了下说:“晚上来,等记者少点。” 他晚上七点多去了医院,薛蛮看到他来了还挥了挥手里的报纸:“你来看白血病病人?” “你最近要拍韩国电影?”陈青桐坐下,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薛蛮哈哈笑,似乎是笑得幅度太大牵动了伤口,他捂着肚子皱紧了眉头。 “你疹子还没好?”陈青桐看着薛蛮的手背说。 “有些过敏,花粉过敏。”薛蛮抓了下,“还好,不怎么痒。” “还发烧了?” “体温稍微有点高,医生说我以前造太多孽了,现世报。” “这个医生信佛的?” “以后再也不熬夜了,早睡早起。” “少抽几根烟才是真的。”陈青桐看了下手表,“我先走了。” “哦,没法送你了,再见啊。” 陈青桐走到病房门口又折了回来,薛蛮以为他落下了东西,还四处看替他找,陈青桐却问他:“哪几个人?” “什么哪几个人?” “哪几个人去找你的?” “我也叫不出名字,不认识。” “不认识你也放进去?” “有两个认识,就是你之前带来的,说来找我玩,我以为是你喊过来的。” “伤口怎么会裂开的?” “不知道,就裂开来了,再缝一次线,还真的有点痛。”薛蛮眼看着陈青桐推开了门,没来由地问他:“你知道小柔怀孕了吧?” “知道,怎么了?”陈青桐看上去有点不耐烦,薛蛮摇头,说:“没什么,想了想觉得有孩子也挺好,有点想结婚。” 陈青桐露出了讥诮的微笑:“你?结婚?和谁?” 薛蛮歪着头不看他了,陈青桐从医院出来就打电话给模特公司的老板,拐弯抹角地骂了几个人,之前口头上答应的合作事项也全反悔了。他又开始看那本发黄的旧小说,临睡前看了三章后晚上做梦他梦到了薛蛮的葬礼。他死时头发都还没白,还是红色的,他手里拿着一束红玫瑰躺在棺材里,陈青桐梦到自己给他送了束白玫瑰,然后低头亲了下他冰冷的嘴唇。 薛蛮说得没错,这么多年,怪事发生了,他成了另一个薛蛮,开始做噩梦,而别的什么人成了以前的他,爱得连命都愿意搭进去。好像一定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才会觉得完整,才会满足,才会欣慰。陈青桐也有点想结婚了。 陈青桐没再去医院看过薛蛮,关于他得急性白血病的流言传得人尽皆知,薛蛮出院那天好多记者去堵他。他帽子口罩眼镜全副武装,只是身上没再穿那间旧外套,换了套灰色的运动服。陈青桐手上一个电影要拍了,他也忙碌起来,那天他和导演,男主演一起去打高尔夫,天色将晚时接到了一通电话,市里一个片区的派出所民警打来的,问他是不是叫陈青桐。 “我是,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陈青桐走到边上去和警察说电话,民警和他说这里有个染红色头发的人和人起了纠纷,打架了,还喝了点酒,现在有点神志不清,在他们派出所里,从他身上找到了陈青桐的名片。 “您那儿是那里?我找他朋友去接他吧。”陈青桐听了地址后就想打电话给周舟,想到周舟可能陪着小柔,他就又没按下通话键。可除了周舟之外,他再想不出还有谁会去接薛蛮。他不想去,他不想走了十年又走回头路。 他开车从高尔夫球场出来,阿海今天跟在他身边,在车上问他晚饭打算吃什么,要不要去一家新开的餐厅。陈青桐也还没去过那家餐厅,便往那个方向开。阿海和他说话,陈青桐都笑着应和,他们在车上听舒缓的音乐,女歌手慢悠悠地唱着甜蜜的情歌。街上的路灯开了,好几辆空的出租车从他们身边开过,路面湿漉漉的,阿海说:“好像下午这里下雨了。” “你下车吧。”陈青桐忽然把车靠边停下。 “下车?” “你下车。”陈青桐开了车门锁,伸手拿放在车座中间的香烟和打火机。他不说理由也没找借口,阿海犹豫了会儿还是解开了安全带,不舍地下了车。 “那以后联系。”他站在路边说,陈青桐点了根烟,打火机的光芒照亮他的下半张脸,他嘴角和下巴都紧绷着,抬眼最后看了看阿海,调转车头往他们来的方向开回去。 陈青桐到派出所时一眼就看到了薛蛮,他正在和民警聊天,吃着花生米,一点都不像神志不清。陈青桐想走,无奈薛蛮也看到了他,挥手喊他名字。 “你怎么来了?”薛蛮在衣服上擦手,“我刚才睡了会儿,这位警察同志说给你打过电话了,都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我都要自己走了。” “那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约了人。”陈青桐问他,“事情都解决了?” 薛蛮嘴角擦破了,右眼下面贴了张创口贴,他笑着点头:“解决了,你有事你先走吧,我再歇会儿。” 陈青桐叹气,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算了,我送送你。” 薛蛮一脸的受宠若惊,“那怎么好意思。” “闭嘴。”陈青桐瞪他,薛蛮就笑,他和民警说再见,点头哈腰地说谢谢他们照顾。走到派出所外面,陈青桐就训他:“都多大了你还和人打架?” “喝了点酒,也不是我惹的事,我是被打。”薛蛮解释说。 陈青桐的车停在两条街外,走了会儿薛蛮就问他车到底在哪儿。 “这里没车位,就那儿路边有个位置。” “路边?能停吗?”薛蛮说,“要是被拖走怎么办?” “你别乌鸦嘴,我才停了多久。” 薛蛮耸了下肩,他指着迎面开来的拖车:“后面拖着的不会是你的车吧?” 陈青桐还说没可能,可转眼就看到自己的黑色进口轿车与自己擦身而过,他干张着嘴看薛蛮,薛蛮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那打车吧。”他说。 “嗯,打车。”陈青桐靠在路灯边上点烟,薛蛮眼馋地看他,他抓了两下脖子上的红疹,问陈青桐能不能给他一根烟。 “你少抽点。”陈青桐没肯,指着路口说,“往那儿走吧,那里车多。” 薛蛮跟着他,走在他身后。 “怎么被人打的?”陈青桐头也不回地问道。 “在酒吧里喝酒,在我边上的人先被打,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被打了。” “还好,伤得也不重,不用缝针,鼻子没歪,脸也没肿。” 薛蛮哈哈笑:“我真不常打架,那两次恰好都被你碰上了。” 他说完就没声了,陈清桐回头看他站在路边不走了,问道:“怎么了?脚崴了?” 薛蛮顺了两口气,“我歇会儿。” 陈青桐笑了:“你怎么回事?” “最近身体不太……”薛蛮话音未落,就捂着肚子低下头毫无预兆地吐了起来,陈青桐站在原地没动,“喝多了?” 薛蛮点头,拿手背抹了下嘴。他依旧低着头,似乎还想接着吐。陈青桐无动于衷地默默抽烟。薛蛮没再吐了,他捂着嘴,陈青桐看有东西从他指缝间漏出来,好奇地走过去。他问薛蛮:“还想吐?” 薛蛮摇头,陈青桐这才看清他指缝中漏出来的是什么,都是血,黏稠的血。 “吐血?你别吓我……”陈清桐掰开薛蛮的手,看到他嘴角,松了口气。薛蛮没吐血,只是嘴角的伤口裂开了,在流血。陈青桐拿出手帕给薛蛮用,薛蛮按住嘴角和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打电话?给谁?” “救护车……”薛蛮有气无力地说,陈青桐眼看自己的灰白色手帕很快就被鲜血染红,忙拿出手机打了120。他还在和对方说自己所在的位置,薛蛮已经站不稳了,他想抓陈青桐的手,却抓了个空,摔到了地上。陈青桐打完电话伸手要扶他起来,薛蛮坐在地上摆手,“没事,我有点贫血,我坐会儿。” “你到底什么毛病?别真是……” “哪有那么容易拍韩剧?”薛蛮还能说话,还能笑,“我就是身体不太好,过敏的时候比较容易这样。” 他让陈青桐别担心,说去医院挂几天水就好了。 “你让太多人难过内伤,老天爷就让你流血伤身,挺合理的,因果报应。”陈青桐嘴上不饶过薛蛮,却俯身吻了下他的头发,像以前一样安抚他。薛蛮叹气,他仰起脖子看陈青桐,下巴和衣服上都沾到了血。 “我追你吧陈青桐。” 陈青桐直起身看他,“你说什么?” “你会不会再喜欢我?” “你在流血。” 救护车来了,陈青桐跟着薛蛮去了医院,他被弄进急诊室,陈青桐在外面等了二十多分钟还没等到他出来就走了。他手上沾到了血腥味,回家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觉得手上有味道,血的味道,薛蛮的味道。十年过去了,他身上又开始沾染上他的味道。 薛蛮第二天给陈青桐打电话谢谢他昨晚的照顾,他在医院挂水,还说:“昨天喝多了,从派出所出来以后的事也不太记得了,要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不用谢,你什么时候出院?” “没住院,就是每天要来挂水。” 陈青桐和薛蛮说话都很客气,朋友似的,陈青桐新的那个商业片开拍当天,薛蛮还来了,他和副导演认识,副导就顺势邀他客串了一个角色,当天就能拍完全部镜头。陈青桐路过休息室的时候还听到薛蛮和副导在里面闲聊,薛蛮说:“之前那个本子问了很多人了,都说不行。” “不行?你写一半了吧?找陈青桐问了吗?他今天也在这儿,他路子挺多的。” “问了,他也说不行,尺度不行,我又不想改太多。” “嗯也是,那你之前写好的那个本子不准备拍了?听说去年写好了。” “那个蔷薇花园的?本来想拍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那多可惜,写了五年了吧。” “哈哈谁没几个写了好多年最后废掉的本子。” 那个副导马上说:“陈尔那个就废了二十多年。” “你意思是等我死了有人会拍?”薛蛮的声音里能听到笑意,陈青桐想推门进去,听到那个副导又说:“你和陈青桐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怎么这么问?” “之前那个影展,不少人都问说《青铜纪》那个展区怎么一张导演的现场照都没有。” 薛蛮哈哈笑:“是因为我不上照,我们没矛盾,我和他以前还是高中同学。” “我还以为你找他,他故意刁难你。” 薛蛮说没这回事,陈青桐才想走开,迎面走来一个女演员,笑着和他打招呼:“陈青桐,你在这儿干吗?” 陈青桐啧了声,低头挠鼻子,又马上抬起头笑着和女演员客套。薛蛮从休息室里探出半个身子,“你在啊。” “路过。” “进来坐会儿?”薛蛮开了门,里面的副导也和陈青桐挥手,“一起聊聊?” 陈青桐想推辞,薛蛮拉了他一下,他半推半就地还是进去了,副导给陈青桐倒了杯咖啡。薛蛮身上还穿着戏服,他演一个公司高层,头发染黑了,梳了背头,穿了正装,手里还捏着副无框的眼镜。 “还没到你?” “都是那个新人,实在不会演。”副导让薛蛮锁门,说他实在不想出去面对新人女主演的演技,他得歇会儿。 “当着制片的面偷懒,会被扣工资吗?”薛蛮笑着点烟,他解开了衬衣的扣子,拉了下裤子,两条长腿岔开了低头点烟。他没穿袜子,露出了细瘦苍白的脚踝。 “你疹子好了?”陈青桐问了句。副导也说:“今天不用去挂水吧?” “不去了。”薛蛮把打火机扔到桌上,陈青桐说:“蔷薇花园讲什么的?” “啊?”薛蛮扬起一边嘴角,“你偷听我们说话?” 副导哈哈笑,庆幸刚才没和薛蛮说陈青桐坏话,薛蛮帮腔道:“那是他没什么坏话好说,他这么好。” 陈青桐拿起打火机也点烟,“你再多说几句我好话,我说不定给你找人投拍你那个什么蔷薇花园。” 副导拱了下薛蛮,给他使了个眼色,拿着纸杯走了出去,把薛蛮和陈青桐两人留在了休息室里。 “你说那个啊,之前一个小说,觉得挺有意思的,就自己改剧本,改的时候发现很困难,断断续续写了五年才写好。” “拿来看看吧。” “也好,反正你看过原着。”薛蛮摸了下油光光地背头,抱怨说:“怎么抹了这么多发油。” “听上去比双性人靠谱,你要是拿这个本子给我看,说不定也不会白被睡了。” 薛蛮叼着烟搓了下手,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大概要轮到我了。” 陈青桐喊住他,“你就这个表现?” 薛蛮不明所以,手插在裤袋里侧过身看他,呛人的青烟漂浮在他身旁,他又变成了梦一样的人。 “你说要追我就是这个表现?”陈青桐翘着二郎腿对薛蛮抬了抬下巴,他百分之百看到薛蛮脸红了,他不能确定他为什么脸红,只是觉得他这样有些好看。 薛蛮想了很久才挑起眉毛回答他,“我说过?那句话不是你说的吗?” 第二十九章 薛蛮没在耍赖,他是真想不起来了,反问完陈青桐他还再想了想,最后认真地说:“我昨天喝多了大概,要是真说过……你觉得我可能追到你吗?” 陈青桐摊手,“你觉得呢?” 薛蛮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发型,“我觉得?我年纪也不小了,长得还算不赖,脾气也不太好,还要每个星期去看心理医生,心里有病,不太健康,要追你,还是有点难度。” “嗯,皮肤也松弛了,皱纹也长出来了。”陈青桐还给他补充,薛蛮笑了,“你说得倒都是实话。”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薛蛮对此不置可否,他还在摆弄裤子上的皮带,陈青桐朝薛蛮走过去,他撩拨了下薛蛮的耳朵,右手抚上他脖子,嘴唇也贴了上去,轻吻他后颈。薛蛮笑着眨眼睛,“你想干吗?” “做爱吧。”陈青桐说,手指已经拨开了薛蛮衬衣的一颗扣子,薛蛮往前冲了一步,没拒绝也没点头。 陈青桐揽住他腰一直吻他耳朵和后颈,发出亲昵又暧昧的声音。他熟练地给自己和薛蛮脱衣服,薛蛮一声不响地伸手撑在镜子上。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和陈青桐,依旧没有要发出任何呻吟或者埋怨的意思。 “你在休息室里做过吗?”陈青桐把薛蛮的上衣脱掉后,摸着他的后背问道。薛蛮摇头,陈青桐不信,咬了他肩膀一下,抬眼看镜子里的薛蛮。 “那些演员你都没染指过?” “染指?好老派的说法。”薛蛮转头过他,陈青桐顺势他压倒了冰冷的镜面上,他的手滑向了薛蛮股间,薛蛮感觉他还没完全硬起来,就说:“需要我给你舔一下吗?” “你这么主动,我当然不会拒绝。” 薛蛮转过来,跪在陈青桐面前,先用手摸了下他半软的性器,接着就伸出了舌头卖力地舔弄起来。 “会留疤?”陈青桐看到薛蛮胳膊上一片密集的红色圆点,问了句,薛蛮点头,张嘴含住了他性器的前断,含糊地应道:“之前抓破了,就留下疤了。” “你以前没有花粉过敏,怎么去了美国身体就变差了?”陈青桐问话的口气带着些许戏谑,还恶意地把性器往薛蛮嘴里又送进去了些,薛蛮说不出话,只好抬头看他,对他眨眼睛。 “你想说什么?我看不懂。”陈青桐抓着薛蛮的头发,享受地眯起眼睛,说道:“发油……是擦得有些多。” 薛蛮把他舔到完全硬起后就站了起来,他抹了下嘴角,陈青桐没给他任何休息调整的时间,就把他转过来压在镜子上插入了进去。薛蛮挣了下,大喘着气闭上了眼睛。陈青桐却要他睁开眼睛看,强迫他舔自己的手指,然后用湿漉漉的手指去摸薛蛮的性器,他那里也已经硬了起来,抵在镜子上,前端分泌出的湿滑液体随着陈青桐的律动在镜子上滑出一道道黏稠的轨迹。 “你和那个李唯,还有劳伦斯,他们也会在休息室里这么干过你?在我爸的电影的休息室里,这么把你压在镜子上干你……”陈青桐扶着薛蛮的腰,凑在他耳边和他说话,薛蛮用手肘拱开他,往边上跨了一小步,挣脱了陈青桐。陈青桐伸手拽他,薛蛮和他推搡起来,甚至还动了手。他揍了陈青桐一拳,自己也摔到了地上,陈青桐的眼角挨了这一记,抬脚踩住他脚踝,压在他身上,把他按在地上不由分说地强行进入他身体。薛蛮被他压制住,哑着嗓子辩解:“我他妈真没和他上过床!” “你说我就信?我这么好骗?”陈青桐捂住他嘴干他,薛蛮的眼神里一开始还有杀气,后来就平静了下来,陈青桐把他拉起来带到门边,让他听外面的声音。陈青桐还打开了门锁,和薛蛮说:“直接开门好不好?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刺激?你喜欢刺激吧?和不同的人上床很刺激?” 薛蛮一点都不在意,也不害怕,他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我以前不过敏,去了美国之后真的很奇怪,一到春天就过敏,花粉过敏挺难受的。” “不是对3p过敏吗?” 薛蛮笑了,弓起了背,陈青桐完事后开始穿衣服,薛蛮侧躺在地上自慰,他还没射出来,下面涨得难受。陈青桐抽了两张纸巾塞给他,薛蛮射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一边擦手一边和陈青桐说话。 “要不是齐萧捅了我一刀,我现在已经回美国了。” “你想说什么?” “谢谢他捅我一刀,我们还有机会脱光了在一起,就我们两个。” “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你要看剧本吗?等你看了之后,要是能拍就拍吧……”薛蛮爬起来找到烟和一盒火柴,从火柴盒里摸出了一根火柴。 “是那本小说吧?我那天又翻了翻。”陈青桐已经穿好衣服,站在了门口。薛蛮光着屁股坐在椅子上擦火柴,他手有些抖,没能擦亮,反而把火柴折断了。他扔了火柴,又在桌上找打火机,嘴里说着:“我以前想过,也梦到过,我们又遇到了,我在街上看到你,你连孩子都有了,老婆很漂亮,还梦到你和别的男的结婚了,去国外登记。我不行,我和其他人上床我都硬不起来,还难受,有次和个老外想试试,结果弄出血了,就一直一直流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就这样吧,我活该,欠了太多人。 你刚才说起李唯,我就想起来了,我没和他上过床,他倒是挺主动,我和你都约法三章了,我就不想找别人了。我想,我得改正以前所有不好的习惯,和你养只猫,希望它能活得有莉莉那么久,”薛蛮撅着屁股到处找打火机,“然后你就走了。我理解你,真的,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我以为你不正常,我们两个有病的能凑一起过,可是你好了,你会好,就像得了一场感冒,可能当时觉得要死要活,可是真的不是什么大病,是会好的。” 陈青桐从外套里摸出打火机,薛蛮听到他擦打火机的声音,叼着烟看他,没有动。 “你不是在找打火机吗?” 薛蛮拿开了咬着的香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不好。” “你之前还说我很好。” “你现在给我点烟,我以后找不到打火机了,又找不到你,又擦不亮火柴,我怎么办?” 陈青桐闻言,收起了打火机。 “那我走了。”他说。 “你走吧。”薛蛮弯腰捡起裤子套上,不多看陈青桐一眼,低着头系皮带。陈青桐开门出去,薛蛮穿好衣服,在休息室里喝掉了半杯冷掉的咖啡才离开。 薛蛮客串的这场戏没什么台词,演的是毛手毛脚地女主角泼了他一裤子咖啡,咖啡杯也掉地上碎了,然后两人一起收拾碎片。薛蛮看剧本的时候,陈青桐正和导演在边上说话,陈青桐说一起收拾碎片的镜头就不用了。薛蛮看了看他:“这段也算是给下面女主角去找创口贴遇到男主角作铺垫了,干吗不要?” 陈青桐没再说什么,等正式开拍,演到收拾碎片那儿,导演喊卡,圆满收场,薛蛮和大家打了招呼后就说要走。陈青桐跟着他一路走到了摄影棚外面,薛蛮还扭头看他,和他开玩笑:“你干吗跟着我?又想追我?” “你手怎么了?”陈青桐看着他缩在衣袖里的手。 “演戏啊,割伤了,这样真实一点。”薛蛮道,陈青桐忙拿出电话要给他打120。 “我自己去医院,你别管我了,这种小伤口,没有上次那么厉害。”薛蛮走到路边叫出租车,陈青桐指着停车场说:“我送你。” “你别过来。”薛蛮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没别的意思,我们勉强也算是朋友……”陈青桐让薛蛮别耍脾气,跟他去医院。 “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你别过来,我自己去。”薛蛮拦下一辆空车,开了车门就钻了进去。陈青桐也跑去停车场拿车,开出来后就跟上了薛蛮搭的出租车,出租车七拐八拐没去医院,把薛蛮送到了酒店。陈青桐捶了下方向盘,骂了句粗话,把车停在路边,跳下车跑进了酒店里。薛蛮还在等电梯,回头看到他,一咬牙就往楼梯口走,陈青桐拉长着脸跟着他。薛蛮一鼓作气爬上三楼,往四楼走就有些喘了,步伐也变慢了,陈青桐倒是健步如飞,一下追上他,扣住他肩膀要带他去医院。 “你干吗?想把这里变成案发现场??”陈青桐指着地上一溜血迹,掐着薛蛮手腕说,“赶紧去医院。” 薛蛮还狡辩,“一会儿就好了。” “你别拽我去,我不想和你一起去医院,我又不是小孩儿,死不了。” “你今年多大了?” “干吗?” “活得还像14岁,你一辈子都长不大,都他妈脑子有病。”陈青桐忽然对着薛蛮破口大骂,薛蛮愣了下,推开他,“你干吗?神经病。” 他继续往上走,举高了手,陈青桐看到他手指上的血迹,站在原地说,“你死了我给你收尸,你继续走吧。” “好啊你收啊,放十多年前我死了我还怕你QJ我尸体,现在你收,我一点都不担心。” “我他妈有病我QJ你尸体,又不是没上过!” “不止被你上过!还被好多人上过,我列个名单给你,都给我请我葬礼上来!” “操,你以为你请他们就来?你算什么东西,导过几个电影就以为自己他妈的是盘菜了,等你葬礼我他妈给你循环播放你那个三级片!” “你放啊,我觉得拍挺好的,也让别人知道知道我年轻时候多好看!他妈的多少人等着和我上床!” 两人隔空喊话,说话的声音在楼道里引起不小的回音。 “谁他妈觉得你好看,当过几年模特,有个摄影师给你出写真集就以为自己天上下来的,他妈的比你好看的男的多的是,我一个电话就能叫一打来,你信不信?” “陈青桐你他妈幼稚不幼稚,我要再回你一句话我就是脑子有病!” “你脑子本来就有病。” “我脑子有病十年了我还喜欢你!!我喜欢了你二十年!你这个自恋狂,你他妈能和我比吗?你喜欢你自己喜欢十年还他妈差不多!!” 薛蛮喊完这句就没声了,陈青桐已经焦躁地开始抽烟,他以为薛蛮到了他住的那一层,仰头看了看,他发现薛蛮也在看头,在旋转着仿佛没有尽头的楼梯中间探出个脑袋。陈青桐感觉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落到了他脸上,他抬手抹了下,发现那是自己的错觉。 “你下来。”他对薛蛮挥挥手。 薛蛮不肯下来,陈青桐也不愿意上去,两人僵持着。陈青桐不看薛蛮了,抽了两根烟,问了句:“死了吗?” “没!”薛蛮吼回他,底气有些不足,尾音颤抖。 “听上去也快死了。” “操,一定死在你后面,看你葬礼你那些模特演员有哪个来给……”薛蛮话说到一半,他那儿传来噗通一声,陈青桐眉心一跳,扔了香烟就往上跑。他跑到8楼看到薛蛮坐在楼梯上含着手指瞪他,他也没给他好脸色,也喘着粗气瞪他。 “谁他妈在我书上惨兮兮地写‘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再看到这本小说’……”陈青桐踹了下薛蛮小腿,薛蛮对他比中指,陈青桐朝他伸出手,“你起来。” “丢不丢人?”陈青桐上下打量他,“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就坐这儿吃自己手指?” 薛蛮翻个了白眼,低声骂:“他妈的,一朝回到十八岁。” “十七,你要有十八就好了,还能成熟点。” “你起来吧。”陈青桐摸他头发,“还是你给我看看,好歹我也学过……” “你他妈那点知识都用在蛊惑人心拉投资上了吧?还能记得多少?” 陈青桐哪管他说什么,硬是把他割伤了的手指扯过来看,薛蛮撑着下巴舔嘴唇,他现在嘴里满是血味,腥得难受。他看陈青桐光盯着他手指看,正想抽回手指,结果陈青桐舔了下他的手指,薛蛮打了个哆嗦,捂着嘴,胸口有点闷。 陈青桐说:“去医院。” 薛蛮最后还是跟着陈青桐去了医院。 第三十章 医生让薛蛮住院观察,陈青桐拿了他的验血报告请教了几个专家,都说只是血小板指数偏低,没什么大问题,平时多注意就好了。陈青桐算是松了口气,隔天带着果篮去看薛蛮的时候就和他说:“死不了。” “我知道。”薛蛮戴着眼镜在床上看书,他指指外面说:“周舟来了,陪小柔来做产检,正好也是这家医院。” “我出去抽根烟。”陈青桐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薛蛮交代了句:“你要真得白血病你和我说一声。” “一定提前告诉你,委托你给我准备葬礼,放我的三级片,不放个三天三夜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正说着,周舟从外面进来,数落他们两个:“听听,听听,这都什么跟什么,干吗?还在幼儿园?幼稚!” 陈青桐瞥了眼他,往外面走,周舟把手里拿着的花瓶放薛蛮床头,“给你插好了,怎么样?国际知名设计师给你插的花,还行吧?”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出去吧。”薛蛮对周舟的态度也十足冷淡,周舟骂他好心当成驴肝肺,就出去找陈青桐了。陈青桐没看到小柔,周舟说先送她回家了,“一起吃个午饭?” “行,走吧。” 两人出了医院,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馆要了两份简餐,等餐时周舟提起了齐萧,前些天听来他工作室的模特公司老总说,齐萧出来了,上门求他给份工作。 “然后呢?”陈青桐喝着咖啡问,也没特别关心的样子。 “当然没答应,他这种情况怎么复出,薛蛮不告他已经是他运气好,老总就劝他随便找个工作,娱乐圈就别指望了。” “他大学读到一半就忙工作了,没拿到毕业证。”陈青桐淡淡地说。 “那就看他造化了。” “他不像薛蛮,”陈青桐点烟,却夹在手里没抽,看着烟灰缸玩打火机,说:“没人像他,我以为他读完高中就不读了,结果他去念了导演……” “你干吗突然提他,”周舟不自在地抱着胳膊,“你一提他就没好事。” 陈青桐笑着点头,“是没好事,还会变得幼稚,就像传染病,从他那儿传给了我,太幼稚了。” “你也就遇到他,跟中了面目全非脚似的。” 陈青桐更觉得好笑了,他弹了下烟灰,“昨晚我和他吵架了,特别可笑,就不回忆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周舟敲了下桌子,“我问过薛蛮了,他一根筋,偏执起来特别吓人,他说他也不打算找别人了,要是再遇得到你,你们能成他高兴,要是到最后也没能成,他也不会怎么样,就继续一个人过着。”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我去美国,和他出去吃饭的时候。”周舟问陈青桐知不知道他失踪后,薛蛮在家差点死了。 “昏在家里,地上都是他吐出来的东西,要不是乔之远叫了他一朋友去看看他,估计真死在家里了。” “那他得谢谢乔之远。”陈青桐看自己点的套餐来了,把面前的烟灰缸挪开,问周舟,“你给轮胎打过气吗?” 周舟瞄了眼端着餐盘的服务员,说:“打过,怎么了?” “你知道人总是有个误区,以为自己能做到自己说的任何事,但其实这是一种自我欺骗。他和别人睡,我以为我能忍,我也和他说没关系,当时觉得无伤大雅,事实上那种不信任的感觉一直在,就好像有人一直在往一只轮胎里打气,气打得够多了,那只轮胎就爆了。 你知道他和李唯的新闻吧?莉莉死掉的时候出的。” “知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周舟吃着餐前沙拉,就算低着头,他也能感觉到陈青桐冰冷的视线。 “我和薛蛮之前约好了,那会儿我挺高兴的,他以前从来没给过什么约定,我以为他是约好了就一定会遵守的类型,所以才不轻易下承诺。结果,已经满气的轮胎,就是受不了那么一点点,就真的是一点点刺激。”陈青桐做了个手势,“碰一声就爆了。” “你说那么多,我也没听进去多少,我问你,你对他现在什么感觉?” 陈青桐挠眉心,摇头笑,“我们三个高中同学,没想到这么二十年过去,我会和你在这儿谈我对薛蛮的感觉。” “我又不会笑话你,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少折腾点好,我老婆要生孩子了,要是你们谁再伤了病了,我可真没空管了。”周舟翻了个白眼。 陈青桐说他得想想,好好想想。 “要是还喜欢就凑合过吧,互相欠,别欠其他人了,齐萧多可惜,多少年才出一个条件这么好的模特。” “你别打岔,我正想说什么来着,你一说话我又忘了。”陈青桐吃了两口饭,用纸巾擦了下嘴说,“我现在还觉得他……挺好看的。” 周舟看了看他,说道:“你跟我回家一趟,有东西给你。” 陈青桐吃完饭就去了周舟家,周舟让他在客厅等着,他去房间里找要给他的东西。陈青桐伸长脖子张望,“你要给我什么?” 周舟找了半天终于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本厚厚的书。 “之前就想给你了,一直忘记,等带在身边想起来的时候,你回来了,他走了。” 他把手里那本厚厚的书递给陈青桐,陈青桐一看,原来是薛蛮的写真集,封面上沾了一层灰,让他的脸和身体看上去都灰扑扑的。 周舟说:“你觉得他好看,就给你吧。” 陈青桐犹豫着没接,周舟缩回手,说:“那算了,我还是上网去拍卖,还能给我孩子赚点奶粉钱。” 陈青桐明知他是激将法,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已经伸出去拿了写真集放到膝盖上了。周舟真的没笑话他,只是看着他摇头。 陈青桐把写真集带回了家,坐在客厅里光线最好的地方翻看,他又想起薛蛮坐在楼梯走道上吃冰棍的样子,他是一颗早熟且漂亮的果子,他是性,也是爱。是他曾经所有最原始的感情,最直接的冲动。 以前没得到他的时候,陈青桐觉得薛蛮的笑,嘴唇和裸露的肢体最珍贵难得,最好看。后来他吻了他,抚摸了他,现在再看这些展示他生活百态的写真照片,陈青桐觉得他不说话,沉默冷静地看着别的地方的时候最好看。他尤其喜欢一张薛蛮穿着青色外套坐在森林小溪边的照片,面无表情,却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浑身又都洋溢着温暖的只属于春天的光泽。 他是矛盾的人,容易将别人也变得和他一样矛盾。 他把写真集拿去医院给薛蛮看,薛蛮一边看一边大笑。 “这样子有些蠢。”他经常用这句话点评自己以前的照片。 “你觉得爱一个人真的能爱十年,二十年那么久吗?”陈青桐在他翻阅写真集时突然问他,薛蛮点头,“当然可以,一团火,你一直往里面添柴它就可以一直烧下去。” 陈青桐赞同地跟着点了下头:“就算是死灰也能复燃。” 薛蛮直接问他:“你对我重燃爱火?现在又想对我表白?” “我发现和你在一起太容易变幼稚了,而且很容易生气。”陈青桐踹了脚病床,挑眉看薛蛮,“你剧本给我看看。” “你别自己幼稚还怪别人,我和那么多投资方演员合作过,没人说过我幼稚。”薛蛮据理力争。 “你和他们一天能说上几句话,三句有没有?会说除了‘好’和‘不好’之外的话?” 薛蛮暗暗骂了句,合上写真扔给陈青桐。陈青桐听到他骂的英文,立马说:“对,还会说这个,f开头的。” “你去我酒店拿我电脑,电脑里有。” “有密码吗?” “有。”薛蛮叹气,靠在床头说,“你英文名加你生日。” 陈青桐皱着眉不解地看他:“你不是说你不知道我英文名吗?” “高中的时候有次来了个新外教,问大家英文名,还没问到你,你在纸上写了一个,后来又涂掉了,我问你为什么涂掉,你说这个名字太拗口了。” “我不记得了。”陈青桐说。 “你是小说里放火烧掉蔷薇花园的人。” 陈青桐看到薛蛮在笑,像恶魔一样,狡猾又充满诱惑。 陈青桐想,无论多少年过去,他和薛蛮之间,主动权从来不在他这里。他可以冷酷冷漠对他不加亲近,但是薛蛮是恶魔,是应该放火烧掉的邪魔,他一笑,那些被十年的时间烧的灰飞烟灭的东西就又会在瞬间重组归位,编织出一张蒙蔽他心智的网。多奇怪,原来以为连渣滓都不剩的东西,只要一动心思,它们就会从身体各个角落飞出来。 陈青桐走到薛蛮床边,伸出手掐住他脖子,咬牙切齿地对他说:“当初真该掐死你。” 第三十一章 陈青桐以前没能成功,如今也还是没下得去手,他把薛蛮的脖子掐红了就松手了,整理着自己的衣袖说:“出院了去我家住吧。” 薛蛮冷静地看着他问:“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你找我去你家住,是再向我示爱还是只是出于同情,你想好了吗?” “十年没见,你还真是长进了。”陈青桐拍了拍薛蛮的脸,揉着他头发说,“你给我点时间。” 薛蛮还是很冷静,看不出明显的沮丧也没有过分激动,他说:“你一定要想好,我一直觉得破镜重圆是个很夸张的词,很难真的有人做到这一点,就算分开了很多年,之后再见面,又觉得该在一起了,其实心里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周舟和我说,”陈青桐看着薛蛮,“你也知道他大嘴巴,最八卦,他说你不打算找别人?” 薛蛮撇嘴,孩子气地眨眼睛,“胡说八道。” 陈青桐低头笑,薛蛮又说,“我没这么说过,我就是和他提起过,要是还能再遇到你就再遇到吧,不能再遇到就一个人慢慢过,也挺好的,没人整天在眼前晃悠,清静。我可没说什么不找别人非得赖着你的话。” “那你觉得再遇到我,我们会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就想看看你,那天影展,看到你,我觉得我做人很失败。” “失败?” “十年时间不见面也不联络,结果我一看到你,我就想到你坐在我边上看语文书,让我背一段古文,还要拿数学题给我做。” “怎么也不想点好的?”陈青桐说道。 “很好啊,我觉得那时候最好。” 陈青桐看着薛蛮感慨:“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是这么念旧的人。”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薛蛮反而问他。 “你?不太好,缺点太多了,不适合当恋爱对象,唯一的优点是潇洒,不拖泥带水,说走就走。” 薛蛮想起了什么,他爬起来些,盘腿坐在床上,“要是那天我找到你,我没有走,你觉得会……” 陈青桐笑了,“那就不是你了。” 薛蛮点头:“是,我也这么觉得。” “你现在在后悔?” “没有,我觉得走得好,走了之后才更容易看清楚。” “看清楚什么?” “看清楚我到底有多喜欢。” 这句话似乎也是在说陈青桐,陈青桐不自然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香烟,薛蛮又数落他,“我觉得你这样很不好,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不要对他太好,这样对那个人很不公平,你会让他丧失很重要的技能。” “你现在是在给我解说剧本吗?”陈青桐深吸了一口气,他摸到香烟和打火机了,往门口看了眼,没看到护士和医生,便坐下了准备点烟。薛蛮抓了两下脖子,眼馋地看他,继续说:“我是想说,你如果下辈子还有机会爱上别的人,那就对他随便点,别让他离开你之后就不会爱了。” 陈青桐自嘲地笑,“我这辈子还没过完呢。” “你这辈子?”薛蛮对他勾勾手指,陈青桐便把自己叼在嘴里准备点的烟给了他,他伸长手臂把火苗凑到薛蛮面前,薛蛮捏着香烟靠上去,等烟点起来了,他拿着香烟惬意地吸了一口,又躺倒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陈青桐,朝他吐出了一个椭圆的烟圈,说道:“你这辈子就和我凑合过吧。”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抽完一支烟,陈青桐才走。他在家里给薛蛮整理了间房间出来,一边整理却一边骂,骂薛蛮也骂自己,都十年了,他一说些好听的他就又被钓上钩。陈青桐恨自己恨得牙痒痒,活儿干到一半就约了个演员到家里来上床,痛痛快快做了一场爱他心里才好过些。第二天薛蛮出院,到了他家看到有个穿着穿着内裤的男的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问陈青桐:“你室友?” 陈青桐摇头,“我炮友。” “哦,我住哪间屋?”薛蛮也没再多问,他没多少行李,挎着个电脑包沿着走廊往屋里走,陈青桐说:“最后一间,以前是客房,后来当了储藏室,才收拾了一半。” 内裤男反倒不好意思了,匆忙回卧室穿好了衣服,过去和陈青桐打招呼说要先走了。 “先走?一起吃个午饭吧。” 薛蛮正在抹书桌上的灰尘,听到他们提午饭,回头说,“你家有菜吗?我来做吧。” 可惜陈青桐冰箱里除了酒就是矿泉水,鸡蛋都找不出一只,三人只好去外面吃。陈青桐带他们去了一家靠湖的川菜馆吃饭,薛蛮饭前吃了几颗医院配的药,菜上到一半他就困了,指着包厢里的沙发说,“我睡会儿,你们继续吃吧。” 那个演员特别尴尬,吃饭时一句话也没说,陈青桐看薛蛮睡了还和他开玩笑,“我给你制造机会和薛蛮接触,你也不和他多说说话,回头他要是找你拍电影,那可算混出头了。” 演员压低了声音和陈青桐说道:“我也说不上话啊,刚才来的车上他一声不响地特别严肃,到了这里也就和你说话。他看上去脾气不太好。” 陈青桐还是一副没正经的腔调:“他只和我说话那是因为他有把柄在我手里,不和我套近乎不行,要是我没他把柄,他估计也不爱理我。” “把柄?” 陈青桐笑得暧昧,眼神闪烁,却没再说下去了。薛蛮睡得沉,等到那个演员吃饱他还没醒,陈青桐让演员先走,他再等会儿薛蛮。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接了两通电话,薛蛮还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陈青桐下午还约了人开会,就去喊薛蛮,在他耳边对他说:“你要睡就继续睡吧,我和经理说一声,我要走了。” 薛蛮揉着眼睛翻身,支起身问陈青桐:“你说我有什么把柄在你那里?” 陈青桐皱眉,“你偷听?” “我光明正大地听。” 陈青桐拽着薛蛮胳膊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给他拍了下上衣的褶子,没好气地说:“回头把你那些裸照都发到八卦杂志去。” “你还留着,好意外。” 陈青桐挑眉,一不注意,他又踩进薛蛮设下的圈套里,他把薛蛮往门口推,薛蛮转头笑着看他:“你轻点儿。” “快走,我赶时间。” 薛蛮笑得更大声了,陈青桐把他先送回家,就去了电影公司,他和其他几个制片还有导演编剧开会开到午夜才算散,他到家时薛蛮还没睡,他在屋里对着电脑打字,陈青桐以为他在写剧本,过去一看原来他是在翻译一本小说。 “就是这个,我想拍,结果没人看过的。”薛蛮叼着眼指外面,“给你煮了粥,你要是饿了就吃点。” 陈青桐拿起小说看了看,“这个描写也太露骨了,能出吗?有出版社联系你让你翻译?” “不出,翻好了再塞给那些编剧看,省得一个个说没看过原着听我转述不好下手。” “你怎么这么记仇?”陈青桐问薛蛮煮了什么粥。 “皮蛋瘦肉粥,我去了趟超市。” “你那剧本呢,蔷薇花园的。”陈青桐和薛蛮说他这个露骨的双性人本子肯定是没戏了,让他赶紧先把蔷薇花园那个给他看。 “有几段想重新改改,过几天给你。” “你不是还要陪小柔去美国?没多少时间了吧?” “我拜托了我另外一个朋友,周舟也认识,我先弄完这些事情再说。”薛蛮喝了口咖啡,赶陈青桐走,陈青桐出去时给他带上了门,他去厨房看了眼薛蛮煮的粥,他煮了一大锅,三天三夜都吃不完。陈青桐开火热了下,盛了半碗吃,粥很好吃,半碗根本不够吃,又吃了两碗吃饱了,陈青桐才去睡觉。 薛蛮一晚没睡,陈青桐早上起来时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手里拿着免提电话发呆。 “有人打电话过来了?”陈青桐问他。 “啊?嗯……”薛蛮抹了把脸,掐灭了香烟,睡在沙发上抱着胳膊说:“我睡会儿。” 他睡得不踏实,陈青桐洗漱完去看他,他脸上一层汗,身上也黏糊糊的。陈青桐推了下薛蛮,试图喊醒他,薛蛮却打了个寒战从沙发上跳起来,他没能站稳,又重重摔了回去。 “你做噩梦?”陈青桐握着他手试图安抚他,薛蛮甩开他的手,缩到了沙发一角。陈青桐看着他,才想说话,门铃却响了。 “我先去开门,你自己先调整一下,好吗?”陈青桐像和小孩儿说话似地,用上了手势,放慢了语速。薛蛮抱着腿使劲点头,陈青桐起身去开门,他从猫眼里张望,看到外面是名陌生的中年女子,他还在琢磨会是什么人,对方又不耐烦地按了两下门铃。陈青桐打开门,微笑打量门前的中年女子,“您好,请问您找谁?” 对方打扮贵气,手里挎著名牌包,身后是只名牌行李箱,一身珠光宝气,陈青桐忽然觉得她有点眼熟。 “薛蛮呢?躲你这里了?” 她年轻时想必也是个美人,只可惜岁月还是在她眼角和嘴角留下了烙印,说话时尤其明显。陈青桐看着中年女子的脸孔,他发现她的眉眼与薛蛮又几分相似……他想起来了,她是薛蛮的妈妈。 第三十二章 陈青桐认出面前的人后,依旧客气地假意询问:“您找薛蛮?您是?” “我是他妈妈,陈青桐,你好,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薛太太也客气地应对陈青桐,还笑着和他握手。 “薛蛮妈妈你好啊,进来坐吧。”陈青桐引她进屋,还帮她把行李拿了进来。薛太太在换拖鞋时,陈青桐看了眼客厅的方向说:“薛蛮大概在客厅睡觉,我去看看。” 薛太太跟着他一起往客厅走,陈青桐还和她寒暄,“听说您一直在美国,今天也是从美国飞来的吧?一下就找到我住的地方,看来我要少上写八卦杂志了,免得市里每个出租车司机都知道我住哪里。” “你这话说的,你可是电影圈青年才俊,随便找个圈内人打听一下,都知道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沙发前,薛太太看到了薛蛮,薛蛮也看到了她,陈青桐说:“您坐啊,咖啡和茶,喝什么?” 薛蛮插嘴,“有酒吗?” 薛太太再薛蛮对面的单人沙发椅上坐下,说:“黑咖啡,谢谢。” 她姿态高傲,就算坐着说话时也昂着脖子,唯我独尊的女王一样。 陈青桐笑笑,“好的,你们先聊。” 他去厨房忙活了一阵,端着两杯咖啡,一杯热水出来了。薛蛮还是缩在沙发角落,他很怕他妈,连正眼都不敢看她,陈青桐坐到他边上,把烟灰缸和烟盒拿过来,抬头问薛太太:“我抽支烟您不介意吧?” 薛太太摇头,她双手按在自己的裙子上,对薛蛮说:“你也休息够了,走吧。” 薛蛮咬着手指甲低下头,“刚才电话里说过了,我暂时还走不开。” “是走不开还是不想走?” 陈青桐悠闲地抽烟,还伸手拿了份放在茶几下的报纸看。薛蛮嘟囔着说,“都有点。” “我已经和安娜的爸妈解释过了,说你在忙新的电影,订婚礼跑了无所谓,婚礼别跑就行了,你明白我要说的吗?” 陈青桐拿起咖啡杯喝了口,继续低头看报纸。薛蛮开口说:“我当然明白,我又不是才生出来,听不明白人话。” 薛太太站起来,拍拍裙子,拿起包,说:“你行李在哪里?” “你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薛蛮争了句,却被薛太太驳回:“我听你说的已经够多了,走吧,别在别人家里出丑了。” 薛太太的眼神扫到陈青桐,陈青桐依旧喝咖啡看报纸,袖手旁观。薛蛮摸到茶几上的烟,点了根,说:“你自己回去吧,我不走。” “你不是想拍电影吗?安娜的爸爸在美国都是……” “那是你想要的,”薛蛮弹掉烟灰,把头发向后捋,“那都是你想要的,我不要,我喜欢拍我想拍的东西,你看不上的东西。你别误会了,也不是因为你看上我才拍,是我自己喜欢,我从小,你就看不上我喜欢的东西,就因为它们不是你喜欢的。我觉得这都没问题,父母和子女都会有这样的矛盾,你说我们要经常联络感情,那也是你想要的,你觉得成功的女人,像你这样的,拥有一段成功的亲情就更好了,这也没问题,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 薛太太对于薛蛮这席话,无动于衷,她说:“再给你两天时间。” 薛蛮看她要走,喊住她,“等一下,就在这里说了吧,陈青桐也在。” 薛太太不悦地垂下嘴角,拉着行李箱往玄关走,薛蛮说道:“我喜欢男的,要结婚也是和男的结婚,如果我能追到陈青桐,我就和他结婚。” 薛太太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陈青桐没法再镇定地喝咖啡了,他也看薛蛮,薛蛮站起来了,他虽然又瘦又高,却不驼背,站着的时候身姿挺拔。 “我喜欢男的,谁都知道,又何必自欺欺人,你骗我说是普通朋友聚会,我到了酒店才知道是订婚礼,我觉得欺骗是很不好的事情,我一直都没骗过你。你和许老板结婚没多久我就和你说许梅的事,你说不可能,说我骗你。我希望你能找许梅谈谈,你也觉得没必要,你没时间。我可以接受这样的解释,因为你真的很忙,你现在也还是很忙,我也不想占用你太多时间,我不会和安娜结婚,我欣赏她,但是不会想和她结婚。 我喜欢一个人,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他,他以前也喜欢我,可惜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对他很不好的事,把他对我的喜欢都耗尽了。 我很惭愧,我现在又遇到他,我希望我能把他追回来。 希望他能再喜欢我。” 薛太太在薛蛮说话的时候死盯着陈青桐,陈青桐耸肩摊手,一脸无辜。薛蛮说完还叹了口气,“我说完了,我很怕你,这十年来更加怕了,我逃到美国后我就觉得,陈青桐已经不理我了,要是你都不理我了,这个世上就真的没人会理我了。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会答应。” 屋里只有薛蛮在说话,他打开了话匣子,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挠着眉心说,“现在其实也有点怕,我和你说这么多,你走了,和我断绝了关系再不来往,然后陈青桐也没追到,那我……”薛蛮笑了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青桐拿走了他手里的烟,拍了下他,对他说:“你去房间里睡会儿吧。” 薛蛮点头,他走开了,拖着沉重的步伐。陈青桐请薛太太坐,“您坐,我们说说吧。” 薛太太绷着脸,站着斜睨他,“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对了,您看过薛蛮的电影吗?” “看过一部。” “那巧了,我也只看过一部,《青铜纪》,”陈青桐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我十年没和他联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太太看手表,说自己还赶时间。 “赶时间?您不是特意来找他回去的吗?” “正好来开会,”薛太太说,“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足够的带他回去的诚意。” 陈青桐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就像我十年不和他联系,不关注他的动向,也不表示我没有足够的,想要关心他的诚意。” “你能给他什么?”薛太太例举说那个叫安娜的女孩儿能带给薛蛮的,“名誉,地位,资源,全球知名的名气。” “他小孩子脾气,别人对他好,他都不要,偏偏喜欢啃硬骨头,他就是要跟我对着干,陈青桐我觉得你是明白人,你也跟着他胡来?” “我没有跟着他胡来,您说的那些我不一定给不了他,但是我也没想给他这些,只有那些给我留下电话号码和酒店房间号码的人我才会想给他这些,他们也才会想从我这里得到这些。我能给薛蛮的已经给过了,根据他的反馈,好像没有其他人能给他我给他的。” 薛太太听了就说:“好,我明白了,他是我儿子,不管在他心里我是什么样的母亲,我都希望他能过的好,我并不是不接受同性恋,我只想问你,你爱他会爱多久?你们的爱情能持续多久,没有小孩儿来当缓冲,你和他能在一起多久?” “但是有孩子缓冲的夫妻也有离婚分开的,比如您。”陈青桐笑着反击。 “我的第一次恋爱非常失败我承认,我十五岁的时候就生了薛蛮,我和他爸没有结婚,但是你要明白,我们现在在讲的是大多数。”薛太太说话很硬也很实际,“如果你们真的能和和气气在一起,十年前他为什么会逃去美国?” “因为老天要给我十年时间来让我看清楚,看明白,我这一辈子注定是要和他耗。” “一件事要花十年的时间才能看清楚,只能说你反应太慢,投资失败,注定血本无归。”薛太太说完这句,就去敲薛蛮的门,“你想清楚,如果你们真的适合,老天何必晚了十年才给你们机会?你有多少个十年能浪费?你想想你现在什么岁数了,你们圈里是什么样你自己也该清楚。薛蛮,妈希望你能想清楚,这里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你想要的?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两天之后我来接你。” 送走薛太太,薛蛮还是不肯出来,他把门从里面反锁。陈青桐转着门把手让他开门,薛蛮隔着门板对他说:“我有时候觉得人生很长,但是人生真的很短,我想再活二十年就够了,太老了我自己都不能接受……” “你开门。” “陈青桐,你要不要去找年轻一些的?” “你先开门。”陈青桐已经有些生气了,用力拍了下门。 “你等我翻完这一页。” “一起养只猫吧。”陈青桐站在门外说,过了很久很久,他站得脚都发麻了,才等到薛蛮回答:“随便。” 陈青桐真得去领养了一只小猫,猫咪的右眼有残疾,被宠物店的人在路边捡到的。薛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一整天,终于开门出来后,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猫咪。他很喜欢这只猫,还是叫它莉莉,陈青桐说没创意,薛蛮说他不懂。 “那你懂,你说说看干吗要叫一个名字?” “就好像女儿失踪了十几年又回来了啊,你懂什么?”薛蛮抱着猫咪进屋继续翻他的小说,写他的剧本。他妈如约两天后来接他了,那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雨,薛太太一早去敲门,屋里似乎没人。门上贴了张纸条写说:屋主二人带猫去散步了,有事请致电留言。 雨下到晚上都还没停,薛蛮和陈青桐也在外面晃了一整天,晚上到家,到了家门口,陈青桐还在淘钥匙,小猫叫唤了声从薛蛮的臂弯中挣脱,跳到了地上,薛蛮不得不松开陈青桐的手,好空出两只手去抓猫咪。 第三十三章 小柔出发去美国前,薛蛮和陈青桐去周舟家探望了一次,小柔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薛蛮还好奇地贴在她肚子上听胎动。周舟对小柔特别紧张,这天晚上喝多了,看到薛蛮摸她肚子,就去拉开他,“你赶紧离我孩子远点,别传染什么奇怪的毛病给他。” “你怎么这么小气?”薛蛮和小柔抱怨,“有了孩子就一惊一乍的。” 小柔也笑周舟反应过度,周舟勾着陈青桐脖子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地说:“那么喜欢小孩儿你们自己,自己也生一个啊?!” 薛蛮哈哈笑:“这不是生不出来嘛!” 陈青桐也笑,对周舟道:“说好了啊,你这个孩子出来得叫我干爹。” 薛蛮急了,“你等等,你抢了干爹的名号,那叫我什么?” 小柔给他出主意,“你急什么,谁先教会他说干爹,他当然就对着谁叫咯。” 薛蛮嘿嘿笑,摸着小柔的肚子小声说:“干女儿干儿子,等你长大了演干爹的电影啊。” 周舟举起酒杯让他赶紧打住,“我女儿儿子不演三级片!!” 薛蛮接着说:“别听你爸胡说八道,干爹最近没拍三级片,都是正统的剧情片。” “诶对了,你那个蔷薇什么玩意儿的要试镜了吧?”周舟想起这事了,和陈青桐提到他一个表妹,在电影学院读书,已经在时装杂志兼职当模特了,人长得挺漂亮。陈青桐听他开口就猜到了他意图,便道:“那后天让她去一趟我们公司,别太声张,还在保密阶段。” “知道知道!”周舟满口答应,仰头干了杯里的酒,冲着小柔的肚子不停傻笑。他喝太多了,到后来还是薛蛮和陈青桐帮着把他这个醉汉抬到了房间里,小柔说周舟本来要陪她一起去美国,可明早又要飞巴黎,时装周就要开始了,他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怪不得看他今天不太高兴,你这个孩子生出来之后他肯定是孩子奴。”薛蛮说道。他和小柔约好明早来接她的时间后,就和陈青桐一起走了。开车回去的路上,陈青桐说薛蛮好像很喜欢小孩儿,薛蛮忙否认,“我才不喜欢,就是小柔和周舟的孩子我才喜欢。” “你这什么意思?” “小孩儿有点……说不上来,我觉得我要有孩子也教不好。” “痴人说梦,你怎么可能有孩子,你想要教坏他也没这个机会。” 薛蛮哈哈笑,他摇下车窗吹风,许久才问陈青桐:“你会不会觉得就好像没结果一样?” “什么?” “没什么……我想说,你偶尔找年轻点的也没关系。” “你想抓我把柄然后好心安理得的和别人上床?”陈青桐一脸看穿薛蛮的表情,薛蛮缩着肩膀笑,他问陈青桐:“下来散散步吧。” “现在?”陈青桐看看时间,“快一点了。” “我想走走。”薛蛮说他也喝多了,脑袋有点不清醒,想呼吸点新鲜空气。 “吹冷风更容易醉。”陈青桐说归这么说,可停好车后还是和薛蛮一块儿沿着小区里一条种满桃树的小径散步。桃花已经开过,如今花都谢了,叶片反而繁密起来。薛蛮说有点冷,他把风衣的扣子都扣上了,衣领也翻了起来。陈青桐说再过几天就热了,夏天就要来了。 “一年四季你最喜欢哪个季节?我猜猜,春天吧?”薛蛮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耸起肩膀看着地上的鹅卵石和陈青桐说话。 “春天?” “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冬天比较好,冬天过去就是春天了,最难熬也让人有最多期待。”陈青桐说道。 “真的?”薛蛮不相信,“你别糊弄我。” 陈青桐不理他了,薛蛮等了会儿没等到他强调这个答案的真实可信度,他就问:“你和我妈说什么了?” “你妈十五岁就生了你?” “是啊,她连这个也和你说了?”薛蛮头一低,笑了,“你不觉得我妈很年轻吗?” “还真没觉得。” “她保养的不错。” “不好意思,看了太多保养不错的女明星了。” “你怎么现在说话这么损?” “你这么怕她,还这么袒护她,血浓于水这话不假。”陈青桐戳到薛蛮痛处,薛蛮也说他,“嗯这句话不假,看你爸过世时你的表现就知道了。” “死者为大,你说话注意点。”陈青桐言罢,叹了口气,侧目望向别处,“说点别的吧。” “有烟吗?我的抽完了。” 陈青桐摸了下口袋,他也还剩最后一根香烟,他和薛蛮决定分着抽。烟是陈青桐点的,薛蛮不肯吃亏,立即拿过去吸了口。 “你心里肯定不高兴。”薛蛮吐着烟圈说,陈青桐没听明白,“什么不高兴?” “和我凑合啊,你有多少选择,要不是我赖你这儿……” 陈青桐冷笑,“你赖我这里我就拉不下脸找人回来了?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哦。”薛蛮把烟还给他,“我妈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你没偷听?” “我偷听你们说话干吗?” “是,我和你妈说话你当然不会偷听,怕听到什么吓人的,把自己吓得又整天做噩梦,是吧?”陈青桐总是能说到薛蛮心坎里,薛蛮抓了下耳朵,有些不服气,“爱说不说,随便。” 他不说话了,就轮到陈青桐发问了,他问道:“你干吗最近总怂恿我去睡别人?是不是又有什么毛病了?” 自从薛太太走后,薛蛮就没让陈青桐碰过他,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上床了。 薛蛮坦然地说:“我反正病多的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你看着办吧。” 他说完,陈青桐就揽住了他肩膀,说:“回家吧。” 他说话时看着薛蛮,薛蛮望着远处,他不安又害怕,光从他脸上就能看出来。陈青桐便伸手抱了下他。薛蛮确实没有和他妈走,确实留了下来,可他妈说的话好像在他心里留下了什么阴影,他好多个晚上都无故惊醒,他醒后陈青桐问他怎么了,梦到了什么,他又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地抽烟。薛蛮在市里找了个新的心理医生,陈青桐每周都会送他过去,两个小时候再去接他,他看完医生有时候会很亢奋,有时候又会很沮丧。他和医生说了什么,医生说他什么,他都不肯和陈青桐透露。 “大概是因为这个剧本的关系,电影拍完就好了。”快到家门口时,薛蛮突然说了句。 陈青桐表示:“能好最好。” 薛蛮却松开了他的手,和陈青桐说:“你给我点时间。” 陈青桐点头,他想他们都需要点时间来适应,没有人还和从前一模一样。他和薛蛮都变了,就算再在一起,也没法体会到当年那种感觉,他也没法彻底变成那时候的陈青桐,薛蛮也不再是那时候的薛蛮。他好像变得更封闭更难以理解,也更难掌控。陈青桐判断不出他现在得了什么病,他有时候会觉得薛蛮看事情太明白,这十年,他已经走得太远了。 蔷薇花园的电影试镜那天,陈青桐和薛蛮都去了,陈青桐同期还在筹备另外一本电影,试了两个角色就出去接电话了。他正和人说到这边的情况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下,他一回头,看到那人有点面熟,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名字,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齐萧。” “是啊好久不见。”齐萧瘦了,脸色不太好,黑眼圈很重,头发染成了红色,有点扎眼的颜色。 陈青桐上下打量他,“你来……有事?” “试镜,新电影试镜。”齐萧指着身后说,他笑了下,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真的是好久没看到你了。” “有大半年了,那你加油,我还有事。”陈青桐不想和他有太多瓜葛,作势要走,齐萧却拉住他。他的手心冰冷,眼神里一瞬间泛起的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了?”陈青桐耍开齐萧的手,站远了些和齐萧说,“有事就说吧,别拉拉扯扯。” “你以前不是问我吗,想不想当演员。” “好像有吧,我还有事要忙,你试镜……” 齐萧忽然高声打断了陈青桐:“我觉得我当演员……” 陈青桐不太高兴了,齐萧还在一个劲地说:“我当演员演技肯定会比薛蛮好。” 说完他就笑了,笑容阴森,他提到薛蛮,这让陈青桐更不舒服了,没再和齐萧多说一句话,转身走开。去和宣传谈了会儿事后,陈青桐到前台那里打听怎么放齐萧进来的,前台的小姑娘说他是和模特公司的一个女的一起来的,就让他进来了。 “试的是什么电影?” “是……我查查,啊,薛导那个。” 陈青桐啧了声,立马坐电梯去了薛蛮组织试镜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却听到试镜的会议室传来一声尖叫。陈青桐还在想里面是选了哪个镜头试镜,叫这么惨烈,结果还没等到他走过去一看究竟,会议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好几个男男女女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有人嘴里喊“遇到了神经病”,也有人大叫“报警”。有个女的还没跑出几步就跌到了地上,脸上的妆都哭花了。陈青桐心里一紧,逆着人流跑进去。他看到屋里一束光打在齐萧身上,将他脸色打得愈发苍白。 此时此刻他是全场唯一的焦点,正上演劫持人质的戏码。 他一只手勾住薛蛮,一手拿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刀刃抵着薛蛮的脖子,周围的人动都不敢动。 “齐萧……”陈青桐打开了屋里所有灯,慢慢朝齐萧走过去,“你手里的是道具对吧?在试那场戏,多少场来着,是结局那场戏对吧?” 齐萧笑了,薛蛮没挣扎,他看着陈青桐,对他比了个别再靠近的手势。他很冷静,比周围任何人都冷静。他这样冷静反而陈青桐更害怕,他不像是在为自己找寻反抗逃脱的机会的那样的冷静,反而有点自暴自弃,任人鱼肉的滋味。 “我在看守所里学到了,要割就割这里的颈动脉,导演你说我演的好不好?”齐萧没和陈青桐废话,他手一横,一刀划开了薛蛮的脖子,鲜血飞溅,他也随之松开了薛蛮,扔下匕首,大笑着跪在了地上。边上的监制扑上去将他制服大喊“快叫救护车!” 陈青桐脑袋里嗡嗡地响,他试图镇定地打完电话,可和120的接线员说到一半,手机就从他手里滑到了地上。他用手抹脸,手指从眼前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改变。薛蛮在流血,他躺在地上干睁着眼睛流血。 他在看什么? 他为什么总在看别的地方?死到临头了都还是这样。 陈青桐走到了薛蛮身边,他跪在薛蛮面前用手捂他的伤口。薛蛮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伤口不能太大,要不然他会流很多很多血,很快他就会死。 “救护车……救护车很快到……”陈青桐对薛蛮笑,试着让自己听上去很冷静,他还安抚地低头亲薛蛮头发,“很快就来了……” 他双手很快被血染红,不得不脱下外套压在薛蛮脖子上,薛蛮还是在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他双唇颤抖,好像在说话,陈青桐俯身把耳朵贴上去听。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你说什么……你大声点……” 薛蛮说不出话,他眼皮也在颤抖,似乎就快支撑不住要阖上了。陈青桐更用力地去捂薛蛮的伤口,他闭上了眼睛,在薛蛮耳边不停和他说:“我们约法三章……我陪你,第一条,我陪你,第二条……我陪你,我一直陪你,你有什么意见吗……还有什么意见吗?” 薛蛮在抽搐,陈青桐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他所看到的东西。 只有光,他一直在看的只是会议室天花板上白花花的灯光。 陈青桐又想到薛蛮刚才的眼神了。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光明的路,薛蛮走在他前面,穿着白色衬衣灰色裤子,他回头看了他一眼,用那样冷静漠然的眼神,风吹开他衣角,然后他转身很快就融入了前方耀眼的白光中。 他迟到了十年,现在他又要走了。 薛蛮被担架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已经昏迷了,陈青桐陪他上了救护车,他手上脸上都是薛蛮的血。他问车上的医护人员,“还救得活吗?” “我们会努力抢救!” 陈青桐冷着脸,他也变得异常冷静,他握了下薛蛮的手阴冷地说:“如果救不活的话我现在就下手。”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伤口没有很深,只是病人的情况比较特殊!” 陈青桐被两名护士拉开,不让他和薛蛮靠太近。到了医院没多久就有两个警察赶来了解情况,陈青桐无论回答什么问题都死死盯着“手术中”的灯,眼也不眨。晓红在手术开始半个小时后赶来,她见了陈青桐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陈青桐垂着手,没力气回抱她。 晓红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不知道……”陈青桐低低地说,“我手上全是他的血。” “没事的,还在手术,没事的。”晓红不停安慰陈青桐,拉他坐下,陈青桐费劲地眨了下眼睛,“他嘴上一个小口子,手指被划破了都要流很多血。” “我想陪着手术,还在想要是他不行了,我就把氧气面罩还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拔了。” 晓红说:“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陈青桐说:“我想去抽根烟。” “外面很多媒体。”晓红说,“你去厕所吧。” 陈青桐抬起衣袖擦了下脸上的血,对晓红微笑,“我知道,我去去就来。” 他笑起来反而更让人担心,晓红起身拉住了他,她拿纸巾给陈青桐擦手和脸,“青桐啊,这句话有些俗,不过,你要记得,一切都会好起来。” 陈青桐还是笑:“其他事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无所谓,只要他好起来。” “要是他死了,谁都别想好过。” 第三十四章 薛蛮做了个很长的梦,比他之前做过的任何梦都要长,好几次做梦做得太累了,他都想醒过来,可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 他梦到陈青桐成了杀人犯,他杀了很多人,他割下死者的脑袋挂在树上。薛蛮看到自己就站在这棵树底下,是非常非常底下的底下,就好像在树的根部。他想喊一喊陈青桐,却说不出话,他好像不能说话了,成哑巴了。他只能这样日复一日地看着他杀人,割下人头,挂到树上,他心里甚至对陈青桐过上只能这样日复一日杀戮的生活有些小小的窃喜。他阴暗地想,这样陈青桐就不会再有时间爱上其他人,再有余力和别人纠缠了。 可是陈青桐杀了太多人,那棵树已经挂不下,枝干也承受不了头颅的重量,开始纷纷折断了。薛蛮害怕了,他想和陈青桐说说话,陈青桐不理他,也不理那些折断的树干,他就这么站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那些死人也随着枝条的折断渐渐消失,薛蛮觉得喘不过气,接着他又看到了许梅。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到许梅了,她还是那么漂亮,青春永驻,死在了自己最好的年纪。她走到陈青桐身边,和他说话,他们一块儿笑了起来,一起吃冰棍喝奶茶,背着书包跨上了自行车。许梅还回头对薛蛮笑,陈青桐却看也没看他,他骑着车在一条白茫茫的路上穿行,喝许多人打招呼,甚至和他们拥抱接吻。许梅骑了一会儿后就回到了薛蛮身边,她对薛蛮招招手,“你过来啊。” 薛蛮摇头,他走不动,他被困在树底下了。他低头看就能看到一头红发的齐萧怪笑着拉住他双腿。 “你在看什么?你在找陈青桐吗?”许梅站在远处问他。薛蛮摇头,“我看得到他,没在找他。” “不要担心,现在你们是一体的了。”许梅笑盈盈地对他说。 “你说什么?” 许梅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薛蛮的右手,薛蛮看了眼,自己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血,血液倒流,他手臂涨的难受,用力一甩,却听到了陈青桐问他:“你醒了?” 薛蛮猛地睁开眼睛,他想说话,喉咙却痛得难受,好像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看到陈青桐了,他正站在他身边按住他肩膀。他身后是明晃晃的白光,和雪白的墙壁。 “还不能说话,不过很快就会好了。”陈青桐摸着薛蛮的额头和他说话,他脸色不好,看上去有些虚弱。 “你这么看我有点怪,你还没死,放心吧,现在在医院。”陈青桐坐下了,他按了下床头的电铃,坐在椅子上咳嗽了两声。 薛蛮对他眨眼睛,陈青桐摇头,“没事,最近抽太多烟了。” 他说完,自己还笑。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陈青桐退到了外面,薛蛮又闭上了眼睛,他能听到医生和护士说话,却不想听懂。他脑袋发胀,之前做梦梦太久了,没睡踏实,现在醒了动也不能动,更让他难受。 医生走后,陈青桐又进来了,他手里多了份报纸,坐在薛蛮床边一边看报纸一边和他说上面的新闻。 “今天是十三号了,你昏迷了六天。”陈青桐和薛蛮比了个六,薛蛮眨一下眼睛,似乎是听明白了。 “齐萧抓住了,告他故意伤人。” 薛蛮眨了两下眼睛,陈青桐瞪他,“你有病,不用咨询你的意见,我和你妈聊过了。” “你就好好休息,等能说话了,我找你心理医生过来看你。” 薛蛮动了下手指,陈青桐握住他手,薛蛮在他手心里慢慢地写了个“三”。陈青桐就笑了,低头亲了下薛蛮的手背,对他说:“嗯,说好了,约法三章。” 他嘴唇紧贴着薛蛮的手,一条一条背给他听。 “第一条,我陪着你。“ ”第二条,我陪着你。“ ”第三条,一起养猫。” 他还说:“小孩儿肯定是生不出了,注定没有什么结果,你要是想得抽象点,就把电影当我们的孩子吧。” 薛蛮眨了两下眼睛,陈青桐说:“你不相信?你还真难骗。” 薛蛮好像想笑,陈青桐握住他手,看着他:“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违约,你身体里有我的血,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他的眼神不复杂,很好懂,生了病一样虚弱,却坚定异常。 薛蛮眨了三下眼睛,他眼角湿湿的。陈青桐低头笑:“是啊,我就是耍赖。” 过了一个星期,薛蛮能说话了,氧气面罩也用不上了,但是他声音很哑,脖子上还是缠着一圈纱布,医生说会留疤,非常明显的疤。陈青桐天天都陪着薛蛮,他睡薛蛮边上的病床,薛蛮能说话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说实在的,天天看到你,有点烦。” 陈青桐和他说:“等你能把‘天’这个字准确无误地发出来你再抱怨。” 薛蛮问:“莉莉呢?” “死不了。” “我妈说什么了吗?” “问你死了没,我说死不了。”陈青桐捂着薛蛮嘴让他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最后一个问题!”薛蛮哑着嗓子喊,陈青桐挑眉,松开手,“问吧。” “你给我献了多少血?我们血型一样?你别糊弄我” 陈青桐又捂住了他的嘴,“三个问题,买一送二我都回答你。没糊弄你,一样,很多。” 晓红当天下午来看他们,带了红枣莲子粥说是补血的,薛蛮吃不了枣子和莲子,眼巴巴地看着陈青桐。陈青桐嚼了会儿红枣,把核吐了,支开了晓红,嘴对嘴喂给了薛蛮吃。 “有点恶心。”薛蛮说,陈青桐没理他,又喂给他吃了点自己嚼烂的莲子。 “算了,我都流着你的血了,吃点你的口水也算不了什么。”薛蛮躺在床上感慨,陈青桐没再喂他了,把剩下的大半核粥都吃了。晓红一回来,薛蛮就抱怨:“红姐,你带来慰问病人的粥都进了别人肚子了。” “你声音怎么变这么怪?赶紧别说话了。”晓红忙对薛蛮摆手,吃惊地看着陈青桐,“怎么成了公鸭嗓,该不会永远变不回来了吧?” “他变声期,变完就好了。”陈青桐吃完粥,擦了下嘴,他和红姐在病房里谈正事,说到薛蛮那个电影选角要延期,薛蛮又开口,用他又哑又尖的声音说:“不着急,等我出院了再说。” “你干什么都不着急。”陈青桐说道。 薛蛮来了句:“怀胎十月。” 晓红觉得两人都有点好笑,还说陈青桐一遇上薛蛮,什么脾气就都出来了,和平时判若两人。 “你也是,回头换个人在这里陪你,看你还有没有那么多话说。”晓红也说了薛蛮几句,薛蛮倒没意见,过了几天陈青桐还没换人来陪他,就是带了乔之远和太子爷来看他,他就没话说了。乔之远不和薛蛮客气,一进屋拿了薛蛮床头果篮里的苹果去厕所洗了下就大口吃了起来。他看薛蛮不说话,就问他:““嗓子还没好?” 陈青桐说:“说话能说了,就是和买彩票似的,得看运气。” 乔之远对薛蛮笑:“我刚从剧组出来,没吃午饭就过来了,谢谢了啊。” 薛蛮点了下头,太子爷给薛蛮换好了他们带来的花,放到床头和他说:“出院之后要做去疤手术就打电话给我,我以前一兄弟的马子开美容医院的。” 薛蛮摇头,乔之远让太子爷别管他,“他想法太多,别用一般人的思维去想他,说不定他还想留着疤回头吵架用。” 乔之远说着瞄了眼陈青桐,还道:“我发现他特别喜欢找你前男友来演电影。” 陈青桐笑笑,“齐萧是跟着朋友去试镜的,他事前也不知道。” 乔之远耸了下肩,他对薛蛮努努下巴,“准备怎么对付媒体?要开记者会吗?” “不开。”薛蛮说话了,乔之远哈哈笑,“我得去买彩票。” “也对,反正有人对替你发过言了。”乔之远对薛蛮使颜色,薛蛮说:“也好。” “我找找那条新闻。”乔之远拿出了手机,翻到新闻之后就指给薛蛮看,还说:“你看,连柜也给你一起出了。” 薛蛮反应不大,扫了眼新闻,哦了声就赶乔之远走,说:“我想睡会儿,对了,等我出院了你也来试镜吧。” 乔之远指着薛蛮看陈青桐,眉头皱紧了:“你说他什么毛病?” 陈青桐还是笑,“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经纪人。” 乔之远看看太子爷,他小声埋怨了句,太子爷推着他走,陈青桐和薛蛮都听到了乔之远那句埋怨的话,门一关上,就对着对方说:“说你呢。” 乔之远埋怨:“神经病。” 陈青桐把薛蛮的剧本拿来医院了,薛蛮说有要修改的地方,陈青桐只准他看一个小时剧本,他给薛蛮一只黑色水笔,坚决不让他碰电脑和手机。这一个小时里谁都不说话,陈青桐坐在窗边看原着小说,每天看一点,他几乎都能将小说背诵出来了,就连薛蛮写在最后的那几句话他都能背出来了。薛蛮坐在床上改剧本,他喜欢咬笔杆,陈青桐看到了就往他嘴里塞勺苹果泥,或者一小块巧克力。夏天快到了,白天变得很长,阳光也越来越好,风从外面吹进来已经有点热了,陈青桐还是坚持每天开窗,他和薛蛮都不怕热,稍微有点风吹开头发和衣角的感觉,两人都很喜欢。 第三十五章 薛蛮脖子上的纱布拆掉那天,陈青桐特意回家拿了照相机回来拍他。薛蛮也很配合,陈青桐要他脱上衣他就脱,他裸着上身在病房里走来走去,站在阳光好的地方晒了会儿太阳后,玩起了陈青桐的打火机。陈青桐问他是不是想抽烟,薛蛮点头,陈青桐那了烟和打火机带他去了住院部后面一片隐秘的角落,薛蛮点了根烟,还没抽上一口,就被陈青桐拿走了。 “谢谢。”陈青桐还拿走了烟盒和打火机,薛蛮对他眨眼睛,陈青桐问他:“你背后纹身是什么?” “明知故问。” 陈青桐笑了,他摸了下薛蛮的脖子,“要去疤吗?” 他打趣说:“像圆月弯刀。” 薛蛮不说话,紧盯着他嘴边的烟,陈青桐转过身不让他看。 “冬天可以戴围巾,就看不到了。”他说道。过了会儿,薛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已经过了变身期,声音又恢复成从前那样散漫,永远都不温不火地声线。他说:“我无所谓,又不是演员。” “那就留着吧。” “你介意?” “我?不介意,还剩最后一口。”陈青桐捏着过滤嘴回头看薛蛮,香烟已经烧成很短一截,薛蛮想凑上去却被陈青桐抢了先,他好笑地看陈青桐,陈青桐猛吸了这最后一口,偏过头,嘴对嘴吻薛蛮。薛蛮张开嘴,吃到了一点呛人的烟。他咳嗽起来,脸都咳红了,再开口说话,声音又哑了。 薛蛮出院这天,陈青桐带着他和一窝蜂堵在门口的记者玩了出调虎离山。两人从地下停车场出来时薛蛮还笑陈青桐入圈多年,三十六计都学会了。陈青桐开车载他回家,他给薛蛮安排好了,休息一周之后就继续试镜,还告诉他,之前确定的一个女演员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说档期不合不能拍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女演员迷信,试镜那天出了血光之灾,她不可能会接。 “这个角色本来我就想找新人,她这样我正好隔天去电影学院找人。” “你一个人去?” “你不去?” 陈青桐盯着薛蛮看,薛蛮笑了,他调侃似地问陈青桐:“我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杀了那天在场的所有人。” “你认真的?” 陈青桐对他扯了扯嘴角,薛蛮道:“我挺感谢齐萧。” “也感谢乔之远,他们都是很好的前男友。” 陈青桐猜不到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就问他要不要现在给乔之远打个电话,当面表扬一下他。薛蛮摇头,“你想过吗?是齐萧动了手,不是我和你中的任何一个人动的手。” 陈青桐明白了,他明白薛蛮在想什么了。他靠过去和薛蛮说,“我也有点感谢他,手法不好,没一刀弄死你,免得我要在你葬礼上放你的三级片。” “哈哈哈哈,我妈肯定不同意。” “你想知道那天我和你妈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了?” “她说你们十年没见肯定没感情了,我说是啊,不过有天我看到你的写真集,又对你一见钟情,准备和你重新培养感情。” 薛蛮说陈青桐在胡说,“你就瞎扯吧,我妈明明问你能爱多久。” “你偷听啊。” “随便听听。” “那你还问我,还是你太想知道答案?”陈青桐靠在沙发上,他打量薛蛮,似乎他从未见过他,“我发现你现在特别会给人下套。” “还好。” 陈青桐岔开了话题:“你后天去看心理医生?” “怎么了?” “我也去看看。” “你什么毛病?” “我去和他说说你,说我多恨你,多想掐死你,可是看到你要死了,我又希望你别死,起码别死在别人手里,你还是活着好,活着继续折磨我,活着继续让我好好喜欢,你要是死了,我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了。” “哦,那我们得的是一样的病啊。”薛蛮轻描淡写,陈青桐神色淡然,他意识到了他和薛蛮确实都过了会不好意思的年纪,无论是谁说了多煽情的话,也没人会尴尬害羞,通俗点说就是都有些没皮没脸的,说好听些,就是觉得理所当然,已经习惯。陈青桐现在给薛蛮收拾房间也不会恨自己恨得牙痒痒了,偶尔有人约他出去玩,他也通通回绝。家里的派对也不开了,七天二十四小时盯着薛蛮说电影的事。 薛蛮似乎能看穿他心思,他有次问陈青桐:“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 陈青桐说:“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完蛋了,后来挣扎了下,还是没能成功,据说第一眼先陷进去的人一定会输。” “按你这么说,那就奇怪了,我怎么没体会过输的感觉?” 陈青桐懒得搭理他,薛蛮还追问:“那种感觉是怎么样的?” “你偷听你妈问我能爱多久,和你看到小柔怀孕的肚子的时候的感觉。”陈青桐眼光毒辣,薛蛮一下就缩了,跑到厨房借口泡咖啡。陈青桐坐在沙发上又往他心上补了一刀,“没结果的感觉。” 薛蛮出院后又花了三天才彻底改好剧本,他拿给陈青桐过目,陈青桐喊了另外两个联合出品人一起看,这两人和薛蛮之前就见过几次了,还算聊得来。四杆老烟枪聚在一起,书房很快就变得乌烟瘴气,谈话间说起薛蛮劫后余生,许多人都想采访他,好多记者透过这些电影圈的人想摸他的底。有陈青桐在,薛蛮挺放得开,大笑说:“我的底有什么好摸的?我都脱光了给大家看得一清二楚过了,他们还想知道什么?” “我这儿可被问了好多问题。”两个出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细数媒体问他们那些问题。 “什么都和谁好过,听说睡了很多人,有没有被谁谁谁潜规则过,有没有潜规则过谁谁谁……” “对对,还问和陈青桐是不是炒作,听说新电影挂在陈青桐他们公司和晓红那里制作,还有件好玩儿的,说是找到你们俩的高中同学,打听到你们以前追一个女的,反目成仇什么,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薛蛮笑得停不下来,陈青桐也笑了,他拱了下薛蛮,“你怎么样?要找个什么节目上一上吗?” 薛蛮还是没有要接受任何采访的意思,有天他却喊陈青桐一起看电视里一档名人访谈节目。陈青桐以为是乔之远或者周舟上节目,坐到电视机前,眼看节目开始,主持人说了段开场白就开始放短片介绍今天的嘉宾。陈青桐问薛蛮:“你那天说去超市结果去了半天就是上这个节目?” 薛蛮笑:“通过我妈找的我,这个电视台老板和我妈认识。” “你什么时候成你妈的乖儿子了?” “我也没什么其他能成全她了,”薛蛮还不太情愿地撇嘴,“特别麻烦,还有编导来给你对脚本,我说你们访谈节目怎么也要对脚本,我又不会说什么太离谱的话。” 陈青桐没多大兴趣,提醒他明天早上8点去公司试镜别忘了就往浴室走,薛蛮看他走开,趴在沙发上冲他无声地笑。陈青桐不知怎么,大概是感应到了薛蛮的笑意,回头看了看他。 “你笑什么?”他问道。 薛蛮摇头摆手,“没什么,那你又怕什么。” 陈青桐无奈地看他,什么也没说,他洗完澡出来,薛蛮说还有十分钟结束。陈青桐坐下看,薛蛮在他边上吃樱桃。他盘腿坐着,脖子往前伸,舔手指上弄到的樱桃汁,样子有些难看。电视上的他要好看多了,陈青桐从以前就觉得他适合镜头,就算脖子上圆月弯刀似的疤很明显,可他还是很好看。他身体的状态很好,看上去顶多二十七八,他回答问题只说是或者不是,答案很难逃出这两个字。眼看访谈就在这种僵局中结束,主持人挑了个观众投票数最高的问题问他,问题是这样的:“背后的纹身到底是什么?” 电视里的薛蛮听完就撩起了上衣,主持人看了看镜头,眼神略微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说:“是要现场和我们解释一下吗?” 薛蛮转过身,问:“是一号还是二号机?” 电视镜头上出现了他后腰上的纹身,他说:“Uriah,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神之光。” “这个人是神给我的一道光。” 主持人立即问:“这个人在现实里存在?” 薛蛮滔滔不绝了起来:“说起来挺奇怪的,我是很久之前看到他想起这个英文名,我还想怎么这么奇怪的名字,后来我才看到那本小说,我就明白了,一下子明白很多事情。这个小说改的电影就要开拍了,感兴趣的话到时候可以去电影院看。” 薛蛮坐下了,笑着看镜头。电视下的他却在偷偷瞥陈青桐,陈青桐皱着眉,盯着电视机,似乎是在想事情。 “这好像是你第一部在国内制作的电影?” “是。” “有什么特别想合作的艺人吗?” “乔之远,合作过,脾气好,会演。” 薛蛮又冷了下来,说了点电影和在国内发展的事访谈就结束了。陈青桐看完说,“挺无聊的,又都不是新鲜事了。” 薛蛮仰头笑,陈青桐伸手搂住了他,手探进他衣摆,摸到他纹身的位置。 “我照了你这么久,你没变瞎子,真是奇迹。”陈青桐吻薛蛮的脖子,轻舔了下他的耳朵对他说。薛蛮躺在了沙发上,他闭上眼睛说:“陈青桐,我可真喜欢你啊。” 陈青桐和薛蛮接吻,抓紧了他的头发,薛蛮喘不过气了,他抓紧陈青桐的手,他想世上这么多人,只有陈青桐能让他体会到这种快要窒息,就快死了,却又不想呼救的感觉。他独一无二,是神赐给他,照亮他晦暗生活的一道光。 “你一说,我觉得我真瞎了。” 薛蛮在陈青桐脱衣服的间隙和他说话,他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成了瞎子,以后的路就只能跟着陈青桐走了。 出乎意料地,陈青桐也和他说:“那你就只能跟着我了。” 他伸手遮住了薛蛮的眼睛。 尾声 薛蛮和陈青桐结伴回了两人的高中母校,电影选角结束了,几个重要角色已经落实,开剧本会的时候薛蛮忽然说想回以前的高中取景,在座的人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结果当晚他真订了机票跑了。陈青桐和他一块儿去的,薛蛮一到飞机场就关了手机,第二天陈青桐的手机从早上八点就开始震,公司里的人都打来电话问怎么7点的会他和薛蛮都没出现。陈青桐说:“在我老家,说要来看看景,你们先开吧,把之前说那一段再看看。” 薛蛮听到陈青桐和人说电话,从浴室里探出半个身子,“谁?” “你说还有谁?”陈青桐报了一长串名字,“你洗好了?” “沐浴露用完了。” “忘记提前和阿姨说一声要回来住了,你用洗发水洗洗算了。”陈青桐坐起来点烟,薛蛮应了声又缩了回去关上了门。陈青桐抽着烟翻通讯录,他找到了高中校长的电话,酝酿了会儿说辞打过去把他和薛蛮要来学校的事说了说。校长听说要到他们学校去拍电影,很是欢迎,两人约了一个小时后在学校门口碰面。薛蛮洗完出来,从衣柜里翻了陈青桐的旧衣服穿。 “你高中的衣服吧,这件t恤,我想起来了,那会儿运动会的时候穿在校服里头的。” “你穿正好。”陈青桐上下打量薛蛮,“多吃点儿吧。” 薛蛮拉长了衣摆前看后看,“有点儿短。” “光长个子。”陈青桐揉乱薛蛮的头发,沾了一手的水,他嗅了下手心里的味道,皱眉说,“怎么是草莓味的洗发水?” “啊?估计是你们家阿姨喜欢的。”薛蛮笑着甩头发,他连牛仔裤也穿了陈青桐的,陈青桐高中时的尺寸,腰身正好,就是有些短,裤腿吊在他脚踝上。薛蛮说他到楼下等陈青桐,陈青桐下楼时,看到大门开着,薛蛮站在门口抽烟。他拿了放在茶几上的相机走过去,问他早饭想吃什么。薛蛮回头看他,他一转身,陈青桐就看到了那辆自行车。他好奇薛蛮从哪里把这辆自行车找出来的,更好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它竟然还像新的一样,看不到半点生锈老旧的痕迹。 “我新买的,之前就到了,还是麻烦阿姨收的快递,一直收在车库里,不是以前那辆,那辆早坏了,骑不了了。”薛蛮看陈青桐一直盯着自行车看,解释道。陈青桐走出来锁上门,笑了下,“要是现在还能骑,那得多耐用。” “送你啊。”薛蛮指着自行车,扔掉了烟头,低头碾了下,说道,“生日礼物,你生日快到了吧?” “有点小气。”陈青桐摸了下车把,他说今天不想骑自行车,先放家里。 “你说现在小区门口还有卖豆浆吗?”薛蛮把自行车推到了边上扣上了锁,他把钥匙塞给陈青桐,陈青桐给了他一根烟。他们闲聊着到了小区门口,买了豆浆和油条边走边吃。 “我也觉得把那个外国故事搬到现在的背景有点奇怪,”薛蛮说,咬了口油条,“不过还挺有意思。” “是很怪。” “宿舍楼和操场都不错,你知道宿舍楼后面那幢小楼吗?本来是老师宿舍,后来据说闹鬼……” “知道,现在还锁着?” “拆了,我上次回去的时候去看拆了,真可惜,好多人在里面幽会过。” “你也去过?” 薛蛮笑着擦嘴,“没,听说过,我不喜欢在学校里。” “拆了之后盖了什么?” “不知道,我说多种点树,或者再开家小卖部,节省夏天买冰棍的时间。” “你去演讲就说这个?”陈青桐说他人生没追求,只关心吃的喝的。 薛蛮想了想,“没,我说了性生活入门,支持大家早恋,恋爱要趁早,不然好的都被别人抢了。” “哈哈。”陈青桐被他逗笑了,“你怎么没被校长赶出去?” “哈哈哈哈。”薛蛮吃完了油条也喝完了豆浆,扔了杯子站在垃圾桶边上在裤子上擦油腻的手。他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桥了。陈青桐拿手帕擦手,他看到薛蛮已经往桥上走了。真可惜,春天已经过去,桃花都谢了,桥下一片浅绿。陈青桐跟上了薛蛮,他喊了他一声,薛蛮回头看他,脸上带着笑。 陈青桐拿起相机,拍下了他笑时的样子。一阵春风来得太突然,叫人猝不及防,将蝉鸣声都吹乱了。 薛蛮生日那天,陈青桐办了个小规模的影展。这天天已经很冷,蔷薇花园的电影已经定在下个月开拍。举办影展的画廊门口聚了很多记者,陈青桐只邀请了一部分媒体,这些没有邀请函的记者就只好聚在外面拍影展的名字“恋人”。 薛蛮站在桥上笑着看镜头的照片被陈青桐放大挂在了入口的地方,周舟从国外回来准备接父母一起去美国陪小柔待产,抽空来了趟影展。他在屋里没看到薛蛮的人,就抓着陈青桐聊天,一个劲给他晒小柔大肚子的照片。 “这儿还有张我孩子的,给你看啊,你看这个是小手,拳头握起来了。” 陈青桐受不了他,就说他:“你影展还是我影展?” “你这个影展都是薛蛮的照片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没见过他。”周舟收起了手机,抬头看面前一张薛蛮的裸背,照片被陈青桐调成了黑白的,他站在暗处,一侧身体的轮廓都有些模糊,只有后腰上的纹身清晰可见。 “你说啊,”周舟摸着下巴,“怎么有人能分开十年不联络,之后又好了?” “十年之前确实不适合在一起,分开了反而好,之后再在一起也没什么好惊讶。”陈青桐放下酒杯,整理了下领结,周舟翻了个白眼,“薛蛮人呢?到底去哪儿了?他是不是觉得一屋子自己怪吓人的?” 陈青桐四下看了看,“我去找找他。” 他先给薛蛮打电话,薛蛮手机关机了,他又去厕所和画廊后面的小院找他,可哪儿都找不到他。陈青桐回到画廊里,又绕了一圈,让他在入口处看到了薛蛮,薛蛮也看到了他,抬起手对他打了个响指:“这儿呢。” 陈青桐从经过的侍者手上拿了两杯香槟朝他走过去。 “刚才去抽烟了。”薛蛮说,他喝了点陈青桐拿给他的酒,问陈青桐觉得这张照片怎么样。 被拍摄的人倒问起了拿相机的人。陈青桐说:“情深意切。” “我们走吧。” “去哪儿?” “出去走走。”薛蛮扯开了领带,松了口气,“里面有点闷。” 陈青桐点头说好,他和薛蛮从画廊后面的小院绕了出去,没想到这个偏门也有两个狗仔队在蹲点,薛蛮和陈青桐走出去时这两人正好在抽烟,看到陈青桐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薛蛮倒是反应快,拉着陈青桐就跑。陈青桐手里还抓着条围巾,跑出去几步还回头朝追拍他们的人看。 “你看什么?”薛蛮问。 “你跑什么?”陈青桐把薛蛮拉住,给他系围巾,薛蛮往身后看,陈青桐给他带好围巾,拉起他的手,“走吧,男朋友。” 薛蛮觉得好笑,说太肉麻。陈青桐被他这么一说,也道:“确实太肉麻了。” 薛蛮仰起头哈哈大笑,陈青桐被他的笑声感染,也笑了。两人都没再回头看,牵着对方的手,继续往前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