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回到家后,路理臣就一声不吭的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就连殊同来问,也只是点点头,又将脸转过去。殊同原本心中便有结,见他这个摸样,也不多言,只是叹口气,又走开。 郝斯伯在路上多方试探,也只是知道路理臣没有被怎么样。于是就更加确定,一定是那个温雅和他说了什么。 他在门边站了片刻,也知道路理臣的犟脾气和多疑的性格。便转身离开。这事儿还是得找个当事人问问清楚,能问的大概也就是他那个总是帮他打听消息的殷弛了。那个家伙搞什么?竟然把自己的主子送进虎口。 “你们做什么?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放开我……否则我要是……”老远就听见那嚣张的狼嚎,这急躁的性格可真是一点没变啊。郝斯伯坐在一个黑色的办公椅上,静静的等着手下将殷弛带来。 殷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一帮突然出现的身手极好的人撂倒拖到了这里。他正急着要联系路理臣,温公瑾不是说不会发生什么事吗?怎么现在路理臣连电话都不接? 他在温雅那个女人那里遇到了什么?他想想就觉得脊背发凉,那个男人要是被一个女人给怎么了,他不得烧了半个京城?可是他又半点反应没。不,不是没有反应,他的毫无反应,不就是他最激烈的反应吗?就像当初被顾廷方绑架后的风平浪静一样。 知道被扔进一个较为昏暗的室内,他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才收住了他乱七八糟的嚎叫,难怪这些人都这么有恃无恐。原来要见他的人是这位。 “郝检察官?你把我请来是想做什么?”殷弛不嚎了,他冷笑着看着面前神色冷漠的男人,脱口而出的话简直欠抽到极点。他不在家好好哄路大少,把他绑到这里想做什么? “坐。”郝斯伯冷冷的吩咐,声音也是冷的让人发颤。除了路理臣,他对别人,可没有太大的耐性和包容。 殷弛见他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不为所动,讪讪的从地上爬起来,乖巧的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他能感觉的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凛凛戾气。现在还是不好得罪他,不然他不看路理臣面子,把自己给做了,可就不划算了。有时候,他也是相当事故的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 见他终于正经起来,郝斯伯也不废话,“你知道理臣在温家发生了什么么?” 殷弛瞥了一眼郝斯伯,默默翻白眼,就知道他是要问这个,“我以为神通广大如你,一定是无所不知呢。” “我需要一个更精确的回答。”郝斯伯冷冷的睨视着他,完全不理会他的讥讽。他只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已,不是找人吵架的,他这样告诉自己,让自己冷静。 “哼!”殷弛撇过头,原本不想理会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但是想到这个人或许可以帮理臣恢复,又不服气的转过头,不情不愿的说,“在温家的舞会上,路少碰到了郎夙。” “然后呢?” “然后那个郎夙死乞白赖的跟在路少身边,”殷弛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郝斯伯,无奈的摆摆手,“好啦好啦,我知道这些你肯定都知道,或许温公瑾和我说的这句话,你会更感兴趣一些。不过我可不是因为慑于你的银威,而是希望你能帮理臣走出心理阴影。” “说吧。”郝斯伯知道终于要到正题,整了整脸色,仔细听他说。 “哎,我说,你一定要好好劝劝理臣……” “这个不用你提醒,可以说了。”郝斯伯的眼角一跳,强忍住拍桌子的冲动。要不是看在他是为理臣做事的份上,他会这样好言好语的跟他对面坐着? 殷弛回想了一下,便开始说:“他说路少是他大侄女儿少女时期的梦中情人。跟着他的就是他的侄女儿,温雅!就是这样。我想无所不能的检察官大人可以推测出后来会发生什么了吧?那个郎夙怎么会是温雅的对手,仓皇而逃,不过最要命的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路少的女人。虽然我是觉得路少和女人结婚要比和你在一起好上太多。不过,那个女人实在太厉害,我怕理臣在她手上吃亏……”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郝斯伯皱着眉,不理会殷弛在哪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很快便被人架着离开,在她被强行架出门外的时候,他清楚的看见郝斯伯冷漠板直的脸忽然垮了下来,他的手撑着额头,刘海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 那样无奈,那样疲惫,他似乎意识到,那个从来无所不能,事事都要压他一头的郝斯伯其实也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他也会彷徨,他也会无助。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可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他被丢在一个了无人烟的巷子,他才揉揉发痛的肩膀,脸色瞬间淡漠下来,哪里还有方才撒泼无赖的样儿?他凉凉的瞥了一眼刚刚来时的路,便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巷子。 郝斯伯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暮色西垂。 看着空荡冷清的房子,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明明在家的时候,还有诸多顾虑,他们都可以相处的那么好。可是到了外面,他们却是闹成现在这副局面。他苦笑,这还是自己太嫩了,他的臂膀还是无法撑起那一片天空。他们之间的裂纹也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被美好的现状暂时的掩饰了。 刚刚殷弛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理臣和温雅在一起,的确会比和自己在一起要好过的多。至少不需要担心这些舆论,而且温雅的势力也足以庇护整个路家。 不!不应该这样,理臣是他的,他怎么能这么想?他匆匆赶到卧室前,像是怕里面的人凭空消失般,张惶失措。明明没有锁的门。愣是开了半天才打开。 “理臣?理臣!”他看着空荡荡的卧室,顿时心里一空,立刻将洗手间,更衣室和书房都找了一遍也没有他的影子。他急的冷汗湿了背脊,却强自冷静着告诉自己,“他不会一声不响的就离开自己的,不会的,说不定就在殊同那里。” 于是他又快步走到殊同所住的那间,却意外到看到里面气势汹汹对峙的两人,还有一个焦急无措的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的殊同。 不过刚刚的惊慌却是被屋子里正龇牙咧嘴的男人给消弭了,他还在,他没有离开。这样就好! 他得到安慰般的长舒了口气,终于开始关注里面的战况。 “混蛋,你敢瞒着我来私会我们殊同,你有什么目的,快说!”路理臣张牙舞爪的样子,和平时的风流潇洒,浪荡不羁实在相去甚远。郝斯伯知道他大概是在用舒桐撒气,笑了笑继续观战。这样也好,不是吗? “你骂谁混蛋?你以为这里是哪里?有郝斯伯给你撑着,你就敢无法无天?”舒桐也是被骂的狠了,;连殊同的劝也不听。 见着两人的架势似乎是就要打起来,殊同立马冲到两人中间,他揽住想要上前的路理臣,好生劝他,“理臣,别这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舒桐也没对我怎么样啊。你冷静些,好不好?” “殊同,你太天真了,别被这头狼给骗了。看他就是一副花花肠子满肚子的混蛋。” “你说什么?” “我说你混蛋! “你他妈有种再给我再说一遍。” “说就说,怕你个混蛋啊?” “别这样……” …… 战况愈烈,不忍直视,直到路理臣被舒桐一下扑到在地,郝斯伯终于站不住了,很威仪的走出来,大喝一声: “够了,给我住手!” 三人都愣愣的看他一秒,然后又继续扭打到一起。这时候也不分招式路数,简直就像小孩子打架一样,团成一团。 郝斯伯眼角抽了抽,大跨步走上,就将路理臣的胳膊抽出,然后用力一拽,就将他从混战里捞进自己的怀里。那姿势在这群扭打的狼狈不堪的人群里显得潇洒异常。 “听话,别打了。”郝斯伯轻轻抚着路理臣的背,安抚他的急躁。他知道他急需发泄才一直等到现在才出现,估计差不多了,便将他拉出来。 “是你?”路理臣满腔怒火霎时灭了大半,他恶狠狠的瞪了眼被殊同扶起的男人,眼里依旧火星四射。 郝斯伯见他还来劲了,苦笑着将他抱出了客房。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女人。”路理臣大吼,在他的钳制下不断的挣扎。“放手,混蛋!” “混蛋?”郝斯伯大声的重复了一遍路理臣的话,停在了原地,眼睛死死的盯着路理臣被怒火烧红的双眼。 “……我。”路理臣被他冷冷的语调浇了个醍醐灌顶,终于冷静下来。却不敢看郝斯伯那直接而露骨的眼神。“放我下来。”他的声音很轻,若不是就在怀里的距离,怕是听不到。 但是郝斯伯可不会认为那是他不好意思,他知道那是这家伙的疑心病犯了,不相信自己,不愿意面对自己了。 “不放。”郝斯伯抱着他继续往前走,到了卧室,便将他扔在床上,压了上去。眼睛直直对上路理臣躲避的目光。“你不想看到我?你不相信我?你在生谁的气?我的吗?” “不是。”路理臣放弃了挣扎,闭上了眼睛。他痛苦的抿着唇,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他是气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猜忌。 “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的,理臣。我们应该互相信任,不是吗?”郝斯伯放缓了口气,指尖轻柔的拂过路理臣凌乱的搭在眼睛上的碎发。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该快乐的搂着自己的脖子,说郝三最会说说情话。而不是这样死死的闭着眼睛,逃避他的注视。 “我,能相信你吗?”很久之后,路理臣才轻轻的开口问了一句。 这话简直比刀剑还要锋锐,直接刺穿了郝斯伯坚韧的护防。他做这么多,竟比不上那个陌生女人的一句话,来的让人信任?可是他怎么忍心怪他?他是因为爱自己,才怕自己的欺骗,可是心脏为何抽搐的这样迅猛,到疼痛。 “能,你能相信我,只要你愿意。”郝斯伯将脸埋在他的颈项,咽喉处传来咕噜的呜咽,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他是不会哭的,路理臣这样告诉自己,他不会哭。会流泪的人,向来只是自己。可是他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他的脊背,轻轻的拍着节拍。仿佛哄人入睡般轻柔。 他睁着眼睛,只能看到房顶惨白的一片。他忽然莫说:“郝三,明天把房顶染成暖色吧,这样的白,刺眼。” 耳边安静了十多秒,才低低的传来一个字:好。 第九十三章 就如路理臣所想见的,第二天刚睁开眼,上方的天顶已然换上暖洋洋的淡淡粉橘色。眼睛是舒服了些,可是心里的障还是没有丝毫的消散。 赌气似地,他翻了个身将头埋在枕头里又继续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外面是阴天,所以屋子里是开着灯的。就是这灯,衬着那暖橘色将这原本清冷的卧室染上一丝燥热。路理臣看着看着,头越发的晕眩,他不由心头一震,立刻狼狈的爬起来冲出了卧室外。 刚到门口,就被一人扶住了手臂,接着就是担忧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怎么了?没事吧?”郝斯伯温热的手抚上路理臣微烫的额头,手下触到的高温使他皱起了眉。 “没,没事。”晕眩感因刚刚跑动时剧烈的运动而越发强烈,他下意识的扶住手边的臂膀,心中惊惧交加。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头会这么晕? 郝斯伯也发现了异常,立马不由分说的就拉着路理臣进了卧室,叫了的医生。 “怎么样?头很晕?”郝斯伯用清凉的脸贴在路理臣发烫的脸上,手紧紧的握着路理臣的,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度,才能稍稍缓解心中的焦虑。 突然晕眩,浑身发烫,意识模糊,四肢僵麻,这些症状加到一起会是因为什么?郝斯伯不知道,但是他隐隐觉得这和郎夙强迫理臣吃的药有关。如果真是因为这个,他和郎夙的梁子算是彻底的结下了。 他感到与自己指尖交缠的手指正一点点的收紧,知道他现在难受的紧,便条件反射的握的更紧。“该死……” 他几乎颤抖着贴在蜷缩着的路理臣身上,从来都深潭般无波无澜的眼眸里,此时竟刻满了不舍和心疼。 “怎么还没来?都是干什么吃的?”郝斯伯对着手机低吼,吼完便一把扔掉,将意识模糊中的路理臣紧紧的拥在怀里。 果然手下人还是不敢触这位老大逆鳞,不久后,周信便拽着一个中年斯文的医生赶到此处。医生一个踉跄往前一冲,右手快伸,才险险抓住了差点摔倒地上的药箱。他瞥了推他进来的周信,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屋里的人都听到,“我这药箱要是摔坏了,可让我怎么给病人治病?” 周信脸色一变,刚往前垮了一步便被郝斯伯的眼神制止。拳头捏的啪啪作响,却在下一刻甩头退了出去。这个时候自然以医生为大,谁让现在躺着的病人是那位呢!别人不知道郝斯伯用情多深,他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医生见周信吃瘪出去,甩了甩略长的刘海,细长的手指扶了下金丝边的眼镜,镜片闪过的锋芒使人无法将他与刚刚那个狼狈的差点跌倒的医师联想到一起。 “病人是他?”医生看了眼郝斯伯怀里脸色潮红,面露痛苦的路理臣,薄唇撇了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模样不错啊。确实挺适合这药。” 郝斯伯一震,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面前只看了一眼就下了定论的医生,“你说什么?” “其实不久之前我刚遇到一个和他一样症状的人,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是第一次发作吧?”医生从药箱里拿出白袍哗的穿上,“别抱这么紧,小心把他闷死。” 听言郝斯伯立刻放开了路理臣,惊疑的看向这个与他同姓的医生。他的能力郝斯伯从来不会怀疑,甚至他小时候还叫过此人小叔。他虽医术了得,但是人品却是在让人不敢恭维,虽然长得一副道貌岸然,但是却是个心术不正的货色。 之所以会叫他来,是知道此人再怎么下作,也没有对自家人下手的先例。否则他也不可能到今天都没有被郝家踢出家门。 “别怕啊,我让你别抱太紧是因为他现在神经麻痹,本来就呼吸困难,你要是再这么勒着他,他很快就会窒息而死。不过,轻轻搂着可没什么。”医生皮笑肉不笑的调侃着,很明显是并不急着医治。 “……小叔,你治得好吗?”郝斯伯沉默良久,几乎是从牙缝里,叫出那让他从来不齿的两个字。若不是他是目前最适合的人选,郝斯伯也是绝不会选择让他来看路理臣。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医术?”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郝斯伯扯着他走近床边,冷冷的发话,“快诊。” “呵呵,病急也不能乱投医,你竟然会找上我,说明这个人你很是在意嘛。”医生坐在床边便说便开始检查路理臣的情况。 三分钟后,原本还浑不在意的脸确实凝了一层寒霜,他冷冷的看向郝斯伯,声音也分外的森冷,“你确定他是第一次发作?” “不能确定,不过他是前天才……”郝斯伯见他脸色查到极点,大概也知道是路理臣病情不容乐观。握着的拳又猛地一紧,难道已经很严重了吗? “可是他的症状,明明是药性已经在体内残留了有两个多月。这次的发作,估计只是前天又一次食用引出了从前留下的后遗症。这药的后劲大得很啊,也不知道这小美人儿是怎么得罪了人家?”说着他细长的手放开捏着的眼皮,轻轻的滑在他脸上,缓缓游移。金丝眼镜后的细长眼睛在看到衣领里精致锁骨时,情色的闪了闪。真是极品啊,配上这症状,这样难耐的任君采撷的模样,还真是让人难以把持。 “你最好注意分寸。”郝斯伯站在他的身后,冷不防的冒出这么森森然的一句。细长的手微微僵了片刻,他才又笑着说,“检查病人的病情嘛,自然是要面面俱到的嘛。” “哼,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你知道后果。”郝斯伯依旧像尊神似的站在医生身后,目光温柔的看着在床上躺着的路理臣。 医生低头笑了笑,低声说,“我不过是看看患者的反应,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郝斯伯便没有在说话,只看他再有什么过分之举,就一把扔出去。 “可能是因为留在体内的毒素太久,当初又被人乱喂了来路不明的解药,以至于相冲着积压在体内,到今天药性强于解药的力度,终于引发了现在这样的症状。患者不仅没有丝毫快感可言,而且肌肉的僵硬度可能会在每次发作之后都加重一分。” “这是什么意思?”郝斯伯一惊,立刻抓住了医生的肩膀,眉头蹙的死紧,“你是什么意思?” 医生吃痛,修眉微皱,嘴角却是挂着欠扁的笑容,“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如果治不好,这小美人儿又经常没事儿就犯病,用不了多久,他就算废了。” 他挣开郝斯伯失力的手,毫不忌讳的就扯开了路理臣的衣服,细长的手指抚过那流线的肌肉时,嘴里还啧啧有声,“看来也是个练过的,就这么废了估计也接受不了吧?” “你能医。”郝斯伯忽然拉过医生,直视着他,说的斩钉截铁。 “那是,就看郝三你肯为他付出多大的代价了。”医生忽然收敛了一直挂在嘴边的不冷不热,略带嘲讽的笑容。 他忽然凑近郝斯伯的耳侧,低低的说了什么,只见郝斯伯微微变色,拳头捏的噼啪响,却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半晌,他才有些低沉的说,“你先他弄醒。容我在考虑考虑。” “开什么玩笑,这么好的谈判机会,我会就这样白白错过?我把他弄醒了,你再把他弄去国外找专门的医师,我不就得不偿失了吗?”医生一脸漠然与不屑,明摆着要么你答应,要么我走人的架势。郝斯伯咬牙,差点就要拔枪。 “怎么,你看他痛苦成这样,就一点儿也不心疼?” “好!” 医生一笑,表情带着一丝暧昧,他好整以暇的理了理方才被弄乱的碎发,才慢吞吞的拿过药箱。 不过拿过药箱之后的他却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专注而认真,一如最专业的医师,面临面前疑难杂症时的专心致志。 医生在刚刚的检查里,发现了这个病患体内不只是有那药物的遗留毒素。貌似还有一个极为棘手的东西,不用多想,他也能猜出这位小爷必定是从温家过来的,毕竟也只有那个女人能搞得到那种东西。不过,这戏嘛可就有的看了。 也不见医生用什么,只见他在路理臣几个穴道处按按压压,顺便吃些豆腐。很快,路理臣身上不正常的潮红便退了下去。就在医生起身,打算功成身退的时候,路理臣就像在温家时一样,猛地抽搐惊醒,然后在意识回复前,又倒了下去。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出尔反尔。”医生走前只是暧昧的留下这么句话,便甩了甩稍嫌长的刘海,潇洒的走了出去。 医生叫郝冲明,是郝家挺远的族系,当年他以惊采绝艳的医术闻名于京城贵胄之中。年轻的时候也算是风光一时,只是他的禀性暴露人前后,盛名大跌,甚至于一落千丈。只是这也只是在上层阶级里风传,平民里,他还是那个医术高明,儒雅隽秀的郝医师。 郝斯伯见他走远,便立刻扑到床边,听路理臣的心跳,确定已经没事后,才微微吐了口气。只是,这次是没事儿了,以后再发作该怎么办?他必须尽快联系资深医师来为他医治,否则真的受制于郝冲明这小人。他宁可像郝冲明说的,放弃京城所有,带着路理臣远走他国。 只是路理臣这家伙,可不一定会愿意放弃他的路家,跟自己漂泊。 他修长的手轻轻抚着路理臣渐渐苍白的脸,他怎么会料到,会突然就发生这样的事情?理臣只是去参加个舞会,怎么会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两个月前?那么就只有顾廷方那家伙了,果然是会把理臣恨到骨子里的人,可不只是他,只是能对他下手的,而且成功的,仅此一人。 他立刻拨通了电话,联系到W市狱所安排的眼线。照理说,顾廷方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郎夙的药和他一样,这不得不让他怀疑其中另有蹊跷。 他把他的疑虑说出后,那边忙了一阵,才惶恐不安,畏畏缩缩的说,“顾廷方在监狱里闹事时,在群殴里被打死。不过,属下估计是已经被人掉包救了出去。” “哼!”果然!郝斯伯暗暗握紧了拳,脸色冷的吓人,“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三日前。”那边的声音虽然带着恐惧,但是说的却很肯定。“老大,是我们看护不周,让他们有机可趁。要不要上报?” “不用!”郝斯伯冷冷的制止,缓了缓情绪才说,“先压着,等我的话。” “是。” 郝斯伯挂了电话,静静的站在窗边,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内里却早已是翻江倒海,波涛汹涌。 第九十四章 郝斯伯一步不离的守在路理臣床边,手紧紧攥着他的。就着这样的姿势整整坐了一个下午,直至暮色西垂,他的手都开始僵硬发麻的时候,才感到手里轻微的动静。 立马精神一振,他猛地抬头看向双眼紧闭的俊颜。紧张感徒生,就怕路理臣再一个激动,药留下的后劲又发作。 “理臣?”他轻轻的唤了一声,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的声音,让人听着就忍不住心酸的小心翼翼。床上安静的躺了一个下午的人,终于轻颤着眼皮,缓缓睁开了那双总是轻轻一挑,就能颠倒众生的双眼。眼里的精明与妖冶退尽,取而代之的是那惶惑的迷茫,以及一丝无助和不安。 路理臣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在那个恐怖的梦境里,他四肢僵硬,无法动作,对一切的袭击都毫无反抗之力。他惊惧,却怎么也无法逃脱那梦魇。 感受到手中传来的热度与力度,他安心般的反握了一下。似乎忘记了昏迷前所有的怀疑与抵触。他眨了眨眼睛,眼睛开始清明的时候,他看见了房顶暖色的背景里有反复的浅色的暗纹。他知道这是常见的一种墙纸,在灯光下,柔柔的吸着光。 “理臣?”郝斯伯见他终于醒来,神情安逸,嘴角也不由露出安心的笑容。他抬头看着路理臣看的方向,之间那淡色的暗纹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流光般的曲线,隐隐约约,明明灭灭。 “我睡了很久吗?天都黑了。”路理臣转头看着身边的郝斯伯,竟然没去想他为什么没去忙着应酬,而是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睡觉。有那么一刻,他把这当做理所当然了。这种感觉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愉悦,这是被人宠着的优越感,无需想太多。 “可能是累了吧,饿了吗?”郝斯伯温柔的笑着,脸部线条放的极柔。他帮路理臣理了理头发,微微眯着眼睛。或许是私心,也或者是太过在意,他决定,如果路理臣自己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他不想告诉他这个不好的消息。 “唔,有点。”路理臣摸摸早就瘪掉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四肢的酸胀像是睡前做了什么剧烈的运动般,他轻轻皱了皱眉,撑起身,动了动酸痛的胳膊。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吧。”郝斯伯伸手想扶他,却在见到他皱起的眉峰时,硬生生收回了手。他强压下兴中复杂的情绪,静静看着路理臣将自己打理好。然后绅士般伸出手,拉着路理臣往外面行去。 走到外面的时候,路理臣才发觉今天一切的异常,却想不起睡前发生了什么,只是想起来昨天貌似是和郝斯伯说过把房顶换成暖色。然后就睡着了。他疑惑站住脚步,不解的看着跟着他停下来的郝斯伯,“郝三,我睡了一天一夜?” “……是。没关系,大概是太累了,你不用担心。”郝斯伯好生安慰,路理臣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又问,“你怎么在家?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外面忙吗?” “我想你了,就推掉了一些应酬,回来陪你。”郝斯伯依旧笑得人畜无害,深潭的眼眸微眯,密长的睫毛下起伏翻腾的波澜被遮的干干净净。他温柔依旧,只是这温柔里,更多了份疼惜。 路理臣看着他,点点头,眨了眨眼睛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只是疑惑并没有因为郝斯伯的话减轻,只是更深的盘踞在他心头。 他看着桌上各色的菜肴,应该都是他喜欢的菜色,可是他却提不起一点食欲。他看了看面前一脸期待的郝斯伯,硬着头皮夹了两筷子到了碗里,却只是翻搅着,怎么也入不了口。 终于还是郝斯伯看不下去,制止了他的动作,“没胃口吗?我去煮点粥吧。” “呃,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只要你好好的?路理臣终于在里面品出了些意思。他看着又忙碌起来的郝斯伯,满脑子都是疑问。可是他的心中还藏着温雅的话,他不能,也不想与郝斯伯发生那样的碰撞。纠结缠绕的心思让他有些烦乱,郝斯伯忙碌的居家好男人形象在眼里也变不那么美好。 他紧紧盯着,似乎想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一些破绽。他垂下了眼睛,颓丧的发现,这个男人所有的表现都如此完美的表达出,他的真挚,以及他的爱。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吗?可是,为什么温雅这么说的时候,自己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为什么句话会一直萦绕心头,久久不散?他一直觉得,没有空穴来的风,所以他会有这样的反应,绝对是有什么事情是他忽略了,但是却又在敏感时候跳出来提醒他。 直到热腾腾的粥端到自己的面前的时候,路理臣也没有想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产生这些疑虑。 接下来的几天,郝斯伯也就是在上午才会出去,下午两点后就会回来陪路理臣,偶尔中午的时候也会带着礼物回来给路理臣惊喜。只是路理臣的笑容之下总会有些难以言述的心结,哽在那里不上不下。 有时候他也会无赖的去缠着殊同,东扯西扯的。殊同知道些情况。见他这个样子,总是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他想告诉他那天中午发生了什么,却又得了郝斯伯的警告,不敢多说。他也怕路理臣知道后,会受不了。 所有的粉饰太平都只是为了他好而已,他们只是这样的想着,却不知,这是所有误会与毁灭的开端,等到一切解开的时候,一切早就无法挽回,只剩悔不当初。 温家大宅。 花园的凉亭里,美丽的女人正襟危坐,表情认真而严肃。她安静看着面前苍老的长辈,等待他的回应。 在温雅面前坐着的正是温家的家主,温老。在京中贵胄里,也算是元老般的人物,是说句话,整个国家都要抖三抖的厉害角色。温雅敬重他,自然许多事都要来问问他老人家的意思。 “阿雅,为什么会选择他?”温老慈眉善目的笑着,悠长的岁月抹尽了他的锋锐棱角,多年的官场生涯使他善于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他用拐杖逗弄着脚边的狗儿,一副轻松的模样。 温雅见他没有立刻拒绝她的请求,立刻前倾了身子,双眸闪烁着灿灿的光,“爷爷,他是我唯一看上的男人,如果他不可以,那么阿雅只能选择孤独终老。” “哦?那么喜欢吗?”温老诧异的扶了扶眼镜,有些不理解自己的孙女为何忽然对一个男人执着起来。她不是最讨厌那些情情爱爱的吗?莫非这就叫情窦初开,少女情怀? 发现自己有些为老不尊的嫌疑,温老动拐杖的力度不小心大了些,将小狗儿戳的汪汪直叫,撒开脚丫子跑开了。 他掩饰的咳了咳嗽,见孙女只是定定的盯着自己,这模样是,自己今日必定是要给个答案了。他清了清嗓子,说;“既然是被阿雅看上的,定是个不错的小伙子,那天带来给爷爷看看。爷爷也给宝贝孙女儿把把关,若是可行,爷爷就帮你做主,办了这事儿,如何?” “这……”温雅却是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她起身走到温老边上,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他叫路理臣,只是他现在还不喜欢孙女儿。还差些时间和手段。” 温老却是凝了眉,脸色沉重许多,他看着一脸认真的孙女儿。有些无奈的摇头。他哪里偶不是从那个年龄段过来的,当然明白温雅那句话的意思。只是孙女儿此举若是稍有差池,岂不是要被自己喜欢的人恨一辈子? 他有心要劝温雅,但是心知这孙女儿向来心高气傲。做事从来只有想不想做,没有做与做不到。他沉吟片刻才说:“强扭的瓜总是不甜的。你要是真喜欢他,就要看看他乐不乐意。” “我会让他乐意的。”温雅眼里流光急闪而过,她笑着为温老倒了杯茶,“爷爷,我相信你也会喜欢理臣的。” “呵呵,只要乖孙女儿喜欢,哪有我不喜欢的道理?”温老笑的眯了眼,眼角深重的皱纹刻满了岁月的痕迹。那里面是沧海抑或桑田都已经不重要,他也没有必要说些老掉牙的事情来教导这些新锐的一辈,不亲自经历些挫折,哪里能真正成长起来,到最后独当一面? “就知道爷爷最好,阿雅会让理臣喜欢上我的。”温雅轻轻的笑着,美丽的脸上绽放着自信的光芒。 既然老爷子也不反对,那么她就只要自己放手去做就好。只要背后站着温老,在这个京城,在她温雅的掌握之中,她想要得到什么是不可能的? 温雅回到自己的别墅后,将得到的资料一一扫完。嘴角再次扬起成竹在胸般的笑容。 资料里说,路理臣在回去后的第二天便发作了,她知道那是自己在解药里添了那么一味药的结果。郝斯伯再厉害,再聪明,他又能怎么办?即使是去国外,他又来得及找到可以治的好路理臣的医师?即使找到了,路理臣也差不多就要废了。 那么爱路理臣的郝斯伯,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他心爱的人忍受这样的痛苦。况且到了那个时候,路理臣不一定还愿意呆在郝斯伯的身边。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小拇指般大小,里面是三颗胶囊,这边是可以就路理臣的东西。握着它,于她而言即等于握住了路理臣的生命。 其实看这几日路理臣的态度,便可以知道自己那天对他说的话,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看来他们之间的信任果然如自己所预料的一般,如最最脆弱的水晶般,不堪一击。 加上郝斯伯日益温柔殷情的态度,路理臣只会心结愈甚。而陷在感情里的人总是最看不清事实真相的,即使是精明如郝斯伯,在这场爱的迷局里,也只有被算计的份。 最近发生的一切,几乎每一件都在她的预算之内,她相信只要事情不出意外,就照这么发展下去,他们之间很快就会有一道再也无法弥补的隔阂。 只是那只是几乎,还是有些事情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比如那个现在住在郝斯伯家里的男人,似乎是叫席殊同,是路理臣从小玩到大的挚友。看起来也不像个傻得,若是他发现了什么,再在路理臣或者郝斯伯耳边说些什么,这些人精般的人,说不定会看出些端倪。 不过,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比如郝斯伯的弱点是路理臣,路理臣的弱点是自己的猜忌和多疑,而那个席殊同的弱点,大概就是他这次来京的目的吧。 菱形的唇角弯起,温雅笑的风情万种。其实她原本不必搞这么多的麻烦,大可以等他们二人自己散了。自己只需等上几年,只是等,向来不是他温雅的处事风格罢了。 只有主动出击,才能得逞所愿。 第九十五章 日子看似平静的踱着脚步,一晃就到了二月底,春节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忙碌着的人,或者轻松,或者更忙。 路理臣却是那个越发清闲的人,因为有了两次的不愉快。他也懒的出去找晦气,否则不仅帮不到郝斯伯,说不定还要给他舔许多麻烦。顶多无聊就是拉着殊同出去吃吃喝喝,消耗时间、金钱和精力。有时候心情好了也会去老头子那里坐坐客。 可是,奇怪的是,自己这样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竟然也没有被自我嫌弃。他状似悠哉的享受着美好的生活,实则夜深人寂的时候,却是埋在被子里揪着发紧的胸口,难以入眠。于是,他是他将养了数十天后,脸色不仅没有回复红润,反而是越发显得憔悴,连身子也大不如从前。 他总感觉自己不对劲,却总以为是精神压力使得他日益萎靡。为了让自己重新振奋起来,这天早晨,路理臣起的早早的就将自己打理的焕然一新。穿着最新出来的时尚男装,开着刚刚保养好的白色跑车,优哉游哉的向老头子家去了。 郝斯伯不在,如果在,那家伙即使推掉今天所有的应酬,也要陪他一起去的。只是这段时间被看的太紧,生性喜欢自由的路理臣开始渴望一个人单独出去转转,总是被圈在郝斯伯的视野之内,让他开始有窒息的感觉。 今天好不容易,自己没有赖床,郝斯伯有事出去。他便将自己打理的精神奕奕,自己出门去了。反正是自己的老爸那里,总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样想着,便已经看到老头子家的大铁门。他嘴角高高扬起灿烂的笑容,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尤其耀眼夺目,仿佛未尽的冬日寒气都随之逝去。 依旧是那个老管家领着自己进去,路理臣的笑容似乎感染了众人。那些灰色的面孔在他到来后,也渐渐感受春日朝气般,开始染上生命活跃的色泽。 老头子依旧是站在楼梯上看着自己,只是这次手中却是抱着一本书,他倒是小资起来了,不是每天的生意经。路理臣暗暗腹诽,面上还是笑的一脸明媚。 “是理臣啊?”路天方抬眼看着下方,似乎要从那张难得一见的笑脸里看出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都说知子莫若父,即使他们之间鸿沟堪比银河,但是毕竟血脉相连,他见路理臣笑成这样,就知道这小子一定是心里有什么结打不开,还是自己都搞不懂的东西。 “爸,好久不见!”路理臣赶紧上前,像是要扶住路天方般,伸出手。却在看到自己的手时,忙要收回。他知道路天方不服老的性格,就像自己不服输的性子一样。只是他还没有收回手,就被路天方抓住。“我们去后面的花房。” 路天方在笑,还是那种难得的温和的笑容。难得到路理臣都已经忘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笑容。知道定是被老头子看中了心思,立刻尴尬的撇开了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便扶着路天方去了楼后面的温室花房。 这也是当初路理臣没有想到的,当初那么忙于生意的人,竟然会有心思搞一个温室,种植些名贵的花草。不过其中有一盆,静静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赫然是那纤纤柔柔的白玉兰。 路理臣怔怔看了数秒,蓦地鼻头一酸。那是他爸爸最欣赏的一种花,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他妻子的姓。老头子的妻子自然就是他的老妈,那个明媚洒脱的女人,永远带着三分的孩子气,看事却比谁都通透。 他们在里面的木质椅上坐下,路天方就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儿子。他的动向他也多少知道一点,没想到自己执意要他成长,他却成功了,却是傻的爱上了个男人。只是这些已经不是他能去说的,他能做的只是希望他能过的好些。不过他的儿子,似乎过的并不好呢。 即使有最华美的衣裳,即使有名车豪宅,甚至就陪在爱人的身边,可是,他依旧不快乐呢! 路天方不由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些都是他逼得,他将一个单纯的孩子逼到了这样的地步。看待事情已然无法纯粹,从而徒添了这许多的烦恼。 “爸,这兰花快要开了吧?”路理臣看着那株植在角落的白玉兰,不经意的问。 “三月开花,这二月已经到了底,它又生在这温室里,估计再过个五六天的样子就会开花了。”路天方见着兰花却不再是往日的悲痛,或许是看开了,他甚至对着兰花轻轻的笑了笑。 “是吗?白玉兰花期短,若开花,要叫我来看看啊。”路理臣笑了笑,花房里的温度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他却立刻惊醒。不知何时起,他似乎变得越发嗜睡了。 “怎么了?没有睡好吗?”路天方疑惑的看着路理臣有些迷蒙的双眼,有些担忧。 “没有,可能是春困,这么暖和,怎么会不想睡嘛。”路理臣打着哈哈,心里确实知道,自己面对路天方的时候从来都是精神饱满的,精神总是绷得很紧,尤其是老妈走了之后。别说是在他面前瞌睡,就是稍微落个不对的神色都是少见。 只是他追究不出个所以然,郝家的那个医生总说可能只是睡眠不足,或者是精神压力大。可是除了那点事之外,他简直就是毫无烦恼。怎么可能是精神压力大?他一天睡眠至少十二个小时,虽然大部分是在白天,但是也不算睡眠时间少吧? 只是医生的话,总是要听的。于是他也就得过且过的熬到了月底。 “理臣,你我是父子,若是有什么话,可以直说。”路天方关切的看着对面的儿子,瞧着那恍惚的样子,就是一阵心酸。简直无法想象当初的自己是怎么忍心设下那样的一个局让他钻的。 路理臣不知道路天方在想什么,他犹豫了半晌,刚想说话时,却被从外面进来的管家打断了。 “老爷,外面有个姓郎的少爷求见,他说他叫郎夙,是少爷的好友。” “哦?”路天方看了眼眉头忽然蹙紧的路理臣,估计是真的认识,但是关系似乎并不是好友这一说。不过郎家在京城地位颇高,与路家又素有往来,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便看向路理臣,想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那就让他过来吧。”路理臣闷闷的说了一句,扭头盯着那株白玉兰猛瞧。 郎夙一身爽朗,气质洒然的走进花房。抬头便看见坐在一边木椅上看着一株树发愣的路理臣,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直直走向已起身相迎的路天方。 “路世伯,我找理臣有些急事,听说他来了世伯这里,这才冒昧打扰。希望没有给路世伯带来困扰。”他笑着看着一边无视自己存在的路理臣,嘴角的笑意越深。 路天方见他态度不错,叫自己儿子也挺亲密,以为是两年轻人之间闹得不愉快。便去碰了碰路理臣的胳膊,见这家伙又要睡着,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既然能在这时候睡着,估计也没多大的事儿吧?他这么想着,便稍微用了些力道。 路理臣又一次惊醒,茫然的看向路天方,见他示意自己朝左边看,茫然的眼神有转向了郎夙。 这眼神实在纯真的可以,简直像是刚睡醒的孩子般懵懂无助。让人想狠狠的揉在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 路理臣看清郎夙的一刹那就已经完全的清醒过来,他冷冷的睨着这个给自己强行灌药的男人,心里不恨是假的。他见老头子还在边上,不好把这丑事揭出来,他起身,朝郎夙走去。 到了郎夙身边,见郎夙要拉自己,嫌恶的避了开去。只朝路天方打了个招呼,便对郎夙冷冷的说,“走吧,去我书房说话。” “这自然是最好。”郎夙也不在意,只是笑的越发灿烂的跟着面色阴沉到极点的路理臣后面,亦步亦趋。偶尔也会趁边上有人,路理臣不好做出太过的举动时,动手动脚一番。 到了书房,路理臣将郎夙让进去,嘭的一声将书房门大力的摔上。他靠在门上,冷冷瞧着面前依旧笑得春光满面的男人。这该死的家伙究竟是怎么笑的出口的。 “你找我有事?”路理臣懒得跟他废话,既然事情已经挑明了,他也打破了自己忍耐的极限。路理臣不觉得还有对他和颜悦色,虚以委蛇的必要。 郎夙超前走了几步,在路理臣瞪过来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又有恃无恐的走上前,单手压在路理臣身后的门板上,将他圈在自己与门板之间。 “自然是想你了,才这么迫不及待的跑来这里找你。那郝斯伯把你看得这样紧,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郎夙说着,唇开始不安分的朝路理臣耳侧吹着热气。 路理臣简直气的发狂,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不知道他是在他路理臣家里吗?他冷冷的睨着这个越来越放肆的男人,简直有一枪毙了他的冲动。他就这么吃定了他路理臣不敢声张? “我倒是天天烧香拜神的希望这辈子也不要再遇到你这人渣。”路理臣一把挥开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郎夙,走到书桌前,到了杯水,大口的灌了几下。 “看来你也是无时无刻的在想着我么。”郎夙靠在门上,笑的那叫一个情色浪荡。就如最常见的纨绔子弟一样,挂着那让人作呕的嘴脸,偏偏还是那让人只想痛揍一顿的势在必得。 路理臣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低吼,“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要你。”郎夙靠在门上抽了支烟点上,开始眯着眼吞云吐雾。那翩翩佳公子的明快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最原始的模样显露出来,他就是个人渣。 路理臣恶狠狠的瞪视,靠着门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一支烟抽到了一半,才缓缓的立起身,将重力从靠门的背转移到了双腿上。 “你堂堂太子爷,要什么样的没有,干嘛非要找我的晦气?”路理臣不耐烦的理了理笔挺的衬衫领子,酒红色与牙黄灰交叠的细条纹衬衫,将他本就苍白的肤色,衬得更白。此时因愤怒而染上红色的脸与此相称,倒有种别具一格的味道。 郎夙看的小腹一热,竟然也不分地点的就欺身而上,从后面猛地抱住路理臣,胸膛磨蹭着他的后背,感受到怀里的僵直,郎夙笑的越发开怀,他咬着路理臣的耳垂,低笑,“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和理臣你相提并论?” 这句话像是导火线,嘭的一下燃着了路理臣心里的火花,愤怒的火花。越愤怒越冷静,这就是路理臣,他竟然从容的在郎夙的怀里转过身,双手撑着桌子,看着郎夙的凤眼,斜斜的挑起。顿时风华无双。 郎夙看的入神般,定定的看着路理臣,一时忘了动作。 却在下一秒感到小腹一阵剧痛,竟是被路理臣狠狠的用膝盖顶了一下。就在他因为吃亏要炸毛的时候,一口冷冰冰,黑洞洞的金属物件抵上了自己的咽喉。 第九十六章 冷硬的枪口抵在喉间的冰凉触感,使人血液都要凝固般,带着死亡的威胁。郎夙终于收敛了他的不可一世,他抬着头,眼睛往下瞥着那黑色的枪身,不自觉的喉咙一阵翻滚。 他竟然敢用枪指着他?他敢杀他?从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对死亡临近的恐惧,使他汗湿了背脊。只是那一瞬的惊疑挣扎过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般,邪异的笑了起来。 路理臣冷冷看着郎夙表情变化,手稳稳的握住枪支,紧紧抵着郎夙的咽喉。他只是急了,掏出了枪,可是他是不可能朝郎夙开枪的,尤其,不可能在老头子家开枪。 或许郎夙就是想到了这个,才又笑了起来。但是终究对别人用枪指着自己非常不满,虽然笑着,但他的眼神却冷的刺人。 “你敢吗?就算用枪指着我,你还是怕的想逃,不是吗?”郎夙几乎是笃定的说出这样的话,而在象征死亡的枪口下,依旧那么自负,显得毫不在意。 路理臣被说中了心思,脸色一白,握着枪的手紧了紧,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射穿这渣滓的喉咙。只是郎夙会这么说,显然也是想到了他的顾忌。 第一次,路理臣对着对手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他已经不是那个了无牵挂,可以不顾一切的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路少了。他顾忌的太多,老爸安定的晚年,路家的生死存亡,他手下的兄弟,还有,郝斯伯的锦绣前程,这一切都让他举步维艰。 他手中的枪稍稍移开了一些,从他的颈项的大动脉,指向他的心脏。惑人的眼睛却幽幽的看着那个非要逼他走上绝路的男人,“是,我不敢开枪,你猜得一点儿没错。” 听他这么说,郎夙没有如意料中露出得意的笑容,而是诧异的眨了眨眼。“你……认输了?”他不确定的问,胸口处抵着的枪在主人无意识下划着圈,慢慢的动着。却莫名是他心口发紧,刚刚一闪而过的对死亡的恐惧又一点点的席卷神经。 “不不不,我不能背叛,所以不能认输……”路理臣困扰的摇着头,漂亮的脸上带着些无措。他样子恍惚,看起来精神状态及其不好,就是这样的人手上拿着枪才是最恐怖的,郎夙忽然真的害怕起来。他缓缓地举起双手,柔声说,“你没输,把枪放下,我就离开,好不好?” “你当我傻子吗?”路理臣忽然冷笑一声,眼角斜挑,“把枪放下?呵呵,把枪放下……”说着说着,路理臣忽然沉下了脸。“你别以为你郎家嫡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大不了我一枪穿俩,咱们一起死!” 路理臣是真怒了,真逼急了他,这种事儿的确是他敢做的。尤其是在他精神状态极为不佳的现在。 郎夙见他情绪激动,有动真格的意思。有冷汗从他额角滑落,这就是所谓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他简直开始后悔来路家,就当他要说些什么来稳定某人情绪的时候,紧张的氛围里突兀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嘟~嘟~” 莽撞震动的手机在此时却像是警铃,震醒了神经绷紧的两人。路理臣看了郎夙一眼,见他只是讨好的笑笑,露了一口白牙。便收了枪,此时清醒过来,他倒是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不过似乎还是有些作用的,这么一想,悔意便又抵消了。 “我不会开枪,你走吧。”说完路理臣便接了电话,原本还算淡然的脸色,在接了电话的三秒钟后,立刻变的黑沉。 郎夙见了,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便止住了往后退的脚步,靠在一边的椅上,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会让他瞬间变色的事,有几件?郝斯伯出事了?不过以那个那人的小心谨慎,显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他老爸出问题,刚刚还在花房好好的,也可以排除。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他赖以依赖的路家,和那个他视为珍宝的至交好友席殊同了。 这么一揣测,再联系最近得到的一些小道八卦,郎夙几乎可以确定,肯定就是那个席殊同了,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便生一计。见路理臣脸色越发阴沉,隐隐有火光从眼里翻腾,他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劝说,“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或许我可以帮你?” “不用。”路理臣戒备的看了眼笑的一脸真诚的郎夙,稍稍调整了面容,“郎少还是先请回吧。今天的事儿是理臣鲁莽了,还请郎少莫要介怀。” 郎夙嘴角一撇,心想这家伙现在倒是脑袋灵光了。知道现在出了问题,不能得罪他,不过今天这事儿就先算了,本来也不过是来试探他的底线。不过他想起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刻,直觉这家伙似乎不大对劲。 “那,你若是有事,就来找我。”郎夙看了看书桌,拿了纸笔,唰唰的写了一串数字,“我想你也清楚,在这京城里,很多地方我都要比那人要玩儿的通。”说完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潇洒飞了一吻,就开门离去了。 相信不久,这家伙就会拨通这个电话吧?郎夙得意的看了看阳光明媚的天空,爽朗的笑容下,却深藏着算计。 路理臣见郎夙离开,也飞快的和老头子打了招呼,就开车疾驰回家。 刚到门口,就见门里门外都站着清一色黑色西装的男人,几乎堵死了他家小楼的大门。 还好提前打了电话给郝斯伯和殷弛,否则还不是送上门给人虐?只是他们怎么还没过来?他焦急的看了看周围,两端的路上都没有什么动静。看来还有一会儿才会到。 他将身影藏在楼层间的阴影,迟疑着要不要等他们过来再进去,毕竟他一个人也帮不了什么。可是他又担心殊同一个人在里面被欺负,受委屈。 电话是舒桐悄悄打来的,估计也是趁着对方不注意。来人是舒太太,舒桐的母亲。似乎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得知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个男人拐带坏了,就来兴师问罪。 路理臣气急,明明是他的混蛋儿子来纠缠他们殊同,现在却想把罪名都按在殊同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就在他迟疑间,楼里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碎裂声,依稀还有零零落落的碎物落地的声音,然后溅起更小的破碎声。路理臣一惊,他知道会发出这种声音的,必定是那个摆在一脚高台上齐人高的白瓷花瓶,那是他无聊收藏的一个装饰艺术品。 刚刚那一声巨响,明明是枪弹击中才会产生的激烈碰撞。那个女人,竟然开枪了!! 路理臣再也站不住,立刻冲出阴影,朝小楼奔去。 “站住!”黑西装的男人拦住他的去路,面无表情的看着在他面前,显得瘦弱的路理臣。 路理臣咬牙,凶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滚开!这是我家!” 那人见他满脸凶相的瞪视自己,刚想发作,里面却传来冷笑,“让他进来。”黑西装男人立刻收回了拦截的手,侧身让路。 路理臣冷哼一声,便直冲进去,一路估算,估计有十六人。心下一紧,这么多人,这舒太太的气派也的确够大了,难怪脸一向嚣张的舒桐打个电话也偷偷摸摸。 “你就是路理臣?”一个穿着黑色长裙,配着皮草的中年女人,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冷冷的睨视着刚刚跑进来的路理臣。雍容的脸上却带着刻薄的冷意,果然是能生出舒桐的人,看着就叫人倒胃口,路理臣一边走进,一边腹诽。 眼睛扫到一边坐在沙发上的席殊同,他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脸色。但是路理臣几乎可以想象他此时的脸上,一定是布满了自责和懊悔,以及痛苦和挣扎。他知道,殊同他,一定宁愿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意看他爱的人为难。他知道,他就是这样容易被人欺负,可是被欺负了,也不愿意为自己声讨。 “你是舒桐的母亲?”路理臣走到舒桐妈妈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几乎可以称之为怒不可遏的母亲。 “是。你倒是真长得一副勾人的样子,他是和你学的?”舒桐妈妈冷笑,手遥遥的指向一边沉默的席殊同。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将刚刚开过火的金属物件按在指下,仪态万方。 路理臣听她言辞刻毒,冰冷的目光转到了一边靠在柱子上的舒桐。见他只是歉然的闪了闪眸光,并无动作,心下更是气急。这家伙是在做什么?看戏吗? “舒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路理臣咬牙冷笑,和他学?他怎么了?他下意识的又朝舒桐看去,见他已是垂头不语,其神态倒是和殊同一般无二了。 “我的意思你不懂?别以为你和郝家那小子的事儿我不清楚?况且又是在这个时候,你让他勾搭我们家舒桐究竟有什么用意?” 呵,这倒是他路理臣指使的了?真是可笑?她是真不了解自家儿子还是故意混淆视听,陷他们于不义?答案显而易见?这个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断他儿子的心,顺便把责任推得干净,抹黑自己的竞争对手郝家。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路理臣冷笑连连,看着舒桐妈妈的时的脸色都开始有些微的扭曲。这种亏可不是路理臣吃的下的,他当即就沉了脸,似笑非笑的。 “舒太太,话可不能乱说,当初若不是你家公子非得缠着我们殊同,他会放弃安逸的少爷生活,到这里来受这活罪?”路理臣理了理气的有些起伏不定的情绪,尽量保持冷静,“若不是你的好儿子舒桐百般引诱,万般哄劝。我们殊同会不听我劝,着了你儿子的道?你看看你儿子,把人害到这个地步,却站在一边,看着自己口口声声爱的死去活来的人被人欺辱,却一声不吭。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路理臣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边上的舒桐妈妈脸色变了又变,从红色到黑色又转成青色,好不精彩。终于在那句“有其母必有其子”的话出来后, “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枪,重重摔在玻璃茶几上。周围虎视眈眈的西装男便立刻围了上来,将路理臣团团围住。 “怎么?理亏了说不过,就想动手?想杀人灭口吗?”路理臣一边往无人的角落退,一边嘴上不饶人。 “抓住他,给我打烂他的嘴!”舒桐妈妈恶毒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往后退的路理臣,被说穿心事般急的跳脚。脸上的雍容都去了大半,脸上扭曲的肌肉都开始微微抽搐。 路理臣看的只想笑,却不料后面已无退路,西装男一拥而上,一下便将路理臣制住,按在另一边沙发上。 “啪!”响亮的一声,路理臣的脸被打得撇到一边,白皙的脸上瞬间浮起了红肿。他漂亮的眼睛此时已是不能用怨毒来形容,他死死的盯着那个一脸凶相的女人,恨不能将其撕碎。 “不!”蓦地。一个淡色的身影扑到路理臣身边,护住了他的脸。“不要打他!求你了,阿姨!错的是我,是我!求你不要打理臣,他不是故意要得罪您的。”席殊同跪在路理臣身前,双手捧着路理臣的脸,脸上泪痕早已湿透面颊,越发的憔悴易碎。 “别求她!殊同!” “别停!继续!” “够了!”就在单方面施虐又要开始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舒桐终于开了口。他像是孤寂的寒星,独自倚在那角落,不大的声音从他口中坚定的溢出,他抬起那寒星般的眸子,直直望进回首的席殊同眼里,溢着承载不住的深情,语气更为坚定:“够了!妈!” 第九十七章 “够了!是我的错。”他直直的看着席殊同,眼里溢着怜惜,“都是我的错。”他忽然笑起来,肩膀微微的抽动,这笑却比哭还难看。 “舒桐?”舒桐妈妈面色难看的瞪了舒桐一眼,却挥手制止了要动手的西装男。她理了理情绪,面色和缓了些,“舒桐,你这就告诉妈妈,你和他只是玩玩儿。妈妈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这一切,你还是妈妈最优秀的儿子。” 听到这话,一直垂着眼的席殊同猛地看向舒桐。不!他不能这么说!眼角的泪水早已干透,此时眼睛酸涩,却再也流不出泪来。“不,不……”他迟缓的摇着头,满目的哀求。 舒桐沉默,寂寂的倚在那角落。 空间里的气氛骤然降至零度,所有人都在等着舒桐开口。或是承认,亦或是否认。二选一,一旦选择,便是不可更改的命运。 路理臣抬着红肿了一半的脸,屏住呼吸,看着舒桐等待答案。他和郝斯伯原本也应该逃不过这一劫,只是他们“幸运”的都是单亲家庭,父亲“开明”。只是他也知道,除了家庭的阻碍,他们还要面对的,是整个社会的舆论。 如果这一关也过不了,他们该怎么继续面对?而舒桐和席殊同就像是面镜子,他们的未来也映射着他和郝三的未来。如果舒桐被打败,如果他妥协了,那么他几乎可以预想到他和郝三被打败时的景象。 客厅里过于安静,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就在众人觉得憋气憋得快要窒息的时候,舒桐终于抬起了头,安抚似的朝席殊同笑了,“怎么可能啊?妈!这可是你儿子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对待一段感情啊!怎么会只是玩玩?” 啪!! 似乎有什么碎了。 似乎又有什么被轻轻的握起,轻轻的捧在手里。 路理臣知道,他们赢了,他们的爱赢了舒桐母亲的威胁。可是,舒桐他也输了,他输给了自己的真心,再也不会是那风度翩翩的完美公子,他只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同性恋。 这一切,是否值得。大概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舒桐,你真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舒桐妈妈手指着舒桐,痛心疾首。“终有一天,你会为自己选择了他而后悔!” “你终会知道,你的锦绣前程,你的光明未来,还有你的完美人生。都是被他,这个男人给给断送的。”舒桐妈妈颤抖着手,想继续说,却看见舒桐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么痛苦却又坚定,那么无奈又无悔。她站起来,高跟鞋狠狠的跺了一下。“好孩子,妈妈再给你一次机会。妈妈知道你只是一时迷惑而已。” 她温和的看着舒桐,自己唯一的儿子,盼他能醒悟。却在对方轻轻的摇头后,彻底愤怒。 “你会后悔的,舒桐!”舒桐妈妈理了理衣领,朝席殊同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不肯,就让妈妈帮你,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毁了你。” 舒桐听这话,猛地抬头,母亲的枪已经对上了席殊同的胸前。 他惊恐的睁大了眼,声音却消失在声道里,嘶哑的发不出声。他在心里叫喊,却没有人能听见。 于此同时,路理臣也反应过来。他睁大了眼,想将僵硬了身体的席殊同拉开,却挣不脱身后两人的钳制,“不!” “嘭!” 一声枪鸣,镇住了一屋子的人。路理臣看着面前破碎的玻璃碎片,红肿的脸怪异的笑了起来。 席殊同闭着眼,以为自己将会死去,却没有感受到预料之中的疼痛。他惶惑的睁开眼睛时。客厅里的局势已经来了一个大转弯。 黑西装被另一群人制住,原本嚣张的舒桐妈妈,脸色差到了极点。 “理臣,你没事吧?”郝斯伯飞奔到路理臣身边,将他紧紧搂进怀里。眼里闪烁着疼惜。他修长的手抚过那红肿的一片,热,烫的触感让他皱起了眉。“谁打的?” 路理臣终于脱离束缚,两只被反扭的手臂酸麻,像被蚂蚁咬噬般难受。被郝斯伯一抱,顿时皱起眉,“嘶~,胳膊麻了。” “抱歉,我不知道。”郝斯伯立刻放开,皱眉打量咬着牙的路理臣,似乎全然忘了客厅里的其他人。 “行啦行啦,知道你们恩爱。先把这几个解决了再说。”殷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对着郝斯伯和路理臣受不了的咂咂嘴。看向舒桐妈妈的时候,嘴角忽的扬起一抹邪气的笑,目光冷厉而尖锐。只是转瞬即逝,他就痞子一样逛到她面前,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哼,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想干什么?”舒桐妈妈倒是毫不畏惧,依旧嚣张的扬起她高傲的头颅。手中的枪已经收回。 “死老太婆,你看不到现在的形势吗?嘴巴还这么听话?”殷弛皮笑肉不笑,一双锋锐的眸子就直直的盯着舒桐妈妈的眼睛,眨也不眨。直看得她头皮发麻,只觉得那眼神像锯子一样来回锯着她的神经。 只是向来身处高位高傲如她,怎么可能会向殷弛这个来路不明的黄毛小子服软? “你的嘴巴最好也给我放干净点儿。”舒桐妈妈瞪视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已经在一边安慰席殊同的儿子,心中恨得牙痒痒。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这样违逆自己的意思? 只是恨归恨,他是不可能真的就这样轻易放弃她费尽心血培养起来的儿子的。她暗暗做了决定,打算再找机会,彻底断了他的念头。 “怎么?又在想什么坏点子?”殷弛抱胸坐在沙发上,悠哉的打量着这个听说在年轻时候也是风云人物的女人,似乎是有点儿难搞啊。“哼!”舒桐妈妈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却被郝斯伯冷冷一声“留步”制止。 她僵立在那儿,等待郝斯伯说接下来的话。 “您似乎忘了给个解释。”郝斯伯轻轻拍了路理臣的肩膀,便抬头对上了那双愤恨的眼睛。 “解释?”舒桐妈妈冷笑反问,看看郝斯伯,又看看他边上的路理臣,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就是你们这些变态,把我儿子也教坏了。我不找你们找谁?你们看看,你们把我儿子变成了什么样!” 那近乎尖利的声音刺痛每个人的耳膜,只是她的话并不会起任何作用。她的儿子不会放弃那个男人,她儿子的锦绣前途将会被他摧毁。 路理臣见那女人又开始血口喷人,简直想上前甩她两巴掌。他这么想着,就有人真的上去甩了两个耳刮子。他愣愣的看着轻轻揉着手的殷弛,忽然生出一种想要拍手叫好的冲动。 舒桐妈妈恶狠狠的盯着殷弛,目眦欲裂。他竟然敢打她?竟然敢甩她耳光?她咬牙切齿,直欲撕碎面前笑得一脸得意的家伙。 “舒桐,妈妈被人打了,你都无动于衷吗?” 舒桐背影一僵,半晌才从那一声熟悉无比的叫喊声中回头。“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逼我们,好吗?”他又回头,对着路理臣,“刚刚我妈过分了,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离开吧!好吗?” “不行,如果她散播舆论,我们很快就会身败名裂。” “不会的,她不会真的毁我前程的。”舒桐定定看着他的母亲,他们有着血脉相连的默契。他知道,她不会。 路理臣将信将疑的来回扫了一眼,又看到席殊同哀求的目光。只得对郝斯伯点了点头。 舒桐妈妈狼狈离去,留下了那两个压制路理臣的西装男被拖出去暴揍。这天的事儿就这么草草了结了。 四个人头一次一起吃晚餐,因为今天的不愉快,饭桌上相当的沉闷,匆匆填饱肚子,几人便随意说几句回自己房间了。舒桐自然是去了席殊同住的那间客房,也不知要怎么安慰那个脆弱的情人。 主卧里,郝斯伯洗澡刚出来,揉着头发到床边。见路理臣已经抱着被子睡了,有点好笑的顺了顺他额前的碎发。只是眸中忧虑却是越来越深,他越来越嗜睡,这是遗留在他体内的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而且经常会出现精神恍惚的情况,事后却记不得自己那段时间做的事情。 他已经利用关系网四处寻找可以医治的方法,他知道不能在拖了。但是要他答应郝冲明的条件,实在是,他紧紧捏住了拳头,牙根被自己咬得生疼。那个卑鄙小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路理臣睁着米迷蒙的眼,刚刚看清,便是一张冷的像冰的黑脸。顿时清醒不少。他会不会还在为下午的事儿生气?一种被重视的感觉使他飘飘然。 郝斯伯揉着他的头发,温柔的笑,“理臣,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尽我全力护你周全。” “嗯,我知道。”路理臣头一次没有反驳,而是双手环上郝斯伯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我知道,你永远会在我身边。” 郝斯伯闻着怀里人儿的发香,心中却是酸楚。他总是这样说,却又总是眼睁睁的看他受伤害,却无能为力。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却束手无策。他该恨自己无能,无法说道做到。 感受到身上的人渐渐均匀的呼吸,知道他又睡着了。郝斯伯无奈的将他的手拉下来,替他掖好被子。自己则去洗手间吹干头发。 路理臣半眯着眼睛,恍惚的感觉到那人的忧郁。可是脑子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他只知道,他的郝三似乎心事重重,很不开心。他的精神又开始恍惚了,不久,便又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此后的几天,舒桐一直都和席殊同在一起,除了工作的时候不在之外,他们几乎形影不离。舒桐已经进入舒家的高层,此次京城的暗流里,他将是重点扶植对象,当然很大原因是因为舒漠北的转型。 对于这些,席殊同向来不多言。舒桐知道他的脾气,也只是大致说一下,并不深谈。一来他是不希望席殊同对自己最近在做什么一无所知而感到惶惑,二来,他希望他的步步高升能让他稍稍安心。 不过,显然舒桐想错了。他每次告诉席殊同这些后,席殊同只会更不安。越来越重的权,越来越大的势,只会让身为男人的舒桐欲罢不能。他不能肯定,等到舒桐位高权重,甚至只手遮天的时候,会不会因为手中的权势而将他丢弃。男人的通病,他怎么能奢望舒桐就是那个例外? 而对于他们之间的复杂纷乱的心思,路理臣现在的想法就要简单的多。只要郝三还在,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不遇见郎夙那个人渣,生活就是美好的。他偶尔也会翻阅沈韵传来的文件夹,里面是路企最近的大方案,要征询他的意见。他会认真的看完,给出自己的决定,然后给他回复。 生活就像这样,在波涛汹涌里从容安逸着。而这段时光显然是路理臣重生后最放松快乐的时光。 没有仇恨,不去算计,即使偶尔闪过不安,也很快就会睡去。 只是这样的安宁,似乎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在平静的大海之下,早已暗流汹涌。然而正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样的灭顶之灾? 第九十八章 世上没有免费的晚餐,路理臣向来是这样的认为。所以如果想要得到什么,不付出相应的代价就是妄想。而且在他的潜移默化里,他手下的人也都有这一相当真理性的理念。 就比如向来安稳做事的沈韵,在接受大半路企的管理后,终于开始了他的勃勃野心。就如最近的几个大案子,他不仅将路企的发展方向指向了龙争虎斗却遍地黄金的香港,还将一部分触角伸向了他所在的京城。 这实在是一个很大胆,而且相当冒险的决定。尤其是在W市刚刚换了一任新市长的情况下,这样大刀阔斧的激进行为,指不定要招来多少祸端,只是毕竟都是年轻人,有那一股子干劲,且具冒险精神。 当那完整的近乎完美的方案放在他面前的时候,说不心动是假的。况且现在正是他物资丰富,兵强将勇的时候,机不可失。于是在他与郝斯伯仔细商量计算一番后,还是决定赌这一把,若是赢了,他路家将一跃成为国内巨贾,而非小小无名之市的一方土豪。最重要的是,不用总受一方势力的的决定性压倒,关键时刻也好多条退路。 在计划的核对与休整期间,路理臣的状态一直都很正常,虽然神经绷的很紧,但是却没有在关键时刻掉过链子。因为这次的决定所承受的风险实在过大。所以路理臣还是要亲自坐镇才能放心看它一点点实施成形,以至它逐渐成长。 于是,在现今发达网络的帮助下,路理臣遥遥控制着远在千里之外的路家以及路家名下的所有企业。在忙到焦头烂额,几乎强硬的将睡眠时间从每日的十二个小时转换成四个小时后。郝斯伯终于开始坐不住了,他会好言相劝,让路理臣多休息,但是却不能压抑心中的焦虑,有时甚至会强制性的让他睡觉。当事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是怎么样危险的处境,他可是清楚的很。若是积压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以他只好替他步步为营。 只是郝斯伯的行为看在路理臣眼里则是变得很异常,他经常看到来家里报备工作的周信被骂的一脸黑青的离开,连那个圆滑的周寻都逃不了被训斥的抬不起头的厄运。这实在不是郝斯伯的风格,他一向冷静自持,不会这样轻易显露情感。 在忙于指挥路企方向的同时,路理臣省不了要分心关注一下郝斯伯的动向。而这样的体力与精力的双重透支,终于在路企承接了香港一片豪宅室内布施的项目,同时得到席殊同失踪的消息后,彻底倒下。 昏黄的卧室里,暖洋洋的色彩照的人昏昏欲睡。路理臣躺在床上,脸色更是苍白,他皱着眉拨弄着手里的手机,打了多少次,舒桐那边也毫无动静。终于在又一次忙音后,他狠狠的将手机砸向了一边的门框。 “嘭~”的一声,碰撞产生的巨响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的渗人,只是室内的某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份异常,他只是更苍白了脸色。或许是气急攻心,他毫无预兆的咳了起来,血气上涌,很快苍白的脸便晕上一层病态的潮红。咳嗽终于停歇,他喘息着怔怔看着天顶,胸腔里的乱流还在四处流窜,胸膛起伏不定。 “理臣?怎么了?”郝斯伯推开门,皱眉看着碎落一地的手机零件,他走到路理臣身边,大手覆上他的额头,眉头皱的更紧。 “我去叫医生。” “等等,”路理臣伸手拉住欲走的郝斯伯,声音有些虚软,带着咳嗽之后的沙哑。“郝三,有殊同的消息吗?” “……”他静默,这已经是第二个他要他找的人,只是这次却是比上次还要棘手。上次他是故意放了那人离开,而这次,还依旧杳无音讯。“你别急,他不会有事的,你好好休息。” “我怎么能不急?咳咳~我,咳咳~” “好了好了,我会竭尽全力去找,你别急!别急。”郝斯伯紧张的扶住忽然猛烈咳嗽起来的路理臣,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舒桐也不会放任他不管的,相信我,他不会有事。”他摸着路理臣的头发,声音低沉,“我更担心你,你知道吗?” “我就在这里,担心什么?”路理臣不以为意的撇过头,不懂他的话。 郝斯伯只得将他搂的更紧,什么也不好说,不能说。那一瞬间,他甚至想抛下这里的一切,带他离开。可是,这种冲动总会在一次次的外物干扰里被抛诸脑后。 “老大,温家的大小姐前来拜访。”周寻敲了敲门,低头禀报,他眼角的余光轻轻扫了那病重的路理臣,不由的心头一阵酸涩。多么风华绝代的人,也要溺死在京城这深不见底的黑水里。任你如何挣扎,也只是更为痛苦。 “她来做什么?”郝斯伯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可没有忘记,路理臣在温家呆了一夜后,才变的异常的事。几乎让他坚不可摧的防护崩裂。 “说是来看望路少。” “哼!”郝斯伯冷哼,又低头看了眼已经意识恍惚的路理臣,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带她来这里。” “是。”周寻走后,路理臣又在恍惚里咳了好一阵。直到温雅走到门前,才稍稍缓了下来。 “理臣他,怎么样了?”温雅看着他们亲密相拥的姿势,眼里流光微闪。脸上依旧是她温家大小姐独有的矜持高傲。 “他很不好,你来做什么?”相当不友善的口气,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自顾的轻轻拍着路理臣的后背,侧脸的线条冷硬,分明的显示着他的敌意。 “我来看看他,我已经征询了老爷子的同意。不出意外,理臣就是我的未婚夫。我可不想他莫名其妙的死在别人的怀里。”温雅不紧不慢的说着,脚已经迈进了卧室的门。“未婚夫?开什么玩笑?你家老爷子同意算什么?你问过理臣的意思吗?你觉得我会因为是你们温家,就放手?真是可笑之极。”郝斯伯简直像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嘴角扯了个极为不屑的弧度。 就算温家在京城只手遮天,也不能这样随意决定他人的命运。更何况温家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他郝斯伯的人,也是能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觊觎的?当他是透明的不成? “等你听完我说的话,就不会这样认为了。”温雅找了个椅子坐下,眼睛一直在路理臣身上流连,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她也不想理臣这样痛苦,只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这样倔强的爱着,终究还是抵不过世俗的舆论。长痛不如短痛,她一点儿也不后悔当日做出的决定。 “你想说什么?”郝斯伯看了眼已经闭上眼睛,陷入昏睡的理臣,放低声音问。她又想用什么来威胁? “相信你也发现了理臣的异常,也知道在这样下去,会害死理臣。” “是,我知道。”他点点头,忽然抬起头,艰难的扯了扯唇角,“你做的手脚?”郝斯伯忽然明悟,难怪这么多医生都没办法窥探解救的方法,原来是这位神通广大的温家大小姐做了手脚! “你终于想通了,其实你多问那个变态医师几句,就能明白过来。不过我想你也不愿与他多打交道。”温雅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的一颗黑色的胶囊,直觉的告诉人,这就是那救命的稻草。 “郝先生,再找医生也没有用,即使是最好的医生,要配出能救他的解药,也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到那个时候,我想解药配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你真卑鄙,我一直以为温家大小姐从来清高傲人,却没想到,也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郝斯伯清冷的声音缓缓溢出,有点讥讽的意味,却是更多的自嘲。 “我从来都是这样的,能在这京城生存,你能指望我正直到什么程度?”温雅双眼微微泛着亮光,她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两个选择,要么我给你解药,你配合我放弃理臣,让他来到我身边,然后祝福我们。要么我放手,理臣会在你自私的选择里,残废的痛苦一生。” 郝斯伯沉默,郝冲明的要求是要他帮他寻找实验体,其中包括他自己和理臣。这便是他不愿意做妥协的原因,况且他根本不知道他有几成把握。现在照温雅所说,他估计也只是放了大话在这里。 只是要理臣和她结婚,让理臣离开自己,他又能如何做到?他怎么能放手? “你以为,健康的理臣,在没有了我之后,还会幸福吗?”郝斯伯呵呵的笑了起来,痛苦的嘶鸣在咽喉里翻滚。“你不知道,理臣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他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如果我配合你离开他,他会以为我背叛了他,他会恨我,会痛苦的生不如死。” “我知道。” “你忍心?”郝斯伯忽然抬头盯着温雅,“你为什么要和理臣在一起?京城里的天之骄子如许繁星,你为何偏偏要来和我抢他?” “我喜欢理臣,比你更早!”温雅的镇定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她似乎又开始回忆,“我忍心!你们之间的感情,终不会长久。多少相爱,说是至死不渝的爱情,都抵不过世俗偏见,最终却湮灭在疲惫的抗争里。你和理臣也不会例外,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这个坏人由我来做,我只是希望理臣不要永远背负这些这些沉重的枷锁。他该像天空的飞鸟,自由的翱翔天地,被阳光照耀,明媚的一如春日初绽的桃花,受人倾慕。而不是在黑暗里,陪你忍受这些偏见与指点,痛苦的拖着残破之躯终日与死神抗争。” 温雅说完,却是皱起了眉。说的太多了,他不由看了一眼已经躺下的理臣,平静的睡容,还残留着咳嗽后留下的红晕。其实他还只是个青春年少的少年,不该承受这些承重的负担。 或许是被温雅的话所动容,郝斯伯半晌没有说话。温雅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他们之间的爱永不会被祝福。他想起不久前,舒桐妈妈那次毫不留情的攻击,以及现在还下落不明的席殊同。他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一日,他和理臣也会面临这样的窘境。 见他面色松动,温雅不由的更挺直了背脊,她知道,其实这个选择,郝斯伯根本是无从选择,他只能配合自己,只因为他太爱理臣,爱到他的私心已经全放在如何让理臣幸福上,而不分分毫在自己的快乐里。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理臣残废这一点,足以打破他所有的坚持。他还在犹豫只是不希望理臣因他的“背叛”而难过。 “如何?”她的从容里已经添了一分迫切,“你早点同意,理臣就会早一天解脱。” “温小姐,请你给我时间考虑,三天后,我给你答复。”郝斯伯转头看着理臣,指腹细细磨砂着他的脸。“不送!” “好!三天后,我会再来!” 高跟鞋的得得声远去,郝斯伯终于塌了肩膀,俯身将脸埋进路理臣的怀里。他也是人,如何如此坚强的面对这一切?可是他却只能独自面对。 第九十九章 如果此时郝斯伯正面临的选择使他彷徨,那么舒桐此时的心情大可以用心如死灰来形容,席殊同已经失踪了七个小时,如果对方是想要他的命,大概那个人已经离他而去。 七个小时,他完全失去了席殊同的消息,生死不明。他还没有脱离舒家的能力,他在舒家拥有的一切力量,在这个时候都显得那么飘渺,完全没有任何用武之地。所有舒家的资源都不会允许他用来救那人,他坐在舒家的禁闭室里,看着小窗外已是昏黄,时间正悄悄的流走。而席殊同生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咔嚓!”禁闭室的铁门被下了锁,他抬眼看向那刺眼的入口,面无表情的脸苍白的像是死人。 进来的人就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看他片刻才淡淡的叹了口气。“舒桐,这一切,都是为你好。”轰~!像是什么从万丈高空直坠而下,舒桐猛地睁大了眼睛,所有的痛苦,挣扎,焦虑,惊慌都被那一声没由来的巨响砸的粉碎。他空洞了双眼,看不见面前母亲的脸上有什么样的表情,无论是什么,都会使他难过的不能自已。 那敬爱的母亲,竟然化身嗜血的魔鬼,夺去了他最重要的人的生命。这个事实,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周围的人,他动了动僵麻的四肢,艰难的爬了起来,木然朝外走。经过舒桐妈妈的时候,脚步只是停顿了片刻,又继续向门外迈去。 他的背影一点点颤动着消失在那刺目的光线里,舒桐妈妈雍容的脸上此时已是盛满着悲哀与痛惜,原本精明的双眼布满血丝,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早就翻江倒海。 一切都已经结束,舒桐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心里明明有个声音在呼喊,这不是结局。 郝斯伯得到消息的时候,显然没有舒桐表现的平静。握在手上的玻璃杯甚至没有承受得住那一收指的力度,啪的碎了一地。 “这是真的?有尸体吗?” “没有,据那边的眼线说,是带着满袋子的血扔下了悬崖。那里有野兽出没,怕是会尸骨无存了。” 周信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偷偷瞟郝斯伯的脸,瞧他神色骤变,暗叫不妙。然而他收回目光良久后,却没有受到意料之中的怒火,而是常常的静默。 “你先走吧!”郝斯伯无力的扶着额,太阳穴处酸胀的厉害。席殊同死了?他竟然死了?还是在这个时候!理臣怎么接受的了?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还要离开他的身边,他会怎么样?他简直不敢想象,理臣醒来后,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是怎样的反应,更不敢想,自己离开他时,他会如何面对! “理臣,看来我们果然是不被祝福的。”他呵呵的苦笑起来,周信离开的时候,在门外隐约听见他的叹息。 路理臣是被噩梦惊醒的,他一睁开眼就立刻爬起来冲进了隔壁的书房里。郝斯伯正在看文件,见到穿着睡衣就冲进来的路理臣,反射性的站起身,却在站起身后,不知该做些什么。 “郝三!”路理臣跑上前,抓住了郝斯伯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底子深厚的郝斯伯都不由皱起了眉。“怎么了?” “殊同找到了吗?”他近乎祈求的看着郝斯伯,就怕他说出那让人恐惧的事实。 郝斯伯看着路理臣,半晌,歉然的摇了摇头。 “没有消息吗?”路理臣失望的垂下了眼睑,手上的力道也松开了。他靠在郝斯伯的怀里,喃喃的说:“郝三,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殊同摔下了万丈深渊,他朝我伸手,要我抓住他,可是我,我抓不住……”那样的无助彷徨。 听言郝斯伯一僵,他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席殊同死了,就像他梦见的,掉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似乎是察觉到了郝斯伯的异常,路理臣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惊疑的盯着面前面色悲戚的人。试探的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你告诉我好吗?” “理臣,别太难过了。逝者已矣,我们还是要继续生……活。”郝斯伯艰难的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钝刀来回割了许多遍,分明的痛着,却不见血在滴。 “什么?逝者?你什么意思?”路理臣不敢相信的瞪视着郝斯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逝者?怎么可能?明明前一天还一起吃饭的,明明前一天,那个人还在自己耳边劝自己好好休息。现在竟然会在别人的嘴里成了逝者。 “理臣!我知道这个事实是在太过突然,让人难以接受,但是他已经发生,我们也无法更改。” “怎么会?怎么会?……”路理臣失力的向后退了几步,坐倒在沙发上,“他又没有什么仇家……不!是那个老女人,是那个女人!我要告她!咳咳~咳~我~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路理臣咳得全身都跟着震颤着,抓着郝斯伯衣袖的手捏的发白。 “理臣,你冷静点,没有用的。我们没有证据。”郝斯伯拍了拍路理臣的背,尽量平复他的情绪。果然会是这样的结果,而他现在唯一想到的是,理臣已经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除非……妥协。 “理臣,别难过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幽潭般的双眸盛满了心疼与不舍。 “难道就这样算了?”路理臣不甘的低吼,愤怒使他扭曲了俊颜。他从小就保护着的,不能看到他受一点伤害的殊同,竟然就这样的离开了,离开了这人世。 郝斯伯只能重复着安慰,不厌其烦的劝他看开,告诉他未来还有很长的路。却不敢透露一丝一毫即将发生的悲剧。他知道,理臣会崩溃,会失去相信的勇气,甚至失去自我。 渐渐的,路理臣累了,精神慢慢游离,恍惚间似乎忘了一切。 然而现实的生活还在继续,毫不理会那些想要放慢的步伐,只管带着鲜血淋漓的回忆迈向那未知的茫茫前程。 这约定的三天里,郝斯伯原本想陪着路理臣一起度过,一秒也不愿离开。可是不幸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再也没有勇气让自己整日对着那悲伤的人儿,他怕自己无法放手,害他一辈子。 反正他总有忙不完的事,总有接不完的应酬。他异于往常的,醉醺醺的回来,倒在书房的沙发上,不敢去碰那扇门。很快,这偌大的房子里,就会只剩下他一人。就像没有发生过这一切,他还是要一个人慢慢回味记忆的黑色潮水。那是咸的,苦的。从前有多甜,现在就有多苦。 他迷蒙着醉眼,瞳孔里映着手上的两个戒环,仿佛碎裂的流光。他是怎样恍惚的走到珠宝店里,买下这一对戒指,已经记不得。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送给它的主人了。这让他难过的想要流泪,可是多年失去的泪水,却好似已经干涸在他的泪腺里,一滴也不曾溢出。 而墙的另一边,路理臣正怔怔的坐在落地窗前,抬头看着黑蓝一片的夜空,找不到一点星星的影子。有什么碎在他的心里,只是空落落的,没有一点碎裂的痕迹。 席殊同的逝去,不免让他想起被带走的宋铭,至今都没有一点消息。对于他派去的那些人,他大概也已经猜到了他们发生了什么。估计是全军覆没了,那个人那么厉害,从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怎么可能给他找回的机会。 这样相像的事情,他同样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发生,却没有挽回的力量。他痛恨这样无能的自己,即使拥有再多,也无法保护想要守护的人。 听到隔壁轻悄悄的关门声的时候,他肩膀震了一下。郝三没有回卧室,他去书房也不回来陪他。是不是他他太懦弱,太无能,郝三已经不愿与这样的自己共处一室? 不!不会的,一定是因为怕惊扰到他,才去了书房。只是他已经有一天没有看见他了,却心中揣揣的,不愿亲自打开那扇可能昭示着不幸的门。 那天夜里,在同一屋檐下,隔着一堵墙壁的两人,静静相望。总是相信能在这平行线里碰到对方的目光。 一切来得都太突然,没有丝毫的准备,厄运就冲破了他们织的密密麻麻的网,只是谁想,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仅这一记重拳,就打得支离破碎。 席殊同的突然离去,彻底打乱了他们原先的计划,一切都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三天之期实在是个磨人的时间,有人觉得白驹过隙,有人觉得度日如年。但是不管是哪样,该决定的都该决定了。那条荆棘满地的道路似乎就要离他们而去了。 路理臣精神越发敏感,有时却清醒异常。他看着变得越来越沉默,对自己越来越冷淡的郝斯伯,有个可怕的想法开始钻进他的脑海。 郝三倦了,郝三开始厌了。他们的结局,或许比殊同他们的更悲惨。他们被现实打败了,他们会狼狈的逃离曾经以为幸福的花园,逃回那现实的让人迷惘的世界。 他惶惶不安的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擦肩而过,手抬起,却擦过对方的衣袖,抓住的只有空气。然后他会在对方出现的时候,下意识的撇开眼睛,注视着那从来没注意过的一点。他们再也不会在方圆十米之内同时出现,他们彼此已经那样遥远。 终于一天,路理臣受不了这样的相处,他坐在楼梯上,盯着客厅里徘徊着的郝斯伯,只等他上来时,和他好好谈谈,他们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的爸爸也反对了他们不成? 可是直到他靠在楼梯栏杆上快要睡着,郝斯伯也没有上来的意思。他甚至整理了衣装,打算离开。路理臣一急,顿时睡意全无,一种酸涩的感觉泛上心头。若是以前,郝三看到自己在楼梯上睡着,一定会温柔的将自己抱回房睡,他是那样的温柔体贴,那样的细心之至。可是现在,他已经不会再这样了。 他想喊,让他回来。可是喉咙发堵,他出不了声。眼睁睁看着他走出了大门,重重的关门声惊得他一个寒颤。 他就要失去他的郝三了,他这样告诉自己,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只剩他坐在冰冷的楼梯上,孤独寂寞。 然而,路理臣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的,他决定赌一把。 于是,在这北方寒冷的夜里,他关了暖气,穿着单薄的睡衣,靠着冰凉的楼梯栏杆笑着睡去。 第一百章 就像一个玩命的赌注,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绝对承受不了这样的任性的。他只是赌,郝斯伯没有离开,等到他闭上眼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就会把他带去那温暖的地方。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即使如他所想,他也看不见那温柔的目光再次投注在自己的身上。 在这冷的能要人命的黑夜里,他缩在那角落里抽搐般的颤抖。很快,路理臣便在恍惚里失去了意识。 冰冷空荡的客厅,传来脚步声,略显凌乱的,从容却急切的。客厅的中央出现了两个人,美丽高贵的蓝衣女人,俊美清冷的灰衣男人。正是不久前离开的郝斯伯,以及在外面等待良久的温雅。 “他不能承受,你看到了。”郝斯伯上前,将冷的僵硬的路理臣紧紧搂在怀里,尽量将自己的温度传递到他身上。谁能想,这世事多变,他会有再次看着他痛苦绝望,却不能伸手拉住他的时候。 他以为经过了这前世今生的诸多淬炼,他已经有保护他的能力,他能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看他在自己的怀里快乐。可是,真正的困难来临时,他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他还是那样的软弱,总是向命运妥协。他变得冷酷无情,终究会在遇到路理臣时,对命运毫无招架之力。 “不,这只是他最后的赌注。”温雅走上前,看着路理臣的目光温柔却势在必得,“这次之后,他就会离开这个地方。” “赌注?”郝斯伯皱眉盯着温雅,仿佛不明白。 “你最近的表现很好,理臣对你的信任也已经开始动摇,他已经因为你最近的冷淡心生疑虑。他原本就对你没有那么深的信任,在W市的时候,你不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消去他对你的敌意吗?”温雅侃侃而谈,就好像她曾经历了那一切。“他原本就对你设有心房,你还不明白吗?爱情果然会降低人的智商啊。”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保证结果出来后,理臣会做些什么。如果他接受不了,做出偏激的事……”郝斯伯不甘心的回驳,往昔的种种被翻出来一一回放,让他不得不败在温雅的缜密心思里。 “不会的,他比你想像的更坚强。他会在离开你之后很快振作起来,你放心,有我的帮助,他的事业只会如日中天,他的人生也会更辉煌。”她简直就是这对情人的克星,他对他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对他们的弱点也拿捏的精确异常。 果然,郝斯伯动摇了。温雅说的一切都是对的,都让人辩无可辩。而他唯一的底牌只是对路理臣的爱,深到忘了自己的爱。如果路理臣能过的好,他,也许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 怀里人儿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他微微安心,“你不要逼他,不要强迫他做任何事。否则,就算是背信弃义,我也会将他夺回。”他就怕,温雅什么也不做,他也忍不住要将他带回自己身边。 “不会的。这不是对你的承诺,不要以为爱他的就只有你。”温雅忽然抓住了路理臣的手腕,看向郝斯伯的眼神锐利而锋芒肆虐。“现在,他是我的。” 他的赌就在此刻结束,没有输赢,郝斯伯回来了,可是他被带离开了。他也终将不会知道,在他任性的赌博自己的命运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悔不当初的事实。那个深爱他的人,将再无法向他吐露心声,那人的“背叛”,也不会被自己原谅。 次日清晨,阳光依旧普照大地,只是有些人的生命里,也许再也看不见那耀眼的光辉。有些东西,失去了,或许就是永远。 他没有想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会是这样的镇定。他甚至在眼睛睁开的刹那,脑海就是清明一片。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自己惶惶不可终日。路理臣看了看熟悉的房间,正疑惑间。房门已经被推开,是一脸慈蔼的老头子,脸上还挂着欣慰的笑容。 “儿子啊,你醒了!”路天方快走了两步,上前要扶路理臣,却被路理臣挥挥手制止。他自己坐起身,这才开始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记忆朦胧,恍如隔世。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路理臣疑惑,难道是郝斯伯将他送了回来?他不再要自己了?可是这怎么可能?郝斯伯不是这样的人,即使他不再爱自己,也断不会在自己昏睡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将自己丢回家。但是也不可能是老头子去郝斯伯那里将自己带回来,那是谁呢?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路天方轻轻叹了口气,温声说:“是温家的大小姐。是她把你送到这里的,她说你在她那里喝醉了,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找她。” 温雅?路理臣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温雅说过那样的话,必定会时刻关注自己的动向,以她的本事,想要在第一时间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能将自己从郝斯伯家里带回来,而这也足以说明郝斯伯没有回来! 他没有回来!心脏猛地一抽痛,他紧紧抵住自己心脏的位置。他输了,又输了!输得比那次还要狼狈百倍,千倍。可是却没有自己想像的痛苦,他惊异于自己的冷静,他原以为自己会在又一次落败中疯狂。可是他却冷静的,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的跳的忧伤。 他去了哪里?他难道不知道,他固执的理臣,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还是,他已经不在意。 “理臣,要不要再休息休息?”路天方见他神色黯然,小心的劝道。他为什么会被温雅带回来,那个叫郝斯伯的人去了哪里?他想的正是路理臣所想。他知道路理臣现在的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 “不,我很好!”路理臣缓缓摇了摇头,他掀开了被子,打开衣柜,随意捡了一套衣服,自顾穿上。“爸,我没事,我要出去一下。” “可……”路天方不放心,想再说些什么,在看到路理臣坚决的眼神时,又收了口,他太了解这个儿子,知道他若是做了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那你早点回家。” “嗯。”路理臣随意的应了一声,打理妥当便出门了。 他要找的,自然是那个自作主张将他送回家的温雅。即使他输得一败涂地,也不需要她的同情。 当温雅带着一身风华,坐在他的面前时。他却改变了质问以及翻脸的打算,他静静的看着温雅从走来到坐下,到点餐,到向他举杯间的所有动作,一切都优雅完美的无可挑剔。这应该是个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情人,她美丽高贵,年轻聪慧,可以端庄雍容,也可风情万种。 路理臣忽然低笑,绝美的容颜在那一瞬间点亮了生机。“你为什么将我送回路家?” “那个地方已经不适合你。与其被人冷落厌烦,不如自己潇洒的离开。”温雅依旧笑得从容,她的目的就要达到,她清楚的知道路理臣的性格,甚至可以猜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他对郝斯伯的爱会因为“背叛”转化成刻骨的恨,只差一个燃点,便会决堤。 而她,可以为他准备好他需要的一切。 “厌烦?”路理臣笑容冷了一分,即使是事实,他也绝不喜欢这话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你的事,我当然要知道,我怎么会把你放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那你也该清楚郝斯伯的事吧?” “他的事?当然!”温雅顿了一下,眼里便流出自信的光芒。是的,在一定程度上,她几乎是无所不知的。就像在W市的郝斯伯对于路理臣,那样的了解,从最细微处关注。 “昨天晚上……”路理臣不确定的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那漫长的一梦,他睡了多久,“我是说,我昏迷前的那晚,郝斯伯是去了哪里?” “怎么?还不死心吗?”温雅浅浅尝了口杯里的红酒,红唇开合微微吐着芬芳。 路理臣不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温雅,没什么表情。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温雅低低的笑了,却说的很认真,“那天晚上,他出去后,和一帮京城的太子爷去了紫禁东阁,叫了陪酒的小姐,其中一个,是我设在东阁的眼线。”她说的那么泰然,就好像是再说真的一样。路理臣甚至没有多想就相信了那漏洞百出的谎言。 若爱让人迷茫,那恨就是让人彻底迷失。 “是这样吗?”路理臣低低的呢喃着,落寞的看着杯中的酒。心里的疼痛像是藤蔓般,慢慢的爬满了整个胸腔。他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眼睛有些发涩。 去找女人了吗?既然是这样的,又何必在他决定逃避的时候,苦苦纠缠?让他重新相信,重又爱上?现在却又要将他一脚踢开。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路理臣笑的嘲讽,眼里还残留着没有落下的水光,在水晶吊灯的映射下,像是碎了的琉璃。他大概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直觉的知道,这个女人可以帮他泄愤。 “是的,从很久之前。”温雅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路理臣就快来到她的身边,即使目的不纯,即使只是看中了自己的权势,借以报复。但是,既然她能让他来到自己身边,就有办法让他在日后漫长的相处里,忘记那个男人,爱上自己。 路理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清楚。他只是随着自己有仇必报的性子,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如何报复,却没有想要不要,该不该。 “是吗?”路理臣苦笑,如果没有遇到郝斯伯,如果没有发生那一切,或许这个温雅会是个非常不错的对象。可是,在发生了那一切之后,温雅口口声声的喜欢却显得那样无力,唤不起他一丝一毫的心动。 就这样达成了共识,路理臣为了表示作为一个男人的风度,送温雅回家。在温家大门前,为她打开车门,脸上甚至带着温柔的笑。却在温雅转身时,立刻凉薄。 在这场爱情游戏里,温雅下的手段不会少,路理臣当然知道这些。但是对郝斯伯背叛的愤怒使他忘了追究所有的疏漏与疑点。更何况这一切都在席殊同刚刚发生的悲剧之后,接踵而来,他本就裂开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致命打击。他所有的冷静都只是假象,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片。 而聪明绝顶的温雅牢牢抓住了路理臣所有的弱点,一点点将他圈进自己的手心。 然而,她又会成功吗?得到一个人,得到他的心,又是那样简单的事吗?她会像郝斯伯那样幸运,只要无微不至的爱他,就会得到他的回应吗? 这一切还是未知。未来,或许美好,或许是再一次的悲剧。没有人能知道,没有人能够预测,而这也正是它的迷人之处。它的神秘莫测迷惑着众人,一步步踏向那不归之路。 第一百零一章 在这场无声无息的硝烟之后,几乎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再旧事重提。他们好像是没有经历过那般过往,依旧超前迈着从容的步伐。 郝斯伯又是那个冷酷决断的长官,手下知情或不知情的人面对他时,却变得更沉默。那是因为谁都知道,暴风雨将至,他即将在京城这场战役的征讨里所向披靡。 另一个政坛新秀的出场,也给生活平静到发霉的众人,带来了一丝调剂。那人便是刚刚躺进这浑水的舒桐,因为家族与父亲,以及个人才华的缘故,他很快便在政坛上占领一席之地。 然而他们的光辉表象,终究无法遮掩他们破败的情感。脸上终于展露笑容的郝斯伯重又回到当初冷面冰山的冷肃。向来与父母感情笃深的舒桐选择离开了家族的大院,独自在外生活。而他们的生活的全部,不约而同的除了工作,便是孤独。 然而,在这寂寞的季节,两个人并不意味着幸福。路理臣的事业在温雅以及整个温家的扶持下,如日中天。他在香港以及京城的投资不仅很快得到回报,而且扩展的相当迅速。商界人将他的崛起戏称为蝗虫的繁衍,路氏标志所经之处,必定留下它的印痕。 这期间,众人都相当平静的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没有人主动去打破这一平静,就好像当初没有谁对谁错,当年那些撕心裂肺都湮灭在时间的尘灰里,消失不见。 三年,一晃即逝,他们彼此孤单,彼此守望,却再不轻易敞露心扉。有人是逼不得已的躲着藏着,有人是在透彻的恨里,忍着熬着,等待着。 只是短短三年的时间,路氏企业已经不可与当初同日而语。而这样的成就,终于使路理臣达到了作为温家孙女婿的资格。他已经是七家世界五百强企业的董事长,年轻有为,相貌堂堂。在中国,甚至是整个东南亚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于是,在长久平静假象里,终于有一件事情就要打破这层薄膜。 路氏企业年轻的当家人即将与京城头号姐大定亲。这是喜事,一桩关乎整个东南亚政府以及商界巨豪们的喜事。然而,这却是三个人的悲剧的开始。 许多以为尘封的往事,被翻出重提,而故事的主角早已不复当初的年少气盛。他们已经强大到可以利用手中的一切作为斗争的利器,而在战争中不动声色的一点点拉锯着曾经丢失的筹码。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路理臣一身干练沉着的西装,身边是挽着他手臂的温雅,正恬静的笑着。他们身后是长长一队的保镖,这是路天方的意思,鉴于上个月的枪击事件,他们的安全必须放到第一重视的位置。 而今天他们的任务,便是正式拜访温老。只要得到温老的真正认可,路理臣与温雅的订婚便可以顺利进行。他们还很年轻,但是温雅执意要确定关系,路理臣便只好随她的意。在女人面前,尤其是这个扶持他到今天这个地位的女人,他几乎无法做出任何拒绝的举动。 温雅眯眼看了看烈日的方向,笑容更是明媚。人们都知道,自从她的身边偶尔出现那个俊美的商界精英之后,就常常能看到她嘴角泛起甜蜜的笑容。虽然姐大的名声依旧,但是冷厉铁血的形象却渐渐在日常里消失在人们脑海中。 而那个商界的精英却很神秘,很少会亲自出面。他的手下有一批精英骨干,为他沙场征战。而他只需坐镇后方,指点江山。 于是,就有许多的传言不经流走。有人说是因为他体弱多病,常常要躺在病床上修养;也有人说那个俊美的男人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是因为真正的主人有身体缺陷,不愿示人,又不想那个男人抢光了风头;甚至有人说,是因为那个男人对工作投入过分的精力,致使精神受到压迫,正常的时候极少……反正各种荒诞的流言经过人们绘声绘色的演说后,都变得有根有据般,让人深信不疑。 路理臣前一只脚刚跨进庭院大门的时候,手肘便被人不经意般的撞了一下。他蹙眉偏过头,却见一旁穿的正经模样的殷弛,正神色怪异的朝身后左边的角落努了努嘴。 他循着方向看去,是一辆深灰的保时捷停在大树下,车门上静静靠着一个白衬衫,黑裤子的男人。有意无意的看向他们这一群人。路理臣只看了一眼,便又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殷弛见路理臣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好撇撇嘴,也跟着进去。只是还是忍不住朝门外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投去复杂的目光。或许路理臣不知道,但是这个总是出现在某个角落静静守候的人,却逃不过殷弛的眼睛。 这三年其实发生了很多事,只是路理臣的生活里不再出现那个人的影子。他并没有要将他彻底遗忘,他只是要在他足够强大之前,免受他的干扰。 温雅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漂亮的杏眼凉凉的瞥了眼殷弛,便自然的又收回。只惊得殷弛大热天硬是打了个寒颤。要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看起来温良无害的女人一记眼神或是一勾薄唇。 他在这三年里可尝过不少她的苦头,幸而有路理臣和温公瑾护着,否则估计是活不到今天。刚刚也是实在不忍心,才大着胆子提醒了一下路理臣。谁想这位爷理都不理,还被未来少夫人逮了个正着。 “理臣?”温雅轻轻笑着,看着身侧没什么表情的路理臣。她隐隐觉得刚刚那看似平淡的一眼,一定在他的心里惊起了一丝波澜。即使,这三年,他都再没提到过那人,而这却正是她的担心所在。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若是一朝冲破压制,便是不可收拾的结局。 “怎么了?”路理臣疑惑的看了眼身边的女人。他知道这个女人爱他爱到骨子里。但是他还是无法真正接受她为他做的一切,毕竟,他才是男人。他会和她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他记得清楚,所以,才从未拒绝。 “没什么!等会儿见到爷爷,你只要保持平常的样子就好,不用紧张,他是个和蔼的老人,一定会祝福我们的。”温雅轻声笑言,硬是把心中的不安强压下去,即使过了三年,她对路理臣,依旧毫无把握,甚至不如从前那样了解了。 时间这把快刀不仅没有斩断她的忧虑,反而使之越加浓厚。路理臣已经足以与自己视平,她无法再像当初那样将他牢牢握在手心。这让她开始后悔这样迅速的将他强大起来,却丢掉了自己那张最大的筹码。 “我知道,又不是没有见过他老人家。”路理臣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虽然他风流的往事在W市时是名声在外,但是在京城的收敛了三年后,那些早就在快节奏的时间洪流里冲的干干净净。他现在可是身家清白,年轻有为。“别担心,我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只要通过爷爷这关,我们就是未婚夫妻,开心吗?” “当然,能有你这么美丽的新娘,是我的荣幸。” 温雅笑了笑,微眯的眼里流露的却是淡淡的伤感。她怎么能听不出那话里的敷衍,她怎么能品味不出路理臣亲昵的疏远?路理臣不爱她,这让她心酸而凄楚。可是当初说只要她爱他就够了的人是自己啊,她又能去奢求什么? 这些,路理臣是看不到的,他的爱里再也住不下任何人。即使那人在那样的时刻背叛了他,即使要将所有的爱都化成恨,他也不再拥有多余的爱给别人。他答应娶她,已经是他违背自己的心,做出的最大让步。 虽然说这样对待一位女士,实在不是一位绅士所为。但是,要让自己重新爱上一个人,要有多难?至少,他还做不到。 温老知道这两人的到来,早就吩咐佣人备好了茶水和点心。他对这个未来孙女婿没有什么满意或不满,若说他有多优秀,也未必,京城里,能和他并肩的不在少数,甚至比他更适合温雅的人大有人在。况且,他还只是个商人。不过,孙女儿喜欢,他这个做爷爷的总不能吝于成全。至少,这个年轻人这三年的成绩足以说服任何人,他有这个资格。 在看到那对金童玉女般的小两口出现的时候,温老苍老的脸顿时亮了起来。时间深刻的纹路在他脸上密布,使他曾经锋锐的棱角都被掩藏。他拄着拐杖站在客厅门口看着两年轻人朝里走,笑眯眯的样子,和蔼可亲。 路理臣看见的时候,便对温雅示意了一眼,走上前去,笑着扶了温老的手臂,俊美的脸依旧光彩照人,“温老,怎么亲自出来,不是折煞了我们这些小辈?” “怎么会?我来接自己的宝贝孙女儿和未来孙女婿,有什么不妥的?来来,快进来,让我这老头子好好看看,小伙子是越长越俊了。阿雅,怎么还愣着,快跟爷爷进来呀。”温老笑呵呵的领着路理臣和温雅在客厅坐了,自己端着个紫砂壶,轻轻嗅着茶香。 “爷爷,我们是来跟您商量一件事情。”温雅坐到温老的身边,意味分明的看了眼一边淡然坐着的路理臣。 温老早就知道他们今日来所为何事,哪里看不懂自己孙女儿的意思。他把茶壶在手心里转转,“什么事?说来听听。”过场子的话还是要说的,总要让男方提出来,才像个样子。 路理臣轻轻笑了笑,窗外的光正好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是镜子的反光。将他的脸照的晃了一下,他用手挡了一下,朝外面看了眼,又不以为意的转过头。 “我与阿雅交往已经三年,想在最近正式确定一下关系。特地来和老爷子征询意见,不知道?”路理臣轻巧巧的说话,像是温柔的,但是温雅却知道,那只是不甚在意。 温老额头的皱纹动了动,看向了温雅。显然,他对这样简单的叙述并不满意,即使没有华丽的陈词,至少也要表达出足够的诚意和心意。他要娶得可是他的宝贝孙女儿!可是温雅却使劲朝温老使眼色,就怕温老一个不满意,否定了路理臣的求婚。这可是她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让他同意订婚的。 温老皱眉,更不明白,温雅究竟是吃了路理臣的什么迷药,这样的迁就他,维护他。正要说什么,路理臣又开口了。 “其实什么样的华丽辞藻都无法尽述我此刻的心情,我与温雅终将要在一起的。” 听言,温雅心跳却是漏了一拍,她竟然怔愣的盯着路理臣半晌没有出声。一边的温老也因这短短的一句话又舒展了神情,虽然这话有点莽撞,但至少能说明他的诚心。 路理臣却并没有去理会忽然变了神情的两人,他看着茶几上的一个茶杯,眼角余光却扫向了客厅的大门,仔细听着外面不远处正踱来的脚步声。 他刚刚唐突的声音,应该足以让他听到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 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大片门外的强光,使得他本人也模糊起来。路理臣微微转过头看着恍若无人的踱入客厅的某人,嘴角微微牵起一抹笑意。 竟然真的来了,他倒是守信。 蓦然想起这三年来,与这人无数次的交手,从毫无招架之力,到如今勉强可以交个几招,他是花了多大的功夫让自己成长。这个人实在是个很好的对手,亦或是盟友。 “爸!阿雅,理臣?怎么这么巧,都在呢?”温公瑾依旧笑得极有风度,谦和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看向路理臣的时候,笑意微微加深。 “公瑾?怎么今天来了?”温老依旧笑得慈蔼,只是他心如明镜,他的这个小儿子他怎么能不清楚,有什么会是在他预料之外的。今日来,必定就是为了温雅和理臣这两孩子的事情,就不知他是支持还是反对。 就如温老的明晰一样,温雅对于温公瑾到来的目的也是心知肚明。他若是反对绝对没有什么好处,只是依他性子,估计是不会轻易同意,看自己在理臣那里吃大亏的。 “今天一醒来,就觉得有什么好事要发生。想着要把这好运道带给爸,就自作主张来看看。”他笑的春风满面,话里的意思已经说明了来意。 这倒是让温雅有些意外,她不由看了路理臣一眼。见他毫不回避自己的目光,只是轻轻点头,便已了然。原来是打了招呼的,难怪他这样自信不会出什么差错。若是有小叔在一边支持,便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温家门喜事是挡不住了。哈哈,我的宝贝孙女儿就要许人了。” “是是,恭喜爸老来得喜。” 温老捧着紫砂壶,吸了口茶水,脸上的褶皱微微舒展又收拢。 几人又闲话家常,既然确定了关系,就是一家人,自然也更谈的开一些。中途的时候,温雅推说去洗手间,朝温公瑾瞥了一眼。 于是前后的跟了出去,在一个无人的走廊里,温雅双臂环在胸前,静静站着,看向正向自己走来的温公瑾。既然肯答应让理臣顺利过关,一定是又给理臣下了什么压力,她其实可以不管,原本她就对路理臣现在的力量心有忌惮,若是能让温公瑾压上一头,倒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她就是见不得路理臣受一点儿的委屈,又有什么办法? “你和理臣说了什么?”待他走近,温雅便直接开问。 “呵呵,怎么,这样就放不下心了?我说,果真是一物降一物。想你这么多年,处处压人一头,从来不见你吃瘪。怎么一遇到路理臣那家伙,就不行了?” 温公瑾笑着走上前,环住了温雅的肩,将她带着往远处走。这两人原本就是温家年轻一辈里年纪最相仿,也是能力最突出的人。自然是要走到一起的,温雅的事温公瑾清楚,就像温公瑾的事,温雅也了如指掌一样,他们从来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温雅栽在路理臣的手上,也就等于他温公瑾不能压他路理臣一头。这对温公瑾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不用你管,我心里有数。”温雅撩开温公瑾的手,靠在背后的墙上,面色不愉,显然是被温公瑾说到了点上。 温公瑾似笑非笑的凑近温雅,深邃的眸子紧紧凝视着面前这个年轻却身兼重责的女人。“心里有数?我不知道你的数在哪里。但是你最好记住,你是温家未来的继承人,你的命运牵系着整个温家,切不可为了一个男人,变得糊涂!” “我知道!可是他只是个商人,我不会让他干预政事。”温雅要牙,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分放纵。 “商人?他若是娶了你,还可能是个纯粹的商人吗?你想清楚!” “够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办好!”温雅冷冷的打断温公瑾即将要爆发的长篇大论,她凉凉的瞥了眼一边正色的男人,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小叔,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家事吧。” 温公瑾严肃的脸一下子松了下来,他几乎是尴尬的摸摸鼻子,摆摆手就转过身,“好啦好啦,这大喜的日子,咱不找晦气。走走,跟老爷子谈心去。” 温雅无奈的苦笑,她想他们这一家子都栽在了路理臣的手上。原本以为温公瑾与殷弛不过是玩玩,却一个过火,玩了三年,多少路理臣过不去的坎,都是殷弛在温公瑾这里帮他淌了过去。他家中的那位自然也看不过去,向来端庄典雅,最沉得住气的人,也开始坐不住了,殷弛才又悻悻的跟在路理臣左右。 回到客厅的时候,正见着路理臣和老爷子谈到缅甸,路理臣在缅甸的珠宝生意发展的好,自然没有那么纯粹。只是老爷子忆起当年的时光,忍不住又开了话夹子,他也不好不陪着高兴。 见那两人回来,心知他们是谈过了,温雅对他,的确是好的过了头,连他这受益者都快看不下去了。他朝温公瑾歉意的颔首,将温雅拉到自己身边,凑近她低低说了些什么。温雅刚刚还犯黒的脸瞬间就笑意盈盈,光彩动人。 路理臣哄女人的手段自然是没有落下,更何况面对的还是那样一个把自己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女人。虽然手段卑鄙了些,但是必要时还是不能手软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路理臣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多到他开始计算着怎么忘记那刻到骨髓里的某人。 一边的温公瑾却在与老头子闲话家常的空余间,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表示不满。 三人在温老处吃过了晚餐,才余兴未尽的各回各家。 半途的时候,温公瑾的车不紧不慢的追上了故意放慢了速度的路理臣,跟随的保镖早就被遣了分散在四周,只看情况不对,才会即使冲出护主。 两人默契的将车停在一个破败的巷子边,像是个无人问津的角落。路理臣下了车,他的样子比从前少了丝不羁与张扬,多了份沉稳与内敛,更为消瘦的身形,略微显得孱弱。或许这也是那些传闻的由来吧。 他走到巷子里一个阴影处靠墙而立,双手插在口袋里。虽然动作一如当初,却不再有那份轻佻,而显得从容。 脚步声临近的时候,他才微微侧过头看向走近的男人。在这昏暗的光线下,看不见清晰的轮廓,恍然间他回想起,那个同样高大的身影。漆黑的眸子深处不经流露一丝痛楚。 当那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路灯的微光,路理臣便只能看见那黑影静静立在前方。他疑惑的看着忽然停止动作的男人,一丝不安忽然萦绕心头。果然就在他有所动作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臂阻止了他一切的动作。那人挡在他的身前,伸出的手将他圈在那人与墙壁之间。 呼吸骤然停滞,他几乎不敢抬头看那人的脸,他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可是熟悉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让他猝不及防。 两个人都那样静静的立着,半天都没有言语,静谧的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只是这样独处的感觉还那样熟悉,那三年的时光仿佛只在指间滑过,不曾留下痕迹。呼吸渐渐急促,在狭小的空间里纠缠。 路理臣垂着头,一动不动,手捏的极紧,是恨吗?他的背叛吗?还是其他什么?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言语。他们之间本该是毫无嫌隙,坦荡相爱。有什么在他的心底缓缓的碎裂,缓缓的又凝结成块。那是恨或者是比那深刻的东西,只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碎裂与缝合,早就残缺不堪,丑陋而脆弱。 终于,有什么要打破这场沉寂的盛宴。那个黑色的影子收回了他的强硬,他的冲动及忍耐。缓缓向后退开,只在消失前轻飘飘的传来那声叹息,一如他的突如其来,消失的也无波无痕。 路理臣屏住的呼吸刹那松懈,他几乎站立不稳,那是多长的世纪光年,他忍住没有愤怒,亦或是哭泣。他已经坚强,他向来这样深信不疑。在经历了两次背叛后,他有什么理由再去懦弱? 在他踉踉跄跄的要冲出巷子的时候,不小心跘到了石子,要狼狈栽倒时,却被人扶住。 “怎么了?”熟悉的浑厚嗓音简直让他有种重回人间的错觉,他不由紧紧抓住那人的袖子,惶惑的不知所措。怎么会?原以为足够力量去报复,却原来抵不住与那人几分钟甚至几秒的相处吗? “没事,就是忽然觉得头晕。”情绪整理好后,他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却在半途被人抓住。然后是过近的呼吸钻进耳里。“是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需要!”路理臣即刻冷下脸,甩开抓住他的手掌。他微微喘了一下,往后又靠上墙壁,拉开与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想到什么般,他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你和她说了什么?” “呵呵,还是旧话重提,要她不要对你太好。”温公瑾侧了脸,微弱的昏黄灯光照在他脸上,英俊深邃的脸上带着调侃般的笑意。“可惜,她从来听不进去。” “是啊,她那么爱我,你说那些只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路理臣带着笑的脸一半照着昏黄的灯光,一半藏在黑暗里,显得有些可怖。温公瑾顺势将他拉起来,让他的脸都暴露在灯光下,这才看清他脸上的戏谑。 “怎么?怕我?”路理臣笑着,却忽然伸手捂住嘴,轻轻的咳了起来。他的确是病了,不,他的病,这三年从未好过,只是现在医疗发达,所以才看不出什么大碍。但是他的病根,温公瑾却知道。 “怕你?怕一个病鬼吗?”温公瑾冷笑着,却是动作温柔的将路理臣扶到了车里。“你这样子,别说把阿雅嫁给你,就是让你入赘我们温家,我都不放心。” “是吗?这种小毛病又死不了人,你怕她守寡不成?”路理臣忽然笑起来,带着微微的咳嗽,有点垂死之人才有的挣扎意味。不过很快,他就止住了这样让骨悚然的笑声,定定的看着身侧的温公瑾。 “刚刚来的时候,有看见什么人吗?” “什么?我该看见什么人?”温公瑾立刻警觉,条件反射的问。他来的时候,不过是遇到了怪异的堵车,在这无人的荒僻地带,在这个没有人迹的时间点,堵车这种事,还真是有点诡异。 “哦,我在巷子里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动静。”路理臣面不改色的看着前面,太过镇定反而显得有所隐瞒。 温公瑾看了他一眼,没有深究的意思,这个时候,在他要和温雅定亲之前,最好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没有。” “哦。” 之后,两人便没有再围绕这话题进行下去。 温公瑾开车将路理臣送回了路家的豪华别墅,看着路理臣穿过一片路灯下,恍如异世的花园,盛开的花团锦簇,绿荫成片,映的那人也开始不真实起来。 “怎么?心动了?”一个调笑的声音凉凉的钻进他的耳朵,他转身便将那个瘦削的身影拽进怀里,宠溺的揉揉他的脸,“你说呢?” 第一百零三章 “今天我看见那个人了,就站在温老家院门不远处。”殷弛拽下温公瑾在自己脸上肆虐的手,语气忧虑却隐隐的带着期待。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三年之前,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但是他隐约知道事有内情,那个人若不是有莫大的苦衷绝对不会任由路理臣离开他的身边。 “哦?”温公瑾调笑的脸忽然收敛,他将殷弛转了个身,拉着他进了自己的车,车窗关严,“他有什么反应?” “他?谁?”殷弛疑惑的看向温公瑾,直觉他也很在意那个人的忽然出现。“你是指路少?” “当然,否则能是谁?”温公瑾微微舒展了眉,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在意了,不由苦笑。难怪刚刚殷弛会说那样一句。“我担心他们死灰复燃,温雅要掀了这半边天。” “不会的,温大小姐那么喜欢我们路少,看他幸福,也会开心的。”殷弛笑的有些邪恶,看向温公瑾的眼睛闪闪的发亮。 温公瑾一怔,忽然拍了他脑袋一巴掌,笑道,“就你唯恐天下不乱,小心阿雅先灭了你。” “怎么会,你舍得,我们路少也不允许啊。” 车里静默了几秒钟,温公瑾忽然将殷弛揽进了怀里,对着他的眼睫吹了口气,“说真的,你觉得你家路少会吃回头草吗?” “说真的,不一定!” “哈哈哈哈,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温公瑾抱着殷弛笑的开怀,深邃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阴谋浸泡过的晦暗莫测。无论他们谁和谁走到最后,阿弛,你只要旁观就好,永远不要掺进路理臣的毒水里。 回到家后,便是成群的佣人忙前忙后的准备好了所有,路理臣头痛的扶着额,爬上了二楼,进了主卧。他将自己重重摔在柔软的大床上,脑子里都是那寂静的,参杂着紊乱呼吸的巷子,黑暗的,掩藏了所有的情绪,却暴露了所有的软弱。 原来,以为漫漫的三年,不过是恍如昨日。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了牵扯,或许自己陷与不陷,都终将逃脱不了命运的束缚,或者,是他的束缚。 “少爷,有电话,是傅董。”门外的敲门声将他思绪拉回,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的失神,惊出了一身的汗,人人都说爱上他路理臣是中了他的毒,他呢?他才是中了那人的毒,一旦沾上,就再也甩不开,逃不了,生生世世的纠缠。 他揉了揉眉心,走上前打开了门,“傅董?” “是的,少爷,是白马国际的傅董。”管家将电话递上,便垂首而立。 路理臣接过电话,示意了一眼,管家便颔首离开了。他走出门靠在二楼的雕花栏杆上,懒懒的开口,“怎么有闲情打电话给我?” “呵呵,没事就不能找你闲聊么?我们可是老同学了。”那头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温柔。傅董,也就是三年前坠机身亡的傅成溪。那时他就知道事有蹊跷,却没想到,从头到尾,骗了他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亡者本身。 两年前,在那次宴会上,他莫名奇妙收到了傅家的请柬。怀着猎奇的心思,便带着殷弛同去。却没想到,那次傅家盛宴上,遇到了那个他千辛万苦要找寻却总找不到蛛丝马迹的人。他带着逼人的光辉走上傅家的高台,向众人宣布,他将继承已逝傅老留下的整个白马国际集团。在高台上,他甚至朝自己露出了一个成功者得意的笑容。 “哼,你又想玩什么把戏?”路理臣凉凉的回道,戏虐的声线有撩拨的意味。如果说这三年还有什么是让路理臣记得曾经不散涟漪的,便是傅成溪这个本该死去,却好好的活着的人。 那头无奈的笑笑,语气依旧温和,“别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当初我就是被你这样的态度伤的惨了。”隐隐的带着回忆往事般的伤感与忧郁。 所以说啊,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法成长着。傅成溪也不例外,他学会了坦荡的将真心说出来,不再害怕所有舆论,他坚强的把所有苦果吞进自己肚里,化成变强的动力。他在黑暗里卧薪尝胆,只等傅家所有毒蛇都露出獠牙,由他一举擒获。然后收割整个白马国际。他的隐忍使他得到了他一直渴望的,这不算成功吗? 路理臣也跟着笑起来,“现在还说这些,你是要勾引我出轨吗?我们家的大小姐可不是吃素的。” “呵呵呵,你还是那么幽默。”那头笑着笑着住了声,半晌才又开口,语气却是沉重了许多,“你真的要和温雅定亲吗?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我也不小了,该收收心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样爱我的人,我可不能白白的就错过啊,你说是吗?” “可是,你并不爱她,不是吗?”傅成溪的声音变得苦涩,就好像要和不爱的人定亲的是他一样,但是这点情绪,又有几分是真的呢?路理臣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几乎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傅成溪,他连他那么爱的宋铭都可以当做他大业的棋子,让人带到美国那么多年都不闻不问。连他路理臣都曾经是他让人相信他已经死了的棋子,他还能相信什么? “爱?呵呵,你也知道什么是爱吗?”路理臣嗤笑,“你还记得宋铭的样子吗?” 那头便沉默了,话说到了这份上,也不能在继续的侃下去。路理臣却不就这样放过,他紧紧握着电话,看着楼下来回忙碌的佣人,他们的身上都是一副华贵雍容。他们都成功了,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拥有了如此的成就,简直该排进世界有为青年前十,可是,他们是失败的,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失败。 “你不记得了吧?你是不是早就忘记那个陪你度过上千个日夜的人?爱?原来是这样轻轻巧巧的一句话。” “爱?呵呵。”那头终于不再沉默,他苦笑着,语气漠然。“他在美国过的很好,眼睛在一年前已经治好了,他在那个释枭的身边过的很快乐,他现在是自由导演,释枭会给他所有他想要的,毫不吝啬。如果我现在去释枭的身边夺回他,就是爱吗?” 这回却是路理臣沉默了,这样的情形让他莫名感到熟悉,但是却不知道为何?他握着电话的手紧了又松,却始终不挂断。 “况且,你怎么就知道,我爱的,是宋铭呢?就因为我和他度过了三年时光?” 傅成溪开始认真了,路理臣能听出来他语调里的咄咄逼人。他拿开了电话,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可是他不想听,一切不过是谎言,他不相信,还会有谁的爱,会比温雅于他,更纯粹,更干净。 “……理臣,你在听吗?” “不要和一个要订婚的人说这些,知道么?你这是在诱人犯罪。”路理臣低低的轻笑,仿佛稀释了傅成溪刚刚所说的一切。 “理臣……你不要后悔才是。”傅成溪颓然的叹了口气,“抱歉!和你说这些,真是太失礼了。” “没关系,以后不要再说就是。毕竟,白马国际与路氏还有往来。”路理臣回复正经,“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我没有死,你有没有觉得不可思议?” “我原本就怀疑。” “你是对的。”那头认真的声音似乎涵盖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只是一时还藏在迷惑人心假象里。“听说你身体不太好。我叫人送了些东西给你,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看着用吧。那么,就不打扰了,你早点休息吧,” “好!傅董请忙。”路理臣率先挂了电话,刚要回房,想到傅成溪的话,又转过身。正巧管家匆匆的赶到楼下大厅,抬头便朝他喊,“少爷,傅董叫人送了一车的东西来,要不要收下?” 路理臣微微蹙了眉,不过是小毛病,有必要一个个把他当绝症患者一样供着吗?不过,他还是朝管家点了点头,吩咐,“都送我老爸那里。” “是。” 管家又匆匆跑回去,路理臣摇摇头,还是老头子训练出来的管家有职业素质,他的这个,也太毛躁了些,这种事让手下佣人做不就得了?不过这心思只维持到他关门,一旦一个人独处一室,不免又要开始伤春悲秋了。 他抬头看着暖色的屋顶,心中不由的怅然。谁说白色显得冷?暖色不是更让人心寒。 路理臣虽然不是个大忙人,但是事情也不算少。除了要应付那个即将到来的订婚仪式,还要兼顾路氏动向。此外,各种社交也不可避免,虽然他很少露面,但是,有些聚会的面子他还是不得不卖的。 第二日下午,便是温公瑾的场子。原本他想推说身体抱恙,温公瑾断不会为难。但是他得知歌川北斋会出席,正好在日本的项目似乎需要此人的帮扶。那边的人又是沈韵那个身边老人,便决定出面帮他铺铺路。其实是自己闲的慌,一闲啊,就各种扰人的思绪源源不断,实在是让人无法招架,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做。 于是,路理臣这个神秘嘉宾便华丽丽的登场了。他穿着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却怎么都会成为酒会的焦点,那样耀眼的模样,再普通不过的衣着也掩盖不了他的风华。 他在大厅里穿行,品尝各色的美酒,偶尔会有新人前来攀谈,他竟然也很好脾气的回几句,看上顺眼的还会投以微笑。直看得一边招待客人,一边往这边偷瞧的温公瑾咋舌不已。 直到一个矮个子的青年走到他身前,要与他敬酒。路理臣眨了眨已经有些醉眼朦胧的眼睛,与他轻轻碰了杯,便又是一饮而尽。 那人直叹他好酒量,明朗的脸熠熠生辉。“看来,传闻,都不可信,要见到真人,才能一窥究竟。” “嗯?”路理臣轻轻哼了声,疑惑的看着说话腔调怪异的矮个子男人,笑笑,手指还轻轻点了点那人,“日本人?” 那人见他伸手过来,鬼迷了心窍般顺势握住。路理臣感到手上一热,顿时皱起了好看的眉,作势要抽出来。却被握的更紧,他心里嘀咕,日本人还真是不礼貌。脑子已是昏沉。 “路董果然绝色。”小日本还想再进一步的时候,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紧紧钳住,他惊愕的回头,便看见一张俊朗的脸,正阴森森的瞪着自己,心想,中国人真真野蛮。便松了抓住路理臣的手,还不甘心的说,“路董是和我喝酒。” “哼!他是我的。”那人朝他露齿一笑,明明是很可亲的一面,愣是让人感到脊背发凉。日本人匆忙退开,端着还没喝的酒找其他酒伴。 “他妈的小日本,还敢和我抢人?喂!你就坐着让人占便宜?”那人捏了捏路理臣的脸,让他清醒。 懵懂的某人艰难的撑开眼皮,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俊脸,便立刻酒醒了大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推开眼前的大脸,摇了摇脑袋,看着面前穿着一身高档货的郎夙依旧那么风度翩翩,顿时冷笑,“你就不怕温雅烧半夜要了你的命?” “哎哎哎!别好心没好报,我可是刚刚救了你,免得你被小日本占便宜。”郎夙夸张的笑着,片刻又似笑非笑的凑近路理臣,“是不是她满足不了你,其实还是我好?”他的声音极轻,却极暧昧,热气喷在路理臣脸上,让后者不适的朝后仰。 路理臣笑着不说话,脖颈仰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让人不禁欲,火丛生。 第一百零四章 “你说什么?”清泠的声音从郎夙身后响起,路理臣看着他立刻僵住的脸色,笑的更明媚。 郎夙朝路理臣无奈的摊了摊手,换上一副笑脸转身,“温大小姐,真是好久不见,这样貌真是越发的标致了啊!啊!听说您要订婚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是吗?可我刚刚好像听见某人对我的未婚夫大放厥词,不知道郎少有没有听见是哪位?”温雅单手捏着一只高脚杯,轻轻摇晃里面琥珀色的酒液,似笑非笑的看向郎夙略显尴尬的脸,见他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笑脸,冷冷的扯了下嘴角,“郎少好自为之。” “当然当然,那就恭祝温大小姐与路董事长举案齐眉,相携白首。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郎夙说完,便一派潇洒的笑着离开,错过温雅的时候还回头朝路理臣暧昧的眨眨眼,抛了个飞吻。 路理臣只是看着郎夙落荒而逃,笑的越发开怀,竟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怎么了?笑的这么开心?”温雅在路理臣身边坐下,看着笑的明媚的路理臣微微出神。有多久没看过他这样的笑了,他却是为了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不由得有些吃味。 路理臣渐渐收敛了笑容,看着温雅的时候眼里清明,似一汪无波无澜的湖水,不带任何情绪波动。他的唇还是弯的,但是已不觉得是在笑,语气也是淡淡的,“其实他很可爱,不是吗?”至少他表现的那样真实,对于欲望毫不掩饰。 “只是大部分时候都可恨罢了!”路理臣继续接了话,随意拿起一边的酒杯,就喝光了里面的酒液。 “理臣,少喝点,你身体还没好。”温雅看着他喝酒那么猛,不由的担心。她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路理臣体内的药物依旧没有除尽,以致他留下了病根。因为这个,她没少给郎夙暗地里下过跘子,以至于郎夙每次见到她就避如蛇蝎。但是又总是不怕死的常常出现在路理臣会露面的地方,而这,大概是这三年最有趣的的游戏了。 “嗯,好。”路理臣点点头,又随手拿了一杯,凑到唇边,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再喝一杯。”然后仰头又是一杯喝尽。 温雅看他又开始醉眼熏熏,更是心酸。定是今日那门外的一眼,又让他想到了那人。不由得咬牙切齿,开始在酒会里搜寻殷弛的身影。熟不知,殷弛早就被温公瑾拉到后花园调情去了,哪管她的满腔怒火。 “等等!”路理臣摇摇晃晃的起身,刚打算转身上楼休息,漠然想到刚刚那一脸不甘的矮个子日本人,“刚刚那个,就是歌川北斋吧?” “怎么?”温雅皱了皱眉,起身扶住站不稳的路理臣,“要我剁掉他的手吗?” “阿雅,你可不是黑道大姐大,不要这样残忍嘛。”路理臣摇头笑笑,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沈韵在日本的项目需要他的帮助,你帮我跟他打个招呼。就说是我说的。” “日本?那倒是块肥肉。”温雅眼里精光闪烁,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计划,扶着路理臣的手稍稍紧了紧,“我扶你上去休息。” “嗯,好!”路理臣的眼睛在大厅里梭巡,在水晶大吊灯下看到了那个正在与酒伴调侃的歌川北斋,对方也正向他看过来,视线相交,路理臣兴之所至,凤眸轻挑,用略显挑逗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任由温雅将他扶上楼。 那边的歌川北斋却朝着这个方向怔愣了半晌,才晃过神,自嘲的笑了笑。还真是,他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见过?但是像这样富甲一方,位高权重,既冷淡,又惑人,偏偏还是这样年轻漂亮的倒是头一次。本来是好奇,只是刚刚那一眼,倒是让他心里猫爪在挠似的,酥麻的痒。难怪那个野蛮的中国男人会表现出那样浓烈的占有欲。 歌川北斋在这里胡思乱想,却不知某人的魔爪即将伸向他的心脏。莫说当初,即使现在,中日的关系可也不是那么的好。路理臣是商人,自然是不管这些,可是她温雅可不会放过这样公仇私怨一起了的好机会。 个人有个人的心思,路理臣本来是怀着单纯的帮一下沈韵的心思。可是遇到郎夙后,一个奇怪的念头却在心里生成。尤其是昨天和傅成溪的谈话,让他对于与温雅的婚事又产生了微妙的抵触。 有什么不允许他将自己完全交给这个女人,他必须保留住自己的空间。否则会有什么东西会彻底的消失,他这样担心着,便让自己又任性了一次。虽然那个对象不是那么的讨人喜欢。 路理臣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郎夙又鬼魅般的出现在大厅的一角。他端着手里的酒杯,眼里的光晦暗不明。而他身边站着的,赫然是一位久违的故人。他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从前霸道的红发已经染成了低调的深棕色。只是从他的神气和装束来看,这几年似乎过的不错。 “表哥,那人看来气色不是很好啊。”说的似乎是关心话,但是语气里浓浓的戾气倒是让人心寒。 郎夙皱眉瞥了一眼身边虽然已经收敛许多,但依旧隐隐透着一股暴戾气息的男人,冷笑,“怎么,你觉得还不解恨?” “解恨?”男人低低的笑了起来,英挺的眉目却满是狠戾,左眼角一块不太明显的疤痕,此时也显得狰狞,“他把我老爸害成那样,让我在那种地方受了那么多罪,可是现在却依旧众星捧月,万千宠爱于他一身。我怎么可能解恨?我要他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你以为他现在就很快活?”郎夙冷冷的哼了一声,将玻璃酒杯重重的扣在大理石桌面上。“从前那么明媚阳光的人,现在这副样子,都是怎么来的?” “表哥?”那人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冷着脸的郎夙,似乎不敢相信刚刚那些话出自他口。这个永远笑里藏刀的男人,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他不是说要给自己报仇的吗? “别说了,我们给他的伤害也够多了。你和你老爸现在不是过的很好吗?”郎夙看着方才路理臣消失的楼梯口,眸光微闪,“对于他这样固执又倔强的人,面对如其来的背叛,相爱却不能相信的感情,咫尺天涯的距离,他一日日的煎熬,可是比死要痛苦的多。” 郎夙忧郁的神色似乎使那人有些无法接受,他猛灌了几杯酒,才恍若初醒般,不可思议的紧紧盯着郎夙的脸,“表哥,你不会,不会假戏真做,真的喜欢那个贱人了吧?” 郎夙听见“贱人”二字的时候,眉头蹙的更深,他瞪了一眼满脸惊讶的男人,口气有些不悦,“顾廷方,注意自己的谈吐,这可是有身份的人才能进的地方。”口里的不屑昭然若揭。 顾廷方顿时涨红了脸,瞬间又黑了下去,他低声冷笑,“是,表哥。既然这样,那廷方就先回去了,您玩儿的尽兴。”说完便哗的拉开椅子,风风火火的朝外走去。 “哼!还是这么的毛躁,一副痞样。”冷笑了一会儿,便自顾的喝起酒来,脑中想到的,却是路理臣方才对着那个日本男人挑逗的一眼。他知道路理臣不是会随便留情的人,这三年,除了自己常常和他单方面的表露暧昧,他身边就只有一个温雅。 难道是要定亲了,想要做点什么了吗?嘴角渐渐弯起,清朗的面容顿时散发出妖邪之气。“不过,他主动挑逗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心痒难忍啊!” 想到便做,这三年他可是练就了一副城墙般厚的脸皮。管他顾廷方,他郎夙若是喜欢,谁能拦他? 昏黄的让人昏昏欲睡的灯光在卧室里缓缓流淌,路理臣正睡着,只是漂亮的眉轻轻的蹙着,显得不安。 一个矫健的身影悄悄的摸进了房里,四处打量一番,才舒了口气,悄然无声的踱步到床前。昏黄灯光下,笑的有些邪气的脸赫然便是刚刚还在大厅饮酒与人侃谈的郎大少。 郎夙缓缓俯身,细细打量着床上安静的躺着,脸色微醺的路理臣。精致的脸上带着醉意,更是别具韵味。那轻蹙的眉,削尖的下巴,微微开着的唇,在呼吸间轻轻吐着酒液的芬芳。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郎夙修长的手指就要碰上他的唇时,蓦地僵在了原地。他愕然的看着原本紧紧阖上的眼睛,此时正熠熠生光的看着自己。顿时是有种做贼却被抓个现行的窘迫。 他讨好的笑笑,收回了意图不轨的右手。状似不安的朝四周看了看。 “别怕,温雅不在,她正帮我与那日本人交涉。” 这话,在郎夙听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勾引,他动了动喉结,两个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光。“你,你愿意?”他更靠近时,却又有些不确定。毕竟他想了三年也没有得到的人,现在就躺在自己面前,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是谁都会觉得不对劲。 果然,路理臣露出疑惑的目光,“愿意什么?” “……”郎夙顿时垮了肩膀,看向周围的眼神都变的警惕起来。如果这人不是做好了要和他做的准备,独处时还表现的如此镇定。以他对他的了解,这周围看不见的地方,必然是布满了蓄势待发的打手或者随时开火的枪头。 他悻悻的又退开了一些,讪笑,“你在这里等我?” “不,我在休息。是你不请自入,打扰我睡觉。”路理臣笑了笑,态度与往常相似,冷淡的,疏离的,只会似乎还有些什么,他看不出来的东西。 “郎少,如果给你个机会,你敢带走我吗?”路理臣的笑开始变味儿,带着点狐狸般的狡黠。他朝郎夙伸了手,示意他拉自己起来。 郎夙却会错意,将路理臣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脖子,刚要压上去,却被路理臣的手指掐上了大动脉。他能感觉到他指尖夹着的冰冷锋利,正摩擦着自己的皮肤。立刻停下了动作,惊讶的看着路理臣近在咫尺的眼睛。 “扶我起来。”路理臣淡淡的声音就萦绕耳边,郎夙顿了一下,便利索的将路理臣扶了起来,然后将双手高举。 “我不大明白路少的意思。”郎夙不是傻子,和他偷情可以,若是在温家风头正盛的现在,又是他与温雅订婚之前,他此时将路理臣带走,岂不是和整个温家作对?况且将他带离后,那个人也不会再袖手旁观。他将面对的压力可就……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明白?呵呵,是不敢吧?”路理臣嗤笑,目露怜悯。“不就是掳个人吗?” “路少说笑了,您的未婚妻可是得罪不得的,我若是斗胆掳走您,可不是嫌命长吗?”郎夙无奈只得抛出这个让他颇丢面子的事实。 “是吗?我可不认为,一个偷偷往我卧室溜的人,会有多忌讳我那个未婚妻。” “这个性质不同,我偷尝些,她顶多烧了我的房子,我要是整个带走,她会直接烧了我的。”郎夙讪讪笑着,见路理臣收回夹着利器的手,立刻退了两步,今个儿还真是失策啊。没想到这家伙酒量这么好。 只是路理臣怪异的举动还是让他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路少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我遇到的最大的麻烦,可不就是郎少您吗?” 第一百零五章 “这个……”郎夙讪笑的摸摸鼻子,却见路理臣已经再次躺下,转身背对自己。 “刚刚和郎少开个玩笑,别介意。”路理臣淡淡的哼了两声就不动了。就在郎夙觉得有机可乘,要伸出魔爪的时候,那略显幽怨的声音又传来,“窗外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狙击手,不过你放心,是我的人。今晚你的宅子还是安全的。不送。” 郎夙朝窗外上空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可不认为现在已经身家半个国库的路理臣会在这方面和他开玩笑。于是耸耸了肩,无奈的又轻悄悄退出房门。 下楼看见正和歌川北斋说话的温雅,顿时觉得额上有青筋在跳。这个女人,可是压了自己三年了,前两年还好,郎家至少是和温家齐平。他实在不想忍,给点脸色还是看自己心情的。但是现在么,温家财大势大,若是与路氏联姻,便更是如虎添翼。他郎夙可就更要被这女人压一头了,一股无名火顿时在胸腔熊熊燃起。他看了眼大厅里依旧来往穿梭的众人,暗自咬了咬牙,甩手离开。 惹恼了我,我就把你的理臣吃的连骨头渣渣都不剩。毫无意义的内心旁白…… 郎夙离开后,路理臣便又坐了起来。他怔怔的坐在昏暗的室内,密闭的空间,孤独的一人。心脏又开始抽痛,他手抵着胸口,眉头紧皱。自从昨晚那个熟悉的气息再次萦绕鼻尖,他便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像是什么尘封的东西,忽然被人戳破了,见了天光,便再也阻挡不了他呼之欲出的欲望。 那个在记忆里以为已经模糊的轮廓。此时却清晰的刻在脑海,任他如何想甩开,他都幽灵般缠着自己。为什么痛苦的总是他,明明是他的背叛,为什么却是自己在煎熬? 可笑的是,明明知道是这样,明明知道是他要自己这样疼痛。却还是将他放在心里最高的位置,他一直以为那是恨。可是昨晚的无声邂逅,他知道,并不是,那并不是恨。否则,他不可能连大声呼吸都不敢,连说一句我恨你都做不到。 他害怕他的气息消失,他依然贪恋着他的温度,他的味道,他的一切。这让他无措彷徨,他总是能将他平静的心,以最简单的方式搅得天翻地覆,而他从来无法招架。 不!不该是这样!他该恨他,他该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他,让他体会自己的痛苦。而不是傻瓜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独自舔舐早已腐坏的伤口。 门被打开,外面刺眼的灯光刹那泄入。将大片空间照的明亮,路理臣在更昏暗的床头看着门外亭亭玉立的身影,忽然心酸的留下泪来。他颤抖着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向她伸出无助的手。 “阿雅!阿雅……” 温雅立刻小跑进去,抱住了路理臣,感受到他的恐惧,她蹙起了眉。“怎么了?做恶梦了?” “不。在这里陪我,我受不了一个人的时候了。”路理臣将下巴抵在温雅的肩上,女性柔滑温凉的肌肤不同于男性的炽热,但是却刚好能让他混乱不堪的神经平静下来。“昨天,我看见了他。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无声的站在一边看我。” “不要被他迷惑,他能背叛你一次,就能背叛你第二次,第三次。他不适合你。”温雅轻轻抚着路理臣的背,神色复杂难测。隽秀的眉深蹙,漂亮的杏眼此时闪着慑人的利芒。她就像是感受到威胁的暗夜之兽,隐约的开始露出锋锐的獠牙。 三年的时光,竟然无法湮灭他的眷念,那么,她该不该彻底断了他的想望呢? “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再来?如果,如果像你说的他厌烦我了,又何苦再来纠缠?” “或许只是他兴之所至。” 路理臣不再说话,他知道其实这些话不该和温雅说。温雅对他的占有欲要比郎夙还要来的强烈,她怎么可能给出任何会让他离开她的看法?可是,除了这个毫无目的的,只是纯粹的喜欢自己的女人,他还能和谁说呢? “我在这里,你睡吧,我不会离开。”温雅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哄孩子睡觉一样的温柔,只有这个时候,她女性的一面才展露无遗。 路理臣点了点头,便趴在她肩上晕晕沉沉的睡去。 温家的大小姐温雅和路氏集团的董事长路理臣即将订婚的消息,很快便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东南亚的商界和政界。许多原本持中立态度的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 官商结合本来就是利益碰撞的火花,能溅起最耀眼的星火。温公瑾与沈家的联姻使温家不仅权势滔天,更是财大气粗,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温公瑾常常在外留情,但是沈家人却从来不干涉,就是因为共同利益为上,私人利益或恩怨都要往后排。沈家小姐虽然受委屈,但是为了大局,也是一直扮演着贤惠妻子的角色。凡是有所成就的男人,哪个不在外面偷腥,知情的人也不过是这样笑笑了事。 所以,在那场“成功”的联姻之后,温家再出这样一招棋子,自然会引起政商两界的关注。尤其是,这次的主角之一,可是温家未来的继承人。温家有嫡子为尊的古老传统,温雅的父亲早逝,自然是由她这个独女来继承家业。而这也是政界公开的秘密。 由此带来的一系列后果,便是许多势力的主动示好,以及路氏发展的畅通无阻。就像一个恶性循环,他们越强大,依附者就越多,依附者越多,他们便更强大。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就是好事,一个势力的迅速强大,总会引起其他势力的顾忌。为了避免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自然会暗中下些跘子。不久前的枪击事件,虽然被归类为恐怖分子的恶意袭击。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没那么简单,强大的势力不仅受外界的威胁,其内部本身就是盘根错节。所以,身处高位,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 路理臣扶了茶色太阳镜,看了身后黑压压的保镖,顿时满脸的郁闷。不就是出来吃个饭,也至于这样兴师动众?老头子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刚这样想着,便看见不远处驶来的同样浩大的一列车队。不由幸灾乐祸,此人也是天天被人惦记着小命嘛!不过凡人,还是怕死的。他摇了摇头,便率先朝酒店大门那里走去。 却不想脚刚要踏进旋转大门的时候,就被人一下扑到。他还没回神,便听“叮~”一声清脆的声响,子弹直打进了旋转门的金属门框里,深深嵌了进去。 他怔愣的被保镖拉着往边上跑,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刚刚的那一列车里正不断涌出端着枪支的人,朝他们开火。当他再次看到一颗子 第一百零七章 “你没有醉?所以你恨我?”路理臣避重就轻的冷笑,就像听不出他话里意味。只是僵硬的表情却泄露了所有的情绪。 傅成溪也不拆穿,他只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对,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怕,怕你讨厌我,从此疏远我。可是很快我的担忧都变成了怒火和恨,你竟然,竟然和宋铭背着我偷情。我当时简直要被恨意榨干,你不能和我在一起,宋铭的就更不可能!” 他开始激动,或许自己也发觉了不妥,他深呼了一口气,又放慢语速,在路理臣的耳边近乎呢喃,“可是,当我决定毁了你时,宋铭的一句请求,就像是专门为我准备好的释放你的借口。我就不顾后果的和舒桐解除了盟约。而后我就是彻底离开的死人。” “可是我没想到,我的假死,会让你这样的痛苦。要说心中不快意是假的。可是快意过后,又是满腹的歉意。你是在意我的,你可知道这样的认知,对当时的我是怎样的意义?”可能是话说到了动情之处,傅成溪竟然呵呵笑了起来,“我想,如果当初你没有情急四处打探我的死因,我大概也不会有重新站起的决心和力量。” “可是后来你却和那人在一起了,我简直嫉妒的要命,只是我已经是个死人,怎么能出去将你夺回?”他的气息近距离的喷洒在路理臣的颈项间,傅成溪认真的样子,让他无法伸出那双推拒的手。 “后来我来了京城,不巧的是,不久后,你也来了。我想和你见一面,告诉你我还活着。可是那人把你看得那么紧,可真是一点空子都钻不了。” “别说了!”路理臣蓦地推开尽在咫尺的男人,或许只是他忽然提及那个人。即使所有人都默契的只称呼他为那人。可是他心中怎会因为没有提及他的姓名,而减淡对他感知。每一次的提及,都像是将他残破的心脏掏出来在剜一变,不到鲜血淋漓,不肯停歇。 “你们都是一群感情骗子!”路理臣猛地站了起来,激烈的动作让他目眩。可是他坚决的站在那里,眼里的痛恨那么鲜明。他漠然的看着刚刚还为之产生脉脉温情的男人,“可以不计代价的骗取别人的信任,然后又迅速绝情的一刀斩断。你们的老伎俩,以为我还会傻子一样的相信吗?” “这样做是不是很爽?是不是有种把人玩弄于鼓掌间的得意?” 傅成溪被他忽如其来的怒火烧的发懵,“我,没有这样做过。”我曾经也这样的抱怨过你,可是我知道,那只是因为我过于在意你。而现在,你那样愤怒,又是因为在意谁呢?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他苦笑着垂头。略长的发丝在眼眶下因强光而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他知道自己的迟来,不会因为那人的离去而得到他的宽恕,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有缘无分。自己莫名的又将之翻出重提,实在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 吼过之后,路理臣看着傅成溪略显错愕的表情。刚想再添油加醋,恶意中伤一番,便见他忽然忧郁了双眼。蓦地,他有些无措的停在了那里,面对这样的忧伤又深情的表情,他总是没有多大的招架之力。而这正是那人最擅长的。 可以对所有人冷漠无情,偏偏是对他无微不至,温柔体贴。连殷弛都觉得自己感受不到他的好,是自己情商太低。他的手段蒙蔽了世人,也蒙蔽了他。 可是无论那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他都不该将他们混为一谈,他们都骗了他,可是毕竟是不一样的。 “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路理臣颓然的又坐倒在沙发上。头仰着,看着天顶华丽的巨大地水晶吊灯,那里晶莹的流淌着破碎的流光。就像是眼泪,在心间川流不息。 “……或许我该收回我刚才的话。”傅成溪缓缓站起身,高挑的身形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落寞,“毕竟,已经太晚了。” “……” “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傅成溪冷静下来后,便越发觉得刚刚说出一切,简直蠢到了极点。可是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收回却是不可能了。他开始想要逃避,他不想,到了这个时候,他和路理臣却连朋友都做不成。“最近这段时间,你要多小心。” “等等。” 刚要抬起的脚,立刻僵在原地。他当然不是奢望路理臣的挽留,他只怕路理臣那张向来不留情的嘴要彻底断了他的想望。 “我现在不方便出门,你去帮我查一下顾廷方这三年的动向。哼,从三年前,最后一次在监狱见他后,我就知道,我们的恩怨还早着,完不了。”路理臣没听到回应,疑惑的抬头看着沉默站在原地的傅成溪,漂亮的凤眸里闪着促狭的光,“怎么了?不愿意帮我?” 好不容易品味出这话里的意思,傅成溪立刻绅士般的笑了。他温柔的朝路理臣微微颔首,“当然愿意,能为路少办事是傅某的荣幸。”他说完,话锋一转,脸色也阴沉下来,“倘若真是那个叫顾廷方的,我会留着让你亲自动手。” “那最好不过。”路理臣站起身,与傅成溪并肩向外走,一直将他送至门外,看他开车离去才回客厅。 “把殷弛给我叫回来。他主子我都要被人害死了,他还给我在那儿风花雪月的,像话吗?”路理臣朝着待命的一小伙子笑骂,心情看起来倒是好了不少。 至少,知道傅成溪当初不是有意假死骗他。至少他对宋铭,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无情。而这些微不足道的发现,却让他难得的心情大好。即使外面还有多少人正对他虎视眈眈,也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小伙子见自己老板难得一副“我很爽”的表情,立刻应是,屁颠颠的跑去了。虽然心里嘀咕着,怎么还有人被刺杀反而高兴的? 而此时,殷弛正在市内一处巷子间游走,所谓的风花雪月其实也只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发生罢了。准确的来说,温公瑾不过是路理臣是否需要,而他,或许从未需要过。 今日路理臣遭到的袭击自然逃不过他的耳目,只是那些人消失的彻底,一列车,五部轿车,一部加长。离开酒店门口后,便四散流窜,消失无踪。其手段,比之当初他自己做黑手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这些人敢于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这样明目张胆的嚣张。这些人既然敢无视京中权贵将会作出的反应,必定有能压下可能爆发的动乱的能力。那么这样的人,在京城其实也就屈指可数了。 只是这些权贵中的利益关系又是盘根错节,若说温家可以排除,都稍嫌武断,毕竟温家里,看温雅不顺的大有人在。有不满路理臣商业身份的顽固派也不是没有可能。在温家都有诸多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下。其他的势力就更是让人不可捉摸了。 不过好在,这些不需要他来分析。自会有人告诉他答案。 到一个老巷子尽头的时候,他被人拉进了一个杂乱的楼里,直到进了一个仓库一样的地方,那人才露脸。 “殷弛?”那人例行公事般的口吻,总会让人想到那个特殊的职业。但是他身上冷漠的气息又让人无端的想否定脑中的想法。只是无论是做什么的,他只要知道他是谁的人,会做什么事就好。 “是我。”殷弛站在黑暗里,不动声色的瞧着那个冰雕一样的人,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弧度,这气质倒是和他的老大很像嘛。 “我们老大让我告诉你,今天的刺杀蓄谋已久。让你好好看守你们家主子。最好在七天之内不要出门,在路家周围我们布置了严密的防护,只要不出去,至少可以保证他是安全的。出了范围,我们就能力有限了。” 那人一口气不打结的说完,边看着殷弛沉默起来。 殷弛双臂环胸,看着那人的眼光带着促狭,“你们老大也没有查出背后主使是谁吗?” “七天之内,我们必定会揪出那人。”那人不理会殷弛低级的激将法,冷冷的说完,便将手上的包往肩上一甩,打算走人。 这是殷弛第六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在路理臣出危险前,或是之后在某个荒僻的地方被人拉走,说的便是类似的话。一开始殷弛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原本以为是什么恐怖分子散布谣言,却没想到他们所说的事竟然真的发生。以至于后来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照着做,格外小心。后来经过各种线索的推断,才确定是那人无疑。 除了他,还会有谁这样关注路理臣,除了他,还会有谁这样不遗余力的护他周全?而且,除了他,还会有谁绑了路理臣之后,从不留名。这样的情形就和当初在W市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是直接为他解决,现在则是委托他这个手下。 他们之间必定是有着不可言说的苦衷吗,或者只是那人的苦衷。他曾想过,或许是他的家族反对,或许是为他的前程而不得不离开,甚至,他也想过,会不会是他不希望路理臣遭受社会舆论的指点,正好遇到了喜欢路理臣的温雅,才忍痛放手。虽然每一点在他对路理臣的爱里,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可是也不能排除其可能性。 只是作为他们爱情的见证人,殷弛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除他们之间的误会。虽然他曾经一度觉得,温雅要比他更适合路理臣。 于是殷弛在犹疑间,瞬间抓住那人的肩。他知道那人的手下身手不会差,自然是选择出其不意,主动进攻。手拍上他肩的时候,那人便立刻反应过来,腰身一转,褪下横扫。哪知殷弛早有防备,在他横扫时,以居高临下的优势,将一把锋锐的小刀横在了那人的大动脉处。因为挣扎,磨出了细小的口子,正向外缓缓溢出鲜红的液体。伤口浅,只流下了一滴,便不再有往外继续流的趋势,但是锋芒依旧抵着自己的命脉。那人立刻顺从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细长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执凶器的殷弛,眼神迷惑。 “告诉你们老大,我们主子想他了,如果可以,等这件事解决后,大家见个面,把事情说清楚,前仇旧恨的一起了了,说不定还能在一起。”殷弛慢慢的说完,才将小刀从那人脖颈处收回,剔着自己的指甲,样子别提多欠。 “这是你们主子的意思?” “废话!”殷弛立马火大的驳了回去,虽然有点小心虚,但是多年练就的铜墙铁壁般的脸皮,还是让他面不改色的直视那满脸怪异神色的某人。 “好,我会如实和老大说,还有事吗?”那人伸手抹掉了脖子上的血痕,嘴角略抽。 “没了,请回吧。” 看着那人甩着包包走远,殷弛才皱眉咬牙蹲了下来。刚在被他手肘顶到的地方,还真疼! 第一百零八章 正捂着肚子直不起身的时候,手机铃声欢快的响了起来。他触电般的甩开了手机,看到自己手机在空中打了个旋就要落下,立刻反应过来,又即刻将它接住捧回手里,莫名心惊胆战。还好还好!没有甩掉。操!还以为警察来了!混蛋温公瑾,把他手机铃声改成这破玩意儿!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路宅里守着的小弟,“喂?什么事?” “路少叫您回去。” 叫他回去?不会是自己的恶作剧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这也太不给面子了。他试探的低声问,“知道是什么事吗?” “路少说,他都要被人弄死了,你还在风花雪月,太不像话!”那人笑嘻嘻的重述路理臣的话,似乎是被路理臣难得的爽朗的样子感染到,路理臣面对死亡时的不惧,让他生出一股豪情来。他竟然没有像以往那般,胆战心惊的颤着声音说不出话。“路少似乎心情不错。” “嘿,要你说!我马上回去。”殷弛听是这么回事儿立刻放下了心,哼着小曲儿就绕出了巷子。 自然,路理臣当然不是那种面对死亡却突然来了悍不畏死的勇气的人。但是如果是一个死过一次,差点死过无数次,而且正处于生不如死的煎熬里的人,面临死亡,还不能稍显镇定的话,那这些年他就白和死神打交道了。 只是有些心结未结,他可不想就这样死了。 “我听说,我在W市留下的仇家,找到京城来了。你怎么看?”路理臣站在书房的方窗前,透过玻璃看外面。一切都显得与往常无异,风平浪静。只是暗中隐秘的冷箭,岂是凡眼能辨? 殷弛眼珠一转,便知道他口里所说的仇家,就是那个纨绔顾廷方。只可惜他没能猜测到W市的土豪顾廷方会和京城大少郎夙之间,还有那么一丝盘根错节的关系。他想的是怎么让路理臣走出这三年来将他囚困的牢笼,忘了这要先揪出当年误会的根源。 “那个人?不是在我们香港的生意上做过手脚吗?联合的当地的骆峰组织。那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此后就不见再有什么动静。总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吧?” “可是他可以把骆峰引来京城,自有人接应。在京城里,想要我命的人,可不在少数。”路理臣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冰凉的唇角弯起一抹类似温柔的弧度。 “你的意思是?”殷弛心中一动,有什么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可是他没有及时的抓住。 “我和温雅就快要订婚,路氏和温家就快要结盟。”路理臣淡淡的提醒。他回头瞥一眼恍然大悟的殷弛,好笑的摇了摇头。 “怎么你跟在温公瑾那只狐狸身边久了,心思反倒是不如从前。” 殷弛却像是傻了一样,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睛盯着一个地方看了半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在路理臣以为他怎么了的时候,他猛地抬起头,看路理臣的眼神灼灼,甚至隐匿着一丝怒意。 他向路理臣走近几步,却有些欲言又止。 路理臣却大概猜到了些,“你是想说温家?” “是温公瑾!”殷弛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如果真是温公瑾,这家伙也玩的太过分了。 “为什么会想到他?”路理臣微微蹙眉,理着袖口在扶手椅上坐下。傅成溪将顾廷方点出来后,他就没有再考虑过温家的人。更别说在香港生意上插着一手的温公瑾。只是他们从一开始陷进一个误区,那一列车的人,并不一定就是骆峰的人。但是对于殷弛第一个想到的人,他又不得不更多的揣摩一番。 殷弛咬牙,各种心思电转,而后便得出那样一个结论。温公瑾忌讳路理臣与温雅的结合,这会使他在温家的地位彻底落后于温雅。而这,绝对是温公瑾这样的人所不能忍受的。 他这么多年一直与温雅地位持平,一来是因为他年长,本来根基就比温雅牢固,再加上他娶了沈家的小姐,才能维持这个现状多年。如果她与路理臣结合,那么他其中最大的优势就会彻底丢失。 殷弛向路理臣这样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只是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口。便是那天在路家大门外,他和温公瑾的谈话。不只是他有点破路理臣与那人之间的横亘的想法,他想,温公瑾那句看好戏,或许并不是随口一说,保不定温公瑾是因为这个原因,搞这么一出,去引那人出来。只是这话,还不能向路理臣坦白,否则还不得灭了他们俩。 其实无论是哪个,温公瑾这样做都有足够充分的动机。 路理臣想了想,觉得倒也有些道理,只是还有一点可以否定殷弛的猜测。“温公瑾不会这样做。”看着殷弛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微微笑起来,有点莫测,“那在我身边,他怎么敢乱来?” “那您可是真太高估我了。”殷弛不可置信的等着路理臣,随即又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表示不肯能。 “一点儿没有高估,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压在沙发上,立刻就会有人打电话过来警告。”路理臣表情暧昧,似笑非笑,隐约的透着一股让殷弛坐立不安的危险气息。 殷弛尴尬的撇过头,有些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却是他不能否认的事实。如果路理臣将他压倒,那个家伙一定不会坐在那里干忍,他的独占欲实在太过强烈。简直会让人误以为那是爱。 只是看着路理臣那仿佛洞悉一切的透彻目光,殷弛有些招架不住般,敷衍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书房。 路理臣看他离开,合上了门后,脸上的笑意便收的干干净净。“阿弛,最好别让我知道,你也插了一脚。” 路理臣虽然当面否决了殷弛的说法,但是,那只不过是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毕竟,殷弛跟着温公瑾三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不能确定,到时,殷弛最后会选择谁。 只是这事却忽然的复杂了起来,路理臣拿起桌上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拎出他这三年暗自纂养的那批精英保镖。除了为钱而替他卖命的这些人,他发现在这个地方,他竟然无法信任任何人。 在家里的时光是难熬的,尤其是知道自己不能离开房子一步的情况下。他更是觉得像是被困在囚笼般,连呼吸都不畅快,即使这是他自己的家。 每日醒来后,除了吃点东西外,便是看文件,处理企业事务。完事儿后便怔怔的望着窗外发呆,有时甚至会想,会不会忽然有个遮蔽了窗外的日光,忽然趴在他的窗户上,一枪瞄准了他的眉心。 然后,嘭的一声,便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头骨碎裂声,自己就寿终就寝在这空旷的书房里。 显然,他的幻想是不肯能成真的。于是在这样了无生趣的过到第七天的时候,路理臣算算时间,大概能出去了,却又开始抵触门外那烫人的温度。 正是盛夏时分,路理臣只得吩咐人将后院的游泳池加上一个防晒的顶。建好后,每日除了在空调室里办公,最喜欢事就是泡在游泳池里打瞌睡。 也是一天下午,日头正盛,路理臣搭着一条浴巾浸在游泳池里,享受凉水包裹身躯时的微妙触感。 殷弛蹲在游泳池边上,脸上的汗水豆大的往下滴,他毛巾都懒得用,直接撩起T恤的衣摆便往脸上擦。“理臣,我查清楚了。那天的那帮人的确不是温公瑾那家伙派的。” “哦?”路理臣手轻轻撩拨着池中清凉的水,修长指尖划出阵阵涟漪。 “您猜测的没错,那帮人的确是骆峰组织里的成员。而且里面有骆峰里的二当家。”殷弛热的不行,看着路理臣潇洒的泡在凉水里,心里那叫一个痒痒。要不是有被路理臣叫人直接叫人扔出去的先例,估计早就一个猛子扎进去了。 “骆峰吗?那就是和顾廷方那家伙脱不了干系了。”路理臣淡淡的说着,抬头瞥见目光直直盯着游泳池的某人,忽然笑了,“很热?” 殷弛见他这样问,立刻小鸡啄米般的点起头来。点着点着,就觉得不对劲。果然,路理臣已经换上了一副阴沉的表情,狭长的凤眼里闪烁着比这水还要清冷的光。 “不热!”殷弛抬手抹了一把汗涔涔的脸,讨好的笑。正要再说什么,手腕忽然被大力的扯住。他条件反射的要站起身,脚尖刚用上力,身体便猛地前倾,下一刻,便一头栽进了冰凉的池水里。 热的要冒烟的身体,猛地陷进这一片清凉之中,神识都有刹那的恍惚。当他在三秒钟内回过神,并找到路理臣的方位后,立刻抬手抹掉了脸上肆虐流淌的水珠。 不得不说,他抬手抹去水珠的刹那,水珠滴溅的瞬间,简直行感到了极点。 路理臣微怔,视线若有若无的扫在殷弛湿透的身上。白色的短袖T恤被水浸透后,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男人特有的宽肩窄腰,精炼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无声的邀请。 似乎是想到什么,路理臣却很不应景的转头,朝一条路的尽头看去。果然有佣人匆匆捧着东西向这边跑来,不用猜,一定是某人打来了警告电话。殷弛也看到了,他极其尴尬的将身体浸入水中,然后便是咬牙切齿的瞪着佣人手里的电话,简直要抓狂。见路理臣要伸手接,不知是处于什么样的心态,他猛地夺过无线电话,便朝里边低吼,“我靠,你是不是整天没事儿,就盯着我看,监视人也不带这样玩儿的。你他妈是不是有偷窥综合症啊?” “……”那边显然是没想到会是得来殷弛的大骂,沉默了半晌,才糙着那副磁性到醉人的嗓音温柔的安抚,“你这样会勾引男人,我当然要看好你。” 只是他的“安抚”似乎并起到没多大的作用,殷弛听完便立即便暴吼,“变态!”吼完随即将电话重重的扔进了游泳池里。 “变态?”路理臣似笑非笑的看着发飙到毫无形象可言的殷弛,却觉得他这样率性的样子格外的可爱,也格外的讨人喜欢。既不像是面对他时的嬉皮笑脸,油滑难测,也不像是面对外人时的深沉冷漠,阴险诡秘。似乎只有温公瑾才能让他显露他这样暴跳如雷却率真可爱的一面,也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走在一起。 想到这里,路理臣忽然起了玩心,他一把抓住了殷弛的衣领,将他拽向自己。水中的阻力远远大于空气,但是却一点不妨碍路理臣将人拽到跟前。 他看着殷弛茫然而惊讶的眼睛,轻轻吐了口气,调侃,“我想,我大概知道温公瑾为什么看你看的这么紧了。” 第一百零九章 “我……”殷弛怔怔的看着路理臣,似乎有什么哽在嗓子间,堵住了喉间所有想冲口而出的话。只是有一个想念在他的脑海里盘旋,面前这个男人,是他愿意付出一切也要守护的人。 “你什么?你,想说什么?”路理臣看着他,收起了脸上的戏谑,似笑非笑的神情开始有些僵硬,似乎有什么是他不曾想到过的。如果是那样,这就不好玩了。他立刻将殷弛推开,把毛巾扔在他脸上,“好了,给我多留心顾廷方那小子,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出个门,就莫名其妙的吃子弹。” “是!”路理臣又看了一眼殷弛,见他狼狈的爬上池沿,似乎落荒而逃。心想,这么个人,这么个两面三刀的家伙,会对自己忠心这么多年,或许是自己想的太简单。只是,就这样不也是安然无恙的过来了吗?或许不点破也是种保护吧!殷弛落荒而逃后,便一直心神不宁。他怕路理臣看破他的小心思,以后就会疏远自己,或许再也不能成为他的心腹,或许他们之间从此就有那道无形的隔阂。 “想什么呢?”路边一辆黑色轿车随着他的步子缓行。车窗滑下,温公瑾深邃的轮廓便出现在车窗里,正微笑着凝视路上满腹心思的殷弛。 殷弛蓦地听见他的声音,惊得心下一坠。猛然抬头,便对上温公瑾笑意盈盈的俊脸,那深邃的眼睛,看向人的时候,总是让人产生能将你吸进去的错觉。对!这个男人才是他的情人,不是吗?他英俊,睿智,温柔而且权势滔天。这该是所有人所向往的。“没有,我在想路少今天是怎么了?和平时不大一样。” “哦?在想他么?” “不是!” “就是。” “你……”殷弛怒视,却发现那言语咄咄逼人的家伙,正笑着,满脸的温柔能腻死人。顿时让他消了大半的气焰,中气不足的嚷嚷,“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现在是越来越闲了,没处打发时间,连我们路少的地盘都敢瞎转悠?” “呵呵,好了,上车吧!”温公瑾看了看一边的副座,示意殷弛上车。殷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犹豫后,还是进了他的贼窝。一坐好便提高警惕,虽然他没有玩车震的特殊爱好,也保不准他刚刚和路理臣的暧昧瞬间不会将他刺激的做出过激行为。 不过,显然殷弛是多虑了。他看着车转个方向,便朝他的来路驰去,不由疑惑,“去哪里?” “去找你家路少啊!你还真以为我是监视狂啊?一刻不离的盯着跟踪器?”温公瑾低笑,眉眼里都是无奈,“我来的时候,在外面正好看到你被他拽进泳池,就想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还以为他要怎么你。要帮你扛过这劫,却没想到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切,你这叫自作多情。” “你说什么?”温公瑾凉凉的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殷弛,没等殷弛说话,便转过头,自顾的说起来,“看来是我太放纵你了,以至于你敢这样说话了。” 他的声音过于冷硬,和方才的温柔差之千里,让他顿时心下一凉。似乎从来没有听他用这样的口气对自己说过话,他真的生气了?不知为何,从来不以为意的,现在却隐隐的感到紧张。殷弛沉默了,既没有反讽回去,也没有将温公瑾擒于手下。有种不安开始在心底蠢蠢欲动。 温公瑾无意转头,便看到殷弛转头看着船外,碎碎的短发在阳光下镀上金色的绒光。就如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样子,那柔软的感觉,让人想要触摸,苍白的肌肤,没有血色,更让人想要疼惜。“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别这样!” 此时,一向手腕高超的温公瑾也不觉的便词穷到家,只这样不咸不淡的劝慰了一下,便收口不再多言。 他知道殷弛这种人,没心没肺的惯了,一旦触及了他的心,他的肺腑,便是异常不痛不休的煎熬。“咳咳,你不问我来做什么吗?”温公瑾咳了咳,见殷弛将迷惑的眼对上自己,立刻无辜的笑起来,“我说了我只是开玩笑的。别难过了,宝贝!” 虽然看着殷弛与往日暴跳如雷大相径庭的模样,对方才自己的态度颇觉得懊悔。但是见他这样的表现,又隐隐的有些愉悦的因子在体内流窜。殷弛是在意自己的,否则他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殷弛看着温公瑾大公狗一样的温润的眼睛,顿时委屈的抿起了嘴,“你骗我,你是不是生气了?”表情比温公瑾更无辜。 “没有!真的,别难过!”温公瑾立刻停下了车,将殷弛搂在怀里,轻柔的揉着殷弛的黑色短发。 “我刚刚只是想压压你的气焰。” “真的?” “真的。”殷弛立刻换上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混蛋温公瑾!以后要是再这样和我说话,我就宰了你!” “对了,你为什么来这里?”殷弛想到方才温公瑾问他的话,似乎是别有用意,不由的警惕开来。他刚刚才和路理臣搞了那一出意味不明的暧昧,现在就带着温公瑾回去的话,会不会惹恼了那骄傲的家伙? “我说来捉奸的,你信吗?”温公瑾暧昧的笑了笑,见殷弛立刻冷下了脸,便即刻举手投降,“我是来跟他商讨那天中午的枪击事件的。” 殷弛疑惑,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骆峰的人已经退回了香港,而顾廷方也失去了踪迹。况且,连那人都已经解除了危险信号。这足以证明那些人已经放弃了这次的任务。温公瑾现在前来,又是什么意思呢?慰问?还是什么? “别把我想的过于不堪。”温公瑾瞥了一眼一脸心思的殷弛,“即使我们没有依言将他们的视线转入温家,可是我们也算解除了路理臣的性命之忧啊。况且这事,也不像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难保他现在销声匿迹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以便我们松懈了警惕后,再一举击破。” 其实殷弛很想说,这种事情,要么温家敢于将危险引进自己家门,否则就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谈再多也不过是加深彼此间的成见而已。 “你打算说什么?”殷弛警惕的时候,总是一副冷漠且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苍白的脸简直冷的像死人。只是当他情动的时候,苍白的肌肤染上蛊惑的红色,弥漫着让人心醉的引诱,所以,他喜欢将他的身体染上粉红,然后一点点的让它鲜艳。 “……”温公瑾顿了一下,便凑在殷弛耳边嘀咕起来,殷弛的脸由冰冷的寒,转为诧异的愕然,而后便是呆在那里,连温公瑾的唇贴上自己的耳后轻舔都无动于衷。“这么乖?” 殷弛像是被针扎到一样,立刻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想害死理臣吗?这绝对不可能?” “怎么会?我们会做到万无一失的。”温公瑾将殷弛抱在怀里亲吻他的头顶,“你对他的关心,实在是过了。” 又是一记寒针,扎的殷弛有些懵。他是关心路理臣,他的事情甚至比自己的还要重要。这便是殷弛一直以来对路理臣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一如那人便,沉默的付出。他以为这份感情会在心里腐烂成灰,却没想到,其实就这样一个轻易的试探,便让他显露心悸。连温公瑾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他是不是该继续的自欺欺人下去? 见殷弛被自己的话打乱了心思,没再去追究。温公瑾笑了笑,又吻了怀里可爱的小兽,“你知道,我那么在意你。” 如果殷弛不能及时阻止他,以路理臣要强的性子,估计成功率会大上很多。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我的人,你该为我多想想,不是吗?” “谁是你的人?”殷弛低低的回了一句,这样温顺而茫然无助。温公瑾简直都不想再用这样利用意味十足的话语来蒙蔽他,欺骗他。“你是我的人!” 或许是心思太乱,殷弛没有能从那烦乱的思绪里挣脱,以至于当温公瑾在路理臣面前说出那个计划的时候,殷弛后悔不迭。当场就将温公瑾拉了出去,送了一拳。“你骗我?你利用我?”殷弛低吼,瞪到极致的双眼弥漫着猩红,“你他妈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骗我!好!温公瑾,你好样的。要是理臣出了什么事,你走着瞧!” 温公瑾原有的歉意与懊悔全然消失在殷弛最后一句的威胁里,他原本准备好的满腹的道歉安慰的话,即刻被妒火烧的干干净净。他冷笑,“既然是这样,我也不用忌讳那许多。总之,你的理臣大少爷不会出什么事。” “哼!”殷弛冷冷哼一声,便转身想要回去,却被温公瑾一把拉住,“今天,去我那里!” “凭什么?” “就凭路理臣在我手上的所有能让他生死两难的把柄!你信不信,我只要朝上面的人吐露一点温家将不与路氏合作的消息,庞然路氏就会立刻土崩瓦解。你的路少,也会马上变成丧家之犬。” 温公瑾简直是在威胁了,他冷笑的时候,嘴角会微微的勾起,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卑鄙!”殷弛恶狠狠的呸了一声,甩开他的手。 回到客厅的时候,路理臣正垂着头,像是在沉思。略长的刘海在眼眶下投下一片浓浓的阴影,更显得下巴别样的白皙。像是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阳光便洒了满脸。 “怎么了?气冲冲的,温公瑾又欺负你?”路理臣笑笑,似乎对方才温公瑾过分之极的提议浑不在意。 “理臣,我为什么生气你难道不知道吗?”殷弛几乎要叫出来,难不成他们两还真想合伙把他气死。“所有的决定你都可以自己做主,唯独这次,你能不能稍微的,听一点点我的建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以为你家少爷是这样胆小如鼠的人吗?”路理臣笑起来,阳光下的肆意笑容,就像当初一样的狂傲不羁。只是只要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笑容已经不会再出现在他的脸上,至于会这样笑,只是遇到了让他不得不强自镇静的选择罢了。 “路少说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堂堂路少,又岂会惧怕那些无良宵小?”温公瑾满面笑容的出现在客厅,脸上哪有方才的刻薄与怒火? 第一百一十章 路理臣眯眼朝外看去,便见温公瑾笑的像只狐狸般漫步而入。 “哼!”殷弛冷哼一声,定定的站在路理臣的身后,看温公瑾的样子警惕且愤恨。 温公瑾却全然当是没看见,走到路理臣面前便坐下,当真是一点不客气。“等你考虑好了,就告诉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若同意,计划便会开始。” “这么急?”路理臣似笑非笑的看着温公瑾,满目洞悉。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温公瑾不会独自前来。温雅没来,说明这件事还是瞒着她的。只是,温公瑾的手段,又瞒得住那位温家大小姐吗? “我们可以等,但是多等一天,对方就会更多一点时间来分析我们的举动,倒时成功率就会又小一分。我想你应该明白其中的关跷。” 其中的关跷?路理臣立刻冷笑起来。其中的关跷难道不是你温公瑾想陷我与不义。若不是存着这个心思,一个小小的骆峰又哪里是需要他路理臣亲自出马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亲自出马,有路氏和温家做后台,他有需要担什么样的风险?又何需瞒着温雅?何故枕边人殷弛都不能相信这巧舌如簧。 路理臣在心里将这些沟渠过了一遍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温公瑾此次居心叵测,用意不纯。或许他是想借此次的机会得逞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者更直接,这次就是将他路理臣拉下水,保住他在温家多年不动的地位。 虽然明知道里面重重阴谋,无论是目的还是结果都不利与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选择了这个于己不利的选择。或许这种时候,有些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比生命来的还要让人更想追寻。 温公瑾得到路理臣的首肯,离开后。殷弛便在路理臣耳边喋喋不休的说他心怀不轨,不是什么好东西,让路理臣别进了他的圈套。可是路理臣既然做出选择,就是想到了那些。说着说着倒是觉得没有什么意义,也就住了口。或许他也猜到,路理臣会这样做的用意。 如果那个人真的会无时无刻的守护自己,那么若是自己陷于危境,他是否依旧会挺身而出。如果,如果他依旧是他,那么还有什么可计较的。难道真的要与别人结婚,将自己永生囚困,来报复那一段的不清不白? 殷弛见自己规劝无用,也离开了路宅。估计是又去计划布置什么?这次不比从前,连盟友都可能成了阴谋的幕后,那么他该是处在怎么样的无助里?他必须要尽全力帮助这个骄傲却任性的男人。即使,他并不会对自己产生多余主从关系的其他感情。 路理臣将自己关在书房,安静且认真的批阅着路氏递来的文件。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安静且认真的,就像是做好了赴死的决心,正在处理后事遗嘱般,沉默且庄凝。 在天色渐晚的时候,路理臣在家中摆了小宴,宴上请的都是路氏里卖命的核心人物,除了远在海外的沈韵,来了八人。就在今晚,路理臣重新布置了他们在路氏的工作。在他能力所及的情况下,他尽可能的将他们形成相互竞争相互压制的格局,以便路氏即使在没有他的时候,也可以正常的运营下去。 他甚至在这之前就联系了W市老宅的路织染,如果他遇不测,便由她来接管这庞然路家。而他唯一的要求便是,能让老头子安享晚年。 或许是他的行为是在太过异常,宴席上,没有人提出疑问,更没有人敢问为什么?一餐宴席,更像是异常不见血的酷刑,只让人汗湿了脊背。终于吃过后,路理臣大赦放行,众人才抹着额角冷汗匆匆离去。 只是,这晚的一餐却是给了众人莫大的印象。路理臣那深沉如水的神情,那锐利且锋锐的眼神,还有那紧抿的薄唇带着冰般的冷硬。这与路理臣平日在人前展现的样子是在相差甚远,以至于他们很长时间后,再回想这个曾经的路董,路氏的决断者,都不经为自己当时没有提出半分疑议而感到庆幸。 席散人尽,偌大的家宅又恢复空荡寂静。路理臣看着佣人将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酒菜一一收回,却是忽然的就松了口气。终于卸下了这个担子,或许就算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算是个不错的解脱。看来,他终究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将那人忘记,拉温雅入怀的。 天色已经很暗,盛夏夜空繁星点缀,似是镶满了钻石的湛蓝幕布,闪的人无法直视。直视这似乎美好的夜晚,却藏满了不为人知的隐秘,在这暗色的掩映下,悄悄的酝酿。 郎家大少的私宅,郎夙正手执酒杯,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小调。边上伺候喝酒的美人却是胆战心惊的侍候在一旁。见他皱个眉,或是重些的扣下酒杯,便是一身的颤栗。 “做什么?怕成这样?本少我还会吃了你不成?”郎夙不悦的睨了那侍者一眼,便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行了,别一副见到鬼的样子在我眼前晃。” “是是。”女佣被训斥却如获大赦,立刻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 “真是!本少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这些没眼色的家伙,怕怕怕!怕个屁啊?” “他们是不懂的郎少的好,可是我可是清楚的很呐。”一个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郎夙微微眯了微醉的眼。俊朗的五官在醉酒时显得有些妖异。 他头也不转,继续续着杯中酒,仿佛是没听到身后不请自来的人。郎夙是在京城这脏的不能再脏的浑水里浸银长大的,没有什么能在他这样的人眼里激起涟漪。就像这样的,忽然让人闯入自己的领域,也不会立马便惊慌无措,凡是他们这样的人,都会在这瞬间在脑海里搜寻所有与来着相关的一切资料,以及他们之间会有的干戈与关联。 而身后这人,在他的印象里实在是再熟悉不过的。他甚至不用看,就能猜到声音的主人是谁,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都一一列在眼前。只是他依旧醉眼朦胧,似乎是忽略了来人的话,并不与回复。 只是他还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这个人找到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事情。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可交集的,除了交际场上的逢场作戏,他们还有私会的交情吗?他可不知道。 “郎少一个人喝酒?”温公瑾在他对面坐下,依旧笑意盈盈的脸,看不出深浅。 “原来是温四爷,不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啊?”郎少像是刚看见这不速之客,疑虑之余还表现出一点受宠若惊的讶异。谁不知道前几日路少逢难,这位温家的第三位主子,可是眼睛都不眨的站在一边看戏。谁有不知道他这三年对路理臣的用心,他现在来自己面前,又能说些什么呢? “呵呵,”温公瑾四下略扫一眼,便轻笑,“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其实我是为何而来你也能猜到。”温公瑾见郎夙自己不肯点破,有意要带着他绕上一个圈子。就像郎夙所想,温公瑾自然是比谁都要清楚郎夙这三年对于路理臣的那点心思。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三年的不得所愿,再有耐心的人遇到机会也会蠢蠢欲动的。 郎夙见他卖关子,嘴角微不可见的扯了一下,又自顾灌了一杯酒下肚。似乎是借着酒劲的意思,他抬头瞟了一眼笑的弥勒佛一样心思莫测的温公瑾。低低的笑了起来,“除了理臣的事儿,你还能找我做什么?” “郎少果然是明白人。” “怎么,你是知道些什么了?还是你想做些什么了?”又一杯酒下肚,郎夙微微眯着眼,看温公瑾的目光有些闪烁。 “哦?照郎少的意思,貌似我该知道些什么?”温公瑾抓住了郎夙话里的破绽,立刻打蛇上辊,有意的避开了郎夙的疑问。 郎夙看他一眼,漠然的别过脸头,看着天上的星辰闪烁,开始沉默。 似乎是知道郎夙是不高兴跟自己绕话题了。便开始正经起来。 “我来的确是为了路理臣的事情而来。” 话题一撩开,谈起事儿来就方便多了。郎夙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出了什么事?”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将会出些什么事。”温公瑾提醒,笑容越发像只狡猾的狐狸。 “是你?”郎夙猛然回过神。似乎是发现了其中的奥妙,他双眼警惕的盯着温公瑾,却在其间闪烁的亮光,似乎对他的到来隐隐的开始有所期望。 如果他没有足够让自己配合他的条件,就不会来郎家找自己。而这条件会是什么呢?郎夙不屑一顾的薄唇霎时弯起一道得意的弧度,看向温公瑾的眼睛也晶晶的发亮。以至于开始不在意,温公瑾将要他做什么? “你要我做什么?”郎夙甚至亲自为温公瑾倒了杯酒,放在他面前。“请!” “谢谢,”温公瑾接下,却并不喝。似乎有些为难的,他抿了下唇,朝郎夙招了招手。 郎夙会意,便将耳朵凑了过去。 温公瑾说完,郎夙却还没有回过神,他怔愣的僵在了那个姿势上,像是被点了定身术。 “呵呵,你还有时间考虑,不用急。不过,我相信一郎少的精明,知道怎么做才是你最想要的。”温公瑾抛下这个诱饵,便笑的一脸高深莫测的离开。 郎夙盯着自己酒喝了一半的水晶杯,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这个温公瑾,果然是好手段,这样损的招式都能想的出来。 只是,这的确是个让人不得不好好考虑的诱饵。虽然过程不是那么的光鲜,至少结局能让自己得偿所愿。想到这里,便觉的腹下燥热,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却是像凉水当头泼下,蓦地清醒。他暗自咬牙,骂自己无耻。 “表哥,刚刚那人来和你说什么?”顾廷方从后面一处走出来,直直走到郎夙的对面,方才温公瑾坐过的地方坐下。 “不管你的事,还有,你手脚以后可得放干净点。做些暗地里下跘子的事儿还被人揪住辫子。” “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人精。他们只要花点心思,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们?” “这就是你的借口?” “表哥,你别转移话题,我看你刚刚脸色都变了。是不是又是关于路理臣那小子的事情?” “这是你该管得事吗?” “我只是怕你出错。” “行了!这些事情,我郎夙还是做得了主,承担得起后果的!” 郎夙冷冷撇下话,便拎着酒瓶,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时候人的冲动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冷却,反而会因为积压在心中的时间越长而越发不可阻挡。 郎夙便是这样的一个典型的代表。原本如果温公瑾要他立刻给他答案,他或许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拒绝,但是温公瑾给了他三天的时间,就像他给他路理臣三天的时间,让他准备好“后事”一样,他只是给郎夙的冲动一个发酵升级的机会。 当郎夙跃跃欲试的时候,路理臣已经决定了搏此一局。无论成功或是失败,都将是一种解脱。 于是当郎夙来到路宅的时候,路理臣不仅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意味,甚至还亲自出门迎接。 那天正午的阳光格外的热烈,似是要将人融化般喷薄着热浪。路理臣穿着短袖的白色衬衫,下身是简单大气的米色沙滩裤,上面印着黑白相接的米粒图案,撒成了一片晦暗不明的墨迹。白色衬衫的背后是一枝黑色的梅枝,一直蜿蜒的伸向腋下,在左胸前绽了新枝。上边靡丽的绽放着几朵小小红梅,像是不经意染上的血迹,犹自新鲜淋漓。 郎夙看到的时候,竟是忘记了这酷热的天,在烈日下足足绽了一分钟,才在路理臣似笑非笑的挑衅目光中回过神。“路少风采不减,真是让人目不能移啊!” 路理臣在身后沁凉的室温以及身前灼热的气温夹击下皱了皱眉,淡淡的瞥了已然汗流浃背的郎夙,丢下一句话,“进来说话,我可不想闻你身上的汗味。” 郎夙忽然反应过来,才觉得身上的出的汗水黏的腻人。立刻跟了进去,身后随行的人立刻识相的递上湿过的毛巾和干衣服。 郎夙边走边换衣服,跟上路理臣的时候,还在腋下喷了两下去味香水。挥退手下人后,便是两人在凉爽干燥的书房。这书房可是比当初老头子家的大多了,也气派多了。只是帮你竟是有过这样的回忆,当他的心思一直在上面不放的时候,总是会很轻易的就回想起那些以为久远的回忆,尘封的过往又会重播般在眼前回放。 郎夙进门时,便顺手将门关上了。 轻轻的关门声,让往前走的路理臣脚步顿住。他回头看了一眼郎夙,思量着昨天答应了温公瑾的事情。微微蹙了眉,又朝前走去,直到那个方便看楼下风景的高椅上坐下,才又将目光投向朝他走来的郎夙。“郎少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听说你被暗杀,来看看你。”郎夙随口说着,将另个一个高椅拉到路理臣身边,也坐了上去,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视角,可以看到外面,郁郁葱葱的高树以及盛开的繁花。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路理臣这个人可是比他们这些只会讲权术和政治的人要懂得享受的多。他的人生里似乎没有过于浸银权利与金钱的时候,他唯一需要会的只是知道如何享受。几乎所有人都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他从出生就开始拥有,比如金钱,比如地位,比如自由和宠爱。 只是他似乎除了舒适的生存环境,一点也不觉得快乐。他总是忧郁的,从郎夙认识他开始,他就是那样忧郁的,过了这三年,他的忧郁与日俱增,连身体都渐渐变得近乎孱弱。当初,郎夙回想起当初第一眼,那样的俊逸风流,隐隐的带着长居上位者的高傲,及天生的贵气。 这几年下来,那贵气的简直是融进了他的骨子里。即使他看起来似乎很弱,但是总会让人产生圣人勿近的气场,他该是高高在上的。 郎夙靠近路理臣,似乎想嗅他衣襟处的梅香。 “做什么?”路理臣不必不让,只是略显嫌恶的皱了皱鼻子,“喷的什么?熏人!” 郎夙愣住,他竟然没有一手将他格开或者臭骂他一顿。今天自己是走运了?他嘻嘻的笑道,“这不是更显得你好闻吗?” “不用了!有你做陪衬,只会降低我档次。”路理臣挂下脸,显然也是觉得对此人实在不用太过客气,他只会蹬鼻子上脸而已。 郎夙却不理会这些,全然没有理会路理臣的刻意贬低。反正是听惯了的,一般人他还不损呢! “不过,我十几天前遇的刺杀,你现在来慰问,是不是有点晚啊?”“哪里?还不是前几天你这边布置的铜墙铁壁的,我哪里进的来?”郎夙无奈的耸肩,靠在了椅背上,享受着空气里隐隐约约的暗香流动。 “哼!你是怕给自己招上麻烦吧?怕自己了结在他们的手上吧?”路理臣毫不客气的讥讽,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习惯于对郎夙这样的恶劣态度。或许是第一次见面这人就对自己显露那毫不掩饰的兴趣和欲望吧?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毕竟也这样周旋了三年之久,没点熟稔的感情那是假的。 “我像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郎夙不满的哼了一声,似乎对路理臣这样说自己有所不满,只是他们都知道,当他这样的说的时候,只是因为他无话辩驳而已。下一秒,他却有些看透世事薄凉般的叹息,“虽然是有那么点原因,但是谁又能说自己是不怕死的呢?” “呵呵,我就不怕!”路理臣忽然笑开,眯着的眼里流光闪烁,像是碎了的水晶,那笑里含着忧伤。 郎夙最见不得他这样的笑容,美则美矣,却含着太多让人悚然的寒意。他这样的笑,就像是接受死神的裁判时,看透尘世繁华而流露的哀戚。那样的悲伤太容易感染人,让人不禁心上泛酸。 “对,你不怕,我替你怕,好不好?”郎夙忽然握住了路理臣撩头发的手,炯炯的目光逼得人睁不开眼。但是路理臣就那样浑不在意的直直望进他的眼里,似乎看不见他的深情,或者不在意他的凝望。 或许他早就习惯了那人看他时更深情的目光,习惯那不可抗拒的温柔。早就能免疫郎夙不经意间的深情流露。 “你的眼神真冷漠!让人看着心寒。”郎夙伸手抚上路理臣狭长的凤眼,指尖轻柔的拂过那轻颤的眼睫,似乎那那微不可见的骚动可以让人心跳停止。 路理臣依旧漠然的坐着不动,看着郎夙忍耐的神情,越发高傲了头颅。 忽然,温柔的指尖化为魔兽的利爪,扼住了他的下巴,几乎是瞬间,路理臣白皙细致的侧脸就被他的大力捏住了红色的近乎泛紫的痕迹。 郎夙野蛮的将他拽进自己的怀里,右手紧紧圈住他的腰身,不让他摔倒地面上。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人的时候,总让人生出,立刻将你拆吃入腹的冲动?”郎夙在他耳边低语,声音的温柔与他粗暴的动作形成鲜明的对比。 路理臣紧蹙着眉,下巴被捏的生疼,只是他若出声,岂不是呈了他郎夙的意愿。他紧紧抓住郎夙扣住他下巴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隐隐泛起怒火。 郎夙却是当没看见,就着捏着他下巴的姿势,恶狠狠的吻上了他的唇。路理臣愕然的忘记了挣扎,他竟然敢在这里?他眼角余光瞥向窗外一个不招眼的地方,他知道那里正有狙击手候着,只要他比出手势,郎夙的脑袋就会被爆开。 只是对手是郎夙,他不能这样草率罢了。想这些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当濡湿而灼热的舌尖抵住自己齿缝的时候,路理臣终于伸手扣住了郎夙的颈脖,之间尖锐的利刃就像那晚一样抵在他的大动脉上,与那次唯一的不同便是,那丝丝往外溢出的鲜艳的血色。 脖颈间的刺痛使狂乱中的郎夙稍稍清醒,他看着路理臣怒极的神色,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笑的越加的放肆,他附在路理臣的耳侧,轻笑,“你舍得吗?我知道外面就有狙击手,你要是愿意,子弹早就穿过了我的脑袋!” “哼!只是让你这精虫上脑的家伙清醒清醒罢了。这里可是我的地方。”路理臣一把推开了环住自己的郎夙,朝后退了几步。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咬的发疼的唇角,有些厌恶的用力擦了擦。却将原本就红肿的唇擦得更是鲜艳欲滴。一边看着的郎夙不由的滚了滚喉结,见路理臣瞪过来,笑的更暧昧。 “混蛋!” 分开的距离让两人都稍微的冷静下来,郎夙下了椅子,朝路理臣走去,将他逼到桌子前,低笑,“不知道路少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什么话?”路理臣条件反射的回问,下一刻便想起了当初在温家酒会那天自己一时冲动的试探。没想到他竟然记到今天。 郎夙不满的皱了下眉毛,却在路理臣冷淡的目光下妥协,“你忘了,那就由我提醒你。你曾问我,敢不敢带你走?你还记得吗?” “那可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不觉得现在来和我说有些晚了吗?” “我知道这回答晚了些,但那是因为当初我以为温雅足够爱你,只是她竟然在这次刺杀里对你的困境不闻不问,这实在是让人心寒了。”郎夙认真的表情,简直无懈可击,那能打动人心的眼神就那样直直的盯着路理臣,情深款款,“其实如果是路少的意愿,即使要和世人反目,我也甘之如饴的。” 开玩笑的吧?一个就知道掠夺的人,即使再怎么深情的说出这些话,也不过是能显示他逢场作戏的手段更高明罢了。谁敢相信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的花言巧语,当他路理臣是山沟沟里刚出来的愣头青?这些不过是他玩儿剩下的,再明显不过的谎言。 他却没有立刻驳回他的话,而是静静的回望他,似乎是有点犹豫的样子。沉静蛊惑的眸子懒懒的瞥着郎夙,“你是说真的?即使和世人反目,你也甘之如饴?” “当然!如果是为了你,理臣!”郎夙依旧保持着他深情款款的样子,说着能让人堕落的话。心思却飘到了别处,总觉得今天路理臣的反应有些异常。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温公瑾那只老狐狸设好的陷阱,只是美人在怀,就算是陷阱,又哪里舍得不往里跳呢? 浅浅的笑容渐渐在路理臣的唇角绽开,他手撑住桌面,尽量让自己在后仰的时候也能保持平衡。太近了,已经超过了他的领域范围,这已经是侵犯的距离。 只是越愤怒,越冷静,这才是路理臣。既然是这样,正好达到了目的,不是更好吗?这,只是个开始。路理臣冷笑。 “好,我跟你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跟你走! 这四个字在郎夙脑子里荡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望向路理臣的眼神简直是不可思议。他就这样答应了?什么也不问?连试探都不要?这是在不符合常理了,郎夙还在那里天人交战,却不想路理臣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怎么?又反悔了?”路理臣依旧那样似笑非笑的磨人表情,说的话确实引人犯罪。郎夙被他拍的一惊,顿时将脑子里的犹疑忘得干干净净。他执起路理臣的手,竟然有些少年时的紧张与悸动。 路理臣看着他无所适从的奇怪表情,只是扯了下唇角。 既然路理臣愿意,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只要他肯配合,从路宅出来,那么这铜墙铁壁的防护就形同虚设,只要在荒僻的地方来个拦截,一切OK! 虽然内心深处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当路理臣如约出现在约定地点的时候,郎夙的确将所有的疑虑都抛诸脑后了。或许从前一直以为只是没有得到的好胜心理在作祟,但是当顾廷方在自己耳边口口声声的说那些要对路理臣不利的计划的时候,他的确很不高兴,尤其是当顾廷方满口贱人的时候,他简直有抽他一巴掌的冲动。 而这,是否意味着,他对她其实不只是占有欲那样简单呢?男人,所希望的,除了金钱权势和肉,欲,还有什么?他以前一直以为,其他的,那都是沉溺在底层的人所自我蒙蔽的情感。而在他们的世界,从小到大,都只有利益纠纷。 而现在,他愿意不计代价的将他收进手心,这算不算有所不同呢? 郎夙小心翼翼将路理臣“绑”回了他的私宅。只是将他安置在自己卧室的隔壁间。 夏夜,白日的暑气略散,路理臣趴在小楼三层的阳台上吹风,花园的暗香随着夜风拂过鼻尖。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也开始不显得太不可接受。他放松了身体,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在这里,似乎比在自己亲手布置规划的路宅更让人惬意。 背后传来脚步声,平稳的,一步比一步慢的节奏,那是身后人有话要说。路理臣略微放松刚刚绷紧的神经。 “你不问问温家的动静?”郎夙在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栏杆上。微微侧头,正好能看见路理臣半垂的侧脸。白色与黑夜相交,勾勒出的线条流畅而优雅。 路理臣笑了笑,没有说话。依旧那副随意的样子,似乎在享受着夏夜的宁静。他有必要去在意温家的动静吗?温家会有什么动静呢?这件事本来就是温公瑾操纵的。 他愿意做他的棋子,不过是为了想得到他想知道的,正好,温公瑾给他创造了这样一个机会,也许是上天的安排。这样煎熬的生活,他实在是过够了。 “那么,你跟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呢?”或许对象是路理臣,他变得不那么冷静,不那么洞悉一切。他甚至隐隐的期望,路理臣也是对他有好感的,即使这几率小到几乎没有。 但是这话听到路理臣的耳里就是另外的一个意思,他知道这是郎夙的试探。即使在有可能得到他的情况下,也不希望造成不可收拾的残局。如果给他一个不怎么光彩的理由,或许他能更安心些。 “我为什么来这里?我不想这么年轻就被一个女人束缚住手脚。你知道温雅她,对我非常的好。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到明知道她对我诸多管束要求,我却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路理臣垂着头,姿势未变,凉风将他的额间的发丝撩起,显得说话时的神情认真且透着无奈。“所以我只好选择更怯弱的方式逃开,求得暂时的自由。而且,我想,我也到了该好好想想的时候了。” 郎夙皱了皱眉,品味着路理臣话里的真假。他说的,的确是最有可能的原因,只是他总觉得有哪里出了错,只是一时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分析。想了想也只是问,“那么,来这里就自由了吗?” 其实他该在把他劫来的时候就做他一直都想做的事情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真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却转了性,变得这样耐心而小心翼翼。 或许路理臣总有这样的魔力,将人吸引的几欲发狂,然后将他视如至宝。 “至少,我不高兴了,可以选择离开,不是吗?”路理臣转头看向了郎夙,漠然下划的唇角渐渐勾起一个傲慢的弧度。神情高傲,像在夜间昂首踱步的白猫。 “是是!”郎夙陪笑应道,却暗骂自己一副狗腿样。他这时候不是应该趁着凉爽的夜风,夜间流淌的花香,将路理臣这傲慢的家伙压在栏杆上狠狠的侵犯,不负良辰吗? 路理臣斜了一眼郎夙,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思,冷冷的笑了声,“郎少这样喜欢夜景,就好好欣赏吧。我困了,明天见!” 意料之中的,手腕被大力的握住,路理臣嘴角笑意渐冷。 “这样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冷淡了?”郎夙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呼吸却开始急促。 “那你想怎样?” “至少,要做些什么,不是吗?”郎夙贴近路理臣,手穿过他的手臂,环住路理臣细瘦的腰身,越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孱弱。可是这样高傲下的柔弱,总是更让人热血贲张。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低头,鼻尖蹭过路理臣略仰的下巴,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的映衬下,像玉般莹润而光滑。 “再继续下去,我可是会生气的!”就在郎夙的手伸进衣角,抚上路理臣精瘦的腰身时,路理臣冷淡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正好让郎夙停下了动作。 他咬了咬牙,告诉自己冷静,机会有的事,如果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不是更好吗?即使明知这几乎不可能,但是,路理臣,毕竟是不同的。巧取豪夺只会失去的更快! “生气了?”郎夙收回手,只是还是帖的很近,这是一个危险的距离,对任何正常的男人来说,都极易擦枪走火。但是忍住,不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这都是能让人迅速亲密的距离。 “我回去了。”路理臣拉开郎夙的手,转身便走。 “我送你回去。”郎夙快步跟上,嘴角勾起笑容,依旧是那样势在必得。不过是等待更美味的猎物,三年都等了,这几天算什么? “表哥带来的那个人,住在他的隔壁?”顾廷方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看着楼上郎夙的卧室,眼里的不满清楚的显示着他此时的恼怒。 “是的,表少爷。”一边的保镖冷着一张脸,显然是职业的素养极高,并不因为顾廷方的身份而有丝毫的变化,他们的饲主只是郎夙而已。 “表哥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把那个男人带回这里,他想和整个温家对抗吗?还有那个家伙,对路理臣的保护可是无孔不入的。说不定就在哪个角落藏着。他真是……就算,就算是真的喜欢,也不能这样任性的就将人给抢回来啊!”顾廷方坐在那里脸色阴沉的发黑,嘴里喋喋不休的都是对表哥郎夙的不满。 “表少爷,少爷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您不用太担心。”保镖估计是看不下去,好意的提醒了一句。却立刻被瞪了回去。 “你懂什么?温家,路家,郝家,甚至可能会牵及舒家,你以为他们都是那么好惹的?他们的路少失踪了,被光明正大的绑来这里。他们会坐以待毙?哼!这是照着他们的脸掌掴,估计掀了这半边天都不足以消了他们的怒火。” “这些,少爷自会定夺。”保镖的口气依旧漠然。 “你……哼!自会定夺?我就看他要怎么收拾这残局!” “他说的对,我自有我的打算。” 郎夙的声音在背后凉凉的响起,平白的让着燥热的夏夜生起一股寒气。郎夙从小是家里的太子爷,没人敢要求他做任何事。现在,当然也不会让顾廷方这个所谓的表弟来指手画脚。 “表哥!” “行了,我知道你和他的恩怨,三年了,也该结了!”郎夙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要不是爷爷要他照顾表弟,他才不想管顾廷方的闲事。 “我是怕表哥你惹祸上身,路理臣那人就是个祸害,谁惹上他都不会是好事。” “够了!” 顾廷方住口,看郎夙面色不善,便知自己说的太多了。只是他吃过路理臣的大亏,怎么也忍不住想要提醒自己目前的靠山,即使那个当权者并不愿意听自己的劝谏。 “好吧,我知道了,我回房了。” “要不,你先出去外面住些日子吧。”郎夙忽然说道,虽是问他,口气却毋庸置疑。 顾廷方脚步顿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脸回身问为什么都做不到。他真是疯了!就为了那个男人?半晌后,他闷闷的应了一声。就大步离开了。 “这样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郎夙摸着下巴,看了一眼静立一旁的保镖。也不等他回答便踩着轻快的步伐向小楼走去。 路理臣站在二楼的次卧的窗口,看着楼下陆续走开的几人。大概的只能看见一些轮廓,但是那个身影,似乎有些熟悉啊!只是那人狂傲的像是把烈火,这个人却要沉着的多。或许并不是一个人吧? 正想着,楼下的人却往上看来,似乎是看到了他,朝他送了个飞吻。炉里车翻了个白眼,将帘子唰的拉上了。真是个风流的纨绔,什么时候都这样轻佻。可是,有时候这样的热情的确很吸引人,怎么说,曾经的自己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他自作主张的被人绑架,却让其他不知状况的人急的热火朝天。温雅当即要动用家族力量要将郎夙给揪出来,却被温公瑾制止。是的,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是郎夙绑架的情况下,怎么可以轻易闯入郎家大公子的府邸呢? 而另一边,路理臣目标中的首要之人,自然也知道了路理臣被绑的消息。只是那个人又会对此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呢?他会打破自己的承诺,将路理臣夺回,重新拥入怀中,还是继续选择沉默,暗中守护呢?他又会不会猜到,这或许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呢? 连手下知道情况的人,都开始为他着急,他却稳坐泰山,不露声色。或许他还是会像这三年里一样,选择沉默吧? 众人都这样猜想,然而未知的事情总是会出人意料。偶然的碰撞总会激起意外的花火。它的神秘未知总是让人不到最后一刻,不愿做出最后的猜测。 或许,他已经忍够了,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或许,他会选择爆发也未可知。 第一百一十三章 路理臣失踪的事情并没有在外界传开,只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自然要靠主使人温公瑾的手段,不该知道的,都以为路少又在家中养病。外人勿扰。 殷弛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除了守在路家,并不能做任何事情。一步走错可能就是路理臣的生死大难。 不过,这样的难题,他不能解,还是有人可以解得。而且,他相信,那个人也会很乐意去做。只是如果是自己出面的话,事后,路理臣必定会知道。他们之间……不管了,都这个时候了,想那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说到底,都是温公瑾那混蛋惹出的祸。好好地,非要搞这么一出,究竟是想做什么?他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知道郎夙那人渣会不会对理臣不轨,他要是敢,老子就灭了他!殷弛暗自发誓! “阿寻,你说这次老大会不会露面?”周信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嘴里叼了一支烟,一副深沉的模样。 周寻在他对面,背抵在墙上,双手插在裤袋里,也是一副深思的样子。只是深皱的眉宇间,那复杂的神色,似乎并不仅仅只是为那几次蒙面的路理臣。“这要看老大什么时候能放下,放下当年的那段事情。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能将这样强势的两人不得不认命的分开。” “嘘~你小子找死啊?这可是老大的禁忌,能随便说的吗?”周信立马抬头瞪了眼周寻。自己这个有时看起来畏畏缩缩,文文弱弱,有时又胆大包天的弟弟,实在是让人不可捉摸。周信总是觉得周寻有时候闪烁的眼睛里有他无法理解的丘壑,似乎掩藏着很多,又似乎只是灯晃了眼。 就如所有人所想,傅成溪这个时候来,自然不会是为了和郎家的大少爷联系感情来的,他是来确定路理臣就是被这无法无天的家伙给绑架了,并私藏在他这私人别墅里。如果不是这样,郎夙怎么会从昨天起就没出过那个小宅子半步呢? 傅成溪站在客厅一角,也不做,看他神情像是对这屋里的一切都不满一样。修长的眉轻轻蹙着,将这张儒雅的脸,平添了一丝深沉与冷硬。 郎夙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傅成溪双臂环胸,低垂着眼睛,长疏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隐约的阴影。傅成溪是个美男,而且是那种气质型的,温柔的时候有种书生气,但是冷漠起来的时候恰似君王。当初,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不知道有多少影界的明星演员暗自仰慕。这会儿到了他这个地位,连仰慕都是罪恶的。 但是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人,也好死不死的就栽在路理臣的手上。即使已经捅破了那层纸,但是却宁愿当那是个错觉,依旧在不远处静静守候。 郎夙大致也知道些他和路理臣的关系,大学同学,同窗好友!只是谁会傻到以为只是这么简单的关系,傅成溪就会为路理臣默默的做那么许多?或许连路理臣自己都不知道,在这人与人的关系盘根错节的京城。没有几个绝对的靠山,路理臣能活的这样一帆风顺,潇洒自在? 想到这里,便是一股子妒意泛上来。这么说,他们都是默默喜欢路理臣的好人,他倒是成天只惦记着路理臣身子的无耻小人了?虽然,事实好像就是这样。 郎夙走上前,依旧是那种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稀客啊,傅董事长怎么会想到来我府上。” “郎少自是清楚。”傅成溪抬头瞥了他一眼,脸上神色未变。黑色的眼珠里却流溢着深海般的波涛,似乎多看一眼就能将人吞噬。 郎夙对上他漆黑的眸子,不动声色的走到茶几旁,倒了杯茶,自己坐下。“傅少请坐,别让人说我郎夙怠慢了客人。”说着这样的客套话,但是自始至终的表现都可谓倨傲。 傅成溪看了他一眼,嘴角扯了个冷弧,便端端的坐下,内敛而漠然。这个郎夙也是只狐狸,理臣在他手上,不知会不会吃亏?他知道郎夙不会承认路理臣在他宅子里,但是他来的目的也只是做个表示,要带走路理臣,也得看他本人是否愿意就这样徒劳的离开。本来,事情就远没有众人所看到的这样简单。 “虽然,我大概能猜到傅少前来的目的。但是,我想我应该无法给出你想要的结果。”郎夙笑的一派从容,俊朗的五官在光线良好的客厅里显得立体而生动。 “不能给出我想要的结果吗?郎少知道成溪想要什么?”傅成溪冷笑,这样的对白简直是白痴到了极点,只是有些人要听,他们这个唱戏的,自然也得陪着,只等那唱戏的看客,也进了这戏场。 “或许。我想傅少这样聪明的人,我的意思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吧?”郎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显然是并不把傅成溪这样一个影界的帝王放在眼里。更何况,在一定程度上,他们似乎可以称之为情敌。 “这么说,郎少是承认了人在你这儿?”傅成溪冷笑,漠然的神色里隐隐参杂着丝丝怒火。 周寻极轻笑了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否则谁愿意不计代价的保护那个毫不相干的人呢?还不是知道老大心里放不下那个人吗?” 周信看着周寻似笑非笑的唇,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了!不,他其实从来都不了解。就像他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喜欢男人,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会有那样忧郁的眼神。 或许这只是个人的天性吧?他天生是那种内敛的,喜欢把心思藏在心里的人。 “我想,如果这次温家不出手,也该是老大露面的时候了。” “你怎么知道?”周信不解。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温家的小姐对路理臣怎么样?其实和老大是如出一辙的。老大退出,不过是因为温雅胜在她是个女人!路少和她在一起,总好过和老大一切受社会舆论的谴责。”周寻说完后便直起了身走到周信的面前,蹲下。 “哥。” “什么?”周信高大强壮的身躯蹲下的时候也极具男人的悍然。只是当周寻带着背光的阴影在他面前俯身蹲下的瞬间,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周寻年近三十,已然没有了少年的柔弱,只是成熟男人的气息在他温文俊美的脸上更有种让人沉溺的诱惑。他的脸很轻易就能骗过所有人,几乎不了解他的人都无法想象,其实在他们一圈子里,格斗最强的人,周寻仅次于周信。 “你真是块木头!”周寻将手伸向周信的头顶,指尖插进他浓密的发间。笑的无奈而温柔。“难道,你都没有喜欢过人吗?” 周信原本要推开周寻举动怪异的手,听到他这样问的时候,脑海里莫名想起当初那个明明柔弱的任人宰割却倔强的不肯屈服的男人。那时候,自己的恻隐之心,究竟算不算是喜欢? “看哥的表情,似乎是有呢?”周寻放开了手,向后倒去,双腿灵活的往后擦了一下,便靠在了墙上。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似是不以为意的笑,仔细看,嘴角却是隐隐的抽了一下,看的出,似乎很不高兴。只是木头一样的周信,哪里能发现呢? “没有。像我们这样的人,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等到了年纪,娶个老婆,就是过一辈子的事情。还能期望什么高尚的爱情。”周信摇了摇头,将烟头按灭在大理石地板上。 “走吧,做事去。”周信用脚踢了一下蹲在一旁的周寻,朗声道。 待他们走后,一道高瘦清绝的身影出现在那门后,正好隐在光后的阴影里。“的确是个木头!”清浅的语调,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但是其间所包含的意味,又仅仅如此吗? 郎家大少的私宅。 路里臣看着面前丰盛的不像话的早餐,简直有种转头就走的冲动。有人要做浪费粮食的猪,他可不想陪着。 “怎么了?不合胃口?”郎夙咬着勺子,奇怪的看着路理臣,“可是这些明明都是你平时吃的比较多的呀。还是你今天喜欢另一批的?我马上让人重做。” “不用!”路理臣挥挥手,无奈的坐下来。仔细看,的确是他吃过的东西。但是,谁说他吃过就一定喜欢呢?“下次简单点就好。” “简单点?”郎夙似乎对这话有点意外,路理臣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思?他们那种人,不用该是喜欢大肆铺张,享受奢华的人吗? 其实,路理臣从前却是是这样,但是路家老头教子严格,加上,在那人家里吃惯了简单的,觉得不错,就留下了这用餐清简的习惯。 “好好。”郎夙示意了边上服侍的佣人,便立刻有识眼色的佣人开始收碟子。 “跟我来。”郎夙走到路理臣身边,笑着拉住了他的手,紧紧攥在他的手心。 路理臣偏了偏头看了郎夙一会儿,而后便很温顺的便站起身,跟着他走。郎夙也自然的拉着他的手往餐厅外走去。似乎他们这样的和谐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谁都知道,不够逢场作戏。 路理臣看着花园内太阳伞下摆好的白色小桌,上面是精致的甜点。他喜欢甜点?似乎是有一点的。 郎夙拉着他坐下,桌子不大,两人的距离靠的很近。便没有餐厅里,遥远距离下的疏离与冷漠。他想,如果不是他路理臣,他这个付不起再多爱的人,大概是不会经得起郎夙这样一个自大倨傲的人,放下身段,精心布置的满怀深情吧? 路理臣很给面子的每个都尝了一遍,吃完后,还满意的朝郎夙点了点头。郎夙似乎很开心,他招来女佣,又吩咐来两杯珍藏美酒。 只是就还没到,就有人来通报,说是白马国际的董事前来拜访。当然都知道是为什么而来。 郎夙见路理臣神色不变,朝来报的人挥挥手,“不见!” “见,叫他去客厅等候。”路理臣淡淡的吩咐了声,那人立马看向了郎夙,见他点点头。又退了开去,临走还偷偷瞥了眼一边一副雍容贵气的路理臣。 “不见的话,不就是告诉他,你绑了我,躲着不敢见人吗?”路理臣喝了口牛奶,砸了砸嘴,“挺新鲜的。” “可是就算去了,他也不会相信你不在我这里的。”郎夙如实说。 “可是至少让他相信,你有绑架我的底气。并不惧怕外界一切的威胁,这样,他才不会轻举妄动。”临了还补充了一句,“我比你更了解那人。” “好!那我就去会会他!”郎夙唇角勾起,笑容一派傲然洒脱,“在这儿等我!” 路理臣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又开始低头喝牛奶。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客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那两个各具心思的男人也不想再在对方身上多费无谓的口舌。气氛实在是沉闷到极点。 客厅二楼的斜角里,一个碧色的玻璃窗中,路理臣正悠闲的靠在窗角,静静打量着楼下正在对峙的二人。怎么说呢?郎夙似乎在把路理臣带到自己家后,便改了性子般,不仅没有巧取豪夺的勉强路理臣,更没有束缚他的一点自由,在这个宅院里,路理臣俨然成了另一个主人。 他轻轻的笑了,只是这种程度的交涉就已经露出了利爪,他们还真是傲慢到极点了。不过傅成溪这家伙,是不是来的早了点? 郎夙微微眯起的眼里已经露出了一丝不满,原本上扬的唇角也开始下划。对于某人的不请自来,以及强势傲慢的态度,他已经隐隐开始感到不快,只是对面的人似乎一点也不知趣,还赖在这里不肯走。 “傅少,不知道你还有何贵干呢?”郎夙皮笑肉不笑的睨着对面端坐的傅成溪,不耐烦的样子毫不遮掩。 傅成溪不理会他的恶劣态度,依旧镇定自若的坐在那里,似乎只是要在这里拖时间。其实他的目的简单到令人发指,以至于让人怎么无法想到他呆在这里不走,只是为了减少郎夙与路理臣单独相处的时间。 终于,在整整一个小时之后,郎夙开始不耐烦了。 “傅董事长?您不会是要在我家过夜吧?” “郎少的豪宅如此别致,若是能留宿一夜,那真是不胜荣幸。”傅成溪瞥了他一眼,修眉微挑,这是个极具挑逗意味的眼神,只是在这样的氛围下,郎夙只觉得是挑衅罢了。 他紧紧盯着傅成溪浑不在意的模样,嘴角都开始隐隐抽出。就是这样的表情,在这个从来高傲的不把所有人看在眼里的男人脸上出现,实在是让人感到愉悦。二楼上端着望远镜的路理臣将那嘴角小幅度的抽搐看在眼里,不由的笑了起来。 “这么说,傅少竟是打好了注意来我府上了。”郎夙将杯子重重扣在了茶几上,看到傅成溪俊美漠然的脸。漆黑的眼珠转了一下,刚刚还咬牙切齿的嘴角,立刻浮上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么个美男,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既然路理臣可以掳来。调戏调戏他傅成溪又算得了什么?想着,他便潇洒的站起身,借着自己站着的身高优势缓缓逼近对面的傅成溪,“原来傅少竟有如此热情,郎某方才实在是失礼。” 阴影压上,傅成溪诧异的看了眼忽然变得气压强大的郎夙。“怎么?” “你不是要在我府上过夜吗?那么作为这房子的主人,我怎能冷落了您这样高贵而又热情似火的客人呢?”郎夙说着已经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极近,彼此气息暧昧的纠缠。 这个人渣!果然是来着不拒!傅成溪心中冷哼,为了避免气势上落于下风。他嘴角勾起的瞬间,就一把拉住郎夙的胳膊,将他强硬的拽到了这边的沙发上,两人体位翻转,傅成溪便居高临下的将方才还气势凌人的郎夙压在身下,他一阵轻笑,“郎少还真是意想不到的主动热情。” 郎夙挣了一下,愕然发现这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男人,臂力竟是大的惊人。他看了一眼二楼的碧色窗口,神色立即冷到冰度。这样的弱势,怎么能给理臣看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挣,便脱离了傅成溪强势的束缚,往后退的时候踉跄几步,显得有些狼狈。 傅成溪看着自己伸在半空尤未放下的手,冷哼一声,缓缓收起。神色不屑而冷漠。 另一边,郎夙已经稳住,脸色差到了极点。方才的举动,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扇了一个耳光,响亮的让人懊恼。 “傅少若是真想留,我总不能赶人走。来人,带傅少看看客房。哼!”郎夙气急败坏的要走,离开客厅的瞬间,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简直难看到极点。不仅气势上上输了,连气度上也是一败涂地,简直就是他人生里最大的败笔。在温雅手上吃亏也就罢了,毕竟温家强势,但是一个小小影界的董事,竟也让他颜面扫地,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立刻顿在了原地,脚下生了根般,一步不移。 傅成溪一直看着郎夙的动作,见他停住,脸上的不屑微微收敛。至少这个人能在盛怒之下,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找回理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不失为一个人物。 “等等。”果然,郎夙转身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依旧笑得很有风度,就像往常一样吩咐着佣人招待贵客要注意的地方,说道最后,他还别有意味的看了傅成溪一眼,“傅少大驾,自然不能怠慢了,我收藏的19世纪91年的Samalens拿一瓶给傅少品尝。” 和佣人吩咐的时候,一直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看着傅成溪,真诚而礼貌。仿佛方才失态的人另有其人。 “多谢郎少款待。” “不用。希望傅少能够尽兴,等会儿会有人带您四处参观。我还有事,不能亲自奉陪,真是失礼。”郎夙爽朗而大方的说出这些的时候,简直与方才傲慢而刻薄的样子判若两人。而这样的郎夙,却让傅成溪更为担忧。如果他用这样灵活的手腕对付理臣,不知道他是否招架的住。 话到了这份上,傅成溪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说,“郎少请便。” 郎夙又转身,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很不乐意,但至少风度和掩面总算是没有丢尽,理臣在上面看着,也不会太失望。 到了二楼的时候,郎夙便看见路理臣懒洋洋的靠在走廊的墙上,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吗,也不知道这笑里究竟藏着怎样的天地。 “你刚刚一直在看?”郎夙走上前,一手抵住路理臣身后的墙,将他圈在墙与胸口之间。 “虽然开始是傲慢无礼了些,中间也冲动鲁莽的很。但是最后的礼遇还是做得很有贵族该有的风度的。”路理臣说话的时候,狭长的凤眼有意无意的扫了眼耳侧撑着的手臂。示意他这无礼的行为该收收了。 “我可将之看做是理臣对我的赞赏吗?”郎夙不退,而是更进一步的靠近路理臣,几乎鼻尖相抵的距离。郎夙将额头贴上了路理臣的额角,嘴角的笑容越发明快,“如果我一直保持这样的风度,会不会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呢?” 听到这里,路理臣微微怔愣了一下,似乎对郎夙这近乎期望的眼神感到不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了这样的态度,似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改变。 “会不会有一天,你会选择我呢?”郎夙在他耳边呢喃,似乎自己都觉得这个肯能性有些可笑,但是如果有,他愿意为此付出努力。如果他说没有,那么……郎夙的眸色微沉,黑色的漩涡在眸色深处开始肆虐。就还是原来的方式,强硬的掠夺就好。反正,这才是最快,最有效的征服一个人的办法,不是吗? “路理臣没有看他的眼睛,自然没有看见那眼里一闪而逝的疯狂。他垂眸想了很久,才低声苦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那时候,我或许会尝试这个选择。“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三年不熄的热情,灼热一颗荒凉的心,并不荒诞。路理臣这样想,未免有些自欺欺人,郎夙这人,有时候还是有他的可爱之处的。 黑暗元素在那最后一句话里瞬间熄灭。郎夙惊喜的握住路理臣消瘦的肩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而这时路理臣的所有感性都已经消失殆尽,理性告诉他,现在这样回应他,会使自己安全很多,况且不过是或许,又不是答应了他。于是他轻轻推开距离过近的郎夙,淡淡笑了,漂亮的眼睛里闪烁流光。”是,所以你要更有风度才行,还有,在我需要的时候,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那当然!理臣的事,我自然是义不容辞。” “那就好。”路理臣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依旧是风采夺目,贵气逼人。 郎夙怔怔的看着,一下子没有回味出这笑里所暗含的意味。如果他还是三年前,不,就算是三个月前的郎夙,路理臣还是三个月前的路理臣。或许对话就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他留下了,你不要乱走。”郎夙拉着路理臣的手,往卧室的方向走。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隐隐还是有些不快,但是方才大喜过望的情绪还没有褪尽,这时看起来到颇有种小孩子耍性子的感觉。 “不用担心,反正他知道我在这里。”路理臣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到了卧室,他伸出一只手臂,将郎夙格在门外,笑着看他。 郎夙看着他格开自己的手,撇了撇嘴,忽然握住,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才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一样,心满意足的走开。 手上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以及灼热的温度。路理臣看着手半晌,笑了下,随即另一只手用力擦起来,直到通红的一片,才心满意足般的关上了门。 郎夙从走廊一处凹进去的角落出来,脸色复杂的看着卧室的门。“那么厌恶我的印记吗?还说什么可能?” 咕哝了几句,便气势汹汹的下了楼。或许他该陪他的好同窗交流交流。那个人看起来倒是虽然不好欺负,但是却真实的紧。从小到大,他便是和这样的人混迹在一起。路理臣那样的,的确是仅此一个,所以才让他这样欲罢不能吧? 傅成溪跟着郎家的佣人逛了一圈,便推说累了,回客房休息。没想到刚坐下没几分钟,便听见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请进。” 看着换了套休闲服的郎夙亲自端着红酒进来,傅成溪不自在的皱了下眉。这家伙又想干嘛? “我想了想,傅少是贵客,所以还是决定亲自招待您。”郎夙满面春风,稳稳的端着酒走进客房,看到傅成溪微蹙的眉,笑意更深。估计这家伙还在想刚刚的对手戏。 “不用这样客气。”傅成溪条件反射的客套回去,却想到,让他结合自己在一起,总好过让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安全。于是便欣然将郎夙迎了进来。 “这是74年的Ron,刚刚是我太冲动。虽然傅少大量不计较,但是我想作为郎家人该有的修养,我还是需要来陪个罪才像话。”不仅是和方才倨傲无礼的郎夙不同,就是与平日高傲的郎家大少也是差异甚远。傅成溪一时竟找不到可以挑刺的话来。 “那真是要多谢郎少盛情。” 一丝疑惑的光点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傅成溪看着郎夙将琥珀色的酒液倒进精致的透明高脚杯里,眉头蹙的更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恰如路理臣所想,傅成溪的确是要比计划的来的早。而他自然也清楚他这样做的缘由,无非是,不想他只身一人陷在这危机四伏的狼穴里。如果郎夙真的不轨,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路理臣不是傅成溪,没有从小严格的学习剑术格斗的基础。也不像那人,拥有格斗精英般的身手。他只不过是最寻常的有钱人家娇惯的少爷,偶尔练练拳脚,也是三年前才会有的闲情逸致。况且这幅病怏怏的身体,莫说是郎夙家的精英保镖,就算是郎夙本人,估计也是没法抵抗的。 他来这里,不过是孤注一掷。 而这个时候,在他失踪两天之后,那人在做些什么呢?是依旧旁观,还是会做些什么可能改变现状的事情呢?不可否认,他是那样极度卑微的期待着。 而另一边,他所期待的人一如既往的神秘莫测,没有人可以窥探分毫。自然,在结果出来之前,没有人可以预测将会出现怎样的结局。而这,对于睁眼茫然的路理臣,不啻于是一场压上一切甚至未来的豪赌,这是最后一次,他付出所有给那人的机会。 如果,依旧是错,那么,他也无话可说。就当是命运使然,他该接受这悲哀的宿命。 路理臣失踪两天,虽然外界表面上依旧是风平浪静。实际上早就是波涛汹涌。毕竟即使是温公瑾也不可能算无遗漏。而这次,他便是失策于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儿,温家的继承人温雅的手上。 本来,这个计划对他而言,无论结局如何,他终归会是得益者。若是那人不动,他拖住温雅,郎夙必定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将路理臣圈禁。而到时,无论是路理臣还是温雅都将不会是凌驾于他之上的存在。他就可以以自己的能力保住温家,不必一直担忧温雅出错。如果失败,郎夙必定会与温雅反目,到时候,温家必定不会再同意将温雅嫁给路理臣,他还是会得到足够的反败为胜的筹码,温家还是要他来守护。况且,那其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势力已经慢慢侵蚀到京城的心脏。到时,倾力于路理臣之事的温雅又哪里有闲工夫跟他们来挣天下?那时,还是要他温公瑾出手扶持这庞然温家。 他知道温雅喜欢路理臣,喜欢到可以为他摘取整个世界。而且,他知道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明明已经好意的提醒了她无数次,路理臣将是她前程的阻碍,可是她似乎从来都听不进去。也好,既然你割舍不了,就让我这做小叔的,替你解决。 温雅从外面得到这个消息后,便不管不顾的直奔回京城。当她风风火火踹开温公瑾的书房的时候,却看见被掐住脖子,满脸涨得通红的殷弛。那绝望而愤恨的双眼看见温雅身影的瞬间,竟然流溢出一丝希翼。 他在做什么?他疯了吗?这可是他守了三年的独宠,他要掐死他吗?温雅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离开京城出去出差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住手!”这本来该是背对着她的男人该说的话,掐着那碍眼男人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可笑的,现在竟然完全的颠倒了过来。她不过是为了理臣,而他呢? 似乎是终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温公瑾暴虐的动作微微顿住。用力掐着殷弛的手改成紧紧的握住,宽大的手握着纤细的颈脖时,没来由的让人看着心颤。 他缓缓的转过头,刚刚面对殷弛的狰狞已然收敛。他笑容温和的看着进来的温雅,顺手将殷弛一把按进了怀里。“阿雅?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那里呆一个星期的吗?” “我为什么回来,你会不知道?”温雅眸色凌厉的瞪了一眼温公瑾。见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息怒,心情更加烦躁。她快步走上前,意欲将气息微弱的殷弛从他怀里抢出来,却被温公瑾伸手拦住。当即抬头怒视,却见温公瑾向来沉稳不知深浅的眸子射出一道寒意沁骨的锋芒。顿时怔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还是她所熟悉的小叔,那个向来温和儒雅的绅士吗? 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改变镇住,温雅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毕竟还年轻,毕竟只是个女孩儿,无论在外人面前多么的强干,不可一世。但是女性天生的弱势,在这一刻,也是展露无遗。 “咳咳~咳~唔~”在这压抑沉闷的氛围下,殷弛很不适时的咳嗽起来。原本因为松了颈上力道而渐渐正常过来的脸色,又变的鲜妍,他猛烈的咳着,似乎要将肺都咳出来。 温雅见状,立马对上温公瑾的脸。以前,殷弛只是稍稍不高兴,他都会宠的跟个什么一样的哄着,劝着。但是现在,温雅看着他脸上巍然不动的冷漠,嘴角甚至隐含着残酷的笑意,她不禁心下一寒。他能这样冷酷的对待他曾经那样宠爱的殷弛,又会怎样对待她的理臣?光是想想,温雅都觉的一股子凉意从脚底钻上心间,让人不寒而栗。 眼睛死死盯着那握着纤细颈脖的手,那保养良好的指尖正以弹奏钢琴般的节奏,按压着手下牵连着生命的大动脉,似乎在感受那生命的韵律。心脏砰砰的跳着,温雅甚至能在这压抑的空间里想象着它跳动时的样子。 “别这样!”终于,她忍无可忍般的吼了出来,声音带着与平日高傲雍容截然相反的嘶哑。“温公瑾,你不要这样!” 她所恐惧的不是他无视一个人的生命,而是恐惧于他的倏然绝爱,翻脸无情。这原本该是她早就知道的,只是三年的时间,似乎将她从来深信不疑的规则忘却。她以为这世上是有真情挚爱的,就像她对路理臣,她以为,温公瑾也是这样。可是,眼前的正真实发生的一切,让她茫然。 “我不要怎么样?我怎么了?”温公瑾不急不缓的开口,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残酷冷漠。他甚至加大了手上的力度,逼得怀里的人又开始了声嘶力竭的咳嗽和抽搐般的喘息,连那向来明亮狡黠的双眸,都开始染上痛苦的红光和绝望的灰败。 可是那个冷酷的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依然享受般的用鼻翼摩擦着怀中人的侧脸,与从前的亲昵别无二致。 他忽然看向在前面一脸不可思议与愤然的温雅,忽而想到什么一样的轻笑,“对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他的命吗?现在看到他这么痛苦,不是该拍手叫好么?怎么倒是一副怜悯的样子?” 温雅心下一震,他的话却让她从茫然中惊醒,她摇了摇头,神色近乎厌恶,“你竟是这样的冷血无情?算我温雅看错了你。原以为你是终于找到了真正喜欢,真正想要守护的人,却没想到,你竟然依旧视如草芥!你现在能这样对他,将来,就会这样对我,是不是?”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亲侄女儿,我们可是血脉同宗。将来温家可是要我们来共同守护的。”温公瑾不以为意的说着,似乎是再说在正常不过的言论吗,又像是对这话不屑一顾。 心彻底寒凉,温雅怒极反笑,她摇着头。脚开始控制不住的往后退,到了五步远的时候,猛然停住。她厉色看向温公瑾,恍然大喝,“是你的诡计,理臣才会失踪?你早就计划好了,要连我一起算计在内,夺温家大权?从一开始,三年前理臣来温家交涉,你就开始策划,是不是?” 温公瑾皱眉看着温雅半晌,才轻轻的哼了一声,“说对了一半。”路理臣的这次失踪,的确是他一手策划,但是三年前,他还没有想过要这样,而他也的确是喜欢怀里这家伙到骨子里。至于夺温家大权,那是从记事以来便深驻脑海的使命。 “哦?”温雅神色稍缓,“是哪一半?”至少有一半不是他所为,也可以让她稍微安心一些。 “不只是三年前。”温公瑾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温雅,似乎在说今天太阳不错一般的轻松口吻。温雅却被震得当即失去了声音。 她简直气的肺都要炸开,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平日指使惯了人,她冷冷的指向他怀里虚弱萎靡的殷弛,“把他放开,然后救出理臣,今天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过。” “你在说笑吗?阿雅?”温公瑾却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般,喉间低低的溢出笑声来。 “温家将来会是我的!你觉得我是在和你说笑吗?”温雅漠然了脸,连同方才的怒不可遏一并收敛,又是那个独裁决断,盛气凌人的温家大小姐。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温公瑾冷笑,“别忘了,你的理臣还在我的手上。” 温雅顿了一下,随后却风情万种的笑了起来,她杏眼流溢精光,“你真以为,我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权势,地位以及整个温家?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难道不会吗?”温公瑾似乎是诧异了一下,转而换上一副似是惶恐的表情,“那我真是看走了眼,原来我们阿雅是有如此气度的女孩子。那么,”他顿了一下,眼神一凛,接着说,“我更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对战了!” “哼!”温雅心中担忧路理臣安危,哪里还有心思管殷弛的死活。既然连饲主都欲杀之后快了,她这个一心要他命的人还有什么好阻拦的。她丢下一个“咱们走着瞧”的表情,便匆匆退了出去。 她必须要先得知理臣在哪里,才能安定翻腾不休的情绪。 看到温雅离去,温公瑾才松了紧握殷弛颈项的手。殷弛立刻滑进了他的怀里,脸虚弱的埋在他的肩窝。“笨蛋,好痛!” “我会补偿你的。”温公瑾将他搂住,亲吻着他的头顶。 对,刚才的一切,在殷弛的眼里,只是一场戏,一场扰乱温雅思绪的戏码。可是,无论他怎么自我催眠,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戏而已。都不能缓解方才颈项被死死掐住时的绝望与恐惧。他惊恐的发现,他原来是那样在意温公瑾对自己的态度。如果有一天,他告诉自己,刚刚的一切不是戏,而是真的。他又该如何面对? 似乎是发现殷弛的不对劲,温公瑾紧了紧抱住他腰的手,在他耳边低低的呢喃,“别怕,我永远不会真的这样对你,刚刚不过是逢场作戏。” 他的声音那样轻柔,像是怕打碎殷弛的梦,在他耳边丝丝缕缕的萦绕,编织成另一个更加坚固的美梦。他亲昵的动作就像无数次的温存一样,极尽的照顾到对方的感受,让人沉溺、沦陷,以致再无法脱身。 “温公瑾。”殷弛在梦里低喃,“怎么办?我好像,好像开始无法忽视你的存在,你的脸那样鲜明的刻在我的脑海。” 温公瑾明显愣了一下,半晌才抑制不住的呵呵低笑起来,“傻瓜。” 第一百一十六章 越是担忧越是焦虑,越是焦虑越是诸事不顺。头一次,温雅遇到这样棘手却束手无策的情况,几乎所有可能传递到她耳朵里的讯息,都被温公瑾提前阻拦了,除非,有温家之外并且了解内情的人告诉她,否则,要查出路理臣的所在,还是要花上很大一番功夫。 但是那样的人又有谁呢?温雅思前想后,也只想到了一个人。 她猛地站起身,还没踏出脚,便又缓缓的泄了力气般的坐下。不行,如果这件事去找他,她还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将路理臣夺走?这三年,他不仅没有放弃,而且,一直都在等她出错,退出,怎么能让他得逞? “咚咚咚~”就在这时,敲门声及时雨般响起。 “进来!” 门开时,温雅已经收敛了情绪,沉静的端坐。只是是个人都知道,这位大小姐此时心情很不好,为什么?看她下沉的厉害的嘴角便能一窥一二,原本要订婚的女人,满面春风,红光满面,这个时候却弄丢了自己的男人!是个人都不会以为她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大小姐。”那人进来后便恭敬的立在一侧,等待温雅发话,一眼也不敢乱瞟。 “查到了什么?” “这个,似乎四爷有意封了口,我们没有太大的收获。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人小心翼翼的组织着说辞,就怕说错一句话,招来大祸。 “奇怪的事?你们发现了什么?”温雅不由抬头扫了眼来人,会是什么样的事,让人感到奇怪呢? 来人想了想,语气略带疑惑,“有人得知白马国际的傅董,在昨日下午的时候去了郎夙在外的私宅,而且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白马国际的傅董?你是说理臣的大学同学傅成溪?”那个人?从以前的资料来看,似乎和理臣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他和郎夙搭交情也并不是什么多不合常理,但是在理臣失踪的第二天便去了一直对理臣虎视眈眈的郎夙府上,这就不简单了。 温雅怎么想都觉得郎夙的私宅有问题,当下便招了人手去盯着郎家,不许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在郎夙府上与主人喝了一夜的酒,绕是傅成溪做了再好的准备,也经不住郎夙突如其来的热情,酒一杯一杯的续着,两人对饮,总归要有一个人先倒下。 先倒下的自然是来者不拒的郎夙,也不知道是忽然受了什么打击,进了客房客套了没几句,就开始灌酒,只在间隙里劝几杯傅成溪的酒,又自顾的灌着。 郎夙醉了,说了很多迷糊的话,傅成溪也喝的不少,隐约里听见的,也在酒劲过后忘了个干净。实在抵不住酒精作用,两个人就各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傅成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因为宿醉,太阳穴隐隐发痛。待他完全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睡了一宿。而且,似乎还有什么被他疏忽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撑着胳膊起来的时候,愕然发现趴在他腿上睡得雷打不动的郎夙君。原来是这个!难怪从刚醒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有生人! 他吸了口气,便是一阵浓烈的酒气灌鼻而入。他立刻嫌恶的皱起了眉,将郎夙一脚踹到了一边,自行下床去洗手间冲酒味。 “唔~”郎夙猛地被重力袭击,顿时闷哼一声,也懵懂的苏醒过来。“操!谁他妈敢踢爷?”郎夙咕哝的从地上爬起来,看清了周遭一切后,懵了一下,才隐约想起自己昨天来这里和傅成溪喝酒,酒过三巡就开始发酒疯,然后,自己胡乱说了什么?然后?…… 头痛欲裂间,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在脑海里回旋,却怎么也记不真切。 “哗啦啦~”浴室里的淋浴的声音将他思绪拉了回来,谁?傅成溪? “啊~嘶~”郎夙捏了捏眉心,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昨晚真是气傻了,路理臣那家伙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这样擦手,擦他吻过的地方吗?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和里面那位,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吧?昨晚喝了那么多,那么醉,那家伙又在洗澡……种种不堪又香艳的画面交替出现在他混沌的脑海,连同昨日乍一看见时他漠然疏离的样子都在脑海里惊艳,似乎是和路理臣截然不同的感觉,但是却让人蠢蠢欲动。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此时听起来都开始变得银靡,郎夙深呼了一口气,竭尽全力才压下方才忽然窜出来的一股燥热。他用力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低声骂自己,“蠢货,想什么呢?”那家伙是那么好染指的?还是想着怎么赔罪的好,况且,路理臣还在这楼里住着呢! 只是郎夙天生我行我素的性格,还是在忍耐与猎奇心的拉扯下,渐渐丧失防守,他站起身,随意拉了件不知道是谁的衬衫套在裸露的身上,便轻手轻脚的靠近浴室紧闭的门。 傅成溪大概还以为他在睡着吧?如果,现在冲进去将他压下……想着想着,急色的眼睛便开始不满磨砂的玻璃挡住了春光。他深吸一口气,不自觉的便抬起手,作势要开门。 “你做什么?”傅成溪松松的套了一件浴袍,站在浴室口,手还搭在门把上。见郎夙愕然的说不出话,更是不解。他朝后面还没有关的花洒看了一眼,以为郎夙是要洗澡,便侧了身,让他进去。 可是郎夙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动也不动,整个一木雕样。傅成溪皱了皱眉,想不通这家伙怎么了,莫非是昨晚饮酒过度,把脑子烧坏了?他恶意的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却被近在咫尺的郎夙全看在眼里,这在当下郎夙的眼中,无疑是赤裸裸的诱惑。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白马国际的年轻董事,竟是这样一个风流人物?郎夙灼热的呼吸渐渐逼近傅成溪的脸,他不适的侧了侧头,似乎是发现了他的异样,立刻朝对方伸出推拒的手。都是男人,郎夙现在什么状态,他能不清楚? 可是他伸出的手不仅没有推醒郎夙,反而被他一把攥进手里。厌恶的眉立刻皱的死紧,他迅速抽出手,却在跨步离开的瞬间,鬼使神差的用力抓住了郎夙方才攥住他的手,恶狠狠的压在他身后的浴室门上。浴室门被重力一推,怦然一声巨响,砸在了后面的墙上,磨砂的玻璃被撞的晃了晃,连带郎夙后退的步子都乱了几分。昨天那么丢人的事都出了,怎么没长记性?顿时为了方才的冲动悔青了肠子。 “怎么?皮痒了?”傅成溪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君子风度,修眉冷厉,眸色深沉,嘴角的笑容都变的危险而森然。明明穿着最撩人的浴衣,却让人会误以为是主宰一切的君王。或许,从很久以前,这就已经成了他的本性。 郎夙没想到他忽然变脸,惊得愣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傅成溪见他不说话,眼睛瞪的极大,估计着这人也该醒了。便松开了手,朝外走去,“臭死了,先洗洗我们再说。” 郎夙龇牙揉着通红的手腕,撞到玻璃门上的那块已经开始泛紫。“嘶~这家伙,下手还真重啊!”甩了甩手,郎夙瞪了傅成溪诱人犯罪的背影一眼,嘭的关上了浴室的门,却发现门已经撞坏了,“该死!”泄愤般的踹了一脚,郎夙才顺了顺气,开始淋浴。 傅成溪面无表情的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他看着那个已然坏掉的浴室的锁。犹豫了一下,便走上前,握住了门把,手一用劲,“咔”的一声,便强硬的将门带上,坏掉的锁也硬生生插进了缩孔里,随着傅成溪不动声色的转手腕的动作,又是一阵金属碰撞挤压的声音。 “郎少,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想帮你关门,不过,貌似锁坏了,我去叫人帮你开门。”傅成溪说的很诚恳,却不等里面做出回应,就转身往外行去。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呢? 脚刚踏出客房的门,便听见里面一阵扭锁的喀拉声,然后是更大的声音传来。他侧了侧头,将客房的门拉紧,隔音效果应该还是可以的吧?他回想了一下昨晚郎夙大喊大叫也没惊动到人,便如若无人的往另一边路理臣住的地方走去。 “该死!”郎夙在淋浴时隐约听到傅成溪在外面说话,就听到一句门坏了,还在想不就是被你撞坏的吗?下一刻便想到了傅成溪估计要趁着他被锁在浴室里去找路理臣,立马愤然对着玻璃门踹了好几脚。可惜,质量太好,门是摇了摇,却依旧岿然不动的立在那里。 郎夙的宅子精致归精致,却不是很大。傅成溪只绕了几个门便找到了路理臣卧室的门,推门进去的时候,路理臣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 “你怎么来了?”路理臣明知故问,看着傅成溪身上的浴衣,脸色有些微妙。 “别瞎想!昨晚那家伙拉着我喝的烂醉,满身的酒气,我就冲了澡。”说着,便在路理臣卧室的衣柜里拿了套休闲服,去了更衣室。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一副,淡色系的休闲服将傅成溪这个人都映衬的柔和起来。 “那家伙好色的很,没被他占便宜吧?”路理臣笑着,给傅成溪泡了杯咖啡。自己依旧闲适的靠在沙发里,像是在这里呆的习惯了,完全没有被囚禁者该有的自觉。 傅成溪嘴角抽了抽,本想驳一句就评郎夙那娇惯少爷也能沾到他的便宜?想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身边坐下,手里捧着还热着的咖啡。“你是想等他来?”傅成溪闷闷的问了一句,似乎对路理臣无视自己的到来感到失落。“我带你走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路理臣扫了眼傅成溪,漂亮的眼睛满是薄凉。见傅成溪蹙起眉,不甘的瞪自己,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懂,你还有的救,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有没有机会还不是你一念之间?是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又何苦将之归咎于命运?理臣,你这是在自欺欺人,你知道吗?”傅成溪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路理臣,大有要把他斥醒的架势。 “成溪,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在二十多年的爱恨纠葛之后,我已经不再拥有更多的感情可以分给别人。即使自欺欺人的说要忘记从前,到最后,果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不明白什么?不要告诉我,这三年你只是在等他!” “够了。”路理臣冷冷打断,不满的收拢的双手。半晌,才舒了口气,淡淡说,“快回去吧,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到客房的时候,郎夙已经从浴室出来了,正穿着整齐的坐在床上,安静的看着本杂志。看似神态悠闲,但是胸中恐怕是怒火中烧了吧?傅成溪不动声色的走进去,暗自揣测郎夙的心思。 “郎少的门修好了?”傅成溪明知故问。那门除非是用蛮力卸掉,否则不可能打开。估计是浴室内有什么通讯仪器,叫来了人吧。很多家资富裕的人家都会在浴室之类容易出现状况的地方设备。 郎夙从杂志里抬头,握着杂志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一定是和路理臣碰过面了吧?既然还留着没走,态度也没变多少,难道是路理臣拒绝了他?想到这儿,郎夙却是暗暗笑了起来。当然会拒绝,要是那么容易走,他当初就不会选择跟他来这里。傅成溪,还没有那个分量带他走吧? 郎夙笑了笑,放下手上的杂志,瞬间散了阴郁,“不巧,浴室里内线电话,我让人把门卸了,在这里等傅少回来。不知道傅少方才去了哪里?”郎夙看了眼傅成溪换上的休闲套装,已有所指的说,“我这房子虽然不大,可是还是会迷路的。” “这倒是,我在外面绕了几圈,也没有看见府上的佣人。只好摸着原路又回来了。总不能放心郎少一个人锁在浴室里。”傅成溪说的好听,脸色却是已经差到了极点。路理臣不肯跟他走,就算被背叛,他愿意以身试险,给他机会。可是自己呢?从来无望啊! “是这样吗?”意味不明的反问一句,也不知是知道了真相,故意这样问,还是对他的话有所保留。“我家佣人没事很少上楼倒是真的。”这就已经是在给傅成溪台阶了,虽然这丫把他锁浴室里,自己偷偷溜了,但是看在他看起来这么可口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嗯。” 傅成溪显然是没有什么心情再和郎夙周旋,他疲倦的坐在沙发上,似乎还没从刚才与路理臣的谈话里回神。 “那么,傅少还是留在我府上?”郎夙试探的问了一句,这么轻易走了,可不好玩啊!于是赶紧接上,“昨晚我闹了点小情绪,没能好好招待傅少,是我的过错。希望傅少能给个薄面,留下来好让我谢罪。” 谢罪?傅成溪把郎夙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知道此人心怀不轨,要他留下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不过,就这么走了,的确是不甘心啊!如何选择? 良久,傅成溪才吐了口气,拾起一个笑脸,“哪里,能在这样漂亮的府邸留宿是我的荣幸。” 二人又漫无边际的闲扯了几句,实在觉得气氛不对味。傅成溪洋装头痛,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抓紧了沙发面,语气虚弱的说,“啊,抱歉,我这人不大能喝酒,昨天盛情难却,多喝了几杯,头又开始痛了。” “没事吧?我去叫医生?”郎夙没料到傅成溪会因为不想和他乱扯,所以装头痛。还以为他真的酒喝多了发烧,立刻紧张的凑到他身边,却被傅成溪一手坚定的格出老远。 怎么头痛的说话都没力气,推我倒是蛮用力啊!不满的撇撇嘴,郎夙只好隔着一段距离端详傅成溪装模作样的病脸。见他眉头蹙的深,立刻敲响了茶几上的内线电话。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傅成溪见他打电话叫医生,一手将电话按了下去,扯着嘴角看郎夙,眼角都快抽起来,“我宿醉后遗症比较强烈,睡一会儿就好。” 宿醉后遗症?开玩笑,宿醉后遗症会是在你办完事儿后,闲下来的时候才开始犯?郎夙心中暗自鄙视傅成溪拙劣的借口,却很给面子的让他下了台,“那好,傅少现先在这儿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晚上我会为傅少准备谢罪宴。” 郎夙果真守信,说完话就没了影子。傅成溪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的疲倦和落寞。他不由想,其实像郎夙那杨,敢爱敢恨,想要便不择手段的夺取,其实也不错,至少和他比起来吗,是那样的从容潇洒。而自己总是把真心埋在地下,永不得见光。 他舒了一口气,便把自己重重的摔在了柔软的床上,在疲惫里睡去。 郎夙从客房出来后便直奔主题,很快便粗暴的推开了路理臣的门。后者依旧悠然自若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时尚杂志,里面皆是俊男美女。要说路理臣以前的习惯,大概也就这个留下了,好美人,不论男女,看着养养眼总归是好的。 看到此情此景,翻开的杂志里还隐约可以看到沙滩上性感暴露的泳装少女。方才原本已经基本抵消的差不多的不满情绪此时更是烟消云散。他笑眯眯的凑上前,对着路理臣抬起的漂亮脸就要亲下去。后者微微侧首,让开了那热情的一吻,手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抓着的杂志。 “看美女?”郎夙凑近来,长臂环过路理臣的肩膀,透过他的肩看他手中的页面,是个穿火红长裙的欧洲女人,高傲如火烈鸟般的神态,扬起的下巴线条流畅,宛如艺术家亲笔勾了的优美曲线,自然流淌,蜿蜒至性感惹火的锁骨。郎夙不禁眯起了眼镜,这傲慢而蔑视众生的神态,简直像极了那不可一世的温家女人。难不成,路理臣在想她?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你喜欢这个女人?”郎夙扬扬下巴,对着那红裙女人努努嘴。 “不过刚刚翻到而已,郎少昨晚在哪里风流?”路理臣不在意的重又翻了一页,平淡的声音难得的带着几分调笑。 “也是,看她还不如看理臣来的养眼。”郎夙避重就轻,暧昧的凑上路理臣的耳际,留下隐约却瘙痒的吻。 “哼!”路理臣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哗的站起身,差点撞掉了郎夙的鼻子。他回头看了眼满脸委屈的瞪着他的郎夙,神色平淡,但是那凉薄的近乎冷漠的眼神实在寒人心。 郎夙摸摸鼻子,看路理臣修长的背影走到窗前,窗外的阳光透过他的肩射进室内,模糊了他的轮廓。依旧是那么的蛊惑人心,什么也不用做,只消往那里一站,便是风华绝代。当他染上落寞寂寥后,却更显得遥遥不可触及。 这么好看的人,奈何薄凉?郎夙自问这三年对路理臣追逐的热情,足以融化任何人。偏偏这个人冷冷淡淡,从不把他看在眼里。每次明明知道要吃大苦头,还是忍不住要去逗逗他,占点小便宜,靠他近一点,便觉得满足。可是在他眼里,估计只是自己是跳梁小丑,自讨没趣吧。 可能是身后实在太安静了,路理臣回头看去。郎夙正直直的看着他,两人眼神相撞,路理臣怔愣了一下。随即,恍惚般的笑了一下。 似乎被那笑晃了眼,郎夙别开了脸,却听路理臣低低的笑出声来。“怎么?会过傅成溪了?感觉如何?” 郎夙没想到他笑是因为这个,顿了半晌,才犹豫的眨了眨眼睛,“和你是不一样的感觉,他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骨子里却很强势,容不得别人高他一分。”郎夙说着,手摸上了紫了一片的手腕,似乎是在回忆傅成溪那暴力的一下,差点没震碎他的手骨。不过,他却在时候忍不住笑了,只是已经走出去的傅成溪没看到,若是看到,估计这手是真要废了。 “很强势吗?”路理臣若有所思的回想傅成溪在自己面前的低姿态,除了三年前,被发现他与宋铭的事后,他所表现出的冷酷霸道。他几乎没有见过傅成溪强势的一面,因为并没有收到过傅成溪实际性的伤害,所以在他映像里,傅成溪,依旧是那个在宿舍里向他伸出手,渴望拥抱的孤独的少年。 不过,也只可能是因为那是他少年时期为达到的梦吧?所以还在执着。因为从未得到,而觉得珍贵非常,甚至不惜一切的想要守护。郎夙呢?只是没有得到的不甘心吧?只是这样而已。 “是的。不过倒是别具风格啊。” “毕竟是死过两年的人,性情上总会有些极端。”路理臣莫名其妙的说出这句,也不知道是真的给郎夙解释呢,还是催眠自己那人曾经的欺骗。 “死过两年?你是指他藏在暗处卧薪尝胆?我觉得他能这样做,实在算得上个人物。” “是的。”路理臣淡淡应了一声后,又转过头不再说话。阳光静静的洒进来,隐约能听房间里见冷气呼呼的声音。在这燥热的天,却觉得周身有股凉意,路理臣孤独的背影,总让人联想起凄凉二字。 就像傅成溪所说,路理臣是自己不放过自己,他要让自己陷在那潭深水里挣扎,不肯握住任何想要救他上岸的人,只等那人向他伸出援手,将他拉回往事的起始。 “理臣,你有没有想过,我不可能会一直这样把你供着捧着,或许哪一天我不高兴了,会怎么样?到时如果已经没有人来救你,你该怎么办?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时候的傅成溪就是你的救命稻草,你就这样拒绝了,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和他走,和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同吗?”路理臣平淡的说着,看起来并不为悲惨的未来而担忧。 有时候郎夙甚至觉得,其实路理臣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可是昨晚那用力擦手的可不就是他吗?他不喜欢自己的碰触,甚至于是厌恶的。 不明所以间,他沉默在原地,如果对于他来说,没有那个人的救赎,其他的结果于他而言都不再有意义。那么,这个人活的也未免过于痛苦了。 而这痛苦,是谁造成的呢?是他,郎夙!若不是当初那一剂出了错的胶囊,也不会给温雅机会,若是温雅没了这导火索的刺激,或许她会将自己的情感藏一辈子。她那样狠辣铁血的女人,这点于她而言似乎并不太难。 其实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他郎夙一时贪恋美色,再听了顾廷方那家伙的诱劝才造成。如果,路理臣知道这个内情,他还会觉得留在自己身边,和跟傅成溪走,是一样的吗?傅成溪那人,可是真的对他好啊。 自己,不过是,不过是自己私心!郎夙忽然烦躁起来,觉得自己和那个看起来冷酷倨傲的傅成溪比起来,简直就是个无耻小人!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不耐烦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路理臣疑惑的看着空洞开着的门,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如果不是他总是给人若即若离的错觉,也不会招惹这些扰人烦忧的事情。他这样,不过是为了保证,在此后,还能有与那人平起平坐的能力。而这,光靠他自己是绝无可能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夜幕降临,西边的天上依旧晕染着红霞,落日已经藏在山后。白天的高温也开始缓缓的下降,间或有微风拂面,带着似有若无的花香。 郎家的小花园里,莺歌燕舞,缓缓流淌的奢华,是主人待客的最高礼仪。此时外面华灯初上,里面确实昏暗的,带着诡秘的荧光。傅成溪收敛了气息,安静的坐在一个昏暗的角落,看着那些唱戏的众人。 他知道郎夙做这些多余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如果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等待那场“好戏”的到来,随便他怎么样吧,自己警惕些,总不会真出什么事。 演出正酣时,郎夙又摇着酒凑了过来,看见沉在黑暗里默不作声的傅成溪,顿觉的那人就像化在了这夜色之中,再离远些,就会消失在他眼前。 他不由自主的走近,再走近。直到几乎贴在傅成溪的身上,才恍然惊醒。他举着酒笑了笑,说,“怎么不喝点?我安排的节目,傅少不喜欢吗?” “不是,昨天喝了点,便头疼,今天可不能再喝了。真是抱歉,扫了郎少的兴。” “不会不会,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郎夙立刻摆手,在离傅成溪一臂距离的时候停住。“傅少这几年……” “郎夙!” 正当郎夙想深入话题的时候,一个冷漠的声音从他身后凉凉升起,只让人脊背发凉。叫那名字的时候,有种恨不能绞碎口中人的愤怒。 郎夙一惊,定在了原地。傅成溪自然在温雅一出现的时候就看见了她,但是他只是在温雅出声后,面色平静的接过了郎夙手上的酒,朝前面点点下巴。 直到傅成溪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郎夙已经理好了思路。他伸手在傅成溪的脸上扻了把油,才慢条斯理的转过身,脸上已带着笑意。 “原来是温小姐,何事大驾光临啊?”郎夙眼角瞥过傅成溪瞬间黑了的脸,心中在紧张温雅来袭的间隙,隐隐有种愉悦冲击着神经,并在这样充满紧张气氛的时候,愉悦感奇异的强烈。 温雅只看到郎夙的后背,没有看到他做了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弯腰对着的人是谁,还以为是在调戏他的小情人,顿时更是怒火中烧。要是这种家伙劫来了理臣,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这念头刚从脑海里冒出,温雅便略显慌张的直向郎夙这边疾步走来,并在路过郎夙的时候,大力推搡了一下,郎夙一大男人竟也被推了个踉跄。 “温小姐!你这是做什么?”郎夙被推得狼狈,不由的加重了语气。他站稳,看清温雅暗色里僵直的背影时,终于回过味来。这女人是一位自己在调戏她的宝贝未婚夫呢!刚刚的恼火,瞬间消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看穿一切的恶劣嘲笑。 “怎么是你?”温雅看着端着酒杯,悠然自饮的傅成溪,不住的愕然。又回想起自己就是因为他来了郎家才把心思动到这里,又释然,不过,怎么还没走? “难道温小姐不是因为我,才来的郎家吗?”傅成溪似笑非笑的看着气急败坏又强自镇定的温雅,觉得这个女人有时候还是有点可爱的。 郎夙环着手臂,站在一旁似是事不关己看着嘴角隐隐噙着冷笑。 “你什么意思?”温雅恼怒的脱口而出,有种被耍的感觉。但是一想灵光的脑袋还是让她明白过来傅成溪的深意,他是告诉自己,他是为了引自己来这里,才留到现在?也就是说,理臣的确在这个地方!她紧蹙着眉紧盯着傅成溪俊美的脸,在暗色里透着沉静的寂然。 “你……”温雅想问他,是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立刻想起还站在一边的郎夙,立刻收住了口。他没有直接点出来,而是和郎夙周旋,是不是因为郎夙将理臣囚禁在很危险的地方,要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最正常的思维模式,对于像温雅这样在阴谋诡计里浸银多年的人,自然不会用过于简单的思维去理解一个同样心思深沉的男人所说的话。然而,她也只是猜对了一半。 “傅少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郎少有个精致漂亮的别墅,想来看看,我那栋老房子也该重新装修装修了。”傅成溪神色不动的编织着漏洞百出的谎言,但是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揪出他的漏洞,不过是互相递个台阶。 郎夙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的神色变化,似乎是品出了些什么,他凝着脸看向了神色平淡的傅成溪。嘴角的笑意更冷。 “温小姐,既然来了,就一起喝一杯吧!”郎夙略带强势的声音,更是让温雅对路理臣的遭遇深信不疑。这混蛋,他究竟把理臣关在什么地方?竟然还在这里饮酒作乐? “来了就喝一杯吧。”傅成溪在这时加了一句,在温雅看来简直就是警告,警告她冷静,不要冲动。 郎夙别有意味的瞥了眼傅成溪,对着佣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去取酒。自己则走到傅成溪的身边,接过他手上还没喝完的半杯酒,恶意的嗅着玻璃杯的边缘。看到傅成溪垂下的眼睑,更是邪恶的弯起了唇角,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看到这样的场景,饶是走过大风大浪的温雅,也不禁神色怪异的打量了眼沉静的不像话的傅成溪。她可是清楚的知道,这家伙对路理臣抱有怎样的心思。怎么会又和郎夙搞到了一起?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温雅简直要抓狂! 但是碍于现在还不清楚状况的路理臣,她也只能选择忍耐。 酒被送到手边的时候,温雅像是泄愤一样,是随手就抓了一杯,猛地灌进了喉咙里,温醇的酒香缓缓滑过喉咙,流入腹中。似乎也让温雅焦躁的情绪缓和了一些。 三个社会高层的青年俊才,在一起的时候,该是侃侃而谈的,他们有共同的话题,以及相近的理想。但是此刻,他们在诡异的安静氛围里,沉默像是怪兽一样,就要将他们一口吞下。 “我来,是想问郎少一件事情。”温雅放下酒杯,端庄的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歌舞的表演早就退场,在这夏夜寂静的花园,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虫鸣,从看不到的地方传来。 “什么事?”郎夙一改往日对温雅的忌惮,端着平日的倨傲,要笑不笑的瞥着温雅。如果这个女人能稍微的软弱一些,郎夙是不可能做出这样有失绅士风度的事情的。 不过,要是面对这样的温雅,稍微的露出弱势,就会被这个女人彻底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温雅似乎是斟酌了一番,嘴唇抿了又抿,其间还向傅成溪看了几眼,才缓缓说:“我想,我的未婚夫路理臣失踪的事情,郎少应该不会不清楚吧?” 温雅紧紧盯着郎夙的眼睛,哪怕他露出一点迟疑,都会被温雅给揪住。 但是出乎意料的,郎夙竟然笑着露出惊讶的表情,说,“温小姐怎么可以在订婚前弄丢了自己的未婚夫?理臣也真是的,怎么这个时候还乱跑,白惹得人家为他担心。” 这话是否认了?温雅的手忽的大力收紧,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依然暴怒的情绪。 “这么说,郎少是不知道了?” “倒是听过一些小道消息,只不过,谁有那雄心豹子胆敢做这样的事情。”郎夙看着温雅,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快感。他知道她有所顾忌,才会在自己面前放低姿态,于是莫名的有了底气。 两人在这里口蜜腹剑,傅成溪则在一侧冷眼旁观。 这样,至少能为那人争取一点机会吧?或者也可以说,是为了路理臣,为他争取或许能让他觉得快乐的希望。 “哼!”温雅冷哼一声,指尖都因为愤怒而开始颤栗。她,鞥然瞥见一直坐在一边不说话的傅成溪,总觉得他的沉默实在是有点怪异。不,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的怪异。郎夙一改往日态度,在她面前这样傲慢。傅成溪这个传说中冷漠强势的男人,竟然像个小媳妇一样,安静的坐在一边,不言不语。 而自己呢?什么时候这样的热气吞声过? 在心思烦乱的时候,温雅忍不住嗤笑了一下,却是不屑的瞥了眼沉默的傅成溪。 他这样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吗,又抛出那样明显的警告。他是真的想揪出理臣吗?或者,他来这里等的不是她温雅?而是另有其人。 就在温雅心思转动,就要理出些紧要头绪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的小楼的方向传来警报声。是郎夙的保镖团发现危险时的紧急讯号,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 三个方才还死气沉沉的坐在那里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唰的站了起来,这默契度,简直像是受了专业训练的人才会做出的反应。 又几乎同时,三个人的视线相互碰撞,或是震惊,或是怒极,还有一个却是怀疑。但是无论那眼神里有什么,这个时候,三人都没有分析的心情。 郎夙即刻跑到小楼下,随手抓住了一个人的胳膊就问,“什么事?” 这个时候,除了路理臣的事,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的保镖团这样慌张的发出危险讯号?郎夙不过是要确定一番。只是奇怪的,他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气愤。反而像是摆脱了什么一般,长长输了口气。 是他,一定是那个人。除了他,还有谁有能无声无息将人从他宅子里带走的能力?除了他,还会有谁能让路理臣心甘情愿的跟他走? 这样,就当是赎罪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只是他是这样的想,并不意味着另外的两人也会如此释然。 匆匆掠过的黑衣保镖在身边擦肩而过,像是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实真相。他们焦急而略带惶恐的神情,就像是黑夜里刺目的光,让人止住前进的步伐。 温雅怔愣的站在小楼不远处的草地上,美丽生动的面孔此时已然僵住。保镖离她并不远,他的话自然是清清楚楚的闯进了她的耳朵里,连同,那让她措手不及的信息。 他来了,他终于坐不住了,他竟然敢毁约吗?内心似有激流拍打,尖锐的发出无声的咆哮。温雅暗暗的咬紧牙关,握紧的手被长长的指甲刺得生疼,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只差一步而已,她很快就能探出路理臣的所在。可是…… 路理臣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忽然间,像是爆发的猎鹰,她迅速做出反应,朝着保镖集中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果断转身,急急闯进了那无边的暗色。消失前,手边赫然反射出冰冷的光线。那是有备而来! “现在追还有什么用?他一旦出手,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脚步?”冷淡的,兼着苦涩,傅成溪在远处只事不关己般的观望。他知道,一旦是那人肯出现,他们也只能在一旁,充当路理臣人生的看客,不过而已。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这样的豁达,尤其是女人,尤其,是陷进爱欲的女人。”郎夙没有任何消极的情绪,他只是无声的靠近了寂寂隐于黑暗中的傅成溪,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的发表自己的言论。 似乎是太过沉浸与自己的思绪,傅成溪直到郎夙说完才发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他淡淡看了一眼郎夙,“其实,不只是女人。你不懂,不过是因为你没有真的爱。” 郎夙哑然。 那么,在此之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在这深沉如海的夜里,在那暗香浮动的花园小楼上,在那安静孤寂的小小窗内。究竟,悄悄的发生了什么? 男人靠在窗上,只是安静的看着楼下三个俊男美女沉默的对峙。那三个一样对他说着或喜欢或爱的人,他们对峙的时候,其实也没有什么精彩可言,他们的较量是深海的暗礁,在无声无息里碰撞,碎裂。可是,坐在小小窗台上的他,又如何知道,他们的殊死挣扎? 他不过能看见,那遥遥看着,显得脆弱的女人,一直压抑着熊熊怒火以及让她不安颤栗的担忧。她美丽如海藻的大波浪在夜风里轻轻的打着旋,偶尔遮住她美丽的盈着水光的眼睛。她是那么的美丽,如同暗夜里的精灵。可是,封闭着心房的理臣,只是能看到她的美,给不了她一点的情。 还有那两个人,明明是天之骄子,天生的人中之龙,那样压抑的坐着,想要将他隐藏。 “其实,再霸道,也不过是心虚的幌子。”路理臣淡淡的嗤了一声。没有发觉身后忽然僵立的身影。那个深刻骨髓的身影,即使只是个剪影,看见了,也会让人心碎吧? 他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楼下的三人,好像他们便是他视线的所有。身后的影子越来越近,悄无声息的,仿佛他真的只是个影子,在没有光的时候,悄悄的回到主人的身边。 他知道,只要他回头,自己便是他的眼睛里的所有。无论是爱,或是早已扭曲无形的恨,他都只想将它统统揽到自己的头上。只要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自己。 他来,要牵起他的手,他来,要将他拥入怀中,他来,是弥补缺失整整二十三年的爱。 “郝三……”路理臣低低的叫出两个字,声音轻的像要立刻消失在空气里。似乎有些不稳,就算是习惯了三年,再次触及的时候,依然还是这样让人无法克制般的疼痛不已,心痛的抽搐。 那悄悄入门的不速之客,正站在他七步远的地方,目光透过黑暗,紧紧盯着那想念了三载,让他煎熬了三年的身影。他坐着的时候,即使只是个背影,都是那样的优雅,发线的曲线在这昏暗里依旧叫人惊艳。 还有,他的声音,他叫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微微的沙哑,以及隐约沉痛的声线,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将他拉入怀中。为他舔舐伤口,抚慰疼痛。 他叫自己,带着怎样的心情?是痛苦的吧?可是为什么,他听出了那隐约的期待。错觉吗?他,希望自己出现,将他救脱于苦海? “如果你不出现,我就留在郎夙的身边,任他施为,那样,你会不会后悔,当初将我抛下?”近乎自虐般的言论从他漂亮的薄唇里溢出。他已经没有再多的精力去猜测或彷徨。 蓦地,寂寞的背,被拥入温热的怀中。他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月光忽然穿透了云层,直直照进他的眼里,染上一层晶莹,犹如泪光。 低沉的声线,与以往相比,更添了男人成熟的韵味。就那样贴在他的耳边,说,“跟我走吧!” 是……他! 真的,他真的来了!不知道是过于震惊,或者其他,路理臣一向冷淡不带生机的眼里,忽然的泛起了一丝亮光。声音梗塞在喉间,他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言语或者神情,来迎接他的到来。他该欣喜若狂亦或是漠然如斯? “我怎么可能允许你投入别人的怀抱?我怎么能忍受别人将你占据?”郝斯伯将他紧紧圈进怀里,似乎一松手就会将怀中的人丢失。他的君子之诺,将他煎熬了整整三年。可是,当他再度看见思念之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那无谓的承诺坚守的有多可笑。 从一开始,他就该紧紧抓牢他的手,不让他离开自己半分。他的理臣,为何对于自己的到来,如此的惊惶? 他温柔的将路理臣转过身,抬起他的下巴,让他对上自己的眼睛。那漂亮的凤眸含着太复杂的光,让他捉摸不清,他的心。他只好将温柔的吻,印上他的唇角,轻轻的,只是碰到了那柔软的唇,便停住,“跟我走吧!我们再不分开!” 沉默。这不是他一直期盼的吗啊?可是真到了这时候,却有什么哽在了心间。路理臣一动不动的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汪深潭,似乎比从前更深,更广! “好不好?”郝斯伯稍稍移开一点距离,引诱的,或者说是请求般的,凝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双瞳。 不知道是因为那醉人的嗓音,还是因为这过于近的距离,不知是因为不悦,还是复苏了记忆。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唇中吐出的热气,点燃了沉静的空气。 似乎是感应到了这微妙的变化,郝斯伯微微凑近了他的唇,缓缓的伸出舌尖,轻柔的,细致的描绘起那优美的唇线。在感受到对方细微的抗拒时,猛然撬开了那倔强的唇齿,以他的热烈,他的焦灼,在交替的唾液里,抒发着自己的强烈的情感。 路理臣似乎被刺激到,忽然大力的推拒着过近的胸膛。渐渐陷入迷乱的眼睛,忽然漫出张徨的泪水。口中肆虐的舌,那味道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似乎还夹着淡淡的雪茄味。 那人并不强硬,只是略微挣扎了一下,便被放开。路理臣立刻退了开去,警惕的看着面前更为成熟的面孔,依旧清俊而温柔。 “你干什么?”他慌张的低吼,全然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在这人面前,他永远不堪一击。 “理臣,你怎么了?”郝斯伯的声音担忧,隐隐的还有些受伤的意味。他开始抗拒自己了吗? “我怎么?在无声无息的退出我的生活的三年后,你忽然出现,就对我做这样的事,还问我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路理臣像是炸毛的猫,对着面前潜在的威胁,张牙舞爪。可是,他其实只是在害怕。 郝斯伯愣了片刻,便低低的笑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中。紧紧的圈住。“没有,这三年,你从来没有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一直都看着你,一直都不曾放开。”他低沉的声音像是醇厚的美酒,在昏暗的,略带着些躁动因子的空间里缓缓的散开,一字不落的钻进路理臣的耳朵里。引起微不可查的颤栗。 “你骗谁?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你会相信,因为这都是真的。”语气坚定,神态从容。郝斯伯就是这样,将路理臣的反抗轻易压下。 “就算是这样,你将我丢弃的事实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吧?” “那事另有隐情,我不知道温雅跟你说了什么,但是,那一定是为了骗你离开我。你跟我走,我会告诉当年的真相。” “真相?”路理臣茫然,真相不就是他郝斯伯在他痛苦孤单的时候,对自己冷淡,在寒冷的夜里,丢他一人在家里挨冻,自己跑出去找乐子,找女人?这些不就是事实的真相吗?温雅,怎么会骗他?她是那么的爱自己,她怎么忍心让他这样痛苦的生活? “不!是你说谎。温雅,温雅她怎么可能骗我?难道不是你将我丢在家里,不闻不问?”路理臣慌乱的低吼,不愿意相信自己陷在这样俗套的骗局里,傻了三年。他曾经对温雅愧疚到愿意开始违背自己的心意和她在一起,甚至开始选择忘记郝三。她怎么可能是骗他的,那人可是连自己稍稍露出个不高兴的眼神,就能担心的食不下咽,坐立不安。她怎么可能会骗他? “什么怎么可能?”郝斯伯冷笑,若不是她,你的身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若不是她,我们何必相爱不能相见?“似乎是说到了痛处,一向沉静的人,也开始焦躁起来,几乎忍不住要在这个地方一诉当年的种种。 只是多年的锤炼到底是有些用处,很快便打住了,他深深的看着路理臣,那认真的表情任谁都无法看出虚假。他走近路理臣,拉住他的手,”我不会骗你,相信我!“ 他的声音像是蛊惑般,将路理臣从惊疑不定里拉出。”跟我走!楼下的人,和他们的帐,我们慢慢算!“ “你说什么?”路理臣再次表现出抗拒,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算账?算什么帐? “这一切,我们痛苦煎熬的三年,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郝斯伯搂着路理臣,脸磨蹭着他的颈项。 “不能全怪他们,如果当初我们再坚定一些……” 然而,没等他说完,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他看郝斯伯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第一百二十章 夏夜,万籁俱静,仅有远处夏虫在孜孜吟唱。浓重的夜色像是无尽的深渊,视线所及,没有尽头。迅疾的车速让人恍觉失重般,不安渐渐笼罩心头。 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路理臣已经被塞进一辆深色越野,在黑夜里飞驰。旁边紧紧靠着的,正是带他出来的郝斯伯。熟悉的感觉,一如当初他带他逃家时的紧张刺激。只不过,物是人非,他怎么也没有当初在动车上看着窗外风景时的愉悦。反而是一种莫名的焦虑搅得他不得安宁。 “在想什么?”郝斯伯从后面抱住路理臣,感觉怀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无奈的皱了皱眉,旋即又更温柔的揉了揉他略长的头发,似乎更柔软了,就像他的身体,越发的消瘦,几乎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这三年,因那治不好的病,受了不少的苦吧? 路理臣不安的动了下身体,这样子,他又是处在弱势而被动的局面里,可是这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吗?为什么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又开始惶惶不安? “郝三,我真希望时光能倒退三年。” “我也这样希望。” “三年前,或许我不该和你来这个地方。真的是,太伤人,太伤心。” 路理臣低低的说着,郝斯伯却被他的话定住了。半晌才缓过神来,额头抵着路理臣的背,声音轻而深情,“早知你会这样痛苦的过三年,我就算放弃京城的一切,也不会把你带来这里。” “早知早知,我们都不是先知,怎么能知道后来的事呢?”而未来不正是因为他的未知而让人向往和追求吗?路理臣忽然开始烦躁起来,他动了动,没有挣开郝斯伯的束缚,便重重的用手肘撞了一下郝斯伯的胸口,但是身后的人却一点放手的意思也没有。 他紧紧拥着开始狂躁不安的路理臣,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的重击,依旧糙着那腻死人的嗓音在路理臣耳边低语。 “理臣,我好想你,三年,三十九个月,一千一百八十三天。我每天都想着要不要不顾一切的来到你的面前,每夜独自一人时的煎熬几乎让我发疯。” “理臣,你知道吗?当每个冬天雪花飘落,厚厚堆积在路两旁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我在路上,是否会有一辆经过我的车里,坐着看窗外风景的你?然而,即使看到了你,我也要默默的走开,那个温雅,真是抓中了我的命脉……” “那个命脉,就是你健康的身体,你在她的身边,我怎么敢轻举妄动?可怜我们身在这小小的片掌之地,却总不能相见。” “理臣,你想我吗?你一定也像我一样的想念,是吗?” …… 郝斯伯一改常态,原本那样漠然疏离,清冷寡言的人,现在却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就好像他要补回那在有限的生命里丢失的三年时光。也不管怀里沉默的人有没有听进去,他只是自顾的说着,偶尔问他什么,也会自说自话的接过,继续下去…… “理臣,别再离开我。”那声音都开始有些不稳,虽然依旧磁性悦耳,却透着无法言说的苦涩与难过。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三年忍受病痛的人是他自己。手中的纤腰盈盈可握,自责却如潮水源源不断的朝他涌来,冲击着他的神经。 就在路理臣想说些什么,好让他从这样悲伤压抑的氛围里挣脱的时候。忽然耳侧传来破风声。是子弹! 他惊得立刻回过头,却被郝斯伯用力压在了他的怀里。“别动!”他知道危险,可是他也知道后面的追来的只会是那三人中的一个,是绝对不会真的将枪口对准他的。 下一刻便有周围的车辆调转方向,朝来路驶去,间或有嗖嗖的破风声传入耳际。路理臣慌了,他抓紧了郝斯伯的衣襟,虽然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持平静,但是声音还是止不住的微微发颤,“别,不要伤害他们,好不好?” “你说什么?”郝斯伯顿住了,他近乎诧异的盯着怀中路理臣的眼睛。“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伤害他们。”语气较之前更坚定,是的,这三年,他不就是依仗着他们才能这样光鲜?即使其中隐含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他们对他的好,他能感觉的到。 似乎是压抑了很大的冲动,郝斯伯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朝前面开车的人吩咐。“让他们别伤到人。”那人点了头,便开始传呼。 车依然在飞驰,后面的嘈杂已经甩出很远,可能是远离了那些让人心惊的枪战,路理臣缓缓放松了身体,软软的靠在郝斯伯温热的怀里。“知道后面追上的是谁吗?”他漫无目的的随口一问,却招来郝斯伯的不满,只是他的面具太坚固,即使是在路理臣的面前,也不能完全的卸下。他轻轻抚摸着路理臣的头发,一边轻笑着吻,“你希望是谁呢?”仿佛真的只是随口打趣,熟不知,那深潭般的眸子里,已然闪烁着妒忌的火焰。 脑子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以及刺激而有些晕眩,在车里温缓的气氛下,又开始昏沉。况且身后的温度那样让人安心,他没有过多的考虑其背后的深意,便低低的回应郝斯伯的问话,“郎夙吧!” 郎夙?为什么会是他?郝斯伯眉头深皱,这个人似乎一直对理臣不轨,而且这次不就是他将理臣绑架吗?即使对他礼遇有加,但是为什么会是他?既不是与他同窗三载,暗中照顾他这么多年的傅成溪,也不是将他当做宝的温雅。 只是一瞬间的思路急转,郝斯伯便隐隐猜到了路理臣的用意。后面追上来的人,正与他的手下僵持,随时有生命的危险。他自然不希望那个有危险的人是另外两人。即使是为了感激,或者真的有其他的意思,他这样想,都说明他的义气。他的理臣就该是这样的。 这么想着,郝斯伯温柔的弯起唇角,在路理臣已经恍惚的眼睛上吻了一下。“无论是谁,我都不会伤害的。” 看着路理臣似乎安心的样子,他宠溺的吻了吻他的眼睫,睫毛的颤动像是羽毛挑逗着心间,很容易就将郝斯伯的呼吸挑逗的深沉。只是这样好的氛围,他是在不忍心打破。 很快路理臣便闭上眼睛,陷入了昏睡。他的身体实在是太糟糕了,才离开路家几天,少了那几天的药剂维持,就开始隐隐现出不堪重负的迹象。原来他便是做好了用生命等待的打算,幸而,他终是到来。 见他谁的香甜,郝斯伯也不忍叫醒他,到了自己防护坚实如堡垒的别墅后,便将路理臣抱上了自己的卧室。柔软的床上,月光透过落地窗柔柔的洒在他的脸上,更将那俊美的不可思议的脸,染上一层清冷的月华,显的有些不真实。 或许从很久之前,郝斯伯坐在床头看窗外月华的时候,便能从月亮的光辉里看到路理臣带笑的眼睛。而当他真的躺在这里的时候,他却没有想象里的兴奋与激动,反而显得相当的平静,就好像他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 墙上的时针停在两点的时候,郝斯伯俯身轻轻吻了一下路理臣的唇角,便起身离开了卧室。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至少要先把温雅那个女人搞定再说。那个女人,可是让他吃了三年的瘪。今天,他总要好好的谢谢她,这几年对理臣的照顾。 “追上来的是郎夙的人?” “是的。” 郝斯伯摸了摸鼻子,深沉的眸子凝视着桌面。“不应该,那个女人没有什么动作?” “似乎是在我们离开,郎宅发出警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郎宅了,只是我们并没有在追上来的人群中发现她的身影。” “是这样?”郝斯伯了然的点点头,随即嗤笑一声,“哼!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这样轻易的放手,必定是在暗处筹划些什么。现在我们回来了,她也做不了什么。那个傅成溪,没有做什么动作吗?” “没有,在哦我们离开后不久,他便回傅家庄园了。” “嗯,好,加强防卫,若是偷偷跑进一个苍蝇,你们知道后果。”郝斯伯修长的手指抵着桌面,哒哒哒的敲着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让他不能理解的东西,定是有什么忽略的细节,他没有注意到。 昏沉的卧室静悄悄的,安静的有些诡异。路理臣睁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顶,却是他熟悉的颜色,在黑暗里都能想象,灯打开时会是怎样温馨的色彩。 “谁能告诉,这是真的?”轻飘飘的声音,从路理臣的唇角溢出,带着些恍然和哀戚。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他微弱的声音在耳旁静静的回荡。没有人能回答他,没有人可以理解他混乱不堪的内心,也没人能解开那纠结成团的网,他的思绪,已经乱的看不清当前发生的一切。 原来他只要踏出这一步,就可以摆脱那束缚吗?为什么自己要等这么多年?不!那是恨啊!他是苦苦守了这恨,守了三年。现在,却在那人一个怀抱里,湮灭成灰。 “咔嚓。”门把被转响,路理臣立刻闭上了眼睛,而后便是轻悄悄的步伐靠近,让他心跳不安的加速。 “你醒了?”清冷却温柔的声音,带着点似曾相识的亲昵。 知道再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眼睫微颤,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漂亮的眸子映着月辉,泛着银润的光泽。 “你还是来了!” “你,一直在等我吗?”清冷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但是却有着深深的期盼。 这样模棱两可的对话,既像是在问这三年的等待,又或许只是在问,方才几分钟后的归来。 两人互相凝视的双眼,都写着历经沧桑后的痴怨,或许还带着一丁点儿的重逢的喜悦,只是那样深沉的眼里,哪里能看的到那样微小的快乐。他们这样定在原地,谁也不动,就好似凝结了时光,这样的看着,这样的守护他们彼此的拥有。 沉默总是让人压抑的,最终还是郝斯伯踏出一步,打破了寂静。他轻轻的走到窗前,看着路理臣虚弱而苍白的脸,一丝莫名的慌乱让他在最后一步时乱了脚步。“理臣,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他将路理臣捞起,靠在怀中,另一只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昏暗的世界刹那光亮,只是那明亮的灯光,却更是显得路理臣苍白的脸更无血色。本就薄透的唇,虚弱的微微张开着,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郝斯伯匆匆打了电话叫医生,旋又将他紧紧圈在怀里。“别吓我,我们好不容易又能在一起。”明明病着的人是路理臣,郝斯伯的声音却轻的几乎散开。 他是真的怕极了,再次的分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虽然怀里的人看起来虚弱之极,但是事实上,其实要比他想象中好的多。路理臣在这三年里早就习惯了这样孱弱的自己,即使外人看起来他活不了多久了,但是他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老毛病而已,只要休息一会儿就没问题。 “没事!”路理臣伸手轻轻握住郝斯伯的放在他额头的手,熟悉的温度顿时唤醒那些尘封的记忆,让他不禁微湿了眼眶。“如果我不被郎夙劫走,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来见我?” “……”郝斯伯没有说话,他不得不遵守承诺,却无法忍受对他的思念,这二者之间的拉锯终会有一个尽头,但是他不知道究竟何时才会是尽头。路理臣这样问,让他如何作答? “是这样吗?”他失落的叹了口气,不过旋即又苦笑的摇头,“我还在奢望着什么?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再陷进去的。” “你胡说什么?我们在一起,是命运的安排!别再说傻话了。”郝斯伯打断路理臣的话,不由的蹙起了眉,这个骄傲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消极悲观了?这样的状态怎么能和他一起抵抗外来的阻碍?他们还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啊! 听了那话,路理臣便收敛了那消极的样子,淡淡的表情,有种看穿世事的淡泊。 “你以为我们还能在一起吗?”他笑,“你以为经过了那么多,我还能一笑泯恩仇,潇洒无忌的跟在你的左右,和你携手共进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们依然是那样的相爱,不是吗?”郝斯伯的情绪开始显出激动来,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有点哽住了一般,他紧紧的盯着路理臣平淡的,带着些哀伤的脸庞,越发的后悔当日那愚蠢的决定。他就该放弃这里的一切,带着理臣远走高飞。 “是我的错,我不该愚蠢的答应温雅的条件,我怎么可以相信,没有了我的你,真的会更幸福的生活下去?”他说的那样诚恳懊悔,的确不像是说谎或是对曾经犯下的错做推脱的样子。 路理臣心中微动,却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表情,好似不在意的问,“那么,现在是不是该和我说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了?是什么,让你对我越发冷淡,越发疏远,是什么让你竟然会选择抛下我,你明明知道,你不,你不抱我上去,我会在楼梯上坐一整夜的。可是你竟然走了就没有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回来?你当时昏迷了,怎么知道,温雅是用什么手段逼我离开你的视线?她的手心里就握着救你命的东西啊,我怎么能拿你的命来赌?我只能听从她所有的条件,只要她能让你健康起来。” “你是说,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无可救药了?我的病根是那个时候就有的?”路理臣简直不可思议,而这份不可思议又让他不可避免的响起当初自己嗜睡而虚弱的症状,原来是因为自己真的病重,并不是那个医生推说的心情抑郁,低烧所致。 “是的,那个时候你经常会一睡就是一整天,情绪激动的时候还会抽搐,直到昏迷,但是醒来后却什么也不记得。郝冲明说你会因为每次的抽搐与长时间的昏睡而四肢萎缩,很快就会变成废人。但是他也没有办法立刻医治好你,于是当温雅拿着救命稻草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怎么能将你唯一的希望断绝。我开始疏远你,开始对你冷淡,不闻不问,在你那样难过的时候,你知道我是忍受多大的压力才能忍住不去抱你,不去给你安慰?只是为了你能离开我,然后去到温雅的身边,变得健康。” 郝斯伯的话像是一记响雷在脑海里炸开。这就是事实的真相?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表便被抛弃的真相?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只要他快乐的女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这就是这三年他痛苦孤独的由来? 他从来觉得愧疚的人,竟然是一手将他推向痛苦深渊的人。他一直以为只有她的爱是那样的纯粹,那样的干净而美好。可是事实真相一旦揭露,所有美好的假象都被撕裂后,里面掩藏的事实竟然是那样的不堪入目,自私而肮脏。 似乎是黑白完全颠倒,路理臣简直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才是真相。他们都将谎言的外衣涂饰的那样华美,如何能看到那底下掩藏的丑陋与腐朽? “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你都说出来吧。我不想做了那么多年的傻瓜之后,还要继续在谎言里度过余生。” “你还记得你在温家舞会上发生了什么吗?” “郎夙把我按到了墙角里,给我喂了那种药……”路理臣疑惑的看着郝斯伯,难道就是药让他染上这不治之症的?可是那明明只是普通的…… “在此之后,你被温雅救了下来,她给了你解药,同时也给你吃了更要命的东西,我或许不该让你出入那样的场合,我以为你会开心点,却没想到为你引来这样的灾难。” 郝斯伯说到这里,眸子已经沉的可以映出水来。“说到底,还是我的错,你说的对,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把你带过来。我们应该在那个地方自在的过一生。” 路理臣无言以对,这样的事实,颠倒了他所有的认知。原来最不择手段的人,不是郝斯伯,也不是郎夙,而是她温雅,那个他从来都没有设防的人。 “竟然是她吗?”只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怨恨的呢?都过去了那么久,温雅这几年对他的好,也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就算是偿清了吧。 “你,恨吗?”郝斯伯试探的问了一句,表情已经舒缓了很多。就像无数次亲密无间的相拥,他们彼此安静的靠在一起。 “恨?我所有的恨都在三年前用光了,都拿来恨你了,呵呵,还怎么恨别人?”路理臣动了动身体,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随口说笑一样说着那些曾经那让他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话。 “……对不起。” “容我想想,该不该原谅你。即使你说的似乎很无奈,但是抛下我还是不可原谅。” “我知道。”郝斯伯磨蹭着他的头顶,怎么都觉得那句话像是撒娇。 窗外的月亮已经开始开始斜落,月辉越过了窗,照向了远方。 夜很静,蹉跎着,东边便开始染上鱼肚白。 一夜没睡,两人谈了很多,许多或尘封,或遗忘的往事都开始复苏,在生命里又开始鲜活起来。 因为身体情况,路理臣在天亮睡着后,便一直睡着。郝斯伯在太阳升高的时候就起床工作了,为的只是能早点做完好早点回来陪路理臣。 午时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了,路理臣忽然睁开了眼睛,不像是被噩梦惊醒,也不像是正常的睡醒了。而是像从来没有睡着一样,当想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睁开了。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昨晚,他还在二楼的窗口,看那三人焦灼的对峙,今天却已经躺在郝斯伯的别墅里,一切都发展的太快,即使昨晚他们谈了一夜,但是心中的结依旧在那儿,不曾消减。 他在犹豫,是要和路家宅子里人说一声,他现在安全,还是自此消失。那些繁杂的琐事,在郝斯伯回来后都开始显得那样可笑,他原本是要靠那些来对付郝斯伯,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想多了。就算有那些,他也是斗不过郝斯伯的。 可是就算没有那些,郝斯伯也不需要他来对付。 他苦笑了一番转头看厚重窗帘外,隐隐透进来的亮光。知道现在已经不早了,估计大忙人郝斯伯还在工作。哼!这么忙,还说什么他从来没有在他的视线里消失过。哄人的话还真是说的溜的很! “咚……” 路理臣恍惚听见窗户被什么砸到的声音,然后没了动静,还以为是自己幻觉,就没有去理会。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咚……”又是一声,路理臣猛地睁开了眼睛,但是还是没有动。这场景实在是太似曾相识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会,专门为他再做一次吗? 他暗暗咬了牙,如果他再砸三次,他就去窗边。他这样的心理无疑是小孩子般天真的举动。但是楼下的人依旧不厌其烦的用石子砸着窗户,每个十秒的频率。每响一声,路理臣的心跳都会快上一个节拍,知道第三下,路理臣终有忍受不住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头晕眩了一下才开始能看清东西。 他扶着额头开始掀开了被子,就穿着大大的睡衣朝窗口走去。很宽松的睡衣,套在他消瘦的身上将他显得更是孱弱。袖口和裤子将手脚都遮了大半,他缓缓的,一步步朝窗口迈去。 不只是窗帘过于厚重,还是他太虚弱,总觉的掀不开那一道屏障。他的手微微的发着颤,终于掀开了一角,便听见下面传来的熟悉的,带着愉悦笑意的声音。 路理臣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但是他几乎可以想象,他一定是在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当窗帘被掀到可以露出他的半张脸的时候,路理臣便停住了,昨晚来的匆忙,没有看到楼下有什么,只隐隐约约闻到淡淡的花香。在那紧张的氛围下也没有仔细去注意,现在大白天的,再看时竟是一片茂盛的各色蔷薇,在楼下鲜妍的绽放妖姿。 而那个清冷的男人,就像是花神般,穿着清爽的白色衬衣静静站在花丛中,仰头看着自己。他的脸上还带着那似有若无的微笑,满目的柔情比花瓣还要柔软。 路理臣怔怔的站在原地,手指捏着窗帘,指尖已经开始泛白。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似乎隔着窗户也能闻到那醉人的花香。这个男人倒是比从前有情调多了,如果可以,他也想像当初一样,不管不顾的跨上窗台,傲慢而快活的和他调侃。 可是现在,就算他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个激情。他将帘子又拉开了一点,外面艳阳高照,估计温度一定很高。那人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自身的清冷似乎能抗拒那烈阳的灼烧,卓然而立。 这样的男人,谁能抗拒他霸道绝伦的爱? 他犹豫了片刻,便拉开了窗户,蓦地,一股热浪便涌进了凉爽的室内,扑了满面。他不适的皱了皱眉,将窗帘又拉开一点,这样,整个上身都显露出来。下面的人,嘴角的弧度扬的更为愉悦。他的手背在身后,似乎后面还藏着什么。 路理臣看着他,不说话,懒懒的靠在窗沿上。 “理臣!”郝斯伯喊了一声,路理臣终于挺清楚了一句话,的确是他的名字,他偏了偏头,继续凝视着楼下人的眼睛。 “理臣,无论我之前做错了什么。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请允许,至少这一世,由我来爱你!”郝斯伯大声的说着情话,就像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一样冲动而满怀激情。 路理臣嘴角抽了一下,实在无法想象这竟然是冷酷漠然的郝斯伯先生会做出来的事情,简直让人不敢置信。不过,他肯做的话,的确是会更让人动心,尤其他那样清冽磁性的嗓音,配上那款款深情,要有多冷漠的人,才能抵得住这样的蛊惑。 “你这又是学的那个话剧里的人物?”路理臣不无讥讽的笑道。脸上的嗤笑却有些僵硬。说完全没有动心,那是假的,况且做这件事的人,可是他心心念念的郝斯伯啊!他怎么可能无视,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这是我编的!”郝斯伯笑了笑,眼睛都眯了起来。见路理臣露出诧异的表情,他有严肃起来,大声说,“虽然话可以很老套,但是我只要你相信,我,郝斯伯,将再也不会消失在路理臣的世界!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快乐!” “呵呵,你还是那么会说话!”路理臣依旧不深不浅的笑着,没有感情的机械一样,过滤着那些他渴求的一切承诺。 “那你接受吗?”郝斯伯抿着唇,定定的直视着路理臣的眼睛,高温已将他的额头汗湿。细密的汗水越聚越大,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实在是无法忍受,路理臣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快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这样的郝三,他怎么可能拒绝的了?他嘴唇抿了抿,只是伸出手,朝他摆了摆,“站在外面不热吗?先上来再说。” 郝斯伯似乎没有料到路理臣会让他上去,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原谅他,接受他? 想到这儿,郝斯伯立刻转身,利索的越过花丛,往楼上奔去。当然他不可能是打着让路理臣往下跳的心思才砸窗户的,他所要的不过是一种更容易侵入人心的氛围。 “这么会说话,也不知道几句真的几句假的。……其实,你知道郝三不会骗你,你没有理由怀疑一个愿意为你倾尽一切的人。……可是,他还是骗了你,就算是迫不得已,但是有什么是两人不能商量解决的呢?他不过时独断专行惯了,自以为那是对你好……他只是为了救你,他只是不敢用你的生命或健康来做赌注,他之所以不告诉你,只是逼不得已,就算是这样,他也愿意为此道歉,承认错误,可见,他将你看的有多高……他那是心虚……那是因为他不想委屈你,宁愿委屈自己……别做梦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啊!!路理臣低吼一声,便听见门卡擦一响,接着被打开。刚刚的内心斗争,差点撕裂他的神经。这样阴暗与光明的拉锯,会得出怎样的结果,他已经无暇顾及。 因为冲进来的某人已经来到他的身边,身上有淡淡的蔷薇花香,以及汗水的味道。都是那样让人沉醉! “理臣,你愿意原谅我了?”郝斯伯激动的抓住路理臣的手,原本清冷的面容此刻却盛满迫切。 “原谅?”路理臣被他带的晃了一下,站稳后才面露疑惑的看着郝斯伯,“你错了什么?需要我原谅?再说,昨天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可是,你不是说……”郝斯伯看着路理臣笑的狐狸般的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收敛了笑,一脸淡然的看着自己,立刻反应过来,他像犯错却被原谅的孩子一样,眼神明亮,“我就知道,你不忍心怪我的。”他将路理臣一把拥入了怀里。汗味让路理臣稍微挣扎了一下,又抵不住他的热切,一会儿便停止了挣扎,安静的靠在他怀里。 “你在下面这样明目张胆的表白,不怕你手下的兄弟看到?”路理臣开始谕掖,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他开始买他就很乐于触他的霉头,见他吃瘪,见他无可奈何们就会有一种扭曲的快感在心里盘旋。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不该是这样的。或许只是为了这三年,做出小小的报复吧,这是应该的,不是吗?他这样安慰自己。 “不会有谁敢多嘴,这三年就是他们轮流暗中保护你的。他们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郝斯伯说的很委婉,但是路理臣却品出了其中的意思意味。 “你是说,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而且知道我是需要被保护的一方?”路理臣刚刚还放空的眼睛顿时锐利起来,直直盯着郝斯伯近在咫尺的黑眸。仿佛他要将那深潭的水刺裂,寻找深藏暗流之下的隐秘。 “这……”郝斯伯为难的看着路理臣咄咄逼人的目光,半晌才大方的说了句,“那好,我告诉他们我也需要你的保护,好不好?” “说什么?这种事不是越描越黑?”路理臣冷冷哼了一声,撇过头,不打算搭理。 “理臣,你从前都不在意这些的。” “可能是跟女人交往久了的缘故吧。”路理臣想也没想,就恶意的抛出这样的话,甚至在看见郝斯伯立刻沉下的脸还,似笑非笑的谕掖,“这些,难道不是郝三你曾经所希望的吗?” “……理臣,你何必?”郝斯伯一下语塞,不是他何必,而是自己真的伤了他的心。他恼恨也是应当的。 “是我的错。”郝斯伯沉默了片刻,轻轻放开了路理臣,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他仰视着路理臣的脸,还是那样漂亮的不可思议,那样的清清淡淡的扰人心神。可是以前的路理臣是热情的,只要是接受了你,他可以不顾一切的释放自己的火热与激情。要么就是果断的拒绝,你不能近他分毫。而现在算什么,明明近在眼前,就在怀中,为什么却又觉得是那样的遥远。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心远了? 不,不会的,二十多年过后他们都没有淡薄的爱,怎么可能因为三年的分离而消散?郝斯伯痛苦的蹙起眉,表情深沉,谁都看得出,他很不高兴。 路理臣头一次看见这样的郝斯伯,不由有些慌了,刚刚还有些恶意的快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缓缓走到郝斯伯身边,虽然表情依旧是那样不饶人的刻薄倨傲,但是那紧抿的唇,已经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郝斯伯垂着头没有看到路理臣这样的表情,否则他一定忍不住一下将他扑倒,狠狠的亲吻,狠狠的抚慰。 路理臣缓缓的伸出手,在要碰到郝斯伯肩膀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才按上去,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你生气了?”听起来倒是格外的委屈。 郝斯伯猛地收紧了拳,刚刚是理臣在说话?他……只消片刻,郝斯伯便明白了路理臣的小心思,只是哭笑不得,这家伙,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想让自己不痛快,后悔当初的事吗,真到人不痛快了,自己又不安了。 他一把抓住了按在自己肩上的手,细细长长的,保养的很好,指尖尤其的细致。他用路理臣的手指刮搔着自己的手心,好笑的看着路理臣一副尴尬的表情。 “怎么了?怕我生气?刚刚不是还那么厉害,好像要我心痛死才罢休的样子。” “哪有?”路理臣抿了抿唇,撇开脸,嘴上还在狡辩,“我不过在说实话,是你自己心虚了才不高兴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心虚才不高兴?嗯?”他一下就将他按倒在床上,双手撑在他的耳侧,居高临下的盯着路理臣惊慌的脸。暧昧的在他脸上呼着热气。 “本来就是的!”路理臣恼怒的驳了一句,感受到腰侧被人恶意的掐了一下,立刻急促的喘息了几下,“唔~别~” “怎么了?” “我还不想……” 沉默,而后便缓缓的移开了放在他腰上的手,转而紧紧拥住他的肩。亲昵的吻着他的侧脸。“好,我不勉强……” “你……”路理臣忽然哽咽了一下,便伸手抱住了郝斯伯的腰,低低的哼哼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只是这样,就好了!这样最好不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灼热的呼吸就喷在耳边,路理臣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郝斯伯的调笑。立刻不满的皱起了眉,却立刻在郝斯伯的手下闷哼出声,苍白的脸竟蓦地染上红晕。 “你……” “怎么了?”郝斯伯微微抬起头,关切的看着路理臣一脸羞怒。却是没忍住一脸的沉重,低低的笑了起来。 见到路理臣几欲喷火的眼睛,又收住了笑,一脸情深,“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我真的很想你。”说完,便将脑袋埋在了路理臣的肩窝里,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看着郝斯伯忽然止住了笑,又觉得是自己不好。他推了推郝斯伯的肩,说,“你去把我家的医生叫来,我的病不能再拖了。” “什么?”郝斯伯猛地坐了起来,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怔怔的看着路理臣平静的双眼。“你的病,没有好吗?” 这件事的确够隐秘,除了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真相以及他需要仰仗的温公瑾,的确是没什么人知道他的病其实严重到每天都需要做治疗。近些日子身体好了些,才能在郎夙家撑这么多天。只是如果在拖下去,恐怕就…… 他笑了笑,说,“要是好了,我会是今天这幅光景吗?” 郝斯伯沉下了脸,手抚上他的脸颊,心疼的无以复加。“好,我这就去,我一定会只好你的病。”路理臣几乎能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听见他喉咙哽咽的声音。只是他表现的这样泰然,仿佛真的能治好他的病,路理臣自然也不愿意拆穿他伪装的自信。 “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一辈子都生活在病痛里?”郝斯伯站起身,走到门外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已经背对着他躺着的路理臣,低声呢喃。 到最后,他还是害他这样的痛苦,日日忍受病痛煎熬。而事到如今,他怎么能再这样看着?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弥补他的过错。 “老大!出事了……” “什么事?这样慌张?”郝斯伯还没从路理臣病重的事情回过味来,便被急急闯入的周信打乱了思绪。 周信满头的大汗,脸色却苍白之极,他看了眼郝斯伯投来冷肃而探究的目光,顿时心脏漏了一拍,头立刻低下。“是……”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就是憋不出个字来,郝斯伯看的直皱眉头,这个时候,他哪有闲心思跟他这样周旋。 不过见他这个样子,也知道这事一定小不了。周信虽然没有他弟弟周寻精明,但是也是能沉得住气的人,能让他这样慌张失措,目光闪烁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蓦地,一个想法在郝斯伯的脑海里浮现,他抬头直视周信躲闪的目光,神情开始凌厉,“温雅出事了?” 周信听言,猛地抬头,正对上郝斯伯锋锐的双眸,他的双手交叠在一切,用力的搓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不是?你来难道是为了和我打哑谜?” “不,老大!”周信惶恐,立刻单膝跪下,“不敢!” “那就快说!”郝斯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体内的暴虐因子几乎流溢出来。如果是温雅出了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昨天晚上,他接路理臣回来的时候,她不见了,一定就是来追他们,如果出事,那么责任就全在他郝斯伯的头上,况且,已经答应了路理臣不能碰他们,如果温雅死了,理臣会怎么想? “是,是手下的兄弟见她追来,射伤了她,然后,然后……”周信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仿佛那话一说出来,就会要了他的命。即使见到郝斯伯沉下的脸,也无法再将话说出口。 “然后怎么了?你支支吾吾的到底想说什么?”郝斯伯开始不耐烦起来,如果面前的不是一向稳重可靠的周信,他估计会立刻要人紧紧他的骨头。 周信知道是瞒不过了,干脆一咬牙,说“老大,是手下一个兄弟,他见温家大小姐漂亮,将她……” “什么?你说什么?”郝斯伯似乎没能理解他的话,怔愣的靠在椅子上半晌,才低低的复述了周信刚刚说的话,“见她漂亮?”忽的,他像是发了狂一样,将桌上的东西一把掀翻,“他妈的没人教他做事吗?他以为他是流氓还是土匪?他竟然敢,”郝斯伯怒不可遏,在书房里来回的踱着步子,焦躁而愤怒。 “砰砰砰~”郝斯伯用力敲着桌子,神情几乎狰狞,“谁借他的胆子?啊?他竟然敢?他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他想死,还是嫌老子命长?混蛋!”他急促的呼吸着,恨不能眼前的桌子不是那人,否则他真想一把将他撕碎了喂狗!他瞥了在一旁偷偷抹冷汗的周信,沉重声音说,“你去,立刻把他给我叫来!” “是,老大!”周信如蒙大赦,立刻踉跄的退出了房间,匆匆朝来路跑去。那个欠抽的家伙,就该被活剐了喂蛆。这么多年,他可从没见过自家老大发过这样大的火。这次,是真的触了他的逆鳞。那个女人,毕竟和路少一起三年,是老大和路少之间横亘的梁,别说是伤了她,就是对她表现出一点不满,保不定路理臣会做出什么事来。 周信越想越觉得可恨,立刻加快了步子,朝着那罪魁祸首的所在奔去。 郝斯伯在周信走后,一个人坐着静了很久,才缓过气来。想了想还是招来了周寻。 “老大,有什么事吗?”周寻偷偷瞟了眼郝斯伯的脸色,见他没什么表情,不由疑惑,难道周信还没有告诉他温雅的事情?那个女人可是还在他的住处关着呢!不能死,不能放的。这个真叫人难做。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郝斯伯此事,却被他清冷的声音打断。 “周寻,温雅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他说的平平淡淡,和方才暴跳如雷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但是这样子的郝斯伯,无意才是最可怕的。当你能从他平静如谈家常的神态里感知到那隐约的杀气腾腾的寒意们就会明白,有些人的怒火是藏在笑里的,而有些人,不露声色,便能裁决生死。 周寻一惊,立刻低下了头,刚刚那凌厉的一瞥。他便知道,这事儿不可能轻易了了,不死也要见见血。那个叫封坚的年轻人才加入组织一年多,很是伶俐聪明,只是年轻气盛。那晚他是为了接应他们,之后才来到场上,以为那是郎家追出的人,才不明状况就闯下这样的大祸。这事儿也是他返回去的时候发现,立刻就将他送到了周信那边看着,来汇报老大。 这个人,冷酷独裁惯了,不可能放过封坚。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就是我发现的,封坚已经被扣在周信那里。听侯发落。” “听候发落?哼!”郝斯伯冷冷笑了笑,桌上的东西早就被挥到了地上,他只是是用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桌面,像是奔腾的马儿,踏着节奏的步伐。一声声的敲在人心尖上。 “怎么发落他?是刮了他,给温家赔罪,还是直接将他送到温家的手上,任凭处置?”郝斯伯到底是个有血性的人,封坚也跟了他一年多,他也知道年轻小伙子年少气盛,不明就里发下过错。只是对象是谁不好,偏偏是那要命的温家继承人温雅。 周寻低着头,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声。如果将封坚送到温家,就不是活剐了那么轻松的事了。顿时头皮发麻。 “温雅现在在哪里?”郝斯伯压抑住即将爆发的怒火,缓缓的从牙缝里挤出那么几个字,却是冷的叫人心颤。 “她,在我那里。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头在受伤后,滚到了一个下坡,撞了后脑勺,又,又受了刺激,目前还在昏迷中。”周寻尽量避免要害的说着,小心翼翼,就怕误踩地雷。 “昏迷不醒?”郝斯伯看着周寻垂下的头,心思急转,“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 “没有,我一发现,便强制封了口,除非是活腻了,否则借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宣扬。”周寻立刻补充。偷偷瞥着郝斯伯阴晴不定的脸色。见他犹豫,他黑色的眼珠转了转,才说,“如果要免去温家和郝家之间的冲突,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他的声音拖得很长,更像是一种罪恶的指引。 见郝斯伯看来,他伸出一跟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后脑。见他蹙眉,又立刻低眉顺眼。 可是那个动作的意思是在太明显不过,郝斯伯开始犹豫。虽然对这做法嗤之以鼻,但是如果可以免去两家斗争,可以瞒过理臣,其实也,不妨一试。 他咳了一声,又敲了敲桌子,才说:“她在你那里?有人看守?” “是的,因为不敢再出纰漏,所以安排的都是信得过的兄弟。”周寻立刻接话。 “那就回去,好好看着,最好能在她醒来后,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周寻心嘭嘭的急跳了几下,才应了声是,退出了书房。 郝斯伯撑着桌面,胸膛的呼吸起伏颇大。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再有下次。如果理臣知道,估计会认定自己的冷酷卑鄙。如果是那样,他们的复合将更为艰难。 但是,如果不这样做,他们很可能连缓和的机会都没有。只有这样做。他的神情慢慢坚硬起来,又是那独裁决断的长官,睥睨一切的郝三。 周寻离开后不久,周信变连拖带拽的将封坚丢进了郝斯伯的书房。封坚刚刚跌倒在地上,门便嘭的一声被关上。他惊恐的抬头,便看见郝斯伯正冷冷的打量着狼狈不已的自己。 对于封坚这样,年轻热血,对未来充满希翼与幻想的少年,对于郝斯伯这样年轻有为的首领从来都是以仰望的目光崇拜着,当他用那冷的渗人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就会让他恐惧。 他犯了那样严重的错误,老大一定不会放过他。自己会死,就像周大哥说的,会被剥了皮,割了肉扔进大海喂鱼。他开始颤抖,他还那么年轻,还不想死!可是他怎么敢违背郝斯伯?他究竟是发了什么神经,竟然会做那样的蠢事? “你叫封坚?”冷淡的调子,面无表情。 “是!”惊恐!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封坚哑然,他当然知道,到现在他的小腹还隐隐作痛,那是周寻的杰作。只是他怎么有胆子,在他的上帝面前,坦然承认自己的劣迹? “你打算怎么赎罪?” “老大,是我的错!要杀要剐,只凭老大一句话。”封坚立刻跪了下去,像是豁出去了,将额头抵住了地面。咚的一声闷响,地上的纸被震的动了动又沉寂。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书房一阵寂静,彼此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恐惧在这压抑的氛围里迅速滋长。 良久,才听郝斯伯冷笑着哼了一声,“呵,刚刚还怕的抖,怎么现在倒是一副舍生忘死了?” “封坚,不敢让老大难做。如果,若果封坚的死可以挽回大错,那么,在所不惜!”封坚强忍着心中砰砰的跳着的,仿佛心脏就要冲出咽喉的恐惧。挺直脊背跪在郝斯伯的面前,一脸决然。即使,他是那么的害怕死亡。 “就算你死了,也赎不了这罪呢?别说你动的那个女人是温家的大小姐温雅,就是个普通的姑娘,你这也叫QJ,也要坐牢。”郝斯伯冷酷的说着封坚的罪行,宣判着他的不可原谅。 嘭~又是重重的砸下了额头,封坚低着头,不敢看郝斯伯恼怒的眼神。这个上司虽然冷酷的出了名,但是他时常是不会有什么表情的。但是一但他有了表情,那你就要将那淡淡的表情延生到一万倍来想,就比如现在,他这样冷酷而严厉的目光,绝对是因为愤怒到了极点。对此,他无言以对。 他是老大的败笔,组织的耻辱,这已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郝斯伯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封坚,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半晌,他才吐了口气,说:“你先回去,闭门思过。等温小姐醒来,看她怎么处置你。” “老大!”周信急忙开口,怎么可以等温雅醒来自己动手?温雅醒了,不仅封坚会死无葬身之地,连老大,或许整个郝家都会被殃及,老大在想什么?“她醒了的话,一定不会……” 郝斯伯立刻转头瞪了他一眼,周信立即住口。但是脸色依旧难看,他急的咬牙切齿,又不敢触郝斯伯逆鳞,只得在一边急的搓手。 见周信这样,郝斯伯忽然弯起了唇,却没什么笑意:“怎么?你们还打算圈禁温大小姐?还是想杀人灭口?哼!一群蠢货!”郝斯伯嫌恶的踢了踢脚边的文件夹,“给我把东西整理好,回去面壁思过去!温小姐没醒前,不许踏出门一步!” 说完,便踏着大步离开,周信本欲跟上,却又被郝斯伯瞪了回来。只好看着封坚在那里狼狈的捡纸。心里急得要死,却不敢多话。连打算骂封坚的话,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周大哥!”封坚垂着头,忽然低低的叫了声周信。 他一惊,立马回头看门外,却没见到人影,才恍惚回过神来,是屋子里的人在叫他:“什么事?” “周大哥,你说,我会死吗?”封坚的声音有些颤抖,说是害怕却更像是兴奋难抑,这下轮到周信疑惑。“你怎么了?” “您说,我还有活的希望吗?”封坚蓦地抬起头来,那黑色的眼珠亮的惊人,周信心跳漏了一拍,才一拍脑袋,回过神来,“老大一定是有计策了!我怎么总是这么笨?”他喜上眉梢,说完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封坚,“你给我紧紧骨头,好好表现,要是再出什么差池,我保证你死的骨头都不剩。” “是是是!”封坚连声应是,立马将地上的东西利索的收拾干净,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叠放在办公桌上。然后转身跟着已经迈出一步的周信往外走,嘴上还在念着,“我这就回去面壁思过,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深刻反省了犯错的原因。就算在周大哥家面壁一年,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你想留,我还不想养你这混球呢!”周信瞪了他一眼,大步朝前走去。 人都是偏私的,如果对自己手下太狠,还会有谁依附?郝斯伯也是这样的。如果让温雅失去那段记忆的话,那么一切都好说!事情或许也没有那么严重。 “你在想什么?”路理臣靠在门边,还是时常的装束,短衬衫,沙滩裤。 从刚刚郝斯伯出现在走廊里,路理臣就一直在观察他。可是郝斯伯这个人精,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郝斯伯立刻抬头对上了路理臣的眼睛,眼里的流光再走廊的灯光下一闪而逝。他加快了步伐走到路理臣的身边,抓住他的手就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没事,老毛病。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路理臣抽出手,就斜斜的靠在门框上,嘴角微微的上扬,盯着郝斯伯的眼睛一眨不眨。分明是一种挑衅。 郝斯伯却无奈的笑了笑,“我在想,要不要带你出国好好的把病治好,或者,以后都不回来也好。”说完低头轻轻吻了他的侧脸。 “出国?不会来?”路理臣仿佛被他的话惊到,定在了那里。他是要放弃他这么多年努力得到的一切吗?他怎么舍得?“那你的地位呢?你的郝家呢?你不要了吗?” 郝斯伯垂下了眼睑,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深深的凝视着路理臣的眼睛,他知道路理臣的眼睛好看,但是从没想今天这样迷人过,那眼里有着期待,有着怀疑,甚至是不可置信。 他知道理臣一定会以为他这样做是一种自我牺牲。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他努力得到这一切的目的,原本只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好他,如果他再这样严实的守护之下,还是这样的伤痕累累,他还有什么理由去坚守这些无用的权利和地位? 他轻轻靠近路理臣的脸,极近极近的,看着他的眼睛,如此认真,如此诚恳,他说:“理臣,那些不过都是为了你!如果你不快乐,我要他们何用?” 心猛地颤了一下,路理臣知道自己被狠狠的打动了,他知道郝斯伯没有骗他,没有! 可是他却害怕着,害怕这样全然的,纯粹的好! “你在哄我呢?”最后,他还是用那几乎喘不过气的声音,低低的笑了,好像是不屑一顾的样子。他这样是伤郝斯伯的心了,他知道。可是,他不是也让他难过了那么多年吗?因果报应,曾经欠下的,总是要还的。不还,就永远的没有止境。 可是他忘了,还因的时候,有了果。那个果,又将是一个因果轮回的开端。 “我会让你相信我的!我不会骗你。”郝斯伯说着誓言一样的话,就像还在蓬勃的青春期,对着喜欢的人大声宣誓我爱你。可是我们不能这样想他,他不是因为冲动,他的每句话都意味着即将承受的责任。而他这样的人一但说出口,便会说什么也要做到。 路理臣当然也了解郝斯伯,所以他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但是他逼迫自己不要服软,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过去的三年,过去的二十年? “你又不是没有骗过我,说的这么好听有什么用?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路理臣语气酸酸的说出这些话后便扭过头往房里走去。 却在踏出第二步的时候,就被郝斯伯强行拉住,扯进了怀里。“到底是什么让你这样的怀疑我?除了三年前的迫不得已,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恨我?” 恨他?路理臣愣住了!他有说恨他吗?恨他,他还会和他回来?恨他,他还会靠在他的怀里吗?他在说什么疯话? 可是,他的话,让郝三觉得他恨了吗?所以会这样的激动? “你总是这样话里带刺。我也会难过的。理臣,别这样好吗?我们就像从前一样,不好吗?”郝斯伯紧紧搂着路理臣,好像要将人融进自己的身体般的用力,“就像以前一样,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路理臣忽然觉得很难过,他的那句话,触到了自己的深不可触的伤口,酸疼的要命。郝斯伯的手又收的那么紧,几乎是顷刻间,路理臣便泪如雨下。温热的泪水在空气里打了滚,便湿凉的落在了郝斯伯的手上。 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郝斯伯立刻收回了手,将路理臣翻过来,抬起了他的下巴。他的唇被咬的发白,却不肯放开,不肯泄露一点痛苦的声音。泪水在眼眶里凝聚,很快便积得溢出来,珍珠一样的颗颗滑落。 “怎么哭了?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你别哭。”郝斯伯一见眼泪顿时慌了,路理臣是什么人?他会不知道?他哭,开玩笑,要不是亲眼看见,你会相信?于是,郝斯伯真的手足无措了。他几乎不敢碰他一下。 “什么从前一样?你还想再来一次?混蛋!”路理臣将他推出门,嘭的一声关上了门,自己靠着门滑坐下来。“从前一样?像从前一样的背叛?像从前一样的要他下地狱?”什么啊?说的好像他没有经历过从前的痛楚一样?那些东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忘了?开什么玩笑啊? 路理臣手指抓着地面,却什么也抓不到,光滑的地板只一下就滑了过去,什么也抓不到。 良久,他终于缓过气来,他以为郝斯伯已经离开了,却没想到,他刚刚静下心来,便听见门外的叹息。 “你还没走?” “你,好了吗?”声音小心翼翼的,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路理臣眼睛更涩,他哼了一声,才说,“本来就没什么,哭出来爽多了!你瞎操心什么?罗嗦。” “没事就好!”外面似乎舒了口气,尾音还带着些笑意。“还不肯开门吗?” 路理臣顿时郁结,这家伙,刚刚还一副你是老大,我什么都听你的的样子。现在却又像取笑人一样。 “你不会自己进来吗?我又没关门。”路理臣站起来,走到沙发上,一下靠了上去,腿有些发麻。面上已经颇为平静。和方才泪流满面的样子,的确看起来要平静的多。 “医生说,你情绪不宜太激动。要是生气难过,就冲我发好了,打骂都没关系,别伤了自己。”郝斯伯走上前,脸上的笑容温柔的能腻死人。 “我知道。”路理臣撇过头,不去看他的笑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的眼睛忽然锐利起来,仿佛要看穿郝斯伯眼睛后深藏的灵魂。 第一百二十五章 呼吸瞬间凝滞,刚刚舒缓的神经又立刻绷紧。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刚刚刚一直低着头,在想什么?”路理臣打破了寂静,疑惑的瞥了一言不发的郝斯伯一眼。 原来是这样,郝斯伯立刻放松下来。在这方铜墙铁壁里,如果没有他的首肯,路理臣是绝不可能会知道这些事的。况且他的身边只有他而已,虽然看起来他干涉了他的自由,但是,他只是希望事情能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既然他不知道,就永远也不知道好了,很快,他们就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不是说了,在想和你一起出国的事,总是要费些波折。”郝斯伯坐下来,理了理衣领,像他这种人,即使大夏天的也要穿一身正装,实在是磨人。他说的随意,像是在说计划已久的事情,但是却更让人愿意相信,他不是在说笑。 “你是说真的?”这的确让人难以相信,只要是个思维正常的人,就不会选择在他披荆斩棘,终于脱颖而出的时候,选择撒手一切,自此隐退。 路理臣自然也无法理解,就像他即使放话说,如果他出事,便将路氏大权给路织染时,也是留了后路的。毕竟路家,实在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即使自己不想要,也不愿意放手给别人,这是人类共有的自私心理,独占欲。 “自然!”郝斯伯理所当然的说,甚至有些疑惑的看着路理臣,“难道你不想吗?我们去国外,买一栋房子,养些花草,或者再养一只猫,或者一只小狗。我们可以注册结婚,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不好吗?”郝斯伯微笑着,看着前方的眼睛似乎含满了憧憬与期待。忽而他转过头,看着路理臣,无比认真,且深情,“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不必再周旋于任何人,任何事。”他的话实在是太诱人了,路理臣几乎要陷在里面出不来。他的想望那样美好,美好的令人不敢去想象。 “你,真的这么想?”路理臣不自觉的盯着郝斯伯的眼睛,希望能在里面看到他的真实。然而经历了那么多后,他已然发现,自己永远无法将那人看穿。 “我以前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方法,我一直以为只有让自己足够强大,才可以保护你,可是我发现,无论我多么努力的让自己强大,总是还有更多地比我更强的人存在,他们会牵制住我,让我无法随心所欲,让我无法正大光明的对世界诉说我的心声。权利越大,束缚也就越大。如果一开始我就明白这个道理,一开始就带你走,该多好。” “一开始?从来就没有一开始,过去的事,即使重新来过也不会消失。”路理臣苦笑了一番,才缓缓的说道,那表情,颇有一番历经沧海般后的感慨。只是他还没有看开。 郝斯伯看着路理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了。路理臣不相信,不肯相信,也不敢相信。他有什么办法呢?只有付诸行动,才可在说那些蓝图。 理臣,很快的!等这里的烂摊子解决了,我们就走。 郝斯伯无奈的走出路理臣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迎面而来的周寻。眸色闪了闪,朝他示意了一眼,往外走去。周寻见老大会意,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还以为他会在周信那里处置封坚,所以想来看看路理臣,就当是为从前的那一份晦暗不明的感觉做个交代。况且,这个男人,这三年,可从来没有消失他的视线。那是和对周信不一样的感觉。会让人,隐隐的觉得辛辣,却很刺激。 而他知道,没有什么是可以瞒的过郝斯伯的。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刻意隐藏过什么。就像当初他对周信隐晦的感情,他也没有隐瞒。即使他不承认,这个人也会有各种方法获取他想要的讯息。而郝斯伯也很符合他风格的,利用他的这一软肋,让他服从他多年。甚至臣服。 当然,他敢来也是仗着郝斯伯不会当面撕破脸来揭穿他的小心思。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怕被这个男人抓个现行,当前面的步伐越来越快的时候,周寻就知道,郝斯伯已经知道了他的来历,并且很不高兴。 “温雅的情况怎么样?”郝斯伯冷淡的声音清冷的响在前方。周寻的脚步微不可见的紊乱,一滴冷汗从他背上滑下,融进了衬衫。 果然,他没有直接提起他的来意。转着弯问温雅,他会在那个女人身上找跘子?不会吧?这不像他的性格啊? “嗯?”郝斯伯没有听到回应,立刻停下了脚步,一声轻微的鼻音发出。似乎很不满周寻的散漫态度。 周寻一惊,黑色的眼珠转了转,才说,“已经再往我们所预计的方向发展,估计很快就会苏醒的。” “嗯,找的人都可靠吧?” “绝对可靠!您放心!”周寻尽量保持着平静的口吻,但是冷汗还是在背脊上越积越多。 郝斯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甚至还破天荒的对他笑了一下。虽然那笑在周寻看来实在是再惊悚不过,总觉得这笑里藏刀啊! “我会盯着的!”他立刻补了一句,虽然觉得毫无意义,但是至少能让自己的心脏安稳一些。那个人果然是沾不得的。但是就像是不能碰的禁果,越是危险,越是诱惑。 “嗯,你可以去盯着了,没什么事不要离开。这件事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后果不是我一人所能应对的。” “是,我知道!”周寻哪敢说不?人家说的冠冕堂皇,可是傻子都知道,他是在警告他,要他别再觊觎他的人。 周寻走后,郝斯伯脸上温温的表情才散去。冷着一张冰山脸走远了。 郝斯伯离开后,路理臣便给路家打去了电话,大致说一些他没事很安全的话,然后要他们正常运行路氏企业。而他的一番电话,却是苦了一心一意等着继承路氏的路织染。他为了能顺利的掌权,甚至从路家老宅赶来了京城。 只是她不知道路理臣的行踪,在路家收到路理臣的电话后,自然更没有把那禅让的话放在心上。对路织染这不速之客自然是冷淡了。 在路理臣得知路织染到来的时候,只是皱了皱眉,说“她是客人,要好好招待。”便没有说其他,对方自然就这样的会意,不敢拉拢或亲近。 路少终究还是会回路氏的。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且期待着。 虽然外面严密封锁了路理臣和温雅失踪的消息,但是知情人还是有的。只是那两位,似乎都没有再插手的意思。那个人出手了,他们便再无希望可言。况且,某人的目标已经转移。另一个人,也免不了那无法甩脱的命运,只是强势如他,又会怎样应对郎夙的热烈进攻?这些都是后话! 在路理臣失踪后,殷弛便被温公瑾强制的留在身边。殷弛对此呢虽然非常气愤,但是深陷感情泥潭的他,又如何抗拒那强势的枷锁?温公瑾的承诺与谎言,凌虐与温柔,都像是刺一样深深扎在他的心间上,不能将它刺死,也无法将它拔出。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在温公瑾的手下溃烂,他找不到自己,找不到他所能依托的一切。他开始渐渐相信,那天温雅夺门而入时,陪他演的那场戏,只是个预演,而他已经深陷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演出里,没有脱身的自由。 温公瑾是只老狐狸,冷血的老狐狸,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殷弛总是想,他以前究竟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然敢对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颐指气使,对他冷淡,对他不满。果然,魔王怒了,他也该付出代价了。 直到如今,他已经无法想起,当初他是如何走进他的世界,如何陷阱他的手心。他无望的,只盼着有天他能大发慈悲,将他放走,自生自灭。他不需要奢华的生活,更不想要被奴役的命运。他们曾经平等,而现在,他只能匍匐在他脚下,请求他放过自己,他只想要自由,仅此而已。 “如果你肯放了我,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我会走的很远,不会让你看见惹你生气。你放过我吧,漂亮的男孩多的是,我已经残破不堪,如何能入你的眼。让我走吧。” “求求你,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我生不如死!” “温公瑾,你怎么能这样残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对不起,求你放了我吧!我会滚的远远的,消失的干净!” 殷弛反反复复的乞求自由,可是高高在上的,看着听他狼狈不已的男人。只是柔软着眼神,像是珍爱般,捧起他的脸。亲吻他红肿的,水光粼粼的眼睛。 “这双眼睛曾那么明亮,我总是渴望它能属于我。我多么希望,它在看向我的时候充满爱意,那样会有多美?” “为什么,你总是想着别人?我对你那么好,你却只想着逃离。即使你那样的厌倦与我相伴,但是怎么能舍得放过你?” 殷弛的绝望就像是一记致命的毒药,会上瘾,会让凌虐主爱不释手。他会让他彻底臣服,绝望永无尽头。 “求求你!”殷弛茫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鼻梁,目光虚无的放空。 “你知道路理臣失踪的事吗?阿雅也失踪了。你猜,会是谁带走了他们?”温公瑾挑着殷弛削尖的下巴,指腹轻轻的摩擦着苍白的肌肤,触电般的快感,随着强烈的情感起伏,几乎将人的理智淹没,他的眼神近乎狂热。 殷弛在听到路理臣三字的时候,明显的愣住了。但是滞顿的思维还是无法及时思考,那话的含义。他只是脱口而出,叫出了那个名字,“郝斯伯……” 温公瑾惊喜般的捧起殷弛的脸,重重的吻了下去,“阿弛,你真聪明,一猜就中。那你知道,阿雅为什么会失踪么?在郝斯伯不在忍耐的今天,阿雅只身闯进郝斯伯的地盘,她会被怎么样?”温公瑾的眼睛开始泛红,嘴角的笑意也开始变得狰狞。 “阿雅啊!她可是处在敌人的刀尖下!就为了那个路理臣,一个要死不活的废人,你们所念想的究竟是什么?她堂堂温家的大小姐,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爱这样的一个人?犯什么必要,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真是傻子。” “她失踪,不是正中你下怀?”殷弛忽然眯起了眼睛,直直的对上温公瑾的。“你不是一直想取而代之吗?这么好的机会……” “啪~”殷弛头被打得偏到了一边,痛苦的脸却霎时扭曲的笑起来。 “这不是你的阴谋吗?你不开心吗?”他近乎报复般的嘲笑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夏天的尾巴已经扫到了京城的一角,一丝凉意,会在无意间悄悄的穿过枝桠,皎洁的月华洒在地上,使大地平添了一份冷峻。 这样凉爽而宜人的夜里,总是会有人忍不住寂寞,想要出去走走,排解心中的烦闷。路理臣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脑海里全都都是郝斯伯白天和他说的那些话。 “我们去国外,买一栋房子,养些花草,或者再养一只猫,或者一只小狗。我们可以注册结婚,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不必再周旋于任何人,任何事。” 他说的那样认真,连他都无法将之一笑置之。如果可以实现,那么他们的人生就会真的从此改变。他们真的可以在阳光之下相拥,他们之间将不再有那许许多多的障碍。如果可以,那该有多好? 凉风习习,月色下树影婆娑。路理臣越走越偏,直到在一颗粗壮的梧桐树下抬头仰望时,四周的静谧立刻将后方一个灌木丛后发出的响动突兀的显露。 沙沙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夏夜里显得尤为诡异,路理臣静心听了一会儿,便不自觉的想要近前去看看动静。于是放轻了脚步,一点点的朝那里靠去。 近了,才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当然夜间遇鬼这种事,路理臣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他下意识就反应过来,是郝斯伯的手下在巡夜偷懒。在这里,除了郝斯伯会和他说话,会和他亲近之外。其他人见到他都只会叫一声路少,然后便不再说话。即使问他们问题,也是问一句答一句。绝对不会有人主动和他亲近,他知道这是郝斯伯纪律严明,管教严格的结果。但是这样一来,他所能得知的信息就全都得出自郝斯伯之口,也就是说,他几乎与世隔绝了。 这样的状态,虽然不至于会让路理臣感到无助或气愤,但是对于他这样凡事都要弄个透彻的人,心中有些不舒服总是正常的。或许可以从他们的嘴里听到些什么。 就这样想着,路理臣便迈着轻轻的步子,越来越近。直到隐约能听见他们说话才止住了脚步,屏住心神,贴在一颗大树的后面,静静的听。 那边的声音也放的很低,似乎也担心被旁的人听了去。一个微微的沙哑的声音低低的啐了一声,“杰,你说封坚做了这样的事情,竟然也没有被老大拎出来弄死。不会是老大看上那小子了吧?” “呸!怎么可能?你没有见过老大带回来的那个路少,长得都成妖了,老大有那样的人在边上,还能看的上封坚那小子。估计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他吧?” “这小子是犯浑,谁不好惹,偏偏要去动那个女人……” “嘘~找死啊!这话能随便说?别到时候封坚仗着老大宠,周家兄弟又护着他,死的就成了我们了!”两人又互相唏嘘了几句,便拍拍衣服往另一处走了。 “那个女人?”路理臣怔愣的靠在大树上,直到那两人走的没影,才低低呢喃。那个女人还能是谁?会来找他的女人,绝不可能是路织染,自己死了,她的好处最大,他巴不得自己永远也回不了路家。不能得罪的,提一下都会要人命的女人,再不可能是别人了,就只剩下温雅了。 那个人说,封坚对温雅做了那样的事。哪样的事?会让他们这样的噤若寒蝉,提都不敢提?这些郝斯伯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一分。当初自己问他追上来的人是谁的时候,他说郎夙,郝三为什么没有否认? 他是知道温雅混在里面,故意这样做,以泄这三年的恨意,还是他其实并不知情?可是既然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瞒的他这样紧?究竟发生了什么? 路理臣恍惚的一路逛回了卧室,郝斯伯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表情依旧是那种能腻死人的温柔,配上他清冷的面容,竟是一点也不觉得那柔软的笑容虚假。 路理臣顿在了门口,不知道这一步该不该继续踏进去。 “怎么不进来?夏天就快过去了,外面也凉。”郝斯伯好脾气的站起身,走到路理臣身边,要拉他的手。却被避开了,他也不恼,只当是炉里车的小脾气又犯了。直接搂上他的肩,要将他带进屋里。 “别碰我。”路理臣一手挥开郝斯伯的胳膊,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冷硬而隐隐夹杂着怒火,“郝斯伯,你做了什么事不敢告诉我?你以为你装作没事的样子,我就会被瞒着一辈子,永远蒙在鼓里?你以为你暗地里的小动作,我永远不会知道吗?” “你再说什么?”郝斯伯见路理臣情绪这样激烈,也大致猜到他知道了些什么,他只是猜测,或者是期望,不要是温雅那件事。如果在她醒来之前,确认失忆之前,就被路理臣发现,事情又会变得复杂很多。“还是说,你在哪里听到了什么?” “所以我的确是听到了你不可告人的秘密?连我都要隐瞒的秘密?”路理臣毫不留情的讥讽着这个前一刻还深情脉脉的对着他,现在却凝着一张脸的男人,忽然觉得自己的犹疑和隐隐的期待多么愚蠢可笑。他竟然真的开始相信他,相信他会为他做那样的决定。在他还事事要瞒着他的时候。 “你究竟听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激动?”郝斯伯还在试探,即使他说的那么气愤。但是他不可能自己承认他还没有说出口的事情。 “一个叫封坚的人,你的手下,你青睐的手下。”路理臣特意的重复强调了一遍,盯着郝斯伯的眼睛愤恨而恼怒,还夹着淡淡的委屈。“那个人对温雅做了什么?他是不是对温雅做了什么?” 郝斯伯顿时一凛,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封坚和温雅的事情?谁会这么大胆在这里谈论那件事情?一股怒火在他胸腔里起伏翻腾,可是面上依旧保持着镇静。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真的瞒着我?温雅到底怎么了?”说道最后,路理臣已经开始慌了。落到这群男人中间,就算再强势的女人,没有了地位与身份作为保护的屏障,他该怎么应对这些强悍的男人们? 心忽然抽紧,郝斯伯几乎要屏住呼吸才能强自克制住体内暴动的情绪,可是他还是不得不放低声音,用尽量柔和的声音劝他,“没有,她没怎么样。只是在追来的时候,被手下误伤了手臂。” “你骗我!”路理臣想都没想,就笃定的下了判断。而他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怀疑,他确信郝斯伯一定是在骗他。如果只是伤了手臂,他也不用,瞒着自己。 郝斯伯见路理臣如此坚决,胸腔里翻腾的情绪,立刻爆发出来,他将路理臣一把拉住,用力的拉进了房里,扔在沙发上。 “是,我骗了你!怎么?你要为了那个女人和我决裂吗?你忘了,他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你真的喜欢上他了?别告诉我,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郝斯伯怒气冲冲的在卧室里来回的走着。仿佛这样就可以缓解他的恼怒一样。 “你这是在怪我?”郝斯伯红了眼,路理臣自然也是不甘示弱,他哗的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平视着郝斯伯恼火的眼睛。 “你是不是憋了很久了?是不是很早就像这样子对我发火?是不是早就对我不满?你可以直接点啊,哼!” “你,”郝斯伯怒气冲冲的瞪了一眼开始炸毛的路理臣,刚刚的怒气,不知道为何,忽然消了大半,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尽量用心平气和的态度对着路理臣,“好了,别闹了。你不用这个态度,我被你搞到发那么大的火气?” “闹什么闹?你以为我再跟你胡闹?”路理臣怒极反笑,咯咯的笑声卡在喉咙里,“郝斯伯,你搞清楚,我可不是你的宠物,要按你的意志过活?温雅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没完?”郝斯伯苦笑了一下,而后便迅疾的靠近了路理臣,将他一下扑到在沙发上。路理臣后背重重的抵到了硬质的沙发菱角,咯得生疼。他闷哼一声,刚从晕眩中回过神,便感到颈项边的热气喷薄着,灼烧着肌肤。 “走开!”路理臣恼怒的吼了一声,却被狠狠的咬了一下脖颈的大动脉,心脏立刻颤动了一下。他急促的呼吸着,不敢置信的瞪着郝斯伯趴在他身上的后背。“别碰我,滚开!” “别这样,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郝斯伯低低的声音传来,浓烈的欲望气息直直冲击着路理臣的神经,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感到危机的临近。 “可是,我也很生气!你可以骂我,打我,甚至误会我,恨我!但是,理臣,你不能不爱我!你不能对我之外的人这样的关心,我会吃醋,会难过,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鬼话?”路理臣用力推拒着,却怎么也拂不开身上的男人,强烈的怒火让他几乎开始丧失理智,“开放开我!”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给我好好听着!要是再在我面前提到那个女人,我就杀了她!”郝斯伯恶狠狠的威胁着,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另一边就会有一把到割断温雅的脖子。 “你,不要……” “不要?不要就给我安分点,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不能这样做……”虚弱的声音从怀里闷闷的传来,路理臣开始减弱的抵抗让郝斯伯下意识的停下了动作,但是他还是压在他的身上,一点儿也不松开。 “你不能杀温雅,杀了她,你也不会好过的。温雅现在势盛,温公瑾还在虎视眈眈,他正确一个正大光明的接手温家的机会。一旦温雅死在你的手上,他会不计代价的将你正,法,以报此大仇。你会死,我也会死……” 他缓缓的说着,像是在分析这当前的局势。但是他的声音实在低沉的诡异,仿佛候着死亡的来临,却劝着别人看好前路。 郝斯伯觉得这样的氛围实在诡异,他不能继续沉默了。他将路理臣翻起,将他固定在自己的腿上坐着,彼此距离极近,他能清楚的看见路理臣漂亮的眼睛,以及眼睛里那浓重的死气与惶惑。 他究竟在担心着什么?这又预示着什么?郝斯伯开始不能理解路理臣的心思,他以为他对温雅动了心,可是看起来又不像,他在担心他和自己的死亡?不不,也不是这样的,他究竟在担心什么? 疑惑间,郝斯伯将路理臣的下巴抬起,迫使他下垂着眼睑的眼眸对上自己的目光。可是那漆黑一片的眼睛里他看不出任何。 “理臣,你在担心什么?” “……”路理臣目光闪了闪,在慢慢动起了唇,“郝三,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什么?”他疑惑,他们变成哪样了? “我以为只要我们相爱就能在一起,我们可以互相扶持,一直这样,其实也挺好。可是不行,我们还是分开了。离开你后,我日夜煎熬,对我好的人很多,可是我依旧无法快乐,我以为那是因为你不在我的身边。所以我心甘情愿入了温公瑾设下的局里,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然后我们便有了重见的理由。” “是这样的,我们又在一起了,只是你为什么还是不快乐?”郝斯伯看着路理臣这样子,铁般的意志也开始禁不住难过。他自认自己已经尽自己所能的将事情做到最好,可是还是有一波波的阻难接踵而至。他们在一起,天上依旧布满着阴云,浓重的化不开,看不见日光。 “是啊,为什么在一切都在跟着我所预想的一样发展的现在,我却依旧无法感受到快乐?我对你,难道已经仅剩下那一点的不甘吗?”路理臣自嘲的笑起来,笑着笑着,连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别这样,理臣!那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找到更合适的相处模式。我们会幸福的。” “……但愿。”路理臣轻轻的应了一声,紧紧搂住了郝斯伯的脖子。力道大的想要将人勒死,但是被他勒着的人却毫不抵抗,任由他作为。这在现在郝斯伯看来,简直就是亲昵般的举动了,至少不再是决绝的将他推开,让自己远离他的身侧。 路理臣轻喘着,轻轻咬上郝斯伯的耳朵,他说,“你说的对,我们需要换一个相处的模式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国吗?还算数吗?”他的声音低低的,潺潺流水般的韵律,直要人醉在那蛊惑的风情里。 “算数,当然算数!”郝斯伯立即回答,只是脖颈处的力道太大,以至于他回答的极为狼狈。可是他的眼里却是满满的笑意。如果可以和他一起,怎么都是好的。即使流落异国,又有何不可? “那么这里的一切,你都会放手?”路理臣继续着蛊惑,他只是想让郝斯伯放了温雅,郝斯伯的话已经清楚的告知了温雅现在的处境。 郝斯伯顿住,仰着头,尽力张着嘴汲取着新鲜空气。他有些混沌的思维开始清晰起来。所以下一瞬他就明了了路理臣的心思。这家伙这样这么主动却是为了那个女人。极端的苦涩蔓延在胸腔,他甚至想,他应该立马将他推开,质问他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可是这个温热的怀抱在记忆里实在隔得太远,他极度的渴望着,贪恋着。怎么忍心亲手将他推开? 郝斯伯伸手掐住了路理臣的后颈,将他的头拉开一点,迫使他正面对着自己。他知道他现在的眼神有多可怕,可是面前的人毫不畏惧。所以,他顺从心意,一不做二不休,吻上了他薄凉的唇瓣,碾转撕磨,势要将他揉碎融进骨血。 “唔~”路理臣在这样霸道激烈的吻里,渐渐开始呼吸困难,他的身体实在太糟糕了,若是从前,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很快,他便气喘吁吁,可是郝三没有就这样放过他,只是片刻的停留,便急急的再次攻城略地。 如此甜美,食髓知味。就算是爱上永生永世,又岂会后悔? “理臣,我喜欢你!只喜欢你!”郝斯伯在他唇边低语,每一字都像是盛开的罂粟,绽放着艳丽的蛊毒。 “呵呵,我知道~”路理臣喘息着呻吟,略微沙哑的声线串成了一曲春水。 原本快乐就只是这样简单!你放一点,我退一步!他们将所有爱恨情仇都刨诸脑后,剩下的便只有,彼此的占有,浓烈的,原始的欲望,热烈而焦灼。怒放着生命,燃烧着灵魂。 在床上翻滚着的使他们依旧年轻的肉体,他们看不见的灵魂也彼此纠缠!曾经,他们那么相爱,死亡也没有夺去他们对彼此的回忆。即使爱情里夹杂着太多的,诸如欺骗,懊悔背叛痛恨这些黑暗的元素。但是爱的热烈,无法就此冷却,所以他们才有了今生。 这样可望而不可求的机遇,是世人所不能预想的奇迹。他们该彼此珍惜,他们挥霍不起。 温雅终于醒了。路理臣的意思,是将她放回去,如果她肯放过他们,他也会既往不咎。当然,温雅已经不记得了,就如周寻所预期的,医生很尽责的花了大力气,才不至于让温雅失去太多的记忆,好巧不巧的,她只是忘记了与路理臣三年的笃深的感情。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郝斯伯的地方,但是家族的事务刻不容缓,她绝不可能允许温家大权落入温公瑾之手,谁都可以抢走她温雅的位置,唯独温公瑾不可以。他们曾经是彼此唯一的盟友,他们联合才是铜墙铁壁,对方无论是谁失去了谁的支持,都将无法保证在庞大温家里的绝对权力。 虽然离开的时候有些莫名的落寞,但是她无法想起,她究竟缺失了什么。直到消失在那遥遥的水泥路尽头,她也没有再见到路理臣一面。或许她很快就会想起,但是或许她会一辈子忘记。然而到那时,无论她的记忆里是否还存在着那年少时的一抹阳光明媚,所有的结局都已经注定,她再也没有第二次将路理臣圈进自己世界的机会。 生活还是要继续,郝斯伯已经开始着手出国的事情。路理臣整日无所事事的拨弄花草,老头子身子好了,回到了京城,他便将路氏大权重又交付到他的手上,谁给的,他还给谁。除了这样,他不知道改如何报答他的老爸。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让他终结,他们依旧是往日的父子。 没有了路董的沉重枷锁,没有了愧疚牵盼,秋天的草也会有清香,风儿掠过指尖,凉凉的催人沉醉。 很快,他们就要离开这片苦难的土地,彼岸有他们期望的幸福。 然而生活又哪里能那么容易就放过他们呢?他们既生为上天的宠儿,头上光环是天之骄子般的光芒。苦难将是他们在世间所要承受的洗礼。 当天边最后一道晚霞也失去了他的色彩,路理臣便收了心思,往屋子里走了。 等待他的是光亮的卧室,以及空空如也的等待。他退了外衣,重重的倒在了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想象自己抛却一切时的超脱与怅然,原来一无所有才是最让人愉悦的。轻松的仿佛自己是朵浮云,只要在空旷的天际遨游,没有任何牵盼。 他微微勾起唇角,现在发现也不算太晚。只要他不死,还有足够的生命供他挥霍。而人生,他已经经历的足够之多。他的第二生命本该是在混沌中蹉跎到老,可是他清醒的来到了第二次新生。可惜太容易获得的东西总是不被人珍惜。所以他有接二连三的错了一次又一次。 或许现在依旧是错,但是如果觉得幸福,错下去又如何? 路理臣不可能再变成从前的路理臣,他只会在生活的洗礼中渐渐成长,成长成一个连自己也无法想象的自己,而他,还依旧在这成长里改变着。谁也无法想象,接下来的一秒,将会发生什么。 “咯吱~”门被推开。仿佛是验证路理臣所想,出现的并不是郝斯伯特有的高挑挺拔,清冷绰约的身姿。 在门口看着他的男人,似乎很熟悉,他见过他,不过是在很久之前了。一些久违的画面在脑海里渐渐生成。那个狼狈的自己,那双情动的眼睛。 “周寻~”路理臣怔愣了数秒后,神色再凝聚时几乎脱口而出。他不会忘记的。以前是忌于他知道的太多,现在别无他想,他知道这个人曾经用自己的性命来完成上司的任务。而他的任务便是救他路理臣。而且生死关头,他看他的那眼,复杂的让人无法揣测,也无法忘却。 “路少还记我?”周寻深深的黑色的眼睛闪了闪,似乎有些意外。但是很快便又静了下来。他只是站在门口,绝不逾越半分,这和他不敲门直接转门把的行为全然不符。 但是路理臣却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为何。“这是他基于对郝斯伯的尊重。 “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路理臣坐直了身,认真的看着门外坦然站着的周寻。即使年过三巡,那姣好的容颜并没有染上岁月的痕迹,但是下巴以及额角上隐约的疤痕,却可以看出此人所经历过的风霜。 周寻似乎有些为难,摸了摸鼻子,才缓缓的将视线对上路理臣的双眸。尽量放平声音说:“我们跟老大这么多年,如果老大走了,我们又将是一群乌合之众。京城也不将是我们的天下。所以,我想,可不可以请路少,让老大为我们留个想念。也好让底下的兄弟,不要顷刻间成了无首的龙。” “想念,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想念?”路理臣眉头轻蹙,开始真正的认真起来,他几乎可以看见周寻这家伙,眼底里隐约渗出的雄雄野心。在那黑色的眼睛里,闪耀出夺目的光彩。 就这样的一个眼神,路理臣便知道,必有蛟龙入海时。这人,如果郝斯伯愿意给予重任,便是一把开封的利剑,锐不可当。 他不是为底下的兄弟来的,他是为自己来的。路理臣立刻看明白了其中的关跷。他缓缓的勾起了唇角,薄凉的弧度透着讳莫如深。深沉而危险。 第一百二十八章 周寻一笑,说,“路少果然是心思透彻,想必已经明白周寻的意思。” “你是想让我帮你接替郝三的位置?”路理臣勾着唇,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看起来像是在笑。这是多年人生的积累下的伪装,对于别人,他早就能运用自如。只是唯独对那人总是忘记防范。 “路少严重了!”周寻立刻惶恐的垂下头,眼睛却上瞟着。“准确的来说,是我以及手下的兄弟们希望在老大走后,可以将大权暂时交给周信,我们会在京城为老大守着江山。” “说的真好听,周信是你的大哥,他掌权,不就等于你掌权吗?到时候,你若想,郝三就不可能再回来。”路理臣细细的观察着自己的指尖,慵懒的样子像极了一只优雅的猫。眸中却渐显深沉,断了他的后路,让他和自己在国外呆一辈子,还是拒绝这个男人的计策? 犹豫间,周寻却是看穿他心思般,迅速做出判断,并说,“这难道不是路少所希望的吗?你们可以在国外定居,或者周游世界。” 周寻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眼睛亮了亮。但是在路理臣看来,那或许是他吃定了他想法的表现。他说的没错,如果郝三没有了这些,他就会和自己一样,一无所有。他们就可以了无牵挂,远离尘嚣。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将可能成为他们踏足的一方。 “这些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而且,老大一定也这么希望着。”周寻就像只狐狸,他盯着路理臣的眼睛,以可以骗到自己的真诚诱他入局。而且,对方明知道这是个局,也会在诱饵的引诱下,甘愿的往下跳。 “呵呵,你倒是有备而来,势必要将我拿下?”路理臣不直接回应,他还需要好好的想想,他将会遇到什么,他能不能完美的解决。这些都是可能会影响到以后与郝三相处的关键。 如果完美的解决,那么他们以后都会心无芥蒂,活的潇洒从容。如果不能,他们可能会经常发生争执,而这些将会被翻出来一遍遍的鞭笞他们的感情,直到破碎。 “路少,您不用太担心,老大是我们的精神支柱,即使他离开京城,也会一直是我们的精神支柱。所以,您所担心的问题,并不会发生。”周寻低眉顺眼,说的相当诚恳,只是他看穿一切的心思,让路理臣不得不提防。 “周寻,给我一个,你这样做的理由,真正的理由。”路理臣不想在磨下去,便直接揭开了那层薄纱。只要周寻能给他一个足够让他相信的理由,他就帮他做这件事。 周寻唇一抿,漆黑的眸子闪着不明的暗光。他只是需要一个更动听的理由而已。自己在就为他准备了上千条打动人心的理由。 “周信把老大当成自己所信仰的神明,可是路少将会带走他的神明,如果可以为他留下一点想念,他不至于会太失落。”周寻笑了,那笑容温柔,路理臣几乎能透过那眼角的弧度看见郝斯伯带笑的眼睛。 “为什么?”路理臣不解,疑惑的看着周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对他的大哥? “正如您所想,我与周信自幼相依为命,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唯一的能逗留的港湾。我不希望看到他失落,难过。” “你喜欢周信?”路理臣目光闪了闪,似乎捕获了一点他感兴趣的东西。或许这个理由,足够让他相信,周寻的动机。 “准确的来说,周信是我唯一所爱。” “是这样,吗?”路理臣了然的点了点头,又懒懒的软在了沙发里。爱,呵呵。这个理由真是天衣无缝。 “我知道了。”路理臣低低的笑了笑,可是笑容却是有些苦涩。多少的错误源自于爱,造成恨。 他没有再做什么表示,周寻也知趣,便又悄然离去。他挑的时间刚刚好,郝斯伯正在回来的路少,不可能忽然回来。总从上次被抓了个现行,他便长了记性,知道要万无一失,才能着手行动。 果不其然,在到楼下走廊的时候,便听见外面临时停车处传来停车的声音。周寻轻轻哼笑一声,便潇洒转了个身,往另一边快速行去,一会儿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郝斯伯俊挺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一边的时候,周寻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小狐狸遇见真毒狼,总还是要退避三舍,以避其锋。 “刚刚周寻来过吧?”郝斯伯看了眼唯唯诺诺跟在身边,一副心神不宁样子的小弟,修眉一挑,竟然破天荒的笑了起来。“不敢说?这混小子,就知道他不能安分。你们很怕他?” “不是这样的,老大。”小弟还想再辩解,却被郝斯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镇的收了口。低眉顺眼的跟在左右,倒不是他胆小,怕郝斯伯。而是在郝斯伯的面前,很少有人能把自己放在和他平行的位置上。仿佛这人天生就该站在高台之上,受人景仰。 郝斯伯看小弟吓得不敢说话,无奈的吐了口气。“你知道他来干什么么?” “老大英明,料事如神。一定能猜到小哥是来见路少,为周大哥铺路求情的。”小弟迅速的将话讲完,便紧紧闭上了嘴巴,打死也不再多说一句话。 郝斯伯见他模样,竟是忍俊不禁,哈哈的笑了起来。他抬手给了小弟一个爆栗,便洋装怒瞪了他一眼,才说:“连你都知道了,周寻是根本不打算瞒着啊!这只狡猾的小狐狸,他以为周信接替了我,他就能在京城翻起什么浪么?太天真了!” 他边说边往上走,小弟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老大正说着话呢,你一小跟班不好好听着,自个儿走了,不是不给老大面子,自己找死吗? “理臣这家伙估计知道了他什么心思,也会跟着他转。人一但有弱点,就再经不起推敲。周寻的弱点,呵呵~”郝斯伯笑着不在说话,这样的郝斯伯是小弟前所未见,这让他更是心惊,尤其是他的话,几乎句句是他逆鳞。即使他笑的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难保那不是暴风雨的前奏。 路理臣的弱点,自不必说,就是一个情字。而对谁最情深,更不必说,那便是郝斯伯本人。所以他对于路理臣会答应周寻的请求,一点也不用怀疑,只消一想,其中关跷便了然于胸。 只是周寻那家伙,虽然心思黑暗了点,毕竟也是自己见着成长的。当初他还是街边小混混,跟人厮打纠缠的时候,那消瘦的身躯下,包裹着的巨大的爆发力,以及那漆黑的仿佛凶兽般的眼睛。就那一瞬,他就看上了周寻所特有的气质。其实他当初先看上眼的是周寻,但是意外的周寻却让自己先收下周信,那个看起来阳刚却有些憨厚的男人。 只为这一点,这些年,他对周寻暗自做的小动作,没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周信在主持大局,你们倒不会真的被那混小子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郝斯伯依旧在自顾的说着,也不管那跟着的小弟听不听的懂。“你先回去,把周信叫来,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 “是,老大,马上就去。”晓地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见郝斯伯点头,撒开脚丫子就跑的没影儿了。 郝斯伯看着消失在前方的小黑点,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有那么可怕吗?怎么路理臣那家伙倒是一点儿都不怕他?整天就知道跟自己横眉瞪眼的。虽然那样子挺可爱,但是……天天这样,也不好招架啊! 想着便快步朝楼上走去,那家伙估计还在考虑怎么跟自己说周寻的事呢?是给他个面子同意了,还是卖个关子? 这么想着,便到了地方,路理臣已经穿着一身正装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正襟危坐的喝着茶,这架势倒是摆的气势十足。郝斯伯眉一挑,便信步走到路理臣跟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路老爷,这茶可香?”郝斯伯戏谑的扫了眼一副太老爷模样的路理臣,只觉得有趣之极。便很配合的来了一段京腔。 路理臣乍一听,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全喷在郝斯伯的脸上。好容易稳定了情绪,才嗔怪的瞪了眼满眼含笑的郝斯伯。“你这又是什么毛病?好好说话。” “是,路老爷!”郝斯伯呵呵的笑了笑,走到路理臣右侧的椅子上坐下,学着他正襟危坐的模样,端庄的坐下来。但是同样的姿态,所散发的气质却是全然不同。路理臣是贵气逼人,高高在上。郝斯伯则是不怒自威,凌然人上。 “怎么?有话要和我说?还搞得这么正式?”郝斯伯受宠若惊的接过路理臣递上来的茶,“你沏的茶?” 路理臣瞥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手艺不好,郝大人多包涵。”他正经的样子说完这句话后,意料之中的,郝斯伯喷了,喷的相当干脆。 “你,你没事吧?”郝斯伯怪异的看着他,完全摸不透他这样做的目的为何。 难不成,纯属娱乐? “切,真没情趣!”路理臣嫌恶的撇了撇嘴,便把脸转到一边。郝斯伯刚又抿了一口茶,听见这样的话立刻顿住,他转头看向路理臣。 午时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可以看见那上面细细的透明的绒毛,染上一层金光,他高昂着头,高贵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可望而不可即。可是,他知道,他只要愿意伸手,这个高贵的难以触碰的男人,就会立刻融化在他的掌心。 他含了一口清苦的茶,起身走到路理臣的面前。高仰着头的人的眸,正好对上了居高临下的眼睛,不期然的,便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晕眩人眼。 郝斯伯眯着眼,食指勾起了他的下巴,将唇印上,苦茶清香四溢,在唇齿间肆意流连。 路理臣眯着眼,可以看见郝斯伯深潭的眼里,满满的眷念。心,蓦地被填满。 第一百二十九章 炽热的呼吸纠缠,流连着彼此的气息。 “唔~”忽然舌被咬了一下,郝斯伯闷哼一声,退出了路理臣的唇。他微微蹙着眉,呼吸还没有缓过来,脸色微红。显然是已经被激起了情,欲。只是捂着嘴巴的动作,怎么看都有些狼狈。 “很痛么?”路理臣迷离的凤眼轻轻一挑,便笑的撩人。他伸手拉下郝斯伯捂着嘴巴的手,看他薄唇紧抿,笑意更深。“我只是轻轻咬了一下嘛,真的那么疼么?”说着便拉着郝斯伯的衣领,将他的脸拉近自己。他看着他淡色的薄唇,轻轻的咂嘴。 而上面的人,早就呼吸沉重,如此引诱,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他的眸色深沉,如一潭深水,看不见底。直到点鼻的距离,郝斯伯才轻笑出声,微微的沙哑,性感而迷人。 “怎么,要不要尝尝我的疼?”说着便将路理臣深深压进了太师椅。 又是一番风雨,化了一池春水。 “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郝斯伯搂着懒懒的靠在他怀里假寐的路理臣,对于他没有任何表示,有些怀疑。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何必再说一次,如此多此一举呢?”他轻轻睁开了眼睛,方才迷离的情,欲之色已然褪尽。薄薄的嘴唇轻轻开合,带着情潮初退的艳色,性感而撩人。 “的确是聪明了不少。”他轻点他的鼻尖,宠溺的亲了亲他的额头。“那么你的确同意了?” “如果这样就可以阻止你,我又何必费这番周折?如果这也无法阻止你,我同意有能如何?”路理臣似有若无的笑容,带着点参透的意味。如果死了这么多次,这点还看不清,他就不叫路理臣了。 “对,即使你什么都不做,走了,我们也再不会回来。”这句话,郝斯伯是贴着路理臣的耳朵说的。极轻极轻,但是那分量绝对足够沉重。路理臣笑着咬了一下郝斯伯的下巴,见他看自己,才缓缓点了点头。 周信早就站在外面等候郝斯伯,里面的情形虽然看不到,但是不用想也是满庭春色。他自是不敢打扰的,至于周寻的事,他也知道了一些,此时已经是急的满头冷汗,周寻这家伙,想死也不是这么干的。他这样做,岂不是陷他于不义? “周信来了吗?”门里面传来郝斯伯特有的磁性而沉着的声音,自发的带着威严。 周信一惊,立马用袖子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水,才慌张的应了声是。声音里的惶恐,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屋里的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好笑的眯了眼睛。 “那就进来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周信听言,又擦了擦汗,才毕恭毕敬的打开门,垂着头往里走。那惶恐的模样,与平时大大咧咧,凶神恶煞的样子实在相差甚远。但是平白的多出些委屈的样子,当真是可爱至极。 “老大!”周信偷偷瞟了眼上座的两人,见他们各自穿着正装,坐在左右太师椅上,都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不禁又是冷汗如瀑。“有,有什么事吗?” 路理臣终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是轻轻的笑声延续了半晌才停。 “你家郝大人是洪水猛兽?怎么吓成在这个样子?”路理臣支着下巴,凤眸轻轻挑着,一副戏谑的样子。郝斯伯瞥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声,才对着周信说,“怕什么,抬起头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是!”周信立刻抬起头,便看见两个风神如玉的男人,高高的坐在椅子上,天生的就该坐在一起一样。画面没来由的和谐而宁静。他早就该知道,他们本是一对。 “我,我,周寻那混小子不懂事,还望路少和老大不要计较。周信绝没有半分那个意思!”周信嘟囔犹豫半天,才下了决心,一股脑的说了出来。顿时轻松不少,自己说出来,好过让老大亲自说出来的好。 却不想,前方传来吃吃的笑,只见路理臣抿着一线薄唇,上挑的眼睛如画,水墨晕染般的飘逸。“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啊!你就不想做那个决策的人?” “我,不是,我只是……”只是,他怎么敢在郝斯伯面前展露一点儿的野心?他的一切都是老大给的,别说是取代老大的位置,就是有那一点儿的心思都是罪过。 “只是什么?”路理臣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甚至连身体都微微前倾,上位者独有的威压渐渐显露。 “只是他不想做忘恩负义的小人,他的所有都是我给的,所以他不敢再要更多。”郝斯伯替周信解了围,朝路理臣蹙了下眉,示意他不要再捣乱。 “是,周信所能做的,只是继续还老大的恩情。”周信几乎想把头低到地里面,这样的事情,周寻是怎么说的出口的?真是要把他害死。 “那好,你就继续做我的牛马,为我打理这边的琐事如何?” “老大!”周信惶恐的垂下头,腰弯的极深。“周寻不懂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的意思,你最好快点给我调整好自己的位置。我可没有耐心陪你在这边耗时间。明白么?”郝斯伯沉着声音,似乎有点强制性的意味,周寻就更怕了,冷汗直往领口里流。 “就是,你难道要郝三陪你们在这里耗一辈子?”路理臣在一边恶趣味的笑着,不理会郝斯伯的眼神示意。 “况且,这可是你弟弟周寻费尽周折才求来的机会,你不珍惜,岂非白白浪费了他一番心意?他完全可以选择自己来做。” “这,周寻他……”周信的肩都开始微微的发颤,不是怕,是气的。估计心里正把不怕死的周寻骂个千百遍。 “那么,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路理臣拍拍手,笑的那叫一个没心没肺,“以后郝三的东西就都是你的了,你可要好好保管。指不定哪天他还会回来夺走一切哦!” “这些,原本就是老大的。”周信坚定的看着路理臣,仿佛路理臣不相信,他就能马上以死鉴志。 路理臣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你若是这么想,也不错,就把你家老大当神仙摆个香台供起来就是。”每句话都带着长长的尾音,直教人打心眼里发颤。 “我还没死呢?供什么香台?”郝斯伯哼了一声,皱着眉,一副不爽的样子。周信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尴尬的处境,一咬牙,却是说:“我一定会为老大立个香台,每日供奉。” “噗~”听到周信这样信誓旦旦的发言,路理臣直接笑喷。一边的郝斯伯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摆摆手,无奈道:“行了行了,就这么决定了。还有,告诉周寻那小子,别有事没事的往这儿跑,他家老大的心眼儿可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这话是看着路理臣说的,自然有一番警告的意味。 路理臣撇撇嘴,不以为意。周寻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郝斯伯这样说,明显只是故意挑话题。 周信带着一肚子的怨气走后,路理臣便沉下了脸,“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对我不满意?”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不满意周寻对你的心思。”郝斯伯也没什么好脸色,甚至比刚刚周信在的时候还要黑沉。“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他还真能和我怎么样?”路理臣不满的哼了一声,接着嘲讽的笑,“再说,如果你不满意,大可以除了这后患。” “我就是知道你们不会怎么样,才留他到今天。”郝斯伯不自觉的加重了语气,察觉到后,又稍稍收敛,他说,“别这样,我们就要走了,那些无谓的事情就别想了,好吗?” “是你没放过,不是吗?”路理臣双臂环在胸前,一副巨人于千里的样子。刚刚还生动如烟柳的眼睛,此时已经凝成一尾剑锋,凌厉的瞪视着开始打算息事宁人的某人。他路理臣可不是好糊弄过去的,这样一答应,不就是明白了承认是自己的错? “好好,是我的错,我的错!你就是我祖宗,好不好?”郝斯伯好笑的摇了摇头,将路理臣拉进自己怀里。“不过,老实说,我不担心你和周寻,但是我当初可是很担心傅成溪和郎夙那两个。他们的心思,可是人尽皆知的。他们对你那么好,你,有没有心动过?” “我说没有,你信吗?” “你说的,我就信。”郝斯伯咬着路理臣的耳垂,轻轻笑着,但是眼里的戒备却是泄露了他的心思。开玩笑,这怎么可能相信。男人可以对情人宽容一切,唯独是这方面,眼里绝对不能容一颗沙子。 “说实话,要说一点没有是骗人的。” “嗯。”郝斯伯轻轻应了一声,相当的温柔,深潭的眼里却已经露出了一点点阴森的意味。“那么你喜欢他们?” “喜欢?这倒没有,如果我喜欢他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和你厮混。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他说的不假,如果他喜欢他们,他就不至于会那样痛苦,如果他的爱可以分点给别人,他就不会如此煎熬。或许他会心安理得的和温雅结婚,然后忘记前尘,过平凡的生活。 “真的?”却在这个时候,他犹疑了一下。 “你不是说,我说的,你都信吗?”路理臣凉凉的瞪了他一眼,不悦的意味明显。 “我当然信。呵呵,傻瓜!”郝斯伯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颈间,低声细语,“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不会再次走到一起。” 第一百三十章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会喜欢上别人,他们就不会这般煎熬,也要等待对方。他们是一样的,在什么样的时候,做什么样的选择,他们彼此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周信开始接受郝斯伯手上的事务,连同权利。郝斯伯也在以迅疾之势退出郝家重心,一切都在紧张的布局。夏天一过,他们就将飞往大洋彼岸,寻找不一样的生活,他们会幸福。 周寻如愿以偿,成了组织里的二把手,凌厉手腕以初露锋芒。路理臣看着直拍手叫好,笑郝斯伯识人不明,留着这么个祸害在身边,终将要断了他的后路。 郝斯伯也笑,他本来就没有留后路的打算。既然他可以干脆的拱手让人,这些就不是他原本想要的东西,丢掉才干脆洒脱。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就好像在做梦,但是却真实的让人不禁要热泪盈眶。如果一开始就这样做,不绕这么大的一个圈,他们该有多幸福?因为种种顾虑担忧,他们又浪费了三年,好在他们终于觉醒。 有时候,路理臣会想,如果当初他在那个拆迁屋里只是晕倒,郝三来找他,或许他们那时候就能在一起!可是想法一出来,他就自己否定了,不可能的,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只有死亡才能抹去那彻骨的疼痛。 窗外的阳光开始不那么炽热,树上的叶子也不再绿的那么惊心动魄。它开始垂头,露出它的疲态。不久就会枯萎散落,大概,他们是看不到这悲凉的一幕。 夏季已然踏着匆匆的步伐越过人海,越过山川。他们也即将启程。 那天晚上,郝斯伯带着路理臣回了一趟家。郝俊初依旧拄着他的拐杖,满面温和的笑意,或许他还并不知道他的儿子即将远行。看见路理臣,他也会心的笑笑,并不多说什么。只在郝斯伯带着路理臣往楼上走的时候,清朗的眸子开始有些浑浊。 这一次与三年前不同,他们三人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拘束,或是初见时的尴尬。至少路理臣已经没有那种窘迫。他大大方方的和郝俊初打招呼,客气礼貌,绝口不提这三年的动向。郝俊初自然不会多问,他自是知道。 “你带我来,难道不是为了与伯父道别?”路理臣见郝斯伯往楼上走,头也不回,不由疑惑的拉住他。 “道别?”郝斯伯回头看了眼疑惑的某人,好笑的揉了揉他的头顶,“当然要道别,走的时候再说。现在我带你做一件更重要的事。”他说的神秘,路理臣的好奇心便被立刻吊起,紧紧跟在他左右。 “什么事那么重要?还一定要来这里?” “当然要来这里,我所有的秘密可都藏在这里呢。”郝三神秘兮兮的笑笑,指着不远处一扇紧闭的卧室门。一扇普通的门顿时耀起了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神秘光芒。郝三的秘密?就在这一扇门之后?难怪当初他不没让他进去,怕他窥视他的秘密? “还有小秘密呢?以前不是不让我看的吗?现在怎么到拉着我来看了?”路理臣一边往门处走,一边恶意的谕掖。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郝斯伯这样的人,几乎不会给人留下把柄一类的东西,自己送上门的,怎么能不放过? “钥匙呢?”他将手按向门把,回头轻轻一笑。 郝斯伯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找了找,挑了一个细细长长的银色钥匙,郑重的走到路理臣的身边。“手给我。” 路理臣看着他的手,顿了一下才将手伸出,郝斯伯便用拿着钥匙的手覆上他的手掌,略显凉意的金属贴上肌肤,细致的肌理在掌心勾起一段优雅的曲线。 郝斯伯低头,轻笑,“打开看看,但是,不要害怕!” 害怕?路理臣蓦地抬起头,心中惊疑不定。会让他害怕的东西是什么?握住钥匙的手停在了半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我没有故意想瞒着你的意思。相信我。”郝斯伯放开了他的手,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绅士一样的微笑,却让人头皮发麻。 路理臣看着郝斯伯这样子,心里更是疑惑,修眉紧蹙。他缓缓的将钥匙对准插孔,插了进去,然后“咔”的一声,锁被打开,路理臣犹豫着看向郝斯伯,“有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也不算太恶劣的特殊爱好吧?”他无辜的说着,眼神却示意路理臣打开这扇神秘的门。 这么一说,路理臣更是心中恶寒,特殊爱好?莫非是福尔马林泡着的人体器官?还是……各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想法在脑海里以光速盘旋,他连各种∫M道具都想了一遍。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看到的竟然是满屋子铺天盖地的,自己的画像。各种角度的微笑,长长的刘海柔顺的搭在一边的额头,耳际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那闪烁迷离之光的耳钻。 这的确是他,青春年少的路理臣,就是这样的不羁而风流。可以看出那些画的成长历程,看的出,画画的人,开始时功底并不好。但是最中间摆着的,最大的一幅油画,半人高的画布,上面栩栩如生的微笑的人,就是他,路理臣。 他哑然的看着这一屋子明明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却显得拥挤凌乱的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心脏忽然空了一样,没有着落。他看着一边桌子上摆着的厚厚的画册,走过去,翻开来一页一页的看着,眼眶渐渐积蓄泪水,视线朦胧。 “为什么?”他的视线茫然无焦距,惶惑的问。 “没有为什么。”郝斯伯走上前,合上那画册,从背后将他拥住,“理臣,我爱你!” 没有任何原因,他只是爱他,所以想念,所以会发疯的想要制造一些他存在的证明。而他那是所拥有的,只是对他的记忆,除了用这样的方法来慰藉自己的思念,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七年,整整七年的等待,而这狼藉的一世画册,便是他所有的寄托。 他重重的点头,声音哽在喉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他想说他知道,可是,他并不知道啊!他简直无法想象郝斯伯对着空旷的卧室,孤独的画画时的样子,该多孤独,该多寂寥。 而他,竟然还在他面前这样的不以为意,甚至于敌对。他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对他好言以对,甚至于有求必应。在暗地里看着他,保护他。难怪,他会说,不要害怕。 他怎么会不怕?这样的深情,他怎么还得起? “理臣,你从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郝斯伯将脸埋在他的颈项,声音闷闷的,带着些苦楚和无奈。“我多想告诉你,可是我不敢!你那么高傲,如果我突然告诉你,你一定会对我不屑一顾。” 他茫然的仰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轻轻的摇头,嘴角溢出的都是泣声。如果他早知道,早知道的话,他会怎么样?他发现真的会如郝三所说的那样,他会因为恨他,把他的爱当成报复的利器。 “……对不起。”他哽咽着,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捏着画册的手微微的颤抖。“对不起……” “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不要对不起。” 或许是他的声音过于蛊惑人心,路理臣的眼泪,便刹那决堤。 昏暗的卧室,两人相拥着看着满屋的画纸,心情由刚开始的沉重渐渐舒缓。 看到最先的几幅简单线描后,像是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路理臣指着一副被画的形都走样的画,笑,“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子的?亏你能记着那么久,的确可怕。” “是啊,只要是你,怎么样,我都喜欢,我也就这么点的癖好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如果我不接受呢?” “那我就把你锁在我身边,看一辈子。”郝斯伯盯着路理臣的耳际,视线灼热的几乎能燃烧起来。“我是说真的,没有开玩笑。” “这么狠?那我就识时务者为俊杰,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吧。呵呵。”路理臣笑着转过身,双手环住了郝三的脖子,“我接受。” 郝斯伯笑了笑,搂住他的腰,轻轻吻了下去。心中默念,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两人深情拥吻,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门外,郝俊初定定的站在门口,隐隐透出苍老的脸上,满是无奈。或许他该阻止他们,那是罪。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阻止郝三,那是孽。 他放轻了脚步,转身往回走,亦没有看见向门外投来的视线。 下楼的时候,路理臣还偷偷将一个小小的手本画册藏在了怀里。明天他们就将离开,这些都是不会带走的。郝斯伯的心思他自然也能猜到一点,他一定会认为,有了他这个真的人,这些画便没有存在的必要。郝三不知道,这些对他而言,有多珍贵。 晚餐是和郝俊初一起用的,郝家的老头还不老,除了瘸了的左腿,需要拐着拐杖,实在看不出他是有郝斯伯这么大的儿子的人,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 路理臣尝试着用儿子般的态度和他交谈,可是却发现,郝爸爸的态度明显生硬许多。无奈,只好笑着收回了自己的热情。 餐桌上,郝斯伯对郝俊初说:“爸,我们打算去国外,明天的船。我们今晚就会出发。” “嗯。”郝爸爸点头应了一声,良久才将低着头抬起来,细细打量了两人,语重心长:“在外面不比家里,再怎么身后也有人照应。做人不能太张扬,万事要小心。” “我知道,爸。您在这里,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可以,张阿姨她……”郝斯伯试探的问了一句,见郝俊初立马拉下的脸,就闭了嘴。大概是真的不喜欢,否则也不会拖这么久。便不再多说,开始有一句每一句的扯起家常。 一顿饭便在这样有些冷场意味的和谐里度过。喝过茶后,两人便告辞离开。 郝俊初守着这个房子半辈子,以前有个郝三,陪着还不显的太空。现在他走的彻底,这房子是要彻底的空下来。但是人老了,可不就得守着空房子,到死方休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晚上十点的船,他们选择的是清一色的水路。在这个生养自己的土地上,他们总归想要留一些稍微浪漫些的回忆,所以郝斯伯的船上,各种精心的布置四处可见。 路理臣刚踏上船,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但是现实实在太美好,让人不得不沉迷。船开动的时候,夏季末晚的夜风吹拂在发间,舒畅的让人迷醉。那风凉凉的,轻柔的,仿佛情人的手。浩瀚的星海在视线所及之处闪耀光辉,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他站在船头,似乎面向大海,风吹起他柔软的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映射着满天繁星。 “怎么样?这样的安排还满意吗?”郝斯伯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从后圈住他的腰,和他一样看着前方黑夜里的万家灯火与万里星空互放光芒。 “嗯,我很喜欢。”路理臣握住环在腰上的手,笑意盈盈。那笑容实在是太过美丽,看起来很不真切。可是谁都能看出,他很快乐。因为有他,因为有未来。 “以后会有更多的机会,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挥霍。”他的声音明明就在眼前,却空空的,像是回荡在很远的地方。路理臣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带笑的眼睛,一往情深。 是,他们是相爱的,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安心。 他们沉醉在美好的夜色旅途里,浑然不觉,在墨色的深水下,究竟潜伏着怎样的危机。船行驶的很慢,但是终要有尽头,尽头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就算是算无遗漏的郝斯伯,又哪里会预知到那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临近渤海湾的时候,那种奇异的感觉渐渐开始转化成不安。路理臣想和郝斯伯说,但是看到那人一脸向往的样子,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他不希望自己的疑神疑鬼打破这难得的氛围。 船开始靠向码头,在天津港口还有一些事需要交涉。路理臣跟着郝斯伯走到甲板上,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剧烈。他甚至紧张的在郝斯伯踏上舢板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手心已然浸湿了汗水。 郝斯伯疑惑的回头,“怎么了?”他看见路理臣的脸在白色的照明灯光下显得极为苍白,当即关切的抚上他的脸,一手的湿凉,“怎么了?不舒服么?要不要找医生?” “不,不要上岸!”路理臣喃喃,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不想让郝斯伯走进那无边的黑暗里,他怕,一进去,就再也见不到他这个人。美好来的太快,让人无法相信。他害怕一松手将是永别。 “呵呵,这么一会儿都舍不得吗?”郝斯伯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上他的眼睫,动作温柔,将他视若珍宝。“我上去和那些人打个招呼就会回来,在这里等我。” “我感觉很不对劲,郝三,我怕会有危险。”路理臣执拗的不肯放开手,他紧紧抓着郝斯伯的手,就像抓住他唯一的信念。“这里很黑,会有危险。” “傻瓜。”郝斯伯见他这样忧虑无助,眼里露出心疼无奈,他宠溺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轻柔的安抚,“别怕,这里还是我的地盘。我们不会有事的。我去去就来,你先进去。” 路理臣见他一定要走,没奈何,只得不舍的松开手,他就靠在甲板的围栏上,在灯光下,惨白着脸,看着郝斯伯踏上舢板。他很紧张,紧张的声音都开始不安的颤抖,他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见那人回头,依旧在笑,那张清绝的脸顿时在视线里模糊,即刻便融入了黑暗。 “郝三,快点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他说完,便抱着双臂,瑟缩在一角的灯光下,茫茫夜色里,就只有他在风中颤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深露重,路理臣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脸色也越发的苍白。他手上握着手机,眼睛直直的盯着上面的笑脸,那是郝三的微笑。四周很安静,他可以听到浪潮拍打船壁的啪啪声,连同自己的心跳,在这静谧的黑暗里紊乱的持续着。 “怎么还没有来?”不安再度席卷而来,方才的美好似乎成了假象。他开始揣测,这是不是一个可怕的阴谋,那个幕后人操控了一切,他们会被吞噬在这渤海湾上。 “嗖~”轻微的破空声,刹那划破了夜的寂静,路理臣被震的忘记了动作,他僵硬的转过头,看向远处射来的照明灯光。是掐枪声!他的预感没有错!有埋伏! 这是一个陷阱,那个人要把他和郝三一网打尽。即使他们要离开,也不会放过。是谁?会是谁? “嗖~嗖~嗖~”更多的破空声从未知的黑暗里穿梭,他惊慌的立刻奔去了黑暗的角落,藏在一个凹陷的空间里。他可以看见岸上来回晃动的灯光,像是在搜寻着什么,他知道,是在找他。郝三在哪里?他会不会已经出了事?前所未有的强烈恐惧占据了他的思维,他只能茫然的看着岸上越来越焦躁着晃动的影像,手紧紧的捏着怀里那薄薄的画册一角。嘴中呢喃,“郝三,你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在这样紧张的危机重重里,似乎连时间都惊慌的凝滞了脚步。路理臣蹲在那个角落里,全身都开始发麻,时间却像是没有尽头般的延续,这一切还在持续着。他们的幸福怎么能就这样破灭?在一颗子弹打爆了他身边的墙壁时,他猛地惊醒。 不!他不能瑟缩在这里,他要去找郝三,就算是死在一起,总也是好的!懦弱已经让他们错过太多。 他猛地站起身,飞奔着跑向舢板。可是那惨白的冷光一照到他的身上,就有尖锐的子弹破空声擦着耳边火辣辣的扫过。可是这样的生命威胁无法止住他的脚步,他继续拼命的往舢板的方向跑,这么一小段的距离,愣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可是方才,郝三那样快的就消失在眼前。 “理臣,快跑!”远处隐约传来熟悉的呼喊,路理臣蓦然抬头,便看见岸上,郝斯伯正向他奔来,神情近乎扭曲。 “快跑!!”近了,他才听清他在喊什么。快跑?路理臣加快了步伐,可是照明灯就在舢板的边上,越近,就越会暴露自己。路理臣忘记了这点,他只想跑到郝三的身边。子弹的冰凉似乎已经在他的身上刻上了死亡的印痕。他飞扬的发间,汗水凌乱的飞洒,他奔跑的样子,义无反顾。 终于,他们近了,路理臣伸手,想要握住他的。可是一颗子弹几乎就从他的指缝里穿过。他惊恐的停住了,愣在了原地。他的视线从火辣辣的指尖转向向他拼命奔来的郝斯伯的脸上,神色惶然。 “理臣!” “嘭~” 电光火石间,天地旋转。 痛!路理臣捂着头倒在甲板的一角,红色的液体将他的世界染的一片通红。但是他还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郝三,就站在舢板上,朝他微笑。他的胸口,鲜血淋漓的布满一片,青灰色的西装被染得一片紫黑。他中弹了!可是他在笑。 脑袋里嗡嗡的,路理臣睁大着眼,血红色的视线让他的世界看起来像在崩塌。他恍惚听见,那个站在舢板上摇摇欲坠的人,他温柔的声音,似乎在抱怨。他说:“傻瓜,你怎么不跑?” 然后,那个刚刚还对着他微笑的男人,就直直的坠下了深海,溅起了大片的水花。路理臣怔了半晌,才声嘶力竭的大吼,“不!不要!”他撑着撞破的头,狼狈的跌撞到了围栏那里,盯着那在黑色水间,晕染一片的深色,那是郝三的血啊!他就在自己的面前中枪倒了下去。海水那么冷,你怎么能一个人就下去了? 可是,没等他再悲伤,头部失血过多,让他昏倒在了甲板上。 郝三再次用身体为他挡了子弹,这一次,是否还能那么幸运的逃离升天?昏迷的路理臣是不会知道了。 他被发现的时候,手还紧紧掐着栏杆,一半的头发都被浸在血水里,连同他的双眼。看起来就像是夜间索命的厉鬼。若不是来的人熟悉他,估计也猜测不出,这个狼狈的半死人,会是那风姿绝世的路家大少。 这一场的暗杀来的太过突然,没有人有准备。但是郝斯伯的一向作风,是算无疏漏。如果路理臣没有在最后忽然冲出黑暗,或许这次刺杀是可以安然度过的。只是,谁能责怪,他当时不惧死亡的迫切? 那天潮涨的很高,水流很快。郝斯伯的人解决了偷袭者之后,舢板下已经没有了郝斯伯的身影。只是照他的吩咐,如果他遭不测,就要把路理臣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是早就吩咐好的说辞,没想到却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用上了。 他们不敢将受重伤的路理臣立刻送回京城,只好在渤海湾处的别墅将他暂时安顿。一方面便于即使治疗,一方面,他们还需要四处搜寻郝斯伯的下落。 在那苍茫的海上,有一叶浮舟随波逐流。天边的夕阳红灿,照红了汪洋海水。四周一片的血红,艳丽的仿佛人的鲜血灌注。他看见那浮舟上的男人,清绝的脸上,亦是微笑,如此朦胧,却那样的熟悉。视线转向他的胸口,大片的,妍丽的鲜红刺目。 “不!”他蓦地惊醒,头刚要抬起就被人一手按下,他茫然的睁眼,只看到朦胧的一片,四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静谧安宁。是什么地方? “先生,请别乱动。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温柔的女声,带着警诫的口吻。显然,她是个专业的护士。 “这……”他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干燥的发不出声。这样看不见说不出的感觉让他害怕,可是那人不再身边的事实却让他更恐惧。他想问他在哪里,梦里的情景却让他不可避免的回想起那晚的一幕。他为他挡了子弹,掉进了海里! 揪心的疼痛立即蔓延全身,尤其是头,简直痛的快要裂开。“他~在哪里?”他努力的嘶吼,才勉强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句,但是很快剧烈的疼痛又让他再次昏迷。 护士疑惑的看了路理臣一眼,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棉签,沾着水,给他润着干燥的嘴唇。 这个男人刚被送来的时候可真是恐怖,可是忍着血腥味儿将他清洗干净后,却发现竟是这样一个惊为天人的姿容。就那一刹那,她便决定,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他照顾好。 莫名的,就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有着许多不可窥探的故事。而这样的人,是需要未来去诉说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在护士的精心照看下,路理臣很快便再次醒来。这次的情况比上次好很多,至少他可以在朦胧的视野里分辨出照顾他的是个女人。他的眼睛被血液浸的久了,要恢复往日的清明还是需要些时日。 护士就在一边安静的候着,见路理臣有了动静,立马上前询问他的身体状况。路理臣被扶起,目光没有焦距,他伸手摸索着怀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神色慌张。 “先生,您在找什么?”护士见他乱动,立刻关切的询问。见路理臣不理,见他一直在怀里摸索,很紧张的样子,想了想,忽的记起给他清理身体的时候,他怀掉出来的那本小小的画册。画册上沾了血迹和水渍,但是上面的画,还依稀可以看出就是病床上焦急的寻觅的男人。她匆匆走到一边的柜子里,摸索了一阵,才抽出那本画册。还好,没有丢掉。 “您是要找这本画册么?”护士走到床前将画册凑在他的眼前。 路理臣愣了一下,朦胧里看见那本画册就在眼前横着,立刻抓住,紧紧的捏在手里。就像是在大海里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他的神色开始凄惶。 “先生,你还有什么需要么?”护士小心翼翼的问着,清秀的脸上是极尽的温柔。 外界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路理臣失了魂一样的抬起头,看着模糊的人影。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护士似乎知道他需要什么,立刻走到一边的饮水机便打了热水,端到他面前,“您昏迷了很久,还是先喝点水吧!” 路理臣颤着手接过,喝了一口之后,思绪渐渐回笼。他抿了抿唇,将画册按在腿上,努力将视线对上那护士的脸,“这是哪里?你是什么人?” “这里是郝先生在渤海湾边的别墅,我是他们请来看护您的护士。”护士老老实实的回答,见路理臣忽然变了脸色,还以为他又头痛,刚想问问情况。手便被路理臣一把握住,“郝三在哪里?他没有死,是不是?他在那里?” “郝先生吗?他,他……还没有找到。”护士犹豫不决的说着,却见路理臣忽然落寞下去,他耷拉着肩膀坐在白色的床上,身上白色的病服将他衬得越发的虚弱。手上紧紧捏着的画册上还沾着凝固了的血液,他消瘦的手指,骨节分明。整个人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悲戚而苍凉。 “不,他不会有事的!”他的唇中缓缓的泄出这几个字,白色的唇轻轻的抖着,眸里分明是悲伤,却没有眼泪溢出。护士看到的心惊,想劝慰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忽然抬头盯着护士,目光凌厉,“这里的人呢?给我叫过来。”刚吼完头就开始阵阵的抽痛。他扶着额头,上面是厚厚的纱布,遮住了半边的眉骨。那上面必定是有道难看的伤疤,路理臣苦笑,若不是他任性冲动,事情不至于会到这个地步。既然他能安全的活着,郝斯伯的人必定是有能力扛过这次暗杀。他为什么要闯出来,害了自己,更害了他。 “呵呵呵,哈哈哈~”路理臣低低的笑起来,自嘲的颤动着唇,干涩的眼睛泛红。护士见他这样,立刻跑出去找这里的负责人。 路理臣笑过后,便木偶般坐在床上发呆。满脑子都是那个血海上的梦境,以及郝斯伯胸口的大片深红色。没有一次他像这样的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冲动与任性,如果他继续躲着,如果他及时的避开,如果……可是没有如果,郝斯伯掉进了海里,至今生死未卜。 很快,就有人从外面进来,却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接收大部分权利的二把手周寻,他看起来精神很不好,向来从容不羁的脸上,竟是不满愁容。只是见到醒来的路理臣时,眼睛亮了亮,快步走到床边,伸手贴上他的脸。 “怎么这么凉?温度调高些。”他不满的低斥了一声,护士立马战战兢兢的去调室温,在看到周寻对路理臣的亲密动作时,眼里闪过一丝迷惑。 路理臣听到声音,立刻抓住了从他脸上收回的手。在模糊的世界里,他总要抓住些什么,才有面对的底气。他睁着眼,茫然抬头看着上面模糊的一片,“周寻?是你?” “是我,路少!”周寻没有动作,只是任他抓着自己的手,眸色复杂。他完全可以乘人之危,郝斯伯还没有找到,生还的可能性已经很小。如果,现在将路理臣纳入怀中……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刻抽回了手,深深的吸了口气,站在路理臣面前,等他发问。 “他,有消息了吗?”哪怕是有一点儿的他还活着的讯息总是好的。他紧张的抓紧了手里的画册,带着床单,都被捏的皱巴巴的。 “还没有,不过我们会竭尽全力寻找老大的消息。”周寻看了眼他手上紧紧捏着的小册子,疑惑的凑近了些,看清了,黑色的眸子顿时更深了颜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心猛地一颤,路理臣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向声音的发源地。“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竭尽全力寻找老大的下落,无论生死,都会带回来给路少一个交代。”周寻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一丝喜怒。但是却惊吓到了当下神经脆弱的路理臣,他拼命的睁着眼,蓦地抓住了周寻的胳膊。神色凄厉,“他必须活着,你听明白了吗?他必须活着!否则,我们就一起给他陪葬!” “路少!”周寻忽然低斥了一声,“老大胸口中弹,至今还没有消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你就这样对待老大用命换来的结果吗?你要好好的活着。” “活着?他不在,我怎么能好好的活着?”路理臣冷笑,他伸手指着周寻,也不知道指向了哪里,但是那骨节分明的手却透着一股决绝的意味。“我告诉你,别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如果郝三找不回来,你什么也不会得到!” “我原本也没有想得到什么。”周寻咬牙挤出一句话,刚想转身离开,想想又俯下身,在路理臣的耳边低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没有人能比老大对你的爱来的更深刻,可是现在我发现,还是有的。” 他听着,只是木然的摇摇头,“你根本不懂。” “我会找老大回来。”周寻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离开前还仔细的吩咐了那护士一番。护士频频点头,眼睛都不抬一下。至少,现在,这个男人是这里的主子,不用打听,都知道是个厉害角色。 “先生,您还需要什么吗?”护士压低声音,用最轻柔的声音询问。路理臣却摇摇头又躺下了。 “先生,要不要吃点东西,这样才能更早的康复。”护士锲而不舍的哄劝,见床上躺着的人没有反应,只好作罢。她的工作就是日夜的守着路理臣,直至他康复为止。她以为路理臣或许是他们口中老大的情人之类的身份,刚刚那个男人的到来,他的态度,让她疑惑,或许,很快就会换了情人也说不定,听起来,那个老大是回不来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路理臣才又动了动身体,他微微睁开眼睛,隐约可以看见窗户的轮廓了。 “先生,有什么需要吗?”护士立刻上前,关切询问。 “我想吃点粥。”路理臣轻轻的说了一句,甚至嘴角还带着笑。护士看着更为不解,忽然换了一个人一样。但是她不敢怠慢,立刻出去准备。 路理臣躺在床上,想着已经这样的躺着多少天,每次醒来,他的眼睛能恢复多少,郝斯伯回来之前他的眼睛会不会完全恢复。是的,郝斯伯回来之前,他一定要让自己健健康康的,这样,他才能安心。 如果自己病倒了,他回来了,自己却看不到他,多不好? 护士很快便准备好了清粥,稀稀的,刚好适合他这样长时间不进米粒人的胃。 护士一口口吹冷了喂他,这无疑会让他想起,当年郝斯伯他也是这样一口口的喂着为他挡子弹的郝斯伯。那时他们还彼此朦胧着感情,彼此戒备着对方的用意。可是这会儿,他们再也不用互相揣测了,他却不在自己身边。 果然美好来的太快,就更容易过早的丢失。他们不该这样快的沉迷在彼此之间,世界还是这么险恶,并不只有他们两个。 只是这次出手的又会是谁呢?会是谁呢?一个名字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是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会是她,她已经失了忆,他们不再有爱恨纠缠,她不会这样做的。 可是却是这样想,这个想法却越加清晰的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久久不散。也对,除了她,还有多少人,有能将郝斯伯暗杀在他地盘上的能力? 还有那个人,他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忌惮颇多,虽然那个人与他合作了许多,但是他的敌意从来没有刻意隐藏,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以前以为是因为温雅,直到后来,才知道,竟是为了殷弛。 而这,注定了,他永远不会将他从他的敌人列表中删除。没有人能在这种事上,容得下一颗沙子,尤其是温公瑾那样向来强势的男人。 还有谁呢?对,还有一个人,顾廷方啊!这个人可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心头之恨的…… 这样一想,路理臣顿时被惊出了一头的冷汗,凑到嘴边的粥也忘了吃。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竟然在无形了,得罪了这么些要命的人。现在郝三这里已经是周家兄弟的,他该不该相信他们呢? 一切都集中起来后,像是一团浆糊在他的脑海里混沌。如果他们有哪怕一点的不忠的心思,郝三就回不来了。这样的结果让他恐惧。 “先生,您应该让自己快点康复,才能做您想做的事情。”那个护士终于没忍住,凑到他的身边,轻轻低语。她的眼神坚定,但是路理臣看不见,他只能听见那低低的声音,可是足够激起他好好活着的信念。 “对,我该让自己尽快的好起来,说不定,他就回来了。” 护士安慰般的笑了笑,又端起粥,“还要吃一点吗?” 路理臣停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事实证明,上帝是极喜欢考验人的意志的。 当路理臣可以下床行走的时候,得知消息的傅成溪已然匆匆赶来。随后跟着的还有一脸愤然的郎夙。 紧接着,便是周信打捞到腐烂尸体的消息。 那一刻,路理臣觉得世界都将崩塌! “什么?你说郝斯伯……”傅成溪一把抓住了报信的人不可置信。 “傅少,是在临近深海的地方被附近巡海的海员发现的。我们也不愿相信,尸体已经腐烂,不辨原形。但是,他的身上有这个!”那人将一块用塑料膜包着的腕表举到身前。 路理臣微微侧头看到那表后,眉头蹙的极深,眸色深沉似海。但是却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上前辨认的意思。还需要确认吗?连他手下都一眼识得的随身物,他能不认识?他的嘴唇紧抿,仿佛那痛苦可以就这样被挡在喉间。 傅成溪看到这情形,心如刀割。本以为,他放手,路理臣回到郝斯伯的身边,便可免去那终日不散的煎熬。却没想到,上天如此玩弄,竟然在这个时候,夺了郝斯伯的命,这不就等于要了路理臣的命吗? 这时,郎夙却拉了拉傅成溪的衣角,眼神向门外瞟了瞟,示意他出去说话。路理臣眼睛还并没有完全好,郎夙站的已经算有些远,他的小动作自然没有落到路理臣的眼里。况且他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思管这些。 “他的尸体呢?我要看看!”路理臣玩着自己的手,目不斜视,似乎并不是太在意的样子。但是谁都知道,路少现在哪怕是再多一点的刺激,就完了! 那报信人小心翼翼的打量片刻,只得犹犹豫豫的说,“还在码头,正在往这边送来,知道您一定要亲自鉴别,所以,不敢耽误。” “嗯。”路理臣轻声应了一声,便开始沉默,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那人看着也不知道能干嘛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路理臣一人。他不玩手指了,惶惶然看着窗外朦胧的天光。眼角终是禁不住,掉下一滴泪来。泪水落在手上,竟是冰凉。他怔怔的垂首看着那水在掌心晕开,啪嗒啪嗒的又落了几颗。他却死死的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傅成溪被郎夙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警惕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跟你那个什么表弟的,脱不了干系!” “我就是知道和那混蛋脱不了干系,才拉你出来出来说话的。”郎夙烦躁的抓着头发,和他平时潇洒从容的样子实在不符。如果真是那家伙,估计不是他一个人死就能了结的事,郎家都要被牵连。如果死的是路理臣还好,温家已经不在提及与路氏的瓜葛。但是这次死的是郝家的关键人物,这就麻烦了。 而且,看样子,如果真是顾廷方所为,面前这家伙,也必定会跟自己过不去。这家伙可是比他当年对路理臣的用心深的多得多。这下事情大条了,那个白痴! 郎夙在那里暗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顾廷方揪出来,就地了结了完事。可是哪里又是那么容易就能了结呢?老爷子可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若不是他身份隐晦,又是牢里弄出来的,搞不得是要开香认祖的。 “那你究竟想说什么?”傅成溪看郎夙神情变化莫测,知道他对这事儿也开始认真起来,便仔细的听着。 “如果,如果郝斯伯没死的话,事情就没有这么严重了。”郎夙忽然紧紧盯着傅成溪的眼睛,如兽眼。 “废话,如果郝斯伯没死,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傅成溪白了他一眼,蓦然想到郎夙是什么人。顿时收了不耐烦,疑惑的看着他,等他把剩下的话说完。 “尸体不是腐烂了吗?任谁也不能肯定那就是郝斯伯。” “那腕表?” “别开玩笑。谁会用一直进了水的破腕表,来认定一个人的生死。只要郝斯伯出现,那么表的事,谁会去想?况且,也不排除,郝斯伯担心被敌人抓到,将表套在敌人的手上的可能,不是吗?”郎夙双眼泛着狡黠的光。 “就算如此,我们去哪里找另一个郝斯伯?”傅成溪不解,这根本就是个死胡同。到头来,还是需要一个活着的郝斯伯。 “另一个?或许郝斯伯真的没死呢?”郎夙越想越觉得疑点颇多,他来回走了几步,忽然猛一拍手掌。“郝斯伯那成了精的人,绝不会死的这样早的。你信我!只要理臣也愿意相信这点,愿意等,他的命也就保下来了。”郎夙几乎有些神经质的咧开嘴角。 “那也得理臣愿意相信,愿意等啊!”傅成溪摇摇头,总觉得这个点子太儿戏,路理臣也是从风狼里走过来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他愿意相信呢?”郎夙目光灼灼,让人觉得或许真的可行。 “或许吧?如果他愿意相信,如果,理臣能扛过这关。我就暂时不追究你的事。不过,你家的那个表弟,你最好别再管他的事,否则,你知道下场。” “我知道!”郎夙应了,眼里闪过一丝恶毒,他不说,他也不会让顾廷方那小子好过。 二人回到路理臣的病房的时候,路理臣已经安静的坐在床上,无悲无喜。但是,看着更让人心酸。 “理臣?”傅成溪试探的唤了一声。见路理臣转头看向自己,面无表情,顿时内疚的无地自容。他只得走上前,柔声劝他,“别……” “一只腕表,不能代表任何!”郎夙却及时的插话。他眼神紧迫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他的确在说真话的错觉。路理臣也看到了,僵硬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却没说什么。 一只腕表的确不能代表任何。谁说,他会相信郝三已死?永远不可能! 或许是自欺欺人了,但是这样的信念是支持他继续活下去的唯一理由。郎夙的话,不过是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坚持。 “你们不用安慰我,尸体很快就会运来。生死由天。”路理臣冷淡的说完,便下了逐客令。傅成溪和郎夙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就怕这个执拗的可以的人,别做了傻事。 “好好照看,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不好过。”郎夙走前,跟陪同的护士打了个招呼,便跟上了傅成溪。刚追上,就撞到了傅成溪的背。 “怎么了?你认识?”郎夙揉着撞到的鼻子,不满的问。“看不出来,情圣傅少,还是挺多情的么?” 他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二人的周寻。周寻长得不错,被人误会的时候多了去了,他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这两个人是怎么敢明目张胆的跑到郝斯伯的地盘的。 “傅少,郎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周寻一改往日微缩低调的个性,直接就开口质问。这才是他,周寻,他是有尖利爪牙的猫,不会永远温温吞吞的躲在主人的脚下,舔舐自己的脚掌。在这样的时候,他们的到来,在周寻的固定模式里,那无疑是对郝斯伯的挑衅。 “我们来看看理臣,至于你们老大的事情,并不在我们关注的范围之内。”傅成溪冷淡的扫了眼周寻。他一步步的走下阶梯,还有一阶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眼睛,“理臣在这里,你最好小心照顾,多些心思,就算是你手上有所有郝斯伯的权利,也不会成为我要你不快活的阻碍。”说完,冷冷的哼了一声,直直往下走,周寻只好侧了身,让他离开。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人背影,猜不透那眼里的心思。 “哼!若不是看在路少的份上,就你们两人,在这个地方,还不是两颗子弹的事?”周寻低低的啐了一口,便往里走。 “路少,那人尸体运来了,您看看,是不是本人?”路理臣是最后一个目睹郝斯伯掉进海里的人。要认尸,自然还是要看路理臣的。中了一枪,中在胸口,究竟是胸口哪里呢?路理臣不说,他们当然也不敢追问。 “周寻。”路理臣忽然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是,路少有什么吩咐?”周寻立刻垂首,自从上次将手抽出,他就不再对路理臣抱任何心思。他知道,绝不可能! “到时,无论如何,把郎夙留下,无论生死。”路理臣说着,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分外森冷,“哼!既然他敢来,想必是做好了,大家一起陪葬的准备。” 周寻心中一寒,路理臣这是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啊! “路少已经确定是郎家人所为?”周寻将信将疑的问,在他看来,实在没有道理怀疑到郎夙的身上。毕竟那人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傅成溪那阔少。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不是他,但是他脱不了干系。所以,最好还是留活的。”路理臣说完便站了起来。“走吧,带我去认尸。” “是,就在仓库里的冷藏车上。” 路理臣听到仓库的时候,明显的怔了一下。仓库?呵呵,这地方真是好地方啊!什么龌龊的勾当都能发生。他看了周寻的背影一眼,眸色冷的几乎冻结。 周寻明显也感觉到了路理臣的不对劲,后背上已然渗出冷汗来。路理臣的性格,他跟着老大关注了这么些年,自是清楚的。他要是不想让一个人好过,那人就能自个儿找地方了结了自己。这几年,路少可是狠辣无情了许多。 “你大哥呢?”路理臣忽然又发问。 周寻惊得脚步都顿了一下,说道周信,他就不能在镇定自若下去。他僵硬的回过头,看着路理臣的鼻梁,甚至不想对上他的眼睛,“大哥,他还在码头与人交涉,我先过来。” “这样啊!那就让他继续找。海上估计也找不出什么了,就在周遭的码头渔村找。这件事,你不用再插手,明白吗?” “……明白!”声音在喉咙里梗了半天,才压抑的冒出来。周寻哪里不清楚,他这话是清清楚楚的警告自己。呵,他就这么忌讳自己么?怕他周寻忘恩负义,在老大的事上做手脚?熟不知,除了周信,老大便是他周寻在世的唯一信仰。 “继续带路。”路理臣淡淡的吩咐。周寻顿了一下,又朝前走。前面不长的路,忽然显得遥遥无期。那么远的,他都怀疑他是不是带错了路。 第一百三十四章 路总是有尽头的,无论他看起来有多么的遥遥无期。 仓库的大门在路理臣面前大开,激起大片的尘灰。路理臣轻蹙了眉,手下立刻惶恐的垂下头。 “下次注意清洁。”路理臣淡淡的说了句,也不管灰尘还在半空飞舞,就直直的往黑洞洞的仓库走去。其实不会有下次了,他知道。 前脚刚踏进仓库,仓库里苍白刺目的灯光便猛的亮起。路理臣被白光刺的眯了眼,半天才适应了光线。隐约能听到身后的低斥声。应该是周寻在教训小弟不懂事。他向四周扫了眼,便看见角落里停着一辆中小型的冷藏车,“周寻。” “在,路少。”周寻立刻快步走过来,见路理臣看着角落里停着的冷藏车,随即明白过来,向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便立刻有人上前开锁。 路理臣在他开锁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车边,门一开,便能看见里面灰蓝色的布罩着一个长长的人体。他踏着小梯子上去,周寻等人也跟着陆续上去。 灰蓝色的布因贴着人体起伏着,路理臣的胸口也跟着起伏。他平复了很长时间,在寒冷刺骨的冷藏间里,似乎感应不到那让人瑟瑟发抖的寒意。终于在大部分人都开始忍不住颤抖的时候,路理臣摆了摆手。周寻亲自上前将蓝布掀开。 布是从头部开始掀的,整个过程被放慢了无数个镜头。那腐烂的不辨人形的脸,扭曲的五官,软塌塌的脖子,腐烂不堪的皮肤,然后是,是胸口心脏部位的一个血洞。因为长时间的浸水,已经只有浅浅的红色,夹在腐肉里,看得人胃部痉挛。 那晚的情景又一次次冲击着路理臣的脑海,中枪!消音的枪!子弹穿透了他的胸口,是哪里?是肋骨下,还是胸腔?镜头被无限放缓。他记得那青灰色的西装上大片的黑紫,然后,他倒进海里! 不,不!没有在心口,那血的位置,涌出的源头绝不是心口的位置!所以,他看了眼已经露出腰的尸体。暗暗的长舒了口气。他不是,所以,所以郝三没死!他没死,心中欣喜若狂,但是他的表情却僵硬的仿佛失去了灵魂。 半晌,他摆了摆手,眼睛闭了闭,长长的吸气,“风光大葬!” 周寻心猛的一缩,不敢置信的看着路理臣。风光大葬?难道说,这个尸体,竟然真的是老大?不可能!老大怎么会这样的就死了?那神一样的人,就这样以腐烂之躯,最后出现在众人眼前? 可是,路理臣的神情实在绝望的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是左后一个看到老大的人,亲眼看着他中枪,看着他落海的人,而且,是这世上,最最不希望郝斯伯死的人。连他都相信了,他们又凭什么去质疑? “竟然……”声音在喉间翻滚,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周寻紧握的手在两腿之侧,微微的颤抖。那个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路理臣忽然呼吸急促的喘息了几下,人摇摇欲坠。周寻立刻将他接住,扶着他往冷藏间外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最后咬咬牙,对手下低低说了一句,“带回京城,厚葬!” “是!”底下人都悲愤的应是,显然是不把凶手碎尸万段,是决不能泄心头之恨的。 周寻将路理臣扶回房间之后,安慰了几句节哀,便匆匆离开了。悲伤的不只是路理臣,他还要去照看周信,那个倔得像头牛的男人,要是知道了那个打捞上来的腐尸就是老大,他会怎么样? 路理臣看着周寻离开关上了门,悲伤的神情才缓缓的褪下。没有死吗?既然不是他,又有他的腕表,那么,就一定是他亲自给那人带上的。所以,他一定没有死。那么他不出现,是为什么?他想做什么?路理臣想不明白,但是他不需要想,郝斯伯这样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所以,他只要在这里,静静的等他再次出现就好。他一定是有什么更大的计划,只要耐住性子,在渤海湾等他出现就好。对,周信,还在找,让他回来吗?还是不要了,周寻那人那么精明。一定会有所怀疑,所以就这样好了,自己越是蛮横无理,他就约会相信郝斯伯已死。 这么一想,路理臣就真的放松下来。只要留在渤海湾,很快就能等到郝斯伯再度出现的。 周寻带着腐尸回京城,路理臣自第二天醒来后,便一直叫嚷着不相信郝斯伯已死的事情,样子已经有些神经质。周寻知道那是他受刺激太大,也不强求,自己带着老大的遗体回去。留周信陪着路理臣发疯,先留在渤海湾也好。指不定老大一死,京城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周寻回去了,傅成溪怕路理臣想不开,在渤海陪了他几日,但是路理臣都不愿意跟他说话,时间一长,还会赶他走。最后只得悻悻的留下一些安慰的话就回京了。郎夙自然是早就走了,京城那边,还有的他打理的。 只是郎夙回去的半路,便被截了下来,带回了渤海。直到傅成溪离开,路理臣才叫人,把他带到他的面前。 “理臣?是你?”郎夙被摘下眼罩的时候,才惊愕的发现,绑架他的人,竟然是近几日憔悴的不成人形的路理臣。当然,想通他已经猜到是谁的下的手后,路理臣将自己绑来,也并不是那么意外。只是,这样一来,京城那边,岂不是毫无防备了? “是我,怎么?你不是早该想到的吗?”路理臣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他走到郎夙的身边,用手捏住他的下巴,“你不是一向都聪明的很,怎么现在到装出很惊讶的样子?” “我没想到,你会……” “会绑架你吗?”路理臣放开手,神色阴冷,“你自己送上门的机会,我若是都放过,岂不是太给脸了?” “你想怎么样?”郎夙忽然害怕起来,路理臣的样子,大有你死我亡的架势。他这时候已经不在乎生死,更别说得罪郎家什么的。一滴冷汗从额间落下。“你知道,这不是我主使的。” “是,是你的好表弟,顾廷方!”路理臣呵呵的低笑起来,那笑阴森的让人心颤,“你真以为,你们瞒的那么好?在去你家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那个家伙就在你家里。你以为我路理臣家里养的那些人真是个摆设?哼!” “……”郎夙无话可说,神色阴沉的吓人。 “后来我想了想,既然我家那死了的老爷子与你家老爷子相熟,那么顾廷方家的老爷子凭什么就不能识得你家的老爷子。为什么顾老对顾廷方那么反感,为什么顾从之却把他当成个宝?为什么一个私生子竟然能嚣张到那个地步,必定是他的身后有着不同寻常的背景,那个便是郎家啊。他的外公可是名鼎鼎郎少的爷爷。” “还有,为什么你会这么莫名其妙的对我死缠烂打,为什么你给我下的药,和当年顾廷方给我下的一模一样,这些不就是我三年被病魔困扰的源头么?” “你们从来都是一伙儿的,顾廷方恨不能把我扒皮抽骨,碎尸万段,你就是那个帮手,一明一暗,配合的真好!” “……”郎夙看着路理臣苦笑着诉说着自己当日罪行,种种阴暗丑陋在这个绝望的男人嘴中说出,他竟然没有去反驳的力气。他说的都是实话,都是鲜血淋漓的现实,可是后来,后来他真的没有想过,在对他不好,他甚至将顾廷方驱逐。 “怎么了?无话可说了?”路理臣紧紧捏住了拳,真傻!真傻!他当初竟然会蠢到以为郎夙这个人渣会和傅成溪是一样的。怎么比啊?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这些纠葛已经不重要了。 “说这些,只是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把你绑来。你现在可以明明白白的瞑目了。看在你这些年对我还算不错的份!”这话路理臣是冷笑着说的,讽刺的意味浓重。 “我知道,顾廷方这次,一定不会好过。那么,你是想要我的命吗?”郎夙忽然抬头,紧紧逼视这路理臣,就如当初每一次将路理臣逼到墙角的视线一样的咄咄逼人。“你想让我死?” 路理臣退了一步,没有说话,只是的眼神实在太冷,以至于,不会让人以为他动摇了。层层伪装与面具,段就了他今日的高超演技,既然郝斯伯没有死,他当然也不会冒着性命要了郎夙的命,不过是恐吓一下他,引出顾廷方而已。 原本当年的恩怨,他就没有计较的打算。 “你从见我的第二眼就开始说要杀我,可是不是过了三年,我还依旧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吗?”郎夙想了下,自己是跪着的,“好吧,就算这次不是站着。我还不是一样好好的在你面前,所以,你不会杀我的,况且,郝斯伯根本就没有死,不是吗?” 路理臣心中一震,他怎么会知道?他挥退了手下,待到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路理臣惊疑不定的看着郎夙,“你说什么?” “我说郝斯伯根本就没有死,否则你会不去参加他的葬礼,你会留在这个地方,周信会不遗余力的依旧进行着搜索?”郎夙笃定的分析着原因,仿佛吃定了路理臣打着这样的心思,其实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路理臣听着他的话确实松了口气,还好,他不过是根据外象猜测,并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他不为所动,依旧冷冷的看着他。 “我猜对了吗?如果我死了,你让郝斯伯回来的时候怎么办?四处逃窜?陪你亡命天涯?”郎夙忽然变的有底气起来,每次都是这样,他总能找到路理臣的弱点,然后进行攻击。 “哼,别用你的自以为是来揣测我的用意,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更方便为他报仇罢了。”他说着,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黑色金属材质的东西,走到郎夙的跟前。 “你先死,顾廷方很快就会去陪你的。” “你,你疯了!”郎夙不安的往后移动,但是被绑的那么紧,路理臣很快便将枪头指向了他的脑袋。 “我是疯了,是你们逼我的,记清楚了,是你们逼我的。”路理臣冷冷的说完,便听“嘭”的一声闷响,郎夙便倒了下去。 路理臣皱着眉,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郎夙,嘀咕一句,“这么不禁打,少爷果然娇贵。” 原是用枪柄给敲晕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大结局) 路理臣恶意的将郎夙恐吓一番后,便吩咐人将昏迷的郎夙关到了黑屋子里。只等顾廷方出现,再考虑是留是放。 在等待的过程中,并不需要路理臣多做什么,这些事情,周信远比他要拿手的多。只是顾廷方所在的组织实在太过诡秘,明明根据点是在南方边境,却可以在东北沿海为所欲为。 “骆峰。”路理臣站在窗前喃喃的念着两个字。是的,骆峰,有多少次生意是差点毁在这个组织的手上,若不是他在手下的人身上花了足够的钱,怎么抗得过他们一次次的暗藏霍心?若不是郝斯伯在暗中帮助,温家明里协助,他路理臣想把矛头指向南边,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是即便是有这两方势力的共同维护,也避免不了被骆峰盯上。他和骆峰无冤无仇,原本以为只是暗里有人看不惯自己的飞黄腾达,所以暗中使跘子,现在看来,那个理由还真是充分的很。顾廷方那小子在里面啊,以他郎老外孙的身份,还怕在里面煽动不了人? “嗯,既然你想让我死,就别怪我辣手无情!”路理臣看着窗外,阴沉着的天,雾蒙蒙的,一如他此时阴郁的心绪。 “路少!”周信匆匆进来,满脸的疲倦。但是那浓眉下的大眼里,却闪烁着兴奋的色彩。他甚至在路理臣回过身之前,紧张的不知道将手往哪里放,事实上,他现在特别想给路理臣一个大大的拥抱,以表他现在的激动兴奋之情。但是无疑,他没这个胆子。 路理臣缓缓回过头,见周信脸上的神色,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家伙遇到天大的好事儿了。他眸色一动,眼睛不由亮了亮。这个时候,能让周信如此兴奋的事情,还有什么?只有一件,那就是,斯伯的消息了。如果是骆峰里顾廷方的事,他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他立刻转身走到周信面前,很近的距离,低声问,“是他?” “是!”周信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能在证实老大以死的消息后,还能再见到那个神一样的男人,无疑会让他对上天的恩德感激涕霖。能留在渤海继续搜寻,他本就疑惑,如今,竟是因为路少早已先知。难怪,他会装疯卖傻的留在这里。果然还是只有路少是和老大心灵相通的。 “我在一个废弃的小渔村里见到老大,当时只有我一个在哪里搜寻,老大才会出来见我。他说,就当他已经死了。”说道这里,周信却是开始落寞,这意味着,老大的确是摒弃他们,从此远走天涯。“老大说,要路少做好远行的准备,他的伤势一好,就走。” “他的伤没好吗?”路理臣惊慌的抓住了周信的衣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严重么?” “不严重,子弹在射进身体前被老大怀里的……”周信说到这里,顿住了,怪异的看了一眼路理臣。 “什么?”路理臣见他不继续说,顿时急了起来,抓着他领子的手也更加的用力。“快说啊。” “被老大怀里的戒指挡了一些力道,才没有伤的太深。老大还说,若是没有准备这个礼物,说不定他就真的要死在这海里。”周信说的时候隐隐的泛着酸味,老大这时候还这样开玩笑,显然是对路理臣的喜欢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戒指?”路理臣喃喃,有些哭笑不得,他准备了戒指?他的行程究竟准备了多少惊喜?可是,却被那该死的顾廷方搞的一团糟! “老大还说,希望路少不要生气,他没有及时的通知到您,害您担心那么久,他只是觉得这次或许是与您真正摆脱这里的一个机会。没有人会对死人穷追不舍。”周信说到后来已经有些奄奄的,不想再往下说。 “这么说,我猜的果然是对的。他不出来的确是有更深的预谋。”路理臣有些脱力的放开了周信,缓缓的退到后面的床上坐下,神情像哭又像是在笑。 “那么,他还有说其他什么吗?我是说关于偷袭我们的人,他有没有什么说法?” “回路少,老大说,既然他已经死了,就以他的死来化解这没完没了的仇恨。老大说他会和您走到一个完全没有过去阴影的地方,所以,这些就让它过去,反正也没有发生太大的不幸,就当是为了以后的未来付出的一点代价。” “他是这样说吗?”路理臣食指交叠,眼睛有意无意的瞟着一边桌角上的郝斯伯的腕表。郝斯伯因为他受伤,他就这样离开?不自觉的,交叠紧握的手开始用力,他在挣扎着,究竟是以死息事宁人,还是将仇恨延续。 其实不用多想,照郝斯伯说的做,是最好的方法,只要他路理臣也死一次,从此恩怨皆了。世上再没有路理臣,也没有郝斯伯,仇恨自然消弭。只是,这口气,他究竟该不该咽下! 仿佛是看穿了路理臣的心思,周信缓缓的却坚定的开口:“路少,若是您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周信可以听您差遣!” 挣扎良久,路理臣终于还是松了手上的力道,轻轻叹了口气。 “不!就照郝三说的,就用我们的死,了结这段恩怨。”路理臣原本阴郁的脸渐渐明朗,他弯唇一笑,竟是明媚的亮过窗外的光,“恩恩怨怨什么的,其实我早该看开,否则就不用再受这些无谓的煎熬。我就是太执拗,总是被怨念牵绊。郝三说的对,忍一时怨怒,便是换一世安然。” “那么,我们就,就等老大消息,您也……”周信犹豫的看着路理臣的脸色,见他忽然云淡风轻,自己的心绪也跟着畅然起来。老大若是能找到幸福,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又岂能以一己私心,强留老大? “待到时日,路大少会悲愤欲绝投海,到时还要你的帮忙啊。”路理臣竟然破天荒的对着周信笑了一下,狭长的眼睛里流光四溢,竟是美得惊心动魄。 周信愣住了,好半天才在路理臣疑惑的视线里回神,“自然,路少的事就是老大的事,老大的事就是周信的事。”周信立刻拍拍胸口保证。 原本一系列为报复而筹划的事宜都在周信的忽然态度改变里,渐渐的放置下来。手下有兄弟愤愤不平,质问周信何意,但是周信只说,老大死前有遗嘱,吩咐兄弟们安分守己,不可闹事。于是再愤怒再不平也得按捺了性子,毕竟现在的老大已经是周信。 这样的等待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对于路理臣来说,一分一秒都是一个世纪般漫长。只是养伤这种事自是急不得,他只好同样的按捺着性子等待郝斯伯的再次出现。 秋天已然到临,他每每在阳台呆到夕阳落幕,月挂中天才会在夜的凉意里哆嗦着清醒,回到屋里,继续看海。甚至他想,就这么跳下海,去寻找他,然后从此远离这片尘嚣。 但是,他知道这一次,他不能再冲动,不能再任性,否则又是一个大大的圈子要绕的人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处。 终于,在那夕阳如血的黄昏,行人寥寥无几的码头。一个相貌俊美,身材修长的男人走上了栈桥顶端。有目击者看到那个男人,就站在栈桥的边缘,抬头看着如血夕阳,似乎在笑。然后毅然决绝的跳了下去,姿态优美,甚至让人觉得,他不过在练习跳水。 冷漠的行人看了一眼,竟是匆匆而过,忌讳似的步伐越加的快。有几个或许是惊到了,僵硬了片刻才往栈桥边缘奔去,但是海里除了几圈涟漪,哪里还有方才那俊美的男人。一切仿佛就像是一场梦,虚幻的不真实。 而后便是各种媒体的报道,目击者的大肆渲染,加上耳传者的添油加醋,简直把这一起跳海事件神化。到最后,人们关注的不再是男人跳海身亡,而是纷纷议论起,那男人如何如何的英俊,那场景如何如何的美轮美奂。 但是真正知道真相的人呢? 傅成溪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带着一帮子保镖找上了周信。但是周信只说,路理臣想要看海,不许人跟着,发现的时候,就只找到了尸体,已经火化。火化了,傅成溪还能怎么样?把骨灰扒拉出来,辨明真身? 开玩笑,就算他真的能由骨灰认出路理臣,周信那一帮子本来就急红了眼的,还真准你开了骨灰坛子? 再者就是郎夙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没死,并且莫名其妙发现自己倒在自家门口的时候,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路理臣坑他。心下骇然,以为郎家就会出什么事,却发现一切都安静的不像话。 可是当他看到报纸头条,得知路理臣死讯的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风平浪静,那个人已经绝了报复的心思。他找到傅成溪的时候,傅成溪也只是悲戚的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事已至此,郎夙倒是很看的开,当即就把心思转到了傅成溪的身上,结果可想而知,被傅成溪修理的那叫一个悲惨,哀哀戚戚就的滚回了家。但是小强性格坚韧不拔,相信总有一天终会拨开阴云见日出。 那么事实真相又是怎样呢?周信是这样跟周寻说的,“一个人想死,你还能拦得住,尤其是那个人还叫路理臣。”周寻便立刻没了声音。 是啊,路理臣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什么做不出来?跳海而已,没有照他说的,拉着所有人陪葬,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然而,死去的两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直布罗陀海岸一家小旅馆的公用餐厅,路理臣带着一副墨镜,拉到了鼻尖,笑眯眯的看着对面走来的性感美女,和对面正经坐着的男人调侃,“三儿,西班牙的妞,果然够味儿啊!” 说完还不忘向向他走来的西班牙美女轻佻的吹了个口哨。引得人小妞一阵荡漾。 “怎么?这么快就心痒难耐了?”郝斯伯瞥了那个深肤色的女人一眼,嘴角扯了个阴冷冷的弧度。然后凑到路理臣耳边暧昧的吹了口气,“吃饱了吗?” “干嘛?”路理臣戒备的扫了一眼一脸不怀好意的郝斯伯,将墨镜一下推了上去,一脸的傲慢。 郝斯伯才不管,笑着将路理臣揽进怀里,吻了一下他的唇角,“你说干嘛?吃饱了就进房去?我们可以换个环境好好的谈谈!”最后几个字拖得很长,咬字也重,明晃晃的透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挑逗。 那个走近的西班牙美妞见这情形,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才糙着地道的西班牙语愤愤的走开。 路理臣哪里还管这个,情欲被挑了起来,拉着郝斯伯的领带,便往客房走。墨镜被郝斯伯揭开,便见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魅惑。房门被推开,又被关上。外面一众看热闹的都不禁笑的意味深长,有好事的甚至拍手叫好! 不过里面的人哪管这些?早就自在逍遥,巫山云雨去了。 很多时候,其实幸福就在你唾手可得的地方。但是你的眼睛被蒙上了太多驳杂的世俗和情绪,总是会将那一点的细腻柔软忽略甚至遗忘。但是当你经历过诸多磨难后,那一点的柔软便是治愈心灵千疮百孔唯一的力量,而那也足够让人由衷的感到幸福。 不求完美无瑕的曾经,但求伤痕累累之后,我们的爱依旧可以如城墙堡垒,坚不可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