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十年又十年)+番外——青潭
青潭  发于:2014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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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一个私生子为家族利益沦为十年人质。 十年里他经历了什么?十年后他又遇到了什么? 在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电玩,没有电影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少年, 该如何面对这个纷繁世界? 十年之间,他是“主人”的男宠,身心伤害的十年。 而十年之后,人质获得自由的新生,“主人”的因爱不舍而又因爱放手, 经历十年的二人,终究能否再重合~ 第一部分 1. 那一年的严冬,十六岁的简东驰一下飞机就觉得一股寒意袭来,虽然机场的贵宾通道暖意荣荣,但简东驰仍然觉得冷,随手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外套,快步跟上身边的四个衣衫规整的男人。 这一行五个男人快步无声的沉默向前。其实这五个男人过关还是引起了边检的关注的,除了简东驰是中国国籍之外,其它四个韩籍人员中有一个人已知是青际会的成员。这五个人由中韩行航线当天往返,没有任何行里,来去匆匆,沉默无声。 除此之外验证身份的小姐似乎对简东驰更关注些,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这张脸可以用清秀俊美这个词来形容,十六岁的男生已经显现完美柔和的轮廓,闪躲不安的眼神依然遮盖不了明亮干净的双眸。 简东驰是不怕被看的,这个少年因为非于常人的身世和经历,早已适应了在他人厌恶、好奇、关注、可怜、慨叹等一系列眼光中泰然自若的生活。 比如现在他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忧虑着像他这样一个为了简家利益,而要当十年人质的人,到底该如何面对这个势力雄厚的家族。 时光转瞬,当二十二岁的简东驰再次想起六年前自己走出机场时的那点忧虑,不禁苦笑当年的愚傻,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该面对的一样都躲不过去,一个人质?一个仆人?一个玩物? 想起六年前的时候,简东驰正裹着一件白色真丝半短睡袍站在青际会会长金谷川的卧室门口。 这是六年来简东驰每天早上必做的功课,七点站在门口等候召唤,有时很快,有时也可能等上很久。今天不过十分钟就听到了铃声,简东驰觉得蛮幸运的。 推开门道声早安,床上的人还没睁开眼,蹬落的薄被散落在脚边,两腿间的尤物已然微微抬头。 简东驰按照惯例蹲下去, 微凉的口腔温度让金谷川清醒了不少。简东驰的技术是生色场所的资深师傅教出来的,自然伺候的舒服周到,床上人很享受的不断微微战栗。 舌尖运动正要推向高朝,一只手却扶上简东驰的头重重一推,简东驰立刻明白了,这是金谷川要享用他的后面,他没有丝毫怠慢的从床尾上床,转身跪伏在金元川的两腿之间, 直到一阵凶猛的低吼,这场清晨运动才算结束。 2. 简东驰下床开始清理,弄好一切就轻轻退出房间,送餐的管家早已等在门口。 简东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想着时间还来得及赶上上课,一路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换好衣服拎上背包一路小跑冲出这撞幽深的三层大院跳上门口的黑色汽车。 开车的叫永吉,是简东驰开始上补习班以来一直接送他的,车前照例摆着个便当盒,这是永吉每天早上带给他的,其实金家是有早餐的,只是简东驰每次做完那种事都是满口的味道,提前吃饭怕自己会当场吐出来,事后有又根本不想吃,所以几乎每天早上饿肚子。 以前不出门的时候倒也能应付,自从三个月前开始读考研的补习班就会觉得中途很饿,幸好开车的永吉是个好人,帮他解决了。 一上车简东驰就露出笑脸向永吉打听昨晚篮球比赛的战况,两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篮球来。 简东驰的房间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他以人质的身份进入金家,之后就成了金谷川的仆人和玩物,他知道那些东西都不是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拥有的,所以他从未要求过。他唯一要求过的一件事情就是可以读书,而这个资格却是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 六年前简东驰以为当人质就是被限制自由而已,当真的被限制了自由,不能出房间的时候他才体会到每天二十四小时的无聊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直到两周后他见到了金家的掌门人,刚刚二十八岁的金谷川,这个不久前才接掌金家的男人扒光了简东驰欣赏了很久之后说:你是我的人。 简东驰根本不懂什么意思,一脸惊恐和茫然。随后他被带走有人来给他解释及教导,一开始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吓坏了,死也不肯,之后又再次被关,一个月后简东驰自己走出来,因为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根本坚持不到十年就会死掉。 在答应金谷川的时候他也提了个条件就是要可以读书接受教育,这个要求只被答应了一半,就是可以报名做编外生,有讲义,有资料,但不能走出金家大院,如果可以考上韩国的大学就继续读下去,考不上的话只能怪自己了。 两年间简东驰从韩语学起,直至考上最有名的庆山大学经济管理系,还真是让金谷川跌破了眼镜。 其实金谷川并不能理解对一个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电玩,没有音乐电影的年青人来说最好的消磨时间遗忘痛苦的方式就是背书。 今年是简东驰读编外本科的最后一年了,他想继续深造大学院,但大学院可没有编外的, 必须要上课的。 为了这个他变得更加顺从,再加上几年来他一直安稳,从未有过什么小动作,金谷川竟然允许了他先外出补习备考,所以简东驰最近心情很好,与开车的永吉一路聊天。 进入金家以来简东驰学会了不少东西,比如韩餐,日餐,泰国菜,甚至意大利烤饼他都会做,还有园艺修剪,车辆保养,以及游泳,骑马,保龄球各种运动。 这些都得益与于金谷川的各类爱好,金家总是不乏各方面的专业人士,简东驰跟在金谷川身边看也看会了。但他一直没有机会练习开车,所以永吉负责接送他,同时也有看着他的责任。 永吉和简东驰年纪差不多,是为金家服务的一类人员,简东驰其实并不是健谈的人,但可以独自走出金家的愉快状态加速了他与永吉的交流节奏,三个月来他们已经成了朋友。 因为是补习的性质,所以每天只是半天课,简东驰每次上万完课总是直接回金家,还有几天补习课程就要全部结束了,回去的路上永吉突然问简东驰要不要顺路去市场逛逛,简东驰想了一下同意了。 简东驰身上是有点钱的,因为要不时买些书籍资料金家的管家玉叔会定期给他些钱,以前每三个月都会去一次书店,今天他想去市场给金谷川买些东西,毕竟他答应自己出门上课是应该感谢一下的。 百货公司里人流涌动,因为不想耽误太久他和永吉逛的很快,简东驰看中一件白瓷的天鹅小摆件,天蓝色的底坐衬得天鹅更加纯净,刚刚买完简东驰竟然看到一只伸进老伯皮包的手。 犹豫了一下他走过去一把揪住那只手,那人一看有人捣乱反手就是一拳,简东驰躲闪不急竟然被击中头部身体失去平衡,就在倒地的一瞬间他收回了本来可以撑住地面的手,让自己重重的摔了下去。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简东驰觉得身上又挨了几脚,连手上拼命攥着的那只天鹅摆件也飞了出去。 等永吉冲过来的时候那个毛贼和他的同伙已经一溜烟的跑掉了,只剩下狼狈不堪的简东驰和惊恐万分的失主。 3. 当简东驰和永吉从警局回到金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第一次晚归并且额头一块青紫的我简东驰坠坠不安,那只天鹅摆件被仍然没有保住,被摔断了一只翅膀。 简东驰知道这个已经不能再送人了,就在屋子里用凉毛巾敷着头盯着这只断翅的天鹅发呆。 晚上九点简东驰失望的在窗口看到金谷川的车驶入大门,原本寄希望于金谷川喝多点晚点回来,最好带个床伴什么的,也许就不用叫他过去,头上的伤或许能瞒过去,如今看来是多不过去了。 换好金谷川最喜欢的白色丝质半短睡袍,整理好自己,不多久他就被唤去了。 进去的时候金谷川正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简东驰注意到房间里的灯光很亮,音响里放着低缓的音乐,他低头走到金谷川身后轻轻帮他按摩起头部,沙发上的人并未睁开眼睛。 其实简东驰与金谷川单独相处的时候两人都不大说话,他们之间的交流通常只有指示与答应而已。 虽然交流不多,但简东驰六年来早已熟悉了金谷川的所有感觉,比如今天他就感到似乎金谷川很疲倦,疲倦的时候就是金谷川最容易发火的时候,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简东驰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两个人的沉默被金谷川要洗澡的指令打破,简东驰放好热水,为金谷川褪去衣衫,就在去解腰带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金谷川说:“最近都不要出门了,你应该知道什么事可以管什么事不能管。” 这句话让简东驰的手有了些许停顿,最近都不能出门意味着他考研习生的事就此高吹,一直以来的期望和三个月的努力都白费了,简东驰心里一紧,但“是”这个字还是低声的被说出口。 金谷川虽然话不多,但简东驰知道这个三十四岁男人说的都是指令,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尤其是他这种身份的人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妄想。 接下去的洗澡一如既往,简东驰服侍的周到体贴,这也是金谷川一直让他在身边原因,简东驰总是能很快体查到他的心意,并且做的恰到好处,比如他总是会比金谷川早一点除去自己的衣物才来为金谷川宽衣,这让金谷川暴露身体的时候感觉更舒服些。 这样细致的小事不少,所以金谷川虽然床伴很多,但一直住在他们金家的却只有简东驰一个。 简东驰也知道越好越要亲近的道理,可是他真的不想十年里就在房间里发呆的度过,只有金谷川对他的需要才是他换取与正常生活接触的唯一筹码。 尤其是这三个月外出补习的生活让他离正常的成长轨迹竟然那么近,甚至体会到轻狂少年的那份快乐,只可惜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简东驰转身退出金谷川卧室的时候有了一声叹息。 4. 这几天简东驰总是在花窖中忙活,金谷川不在家的时候通常就是简东驰最活跃的时候,他早已和家里的厨子,花匠,各种师傅打成一片。 尤其是管家玉叔对他爱护有加,简东驰是知道感恩的人,眼看要过中秋节了他自己培育了好几盆金桔,这几天正是养护的关键阶段,把花搬出来晒会太阳,再搬进去喷水加湿,再通风,施肥,简东驰忙的不亦乐乎,准备作为贺礼送给大家。 不能出门了,大学的课程又基本结束,简东驰的时间一下子多了出来,他有些不习惯,又开始找事做。草坪除草,厨房帮忙,房间整理,这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连一向严谨的玉叔也玩笑的说简东驰要是再干下去连他的饭碗也抢了。 简东驰最喜欢金谷川不在家的时候,因为除了不能出门他基本是自由的,没什么必须要做的事,读书和帮忙都只是消磨时间而已。 其实简东驰还喜欢篮球,但是这个家里只有门卫偶尔和他玩一下,他又是不愿去打扰人家的人,所以玩的机会也不多,技术也不大好。 可是这一天很奇怪的他竟然在门卫里看到了永吉,永吉以前只是帮忙采购,怎么成了门卫了呢?想着那件事后还没见过永吉,简东驰就凑到了门口。看到简东驰走过来永吉圆圆的脸上都是笑容, “怎么改行了?”简东驰问道。 “想多赚点呗” “赚多点娶媳妇啊?” “对啊,还要生孩子呢” “哈” 永吉傻傻的样子每次都会逗笑简东驰,简东驰真是羡慕这种简单,所以也愿意和永吉聊天。 两个年轻人聊了半天永吉要换岗下班了,简东驰看看时间还早估计金谷川不会回来就提议去后院打球,永吉当然同意,这俩人就玩开了。 九月的气温还是不低,大汗淋漓的简东驰开始赤膊上阵,他玩的不如永吉好,总是有些不服气的要打翻身仗,两人玩的十分投入。 投入的以至于金谷川的车开进大门都没有留意到。金谷川走入正厅的时候从从窗子注意到有人在后院玩球不禁停住了脚步,玉叔要去叫停简东驰却被金谷川制止,他就站在窗边看阳光下的那个英俊少年大汗淋漓的腾挪闪躲。 说实话金谷川看到的简东驰都是默默的,谦卑的,他知道简东驰是聪明的,不然怎么能仅凭自学就考上最好的大学,怎么能做事那样有分寸,但他没见过这样青春洋溢的简东驰,运动中的青年活力十足,虽然不占据太多优势却也看得出在努力反攻,阳光映照他 的笑脸,与天之娇子的大学生一般无二。 金谷川在窗口站了好一会,在窗外的运动刚刚结束的时候命人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简东驰带上楼。 进门的时候简东驰有些拘谨,因为自己没有留意到金谷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与永吉打球不知道会不会收到惩罚,他自己还好说,主要是不要连累了永吉才好。 简东驰站在门口没有往里移动脚步,自己穿着背心一身是汗,金谷川是有洁癖的人,他怕金谷川不爱闻所以想去先冲下澡,轻声问道:“要我先洗一下么?” 金谷川用手指勾了勾,有又指指沙发,示意他过去坐下,简东驰就抱着外套走到金谷川身边坐下,一时间两人陷入沉默。 5. 简东驰觉得有点奇怪,金谷川最受不了别人身上有味道,每次被叫进来前他都会把自己打理清爽,因为金谷川喜欢凉爽所以有时候简东驰会特意事前冲洗冷水澡来降低自己的体温。 今天他一身是汗味,浑身冒着热气的坐在金谷川身边实在是觉得不舒服。可是金谷川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竟然闭上眼睛在品茶。 简东驰有些迟疑要不要去替他按摩,刚有起身的意思就被一把拉住按在地上,简东驰抬头看到金谷川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调笑般说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么?” 跪在地上的简东驰立刻明白了,金谷川的手也顺势插进了简东驰埋在他两腿间的湿漉漉的头发里。 金谷川今天的喘息急促而沉重,简东驰知道这代表了他兴致很高,不禁有些担忧,因为上来的急,自己什么准备工作也没做,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过几次,而且可能是由于刚打完球的原因,简东驰觉得有些疲倦,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口舌的片刻服侍之后简东驰就被按倒在沙发上,坚挺的硬物在他两臀间不断摩索,金谷川的欲望已然在迸发的边缘。跪伏的简东驰深吸了两口气,紧咬双唇尽量大的分开两腿,调整好自己的姿态。身后的硬挺感受到紧缩的后薛,金谷川意识到没有用润滑剂,他用自己口水简单的涂抹了一下而顺利的插入,因为深处没有润滑剂的保护,也没有事前的前戏扩张,简东驰的汗珠一下子冒出来,虽然紧咬嘴唇但仍然不能阻挡那一刻的尖声嚎叫,随着金谷川的节奏,身下的呼叫声越来越急促,简东驰知道金谷川喜欢听身下人被玩弄时的呻吟,这种声音上的发泄似乎也真的会减轻疼痛,所以简东驰每次也不会刻意的去约束自己的声音,幸好金家宅院是独立的别墅不会被邻居听到。 几番冲击之后简东驰嗓音嘶哑,浑身大汗,金谷川发泄之后摊软在沙发里,简东驰想起身为他清理,却又被一把拉住, 还要继续么?简东驰疑惑的看了看金谷川,发现金谷川的眼光正盯着自己的下身看,简东驰不明白两人都有的器官为什么金谷川会这么好奇,索性就停住让他看个够,直到金谷川失望的摆摆手才蹲下开始为他清理。 简东驰的分身每次都不会有什么反应,这让金谷川多少有些懊恼,他其实更希望看到身下人眼光迷离的样子,但却总是失望。 简单的清理之后简东驰抱着自己的外衣退出了房间,刚下楼就看到永吉躲在窗外的影子,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永吉一定听到了,其实简东驰在金家的干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提起,不过现在被年纪相仿的朋友撞见,简东驰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看周围没人永吉从窗户探进头询问简东驰还好吗?简东驰夹紧疼痛的屁股微笑着比划个ok的手势就赶紧逃进了房间。 6. 一进屋简东驰就开始做一些补救措施,但依然是疼痛难当,这一夜翻来覆去的没怎么闭眼。 一早起来简东驰就知道自己的痔疮又犯了,十优九痣,这是当年那个声色场所的老男人说的,做这一行的男人都会多少有这个毛病,所以平时的保养很是重要。但这一次看来是又要糟罪了。 即使如此早上七点的时候简东驰还是准时走进了金谷川的卧室,被扒光的时候金谷川一眼看到了红肿的后薛,懊恼的重重扇了简东驰屁股几下,责怪简东驰保养不到,又要半个月不能用。他似乎没想到如果昨天他肯在发现没用润滑剂的时候停下来,简东驰就不用遭这个罪了。 最后的结果是金谷川在简东驰嘴里解决了一下,之后还很好心的让人叫了他的私人医生进来。 简东驰第一次犯病的时候是进入金家的第二年,当时给他看病的就是这个姓李的医生,看完创口医生问的问题让十八岁的少年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医生问的是:你是不是经常肛交? 当时也在房间的金谷川看到简东驰一下子用被子蒙住了头再也不肯出来,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从此以后就一直是李医生给简东驰拿药,每次看到这个瘦弱的少年李医生都会嘱咐一堆保养身体的法子,简东驰通常都是昨耳听右耳冒,再加上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吃东西,今天听着医生唠叨竟然昏过去了。 等简东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他发着高烧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中午他支撑着起床找吃的,厨房的陶婶一边叹气一边端给他一碗燕窝粥,恢复了点体力后简东驰到院子里散步的时候看到永吉从大门口跑过来一脸责怪的样子:“病成这样子还说ok,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啊?” 简东驰撇了撇嘴:“只是一点不舒服,现在都没事了。” “没事就好了。”永吉前后打量了一下简东驰似乎还不错,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要注意点啊。” “噢,好啊。”简东驰随口应合着。 “这个给你的。”永吉从身后拿出个袋子,简东驰看了下是个旧的CD机,还有几张碟片。“这个是我用过的,不过现在都用mp3听歌了,这个我也没用,借你听吧,省的无聊嘛。” 好像还怕简东驰不要,又补充到:“是借,以后要还的呢。” 简东驰其实很喜欢听歌,金谷川的房间常常放不知名的音乐,他只是进去的时候听过一一些,其中有个低沉的男生唱的中文歌他特别爱听,却不知道名字,但他记住了几句歌词“夜澜静,问与谁共鸣。”想起这首歌他接过CD对永吉说了声谢谢。 7.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每天早上的例行功课简东驰都躲在房间养伤,简东驰很少吃东西,因为吃多了糟罪的是自己,所以也很少走出房间,永吉的cd成了他消磨时间的东西。 在床上躺到第十天,晚上简东驰实在躺不住了,从窗口看到当班的永吉一直在院门口晃来晃去,简东驰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估计大家都睡着了就穿好衣服悄悄去找永吉聊天。 凉风习习的夜晚两个年轻人蹲在门口的大石头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永吉说他妈妈要过生日了,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好。简东驰建议送丝巾,又不贵又漂亮,可是永吉说去年已经送过了,两人就在那讨论到底送什么。 之后永吉又讲起小时候气他妈妈的事,逗得简东驰笑声不断。简东驰也讲了自己十二岁以前的顽皮史,两个人互相取笑着。 最后简东驰请永吉帮忙找那首自己喜欢的中文歌,他把记得的歌词写下来给永吉,永吉笑着说小事一桩,等在网上找到就刻个光盘给简东驰带来。 简东驰回房间的时候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他怕自己睡过头就发了会呆,想起自己的妈妈是十一月的生日,而他已经有六年没见过母亲了,不知道她的病好些没有。简东驰十二岁之前过的是王子般的日子,那时候他还被认为是简家的二少爷,长得又乖巧可爱,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 他命运的转折来自于一个男人的造访,那人是他亲生父亲,也是简家掌门人简豪的朋友。 故事其实挺老套的,简东驰是简豪的朋友与简家夫人偷情的私生子,随着这个秘密的揭开,简东驰与他的母亲被赶出了简家,而简东驰的亲生父亲就在接纳他们母子后的半年里破产跳楼,从此简东驰的母亲开始精神恍惚,已经破产的家族一片慌乱,简东驰母子被认为是扫把星,没人愿意收留。 十二岁的简东驰就带着痴痴傻傻的母亲开始了流浪生活。卖报纸,送牛奶,捡瓶子,做小工,简东驰不在上学,整天为了下顿吃什么和母亲的病发愁。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一年,就在简东驰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好心的何伯。 何伯一个人带着个儿子何远过日子,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苦苦挣扎实在不忍,就把自家空闲的一间房借给他们住,还介绍了个晚上看门的活给简东驰,这些都让简东驰感激不尽。 填饱了肚子简东驰开始忧虑母亲日益严重的病情,何伯家也因为唯一的儿子何远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却没钱交学费而烦恼着。 提起何远简东弛心里顿觉暖意。何远比他大一岁,长得高高大大,简东弛有时候在街上卖报纸会被小地痞欺负,何远总是想办法护着他,离开简家以后,简东弛一直硬挺着撑起这个家,何远对他的万事如意和关心让他觉得温暖,和何伯他们住在一起的两年里他一直很依赖何远,叫他哥哥。 就在简东弛和何时伯都陷入困境的时候,简东弛想到了简豪,这个给了他十二年快乐的男人。简东弛那时候还是天真的少年,他想着那个以前日日抱着他亲个不停的男人也许会帮他的,也帮帮何远。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当他六年后再次走进简家的时候,简豪正为与同城富豪争夺韩国高丽参代理权的案子焦头烂额。当他看到简东弛,就想起了金家新任掌门金谷川娈童的传闻,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个结局。 简东弛被送到金家做十年的人质,金家把代理权交给简豪,从赚取的利润中分成,而简豪则答应了为简东弛的母亲治病,同时照顾何伯一家的生活。 8. 回忆这种乐西对简东弛来说是痛苦的,经历富贵幸福与曲折凄惨的交替,简东弛通常不愿意想起过去,所以他用背书来占据自己所有的空余时间。 但是他却常常愿意想起何远,那个一脸阳光,大大咧咧的哥哥。简东弛多么羡慕何远的生活,没有过分的富贵奢侈,也没有不堪一提的身世,虽然家境一般,但何远很讲义气,也很骄傲。 简东弛也有过骄傲,但这种东西在他走进金家的那一天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算算时间何远已经应该毕业了,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应该是很体面的工作吧,他的成绩那么好,一定是前途无量。 想到何远的时候简东弛已经站在了金谷川的卧室门口,今天有点奇怪,房间里明明有动静却一直没有听到铃声,简东弛就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送餐的玉叔也上楼来,竟然端来两份早餐。 简东弛用疑惑的眼神问向玉叔,玉叔指了指门里,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简东弛明白了屋里有两个人。 这倒是不多见的情况,金谷川虽然是风流货色,但领到家里来的却不多,留在房里过夜的更少,简乐弛有点好奇这里面是男是女?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直等到快九点多,铃声才想起来。照例第一个进去的是简东弛,虽然好奇但他仍然是低着头站在墙边没往里去,就听床上一个娇喘的女声传来:“饿死了,快点过来啊。” 随后是金谷川的声音:“端进来。” 简东弛应了个“是”立刻开门叫玉叔进来,自己则一闪身退了出去。 金谷川有新床伴了,这可是个好消息。简东弛心情不错,尤其是这个新床伴还是个女人,简东弛觉得这个女人一定很特别。因为金谷川虽然是男女通吃,但他身边还是男多女少,金谷川说过女人很麻烦,而且侵犯男性似乎能让他有更大的满足欲。 但今天这个女人能留宿在金谷川的卧室,说明她身份不低,绝不会是交际花之类,也许是金谷川要正式交女朋友了? 想到这个简东弛更是心情大好,金谷川如果有女朋友的话,那么接下去的四年自己应该比较好过了,简东弛耸了耸肩穿好衣服飞跑进厨房找吃的。 厨房的陶婶是个爱唠叨的中年胖妇人,因为通常简东弛对食物没什么兴趣,搞得陶婶一度怀疑起自己的厨艺。今天看到大病初愈的简东弛胃口大开的往嘴里塞东西,就放下手里的活凑到桌子旁边看着简东弛吃。一顿狼吞虎咽之后,简东弛抹了抹嘴,向陶婶打听起来:“楼上那个女的是谁啊?” 陶婶笑眯眯的说:“这个问我你可问对了,昨天你还躺在床上的时候会长带来的,还参观了一圈家里,到厨房还看了看。” “那到底是夜班啊?”简东弛还是一脸疑惑。 “是谁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会长挺重视她的,长得也端正,斯斯文文的,我看像个好人,不是那些街边的妖精。” 简东弛撇了撇嘴,这个长相也能印证人品么,简东弛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陶婶见简东弛没认同就又接着说道:“这个我看不像上次会长带回来的那个爱萝卜,又是个女的,不会再那么坏的欺负你吧?” 听见那个名字简东弛一震:“是Abbott,不是爱萝卜啊,陶婶。” “我不会读啦,反正那小子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陶婶一脸气愤。 9. 提起Abbott简东驰的大好心情瞬间化为乌有,Abbott是金谷川几年前带回来的新欢,听说是在个生色场所发现的。有法国血统,长得像个瓷娃娃,非常可爱也非常会撒娇,那段时间缠的金谷川死死的,是住进金家的为数不多男人的之一,而且是除了简东驰之外住的时间最长的一个,整整有六个月。 这小子一进金家就把简东驰当成了对手,其实简东驰是非常高兴有人帮他分担的,但是Abbott却似乎不这么想。 住进金家之后凭着金谷川对他的宠爱总是找简东驰麻烦,那段时间简东驰越发的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可是总还是免不了要被揪出来为Abbott做这做那,甚至有时候金谷川与Abbott在床上都要简东驰去一起服侍,这种羞辱简东驰真的是受够了,但金谷川却似乎很乐意看到简东驰一脸羞臊的在两个男人面前褪去衣衫的样子,总是不闻不问,这种纵容让简东驰的日子越发难过。 陶婶玉叔都不喜欢Abbott张狂的样子,但大家又都没办法,简东驰更不会去告发Abbott在金谷川不在家的时候对自己的欺辱,所以那段日子对简东驰来说真的很难熬。 不过幸好Abbott的骄纵终于被金谷川所厌弃,在金家六个月后他被打发了,没有了这个变态,简东驰终于松了口气。今天又提起Abbott,简东驰心里还是生出一些忧虑来,这个楼上的女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但愿不要是自己的克星才好。 陶婶看出简东驰的忧虑,还在不断地安慰他,什么不要担心,没那么悲观,天下还是好人多之类的。 简东驰整理了下心情笑着对陶婶说:“没事,担心也没用啊,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去花房看看我的金桔,养好了搬你这里一盆,看着心情好。”之后转身出了厨房,只留下陶婶的轻声叹息。 简东驰没想到和那个女人的碰面竟然那么快,正在花窖里忙活的满头大汗的简东驰听到花窖门口温柔的女声的时候想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穿着很卡通图案睡袍的高挑圆脸女生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原本东张西望的女人一眼看到花丛中站着的简东驰也吓了一跳,简东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半天生硬的憋出一句:“您好”就想撤出去。 可那个女人的眼光却一直跟着他,还没走到门口,碰上迎面进来的金谷川,简东驰躬身道了声早安。 金谷川看到他也挺奇怪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种了几棵金桔,过来整理一下。”简东驰谨慎的回答。 “金,你们家的花匠都这么好看吗?”这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金谷川哈哈大笑,走上前去为美女搭上一件外衣:“这样跑出来小心着凉,想看花就让他们送进去嘛。” “亲手摘的才是心意嘛,你房间一枝花都没有哦”温柔和缓的女声让人听着很舒服。 “大男人不喜欢花。”金谷川顺势搂住美人入怀。 “谁说的,他不也是大男人,还亲手种呢。”女人冲着简东驰的方向努了努嘴儿。 “他?”哈哈,金谷川朗声一笑,随即低头与女人耳语了几句。 惊讶的神色在女人脸上弥漫开,金谷川搂着美女一路说笑而去。 10. 简东驰这几天尽量躲在房间不出来,那个女人并不在金家住,但会常常来金家玩。简东驰已经知道了她叫朴春子,父亲是很有实力的南圃集团的会长,金谷川已经三十四岁了,金家的长辈催婚已经催了好几年。 春子小姐不久前刚刚大学毕业,年方二十二,跟三十四岁的金谷川比起来似乎小了点。不过这种富豪联姻的事年龄似乎根本不算差距。 金谷川看惯了所谓的名门淑媛、脂粉美女,面对这个稚气未脱的圆脸女孩的时候倒是觉得简单且有趣。 简东驰这几天不大出屋,特别是春子小姐来的时候更是躲得悄无声息。 这天一早金谷川一出门简东驰就钻进花窖想把养好的金桔搬给玉树叔陶婶,还有送给永吉妈妈一盆。正搬着就听到有人哼着歌走过身边,简东驰没想到朴春子竟然来的这么早,放下花盆站在回廊里问了声好。 眼前的女孩一回头显出调皮的样子,闪着大眼睛问到:“你真的是男宠?。” 这样直白的问题,一下子让简东驰反应不过来,怔怔的定在那半天没言语。 “我看看”大小姐自说自话的围着简东驰绕了半圈之后紧盯着简东驰的脸:“要我说还是眼睛最好看,配上额头的曲线怎么看都一副公子像啊,怎么会?。” “会长刚出门了,春子小姐可以打个电话去找。”实在没什么话接的简东驰生硬的憋出了这么一句。 “不找他,我来随便逛逛。你陪我聊聊天。” 自如随意的话怎么听起来都像是不容反驳,简东驰知道这位也许就快成夫人的大小姐得罪不得,只好跟在她身后在回廊里散步。 “我也去过夜店哦。”接下来的这句话让简东驰当场惊呆:“点了个好看的男孩子。” 简东驰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竟然都这么开放了,这种事也拿来和他这种人分享?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看了下手表。 “你叫什么?” “会长叫我简。” “简,你怎么好像和他们不一样?”春子一副好奇的样子。 “春子小姐说的他们是? “会所的男孩啊,他们都很能逗人开心的,你怎么不说话?” “可能是我比较笨吧。”对春子做的这个比较简东驰不以为异。 “比较笨的人怎么可能在金家待这么久呢?”朴春子一挑眉,眼里闪出一份灵动。 简东驰突然觉得这个女孩不那么简单,答话越发谨慎起来:“会长的心思不是我这种人猜的出来的。” “金啊”哈哈,提到金谷川春子竟然笑起来 ,“简不知道么,会长其实很好玩的。” 好玩?六年来简东驰可一点没觉得好玩。 “是啊,我给他买了套带牛头帽子的睡衣,他穿上好可爱哦。” 啊……简东驰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牛头睡衣?还可爱?这说的真的是那个一脸阴沉的男人吗? 简东驰突然之间觉得有点恍惚。 11. “怎么你们都一副害怕他的样子?”女孩却一脸不以为然:“其实我跟你说,谁也不能天天二十四小时扳着脸过日子,总要有让自己放松一下的时候吧。” 简东驰回过神来赶紧接话:“是,春子小姐让会长放松了许多。” “是啊,我知道金喜欢和我在一起。”似乎觉得简东驰太拘谨了,春子竟然拉起简东驰的胳膊要他一起坐在回廊的长椅上。 简东驰一愣,随即很有分寸的抽回自己的手臂,弯腰拾掇了一下那条长椅:“春子小姐坐吧,我站着就行。” “我们是在聊天,你站着我还得仰头和你说话,很累的。” “不会让春子小姐觉得不舒服的,我低着头就好了。”简东驰很恭顺的回答。 “低头?”想了一下,春子就没有在坚持的自己坐了下去,接下去又说了句让简东驰不知所措的话:“你不知道吗,其实你一低头的样子很好看。” 一句话说出来简东驰又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我突然想到了为什么会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朴春子一拍手:“你有种忧郁的样子,特别是你的眼睛很深,似乎深处有光亮,所以才会这么迷人。” 简东驰简直是如站针毡,对面的女人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手脚发毛。 简东驰和女人接触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岁,母亲的种下的苦果和病痛甚至让简东驰觉得女人是很麻烦的动物,他不喜欢女人,起码至今还没什么让他喜欢的女人出现。眼前这个位更是让他觉得头疼。金谷川不是一向喜欢清净的吗,这么话多的女人是怎么拢住金谷川的心的?简东驰百思不得其解。 看到简东驰不说话春子有点疑惑的样子问道:“是不是你被禁锢在这里觉得不开心呢?” 简东驰定了定神回答:“没有不开心,每天忙来忙去也挺好。” “有什么可忙的?” “整理房间,看书,烹饪,种花,有很多要忙的。” “可是这些都是老人的生活啊,你怎么过的下去?” 简东驰这回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难道要说过不下去也得过?虽然这是事实,但总不能当着金家的客人说的这么直白吧。 简东驰心里苦笑,嘴上却在找机会:“春子小姐,那盆花还摆在地中间,我怕谁不小心会绊倒,我可不可以去挪走它?” “那花是你种的吗?” “是的。” “那搬去金的房间。”这大小姐发布了命令。 “是”简东驰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其实他知道金谷川的卧室是从来不放花的,但他并没提醒朴 春子,他想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已经可以在这个家里为金谷川做主了? 12. 简东驰上床休息之前摘下手表放到了床头的书桌上,之后背过身去在床上眯着他那好看狭长的眼睛回想晚饭时的情景。 今天的晚餐是金谷川与春子小姐一起享用,简东驰觉得金谷川自从和这个女人交往以来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不大在餐桌上说笑的他一顿饭吃下来竟然开怀大笑了好几次。 这也难怪,春子小姐是很会逗人开心的,简东驰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很不简单的女孩。比如那盆金桔还是安然无恙的摆在金谷川的卧室里,比如今天晚餐的时候他被叫过去告知,以后可以跟随春子小姐一起出门。 这个消息让简东驰觉得很意外,以前金谷川也会带他出门,没人陪伴的时候让简东驰充当球童,或者干脆陪金谷川骑马,甚至偶尔金谷川会带简东驰去度假,毕竟带上个厨师外加仆人再加玩物基于一身的人,要比带上一群人方便的多。可是这些都只是私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简东驰被介绍给别人的时候极少。 简东驰猜想着,难道男人与男人间的游戏现在真的成了上流社会的风气?已经不需要任何掩饰和遮盖了?金谷川这样放纵春子与自己接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简东驰想起晚餐的时候金谷川对他说的话:“春子一直在国外长大,有些开放不拘的性格你不要在意,多顺着她就行了,不要惹春子不开心。” 简东驰那时候正低着头看不到金谷川的神色,但他觉得这话意味深长。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却又不觉得有什么破绽,看来金谷川已经认定了和春子小姐的婚事了,不然怎么会一点不加隐瞒,又给她自由随便出入金家的自由,甚至把简东驰随意带出去的权利。 简东驰自然是喜欢出去走走的,但和这位如此大方开朗的未来夫人出去还真让人想起来就头疼。 就这么有些心烦的,简东驰进入了梦乡。 13. 金谷川最近似乎越发忙碌起来,朴春子也并不经常到家里来,比较安稳的状态让简东驰喘了口气。永吉帮他刻的光盘也已经送来了,今晚他就躲在自己房间一遍遍听那首喜欢的歌。 突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几天不见的朴春子出现在眼前。简东驰一惊赶紧撤下耳机站起来问好。 “你的房门没有锁啊?”朴春子似乎一脸惊讶。 “没有,您随便参观。”简东驰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这种人的房门怎么可能有锁? “有点没有人权哦。”朴春子嘟囔着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房子里除了床书桌椅子和衣柜之外,就是地上整整齐齐码着的好几摞子书。 “你这日子过的有点像苦行僧。”扫视过一圈,这位大小姐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今晚会长有事忙,你陪我出去吧。” 简东驰注意到她使用了商量的口气,“我换下衣服。”简东驰没有犹豫。 穿上黑色西装的简东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出门要坐的竟然是一辆摩托车。随着油门哄响的启动声,简东驰就在不知道手该往哪放的尴尬中一把搂上来了朴春子的腰。 等一路风驰电掣的摩托停下,简东驰一直揪着的心才放下来,简东驰今天才知道“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就是给朴春子这种人准备的。 这个看上去稚气未脱,又长得一脸温柔像的女孩竟然是个飚车高手。简东驰真的无法预料她还能干出什么来。 这俩人来的地方车水马龙,繁华异常,简东驰判断这是个商业区。朴春子在前面走简东驰在后面跟着,一连进了好几家店,店员一看朴春子那身行头就都是殷勤异常,可是这位大小姐却似乎没打算买东西,就在那给简东驰讲这个是美国原产,那个是意大利的手工,还有英国皇家的品牌以及名满天下的法国设计。 一路下来简东驰记了不少,可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之后他们又逛了电子产品,最新款的随身电脑以及各类手机还真是功能齐全,样式诱人。 这一路简东驰只是看和听,他的手从来没伸出来过,哪怕只是碰一下某件产品的行为都没有。从一片繁华中走出来这位应该不缺钱的大小姐竟然什么也没买的把简东驰又带回了家。 之后的几天朴春子仍然找机会带简东驰出门,今天去看电影,明天去吃小吃,他们甚至去了某个著名的游乐园。 其实简东驰想去看看他就读编外生的那所著名大学,虽然每学期考试的时候他也会去,但是每次都是匆匆而过,但是这个想法他一直没有跟朴春子提起过。 每次只是朴春子做主去哪里,他只是不会多一句嘴的跟着而已。 14. 简东驰也分析过朴春子这种行为的原因,这个女孩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即使是接受了开放的洋化教育,但怎么的也不至于是花痴的看上自己了。 毕竟她是要和金谷川结婚的女人,更是见过世面的女人,那种花痴犯傻的事应该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朴春子对自己的好奇可能来源于她所接受的西洋教育,人人生而平等,人权高于一切。而遇到失去自由的人则勾起了这位大小姐的同情心,因为有些同情而又觉得自己有能力带给这个不幸的人些许快乐,所以才会爱心大发的对他不错,也许在她看来这是一种补偿。 简东驰觉得自己的分析很准确,金谷川的反应也印证了朴春子的动机单纯。 因为朴春子的行为不但没被制止,而且金谷川竟然宣布自己要出门公干两周,就这样把简东驰和这位对他兴趣不减的大小姐扔在了一起,临走前还再次嘱咐简东驰要听话,不要惹春子不高兴。 简东驰觉得如果不是对朴春子的信任,谁会放任自己的未婚妻与一个男宠整天混在一起。他们一定是在一起谈论过关于简东驰的事,并且达成了一致意见吧。 没想到朴春子对金谷川的影响力竟然如此大,看来金谷川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 既然如此也未必不是好事,将来有这么位有同情心,讲人权的夫人,自己的日子一定好过不少。 比如最近金谷川叫他的几率越来越少,简东驰倒也乐得清闲自在。想到这个简东驰面对又拉他出来的朴春子多了几分笑意。 其实这两个人都还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机正一步步袭来。 15. 简东驰下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叫“水上城堡”的地方,这里离市区挺远,全被灯光装饰罩住的建筑在黑暗中散发浮华的光芒。 朴春子拉着他一脸神秘的走了进去,现在简东驰已经习惯了被朴春子拉着,因为毕竟人在外面不好太执拗了,而且有时候人真的很多,也怕走散了。 进门之后简东驰发现这地方有点奇怪,大厅人很少,也不像卖场也不像酒吧。但是却似乎里面异常忙碌,总是有人在走廊里进进出出。朴春子与上前接待的人耳语了几句,她们就被安排到一个很大的有很气派的沙发的房间里。 不一会开门进来一排男人,只听那个接待他们的人说:“二位慢慢选,不满意后面还有。”之后房间里所有人都盯着他们俩。 简东驰有点不知所措,朴春子却开口了:“要会聊天,能逗人开心的。领班你介绍几个留下就行。” 那个被叫做领班的人就点了几个男孩子留下,其它全都出去了。简东驰 不知道要干什么一脸疑惑的看着这几个留下的男人全都围在了他和朴春子的身旁。 “这里是同性会所,我特意带你来见识下。” 一句话说完简东驰顿觉头皮发麻:“春子小姐开玩笑吗?” “不是开玩笑啊,你们做的是一种职业吗,我想你跟他们聊聊,学学如何快乐起来。” 屋子里的所有眼睛都看向简东驰,简东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已经有胆子大的伸出手摸向简东驰。 他嗖的起身:“来这里会长会不高兴,我们走吧。” 这是第一次简东驰没有顺从朴春子,转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不管怎么问简东驰都是坐在车上一句话没有。简东驰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可他不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管家玉叔一脸担忧的拿着张报纸给简东驰看,简东驰赫然发现自己与朴春子拉手走进水上城堡的照片在上面,报道的题目竟然是:“名门淑媛搂俊男夜逛会所。” 一时间金家与朴家都炸开了锅,不出半天简东驰就看到了风尘朴朴的金谷川,看到简东驰金谷川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简东驰歪倒在沙发里。 随后的咆哮接踵而来,手上的动作并没停止,简东驰嘴角流血怔怔的被扇倒,再跪好,再被扇。 持续了十多分钟的咆哮被玉叔勉强制止。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话,一脸气愤的金谷川抓起电话上楼。 玉叔回头想扶起简东驰,简东驰却没有动。玉叔唏嘘的低声说:“会长在气头上,没想到不是你的错。等冷静了自然后悔,你别往心里去。” “玉叔,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依然跪着的简东弛已然口齿不清。 玉叔深深叹息着跟上了楼。 16. 简东驰跪在地中间,本来就清瘦的身躯似乎更不稳定,他突然间心神恍惚的痴笑了下,他笑自己还真是傻,怎么就会相信金谷川最近的反常行为的。 他和春子小姐出去是金谷川认可的,去那种地方肯定不是简东驰的决定。这种原委金谷川不会想不到,但是现在的结果却似乎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金谷川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简东驰又一次被利用了,看来自己这个棋子的命运还真不是盖的,总能派上用场。 想起金谷川最近嘱咐他的话,简东驰猜想金谷川想甩开朴春子的想法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简东驰扫了眼自己的手表,也许是那次朴春子说曾经去过夜店的时候?还是更早以前?简东驰不能确定,但是他知道他和朴春子被人盯上的时间已经不短。幸好自己和那个女人真的没什么,不然现在就不光是跪在这里挨打这么简单了。 楼上的金谷川正关着门审视面前的一大堆照片,有简东驰与朴春子一起看电影的,一起吃东西的,一起做上游乐车的。照片上的男孩总是没什么笑容,一副完成任务的样子,看不出有很高的兴致。 其实一开始金谷川就根本不想结什么婚,自由多好,无拘无束。,而且他似乎越来越对女人缺乏兴趣。可是自家长辈就是不肯松口,还有几个富豪之家一直盯着他,虽然他风流的名声在外,可是为了利益这些人都如趋不散的秃鸠一般围着金家长辈瞎转,搞得他天天被唠叨。 金谷川没办法只好也象征性的接触了几个名门淑媛,可是都没什么兴趣,只有朴家刚刚留学归来的三小姐朴春子让他觉得有点不同。这个女孩子敢爱敢狠的直爽性格挺有趣的,接触了几回下来朴春子的开放直率也确实给金谷川带来了不一样的快乐,可是这种新鲜感并没持续太久,尝过之后金谷川又觉得这样开放的女孩子今后不一定要搞出什么事来。可是直白的拒绝又不太好,毕竟有过了交往,而且南浦集团也是势力雄厚,这样的名门旺族也轻易得罪不得。 就在这个骑虎难下的时候,简东驰有机会插了进来,金谷川顺势利用了朴春子单纯的同情心,一直在创造机会。今天这个结局其实并未达到金谷川预想,一个即将成婚的未来夫人与一个男宠上床的风流韵事足以让朴家名誉扫地,借机打压南浦集团的声誉才算是事半功倍。 虽未达到预期效果,不过现在的场面也足够了。金谷川看着满桌子的照片拨通了朴家的电话。 跪了一夜的简东驰第二天又被金谷川的手下狠狠收拾了一顿,浑身上下全是伤的被送去了朴家,朴家的会长看都没看简东驰一眼就命人原样抬回来了。 伪君子之间的交易简东驰根本不想知道,他只是为那个看似温柔却一身侠气的女孩高兴。没嫁给金谷川还真是她的幸运,也不枉自己这次遭的罪。 简东驰太了解金谷川了,金谷川怎么可能是个好丈夫呢,他强烈的占有欲和高高在上的姿态根本不可能带给任何女孩幸福。想到这些,病床上极度虚弱的简东驰不禁露出了些许笑意。 17. 金谷川打人的时候豪不留情,治疗伤势的时候也是出手阔绰,李医生一边疗伤一边安慰:给他用的都是非常好的药,不出一个月痕迹肯定消除。 简东驰听的无动于衷,他现在一闲下来脑子里就会想起何远温暖的笑脸。这么多年了,每次不开心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那个被他叫做哥哥的男孩,如果有他在,如果有他在身边,就是深入骨髓的痛也会减轻许多吧。 简东驰和何远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年,那时候简东驰没书读,何远就翻出自己以前的课本当起了临时老师。可简东驰觉得何远那一脸神气的样子根本不像老师,明明像是个司令员,就觉得他很好笑。 何远可不管简东驰怎么想,这个有着满腔义气的少年把英俊清瘦的简东驰当成了自己的保护对象,十五六岁的何远顿时觉得自己长大了,已经很有力量了。 两个少年之间的相处模式就这样被固定下来,一直以来在简东驰心里,何远都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很有义气的司令员。 想着与何远之间玩闹游戏的快乐时光,简东驰觉得漫长的时间似乎过的快了一点,所以这种消磨时间的方式他一直保留着,直到今天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似乎除了何远之外,他的童年就真的没什么可记忆的了。其实也不是真的没有,只是十二岁之前的王子生活早已被他掩埋在记忆深处,不敢触碰。 在简东驰疗伤的期间,金谷川再一次成功击退了金家长辈的诉求。这次的事情不仅解决了一个女人,而且让金家长辈认识到再让金谷川结婚,那他们金家迟早得成为上流社会的谈资笑柄。 金家的长辈终于妥协了,他们甚至已经找好了代孕母亲,准备不再逼迫金谷川形式上的东西。 金谷川心情不错的在房间翻听录音,这些录音都是简东驰与朴春子之间的。录音的来源就是简东驰一直带着的那块手表。当年来金家的时候简东驰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什么也没有,金谷川不就之后就送了简东驰这块表,因为的确需要看时间简东驰就很听话的一直带着。让简东驰带这块有窃听装置的表只是源于最初的不信任,时间一长也没什么用,直到最近这块表才派上大用场。 金谷川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录音里记录下来的简东驰的每一句答话都是那么恰当,就是细细斟酌也没有半句逾越和不妥的话。恭顺有礼,谦和体贴,这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怎么做到这样滴水不漏的? 金谷川不禁兴趣大增。想想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竟然成长成熟的如此之快,特别是面对开放直率的朴春子就从来没流露过一丝的邪念,这让金谷川觉得自己的这个男宠还真是不简单。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金谷川都经历不少。但他如今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个男孩很特别,起身下楼推开了简东驰的房门。 这间屋子金谷川很少来,房间拉着窗帘没有开灯,床上的人呼吸均匀的躺在那里。金谷川 环视了一下觉得朴春子说的有道理,这屋子也太朴素了些,甚至连个书柜都没有。走到床边似乎简东驰还在熟睡,金谷川盯着这个清瘦的侧身好一会儿才无声的退出了房间。 不过几天,基本能下地的简东驰被通知搬家,新房间紧挨着金谷川的卧室,原来是客房,有楼下的两个大,屋子里沙发书柜地毯电视,样样齐全。简东驰的书和衣服都被搬上来,其他物品一概换成了新的。 坐在这个新卧室里简东驰苦笑了一下,其实不用这样安抚他的。没和朴春子有什么过分举动,被收拾的时候也没留下什么残疾,送去朴家更没被再次为难,这些让他觉得自己这次闯过这么多关已经是万幸了。 算算自己被金谷川痛打的次数,加上这回一共是三次。第一次是因为金谷川觉得自己顺从的像根木头而怒气大发,至今简东驰后背还留有那次的鞭痕,从那以后简东驰明白了顺从也要顺从的有点情趣。第二次是因为社团里的事,金谷川好像遇到很大的阻力,你死我活的斗争中简东驰被当成了出气筒,花瓶,茶杯,椅子,窝心脚一样一样飞过来,简东驰无处可躲。 这次金谷川良心发现了吗?简东驰不知道下一次咆哮又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18. 在简东驰修养的这段日子里,金家似乎一直有工人进进出出,就在简东驰的隔壁敲敲打打,简东驰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也没打听过。这天陶婶上来送饭,听到隔壁的动静恨恨的念叨:“会长不知道又折腾什么,好好的非要重修浴室,弄的动静这么大。” 重修浴室?简东驰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浴室这两个字有点不舒服。“可能会长不喜欢旧的了吧”简东驰随口接下去。 “简单改造下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费那么大劲,连着的一件间起居室都给拆了。洗个澡用得着这么浪费吗?” 简东驰没再接下去。 等陶婶离开,又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后,永吉竟然一闪身推门进来。简东驰很意外,金家规矩很严,外面的人是很难进屋的,永吉是怎么混进来的? 看到简东驰的疑惑,永吉机灵的眨着眼一脸得意的说:“最近不少工人进来干活,我的机会就多了。” “呵呵,你个机灵鬼。”简东驰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表,拿起来掖在了枕头下面。“找我有事吗?” “没啥事,来瞧瞧你。这个是我托朋友买的你喜欢的那个中文歌手的碟片。”一张包装精美的CD递到了简东驰眼前“你也不能光听那一首歌吧。” 简东驰笑了笑:“谢谢啊,不过我这人就这样,认准了一样东西就会一直喜欢,心里装的满满的就容不下其它的了。” 永吉一愣,慢吞吞的问:“那报上写的你看上春子小姐的事是真的吗?” 简东驰觉得永吉把报纸上写的“勾引”这两个字变成“看上”说出来,是给他留着面子呢,看来永吉还真是个老实孩子:“要真有这回事,你觉得会长还会让我躺在他家里吗?” “我就说你不至于傻到要和会长抢女人吧,会长可不是好惹的。”永吉一副可算放心的样子。 “我知道。”简东驰还不了解金谷川吗,那个自私的狠心肠男人。 两个人接下去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永吉看到房间里有电视就给简东驰介绍了好几个有趣的节目,之后才找机会混了出去。 等简东驰玩起彻底的养好伤,金家的工程也已经结束了。病愈后的简东驰又一次站在金谷川卧室门口的这天早上是个下雨天,风声夹杂着雨点打在客厅的窗户上劈啪作响。这样的天气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金谷川一般不出去门,这也是昨晚就收到金谷川指令的简东驰有些不安的原因。 昨晚一夜风雨,简东驰睡得并不安稳,他进去正要蹲下去的时候却发现床上的人早已醒了。 例行的惯例竟然被制止,金谷川对简东驰说他要洗澡。 洗澡?一大早上洗澡的事在金家并不多见,简东驰答应了一声去找浴室的门。虽然知道浴室被改造了,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简东驰一脚迈进去的时候却还是吓了一跳。 这间改造过的浴室比原来大了很多,一个角落被铺上了地毯,摆上了设计简洁时尚的沙发床和躺椅,另一个角落的浴缸被换成原来的两个大,看起来是功能齐全。最大的改动是墙面,除了一排气窗的位置,浴室里的整整一面墙都被安上了花朵造型的镜子。更大的手笔是另一面墙上的淋浴设计竟然被做出一组类似瀑布的造型,墙上衬的浮云掩映下的山峦浮雕。一打开四组喷头的开关,如瀑布一样的水流倾泄而下,就好像你真的可以在瀑布底下冲澡,还可以按照意愿随意的调整水流大小和倾泄的幅度。另一面墙也没空着,墙上手绘的抽象图案让简东驰一进去就脸红心跳。 整个设计透露着些许暧昧,却又在奢华迷乱中显露不凡的品味。 19. “觉得怎么样?”耳边一阵热气呼过来。 突然的靠近让简东驰突然觉得一激凌,他镇定了一下:“很大气。” 裹着件睡袍的金谷川一脚迈进浴室,在躺椅上安坐下来,:“那就来享用一下。” “是”简东弛定了定神去浴缸前面放水,等基本搞懂了这个新浴缸的各项功能,水温也调的刚刚好。只是五六分钟的时间,简东驰觉得身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看自己。这是很不寻常的情况,以前的金谷川从未对他有这样的关注,只是需要的时候用他发泄一下,在金谷川身边他觉得自己只是件物品而已。 虽然有疑惑有但简东驰依然手脚麻利的褪去去自己的衣物,一回头看到全身赤裸的金谷川已贴到眼前的脸,简东驰下了一跳,怎么没听到声音?他紧张的往后一退,一个没站稳竟然扑通一声跌进了刚刚放满水的浴缸里。 扑腾两下弄得水花四溅,等简东驰慌忙站起来的时候他发现金谷川身上脸上都是水,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双热唇封住了口。 简东驰被亲吻着又按回了水里,这次一同跌进浴缸的还有金谷川。 水中的热吻让简东驰透不过气,他尽量专注精神回应闯进来的舌尖,心里叫苦不迭。“就觉得修整浴室这事不爽,如今看来金谷川最近还真是憋坏了啊。” 简东驰的稍一分神,金谷川就有所察觉的松了口,简东驰终于得以喘息。 有些不满的金谷川盯着简东驰看,面前这个少年算不上白皙,但也不黑,典型的亚洲人皮肤。到底是什么让他看上去这样有魅力?饱满光洁的额头?狭长而深邃的眼睛?健壮结实的小屁股?还是那一脸顺从却又处处显现自尊的神情?金谷川真想弄明白。 又是这样一丝不挂的被阅览,而且这次还是紧紧贴在一个浴缸里,简东驰的眼睛开始闪躲,他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突然一只手毫无察觉的握上了自己的分身,简东驰觉得自己一下子有点软。 “你什么时候能有点人类的正常反应?”金谷川语气里的不满很明显。 正常反应?什么是正常反应?简东驰真想问问,不过他没开口。 一只手搂住简东驰的后腰,“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金谷川另一只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胆,简东驰突然觉得心有点慌,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偎在金谷川怀里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看出简东驰的克制,金谷川并没放弃,这位大名鼎鼎的青际会会长如今正做着一件他生平第一次做的事。 年轻的身体怎经得住这样的挑弄,简东驰觉得自己下身发涨,全身泛红。但是他依然努力控制自己,他闭上眼,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完全陷入迷乱。 “你是打算逼我对你用点迷幻剂,才给我想看的状态?”一句话传来,象一把刀刺得简东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这种事金谷川绝对干得出来,简东驰突然觉得自己后背的鞭痕似乎在隐隐作痛。 紧蹙的眉毛终于被打开,一点迟疑之后,简东驰开始放松自己的身体,“就这样吧,自己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一个人质?一个仆人?一个玩物?朴春子说的没错,自己也许真的该想想如何快乐起来,哪怕这快乐只是片刻的迷幻。” 他一个翻身回抱住身边的人,送上两片温唇。水下的缠绵愈演愈烈,两个男人交织在一起的结实有力、却又不失性感的身躯,在洒进浴室的斑驳阳光的照耀下昭示着人类最原始的本性之美。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等金谷川从浴室出来,他发现风雨交加的老天突然变了脸。刚刚舒服的享受和暴雨过后爽朗的天,让他觉得心情大好,转身望一眼留在浴室里专心收拾清理的那个人,金谷川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崭新开始。 20. 自从朴春子事件,简东驰明显感觉到金谷川对他的态度和以前有了不一样。比如关注简东驰的时候明显增多,有时候甚至会让简东驰留宿在他的床上,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需要的时候也比从前多了几分耐心和温柔,甚至开始关心他的感受。 但不管如何的变化,简东驰都不会忘记自己是谁,更不会忘记金谷川是什么人。 说实话,这个已经三十四岁的男人从小混迹于家族的纷争之间,看惯了虚虚实实、勾心斗角的各种手段,如今“狠辣圆滑”这几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金谷川在金家孩子中排行老二。直到老爷子突发心脏病去世,二十八岁金谷川才按遗嘱接任了金家的大权。 金谷川眼光高远,决策果断,行事周详。六年来,金家威望有增无减,连几个一开始不放心的社团元老都早已臣服,他并不是只有一副空皮囊的世家子弟,金谷川今日在圈子里游刃有余的状态,一点一滴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回来的。 想和这样一个人玩心眼?简东驰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所以他一直恪守规矩,表现的顺从自律,平平安安的过了六年。但是现在他体察到金谷川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虽然表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心底还是时不时的生出一丝忧虑来。 金谷川在他心里就是一只狼性动物,别看这只狼会哄人,不过是逗弄手上猎物的手段而已。如今他这只金谷川手上的玩偶也不得不配合的玩起了某些暧昧的游戏,这让他甚为烦恼。 比如昨天金谷川带回来的这个摇摇灯。这东西设计原理很简单,和手里提着的灯笼很像。不过他的能源来自于你必须不断地上下左右的摇晃手柄它才会亮,摇晃的越快,红色的灯光就会一直一闪一闪的,一旦停下来,光亮维持不了几秒就会熄灭。 一早金谷川把这东西交给他的时候一脸戏谑的对他说:“好好研究研究,怎么让这东西以我喜欢的方式亮起来。” 要亮起来还不简单吗?就是上下晃,左右摇它呗。简东驰站在院子里手里举着这个东西试着摇摆,果然红色的亮光随着简东驰的节奏一闪一闪。 正在值班的永吉凑过来,笑着问:“你这干什么?这么大人玩这个?” “会长走之前让我研究怎么让这东西亮。”简东驰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这个摇摇灯。 “这个还用研究吗?三岁孩子都知道。” 永吉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简东驰张大了嘴表情怪异的看着他。 “怎么了你?”永吉吓了一跳。 怔了好一会的简东驰半天才回过神来,接了句“没什么”转身就逃进了屋,扔下一脸迷惑的永吉。 逃回房间的简东驰心里砰砰直跳,这个三岁孩子都知道的问题金谷川为什么那么郑重其事的吩咐他考虑,还有他那戏谑的神情,简东驰终于明白了怎么让这个东西以金谷川喜欢的方式亮起来。 联想起金谷川这几天总是有意无意提起觉得他的屁股特别好看,简东驰下意识的照了下镜子。他的腿其实并不算修长,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大腿稍稍有点粗,臀部跟整个清瘦的身体比起来算不上小巧,但是这种下身的健硕却在膝盖转弯处一下子跌落下去,他的小腿非常细,连着一双41尺码的脚。像他这种175左右的身高,这样的身材应该算不上出众啊,怎么就好看了?简东驰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不管自己能不能理解,今天晚上这个摇摇灯都得以金谷川喜欢的方式亮起来。简东驰一想到这点就什么胃口也没有了,一天下来没怎么吃东西,躲在房间不肯出来。 不管如何的郁闷晚上那盏摇摇灯还是以金谷川喜欢的方式亮起来了,而且这一亮就是二十多分钟。直到简东驰觉得自己的腰就要折了的时候,身后强忍的笑声才算停止。随之而来的就是老套的上演满床春色的剧情。 简东驰从金谷川房间出来的时候无比怨念的清洗了一下那盏摇摇灯。 21. 金谷川最近花样翻新的玩起了各式游戏,他似乎沉浸在戏弄简东驰的快乐里,幸好还都只是些不伤及身体的小花样儿。简东驰不得不配合,因为他太了解金谷川了,知道越是拒绝就会更加勾起欲望,倒不如顺从的接受,也许反倒能快速消减金谷川的这些恶趣。 就快进入冬季了,简东驰觉得一天短似一天,这一年过去就是第七年的开头了。六年前的那个冬天让他觉得特别冷,而如今似乎是适应多了,倒是盼望冬天的早些来临。 有了电视日子过的不再那么漫长,简东驰爱上一档介绍赛车运动的栏目,自从坐过朴春子的飞车,就觉得这游戏还真挺好玩,在刺激惊险中把技巧运用的分毫不差,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自己一直在悬崖边上游走,却依然在努力保持身体与心灵的双向平衡,努力让自己不畏惧不沉沦的生活。 说实话,这对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真的有点难。 简东驰以前因为总是摆着一张郁闷的脸而被玉叔笑话,说他比自己还老气横秋。说起玉叔简东驰觉得这个快六十岁的老头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听说玉叔一直就是金家的老仆人,他看着金谷川出生,但是却从未听玉叔提起过家人,似乎他就是为金家而存在的。 玉叔不爱言笑却对简东驰特别关心,那时候刚来金家的少年不能适应,玉叔甚至每晚忙玩完都会陪伴简东驰进入梦乡之后才离开,所以玉叔在简东驰心里几乎代替了那两个应该给他父爱的男人,帮助他挺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时间。 如今的简东驰早已摆脱了那一脸的惊恐焦虑,平静谦和的外表掩盖了年轻人应有的狂妄不羁。这些年玉叔给简东驰的建议不少,但每次玉叔总是很有分寸的点到为止,不过这也足够了,以简东驰的聪明,权衡利弊并不难,所以简东驰觉得他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玉叔。 有时候简东驰会趁玉叔不忙的时候凑过去聊天,每当问起玉叔的过去,都会被一句话挡回来:“没什么可说的,都是平凡人生。”但是简东驰隐隐觉得玉叔不是凡人,至少那些给他的建议都显示着这个老头的睿智与豁达。 今天趁着大家午休的时间,简东驰又凑在玉叔背后一副想说话却又开不了口的样子,玉叔察觉出身后人的异样:“简少爷怎么了?” 因为他简家二少爷的身份,金谷川还是让人称呼他简少爷。 简东驰有点为难的开口:“会长的最近的爱好越来越特别。”他用脚尖划蹭着厨房的地板接下去:“我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是吗?” “嗯。”简东驰有点难为情。 “我怎么觉得会长越来越重视你了。”玉叔并没放下手里的账本。 “这是什么好事吗?”简东驰平添一副委屈。 “算不上好事,可也不是坏事。” “福兮祸兮,祸福难料。”简东驰叹了口气。 听到叹息声,玉叔起身倒了杯水递给简东驰:“你觉得你有力量阻止吗?” 简东驰保持着沉默。 “简少爷一定明白,如果不能改变,那就好好享受这份苦难。这么多年简少爷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吗?” “我知道。”简东驰迟疑了一下:“苦中作乐的本事我早已学会,不过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简少爷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找到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玉叔温厚的大手握住简东驰的肩膀:“更何况你还可以寻找转机,会长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所以不必太担心。” 回房间的时候简东驰一直想着玉叔的话,这么多年来让自己一直坚持下去的理由还真是挺多的:那个已经不是自己家的家族利益,母亲的疯病,何远的前途,自己的未来。这几样都是他简东驰必须在意的。那个家给了他十二年的快乐,母亲给了他不该有的生命,至于何远?何远给了他什么竟让自己这样念念不忘?简东驰有点想不清楚。 那么转机又在哪里?金谷川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简东驰依然没有答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属于自己的未知的未来。 22. 春天的时候金谷川突然爱上了健身运动。金家的三楼有一个很大的健身室,各种设备一应俱全,院子里有游泳池,网球场,篮球场。不过这些地方简东驰都很少去,因为觉得这都不是自己可以随意使用的,所以简东驰的日常运动就是最简单的形式——跑步。 金谷川不在家的时候就围着院子跑,在家的时候就在自己房间原地跑。而金谷川则因为忙于社团的事而几乎无暇使用家里的运动设施,即使是运动也都是到健身会馆、到高尔夫球场、到马会去与朋友交际。所以金家的健身设施都只是些擦得干干净净的摆设。 但是这个春天,万物勃发的状态似乎激发了金谷川的运动细胞,而且还是个带点文艺范的运动细胞。金谷川竟然请来了一个国标舞的教练,学起了华尔兹和伦巴。这种举动让简东驰多少有些诧异,金谷川那样的人,怎么会想起来学这个的?不过联想起金谷川最近的反常行为,简东驰也就见怪不怪了。 国标舞的教练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简东驰在见到他的时候也被晃了一下,甚至怀疑金谷川是居心不良,不过之后学的非常认真的金谷川并没对这个教练有什么非分之举。 华尔兹和伦巴都是需要舞伴配合的舞蹈,有教练在的时候自然是教练带着金谷川练习,但是下课之后被金谷川搂在怀里充当舞伴的就变成了简东驰,为此简东驰成了国标课的旁听生。 金谷川发现简东驰的乐感很好,但却一直不能放松,特别是被搂在怀里的时候身体愈发僵硬,甚至有一次竟然踩上了金谷川的脚。看着简东驰别扭的样子金谷川很气恼的要求教练不许回家,给简东驰开小灶。 结果简东驰就在舞室磨了三天,情况终于有了改观。教练对他说:“你这种动作掌握不错,却配合不好的情况多半属于心理因素,只要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碍就没问题了。” 简东驰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在克服了,以前被金谷川在床上搂着的时候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可是现在现场不仅多了教练,还有在旁边候着的玉叔,以及出出进进的金家佣人和金谷川的手下。简东驰是对环境很敏感的人,适应起来需要点时间。 可是他没料到的是,刚刚适应了在人前的搂抱,金谷川就又玩出了新花样儿。 这一天舞室里的训练正在进行,教练教了一种新舞步,其中有种甩头的动作是动重点。简东驰很快掌握了动作的要点,可是金谷川却似乎没那么顺利了,这位平日威严的会长愁眉苦脸的表示自己找不到感觉。 那么要怎样才能找到感觉的呢?教练建议请个漂亮的女舞伴来与金谷川互动一下,眼神与肢体的交流都可以促进良好感觉的形成,特别是两个人之间的相互挑逗和吸引也是这种舞蹈重点要展现的。 建议提出来,金谷川不置可否,眼睛却盯着简东驰打起了主意:“你留长头发吧,这样看起来也许能更有感觉。” 看似疑问的语气简东驰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下之后小声说:“现在留起来要蛮久才能长长的。” 教练也附和了一句:“看起来是有点来不及啊。” “这倒也是。”金谷川想了想“那就先用假发,再慢慢留头发。玉叔去准备下,要长发。” 简东驰和教练对望了一眼,谁都没再说话。 23. 等假发拿来的时候简东驰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直到玉叔递到他跟前并且轻咳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尝试着戴上,简东驰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但金谷川却在细细端详。 今天简东驰穿了一件紧身的白色背心,为了配合练舞下身是条白色的喇叭裤,这样的装束与这一头乌黑长发结合起来还真是很搭调。背心透露出男性结实的身材,喇叭裤显现着少年的勃勃英姿,而长发又为他平添了一股柔媚的风情。 一身白色恰到好处的烘托,使这股风情显得单纯不妖艳。 虽然是男扮女装的意思,但是白色的烘托与简东驰干干净净的硬朗之气,让一头长发的男人一点也不显现女气之色,反而是英俊中透露出一种男性少见的妩媚诱惑。 简东驰意外显现的风情,竟然惊的金谷川怦然心动。 那天接下去的舞课,两位主角都明显不大专注,简东驰一脸窘迫,金谷川则似乎一直沉浸在欣赏当中,结果当天课程草草结束。 随后的几天,简东驰成了名符其实的女舞伴,长发有的时候被束起,挽成一个发髻垂在下面。甚至有时候请来的造型师还会按金谷川的吩咐给简东驰上点淡妆。所有这些怪异行为,简东驰都咬着牙一一忍了,唯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高跟鞋。 穿那种东西跳舞,简东驰觉得根本无法忍受。所以他就不断地在崴脚,一次又一次,养好再伤,伤好又犯。为了逃避这种男扮女装的游戏,简东驰的脚踝遭了不少罪,直到李医生出面对金谷川说,这孩子要是再这样下去韧带就废了,金谷川才最终停止跳国标舞这项运动。 简东驰一直想不明白,如果真的需要女人,喜欢女人跳舞的姿态,为什么不去直接找个女人?以金家的权势就是雇佣一个会跳国标舞的女人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要让他扮女人? 简东驰一点也不觉得好玩,他是男的,虽然屈于人下,但他一直自认为自己依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虽然不再跳国标舞,但是简东驰的头发却被命令一直留长,几个月过去竟然也挺长了。天气炎热的时候,永吉会拽着简东驰不得不扎起的小辫子开玩笑,那个时候简东驰都会满脸愤恨的样子,永吉就会开心的大笑,之后对他说:“你知道你自己什么时候最好玩吗?” 简东驰摇头。 “就是你明明不愿意,却又被强迫的不得不去做的时候。” “有那么有趣吗?” “当然。” 简东驰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看别人遭罪自己偷着乐,这就是人类的劣根。 简东驰这几年他早已学会了隐忍。一开始血气方刚的少年也是忍耐不下去,甚至也有过干脆了结自己的想法。但是有一天玉叔对他说:“忍忍吧,忍一时风平浪静,忍十年,就都过去了,你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属于自己的人生,简东驰对着镜子抓着自己的小辫子狠狠的做了一个咔嚓的剪刀手势。 24. 这年的夏天异常的炎热,金谷川不喜欢火辣辣的太阳,又无法忍受总是吹冷气的日子,所以傍晚的游泳就成了夏日他最喜欢的消遣。泳池里通常都是两条赤裸裸的身影:金谷川与简东驰。 金谷川看上去一脸阴深,似乎是个严谨的保守派,其实不然,他喜欢裸泳,裸睡,就差裸奔了。简东驰觉得有钱人都多少有些怪癖,爱裸就是金谷川的怪癖之一,听说金谷川还去过外国著名的全裸沙滩。金谷川家里很多地方摆放的都是裸体的人像艺术品,他曾多次指着这些艺术品赞叹:只有男性的健壮匀称的身躯才能完美诠释人体的极端美感。 不仅他自己喜欢这么赤条条,而且他还喜欢欣赏别人的赤条条。比如浴室里那个修成山谷中瀑布形状的淋浴,简东驰经常被要求在下面冲澡,金谷川就泡在对面的浴缸里时不时抬眼看一下。每次洗澡简东驰都觉得时间漫长,所以多年以后他热衷于快速冲澡,十分钟搞定,坚决不在浴室逗留。 其实很多年后简东驰也很少游泳,那种夏日里两个赤条条的身影在泳池穿梭来往的画面,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记忆里抹去。 金谷川游累了上岸休息的时候,简东驰也跟着上来为他围上了一条浴巾。洒满月光的院子里除了几声虫鸣寂静无声,金谷川递了瓶水给简东驰,悠闲的开口:“怎么你从来不游到我前面去?你的体力不是不错吗?” 简东驰坐在铺了垫子的泳池边上:“跟在会长后面挺好的,比较省力些。” “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依附于人的人。” “应该在会长后面的。”简东驰干脆找了个最直接的理由。 “嗯,有分寸能自律,这是你的长处。那么你的弱点是什么?” 简东驰想了一下:“有点固执,喜欢的就会一直喜欢,不喜欢的也不会改变。” “嗯,懂得自律的人大多如此”金谷川饶有兴趣的接下去:“不喜欢的常常也是不能避免的,遇到了又该如何?” “中国有个词叫随遇而安。”简东驰仰起脸把这个成语翻译和解释给金谷川听。 “形容的非常好,果然是底蕴深厚的文明。”金谷川有些感慨:“还有什么值得一听的话吗?” 简东驰看了看赤条条的自己突然想起了一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就接着给金谷川半知半解的讲起了《红楼梦》。 这一晚是简东驰记忆中的为数不多的他与金谷川交流对话的场面之一。 其实简东驰对名着也不是很熟悉,因为年龄太小就没书念了。他所知道的《红楼梦》章节都是何远讲给他的,晚上这两个孩子睡不着的时候,何远就像评书连播一样给简东驰讲三国、水浒、西游记的故事,当然也提过红楼梦。 何远喜欢读书,而且有着超常的复述能力,看过的章节给简东驰描绘的绘声绘色,以前简东驰对读书没什么兴趣,因为他可以感兴趣的事太多了。可是经历变故之后,他又一下子陷入了没书读的境地,听着何远眉飞色舞的描述,他才意识到原来读书竟然是这么有趣的事。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金谷川最近总在琢磨这句话,他还特意请了汉语的专家来重新讲解这部中国名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结尾白茫茫的天地里男主角一人独行的那个画面一直留有深刻印象。但是他无法预料,多年以后他自己也是在那样一个寒冷的日子一个人离开了故土。 25. 这一年的夏天发生了一件简东驰生命中的大事,他的母亲跳楼自杀了。 金谷川那天回来的比以往要早很多,之后把简东驰叫到房间,递给他一封邮件。 邮件上只有简短的两句话,“金谷川先生:简东驰的母亲因罹患抑郁症多年,虽经多方治疗,但病情一直不稳定,于昨日下午跳楼自杀,医生已诊断其当场死亡,警方介入调查确定了自杀的结论。望告知其子,并允许其回国送葬。”落款是简豪。 简东驰拿着邮件的手有些发抖,自己的母亲,那个带给他本不该有的生命的女人,那个让他从天堂瞬间跌入地狱的女人,那个他一直认为自己必须照顾的女人,从此消失了。简东驰突然觉得脑子有点空。 金谷川不动声色的又把一摞纸递到了简东驰面前。那是一些简东驰母亲跳楼现场的照片,其中包括警方调查的事件经过,还有医生的诊断证明,以及这些年简家为简东驰母亲治病所支付的相关费用清单。 简东驰一一看完这些,没有说话。 金谷川却开口了:“从这些资料来看,你的母亲这些年应该是得到了不错的治疗,简家并没有失言。但是你也要知道抑郁症这种心理疾病,全世界都没什么立竿见影的特效药,病情反反复复是正常的,很多名人也是身患抑郁症自杀的,只不过这次是你母亲没有挺过去。” “我知道。”简东驰心情低沉。 “这些年你母亲除了住院就是住在何家,看起来何家人对她不错。”说着金谷川找出一张资料里夹着的何伯的照片指了指:“就是这个人在一直照顾你母亲,简家只是每年负责掏钱而已。” “我知道”简东驰看了一眼照片。 “那么你要回去送一送你母亲,我是不会阻止的,跟玉叔说下订机票就行了,不过也会派人和你一同过去。” 沉默了一会,简东驰开口:“不用了,那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而我已经没什么观众需要看这种场面上的东西了。” 金谷川有些意外的看着简东驰:“真的不用?也不用顺便去看看老朋友吗?” “不用了,大家都生活得很好,不用我去打扰。”简东驰很肯定的回答。 “那你不要太悲伤了,人总有一死,也许对你母亲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金谷川没再坚持,转而问道:“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简东驰想了一下问道:“我想去考大学院,读硕士学位,可以吗?” 金谷川没想到这种时候简东驰竟然提的是这种要求,愣了片刻。随后他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个顶住悲痛,拒绝回国机会,却提出最实际要求的年轻人,不由得对简东驰更加刮目相看:“如果你确实想去,可以试试。” “谢谢会长。会先上三个月的补习班,之后年底考试。如果录取可能每周会有几次课,不过上完课就会回来,不会在外面多逗留的。”简东驰以最简洁的话解释了一下日后的安排。 在情绪陷入悲痛的时候,还能把事件阐述的如此简要明白。如果不是这个人有着极为清晰的头脑,那么就是他有一颗狠心。金谷川瞬间想到了答案。 26. 母亲的去世,让简东驰常常陷入一种恍惚。他最近常常做同一种情景的噩梦,就是自己会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那种跌落的惊恐惊得他一身是汗。 但是醒来之后回想起来,梦里似乎总是有双手接住他,让他安然无恙,但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的脸。接连几次梦见这样的情景后,简东驰觉得那人应该是何远。 想起母亲,那个美丽的女人,简东驰觉得心痛。他的母亲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当年凭着美貌与单纯的性格赢得简豪的偏爱,两年之后她为简家生下了第一个孩子,简家大少爷简东杰。 对于这个大哥,简东驰的记忆力里浮现一双嫉恨的眼睛。简家长子作为未来的继承人从小就受到了很严格系统的教育,简东杰被带到简家老太爷身边亲自抚养,自记事之后就被安排学习诸多内容,根本没有时间与父母团聚,体尝天伦亲情。 而四年后出生的简东驰则被幸运的留在了父母身边,再加上他乖巧可爱的样子,偏得了不少父母宠爱。虽然每次买玩具礼物的时候两个人总是各有一样,但简东驰却能有父母陪伴玩耍,而他的大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东西不久之后就被锁进仓房。 每次过节,或者被带去爷爷家的时候,简东驰总能感受到来自他大哥的威严与冰冷。年纪小小的简东驰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哥总是对他那么凶,所以也就知趣的不大与之亲近,两兄弟间的裂痕就这样从小开始酝酿。 简东驰的幸福童年在十二岁那年结束,那个被称作大哥的人从此也再没有出现在简东驰的视野里。 简东驰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有时候会看着他喃喃自语,虽然不明白在说些什么,但是简东驰也仍然能感觉到母亲的忧伤。那种时候小小的肉团就会跑过去跌进母亲怀里死劲蹭,直到妈妈绽开温柔的笑容,怜爱的亲吻他的小圆脸。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时候父母的婚姻已经出现了问题。简东驰记得简豪整日忙于事业,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到了后来每周见上一次已经是不错了。母亲就一个人守在家里,很小的时候还看到过母亲流泪,之后就很少看到母亲的笑脸了。 十二岁之后简东驰与痴痴傻傻的母亲辛苦度日,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却常常挂在母亲嘴上,那个人叫安俊和。 安俊和,曾经是简豪最信任的朋友和哥们。俗语说:朋友妻不可欺。而这个叫安俊和的男人却不仅上了朋友妻的床,而且还让简豪养育了十二年别人的儿子。这样的打击对简豪这样一个一向自信满满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在与这个叫安俊和的男人相处的短短半年里,简东驰又在母亲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简东驰那时候还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一切。他只记得母亲指着这个温和的男人对他说:“这个是你的亲爸爸,也是妈妈很喜欢的人,你叫他啊。” 倔强的简东驰一直没有开口,那个男人也没为难他。 简东驰看得出来安俊和对母亲很好,虽然他并不讨厌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对不起原来的爸爸——简豪。所以直到六个月后安俊和的死讯传来,简东驰始终没叫过他一声爸爸。 自己的亲生父母竟然都选择了同一种离开人世的方法,简东驰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一跃而下,跳楼而亡,这难道是这个不该组合在一起的家庭的宿命?而他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要面临这样的结局? 27. 简东驰的情绪跌落到极点,晚上不是噩梦连连,就是失眠到天亮,白天也常常陷入一种发呆的状态。 玉叔这几天总让永吉进来陪简东驰聊天,永吉知道简东驰的母亲去世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陪着简东驰在房间里发呆。 这天永吉实在忍不住了,不解的问简东驰:“既然这样难受,怎么不回去一趟?见到最后一面也许就没那么伤心了。” 简东驰木然的回答:“看了也是这样的结果,我没事,只是在心里送送她。过几天就好了。” 简东驰没有选择回去,除了自己真的已经没什么亲的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何伯和何远。 简家对外宣称,二少爷被送去国外深造。可是如果再次见到六年未曾谋面的简东驰,问起他的近况,甚至是联系方式。简东驰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离补习班开课还有一段时间,金谷川决定去海滩度假。 简东驰一直认为陪金谷川去度假是件苦差事。虽然可以走出去散散心,但是每次度假金谷川都不会带很多人,简东驰就要兼任不少杂务,有时候甚至要充当金谷川的保姆。以前他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照顾金谷川的日常起居,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 这个世界知名的海滩是度假胜地,金谷川一行人住进了一片拥有私家海滩的高档别墅酒店。安排好金谷川的行李,简东驰又把金谷川的被子抱到露台,海边潮气大,趁着太阳足晒晒,就能减去些潮气。之后他下楼去安排金谷川的午餐。 这样的别墅式酒店是专为富人服务的,每栋别墅都配有管家、厨师、杂务人员。但是金谷川的口味很刁专,一般外国厨师做的东西他都不爱吃,无论走到哪他都喜欢吃自己家乡的饭菜。所以烹饪的活又落在了简东驰身上。 等把午餐端去院子里正在乘凉的金谷川的时候,简东驰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又在长途旅行之后没有休息的一直忙活,他觉得胸口憋闷。金谷川看出简东驰有点不对劲,让他坐下喘口气,顺手倒了杯牛奶递到面前,示意他喝点东西。 简东驰看了一眼,摆了摆手。 金谷川没放弃的把杯子往前一推,让简东驰赶紧喝。 拿起那杯牛奶,简东驰为难的皱了皱眉,刚送到嘴边闻到一股奶味竟然有了要吐的感觉。撂下杯子简东驰捂着嘴飞速跑去洗手间。 等简东驰回来看到金谷川竟然一直举着那杯牛奶,又送到了他眼前:“这东西对身体好,你应该适应多喝点。” 简东驰看了看一脸诚恳样的金谷川,重新接过杯子,一闭眼咽了一大口。 这一口刚下肚,那种纯牛奶的怪味就呛得简东驰再一次往上呕,第二次冲进了洗手间。 金谷川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个场面,其实他不知道,自从简东驰开始每天早上服侍他,简东驰就拒绝了牛奶,还有冰激凌和奶油蛋糕,他小时候最爱吃的两样东西,他再也没有碰过。 这种情况金谷川当然想不到,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简东驰是晕机了。不过他还是被简东驰的反应逗乐了,等简东驰第二次从洗手间出来又站到他面前的时候,这位平日严肃的会长一脸无辜的调笑起来:“你这反应是不是也太大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了呢。” 一句话说出来金谷川身后几个手下都死劲憋着不敢笑出声,而简东驰的脸则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28. 碧空如洗,海水湛蓝。身处这样满眼比基尼美女的环境下,春心涌动是件很正常的事。 简东驰最近忙于身前身后的照顾金谷川的日常起居,再加上郁闷的心结还未打开,显然是情绪不高。但是金谷川就不一样了,不出两天已经和金发碧眼的美女出双入对。 这天上午金谷川正带着新欢一起在沙滩晒太阳,简东驰过来送刚调好的饮品,才放下准备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的英文对话。 简东驰学的是哑巴英语,就是只会看和写,但是不会说也不会听,因为他可以做到一个人背单词和语法,但是没有语言环境,也没人教给他如何发音。所以他不知道说的什么,就准备退到后面去。 金谷川却叫住他,手上拿着一瓶橄榄油:“把这个帮艾玛涂一下,顺便按摩再走。” 简东驰答应了一声,接过那瓶橄榄油,想了下学过的按摩手法,蹲在金发碧眼的美女身边认真的进行服务。 艾玛是个美国女孩,被简东驰的按摩服侍的舒服至极,一时间竟然轻哼起来。简东驰细长的手在散发迷人光泽的魔鬼身材上游走,不出半小时就把艾玛裸露在外的寸寸肌肤涂抹了个遍。 谁料想这个外国美女并不满足,竟然放开自己的三点式泳装的胸衣,一把拉住简东驰的手直接要放在自己圆润白腻的胸脯上。简东驰被她一拉毫无准备的按上敏感地带,一下子红了脸。 他想把手抽回来,怎奈艾玛的手一直压着,另一只手还点了点自己的大圆球,那个意思就是这里也要抹。简东驰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怔在那里。 金谷川睁眼发觉异样,看到简东驰的窘态觉得有意思:“让你涂你就涂啊,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简东驰可一点也没觉得这算什么便宜,但是金谷川发话了他也不能再拒绝。就这样这个二十三岁的热血青年第一次抚摸了一具完美的女性酮体。 金谷川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简东驰的脸由微红到越来越红,最后艾玛退掉底裤的时候,简东驰的头越来越低,几乎都要埋到躺椅下面去了。 这样的少年窘态瞬间激发了金谷川的欲望,等为艾玛的服务结束,简东驰又被拉过去为金谷川服务了一把。当然,为金谷川的服务还包括了埋头在金谷川的两腿之间。 艾玛和金谷川用英文一阵交谈,简东驰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似乎与自己有关,因为两个人的眼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甚至能感觉到躺椅上的两个人的略带温度的眼光。 回房间不久,简东驰又被叫进了金谷川的卧室。 迟疑片刻,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了床上两个赤裸的人正抱在一起,简东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头低的很深。 “come in and shut the door”这句英文简东驰倒是听得懂。 但是他没有动,既没有关门,也没有再往前迈一步。虽然床上动静很大,但简东驰依然紧张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个少年就这样深低着头,倚着门呆立不动。 “出去。”进退两难的简东驰听到金谷川说的这两个字,如释重负的以最快的速度关上门消失了。 29. 对于金谷川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简东驰并不知道原因。但看得出来艾玛有些不满,当晚一摔门离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简东驰这几天要忙的事情很多,金谷川的所有衣物都要他亲自手洗,特别是那些高档面料的东西料理起来就更费事。 简东驰掌握多种衣料的清洗方式,但他常常是时间不够,白天无时无刻不留在金谷川身边听候差谴,一日三餐还外加夜宵,处理衣服的时间就只能是晚上了。 这种突然忙碌起来的日子也使简东驰根本无暇发呆,辛苦的每晚倒头就睡,倒也逐渐免除了失眠的痛苦。 叫艾玛的美国女孩消失之后,金谷川对金发碧眼美女的兴趣似乎减弱了许多,大多数时间都是带着简东驰独自晒太阳,要不就是去购物,偶尔也会在海天一色的天地间上演欢爱的戏码。 有一次简东驰被压在金谷川身下的时候,远方青山如黛,眼前湛蓝如洗,身下细沙如潮,他甚至恍惚觉得这是个梦境。 是梦就总有醒来的那一天,简东驰在就在那样的折辱里露出了一丝笑容。 十几天之后,这次海滩度假宣告结束,他们回到金家别墅后不久,补习班的课程就开始了。 简东驰去年就上过这种补习的课程,所以对他来说一切都不难。每天的半天课还是永吉负责接送他,两个人又因此有了不少接触的机会。 有一天永吉跟简东驰提起:“会长前一阵子给我介绍了女朋友。” “是吗?”简东驰觉得有点意外,他从未听说金谷川有过这样的爱好。 “嗯,我也觉得挺意外的。” “那怎么样?” 永吉有点害羞的笑笑:“挺可爱的呢。” “那就好啊。”简东驰也没多想,他觉得永吉喜欢就好了。 “不过我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永吉看起来有点困惑。 “她不喜欢你吗?”简东驰觉得挺有趣。 “谁知道呢?一会对我挺好一会又不理我。” “那我就不知道了。” 简东驰摊着手“这事我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简东驰还真是没说假话,他与女孩的交往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二岁之前,让他记忆深刻的是十岁那年的强亲事件,一个小女孩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课间的时候毫无预料的跑过来抱住简东驰就亲,抹了简东驰一脸口水,简东驰恨恨的推倒那个女孩,结果小女孩一脸无辜的哇哇大哭,骄傲的小王子一甩手就跑开了。 所以该如何与女孩交往这件事他还真是没什么资格发言。不过永吉还是会每天和简东驰讲起他和那个女孩的进展,简东驰有时候也会出点主意,但通常都会被永吉嘲笑,说这样根本追不到女生。 永吉又给简东驰讲了不少如今女孩子如何难对付的例子,无比怨念的慨叹,要平平安安的娶个好媳妇多么不容易。 简东驰再次在心里印证,女人真是麻烦的品种,特别是那些思维活跃,鬼主意很多的女生,更是难对付。 幸好他自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因为他不喜欢女人。 从十六岁来到金家,简东驰就觉得自己已经不正常了,一个躺在男人身下的男人能算得上正常吗?更何况他心里还念念不忘另外一个男人。 不正常就不正常吧,简东驰从没为自己的倾向烦恼过,因为即使烦恼他也摆脱不了这一切。 金谷川并不知道简东驰的真正倾向,虽然简东驰一直服侍他,但他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被迫如此,还是从本性上真的可以接受这一切。 不过他现在很高兴的看到永吉是个传统意义上的正常倾向的男人。 自从在海滩感觉到艾玛对简东驰的欲望,金谷川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很庆幸那天在最后时刻把简东驰撵了出去,因为金谷川在那一刻突然觉得这个少年应该是他的,专属于他一人。任何人和简东驰的亲密接触都会让他觉得有点烦。 所以在多次目睹简东驰与永吉在一起放松开心的状态之后,这位会长毫不掩饰心计的亲自给永吉介绍了自己会社下属的女儿。 对于金谷川这样的举动,简东驰和永吉都没有多想,更没有猜透其中用意,但有个人却看得分明,这个人就是玉叔。 自此以后,玉叔看简东驰眼神里又多了一份忧虑。 30. 三个月后,简东驰的头发已经长到齐肩,他也如愿以偿的顺利考上了庆熙大学院,所学专业为经济管理。 一直选择学经济其实是因为何远。简东驰记得当年何远信誓旦旦的说过,大学要学经济,学学怎么多赚钱,孝敬老爸。简东驰觉得自己可以和何远读一个专业,背一种书,是这几年来为数不多的幸福的事。 从简东驰开始上课,金家厨房里就贴了一张简东驰的课表,虽然有时候一早就开始有课,不过简东驰也从来不曾耽误金谷川的需要,幸好一早的课并不多,才没有引发教授的愤怒。 简东驰在校园里一直是个特殊人物,这个俊朗沉默的年轻人来去匆匆,从不参与学校社团的活动,也甚少与人交往,但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有一张诱惑人的脸。 如果说十六岁的简东驰还可以用清秀俊美这样的词来形容,那么二十四岁的简东驰已经摆脱了当初的青涩,显得更加俊朗有型。 从简东驰第一天上课,略带忧郁的神情,不得不束起的长发,低调沉静的做派,都在无形中昭示他的与众不同。 因为他身上自然流露的公子气质和良好修养,不少人猜测他是富家子弟,也有主动来和他搭话的男男女女,但简东驰总是抱歉的微笑之后礼貌的拒绝。还有永吉,大多时候成了简东驰的保护伞,替简东驰抵挡了不少无聊的纠缠。 大学院的公共课程并不算多,大多时候都是导师与学生间单独的交流沟通,但是简东驰却遇到了一个难题。导师常常在网上与自己的几个学生沟通,所有布置的课题也都是双方通过邮件传送,但简东驰根本没有电脑,他有点发愁。 永吉知道了,大大咧咧的说:“跟会长说啊,会长又不差这点钱。” 坐在汽车副座上的简东驰没接话。 “不敢说?”永吉很大方的表示:“要不然把我家的给你搬来,就是旧点,肯定慢。” “不是,搬你的恐怕也不行。谢谢啊。” “怎么不行了?你怕会长不让?没那么严重吧,去和会长说说试试啊。” “嗯,我再想想吧。” 简东驰是那种宁可自己遭罪,也不爱求人的人。金谷川那句话说对了,简东驰根本就不是依附于人的人,他骄傲的自尊虽然深藏于心,但却从来不曾遗失。 这天晚上简东驰看到玉叔的时候眼前一亮,因为他突然想到玉叔的房间是有电脑的。 几乎没费什么劲,简东驰的需要就得到了玉叔的大力支持,玉叔亲自带简东驰来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电脑的一瞬间,屏幕上闪出一张照片。那是年轻时的玉叔和另一个男人的合影,玉叔是坐着的,手里拿着本书,另一个男人站在他身后,两个人都穿着正装,英姿勃勃的样子,照片右下角有几个小字:结婚纪念。 简东驰瞬时愣住了,两个男人的结婚照? “吓着了?”玉叔拉了把椅子在简东驰身边坐下“同性恋说的就是我们这种人。” 玉叔毫不掩饰的表露倾向,让简东驰非常意外。 “这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我一生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了,如今我也是老头子一个了。”玉叔平缓的语调象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简东驰觉得玉叔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低声问道:“你们结婚了?” “结婚?呵呵”玉叔笑了:“你这傻孩子,这个国家根本没有允许同性结婚的法令,这张照片只是我们两个心中的结婚仪式。我们是因为一本书相识的,所以照相的时候也没忘了它。”玉叔指了指照片上的书,露出会心的笑容。 “那你们真幸福”简东驰有些羡慕。 “当然,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样的苦都是甜的。” 玉叔说的这句话从此以后一直印刻在简东驰心里。 简东驰常常会来玉叔房间收发邮件,那张屏幕上的照片也经常会看到。简东驰有时候凝望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显得那样幸福,玉叔的一只手抱着本书,另一手被站着的人牵在肩头。看着两人嘴角的笑意,简东驰心里生出无限感慨。 31. 因为常常要用电脑的缘故,简东驰呆在玉叔房间的时间越来越长,顺便他还在网上下载了一个英语软件,开始恶补自己的口语。 简东驰发现还有一张与电脑屏幕一样的照片镶着相框,放在了玉叔床头柜的抽屉里,简东驰猜想玉叔与这个男人的感情一定很深。他很好奇玉叔的故事,但是玉叔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提起过,简东驰也不好再追问。 金谷川最近也发现简东驰常往玉叔房间跑,了解实情后,那晚金谷川很郑重的让人把简东驰叫到了客厅。 简东驰过来的时候依然是换好了一件白色的半短睡袍,他对去客厅有点抵触,所以出现的有点晚。 金谷川一抬眼看到换好衣服低头走来的简东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种难受的感觉,很烦躁说:“以后不要穿这个。” 简东驰答应了一声心想:“穿也是你说的,不穿也是你说的,那下次要穿什么?” 不过这话他没问出口。 金谷川示意简东驰坐下,不满的问:“有需要为什么不和我说?” 什么需要?简东驰因为金谷川的反常一时没反应过来。 “电脑,那东西不是你想要的吗?” “那个啊。”穿着睡袍的简东驰有点不自然的开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解决了。” “我是问你需要的时候为什么不提出来?” 简东驰沉默了一会开口:“我觉得需要的,不一定会长也会觉得我需要。如果会长觉得需要自然会给我,如果会长没给我,那么一定是会长觉得不需要。所以我觉得这些事不用问,自然有答案。” 一连串绕口令似的话,噎的金谷川无言以对。 他心想:这小子还真挺了解他,他金谷川还真就是这么一个从来都是以自己的判断来做事的人。他认定的事谁也拉不住,他不肯做的事任谁劝说也是白扯。就比如金家长辈为金家下一辈准备代孕母亲的事,金谷川一直到现在都没点头。 “咳咳,”金谷川清了清嗓子:“这件事是我疏忽了,电脑明天会送到你房间。” “谢谢会长。”简东驰没有拒绝的露出了笑容。 “你笑起来还真是挺好看。”金谷川的一只手不自觉的抚上了简东驰的脸。 “谢谢会长。”简东驰没有闪躲。 “不过似乎缺乏点朝气。”金谷川的手划过简东驰的脸,他话锋一转:“都是读经济科硕士的人了,连市场运作都没见过,纳斯达克知不知道?上市公司是怎么融资的?国际大牌又怎么在一夜之间破产的?这些都不是书本上可以学到的。书呆子可没用,从明天开始你没课的时候就去会社帮忙,也长长见识。” 简东驰听得一愣,他没想到金谷川竟然给了他这样的机会。学经济的人谁不渴望有进入集团会社实习的机会,但是这种机会简东驰想都没想过。 他很认真的看着金谷川的眼睛,“谢谢会长”第三次说了这句话。 “除了这个你不会说点别的?”金谷川在沙发上一歪,斜眼瞟着身旁的俊朗少年。 简东驰想了想,俯身上前送上自己的一片温唇。 金谷川无比惬意的受用了,一双手自如的探进简东驰轻薄的睡袍里。 32. 一夜缠绵之后,简东弛一早在金谷川的床上睁开眼睛,瞄瞄身边的金谷川,依然还在睡梦中。如今已经是五月份,又是一个夜晚过去了,简东弛没动,望着天花板在心里盘算还有多少个夜晚。 等待,其实是人生的一门必修课。 当天下午,管家玉叔按金谷川的指示,安排简东弛去剪头和添置物品。 除去长发,穿上正装,提着公文包的简东弛就在这个春夏之交,一脚踏进了总资产在本国排名前十位的青际集团。 青际会,金家经营几十年的庞大产业,经过多年几代人的努力,如今早已漂白了企业性质,规模与实力正处于巅峰。 简东弛进入总裁办公室实习,日常事务就是熟悉社团内部运作,了解经营策略,有时候金谷川也会吩咐他参与某个项目,跟着学习。 电脑和手机都已经成了必备的东西,因为有时候要与客户接触,简东弛偶尔也有了机会外出,当然负责接着他的依然是永吉。 面对突如其来的自由,简东弛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发现自己与人交往存在点障碍,总是显得木讷些,主动与人交流的愿望不强烈,与同事的关系也仅限于点头招呼而已。 这些年来他独自承担和面对的生活,造就了这种低调孤单的性格,大多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埋头研究公司的各种文件和各类财经信息,从中了解集团运作与经济形势。 几个月来,简东弛一直都在很认真也很勤奋的接触会社各类大小事务,无论在床上还是在会社,简东弛都表现出一股特质,那就是他很认真。 认真的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无论愿意与否,喜欢与否。这个年轻人身上的责任感显而易见。 但也有一件事让简东弛有些郁闷,他自进入社团之后,与金谷川每天面对的时间日益增多。金谷川似乎很乐于见到简东弛忙碌的样子,派给他的工作越来越多,这些工作不仅包括会社事务上的,也包括金谷川私人的各种需求。 办公室里的游戏是不可避免的,对环境敏感的简东弛虽然有些心神不定,但金谷川依然不会遭到拒绝。 “简,你现在穿着西装的样子比穿睡袍更加诱人。”金谷川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开始解简东弛的领带。 刚进门的简东弛知趣的笑了笑,反手锁住了门上的插簧。 简东弛不喜欢办公室,不仅因为那种紧张感无法消除,还因为要忍住声音,还要趴在冰凉的办公桌上。每次总裁办公室的地上都是狼藉一片,那都是激情时刻扫下去的各类文件。 简东弛不明白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沙发不去,那里在屋子的一角,至少不用对着二十四楼的落地窗这么明显。 但他知道,在哪里?以什么样的方式?多长的时间?这些东西都不是他能决定的,似乎除了顺从他什么也做不了。 万幸的是,金谷川每天要处理的事情不少,这样的办公室游戏次数也并不是很多。 金谷川很满意这种公私可以兼顾的形式,他的眼神最近一直停留在忙忙碌碌的简东弛身上。这种关注一天胜似一天,有的时候他甚至放下所有工作,打开监控就那么盯着简东弛伏案工作的样子看了很久。 有好几次他的手不自觉的就放在电话上想叫简东弛过来,但是这种想法无数次的被忍住,因为金谷川知道其实简东弛并不愿意呆在他身边。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金谷川也变得关注别人的感受了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给予简东弛快乐的了? 金谷川发现有个人竟然无声无息的改变了他冰冷的性格,这个人就是简东弛。 33. 这几个月以来,简东驰每天不在学校就是在会社,回家还要完成导师的课题研究,一时之间日子突然过的飞快。 就在简东驰正忙得上下翻飞的时候,有一天,金谷川与玉叔在书房进行了一番长谈。 “天气凉了,玉叔多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了。”金谷川体贴的嘱咐。 “多谢会长惦记,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坐在对面的玉叔从容应答。 “玉叔在我家多少年了?”金谷川明知故问。 “算算年头,已经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金谷川有些感慨“玉叔是看着我出生的。” “是啊,四十年转瞬而逝,当年的娃娃如今都做了会长了。” “十年前,玉叔来到我身边照顾我,父亲嘱咐我要善待您,拿您当亲人待。可惜父亲突然去世后我忙于社团事务,对您的关照不多。”金谷川有些歉意。 “会长言重了,我一个老头子也不需要什么照顾,更何况我也喜欢多干点事,活动活动筋骨。” “是不是那个时候父亲就选定了我做继承人呢?”金谷川有些好奇的提起陈年往事。 玉叔坦诚相告:“的确是这样的,当时彬和我说,几个孩子里面,就只有二少爷接下金家这付担子他才最放心,所以他希望我们多接触些。” 金谷川注意到玉叔称呼自己父亲的时候直接叫了名字:“玉叔一直是这样与父亲相称的吗?” 玉叔坦然一笑:“是啊,多少年了,他叫我玉,我叫他彬。已经改不过来了,会长不要介意” “怎么会呢,母亲也曾和我提起你们的事,没有玉叔就没有金家的今日,也可能我都没机会出生。母亲一直很感谢您愿意留在金家。”金谷川感叹。 “是我应该感谢夫人的宽厚。”玉叔回忆起往事:“彬突然去世后夫人多次和我说让我颐养天年,但我是个闲不住的人,而且彬说过让我照顾好你,所以,我就留下来了。” “我知道。玉叔在我们金家绝不只是一个管家,金家上上下下都拿玉叔当亲人看的。” “夫人是个好女人,我也希望看到她幸福,这么多年对夫人我依然是心存愧疚。”玉叔神情黯然。 “母亲曾说过,她能为自己深爱的人养育两个孩子,她已经满足了。母亲早已释怀,所以玉叔也不要多虑了,上了年纪的人不宜多思。” “多谢会长,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了多少次了,我叫您玉叔,您也叫我名字就行,您总是不答应。” “如今你也不是我抱在怀里的二小子了,当会长的人就该有会长的身份。金家这份产业让你经营的这样好,彬在天之灵也会放心,我和你母亲这么多年的隐忍也没有白费,如何称呼并不重要。” “四十年来,玉叔说话做事总是这样得体,怪不得能拥有父亲的深爱,母亲的宽容。这样的幸福是玉叔该得的。”金谷川由衷赞叹。 玉叔苦笑了下:“幸福这词,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也有人觉得我四十年来以这样的身份呆在金家是一种不幸。会长怎么看呢?” 金谷川想了一下开口:“幸福与否,全看自己感受,他人评论无需挂怀。” “呵呵”玉叔露出笑容:“彬果然没有看错,二小子出息了,已然有了豁达之心。” “父亲的深情、玉叔的隐忍、还有母亲的宽容。我的长辈们教会我许多。”金谷川有些小得意。 “我们都老了,还能在你身边几年?”玉叔话锋一转:“会长也要找找自己的幸福,夫人为你的终身大事早已愁白了头发。前些年你刚刚接手金家产业,一直忙于工作上的事情,我们也不好催你,不过现在的确是应该定下来的时候了。” “就是这个事,我想和玉叔聊聊。”金谷川叹了口气。 34. “怎么了?会长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吗?” “如果我说我不想结婚,那怎么样?” “不想结婚的话,也不是不行,这个年代这样开放了。老夫人已经准备了代孕母亲,只要会长去趟医院,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玉叔提出建议。 沉默了好一会,金谷川慢慢开口:“如果我说,我现在还不能要孩子呢?” 玉叔显得很疑惑:“不能要孩子,是什么意思?会长难道有隐疾吗?即使有也不用担心,如今医学这样发达,没有解决不了的。” “不是的,不是那个原因。”金谷川立刻否决了玉叔的猜想。 “那是?” “我越来越发现我对女人没有感觉。对男人的偏好却越来越深。” 玉叔有些无奈:“金家两个孩子,你父亲选择了头脑最清晰的你做继承人,而偏偏也只有你同时继承了你父亲的倾向。这些年看着你的作为,我和你母亲也都有担忧,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没什么,这个年代早已和四十年前不同。只要去趟医院,问题就解决了,为什么你就迟迟不肯去呢?” 金谷川轻叹了一声,起身踱了几步,在窗前站立背对着玉叔开口:“因为我还没有父亲那么幸运找到真爱。所以,没有爱人的允许我怎么能有孩子呢?”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金谷川无奈的接下去:“当年爷爷抓着你逼迫父亲成婚,之后你们两人找机会逃离了金家,如果不是玉叔看在年迈的爷爷只有父亲这么唯一一个儿子的份上,苦劝父亲回来,又怎么会有我们?” 玉叔沉吟道:“当年我们还太年轻,没想到我们的离去会给刚进门的夫人和金家带来什么,直到传来你爷爷中风的消息,我才开始明白即使是有爱,也不能太自私。” “父亲有您真是幸福,可以忠孝两全,但是看起来我就没那么幸运了。” “那么,会长难道没有想办法吗?以金家的实力和会长的魅力,应该不是问题的”玉叔也跟着着急起来。 “当然想过办法,可是看起来都没什么效果。”金谷川转过身去倒了点酒递给玉叔一杯,“以前我忙于生意,没有意识到竟然有人对我如此重要。等我发现自己已经有点喜欢他的时候,我才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玉叔仍然一脸困惑。 金谷川接着说:“他痛失亲人夜不能寐,我找机会带他去度假,要给他买最好的东西,可是他一副完成任务的样子,那些奢侈品人家连碰都不碰。让他去读书,提供他工作的机会,可是他对室长说:他只是来看看不会留在这里。想跟他聊聊吧,这人根本不怎么开口,有需要也不肯对我说。我跟他说不要这样害怕和疏远我,他回答我:会长不怒自威。我真是没办法了。” 玉叔这回可听明白了:“会长说的是简家少爷吗?” “就是他,软硬不吃的家伙。”金谷川一脸的郁闷。 玉叔心里一沉:“会长这哪里是要交朋友,找爱人呢。会长做生意谈事情是一流高手,可是说到打动人心,就还像个小学生。” 金谷川一听急了:“不是我不会,但是玉叔要知道,我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那些爱啊,情啊的怎么说出口?更何况我与他之间是那样的关系,我也曾伤害他,又怎么开得了口?” “这倒也是。”玉叔想了想:“会长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的人,怎么会做这些呢?而且这些年会长的确是亏待这个孩子了,不过会长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这孩子配得上会长。” “真的吗?玉叔会支持我?”金谷川有点小激动。 “我支持你也没什么用,对简少爷来说,估计现在接受你的可能性为零。”玉叔有些冷淡。 “就是啊。”金谷川又陷入郁闷:“我曾经那样对他,现在突然跟他说这些,哪有人会相信呢?” “别说简少爷不信,就是我也不大相信。” “为什么?” “会长是不是觉得简少爷再有一年就要离开了,有点舍不得,才会放不下的?会长觉得心里真的对他有爱吗?还是只是想继续占有而已呢?” 一句话问出来金谷川也愣在那里。 玉叔接下去:“占有是自私的,爱是无私的,两者截然不同。会长已经给了这孩子身体上的太多伤害,不能再这样狠心去伤害他的心了。这孩子在金家十年,失去自由十年,忍耐了十年。他是很出色,也很优秀,这样的人谁不想要?但是会长已经错过了,如果一开始就去滋润和灌溉,那么也许还有点可能。但是现在,不论会长用什么样的理由和手段,想要继续留住他在你身边,那么不是太残忍了吗?” 沉默了好久金谷川才开口:“玉叔说的对,我是不应该这样想的。可是我已经想了,而且想了有一段时间,所有用来打动他的方法都一概没有效果,而且我发现我越来越不能抵挡他的诱惑,结果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了身体的关系。”金谷川无奈的抬头:“占有也好,爱也好,我是真的不愿意让他离开我。” 玉叔慢慢起身,一字一句郑重的交待:“会长要好好想一想,那孩子的性格看似柔顺,其实柔中带刚。强留他很可能更要失去他,有些东西如果你真的想要,必须要有所付出,占有绝对不是爱。”说完玉叔放下手中的杯子,静静退出了书房。 35. 金谷川最近都在想同一个问题:“付出点什么才能打动油盐儿不进的那小子呢?” 钱?肯定是没用。感情?这个对金谷川来说还真是有点难。 他不是没感情,只是这么多年来,心不外露早已成了一种习惯。 不过他知道他金谷川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所以即使是暂时没找准方向,但他仍然对自己有信心。 与玉叔长谈后的一天,金谷川找来了简东驰陪他吃午饭。 与金谷川共进午餐的事以前也有过,不过每次简东驰都不会吃什么,他只是拿着餐具装装样子,陪金谷川聊两句而已,不过今天看起来金谷川聊天的兴致很高,简东驰一一应答,但他觉得有点累。 “吃这个,这个对身体好,你应该强壮点。”金谷川给简东驰夹了一大块牛排放在盘子里。 强壮点?简东驰在心里嘀咕:是哪个说的,抱在怀里的男人太强壮了不好,现在怎么又喜欢强壮点的了?他切了一小块肉放在嘴里没吭声。 “怎么你对我的关心无动于衷的?”金谷川似乎在抱怨。 简东驰仰起头嘴角一翘,露出魅惑的笑容:“谢谢会长。” “我说,你别老冲我笑,你老这么引诱我,我会把持不住的。”金谷川凑到简东驰耳边。 “如果没表情,那么会长会不会怪我象木头又抽我一顿呢?”耳边的刺痒让简东驰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住了。 简东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了一下:“我是说我在努力让会长满意。” “是么?呵……”金谷川放下筷子苦笑了一下,提出疑问:“我其实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努力的讨好我,是害怕吗?” “当然,会长的威严会让人不自觉的低头。”简东驰并不过多解释。 “我其实并不喜欢时时刻刻都板着张脸,你应该知道的。” “是的,春子小姐也说过谁都需要放松,春子小姐就是能令会长放松的人。”简东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盘子里的牛排。 “春子?”金谷川没想到简东驰会提到朴春子,有点意外:“你和春子感情不错?” 简东驰依旧没抬眼“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春子小姐有感情?只是觉得她挺有趣而已。” 金谷川听着简东驰的话瞬间明白了:“你们年龄相当,谈得来是很正常的。那件事是我误会你们,特别是伤害了你,对不起。” 金谷川多少年没有说过这三个字了,他突然觉得感觉有点怪,不自觉的抓过餐巾捂住了半张嘴。 简东驰很意外的抬头,也发现了金谷川的窘态,他觉得金谷川装作无辜的样子挺可笑,随即剑眉一挑,看着金谷川说到:“没关系,应该为会长分忧的。” 金谷川倒吸一口凉气,简东驰这样与他眼神交汇的时间很少,这一刻他觉得简东驰眼睛里冰冷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他定了定神,下了下决心,甩掉餐巾扶着额头慢慢开口:“好吧,是我利用了你,让你受到伤害,对不起。” 金谷川这一刻的坦诚让简东驰更觉意外,他慢慢收回眼光再一次低下头摆弄那块牛排,脑子却在飞速旋转。 “没关系。”片刻之后简东驰开口“我说了应该的,会长不必感到抱歉。” 金谷川接下去:“以前忙于生意,很少关注你的感受。你在我身边快十年,我对你关心太少,很多事是我不对,真的对不起。” “呵呵……”简东驰非常不解:“为会长服务和分忧,不都是我的责任吗?这点道理我十六岁就懂得了,会长已经跟我说了三次对不起了,会长今天怎么了? 金谷川没有应答,他保持着沉默。 其实,金谷川真的还不知道该怎么和简东驰开口。这么多年,他混迹拼搏于尔虞我诈之间,早已淡忘了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真实感情。以前他也是满口蜜语的风流浪荡,可是今天在纯净简单的简东驰面前,他突然觉得自己心已蒙尘,无所遁形,说什么都像是谎言。 两个人就这样突然陷入沉默,在简东驰离开之前,金谷川说了最后一句话:“以后你每天早上不用再到我卧室报道了,多睡一会儿精神好些。” “知道了。”简东驰简洁的答复之后躬身离去。 这顿午饭就这么有点诡异的结束了。 36. 对于那天诡异的午餐,简东驰觉得金谷川良心发现的没有一点必要,对他一个就要离开的人,金谷川就不用再演什么戏了。不过可以不用早上去金谷川卧室,这倒是个好消息。 自从不用早上再去金谷川的卧室,简东驰觉得轻松了不少。每天忙碌于学校和会社之间,日子过得飞快。 简东驰有时候掰着手指头算算,还有一年的时间,他就自由了。 自由自在的过属于自己的生活,简东驰甚至已经计划好了自由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 这天从学校出来,简东驰坐上永吉的汽车,两人聊起天来。 “你说,如果送朋友生日礼物的话,送什么好呢?”简东驰问永吉。 “男的女的?什么朋友?”这些年来简东驰从未提起过朋友,永吉有点意外。 “男的,是那种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分开,很多年没见的朋友。” “感情很好,很亲密的吗?” “嗯,是那种。”简东驰想起小时候他和何远天天睡在一张床上,觉得可以够上亲密这个词了。 “亲密的朋友又多年未见,那礼物可不能太轻薄了。”永吉眨了眨眼睛。 “是啊,所以,想了好久,都不知道送什么好。” “嗯……我想想。这种礼物太贵重了也不好,多年没见太贵重反而显得生疏,又要表达心意,那么最好是亲手做的才最好。” “亲手做的?什么啊?” “那得看你朋友喜欢什么了,才好对症下药啊。” 简东驰想了想:“他喜欢书,最喜欢看小说了,而且还喜欢给别人讲小说。” “这个可难办了,现在网络这么普及,什么书网上都有。你也不能做本书吧?” “是啊,那我再想想吧。”简东驰有点泄气。 “哎,对了。”永吉一拍大腿:“你不是擅长做点心嘛,你可以做个书形的蛋糕啦,生日蛋糕嘛,又应景又好吃,又是他喜欢的。” “哈哈,真的。”简东驰乐了,抱着永吉一顿晃:“你小子还真聪明啊。” “哎哎哎,我在开车啊。”永吉把稳方向盘大喊。 这天从会社回家,简东驰钻进屋子开始设计书籍蛋糕。其实这个一点都不难,不过简东驰很用心的进行了特别的设计。 这个蛋糕是两层的,都是书籍的形状,下面的是一本翻开的书,书页一页页逼真可见。左侧的一页上用奶油抽象的画着两个牵手的少年在水果花园嬉戏的背影,书页边缘都是蓝莓做的围栏。右边的一页上横着另一本合着的书,也就是这个蛋糕的第二层。上面这本书的封面设计很有格调,简东驰计划用巧克力慕斯来完成封面,白色的巧克力薄片拼成了这本书的名字:幸福时光。下面还有一排小字:祝哥哥生日快乐。 整个蛋糕是设计既新颖又温暖,甜甜的充满爱的味道。 简东驰对自己的设计很满意,他抱着图纸来找陶婶:“陶婶忙不忙,帮我看看这个啊。” 陶婶笑眯眯的接过图纸:“简少爷这是什么啊,这么漂亮。” “是我设计的蛋糕,陶婶给看看做得出来吗?” “这个真是好看,做出来谁舍得吃啊。” “呵呵,那好不好做啊?”简东驰虽然可以做点心,但是这样的成品蛋糕他还是没有做过,所以来请教陶婶。 “嗯……我想想。”陶婶端详了好半天:“别的还好说,就有两点难弄。一是一页一页的书页要逼真清晰不容易,二是交叉摞在一起的两本书角度不好把握,搞不好上层的一块会散落。” “啊,那怎么办啊?”简东驰有点撒娇的看着陶婶。 “试验呗,多试几次就可以找到解决办法啦。我们简少爷要做的东西,陶婶必须帮忙的。”陶婶笑眯眯的说。 “谢谢陶婶啊,那我们有空开始试验。”简东驰一脸开心的亲了陶婶一下,蹦跶着回屋了。 “这孩子,多久没看到这么开心了。”陶婶看着简东驰的背影感叹。 37. 对于那天的午餐金谷川一直耿耿于怀。 当他从朴春子事件开始关注简东驰,他觉得简东驰很得体,之后简东驰的女装和身体的魅力不断让他怦然心动。再后来母亲突然去世,简东驰所表现的克制冷静又让金谷川觉得不一般,直到简东驰考上庆熙的大学院,他再次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 但是那天的午餐,金谷川第一次从一向顺从谦卑的简东驰眼睛里看到了寒光,那眼神分明是对他的不耻。金谷川每次回想起简东驰那种早已看穿他的表情,他的拳头都会攥得紧紧的。这个少年的瞬间展现出的犀利与勇气,甚至让他后来无法开口。 如果换成别人,他金谷川绝对不会容忍这种蔑视。但是,对简东驰,金谷川一想到这个一年后就要离开自己的人,他就什么脾气也提不起来了。 金谷川觉得自己肯定是喜欢简东驰的,不然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关注和容忍。但是,玉叔的问题也会时常在他耳边环绕:到底是想继续占有?还是真的有爱呢? 这问题这几天想的他头疼,仍然没有答案。金谷川一向不喜欢自己这样陷入混乱的状态,所以他觉得不管是占有还是爱,不想让简东驰离开是肯定的,那么就要先想办法留住他,再去考虑后面的事。 怎么留?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金谷川开着监控器,看着简东驰的一举一动静静思索。不久他拿起电话,叫来了玉叔。 第二天,金谷川带着玉叔和简东驰去了个特殊的地方。 简东驰下车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玉叔和金谷川从前面的车上下来,递给他一把雨伞。 简东驰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但他知道这是哪里。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墓碑让这个雨天显得分外阴冷。 金谷川、玉叔、简东驰,一行三人打着伞沉默向前,最终停在一块墓碑前。 简东驰惊讶的发现墓碑上的照片不就是与玉叔合影结婚纪念的人嘛。 这时候金谷川摘下墨镜,静静凝视了一会儿,玉叔从拎着的盒子里拿出了两盘点心和酒杯摆在了墓碑前。 当简东驰看到金谷川双膝跪地,对着墓碑叩拜,并且叫出“父亲”这两个字的时候,简东驰张大了嘴,他诧异极了,一时间突然理不清这些混乱的关系。 金谷川说了些什么简东驰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脑子在飞速旋转。直到金谷川起身离去,墓碑前只剩下他和玉叔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的问道:“玉叔,这是怎么回事?” 玉叔回过头来,看看简东驰。简东驰这才发现,这个老人竟然已经默默垂泪。 “你不是总是问我以前的事吗?现在你就站在我一生唯一的爱人面前,他叫金贤彬,是青际会的上任会长,也是金谷川的亲生父亲。”玉叔一字一顿,沙哑的声音在雨中依然分外清晰。 “啊……”简东驰惊呼一声:“为什么会是这样?” 老人抹去眼角的水滴,就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年迈的玉叔给简东驰讲起了那些过往的悠悠岁月。 …… 当他们离去的时候,简东驰心中阵阵唏嘘。他扶着玉叔上了金谷川的车,自己则坐到后面的车上,在汽车启动的一瞬间,简东驰回头向那墓碑的方向,在心底对逝去的人说:“虽然早逝,但你有真的幸福。” 已经在车里等候多时的金谷川为玉叔递上几张纸巾,关切的自责:“每次见到父亲,玉叔都会伤神。都是我不好,为了我,玉叔辛苦了。” 老人接过纸巾微微一叹:“这么多年,夜幕中依然只有他。即使今日不来,他也会夜夜浮现,不怪你。” “父亲有玉叔的深情,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金谷川慨叹。 玉叔转过头,年迈的老人拉起金谷川的手,很郑重的说到:“心底无私,不求回报,才是爱。你继承了你父亲的睿智聪慧,但他的宽厚无私你还没学到精髓。你父亲为何会有这样的幸福?那是因为他的真挚善良打动了我和你的母亲,我们都愿意为他心甘情愿的隐忍。那么你呢?到底会不会爱?” “会不会爱?”三十七岁的金谷川还真是无法给出答案,他握着玉叔的手,一路思索。 细细回想金谷川还真没爱过什么人,虽然对父母双亲他有敬爱,对兄弟姊妹他有关爱,但是除此之外,三十七岁的人竟然再也找不到身边的爱。 当年的情窦初开应该算是,很可惜早早夭折。之后的风流浪荡肯定不是,但却一直掩埋了求爱的心。多年的周旋历练,他离爱这个字越来越遥远。金谷川猛然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个可怜人,可怜到除了财富他一无所有。 二十岁他意气风发,狂放不羁;三十岁他野心勃勃,风流浪荡;如今眼看就四十了,他突然发现奋斗了大半生,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在父亲与玉叔的深情面前,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金谷川一下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下车的时候,玉叔明显感受到金谷川的情绪低沉,不由得安慰了几句:“会长不要太过担心,简少爷是聪明人,当年我留下陪彬,肯定对他有触动。不要太心急,要给他时间。” “我知道,谢谢玉叔。”金谷川把玉叔送回房间,慢慢踱回卧室,关上了房门。 38. 简东驰最近每天晚上都在试验蛋糕的做法,自从那天去了墓地,知道了上一辈的故事,简东驰幻想着要是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幸福该多好啊。所以他做蛋糕的兴趣一下子增长了好几倍。 陶婶看着简东驰一丝不苟的沾满面粉的脸开起了玩笑:“简少爷的在厨房的样子还真是迷人呢” 埋在两坨面粉中奋战的简东驰一斜眼:“我这都成白毛怪了,还迷人?” “对啊,认真的男人最迷人了,简少爷不知道么?” 扑哧一声,简东驰乐了,也开起了玩笑:“陶婶喜欢哪个认真的男人了?” “喜欢简少爷啊,我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遇上象简少爷这么好看的人呢?”陶婶打趣道。 “啊,陶婶喜欢我啊,那我要送花追求陶婶咯。” “好啊,每天都要啊。” “当然,陶婶对我那么好,必须每天都要送。”简东驰信誓旦旦。 今晚的蛋糕做好之后,简东驰和陶婶都尝了下味道,觉得还不错。但简东驰依旧觉得蛋糕的形状有点问题,又跟陶婶讨论了一会。 剩下的蛋糕简东驰拿去给当班的永吉,永吉一见简东驰又是端着蛋糕出来立刻白了脸:“我说这都第十个了,天天吃蛋糕也会腻死的,你知不知道?” “哎,你不爱吃,带回去给大婶嘛,亏得我总是第一个想到你。”简东驰狠狠拍了下永吉的头。 “不是啦,你这这朋友也太重要了吧,我就没见过做了十多遍,已经都很好了,可是还不满意的糕点师。” “当然重要啊,他家救过我和妈妈。”简东驰脱口而出。 “救命恩人啊,那是该好好谢谢。”永吉摸摸自己的头,露出狡黠的笑:“不过,就单单这一个原因吗?” 简东驰一眨眼睛:“就这原因,别瞎想哦。” “哎,你还说我瞎想?我瞎想什么了?哈哈,不打自招了吧。” “你个坏小子。”简东驰用手里的蛋糕向永吉抹过去,永吉蹦高的开始躲闪,两人笑闹着打成一片。 这一幕又被站在二楼窗边的金谷川看在了眼里。 金谷川身后传来玉叔的声音:“简少爷和永吉是同龄人,自然熟络些。” 金谷川没吭声。 玉叔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点什么好,有点沉重的叹了口气。 听到叹气声,金谷川开口了:“年轻真好,可惜我已经老了。” “会长正当年,怎么说老?” “我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他。”金谷川第一次感到了不自信,他口气沉重。 “会长是说年龄吗?” “也是,也不是。除了年龄,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似乎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简少爷和会长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了解是正常的”玉叔并不惊讶。 “但是他却很了解我。”金谷川离开窗户,踱步到沙发前:“他知道我的所有喜好,能够体会我的感觉,知道怎样做才能令我舒服满意。而我却根本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如何才会快乐?” “简少爷这些年有很多时间了解会长,而会长这些年都是忙于生意,在这方面没有可比性。” “是我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想挽回恐怕也来不及了。”金谷川很后悔。 “很多事都是注定的,确实不能强求。”玉叔劝慰着。 “我知道。”金谷川埋头在沙发里沉默了一会又接下去:“玉叔知道那蛋糕是送给谁的吗?” “那蛋糕我看过,上面写着祝哥哥生日快乐。应该是送给简家大少爷的吧。” “不是说他们兄弟之间没什么感情吗?”金谷川有点诧异。 “总归是血缘之亲,也许有改善也说不定,而且好像是简少爷唯一的亲人了。” “是么?呵……做这么多次,都没说拿一小块来给我尝尝。”金谷川很气闷。 “会长就别计较这些小事了。” “从来也没和我这么说笑过。”金谷川撇了一眼窗外。 “会长以前那么严厉,怪不得人家。”玉叔实话实说。 “我知道。”金谷川叹了叹气:“对了,派人去查查那蛋糕到底送给谁的,永吉可能会知道。” “好,我去安排下。” 玉叔带上房门后,漆黑的屋子里只剩下了窝在沙发里的金谷川。 39. 第二天一早的餐桌上,金谷川发话要吃蛋糕。 陶婶连续做了几块不同口味的送上来,金谷川都说没味道,搞得陶婶一头雾水。以前金谷川很少对陶婶做 的东西不满意,结果这顿早饭一直吃到快十点都没结束。 陶婶还在厨房对着烤箱发脾气,简东驰进来把昨晚自己做蛋糕的配料都翻了出来,陶婶不解的问:“简少爷 干嘛?” 简东驰停手对陶婶说:“还没看出来吗?会长这是想吃我做的蛋糕呢。” “这样啊。”陶婶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就一直说不好吃呢。要你做干嘛不直接说?会长也真是的,害我费这 么多劲。” “呵……会长的心思谁猜得透呢。”简东驰手上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简东驰把蛋糕端上来的时候,加了一句话:“这个是我做的,会长尝尝。” 金谷川一愣,他一直心情不好的在吃的上挑毛病,但他没想到简东驰竟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尝了一下,金谷川有点尴尬的说:“不错,不过没想让你做的,你怎么做了?” “为会长分忧,不是我的责任么?”简东驰不卑不亢。 金谷川听了一挑眉,有些无奈问:“只是因为有责任才做的吗?” 简东驰避重就轻:“我也想让会长快乐。” “那你自己快乐吗?”金谷川步步追问。 “我?”简东驰有点迟疑。其实他心里想说:“你高兴了我就少遭点罪。”不过变换了下方式,最后他说:“会长快乐我也会快乐。” 对于这个答案,金谷川挑不出毛病来,可是他就是觉得别扭,这顿早餐就在索然无味中结束了。 快中午的时候,坐在总裁办公室里的金谷川终于知道了简东驰一直在做的蛋糕是送给谁的。 他听着手下的报告,抓在手里的文件被攥成了一团狠狠撇到了墙角,之后总裁办公室传出巨大的摔砸东西的声音。 全走廊的员工都吓得屏气凝神,谁也不敢进去,总裁办公室的室长一脸恐慌的找到了简东驰。 简东驰知道这时候进去多半都没有好下场,不过,最起码他还经历过金谷川的暴跳如雷,总比毫无经验的其他人更合适。 简东驰推开房门的时候那个手下抱头鼠窜的逃了出去,电脑键盘横着飞出来,差点砸到简东驰,他啊的一声勉强躲开。 听到简东驰的声音,金谷川停了手,不过依然是一阵烦躁涌上来:“出去,不要进来。” “会长好点没有,要不要喝点东西。”简东驰没有后退,端着杯茶蹭了进来。 金谷川回身靠在桌子上,背对着简东驰:“说了你不要进来,我手下可不留情。” 简东驰苦笑:“没关系的,又不是没挨过。会长先喝点东西,一定累了。”简东驰把茶递过去。 金谷川没有接,简东驰的话让他觉得堵得慌,他慢慢开口:“你是不是很恨我?” “都是我的命,怪不得别人。”简东驰没想到金谷川会问这个,有点意外的如实回答。 金谷川一下子转过身来,愤然夺过茶杯摔在地上,溅起的水珠和玻璃碎渣让简东驰下意识的躲闪。 “为什么要用命做说词,你可以反抗的,如果你反抗我就会多关注你一点,你也许就不用遭这么多罪了,为什么每次都不吭声的承受?为什么?”怒火中烧的金谷川冲上去揪住简东驰的衣领。 面对即将爆发的金谷川简东驰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可笑,没有反抗过么?反抗了的结果又是什么?背后的鞭痕、心口的窝心脚、脸上火辣辣的耳光,真的能避免吗?简东驰没吱声,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不说话?”金谷川依然怒气冲冲。 简东驰一笑:“不知道如何回答会长。” 这样的答案让金谷川觉得心凉,他空有一腔愤恨,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 慢慢地金谷川松开了紧握简东驰衣领的手,颓然跌坐在转椅里。 “啊……”随后一阵低吼传来,金谷川宛如受困的猛兽。 40. 金谷川觉得最近自己心软了很多,三十七岁的他与刚刚接手家族生意的那时候比起来,似乎变得沉重且犹豫了。 就像现在,他竟然发觉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简东驰。 和声细语、关怀备至?可是人家根本不领情,一副奇怪的表情拒他于千里之外。 延续以往、平淡威严?金谷川又真的害怕会失去那个人。 这位平日风光无限,威风凛凛的会长,就这样陷入了情感的漩涡。 即使是如此混乱的情况,金谷川也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他对简东驰的喜爱是不能轻易透露的,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真的是需要时间,急功近利只能坏事,所以这几天他只是在思索到底该怎么办,却不曾再去打扰简东驰。 半个多月后,金谷川秘密会见了刚刚回国的自己得力助手姜达。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金谷川抽着雪茄问道。 “已经差不多了,在中国的公司各项手续都已经齐全,与简家的接触也正在进行中。” “嗯,接触的顺利吗?” “简家的掌门现在是大少爷简东杰,简豪早已不大管事了。简东杰是个很贪心的人,又年轻气盛,所以比较好接触。” “不要掉以轻心,露了马脚我要你命。”金谷川的口气不容置疑。 “是,会小心的,会长放心。” “何远这个人调查的怎么样了?” 姜达拿出材料向金谷川汇报起来:“何远,二十六岁。D市某大学中文系毕业,从小母亲死于难产,一直与父亲生活。十多岁的时候,何家救了简东驰母子,从此有了关联。何远的成长轨迹与普通年轻人没什么不同,中学、大学都成绩不错,但家境一直贫寒。他朋友不少,性格开朗,喜欢写作,从进大学就开始创作各类小说在网上发表,笔名远山。我们查了一下他的作品,从武侠到玄幻,到爱情到穿越,无所不包。毕业后他就职于一家出版社打零工,这份工作听说是他同学介绍的,待遇一般,只够维持生计的。” “感情生活呢?”金谷川问到。 “何远的私生活还是挺干净的,虽然他写的小说里什么情节都有,但现实里他还是比较保守的,除了偶尔去 酒吧KTV娱乐下,基本没什么出格的事。” “我是问你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金谷川有点迫不及待。 “女的,肯定是女的。“姜达赶忙明确答复:“何远在上学期间就追求过女生,而且他写过的作品里面根本就没有涉及过男性之爱。何远一直喜欢一个叫苏佐安的女孩子,不过到现在也没啥结果。” 金谷川往沙发上一靠,重重的吸了口雪茄。 “会长,我已经派人监视何远了,有什么新情况会及时向您汇报的。”姜达也松了口气。 “嗯,现在最关键的是办好简家的事。” “是,一定办好。” “何远身上没有可下手的地方,只有从简东杰这里试试,看看还能不能有机会。”金谷川默默念叨。 41. 简东驰发现金谷川似乎有意在避开自己,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金谷川了,倒也乐得轻松自在。 最近金谷川的种种奇怪表现也让简东驰觉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但简东驰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再加上最近功课和会社工作都很忙,简东驰也没有时间多想。 晚上简东驰吃完晚饭要上楼的时候,玉叔叫住了他:“简少爷最近心情看起来不错嘛。” “呵呵,最近自由了许多,也放松了许多。”简东驰停下脚步回答。 “那就好,我还怕那天去墓地的事会影响你情绪,看来没有就好了。” “那天?“简东驰回想起来:“那天还真是对我触动挺大的,我没想到玉叔和老会长是那样的关系。” “觉得那样的关系很不耻吗?” “没有,我只是很羡慕。” “羡慕什么?” “羡慕你们一辈子拥有那样深厚的感情。” “无论多么深厚的情感都要付出代价的,有爱就有痛。”玉叔似有所指。 “我知道。”简东驰一低头。 “如果换做是你处在我的境遇里,会怎么做?”玉叔今天突然变的话很多。 “我?”简东驰思索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简东驰尴尬的一笑。 “不知道是因为你还没遇上让你刻骨铭心的人吧,等遇上了自然就知道了,简少爷可是很有主意的人。” “玉叔又取笑我,我哪里有主意啊,不是很乖吗?”简东驰眼睛一眨。 “你呀。”玉叔也笑了:“简少爷这么多年一直坚守自己的心,能做到这一点的年轻人可是不多。” “我那是没办法,身体不自由,只有保持心灵的自由,才会好过一些。”简东驰很坦白。 “其实还有不到一年简少爷就自由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是啊,想想就快十年了,当自由摆在眼前,我还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这个世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简少爷可以四处走走去体会下。”玉叔建议。 “再好玩也不会属于我,我只想过安静的生活。说真的,这么多年来好像已经习惯了安静简单的日子。” “你还年轻呢,安静简单只属于我们这些老头子。” “呵呵,可能我生来就是老人命呢?”简东驰取笑着自己。 “哪有生来就是老人命的,那都是个人的错觉,简少爷在这个环境里呆得太久了,等离开自然就好了。” “但愿如此。” “对了,会长最近有出去旅行的打算,可能会带上你。”玉叔话锋一转。 “又带上我?” “怎么,你不想去?” “说实话,真不想。每次和会长出门事情都很多,头脑时刻保持清晰,有点累。再说,最近毕业论文近在眼前,我要查阅的资料不少。会社我也想多参与些事务,时间不够。”简东驰对玉叔一向不隐瞒。 “这么快写毕业论文了?” “从下个月开始会有半年的时间来写,选题与城市经济有关,但我又没调查的机会,所以只能是翻阅大量资料。” “哦,是这样。”玉叔沉吟了一会接着说:“多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 “现在还好,会长似乎也忙得很,需要我在身边的时间不多,所以时间还支配得开。” “嗯,有什么需要记得要说,不要总拿我们当外人。”玉叔用了“我们“这个词,但简东驰似乎并未留意。 “玉叔哪是外人啊。”简东驰说着楼上了玉叔的脖子,亲昵的说:“玉叔是我最亲的人呢。” “你这小子,谁说你木讷,讨好人的本事可厉害。”玉叔笑了。 简东驰一双充满神采的眼睛很认真的看着玉叔:“不是讨好,是真的。我都没什么亲人了,只有玉叔。”简东驰的头贴上玉叔的脖子。 “呵呵。”想想简东驰还真没什么亲人了,玉叔没躲闪,任由简东驰在身后摩挲着自己。 42. 躲在总控室的金谷川盯着屏幕上的两个人陷入沉思。 这座宅院的安保系统非常完善。除了主卧和书房,各个房间和公用地段都设有监控探头。只是平时金谷川很少让打开,因为家里也没外人。但是最近他却常常来,虽然叫简东驰到身边的时间不多,但其实金谷川的 眼睛每天都不曾离开简东驰的身上。 直到玉叔进来的时候,金谷川依然没回头。 “会长都听到了吧?” “嗯。”金谷川显然不大爱说话。 “简少爷看起来不大愿意去,会长还要安排吗?” “不用了,人家不乐意,去了也没什么效果。”金谷川淡淡的。 “会长是想创造机会和他多接近些吧?其实在家里也是一样可以的,会长不那么严肃就好了。” 金谷川转过身了拉了把椅子给玉叔:“其实,我也想和他能谈天说地,不过他一直不能放松,只是机械的回答。所以我想换个环境也许会好些。” “慢慢来,只要会长有所转变,简少爷一定会有感觉的。”玉叔劝慰着。 “时间已经不多了,用九个月转变九年的感觉,玉叔觉得可能吗?”金谷川叹了口气接下去:“这些年,他在我身边那样敏感,早该知道如何贴近我的心。但他一直没有做过,只是把身体交给我任由处置。甚至在我发怒打他的时候,也没有求饶过。可见他是打定主意不与我亲近的,所以,不管我用多长时间去感化他,估计都没用。” 玉叔知道金谷川说的是事实,也沉默了。 “那么会长打算怎么办呢?”一阵沉默之后玉叔问到。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留住他,只有留住了,才能有机会转变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正在想办法。” 玉叔皱了皱眉:“会长要适度,不要做伤害他的事,否则再想挽回就很难了。” “我知道,会当心的。”金谷川把监控镜头调到简东驰的房间,盯着屏幕愁眉不展。 离开厨房回到房间的简东驰正趴在电脑前查资料,他有个方案明天要报给室长,所以已经做了熬夜的准备 。 这是简东驰进入青际集团一来第一个自己全面负责的项目,虽然不大,但是他很用心。 可是他并不知道头顶的天花板里这有双电子眼盯着自己。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突然简东驰的ICQ上蹦出了一条信息。简东驰的ICQ平时只是和导师联系的多点,这么晚了怎么会来讯息的?简东驰有点好奇的点了下图标,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要求加他好友,简东驰没理会。 可是这个叫果子的陌生人不断的要求回复,简东驰点了下同意,回了句“你好,有事吗?” “没啥事,我看到你的名字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一样的,打个招呼。”屏幕上显出这么一句传过来。 简东驰的ICQ用的是自己的本名,所以他并不意外的回复了一句“哦,重名的人很多。” “是挺多,但在这个国家,这个名字还是不多的。” “我是中国人。” “我也是”对方很快回复。 “你叫什么?”简东驰一下子有点好奇。 “田丰,D市人。” D市,田丰?简东驰在脑子里快速搜索。“你是D市第三中学的田丰?” “是我,你真的是那个我认识的简东驰?”对方显然很意外。 简东驰更觉得不敢相信,虽然ICQ的搜索功能的确很强大,但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熟人的事依然是凤毛麟角。 简东驰记得田丰是何远的同学,以前简东驰受欺负的时候,田丰曾和何远一帮人一起帮简东驰解围,简东 驰还依稀记得这个长得有点瘦弱的田丰。 但他依然有点不敢相信的问到:“真的是你?你在韩国?” “是的,来这里求学两年了。今天没事搜寻下中国朋友,没想到看到你的名字。你的样子给我留下过深刻印 象”对方很坦白。 简东驰想起来自己的资料里填写的地址正是中国D市。 接下来两人聊起了相互的近况。 简东驰知道了田丰是大学毕业以后来这个城市继续深造的,但简东驰隐瞒了自己在庆熙大学院就读的事实,他担心田丰会去看他,从而发现他尴尬的身份以及和金家的关系。 在简单相互了解后,简东驰心跳着提出个问题“何远怎么样?还好吗?” 屏气凝神的片刻等待之后,屏幕上跳出这样一句话“这小子可自在了,听说结婚了,小日子过的跟神仙似的 。” “怎么,你们没联系了吗?”紧接着又跟过来一句询问。 简东驰盯着屏幕傻傻的愣在那里,嘟嘟的信息声惊得他一个激灵。 “最近都忙,联系不多。”简东驰打了一句话发过去,随后借口太晚了,结束了和田丰的聊天。 43. 几乎就在简东驰发愣的同一时间,金谷川接到了个电话。听完电话里的汇报金谷川嘱咐道:“这个号码看他 在线的时候再闪现一两次,之后不要再用了。”随即放下了电话。 等简东驰意识到他还要写明早上交的方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退出ICQ之后随手关掉了电脑。 重新打开电脑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时钟指向了凌晨1点,简东驰继续整理自己的方案。 第二天一早黑着眼圈走出卧室的简东驰没有吃早饭,拎着公文包直接等在金谷川车旁,这两人每天早上一同去公司已经成了习惯。 五分钟后,金谷川拎着个纸袋出来了。上车前他把纸袋交给了简东驰:“陶婶让我带给你的,车上吃了它。” 简东驰答应了一声,坐上副驾驶的位置,等车启动,他打开纸袋拿出饭团和咖啡慢慢下咽。 “好吃么?”身后金谷川一直盯着他。 简东驰觉得金谷川今天脸色灰暗,应答很谨慎:“挺好的,谢谢会长。” “谢我干嘛,应该谢陶婶。”金谷川的眼睛一直从前方的镜子里看着简东驰吃饭团。 其实简东驰觉得今天的饭团不怎么好吃,材料都还好,就是饭团卷的很松,而且似乎里面的培根煎的老了一点,有点硬。不过他并没表现出来,依然很听话的吃光。 “等回去谢陶婶。”吃完饭团的简东驰打开咖啡杯子喝了一口。 “咖啡好喝么?” “挺好,加了牛奶,不那么苦了。”简东驰知道金谷川只喝纯咖啡,金家的咖啡一向都是苦的,所以他有点意外。 “你们年轻人不适合苦的东西。”金谷川话锋一转:“你看起来精神不大好。” “昨晚睡的晚了,弄那个小项目的方案来着。”简东驰抱歉的笑笑。 “哦,是这样。策划室的李英凡是这方面的行家,你可以和他多学习,今天我让他过去帮你看看方案。” “谢谢会长。”简东驰觉得金谷川今天话很多。 就在金谷川的车子驶离金家大院之后,厨房里的陶婶一脸怒气的正在抱怨:“会长怎么想的?自己做煎肉,看看这里弄的,够吃三次的培根都被糟蹋光了。” 玉叔正巧进来,看着桌子上一小盆黑乎乎的培根,以及炉灶上四处飞溅的油花,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的念 叨:“看来得给会长买本烹饪基础入门手册了。” “会长想当厨师?还是对我这个大厨不满意?”陶婶眼睛瞪得象铜铃。 玉叔被问的一愣,随即笑了:“可能是突然对烹饪产生了好奇,我估计不会坚持太久的。” 陶婶把抹布狠狠的一摔:“我可是五星级的大厨,会长要想自己做饭,那我可以回家了。” “你回家我们都吃什么?难道让会长管我们所有人的饭?他没累死我们也得饿死。”玉叔看着怒气冲冲的陶婶开起了玩笑。 “哼,总之会长就是没事折腾型的,这次又不知道想干嘛。”陶婶依然怒气未消。 玉叔开始动手整理灶台:“抱怨东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说的不对吗?”陶婶跟在玉叔身后:“这么多年会长就喜欢折腾,花样玩的一出一出的。以前折腾简少爷,现在又对人家好了,难道一个饭团就能换回人心了?” 玉叔停下手里的活,转身看着一向直言直语的陶婶:“那肯定是不能,不过,对于会长来说这已经是不小的转变了,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会长开始有人情味了。” “唉……”陶婶听了玉叔的话叹了口气:“我这仆人的确不该多嘴,我也知道会长不是坏人,那年我家老头子被撞折了腿,会长知道了还给了不少的抚慰金。可是会长是不是醒悟的晚了点?简少爷可是都要走的人了。” “这么多年会长也不容易。”玉叔突然感慨起来:“你也知道会长的大哥一直觊觎这个位置,从老社长突然去世,明里暗里的争斗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再加上一些股东想趁机吞没金家产业,会长的精神每天都绷得紧紧的。这种情况下忽略身边人的感受也是正常的,就是对我们这些看着他长大的人,也都并不算亲近,我们就 多理解他一下吧。” 这些话陶婶听得一知半解的,不过也似乎觉得玉叔说的有点道理,无奈的翻翻眼睛:“好吧,我不多嘴了。” “不多嘴是最好的了,就像今天会长亲自做饭团的事,就不要对任何人说了。” “知道了,会长都嘱咐过了,不会跟简少爷提起的,您快出去吧,这里得好好收拾下。”陶婶把玉叔撵出了厨房,开始整理地板和墙面上的油渍。 44. 因为金谷川晚上有应酬,这天简东驰回家的时候是一个人,来接他的依然是永吉。 陶婶做了鸡汤荞麦面,简东驰端了一碗出来,和永吉趴在台阶上一起吃。 “吃完我们打球啊?”永吉建议道。 “行。”想到好久没玩了,简东驰快速的扒拉了几口面。 初春的天气依然是春寒料峭,换上运动衫简东驰觉得有点凉,他赶忙招呼永吉慢跑热身。 今天的球打的很不顺,简东驰觉得自己身体僵硬,反应迟钝,很快永吉就占据了上风。这样一边倒的形式 让永吉也慢慢失去了斗志。 永吉抱着球喘着粗气抱怨:“难道我是在跟中学生打球吗?” 简东驰抹了把汗,摆了摆手在一边坐下来:“不行了,累得很,歇会儿。” “我说,你这体力可不行,需要大补啊。”永吉走过来拍拍简东驰。 “补什么补,没休息好而已。” “休息不好?你不是说最近会长都不找你,很清闲嘛。”永吉有点不解。 其实简东驰最近几天开始失眠,一夜夜的做各种梦,每天睁眼都是一身疲倦的滋味很不好受,但他跟谁也 没提起过。 “我有些失眠,最近睡不好。”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身体的不适。 “是不是事情多了,压力大了?”永吉坐下来关心起来。 “不知道,就是觉得很烦,总做梦,睡不安稳。” “不应该啊,越忙应该睡的越好才对嘛。” “谁知道呢,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一阵春风刮过来,简东驰打了个寒战。 “我估计啊,你是闲着了。呵呵……”永吉一脸戏谑的坏笑起来:“对了,最近没见你鼓捣那个蛋糕嘛,都学 好了?” “学什么学。”简东驰恨恨的打了下摇头晃脑的永吉:“送不送得出去都难说了。” “咋了?你那朋友找不到了吗?” 简东驰想着结了婚的何远可能真的已经离他远去了,神情没落的回答永吉:“对啊,失去联系了,可能再也 找不回来了。” 永吉看出了些许的不寻常,小心翼翼的探问:“不是没死吗?没死就一定找的到的。” “找到也不是我的,有主了。”简东驰苦笑着自言自语。 “那有什么,抢回来。”永吉总算明白简东驰为什么失眠了。 简东驰白了意气风发的永吉一眼:“人家过得挺好的,我为什么要去抢?” “额……”这个问题永吉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他一心想挽救简东驰低沉的情绪,于是强硬的接下去:“ 你怎么知道过得好,万一不好呢?说不定你还是解救他的大恩人呢。” “呵呵。”简东驰被永吉的幻想给逗笑了:“你倒是什么事都想得美!” “那当然,我妈就怕我抑郁,从小就教我凡事往好处想。你看我现在整个一个乐观积极向上的好青年嘛。” 看着永吉一脸得意的样子,简东驰有些感慨的说:“你真是有个好妈妈。” “那个……”永吉没想到触动了简东驰的伤心处,有点不知所措的赶忙打断:“哎呀,很冷嘛,快回去,别乱 想了。” “呵呵。”简东驰看出永吉的窘迫笑着起身回屋,和永吉告别之前,简东驰很认真的说:“其实我也有个好妈 妈,最起码我现在唯一能确认的事就是她对我的爱。” 回到屋里的简东驰去厨房送面碗的时候看到陶婶正在收拾,就过去帮忙。 陶婶看到一头是汗的简东驰赶忙拽过个毛巾擦过去:“出汗了不要在外面吹风,很容易生病的。” 简东驰乖巧的享受着陶婶的照顾,觉得暖和了许多:“外面还真挺冷的。” “出汗的时候吹风肯定觉得冷,你们年轻不注意,等老了就遭罪了。”陶婶又唠叨起来。 简东驰想起来以前自己的母亲也时常唠叨他要这样,不要那样。尤其是得病之后,似乎母亲自言自语的唠叨越来越多。 简东驰想起自己的妈妈的时候,就伸出双臂环住了陶婶的腰,笑眯眯的说:“等陶婶老了,我来养你吧。” “那可好。”陶婶很高兴的大笑起来:“简少爷可是很会照顾人的,有你给我养老,我可有福了。” “那就这么说定咯。”简东驰迷人的眼睛里透露着丝丝温情。 陶婶知道简东驰是认真的人,就比如答应陶婶每天送花的事就从来没有间断过的一天带回一枝。但是今天 这个约定多少还是让陶婶觉得有些意外。话题一转,陶婶担心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简少爷难道会继续留在 这里吗?” “那倒不会,不过可以回来看大家嘛。还可以请人帮我照顾你们啊。” “呵呵,那不是便宜了我家老头子了嘛,那可不行哦。”陶婶听到简东驰肯定的回答放心了很多:“年轻的时 候我照顾他,老了他照顾我。简少爷还有自己的美好日子要过,赶快找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我帮你们带。” 陶婶一直没孩子,对孩子的喜爱溢于言表。 “这个嘛……”简东驰挠挠头。 “简少爷可一定要有自己的生活啊,不要再留在这里了。”陶婶又不放心的嘱咐道。 “谁说要留在这了?”敏感的简东驰一下子感觉到了陶婶的异样。 “没谁说,我就是嘱咐你下。”陶婶赶忙收了嘴,但依旧是不放心的问道:“那天早上的饭团好吃吗?” “饭团?什么饭团?”简东驰一愣。 “就是前几天你没吃早饭,会长拿出去给你那个,还有咖啡呢。”陶婶提醒着。 “那个啊。”简东驰终于想起来了:“还说呢,陶婶就用那么硬的肉来糊弄我,咬起来很费劲啊。” “是么?”陶婶翻着眼睛说:“毁了我五星级大厨的名声啊,可别算在我头上哦。” “不是陶婶做的?那谁做的?还有人这么好,知道我没吃早饭特意做给我?谁啊?”简东驰好奇起来缠住陶 婶不撒手。 “不知道。”陶婶一甩手逃出了简东驰的拉扯,回身很神秘的小声说道:“能指使会长给你带吃的,这人可不 普通。” “嘘……”刚要说话的简东驰被陶婶伸出的一个手指堵住了嘴。 一脸神秘的陶婶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简东驰脑海里已经想到了答案。 能在金家指使金谷川的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只有金谷川自己。 45. 这天晚上简东驰病了,他浑身发烫,高烧不退,半夜竟然烧的昏厥过去。 简东驰的这场病来势凶猛,毫无征兆。躺在床上整整两天不曾睁眼,水米未进,只靠吊瓶维持身体营养。 金谷川将简东驰的病因归咎于与永吉打球受了风寒,安排护士日夜看护,悉心照料,自己也常常守在简东驰床前。 这段时间以来金谷川很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仔细审视简东驰,病床上的年轻人双颊泛红,英眉紧锁,烧的发烫的身体蜷缩着,干枯的嘴唇失去了往日的红润。 金谷川有些心疼的掖了掖被脚,然后张开双臂就这么隔着被子抱住了简东驰。 滚烫的温度让金谷川心情沉重,他竟然回忆不起来,简东驰以前生病是什么时候。自己怎么从来没有留意过?九年多了,这肯定不是简东驰第一次生病。这个少年生病的时候自己都在干些什么?金谷川心里满是悔意和歉疚,就连玉叔悄悄推门进来都未曾发觉。 看到金谷川俯身搂着简东驰,玉叔没有打搅。直到金谷川起身,玉叔才轻咳了一下说道:“烧已经控制住了,会长不用太担心。” “他以前也常生病吗?”金谷川轻声问到。 “刚来的那两年身体一直不好,小病不断,以后就好多了,也长高了,身体强壮了不少。” “他生病的时候你跟我说过吗?” “说过的。” 金谷川苦笑:“我竟然都没印象。” “会长的确错过很多。”玉叔直言。 “十六岁到现在,一个人的日子不容易吧?”金谷川像在自言自语。 “开始很难,他甚至想到过自杀。”玉叔坦诚相告。 “是吗?”金谷川一惊:“为了什么?伤害到自己了吗?” “为什么不知道,只是那时候他很沉闷,很少说话。那次是我发现了他似乎有这个意图,找了很多机会开解他,慢慢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谢谢玉叔,替我做了很多。”金谷川回想起自己那个时候的轻狂冷漠,一股恨意涌上来,闭上眼睛狠狠的叹了叹气。 “我是不是已经没有机会了?”睁开眼睛的时候金谷川心情沉重的问玉叔。 “机会不多。”玉叔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我该怎么办?” 玉叔沉吟了一会慎重的说道:“以心换心,换的成换不成就看天意了。” “老天还会给我机会吗?”金谷川明显很担心。 “是人都会犯错,特别是年轻人犯错通常都会被原谅的。”玉叔试着让金谷川不那么沉重,转移了一下话题:“会长今天还要去厨房做东西吗?” “还要去,现在除了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他点什么?”最近金谷川一直跟陶婶学习制作面食,因为听说来自北方的简东驰最喜欢吃的就是面食。 “也好,简少爷这一两天也该醒过来了,能吃到会长亲手下的面了。” “不要告诉他是我做的,也嘱咐厨房的人不要提起。” “会长不想让简少爷知道自己为他做的事?”玉叔很疑惑。 金谷川再次苦笑:“这算什么事,比起我之前对他的伤害,他知道了定然笑话我矫情。” “知错能改就是善。多记人的好,忘却他人缺失,简少爷也是懂道理的人。”眼见金谷川日益动情,玉叔对这两人的牵挂也一天多过一天。 手心手背都是肉,金谷川是玉叔看着长大的,简东驰更是玉叔的孩子,这两个人哪一个难受玉叔都跟着担忧。可是事情真的就能如每个人所愿的发展吗? 看着病床上的简东驰和一脸急迫的金谷川,玉叔知道,金谷川的感情瞒不了多久,简东驰刚强的内心又是否真的能接受呢? 如今已是悬崖的边缘,玉叔默默祈祷但愿不要发生两败俱伤的事。 ——第一部分·完—— 第二部分 46. 简东驰睁开眼睛的时候正是半夜,烧已经退了,他口干舌燥,想坐起来喝口水,却觉得浑身没劲。一阵轻哼之后,和衣睡在沙发上的护士终于被惊醒。 因为早已吩咐过护士,简东驰醒来消息一刻也没耽误的传到金谷川耳朵里,金谷川披衣而来,焦急的推门而入。 “哗啦”一声,简东驰手里的水杯就在金谷川进门的一瞬间跌落在地,玻璃碎片溅落一地。 金谷川一愣,一眼看到简东驰凌乱无神的眼睛,生生咽回了就要出口的关怀惦念,隔着满地的碎碴和水渍,金谷川突然觉得紧张,有点手足无措的说道:“醒了就好,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退出,轻轻关门,平复了一下砰砰心绪,直奔厨房而去。 不大一会,金家仆人端进来一碗乌冬面,心情沉重的简东驰闻到面香有了点食欲,端过碗来问道:“这么晚陶婶起来了?” 金家仆人小心应答:“太晚了没叫醒陶婶,我对付做的,简少爷尝尝。” 简东驰看了一眼那个仆人,是平时在厨房收拾杂物的女人。简东驰轻笑一声,一抖手,一碗面又洒了一地。 混合着无声滑落的眼泪,简东驰卧室的地面上已然是内容丰富。 身边的护士和仆人惊慌忙乱的收拾,只当简东驰身体虚弱没有拿住面碗,谁也没注意到简东驰的异样。 随后几天简东驰一直在调养之中很少出屋,他独自一人沉沉的躺在床上,越发沉默,似乎不欢迎任何人的探视。 这些天金谷川没再进过厨房,因为简东驰迷上了吃饼干和泡面。陶婶多次去劝说那些东西没什么营养,对身体恢复不利,可是没什么效果。除了多加几样鲜疏生菜,简东驰已经一连几天没沾过荤腥了。 金家上下一片安静,就连平时多话的陶婶也谨小慎微的闭了嘴。谁都看得出来,金谷川愁云满面,简东驰心事重重。 当姜达把一份文件送到金谷川手上的时候,金谷川正坐卧不宁。 “会长,简东杰已经与英和公司签约了,这是文件副本。”姜达毕恭毕敬的递上文件。 心烦意乱的金谷川接过来翻了翻:“都合乎我们的要求吗?” “是的,一切都按照会长吩咐安排的。如果拿着这份东西去告简家违反我们的合约,他们无路可逃。” “英和的持有人背景设计可靠吗?”金谷川依然不放心。 “用的人绝对和我们青际会扯不上半点关系,会长放心,我们做的很隐秘。”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金谷川一声长叹仰倒在沙发里。 一直以来金谷川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控制的,大到千万资金的运作,小到家里的一草一木怎么长,件件可以运筹帷幄。而如今,他却陷入了一种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做不了的状态,这个样子的自己让金谷川一下子无所适从。 闭上眼睛熄了灯,窝在沙发里的金谷川,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做还是不做? 这件事做了很可能伤害到他,不做肯定会失去他。 到底该怎么办? 以往眼光高远,决策果断的金谷川今日陷入一片迷茫。 47. 玉叔发现简东驰在养病期间常常环抱双膝在床上发愣,就让永吉进来陪他聊天。永吉是个多话的人,话题天南海北无所不包,只要永吉在,简东驰的耳朵就没有一刻清净过。 这天永吉带进来个小型游戏机,插在简东驰卧室的电视上开始奋战。 简东驰看着永吉全心投入的玩游戏,觉得永吉真是个幸福的人,一点微不足道的快乐就能让永吉欢呼着手舞足蹈。 几天下来,简东驰竟然也迷上了电脑游戏。 永吉给简东驰介绍了好几款好玩的游戏,急速赛车就是简东驰最喜欢的其中一种。 简东驰越发发现,电子游戏真是个好东西,至少可以占据时间和头脑,省却了不少呆坐乱想的烦恼。 从简东驰房间日渐传出的阵阵欢笑打闹声让金谷川放心不少。 简东驰似乎玩上了瘾,即便是晚上也想要永吉留下来。在金谷川的默许下,两个年轻人就这么不分黑夜白天的在游戏中畅游。 小小的游戏机早已不能满足他们,永吉几乎搬来了自己的所有游戏器具,简东驰更是挖掘了网上的各类游戏一一尝试,尤其是赛车类的游戏更是不曾放过任何一款。 最近简东驰的生活完全被游戏占据,他凌晨睁眼就开始投入各类游戏大战,累得筋疲力尽的倒头就睡,饿了伸手就吃,吃完再玩,玩累了又睡。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一周,连永吉这种感觉比较迟钝的人也察觉出了异样。 “我说,你的病养好了吗?”半夜才睡的永吉凌晨一睁眼又看到简东驰坐在电脑前奋战,一脸奇怪的问到。 简东驰头都没抬的盯着电脑屏幕回答永吉:“早好了。” “不对啊。”不知什么时候永吉已然蹭到简东驰身后,弯腰盯着简东驰的脸:“我看你病的更重了。” 简东驰一抬头看到永吉夸张的表情贴在眼前吓了一跳:“你干嘛?干嘛这么看着我?” “不干嘛。”永吉突然转过身拔掉了电脑的电源开关,结果简东驰正在玩的游戏就一下子黑屏了。 “你到底干嘛?”简东驰霍的站起来,气冲冲的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永吉。 “说吧,你到底怎么了?”永吉再怎么迟钝,这几天和简东驰的朝夕相处也让他体察到了简东驰极度不安的内心。 “没怎么。”简东驰一咬嘴唇慢慢坐下。 永吉分明不信:“你肯定有事,不然不会这样。是不是会长又欺负你?” “没有。”简东驰回答的简洁干脆:“你别挡着电源,快接上。”简东驰站起来伸手去拉扯永吉,想让他闪开。 永吉一把抓住简东驰伸过来的手,一动不肯动:“你不说我不让你玩。” 简东驰争不过永吉,再次颓然坐回椅子上,默不作声。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永吉今天异常坚定。 憋了好半天,简东驰看着自己腕上的手表说了四个字:“我想家了。” 永吉觉得很意外,因为简东驰曾经说过他已经没什么值得惦念的亲人了,怎么会为这个烦恼呢? “真的吗?你没骗我?” 简东驰昨晚就没怎么睡觉,今早又醒的很早,黑黑的熊猫眼虽然遮盖了往日颇具神采的眼睛,但依旧不能阻挡他要表达真实想法的坚定内心。 他一脸憔悴的看着永吉,很郑重的说:“没骗你,真的是想家了,我想回中国去,我想去妈妈的墓地,我想去找何远。” 简东驰的这几句话说的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坚定。 永吉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谁是何远,但他知道简东驰难过了,因为他在简东驰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湿润的亮光。 永吉手足无措的慌忙劝慰,他还没经历过一个男人在他面前浑然落泪的情形。但简东驰却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失态,他再次站起来,抓着永吉的双臂,喃喃自语:“你听见没有?我要回家,我要去看妈妈,我要去找何远……” 声音越来越大,就这么三句话,简东驰梦魇般的用尽力气大声喊了十几遍,别说是在身边的永吉了,就是站在金家院门的守卫都听得一清二楚。 用尽全力的嘶声呼喊,似乎从简东驰的胸膛倾泻而出,直喊到憋红了脸,气息微弱、声音嘶哑,简东驰终于没了力气的跌倒在永吉怀里,放声痛哭。 一直以来的病痛加心痛,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宣泄。 48. 寂静的凌晨里金谷川被简东驰的喊声惊醒。 金家上下一盏盏灯光亮起来,玉叔第一个冲进简东驰的卧室。金谷川却没动,他听着简东驰的这三句话,心情跌入谷底。 就在简东驰似乎疯魔的第二天傍晚,永吉在路过书房的时候意外听到了金谷川和一个男人的对话。因为一下子听到简东驰的名字,所以永吉下意识的轻轻停住了脚步,屏气凝神的站在书房门外的暗影里。 “简还不知道这件事吧。”这是金谷川的声音,也是永吉听到的第一句话。 “简少爷还不知道,简家这么做等于是背信弃义。” 另一个声音永吉似乎听过,但他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这件事不要告诉简。”金谷川很坚定。 “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简家违反合约,当年定下的违约金很高,这场官司我们赢定了。” “谁说要告他们了?”永吉听到金谷川是反问的语气。 另一个声音似乎很意外:“会长要容忍这种背信弃义?当年是因为简少爷才会给简家那么多优惠,他们几乎是白白得了十年经营权,如今合约期限还没到,就私下与其他公司签约,我们损失很大。” “我知道,我再想想,你出去吧。” 永吉听到屋里往外走的脚步声,赶忙轻声快步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金谷川则快速走进了设在书房里间的总监控室,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永吉闪进了简东驰的卧室。 简东驰自从那天宣泄了心中痛楚之后,似乎用完了浑身力气,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永吉一进来就窜到简东驰床边摇晃起来:“醒醒,醒醒,你家出事了。” 简东驰睁开朦胧睡眼,一脸不解。 永吉一五一十的把刚才在书房门口听到的话学给简东驰听。 虽然听得不全,只有几句,但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简东驰噌的坐起来,狐疑的看着永吉:“你在哪听到这些的?” “书房门口,门没关严,露了一条缝,我正好路过听到的。”永吉实话实说。 简东驰想了想,瞬间翻身下床,旋风般推门出去,直奔书房。 书房里的金谷川从监控里看到简东驰出门,但却没想到简东驰竟然这么快来到了自己眼前。 书房的门以往都关得严严的,更是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但是今天助手姜达和金谷川的对话结束之后,金谷川忙于看监控并没有立刻锁门,就连里间监控室的门都没有关上。所以简东驰轻易地推开了书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间的金谷川。 等金谷川站起来想拦住简东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监控画面还停留在简东驰的卧室上,甚至可以看到永吉一脸疑惑的在四下张望,金谷川的脸一下子黑了。 简东驰看到眼前的一切,轻蔑的一笑,挑衅般开口:“会长在拍电影吗?还真是精彩啊。” 金谷川黑着脸没接话。 简东驰微微一叹:“恐怕不能让会长如愿了。” 说完他一转身冲出了书房,直奔楼下。 厨房里陶婶正在整理晚餐用具,杯盘狼藉,刀叉横放。 穿着一身白衣睡袍的简东驰就那么冲进来,捡起自己看到的第一把刀,毫不犹豫的插了下去。 毫无预兆的,陶婶一回头看到鲜红的血色从简东驰身体里喷薄而出,一摞杯盘瞬间摔成万千碎片溅落满地。 金家上下顿时乱作一团。 49. 跟上救护车的有三个人:金谷川、没走远的姜达、还有焦急的永吉。 玉叔已经给李医生打了电话,金家的家庭医生直奔医院而去,受到惊吓的陶婶留在家里捶足顿胸的哀嚎。 救护车上,已经昏厥的简东驰面无血色的躺在担架上,血基本止住了,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脸色铁青的金谷川紧紧拉着简东驰的手,怔怔的盯着简东驰身上渗出鲜红血色的纱布一言不发。 金谷川不是没有见过血的人。痛失亲人的伤感、你争我夺的强硬,尔虞我诈的难关……所有这一切和今天的血色比起来都微不足道了。 一片红,红到深深灼烧了金谷川的眼。 他胸膛里正有一腔燥热在上蹿下跳,恨不得一下子倾泻而出与眼前的一片红合为一处。 这腔血就生生堵在金谷川的嗓子眼儿,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简东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朦朦胧胧的第一眼,他看到了正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的永吉。 看到简东驰终于睁开了双眼,永吉激动的喊起来:“醒了,醒了。” 可能是离得太近,简东驰觉得永吉的声音超乎寻常的大,守在一边的医生护士立刻上前来观察诊治。 眼光回转,知道自己还活着,简东驰冲着神情紧张的永吉一咧嘴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容。 医生护士一片忙乱之后,得出了伤势都在控制中的结论。他身上的伤口虽然很深,但所幸不曾伤到要害,由于抢救及时身体的各项指标很快的控制稳定,吊瓶和吸氧会让他恢复的更好更快。这些诊断结论和治疗措施都被一刻不误的汇报给等在病房门外的金谷川。 憔悴失神的金谷川如今已经到了不敢面对简东驰的地步。知道简东驰醒了、知道已经渡过了危险期、知道他还活着,对现在的金谷川来说已经足够了。 金谷川站在简东驰病房门外,已经整整一夜。 这一夜,一门之隔,不敢相近;一步之隔,咫尺千里。 简东驰刚被送进病房抢救的时候,金谷川一直紧紧拉着简东驰的手不肯放开,谁也撵不走的金谷川陪着简东驰度过了最危险的几个小时,直到伤势稳定后,金谷川又如惊弓之鸟般逃出了病房。 连姜达都看得出金谷川在害怕,铺了一地的烟头透露着金谷川的慌乱无助。曾经有个路过的护士想开口劝阻吸烟行为,四目相对的时候看到一双已经喷火的眼睛,终于没有开口的悻悻而去。 懊恼焦躁之火无处喷发,最终只能在金谷川的身体里狂蹿乱跳。直到听到永吉的高声呼喊,得知简东驰终于醒了,金谷川才如烂泥般瘫软在简东驰病房门外。 姜达慌忙扶起自己早已不认识了的昔日会长,在隔壁病房安排了为金谷川的输液。 50. 简东驰已经醒过来三天了,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直是永吉。玉叔和陶婶都已经来看过他,不能自制的陶婶当着简东驰的面忍不住心疼的几番落泪,玉叔也是接连叹息不已。 送走玉叔和陶婶,永吉再次返回病房之前去隔壁房间向金谷川汇报了简东驰刚刚说的想喝玉米粥。 这几天金谷川依然没有走进简东驰的病房,但他也不曾离开医院,就在一墙之外守着。 刚醒过来的时候简东驰还不能进食,这两天医生嘱咐已经可以吃点流食了。金谷川就增加了一项任务,每天三餐时间开车回家给简东驰煮粥,之后交给护士端进去,只称是医院配餐。 玉米粥,这是简东驰出事以来第一次开口说出的欲望。金谷川听完永吉的话,披上外衣就冲出了医院。 看着金谷川飞奔而去的背影,永吉叹着气摇了摇头。 回到病房,简东驰还醒着,永吉坐到床边不解的问道:“你不是不喜欢会长嘛,干嘛还让我告诉他你想喝玉米粥的事?他倒是行动快,飞车做去了。” 依然虚弱的简东驰缓缓开口:“总要给他个宣泄的出口,不然堵坏了。” 永吉听了不解,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就是你好心。我猜就是会长害你这样的,你还为他想?” “小点声,会长也没做什么坏事,他只是想让我继续留在他身边,我不想而已。”简东驰解释到。 “会长也太自私了,他凭什么?别说他现在不在,就是在隔壁我也敢说!”永吉愤怒的表达着不满,随即又不禁埋怨起来:“但你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狠心,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吗,干嘛要狠狠伤害自己?” 简东驰露出微弱的笑容,伸出手拉住了永吉的胳膊:“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不用担心了。” “没事是万幸。你知不知道,医生说了,你的伤口离肝脏很近,再偏一点就完了,你还笑?多危险你不知道?”永吉也顺势握紧了简东驰冰凉的手。 “我知道。人体脏腑位置我很清楚。”简东驰又是一笑。 “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永吉听出了端倪,瞪着眼睛看着简东驰,一脸疑惑。 简东驰想了想慢慢开口:“你见过拿着餐刀,在人前自杀成功的例子吗?” 一句话问出来,永吉立刻被噎在当场。 简东驰垂下眼睛接下去:“有时候语言根本没有用,只有行动才能最有力的表达你的内心。” “不是,”大致听明白了的永吉急了,一下子甩开简东驰的手:“那你也不用下手这么狠吧,意思意思就行了,干嘛扎那么深啊? 简东驰依旧没抬眼:“我只是在赌,不下重注,怎么能一击而退呢?” “赌什么?什么意思?”永吉不放心的追问。 “赌他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善。”简东驰一字一顿的说出来。 “万一没了呢?”永吉一听又急了。 简东驰明显一叹:“那就更简单了,连戏都不用演了。” “这……”永吉已经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只有回头劝慰起来:“别那么悲观,我看会长这次是被吓到了。你不知道,你倒下去那天,我看到会长脸都白了,你昏迷的时候他紧紧拉着你不放,谁都劝不开。后来你醒了,他又不敢进来看你了,一直待在隔壁。你说是不是已经吓到他了?” “呵呵。”简东驰听了竟然轻声笑起来:“真的吗?” “当然,你没看到,我刚才和会长说你想吃玉米粥,他那个高兴啊,二话不说就冲出去了,可见他挺在乎你的。” “呵……”简东驰皱着眉咧嘴自言自语:“但愿这样的在乎能保住我的一条命。” 永吉听了不知所措的安慰道:“肯定能,你以后可别演这么吓人的戏了啊,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 简东驰抬眼看着永吉,满眼忧虑的坦言:“该演还得演,一无所有的人,只能用命来赌,说不定哪天就成真了。” 气息微弱的话语,悲凉中掷地有声,震得永吉再次愣住无言。 简东驰的病房里陷入一片冰冷。 番外:因为他所以有了他 其实,这篇文算不得番外。不知道能不能写够100章节,所以在写到第50章节的时候,有了这个分卷。想在此说些文章之外的话,与大家分享。 《因为他所以有了他》 2011年的12月6日,因缘际会我终于在网上结识了这个曾经和我生活在一个世界上,却又擦肩而过,已经消失了近9年的明星——张国荣。 以前对他的了解只限于他是个歌星兼演员而已。但是那一天,冥冥中似有天意的让我更多了解到他的生平,并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集真善美于一身的充满了魅力的男人。 两个月后,突发奇想,我提起笔,想写这样一个故事:表现两个男人的深沉之爱。想写这样一个人:在他身上可以看到真、善、美。 真善美,被人类世界早已用烂了的几个字,曾经无数次划过我的眼睛,却不曾真正流入我的心灵。今天,因为他,碰撞了这几个字,审视着这几个字,尝试解读这几个字。 真,他有一首歌《我》:我就是我,多么特别的我,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告诉世界什么是光明和磊落。 情感真挚、有血有肉、认真负责、勇敢坦荡。这是他的真。 善,他有一首歌《共同渡过》:没什么可给你,但凭这阙歌,谢谢你风雨里,都不退愿陪着我。 关爱弱者、扶持新人、内心纯净、执着为爱。这是他的善。 美,他有一首歌《红》:若染上了未尝便醉,那份热度从来未退,你是最绝色的伤口。 超越性别、自然洒脱、身心合一、浑然天成。这是他的美。 今天提笔,第一次写到哥哥,用词华丽了些,但在我心里,他担得起。 我们都知道他因为抑郁症的折磨而选择了轻生,深深惋惜之余,也感叹这个年代越来越多人陷入抑郁症的阴影不能自拔。最近我常常想,抑郁从何而来?又该往哪里去消除呢? 抑郁症是心理疾病,自然是由心而生。 俗语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所以,消除抑郁的阴影就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要学会自我开解,要有力量自己走出来。谁也救不了你,只有自救。 我建议尝试用更多的真,更多的善、更多的美,来练就坚强有力的心灵。 对我们平凡的普通人来说, 不会象万众瞩目的明星那样面对巨大压力。 对我们平凡的普通人来说, 对人友善就是真, 孝敬父母就是善, 学会享受生活就是美。 所以,我想写这样一个人:生活的艰难不断磨砺他坚定的内心,他用自身蕴藏的真善美的力量一一化解所遭遇的坎坷与不公。细细品味人世冷暖,坦然承受风霜雨雪。 希望这样一个人能带给曾经忧郁的你一点点启示,一点点力量。 他不是他,任谁的笔都写不出那样的绝色芳华。 他就是他,用真、善、美诠释平凡生活。 因为有了他,所以有了他。 (情节设计只为剧情需要,切勿对号入座,断章取义) 51. 飞车回家的金谷川一头扎进了厨房,剥玉米、打粉。如果现种来得及的话,他也一定会亲力亲为。 站在他身后的玉叔,一点也插不上手的看着金谷川忙活,眼中闪过一丝忧伤。 “其实有现成的玉米粉,不用现弄的。”等粥锅架到火上之后,玉叔开了口。 “一样的,也不麻烦。”金谷川头都没抬的搅动着粥锅。 “要配点小菜吗?冰箱里有腌好的现成的。” “好,不要太辣的,麻烦玉叔帮我装一下。” 玉叔翻开柜子,开始找陶婶收藏的便当盒装小菜。 金家厨房,自从简东驰出事后陶婶就再没进来过。地上的碎瓷碗片虽然已经收拾干净,但是门口溅了一地的血渍还明晃晃放的在那里。 金谷川吩咐过,那些不让人碰。 等玉米粥熬好,打点好小菜,金谷川细细嘱咐司机送去医院。 “不用亲自交给他吗?”看着汽车驶出金家大院,一起跟出来的玉叔问到。 “不用了。”金谷川苦笑一下:“我怕我的出现会影响他好不容易有了的一点胃口。” “事已至此,深责无用了。”玉叔一声感叹。 “我知道。”金谷川黯然的垂下额头,沉默了一会又接下去:“我很累,想休息下,玉叔帮我准备几条白毛巾,等会要用。” “好。” 金谷川一觉醒来,已经是深夜了。 这几天他累极了,沉重的呼吸伴随不安的翻动,这一觉虽然睡的并不踏实,但总算解了困乏之急。 夜深时分,金家厨房灯火通明。 才起身的金谷川正蹲在地上,用白毛巾一点点擦拭地上的血渍。 经过了三四天的时间,血渍早已凝固,沾水的毛巾一点点的化解吸附血色,金谷川虽然用力,但依然进程缓慢。 快到凌晨的时候,早起的玉叔发现了厨房里的金谷川。 听到脚步声,金谷川想站起来,却觉得腿已麻木的用不上劲,险些摔倒。 玉叔赶忙上前扶持了一把,金谷川这才歪歪扭扭的站住。一眼看到金谷川手上握着的浸满了血色的抹布,玉叔心中五味翻腾。 “休息好了吗?”玉叔担忧的轻声问到。 “我没事,只是腿脚麻了。” “要擦这些,叫大家来帮忙啊,何必一个人弄,我来帮你。” 玉叔伸手去拿案几上的抹布,却被金谷川拦住。 “玉叔,就让我自己弄吧。”金谷川神色黯然却语气坚定:“我自己作的孽,我自己擦干净。” “不要太为难自己了,重要的是你们都没事。”玉叔拉着金谷川的手语重心长。 “我知道。”金谷川放下手中的抹布,拉着玉叔靠在身后的操作台上开口:“玉叔以前不是一直问我对他到底只是想占有,还是真的有爱吗?” 看到金谷川愿意开口提到他与简东驰的事,玉叔很认真的听着。 “这几天在医院我终于想清楚了。” 玉叔发现金谷川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光亮,焦急的询问:“想清楚什么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在医院想明白的,应该是回家之后看到地上的这些。”金谷川用手着指地上铺着的几块已经染红的抹布艰难的开口:“玉叔你知道吗,刚才我有种冲动,甚至想把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这些东西舔干净,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赎罪。” “别这样。”玉叔一听着急了:“你们都不许再伤害自己了。” “我只是说说心里感觉。这些话憋在心里难受,你让我说出来。” 金谷川显然有些情绪激动:“以前不管我想要什么,总要想方设法的得到。所以我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我觉得自己就应该享受高人一等的生活,我要什么就应该有什么。但是今天,直到今天,看着这滩血我才想明白。不是我比别人更聪明更能干,只是我比别人命好而已。要论聪慧敏捷我不如他,要论坚定隐忍我也不如他。” 玉叔听了一惊,微微叹气:“你看出来了?” “嗯,刚开始我没想到,这几天我想明白了,他是有意为之。” 玉叔一皱眉:“哪桩自杀事件不是有意的?虽是有意但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所以才更恨自己。是我逼迫他走上这条路的,活了三十多年,我早已不是什么善人了,但是看到他的血溅一地,我真是觉得心在疼。” 金谷川一低头,万分懊悔之情涌上心头。迟疑了一下金谷川问道:“玉叔说,这是不是爱?” 玉叔想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其实简少爷做的这件事我并不赞成,谁都知道死了一了百了,但是在艰难之下活着更为不易。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但我现在能肯定的是,他对你肯定没有爱。如果有,他又怎么会冒险让你背负这样的愧疚呢?至于你对他是不是有爱,谁说了都不算,只有你自己的心知道。” “我知道他对我不只没有爱,估计还鄙视我呢。”金谷川苦笑着接下去:“这事怪不得别人,只能怪我自己。关心则乱,是我做了伤害他的事。但我也庆幸他没有那么绝决的步他父母的后尘,给我们双方都留了退路。而且这件事也让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不只想占有那么简单,我还想给他快乐。” 听到金谷川这样说,玉叔满脸担忧的问道:“你想怎么做?” 金谷川低头沉吟了一会,慢慢开口:“给他自由吧,只要能看到他快乐,我乐于放手。” 玉叔看了看面露释然之色的金谷川,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52. 在医院的半个多月可把简东驰闷坏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终于把他养胖了一圈。一到可以出院的日子,他就毫不耽搁的办了出院手续。 但是让简东驰没有料到的是,来接他的竟然是金谷川。 两个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面了,金谷川的突然出现让简东驰一下子觉得有些无措。 “永吉呢?”简东驰看着门口张望。 “他有点事,正好我闲着。”金谷川的理由有点牵强:“怎么?有问题吗?” 简东驰迟疑了一下说:“没有,那麻烦会长了。” 脱下病号服,换上金谷川带来的衣裳,在金谷川的搀扶下,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车。 “你胖了。”一边开车金谷川一边找着话题。 想起刚才自己是当着金谷川的面换的衣服,简东驰心里有点不舒服。其实和金谷川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过身体上的接触了,简东驰觉得自己需要重新适应。他悻悻的回答:“是胖了,回去减减。” “胖点更好,太瘦了咯得慌。”金谷川眼睛盯着前面的路顺嘴接下去。 这样的话从金谷川嘴里说出来那么自然而然,一下子提醒了简东驰认清自己的身份。他低了头,闷声回答:“那就不减。” 察觉到简东驰的异样,金谷川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挽回,只好也闭了嘴,闷声不响的开车。 一时间车里的两个人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金家宅院本来就在市区之外,简东驰一向是不大辩方向的人,但他也觉得今天的路似乎长了些。 汽车离开喧闹的市区一段时间之后,转过一个山坳,眼前突然出现大片大片的油菜田。春夏之交,正是油菜花漫山遍野绽放的日子,簇簇金黄在碧蓝的天空下风姿摇曳,昭示着风和日丽,岁月静好。 这样的美好景致是简东驰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见过的,侧卧在车座后排的他瞬间被吸引,眼光贪婪的望向窗外,久久凝视。 “好看吗?”耳边传来金谷川的声音。 “好看,很美。”简东驰把胳膊支在车窗上并没收回眼神的回答。 金谷川伸手打开了汽车音响,一段简东驰熟悉的乐曲悠扬的想起,竟然是简东驰喜欢的那个中文歌星的歌。 汽车平稳的在风景如画里缓缓穿行,低沉磁性的歌声与窗外的丝丝春风混杂一处。就在简东驰沉醉其中,几乎忘了身处何处的时候,汽车驶入了一片庄园。 其实简东驰早就意识到金谷川走的并不是回金家宅院的路,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 金谷川的汽车停在了一幢传统的韩式院落前,刚停车简东驰就看到玉叔、陶婶、还有一对老夫妇都走出来迎他们。 带着墨镜的金谷川跳下车,拉开后排的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简东驰看不到金谷川的眼睛,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着没有移动脚步。 看出简东驰的犹豫,金谷川摘下眼镜,扶着车门解释道:“我最近要出趟远门,玉叔陶婶他们也好久没休息了,正好你也需要休养,所以就租了这么个庄园。我不在,你们大家好好玩玩。” 金谷川话音刚落,玉叔一行人已经到了眼前。陶婶关切的询问简东驰的身体恢复情况,又介绍了那对老夫妇就是庄园的主人,儿女都在城里工作,只有周末偶尔才回来。玉叔告诉简东驰:陶婶家的大叔这次也跟着来了,这会儿正和永吉去城里买东西,一会就回来。 乱哄哄的一群人护着简东驰下车进了院子,简东驰甚至都没意识到金谷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洗手简单吃过点东西之后,他才想起来问玉叔:“会长呢?” 玉叔有点意外的回答:“会长没和你说吗?他今晚的飞机,要出门办事去。” “哦,好像说过,刚才有点乱,我忘记了。”简东驰歉意的笑了笑。 “正好会长这段时间不在,我这把老骨头也偷偷懒,享受享受。”玉叔从简东驰进门就一直是笑意不断。 “要去多久啊?”简东驰追问。 “好像时间不短呢,听说租了这里三个月。对了,周围还有几个很有民俗特色的村落,等你再好点,我们一起去逛逛。”玉叔显然兴致很高。 “可以出去吗?”简东驰似乎不相信。 “当然,这里又不是金家,我们是来度假的,又没人管着我们。”玉叔兴奋的表情竟然像个孩子。 “呵呵,那太好了。”简东驰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53. 与简东驰出事后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含混的过去了,金谷川在目送简东驰被簇拥着走进院子后,悄悄开车离开。 虽然心中有着喜爱、贪恋与愧疚的复杂情感,但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在简东驰面前表现这些情绪,更确切的说是他根本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以主人的身份?金谷川显然不想再继续以往; 以朋友的身份?他们的关系好像离这两个字还差得很远; 那么,以床伴的身份?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谈感情就似乎显得有点可笑。 金谷川突然觉得自己老了,三十八岁的他不管是悔还是爱,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近在咫尺,却如同隔着万水千山般不能逾越的感觉,更让他觉得如此无力。 回去的路上,眼前闪过来时风景,他打开汽车音响,简东驰喜欢的歌声再次响起,金谷川不懂中文,但他仍然跟着曲调轻哼起来。 年逾四十的时候,再重新开始学习一门语言,不知道算不算太晚?金谷川脑海中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简东驰则对今天金谷川的表现很满意,若无其事的来接他,并且什么也没提起的状态,让双方都避免了陷入尴尬。 说真的,出事后简东驰还真有点害怕与金谷川的面对面,因为其实简东驰也不知道该如何再次面对这位会长。 如果金谷川问起他因由想法什么的,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既不激怒金谷川,又可以保全自己。 简东驰觉得不管金谷川如何表现出对自己的关心和在乎,他们都不会是一路人。金谷川的狼性他太了解了,这么多年何曾考虑过一点他人感受呢。而如今自己那么一点小小的手段竟然真的激发了他的愧疚之心吗? 简东驰至今还不能确定。 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似乎是又闯过了一个难关。留在庄园的简东驰,此时此刻已经提前开始享受他的自由生活了。 柳氏庄园很大,大多数地都荒芜着。因为柳氏夫妇年纪大了,子女又不在身边,所以只留种了少量的菜地和葡萄园。 简东驰很喜欢带着大草帽去田里帮忙,大家又怕简东驰大病初愈的累到自己,所以玉叔、陶婶、永吉也都一起跟着。大家你说我笑的,时间过得飞快,寂静了多时的田间地头竟然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陶婶家的陶叔还带来了笛子和长鼓,这个国家人们能歌善舞的特点在这几位老人身上表露无遗。 晚餐过后通常就是集体舞时间,也没什么规定动作,就是大家都穿着韩服,在院子里或列队或围圈的伸展四肢,舞动欢笑。庄园主夫妇俩因为简东驰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尤为高兴,朴实寂寞的两位老人,拿出自己所有的好东西招待大家,一时间这五老两小在这世外桃源过起了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 永吉更是个闲不住的人,在简东驰逐渐恢复之后,弄了辆带棚的电动翻斗车,拉着简东驰开始在周边村落一边参观一边贩卖葡萄。 当起小贩的日子让简东驰觉得格外好玩,不仅有风景可看,还能和当地居民攀谈聊天,了解了不少民生民情,甚是有趣。 特别是永吉,他的一大爱好就是看美女。他们的小贩车是哪有美女就往哪里去,有时候还追着人家美女走。因为这里是传统民俗区,所以平时来参观和游玩的城里年轻人也不少,永吉和简东驰因为都穿着韩服带着大草帽,好几次被错认为当地人。 有美女向他们打听风土人情,永吉就神采飞扬的拉着美女,叽里呱啦的乱讲一气,等人家听出端倪,怀疑的看着他们的时候,永吉就从身后拉出简东驰,揪下简东驰的大草帽,把简东驰推到前面给他圆场。结果美女们看到简东驰统统眼睛放光,即使是简东驰结结巴巴的继续顺着永吉的话往下编,也再不会有人提出异议了。 去市场和村子一边乱逛一边贩卖葡萄的活,成了这五老两小最爱参加的活动。但是因为翻斗车容量有限,一次也拉不下那么多人,所以玩纸牌游戏花图决胜负,就成了每天晚上最激烈的游戏。 简东驰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壮,笑声也一日多过一日。他与这个环境融合很快,似乎他生来就是这里的人,似乎他从未经历曲折和苦难。 玉叔在简东驰绽放笑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以往的紧张与戒备,不禁心中暗暗感到赞叹和欣慰。 54. 玉叔每天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就是给金谷川打电话。 当然,这个电话肯定是背着简东驰打的。而且每天这个电话都会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对于简东驰的一切,金谷川都事无巨细的想要知道。 从一早几点起床,吃的什么,穿的什么出门,到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做了什么,笑了几次,说过什么话……金谷川恨不得玉叔能向纪录片一样为他一一描述。 但是可惜的是玉叔毕竟不是摄像头,更不可能一天形影不离的跟在简东驰身边,大多时候和简东驰在一起的还是永吉。 永吉最近添了个新爱好,就是拍照。他不知从哪弄来个新式的数码相机,对着大家,尤其是简东驰天天咔嚓。 在田里帮忙的时候、餐桌上讲笑话的时候,院子里跳舞的时候、拉着简东驰满街乱逛的时候、晚上花图大战的时候、甚至推出简东驰救场的时候…… 总之天天是相机不离手,每个人的笑脸都被永吉的相机收录了进去,尤其是简东驰的笑脸更是占据了大多数。但是简东驰并不知道的是:这些照片隔个几天就会出现在金谷川的电脑屏幕上。 其实在简东驰出院之前,永吉去找过金谷川,就在简东驰对永吉说要用命去赌的那天之后。 那天简东驰对永吉说的话,过后让永吉想了很久,之后他做出了个决定:作为简东驰的朋友,他要去找金谷川谈谈。 听到永吉要见自己,金谷川显得有点意外。永吉一五一十的向金谷川坦白了自己的来意,他直截了当的对站在窗边的金谷川说:“会长不要再折磨我的朋友了,他只有一条命,没有第二条。如果他再出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金谷川看着这个稚气未脱却一脸严肃的年轻人无言以对。他无法向永吉解释自己对简东驰的动心,更无法为自己辩解。 金谷川怔了半天没说话,永吉看金谷川没理他,以为金谷川生气了,又接下去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对会长说话,但是我是他的朋友,虽然也是会长的手下。我不想再看到朋友受伤害,所以如果会长认为我冒犯了您,那么我辞职,但是会长要保证给他自由。” “你不用辞职。”沉默了半天的金谷川终于开了口:“能有朋友如此,是简的幸运。”金谷川示意永吉坐下,自己继续说下去:“如果我说已经后悔了这些年对他的所作所为,你会相信吗?” 坐在对面的永吉迟疑着没有答话。 “你能给我讲讲在你眼里他是个怎样的人吗?”金谷川的话语很恳切。 “他?他当然是个好人。”永吉脱口而出。 “怎么好呢?”金谷川追问。 永吉想了想说:“比如他明明知道是你逼他的,但是他并不记恨你。知道你很惦记他,还让我告诉你他想喝玉米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什么要给你个出口,怕你赌坏了。” “是么?”金谷川再次觉得意外:“他真的这么说?” “当然,我没必要骗你。”永吉一脸坦然。 金谷川重重的往后一靠,长长舒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隔了半天金谷川才接着问道:“他有在你面前评价过我吗?” “那倒没有,我们一般都不会聊起会长。” “哦。”金谷川似乎有些失望:“那你呢,你觉得我是好人坏人?”在永吉这么透明直白的年轻人面前,金谷川的问题也跟着变的直白起来。 “会长啊?”永吉以最快的速度思考了一下之后回答:“给简东驰自由的话,会长就是好人,否则就是坏人。” “呵呵”永吉的这个答案终于把金谷川逗乐了:“你倒是会说话。” “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永吉依然一脸坦然。 透明的人。金谷川在心里对永吉做出了评价。也许正是这种透明和简单,才是简东驰所看重的吧?自己是早已回不去那种透明简单的岁月了,一时间金谷川竟然有些失落的感慨起来。 “会长不相信?”一看金谷川沉默着,永吉有点着急了。 “不是的,我相信你。”金谷川解释到。 “那么会长能给简东驰自由吗?”永吉步步追问。 “能。”这次金谷川毫不迟疑的给出了答案,但是他又接下去说道:“可是我还有个小小的条件,你能答应我吗?” “什么条件?” “哎——”金谷川瞟了眼永吉,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说道:“简是一直以来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的人,这么多年我欠他很多,他就要离开了,我想找机会让他享受一下与亲人朋友在一起的温暖和快乐,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好事,当然没问题,只要会长答应给他自由。” “那好,过几天简出院,我安排陶婶玉叔还有你,陪他去休养。一定要记得给他家一样的温暖,好吗?” “好的,我替他谢谢会长。”永吉显然很开心。 金谷川又接下去说:“先不要告诉他这个安排,到时候再给他一个惊喜。我知道他不喜欢看到我,有我在他也不放松,所以我就不去了。但是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你能帮我吗?” “怎么帮?” “很简单,你们在一起玩乐的时候多拍点照片,有时间发给我就行了。” “这——”永吉有些迟疑:“不能告诉他吗?” “呵呵,你告诉他拍照是为了给我看,你说他还会笑得出来吗?” “那倒也是。”永吉觉得金谷川说的有道理。 看出永吉的犹豫,金谷川又接着劝说:“简在我身边十年,以前天天见面,都习惯了。如今他就要离开,我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拍些照片又害不到他,你能帮我吗?” “好吧,但会长一定要说话算话,到时候给他自由。”永吉终于吐了口。 金谷川终于费劲口舌的满足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愿望,那就是:可以看到简东驰的笑脸,知道他过得很好,很快乐。 55. 书房里,金谷川正在翻看永吉用庄园附近村子里的电脑传来的照片。他不喜欢看电子版的东西,所以所有照片都被冲洗了出来,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满满一桌子上都是张张笑脸。陶婶手舞足蹈的、玉叔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永吉搞怪傻笑的……当然更多的是简东驰的灿烂笑容。 金谷川以前就知道简东驰笑起来很好看,但是看到简东驰真心欢笑的时候却并不多。照片上简东驰的笑容都不是很夸张,用会心一笑来形容似乎更恰当,但是这种会心一笑却如此打动金谷川的心。 看起来永吉还真是有些摄影天赋,抓拍的瞬间大多不错。从这些照片上可以充分看出这五老两小正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 金谷川贪婪的看着这些照片,一遍又一遍。自从十年前失去父亲,家族的重担压在他肩上之后,金谷川也在没有真正意义上享受过无忧无虑的快乐了。 在寻求刺激中追逐享受、在纷繁应酬中寻求利益,如今看来都不过是些虚假的快乐。金谷川现在觉得也许只有在身边有爱你的人、或者你爱的人的时候,快乐才会是实实在在能够安抚心灵的。 就比如现在,即使是只看着一堆照片上的简东驰绽放的灿烂笑脸,金谷川也能感受到心灵上的那种满足。虽然只是些照片而已,但比起在金谷川身边的时候简东驰的表现,却更让金谷川觉得有成就感。 让他自由,给他快乐,金谷川觉得自己终于做到了。这种感觉似乎比事业上的巨大成功更让他觉得满足。 他拿起一张大家笑作一团的照片埋头深深一嗅,实实在在的快乐气息扑面而来,敲击他的心灵微微颤动。 金谷川一直认为自己是比较理性的人,一般不会被情绪所左右,基本都是在判断得失之后做出选择。但是最近只要是一遇到与简东驰有关的事,他就发现自己不那么理性了。就像现在,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亲吻一张照片的时候,竟然也吓了一跳得抖落了照片。这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转变,让金谷川觉得既兴奋又有些不安。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自己?金谷川坐在书桌前面对一堆照片,埋头苦苦思索。 十年了,十年转瞬而去。十年间都发生过什么? 因为忙于生意,他与简东驰之间留下深刻记忆的事并不算多。但是有一件事却让金谷川印象深刻,那时候是简东驰来到金家的第二年初。 金谷川清楚的记得那天他情绪很不好,因为刚刚接手的家族生意正乱作一团,忙了一天的他心中憋闷,晚上去找了个地方发泄散心,一群男孩围着他又让他觉得闹哄哄的。与男孩子们调笑玩闹了一会儿,喝了不少酒的金谷川觉得兴致不高,就在半夜时分回了家。 一回到空寂寂的金家宅院,金谷川又觉得空的慌了,想起自己家里还有个少年,就派人叫来了已经上床的简东驰,让简东驰服侍自己。 金谷川记得那时候简东驰一直都很拘谨,这也是从简东驰到金家来之后金谷川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的原因。金谷川觉得这个少年每次看到他都异常谨慎,动作迟缓,表情僵硬。与刚刚那些围在自己身边争宠献媚的男孩子比起来简直就像块木头。 混乱的心绪,与压抑着未经发泄的银色之心,让金谷川胸中怒火中烧。他让人取来了从南非带回来的一条蛇皮鞭子,用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在简东驰的后背上。金谷川记得自己那时候边打边喊:“让你不会笑,让你象木头,知不知道你是干嘛的?” 一顿喊叫和皮鞭发泄之后,金谷川还记得自己是把简东驰按在胯下强要的他。之后简东驰就第一次犯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直到金家私人医生李大夫来为简东驰查验伤口。 这样的记忆如今想起来竟让金谷川觉得眼前一黑。他紧闭上双眼,想起简东驰在那次挨抽之后在他面前展现的笑容和主动,如今回想起来应该蕴含许多无奈与善良吧,可惜自己以前还为此洋洋得意过。 一时间金谷川陷入无边的悔意。 十年了,金谷川觉得十年里简东驰就象一条不起眼的小溪,无声的流淌、无声的承载、无声的酝酿、无声的滋润,慢慢灌溉平复了自己由于深陷尔虞我诈的利益之争,而变得冰冷黑暗的心。 与简东驰的隐忍善良比起来,自己则活的冷冰冰的,毫无生机可言。 56. 简东驰在这两个多月里身体恢复的很顺利,甚至更强壮了些。但是他也有一件忧心的事摆在眼前,那就是自己的毕业论文已经因为受伤的事耽误了很久,还有三个月就要上交,却依然是一点着落也没有。 这天他正为这事闷闷不乐,永吉凑到身边帮他出谋划策。因为没办法去实地调查取得第一手材料,所以只能是上网查阅大量数据,但是庄园这里又没有电脑设备,每天去附近村子泡电脑房的话,似乎也不能静心。而且三个月的租期就要到了,金谷川可能随时召他们回去,可是这恰恰又是简东驰最不愿意的事。 永吉看出来了,简东驰是真的不想再回金家了,想了想提了个建议:“要不你先用笔写,等都写好了在找机会一起打出来嘛。” 简东驰白了他一眼:“你到底听明白没有,现在的问题不是打字还是写字的问题,是没数据,需要在网上查,那还不一定能查到呢。” “这么麻烦?你要查什么数据啊?” “是些关于某个行业经济发展的数据,其实具体我也还没想好关注哪个城市哪些行业,最近的事情搞得我晕头涨脑的。”简东驰有些挠头的说。 “关注农庄行不行?那不就有现成的数据了?”永吉灵机一动。 “农庄?”简东驰一愣。 “是啊,就是这里啊。数据什么的不就是账本吗?我看这里家家都有账本,能用上不?” 简东驰顺着永吉说的方向,认真的想了想。不是不可以啊,就写个《现代农庄经济发展中的问题与对策》,不是很好吗? 简东驰兴高采烈的用力拍着永吉的肩膀:“你小子幸亏没读大学,要不肯定成精了。” “哈哈,怕我超过你啊,我不读大学照样超过你。”永吉这下子可得意了。 可是还是有个问题啊,高兴之余简东驰又想到个难题:“你看,只是柳氏庄园这一家的数据肯定不行,还得需要依然在经营的多个农庄的数据支持,但是我们呆在外面的时间也不多了,调查起来还是有困难。” “那还不容易,跟会长说说我们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呗。”永吉脱口而出。 “不好吧,会长出门这么长时间,回来肯定需要人照料,玉叔陶婶他们走不开吧。”简东驰自己不想回去,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就拿玉叔陶婶他们说事。 “嗯——这个嘛?”永吉继续帮着出主意:“要不玉叔陶婶他们先回去,我陪你搞调查去。” “不会同意的吧?”简东驰小声嘟囔着,他对永吉这个提议一点信心都没有。 “没试试怎么知道。”永吉眼珠一转:“走,我们跟玉叔商量去。”说着就拉着简东驰去找玉叔。 玉叔听到永吉的这个想法,心里觉得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答应把这个请求转达给金谷川。 其实玉叔这几天就已经在做着回去的准备了。一是因为和柳氏庄园的租期就要到期了,二是因为离十年之约只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了,与金谷川每天通电话的玉叔心里知道金谷川是多么的想念简东驰。 好几次金谷川在电话里问东问西的时候,玉叔都建议过金谷川不如亲自过来看看,偶尔的出现也许并不会影响简东驰的休养。但是这样的建议都被金谷川思考再三之后拒绝了,金谷川的理由是:就不去打搅他们的快乐生活了,而且迟早都要分离,不如早点适应的好。 玉叔知道,其实金谷川是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不敢进简东驰病房的时候是如此;悄悄给简东驰做吃的但不让人知道的时候也是如此;去接简东驰却什么也没提起的时候更是如此。强大的自尊心让金谷川根本开不了口。 玉叔看着金谷川长大,他太了解金谷川了,不客气的说金谷川是玉叔见过的最心高气傲的人。少年时的风流倜傥,青年时的春风得意,三十八岁的集团会长,即使是明明知道自己做错过很多事,但是要金谷川开口低头真的很难。 但是玉叔心里明白,金谷川是很想与简东驰共同相处的,所以玉叔一直想等简东驰恢复差不多了,就把他带回金家,让这最后的四个月能在两个人的心里多少留下些美好的东西。 玉叔觉得简东驰是该回去了,回去四个月之后可能再也不愿意踏足的那个地方,至少和金谷川有个告别。 但是玉叔不知道的是,永吉在拉着简东驰和他讲了他们的打算之后,回到自己房间立刻给金谷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金谷川听着永吉的话,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如果同意你们一起去调查,你能答应继续为我发照片吗?” “没问题,一定做到。”永吉答应的一点不犹豫,因为他觉得发些照片并不会影响什么,用这个来再次换取简东驰的自由很值得。 “好吧,玉叔和我说的时候,我会答应的。别忘了你的承诺,不要告诉他。”金谷川放下电话的时候发现自己攥着话筒的手都是汗,他知道最后的这四个月,已经不属于他了。 57. 玉叔和金谷川提起永吉他们的想法的时候,金谷川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搞得玉叔反而一愣。 玉叔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反问了一遍:“真的允许他们不回金家?” 金谷川有点苦笑的回答:“他提过的要求本来就少,就答应吧。” “但是你们基本没时间相处了。”玉叔还是有点担忧。 “我知道,没关系的。”金谷川淡淡的说。 电话里金谷川并没有向玉叔描述永吉的承诺,他知道玉叔是关心他,为他考虑的。但是他也知道,即使最后这四个月能和简东驰在一起,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莫不如成全了他们,让简东驰顺利的完成毕业论文,更何况简东驰也许并不想见他。 这几天玉叔陶婶已经开始打点回去的行李了,永吉也准备了一些远行要带的东西,两路人马即将分道扬镳。 柳氏夫妇对即将离去的这五个人依依不舍,善良淳朴的两位老人已经把他们当成了亲密的朋友。 这天,庄园里来了个邮差,收件人写的竟然是简东驰。简东驰被喊出来签字接收的时候,大家都非常好奇,是谁会给他寄东西呢? 拆开包裹得厚厚的邮件,简东驰看到四个精美的包装盒子。永吉早就耐不住好奇心了,拽过来拆开之后大声惊呼起来:“天,这可是好东西啊。” 简东驰还一脸茫然,陶婶也凑上来忍不住问道:“什么好东西?” “这是两台最先进的掌上电脑,我在商场里见过。还有这两部手机也是最流行的啊。”永吉一声声惊呼,陶婶也兴高采烈的摆弄起来。 简东驰在包裹里还发现了张卡片,他拿起来翻看。卡片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一排字:电脑和手机是给你们调查的时候用的,能够随时上网查阅资料,更方便些,多注意安全。 虽然没有落款,简东驰还是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金谷川的笔迹。 玉叔也正探头看到了简东驰手里的卡片,他沉默着没吭声,观察着简东驰的脸色。 玉叔发现简东驰一直盯着卡片看了好一会,似乎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永吉可没在乎简东驰的想法,他无比兴奋的拉着简东驰跑回房间去试用这些高端电子产品。一边走还一边和简东驰嚷嚷:“这种电脑听说按上个卡片就可以随时上网,我都没见谁用过,咱俩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这两天,两个年轻人一直躲在屋子里研究电脑和手机。永吉说的没错,这些的确是很先进的东西,连相关网站上介绍的也不多,两个人研究了一大气,终于整明白了个大概。 对于金谷川的礼物,简东驰也觉得挺意外。但是永吉无限放大的兴奋和好奇心,似乎感染了他。 有了掌上电脑,可以随时记录调查的数据,而且还能查阅相关数据和材料进行比对借鉴,可以说真是方便了许多。那两部手机简东驰倒是觉得没什么用,因为他也没有什么可以联系的人。但是永吉却异常喜欢,因为手机自带的照相、摄像功能很是强大,像素都非常高。永吉经过这段时间竟然真的有点喜欢上摄影拍照了,所以他对照相功能格外留心。 金谷川怎么会送他们这么贵重的礼物呢?简东驰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和永吉提起,两个人也讨论了一下,一致觉得肯定是金谷川对这次简东驰受伤的事心有愧疚,所以才会用这些东西补偿一下的。 想到这个原因,简东驰觉得金谷川既然送了,那他就收着,这样也不算违反金谷川的心思,再说这些东西也的确是自己需要的,特别是那款掌上电脑。 只是他觉得应该和金谷川说声谢谢,就和永吉提起是不是找机会给金谷川也带个什么礼物,永吉一口答应。可是想了一会又说:“我们买礼物也是会长的钱啊,前两天玉叔不是还给了我们一笔钱嘛,说是给我们调查的时候用的,那不都是会长的钱?用人家的钱给人家买礼物好像不大合适啊。” 简东驰觉得永吉说的有道理,又和永吉提起自己以前曾经想送给金谷川,却没送出去的已经断了翅膀的那个天鹅摆件。后来两人就商量着先托玉叔和金谷川道个谢,以后再想办法。 年轻人总是对新奇的东西感兴趣的,玉叔听永吉说起要向金谷川道谢的时候,觉得金谷川这个礼物算是送对了。 58. 永吉和简东驰出发之后,金谷川如约收到永吉传来照片。时间在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三个月,金谷川桌上的照片也堆得越来越多。 永吉和简东驰两个人几乎走遍了附近的各个农庄,简东驰是做事很认真的人,大多时候埋头在自己的论文里。永吉则边走边拍,风景人物无所不包。两个人倒也忙的自得其乐。 两个人闲暇的时候,还会一人抱台掌上电脑玩玩自己喜欢的游戏,总之自由自在的日子过得既有趣又忙碌。 特别是简东驰,一朝飞出牢笼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享受,这种行走的快乐似乎让他上了瘾。 永吉传来的照片里,简东驰的笑容越来越放得开,他咧开嘴巴尽情欢笑的时候越来越多。 金谷川正盯着一张简东驰与一个小姑娘的合影看了许久。照片上的简东驰正和农场主人家的女儿一起拍照片,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贴的很近,歪着的脑袋几乎压到了简东驰的肩上。简东驰笑的很灿烂,照片上的一对璧人,在金谷川眼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金谷川其实明白只是拍拍照片而已,否则永吉也不会这么大大咧咧的给他传过来,但是他心里就是很不舒服。他恨恨的把那张照片抽出来,压到了一摞照片的最底下。 放出去的简东驰就像个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金谷川知道自己留不住,但是就这么眼见着他飞远,心里还是觉得难过。 他盯着这一摞照片,一个人沉默。 玉叔敲门进来,为金谷川送来一杯牛奶。看到桌子上简东驰的照片,开口提醒金谷川:“简少爷的论文听说也该上交了,会长看是不是要催他们回来了?” “你们最近有联系吗?”金谷川沉着脸问到。 “也通过几次电话,大多是嘱咐他们注意安全,没多说什么。”玉叔如实回答。 “他们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一直没提起过。” 金谷川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那么再等等吧,也许还有没忙完的。” “好,再等等。”玉叔看出了金谷川心里的矛盾,翻捡着桌上的照片,有意识的岔开话题:“每天遇到不同的人,体会不同的快乐,这样的日子连我都羡慕呢,还是年轻好啊。” “是啊,一定是玩的很开心,又怎么会想要回来呢?”金谷川却似乎不想避开。 玉叔听出金谷川心里有话,所幸直截了当的问下去:“会长已经准备好了和简少爷告别了吗?” “告别?”金谷川捡起张照片看着,自嘲般说道:“我想告别,也要看人家给不给我机会。” “简少爷会回来的,他不是那样不知分寸的人。”玉叔想给金谷川吃个定心丸。 金谷川皱了皱眉:“告个别而已,不重要,不用和他提起。”他缓缓放下照片又接下去:“对了,玉叔帮我问问,离开前他还有什么需要,能准备的早些准备。” “好的,我找机会问问。”玉叔在答应后静静退出了书房。 金谷川的眼光再次陷入堆成小山的照片里。 59. 简东驰最近真的是玩疯了,毕业论文顺利如期完成,已经发给了教授。但是他仍然留恋这种行走中的生活。 与好朋友在一起,自由自在、毫无负担的享受阳光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以前提到自由的时候,他正身陷囹围之中,无法想象到自己成年后的独立竟然如此宝贵,所以才会有了当初不知如何面对自由的困惑。 但是现在,在张开双臂尽情拥抱自由之后,他已经贪恋上了自由的味道。 永吉明显感受到了简东驰的变化,本来不善言谈的他已经开始主动和别人搭话聊天了,他的笑容越来越自如的展现在脸上。而且永吉发现其实简东驰是很有语言天赋的人,他说话的特点是很坦诚,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但是也懂得不要伤人的道理。 有时候简东驰竟然也能逗得别人哈哈大笑,从而很快和当地人打成了一片。对于这点永吉很好奇的问过简东驰:“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看这些大叔大婶好像都拿你当自己的孩子待呢” “那还不容易,你把自己先当成他们的孩子就好了,你和他们亲近,他们自然和你亲近。”聪明的简东驰得意的解答。 永吉看着简东驰的笑脸,真的觉得简东驰似乎是变了一个人。在他身上以往的那些低沉和忧郁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明媚与活力。看来环境真的对一个人影响很大,特别是简东驰,他似乎更容易被环境和情绪所左右。 永吉笑眯眯的盯着简东驰得意的笑脸,一脸坏笑的问道:“不想会长吗?” “嗯?想会长干嘛?”这问题问得简东驰一头雾水的。 “没什么,不想就算了。”没得到有趣的答案,永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 其实永吉是看得出来的,金谷川对简东驰有那么点喜爱的,无论是在医院的表现,还是最近金谷川和他之间的交易,都透露着金谷川的心思,永吉再怎么迟钝也能猜出个八九分。 但是永吉也看得出来简东驰的心早已飞离了金家,看来那个一直威风凛凛的会长是没什么希望了。 永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玉叔打电话让我来问你还需要些什么,他说想在你离开金家前为你办妥。” 玉叔怕自己听到简东驰的声音忍不住直接把他叫回来,所以打了电话给永吉。 “什么也不需要啊,我也没什么用得上的。”简东驰对玉叔没直接问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 “快到十年之约了吧?”永吉看着日历盘算着。 “嗯,下个月10号,还有二十六天。”简东驰脱口而出。 “这么快?你不会说走就走吧?”永吉一惊。 “怎么不会?不是早和你说过吗,我要回去,要去看看妈妈的墓地,还要去找朋友。” “可是你毕业证书还没下来啊。”永吉一点也不想简东驰离开。 “那个可以寄回去的。” “那你就舍得一走了之?”永吉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说的?有时间肯定还会回来看你们的。再说还可以打电话啊,语音啊,视频啊。你把陶婶玉叔他们也叫上,都可以看到。”看起来简东驰早已计划好了。 永吉还是有点舍不得,这么长时间他和简东驰已经成了最好的朋友:“你要敢忘了我们,我追到中国去把你抓回来。” “那你肯定有来无回,那里可是我的地盘。”简东驰豪不示弱。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又过了大半天。 晚上永吉给玉叔打了个电话,回复了简东驰说的什么也不需要的话。但是永吉又想起来简东驰曾经提过好几次的要改名字的事,就顺便和玉叔提起。 原来简东驰一直想换个名字,这个想法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但是因为自己身在国外,而且身份证和护照又都在金谷川手里,就一直没有提起。 简东驰觉得简家养育了他十二年,而自己用十年的自由和自尊已经偿还够了,他不想再和简家有任何联系,所以他想改名字。 但是如果用亲生父亲的姓氏,简东驰也觉得不妥,毕竟那个人没给他带来过一点的快乐,所以简东驰想随母姓,姓方。 他还和永吉研究过好几次,叫什么名字好。最后两个人都觉得保留原来名字中的一个驰字,就叫方驰,这样叫起来也不会觉得太陌生。 方驰。金谷川听着玉叔说起这个略显生疏的名字,再次感到他与简东驰的距离越来越远。 从此以后那个一直被他叫做简的少年,就要不存在了吧。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崭新的人,一个和简家、和金谷川都一点关系没有了的人:方驰。 金谷川心情低落的找出简东驰的护照、身份证以及免冠照片,给自己的助手姜达打了电话,交待他通知青际会中国分社的英和公司,在二十天之内办好这件事。 60. 改名字的程序并不复杂,但是因为简东驰身在国外,涉及到一个户籍的问题。需要简东驰的户口簿,并且需要简东驰户口上的家长签字同意,所以英和公司的人与简家老爷子简豪取得了联系。 简豪如今已经是年近60的人了,简家的大事虽然还是掌管着,但是已经不大露面了。听到简东驰要改名字并且迁出户口的消息,简豪并不觉得意外。 当年送走简东驰的时候,简豪就知道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已经尽了,那个当年俊秀可爱的男孩如今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代表着和简家的彻底决裂,简豪签字的时候心中也生出一丝感慨。 迁出简东驰的户口,是金谷川替简东驰决定的。英和公司传来请示:简东驰改了名字后,户口是否还要放在简家? 户籍这种东西是中国特有的,金谷川研究了半天,觉得简东驰是想与简家彻底断绝联系的,所以他指示办事的人从简家迁出简东驰的户籍。因为落下户籍总需要一个地址,金谷川不能让简东驰回国后处于无处容身的境地,因此他又亲自研究那个城市的地图,为简东驰在市中心购置了一套房产,房证上写的是简东驰的新身份:方驰。 金谷川知道简东驰的性子,也不敢买太大太豪华的,就选择了一个中档的楼盘80多坪米的两居室。这里地处繁华地段,将来简东驰或住或租都比较方便。最关键的是这里其实离何远住的宿舍并不远,金谷川想着简东驰也许会喜欢的。 英和公司用最快的速度打点好了房子的一切,在一进门的柜子上按金谷川的指示放着房产证和一张银行卡。 办理这些手续的二十天一晃就过去了,简东驰依然没有回来。金谷川看着英和公司用专属快递送回来的写着方驰名字的护照和身份证,心中空落落的。 玉叔已经沉不住气了,他背着金谷川给简东驰打了电话,终于得知了简东驰明天就要回来的消息。 当玉叔把这个消息告诉金谷川的时候,长久以来的盼望终于有了结果。还有六天,这六天里简东驰要忙的不少。和这里的朋友们告别,去拜访大学院的导师,并且还要到学校办点毕业前要办的手续。 简东驰可以说是掐着时间回来的,他不是没给金谷川留时间,只是给金谷川的时间很少而已。 金谷川听着玉叔的话,盘算了一下时间,终于明白了简东驰的用心,看来简东驰真的是对他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认清这个事实,心高气傲的金谷川端咖啡杯的手都抖了。 当年简东驰的母亲去世的时候,金谷川就看出简东驰是个能狠下心的人,也许真的是自己对他的伤害太大了,简东驰甚至没给自己留下多少忏悔的机会。他拿起电话指示助手给简东驰定了六天之后的机票。 金谷川打开抽屉拿出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金谷川前几天为简东驰选的生日礼物,再有一个月就是简东驰的生日了。简东驰到金家十年,金谷川就从没为他过过生日。前几天玉叔和金谷川提起,金谷川就很用心的挑了个精致的男款玉石坠,想在临走前送给简东驰做礼物。 但是现在,金谷川看着这个礼物一肚子苦水。等了六七个月了,就等来这样一个结果。郁闷之极的金谷川盛怒之下抓起首饰盒子“啪”的一声就撇了出去。淡黄色的玉石从盒子里飞溅而出,一下子磕在门框上,顿时碎成了两半。 玉叔也替金谷川抱不平,他准备等简东驰回来好好说说这小子。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起床,金谷川早早就离开了家,临走前他把简东驰的所有东西都交代给了玉叔,并嘱咐玉叔,就说自己出差了,就不送简东驰了,让他一切保重。 玉叔还想劝住金谷川,但是金谷川看起来主意已定,他摆摆手对对玉叔说道:“看起来他也不愿意见我,就成全他吧,这样就都省心了。”说完金谷川头也不回的出了家门,留下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玉叔一个人迎接简东驰回家。 61. 这已经是简东驰回到金家的第六天晚上了,明早10点的飞机票已经放到了他的床头。 玉叔在他回来之后传达了金谷川的话,把护照身份证和一把门钥匙都交给了简东驰。 玉叔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更何况也要顾着金谷川的面子,总不能一五一十的都告诉简东驰。 这几天简东驰都沉浸在告别的氛围中,大家的依依不舍之情,让他回想起其实这十年间也有些值得记忆的东西。特别是玉叔陶婶如亲人般的对他的感情,更让他留恋。 对于没有见到金谷川,简东驰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简东驰磨磨蹭蹭的才回金家,也正是因为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金谷川。他知道金谷川是想留下他的,但是自己又肯定要走。既开心又不能太开心的感觉不好把握,他就一再延迟了回金家的日期。 但是他也没想到竟然会赶上金谷川出门,两个人就这么错过了。 简东驰想既然见不到了,那就留张字条吧,也算是个告别。 工工整整的写好字条,简东驰想把字条放到金谷川卧室,但是又不知道金谷川什么时候回来,担心打扫的仆人给弄掉了。交给玉叔,又觉得不好意思,就那么短短的一两句话,似乎简单了点。简东驰明显的感觉到玉叔因为他回来晚了有些不高兴,就不好意思再去麻烦玉叔。 最后他想到了书房。书房可是金谷川一直不允许其他人进去的地方,所以那里的东西应该没人动,比较安全些。想到这里简东驰推开了书房的门。 简东驰第一次走进书房的时候正一腔怒火,根本没留意书房的摆设。这次进来静静的端详了一下才往里去。刚走进书桌,就看见桌上一摞一摞的照片摆的很整齐,每一摞的第一张竟然都是自己的笑脸。 简东驰惊讶极了,下意识的翻看起来。这些都是这六七个月以来,简东驰和大家在一起的生活照。单人的、合影的、笑闹成一团的……无所不包。 简东驰明白这些都是永吉拍的,可是怎么会在金谷川的桌子上的?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对于这些疑问,简东驰想了不久就想出了答案。照片肯定是永吉拍的,那么给也肯定是永吉交给金谷川的。至于永吉为什么要这么做,简东驰也觉得能理解。毕竟永吉也是金家的下人,为金谷川做事也不奇怪,而且拍照片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伤害。 但是让简东驰不能理解的是金谷川的想法。这六七个月里金谷川要是想见自己的话,大可不必这么偷偷摸摸大费周章啊。一个电话就能叫自己回来,为什么会这个样子的? 简东驰觉得他已经不能猜透金谷川的用意了,现在的金谷川似乎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金谷川最终还是兑现承诺给他自由了。简东驰也想到了可能金谷川是真的有点舍不得他,才会这样做的吧。 毕竟他是在金谷川身边跟了十年的人,熟悉舒适的感觉可能谁都会留恋。想到这里简东驰慢慢整理好照片,放好字条,静静退出了书房。 夜深了,回到房间,简东驰这一夜翻来覆去的竟然无法入眠,这是简东驰在金家度过的最后一个不眠之夜。 就在这一夜,金谷川同样无法入眠。 金谷川来到这家同性会馆已经第六天了,这位风流倜傥的重要人物早就是这家顶级会馆的贵宾。但是以前金谷川从来没有留宿于此过,每次不是办完事就走,就是带出去消遣。他从来不喜欢在这种地方过夜,他觉得睡不安稳。 但是这次却是个例外,一连六天了,这位圈子里的知名贵主,流连在纸醉金迷间。 这几天金谷川身边就没断过人,这个会馆里稍有姿色的男人,都陪过金谷川。喝酒、玩牌、唱歌、再来点刺激的游戏,金谷川是从来不缺情人的人。这半年多来他几乎没再轻易的碰过谁,一时间的解禁,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今晚,金谷川又喝醉了,而且醉的很凶,几个男孩子废了好大劲才把金谷川搬上床。但是上了床的金谷川并不老实,左拥右抱的死死搂住两个不放手,男孩也不好太挣扎,结果就被一个个按在了金谷川的胯下。 大家都觉得这位金主的精力也太旺盛了点,醉成这样也没忘了享受。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金谷川的身体在放纵,心里却在苦苦挣扎。 第二天一睁眼,刺眼的阳光射得金谷川难受。看看手表,金谷川猛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今天上午10点是简东驰飞机起飞的时间,而现在已经是9:40了。猛然清醒的金谷川一声长叹,再次重重跌回柔软厚重的大床里。 简东驰在进了候机通道后,依然四处张望,这里似乎和十年前没什么不同,依然是那么冰冷冷的,他不自觉的裹了裹衣角。 十年了,在这个机场一进一出。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的光阴就这样在进出起落间逝去。 最后一次回首的时候,简东驰想起了金谷川。他还记得十年前第一次见到金谷川的时候,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两个字:你好。十年后就要离开的时候,却不曾想竟然没有机会说再见。 依然是一个寒风四起的日子,大型喷气式客机准时呼啸而起,瞬间结束了简东驰的十年之痛,留下一阵青烟。 62.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这个中国东北重镇,从飞机上走下来的那个很英俊的男人叫方驰。 离开D市十年,十年间这个城市变化很大。刚下飞机的方驰坐着出租车,心情复杂的眺望窗外街景,竟然已经是陌生的感觉。 出租车驶入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最终停在了小河街23号。这里是几栋临街而立的楼房。方驰下车后观察了一下,虽然是临街,但楼下的小路还是比较清净的,房子并不是刚落成,周边设施和管理已经比较成熟。拎着简单的行李上楼,他用钥匙打开四楼一号的房门。 这是一间标准的两室两厅,屋子内收拾布置的的简单干净,很合他的心意。他又去窗口看了看,客厅、厨房以及而一个房间都临小街,一探头出去可以看到一排杨树的树顶和街景。厨房里已经配备了一些必要的厨具,卧室里床单被褥也已经准备好,看得出准备这些的人想得很周到。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方驰发现了门口鞋柜上放着的房产证和银行卡。 打开来看,房产证上写着他的名字。方驰最早听玉叔说起房子的时候只是以为是让他暂时有个落脚点的,没有想到连房产证都备好了,甚至其中还夹着一张银行卡。这些都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现在不论多大的意外,都无法淹没自由带给他的兴奋之心。就比如昨夜在金谷川书房发现那些照片时的困惑,此时此刻在方驰心里都早已是了无踪迹了 他拿着房产证和银行卡端详了一会,抓起屋子里已经装好的电话,打电话给玉叔报平安。 临近傍晚时分,方驰下楼去买些零碎东西,顺便逛了逛周围,又买了份地图回家。 方驰发现这条小河街是市中心里比较清净的地方之一了。只有几栋楼的小区周围有两所规模不大单位,自己居住的社区楼下沿街停满了一排汽车,马路对面零星散落着几家小店铺。 但是一旦转出这条小街,视线就会立刻热闹起来,各种公交车四通八达。因为以前自己并不常来这个区域,所以方驰回房间抱着地图在床上研究了很久。他重点在研究的是自己和何远以前曾经共同居住过的那个区域:静关区。 入冬的夜晚已经是寒意汹涌,但是方驰依然开了一会窗,站在窗前做了几个深呼吸。 自由的味道,真是迷人。他在抻了个懒腰后关上窗户,拉好窗帘。这是十年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的夜晚,方驰已经被自由的兴奋填满的心,根本无法入睡。 真正意义上的属于一个人自己的生活已经缓缓拉开的序幕。这一夜他想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方驰就揣着地图上路了,发现这里真的是变了很多,简家的位置和何家的位置都已经矗立着新的建筑物,即使是自己小时候比较熟悉的区域都已经是依稀难辨。 方驰废了好大劲才查到了何家的新地址。何伯他们的房子在离市中心很远的地方,等他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傍晚时分。 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一个胖墩墩的老人牵着两条小狗晃悠悠的从对面走来,方驰一眼认出来这个人正是何伯。突然遇到何伯的一瞬间,他竟然下意识的后退了脚步,隐在了一旁的树影里。 何伯变化很大,以前有些瘦弱的身躯如今发福了许多,牵着两只小狗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从方驰身边路过。可能是因为全神贯注自己手中的宠物,何伯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关注他。路过方驰身边的时候,还哼着歌,看得出来何伯心情不错。 方驰目送何伯的背影,脸上现出安慰之色。 其实来找何伯之前,方驰的本意也是只是探望,并不想打扰他们。因为听田丰说何远已经结婚了,他心里感觉怪怪的,而且他一向是脸皮很薄,也不愿意去打扰人家正常的生活,所以这次来更多的只是想满足下自己多年以来的心愿。 何远一直是方驰心中可以依赖和和信任的人,这么多年的想念,一方面让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见到何远才算了却了心愿,另一方面他又怕真的见到何远。一是因为听说何远已经结婚了,他还不知道自己面对何远的时候能不能做到滴水不漏。二是自己已经改了名字换了身份,这些都还好解释。只是这十年,他与自己的母亲,与何家一丝联系都没有过。他真的还没想好,该怎样去和何家人解释自己十年间的去向以及无奈。 这些顾虑让方驰停住了脚步,没有从树影里走出来。一个多小时之后,何伯又回来了,在他身边还多了个人。方驰借着路灯细细辨认,是个年龄比较大的老伯,看起来像是何伯的熟人,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一路。这次方驰悄悄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院子。 绕过前面的两幢楼,何伯直接进了标着五号的一栋楼门,与何伯聊天的老伯却没有回家,而是在小区的健身器旁停住脚步,很有兴致的融入另一群老人聊了起来。 方驰观察了一下,这群人里大多是老年人,其中还有一个大娘牵着一条大狗的在其中。他想了想,装作散步的样子慢慢晃倒了这群面前。 看到有生人过来大家都很注意,借着路灯可以看清走过来的是个英俊的年轻人。 方驰经过一段时间的农场生活,是很知道如何与老人们打成一片的,他大大方方的和这群老人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径直走到一排单杠前开始了热身运动。 方驰娴熟自如的动作早就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不出预料的没过多久就有老大爷先开口和方驰搭话了。 不出一顿饭的功夫,楼下的一群人已经围住了方驰,笑声不断。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方驰开始关注那个老大娘身边的大狼狗,养狗的话题一展开,老人们你一眼我一语的聊得很热烈。方驰找准机会,把话题转到了与何伯一起进来的那个老人身上,并且漫不经心的提起了刚才和这个老人一同进来的牵着两条小狗的何伯。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的,方驰知道了何伯现在是一个人生活,住在小区五号楼的二单元。何伯的儿子在本市一家知名的杂志社上班,回来的时候不多。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却让方驰得到了重要的信息:何远上班的地方。 63. 《风格》杂志社,是这个城市第一家私人文化产业,坐落在繁华的益生路。随着这几年的开放,这本杂志的发展越来越快,格调也越来越高,在业内拥有良好口碑,在非国有资金创办的文化产业中属于佼佼者。 当第二天方驰站在这个杂志社的马路对面的时候,赫然发现这个杂志社离自己住的小河街一点也不远。 这也是一条并不算很宽的马路,但比小河街要热闹多。而且这条街上似乎集中了一些文化娱乐产业。除了《风格》杂志社,还有两家酒吧,一家洗浴中心。 方驰站在马路对面无限感慨,自己因为何远随意的一句话学了经济,而扬言要学经济的何远却在杂志社上班,成了舞文弄墨的文人。这样的巨大反差让人啼笑皆非。 冬日的寒风吹过来,已经等了一上午的方驰有些腿脚发软。他真的想看看何远现在是什么样子了,那个当年一脸神气的司令员是不是依然那样意气风发?有了媳妇儿的人应该是成熟了吧,至少应该是个稳重的男人了,方驰一边等一边想象。 一上午过去了,还是没见与何远相似的人经过。等的辛苦的方驰并不知道,何远最近出差了,根本不会出现。 中午的时候,方驰买了点吃的,蹭到杂志社的门卫旁打听起来。这里每天来找编辑的作者读者都不少,保安对陌生人来访并不意外。从门卫那里方驰知道了何远出差的消息,方驰有些失望的转身往回走,在杂志社对面的一个公交车站停住脚步。 一边等车方驰一边四处张望。突然他发现了车站后面一家干洗店挂出的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个招聘启示,原来这家洗衣店要招工。方驰眼前一亮,自己的毕业证还没下来,而且现在他也的确需要工作来养活自己,总不能总用别人的钱。 以前跟着金谷川的时候,他也处理过多种衣料,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最关键的是,这个地方与《风格》杂志社只是一路之隔,杂志社大门进进出出的一干人等,从这里看出去一清二楚。 方驰乐了,不管何远什么时候回来,他总要经过这里,坐在这里看着何远经过的感觉一定不错。想到这些方驰推开了干洗店的大门。 店主是个中年男人,因为前一个帮手回老家了,所以需要招人。没想到竟然能招到这么英俊的年轻人来店里工作,他一直以为对这个有兴趣的只能是下岗女工。在提了几个干洗衣物的常识问题后,店主再次觉得是捡到宝了,当即承诺如果干满三个月肯定加工资。 确定了上班的时间和工作的细节之后,两人签订了简要的用工协议。方驰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就是每天早中晚的上下班时间他要负责前台工作,而且他额外要求了一些细节,比如需要手洗处理的衣物必须提供温水和手套作为保护等,店主都一一答应。 工资给的并不算高,但维持一个单身男人简简单单的生活要求还是绰绰有余的。 安定好工作,方驰慢慢的逛回了家,准备明天开始上班。 一个经济学专业的硕士生,满怀喜悦的迎来了他的第一份工作:洗衣店小工。 方驰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要能满足他内心的快乐,他并不在乎外在的东西,什么他人眼光、别人的评价、什么实现自我价值,这些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重获自由的人如今最为珍视的就是“随心随性”这四个字。 但是他并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今天他的这个选择,他的人生又将伸展出新的枝节,新的朋友和境遇正在前方等着他。 64. 金谷川在声色场所沉寂了六七天之后,终于回了家。 一进门玉叔就看出虽然只是短短几天,但金谷川已然熬红了眼睛。玉叔并不想和金谷川提起电话的事,但是金谷川一进门还是问了起来。 玉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金谷川:“简少爷已经来电话报平安了,一切都好。只是说起房证和银行卡的时候有交待,这两样东西会寄回来,房子就算暂住,钱是不需要的。” 对于这个结果金谷川心里早有预料,他淡淡的对玉叔说:“寄回来怕不安全,密码就写在银行卡背面。这些东西让他先保管着吧,离开的时候留在屋里就行,会派人去收的。” 交待完这些,他拖着疲惫的脚步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好几摞照片还整齐的摆放在那。金谷川远远的望了一眼,累得仰倒在门口的沙发里。 虽然已经有六七个月没有见过面了,虽然自己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虽然几天前摔门离开的时候还是怒火中烧。但是当那个人真的远在千里之外的时候,呆坐在书房的金谷川还是体会到了什么叫难受。 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纵容他?如果这几个月将他绑在自己的身边,是不是今天就没有这么失落的感觉了? 但他转念又一想:如果那样的话,也就看不到那么灿烂的笑容了,金谷川一声长叹,取舍之间总是不能十全十美。 这几天流连在笙歌艳舞间,他总会想起那些照片,那些笑脸。他沉重的起身,想绕到书桌旁边翻看照片,刚刚伸手就看到了摆在书桌明面上的一张字条。 这是简东驰的笔迹,金谷川的心一下子收紧了。 纸上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要走了,临走前想跟你告别。多谢十年来的照顾和今天的放手,今后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话语和字迹都那么洒脱,字里行间流露着自由的喜悦。 金谷川皱了皱眉,从这两句简短的话语中,根本看不出来那个人对他有丝毫的留恋。想想也是,被限制了十年自由的人,一朝飞出牢笼,又怎么会在乎看守的感受呢?更何况这个看守还曾经那样的伤害他。 金谷川拿着字条自嘲的一笑,自己还盼望着能看到什么打动人心的话,看来真是痴心妄想。 不过金谷川也注意到,简东驰并没有称呼他会长,或者是使用敬语,想来在解除了以往的关系之后,简东驰已经能站在一个与他平等的高度说话了。 金谷川知道这两句话只是礼节性的告别,又有谁会真心感谢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简东驰还是善良的,说的很客气,但在他心里未必就不恨自己。金谷川心里明白,收回一颗心要比放走一个人难得多,不仅要百倍的用心,更多的其实还是要看天意。 如今就让简东驰尽情的享有自由吧,这也是他应该拥有的。至于自己,就在漫长的等待中琢磨天意吧。 金谷川翻看着桌上的照片,打电话给助手姜达,让他找人留意那个已经改名叫方驰的人。他还特别嘱咐,派去的人一定要经常更换,不要大意而露了马脚。 这次字条就放在书桌上,想来拍照片的事已经被拆穿了,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是金谷川也知道要加倍小心了。谁会喜欢总有人关注自己的言行呢?被窥视的生活必然是不受欢迎的。 但是金谷川依然想知道方驰的一切,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找到何远?是不是拆穿了何远已经结婚的谎言?何远并不喜欢男人,下一步会与方驰有交集吗?方驰会不会也会偶尔想起千里之外的自己呢? 如果从此以后没有一点方驰的消息,金谷川会觉得整个世界都了然无趣了。 夜幕之下,金谷川为自己倒了杯酒平复心绪。他知道等待的艰辛,更知道天意的重要。 方驰不就是为了自由的那一天等了十年吗?那么他也可以等,虽然不一定会有结果,但金谷川觉得心里一直惦着一个人的感觉就如同手中的这杯陈年佳酿,苦中带甜,回味悠长。 等待,是人生的必修课,人人都会经历。但是等待不等于放弃,更不是无作为,坚定的内心和努力的行动,会在等待的漫漫长路中为你指引方向。 65. 方驰第一天开始上班的时候注意到益生路是一条很热闹的路。白天的热闹是因为这里有几栋高层,各种单位和公司不少。晚上的热闹是因为那两家酒吧和一个洗浴中心。 这两家酒吧说来奇怪,离得并不太远,但却有各自的受众群体,并不会出现互相抢生意的情况。 干洗店的生意一般,因为周围居民区不多,来洗衣服的家庭主妇也少,只是有些上班族会把职业装拿过来清洗。 方驰第一天上班就把临街的大玻璃窗擦了个干干净净,老板笑得合不拢嘴。洗衣店开门营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到晚上七点,中间休息一小时。勤快的方驰到的挺早,午饭由老板提供,一般都是一个菜,两个男人吃得还挺香。 老板姓孙,好像还有别的事要忙,每天都会来,但时常会出去一段时间。没事的时候,方驰就坐在窗台旁研究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几天总不见何远的身影,方驰知道他一定是出差还没回来,只有耐心等待。 转眼间方驰上班已经一个星期了,各方面都熟悉的差不多了,孙老板对他也很满意。 这天刚刚开店就进来三两个打扮入时的男人要干洗衣服。方驰正在后面忙着,赶忙从衣服堆里钻出来接待:“欢迎光临。”随着清脆的声音,穿着个围裙装的他一抬头就被这几个人盯上了。 就听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哎,这小子长得可比你好看啊。” “不错嘛,啥时候来的?洗衣小哥”另一个毫不客气的凑到了方驰眼前。 觉得他们有点特别,方驰如实回答:“前两天刚上班。” 这几个人这时候都凑上来盯着方驰看,七嘴八舌的开始评头论足。 只听后面的高个子说到:“这货色窝在这可惜了啊。” “对对对,安哥说的是。”另外几个随声附和。 方驰不明就里,没搭茬,继续询问他们需要什么服务。 这几个人是来干洗衣服的,交代完正经事情,那个高个子问方驰:“你在这一个月挣多少?” 方驰谨慎的回答:“不多,挺少的。” “没考虑换个挣得多的干干?”高个子挺直接的提了个建议。 方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也算得上的眉目清秀,看着倒不像坏人。而且从他们几个的着装上来看,也穿的挺时髦,并不像街头小混混。 “这活挺好,我挺喜欢,就不用换了。”方驰回答的也很直接。 “哦?这样啊。”方驰如此肯定的回答,显然令对方有些意外:“不想知道能多挣多少?”高个子不解的追问。 “不想换嘛,所以知道那些对我来说也没意义。”方驰一笑。 那个男人深深看了方驰一眼,没再说话。而另外一个则搭着高个子的肩膀模仿方驰刚才的话调笑起来:“安哥,人家不想换嘛。” 临走的时候,高个子男人留下了一张名片夹在门框上:“这是我名片,哪天想多挣了来找我。”之后一行人出门笑作一团的消失在街角。 方驰走过去拿起那张名片看了看,上面写着:“热火俱乐部,安勇。” 热火俱乐部?在哪听过这名字。方驰一时想不起来了,随手把名片扔在了前台继续忙活。 临近中午老板回来了,方驰叫他孙哥。 两个人在前台吃午饭的时候,孙哥发现了那张名片,拿起来看了看不屑的问道:“这帮小子来过了?” 方驰看见老板手里的名片回答到:“上午刚开店的时候来的,来洗几件衣服,你们认识?” “以前也来过几次,算不上认识。这帮人可都是靠脸蛋吃饭的,钱来得快,他们的衣服都是不错的料子呢。” 方驰觉得老板话里有话,但他不感兴趣也没往下追问,继续吃自己的饭。 “对了,他们的衣服得小心点洗,别看有钱,小气得很。洗完的衣服挨排儿的给你检查一遍,哪像爷们,都跟娘们似的墨迹。”老板显然是有点不满,继续发着牢骚 “他们是干嘛的?”方驰随口问到。 “喏,街角那个酒吧的服务生。”老板随手一指。 方驰终于想起来了,就说好像听过热火这个名字,原来就是街角的那个酒吧。 “服务生挣得多吗?”方驰有点好奇。 “端盘子能挣多少?吃饭都不够。不是说了嘛,这帮人挣钱主要靠脸蛋。”老板一脸神秘。 “嗯?”方驰一下子没听懂。 孙老板又解释起来:“那个热火是咱们这最有名的同性恋酒吧,同性恋知不知道?” “噗嗤”一下,方驰刚咽下去的一口饭全喷到了地上,还连带呛得自己一阵猛咳。 孙老板一看方驰的样子以为他是吓到了,赶忙解释:“没事没事,他们不常来,我们都离他们远远地,挨不上边。” 方驰一闭眼,深吸了口气才重新坐直。 66. 一团乱麻生活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方驰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和热火的这帮人扯上什么关系,但是麻烦却缠上了他。 安勇他们送来的衣服被他给洗坏了。 这事要怪只能怪何远,谁让他这么久都是音讯皆无,搞得方驰心神不定的总想盯着杂志社的大门。 孙老板也看出来方驰喜欢隔着玻璃往外看这个爱好,所幸把处理衣物桌子搬到了前面,这样不仅光线好了,而且总算实现了两不耽误,方驰干活的效率提高了。 但是忙中出错,那天下午孙老板出去后。方驰就给这些衣服分门别类,刚分好抱着要到后面去按类漂洗,就看到杂志社门前晃来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远远看着象是何远,他就放下衣服拉开门探头出去仔细辨认。 好一会儿才确定不是,等再回来抱衣服的时候结果就拿错了,水洗的变成了干洗,干洗的竟然扔进了水里。 这可是个无法补救的错误。被干洗了的还好说,主要是不能水洗的被水洗了,恢复起来很难。 晚上孙老板回来的时候发现这个错误一下子黑了脸。看看这些被洗错了的衣服大多都是热火的那些人送来的,都是些羊绒料子,这下子方驰可闯祸了。 被狠批一顿肯定是免不了的了,方驰很不好意思的认错,而且表示自己愿意赔偿。孙老板看他一副可怜的样子不免又气又恨:“你赔?这些要你几个月的工资都不够陪的,而且我们这里是加倍的赔偿,你用什么赔?” 孙老板一叹气:“只能想办法尽量恢复了,但是这种材料缩水很厉害,特别是大衣,不比毛衫有抻头。能不能恢复原样很难说。” 凭着多年开洗衣店的经验,这两人忙活了大半天,又烫又熨,总算救回来几件,但是还有两件已经缩的不成样子了,实在是没办法了。 气得孙老板揪起衣服来大喊:“穿这么瘦的衣服干嘛,这些人是不是有病啊?” 方驰一看老板真的是气糊涂了,赶忙来劝解:“不行还是我来赔吧,不就是几个月的工资嘛,该赔也得赔。” 方驰诚恳的态度终于让他平静了下失控的情绪,孙老板也知道肯定是得赔偿了。想想这孩子出来打这种苦力的工,一定也是家里挺困难。他考虑了下说到:“这两件衣服加起来怎么也得五六千,你难道几个月不吃不喝吗?实在不行我也垫点,咱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不过你的身份证可要压下,不然你跑了我上哪找人去。” “谢谢孙哥。”方驰觉得自己遇到好人了。 第二天一上班,方驰就找出那张名片,带上洗完的衣服来到了热火俱乐部门前。 依孙老板的意思是等他们来取再说,可是方驰建议还是送回去吧,主动承认显得更有诚意些。孙老板想想也对,就想自己上门去道歉,但是方驰一再坚持还是他去,毕竟是他闯的祸。孙老板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是挺有担当的嘛。 上午十点多,热火俱乐部门前一片寂静。 这是个三层的小楼,淡黄色的墙面并不张扬。别看这栋小楼不起眼,但这里消费的价格不菲,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热火俱乐部听说是这个城市几大富豪的公子联合创办的,刚开始只是他们自己消遣聚会的场所。一段时间以后有了些名气,不少有钱人都想来坐坐,结果一楼就被开放了。每天晚上十点都有点娱乐节目的表演,男男女女的进出不少。但是热火里进进出出的并不都是gay,不少人都是来找乐子凑热闹的,所以说它是专门的同性恋酒吧其实并不确切。 热火的服务生一水的都是正太俊男,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也许正因为这点,才吸引了这个城市众多的有钱人来一饱眼福。但是俱乐部只提供酒水和表演,其它事情一概不参与,几年来倒也避免了不少麻烦。 站在大门紧闭的热火俱乐部门前,方驰一下子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娱乐场所他本来就很少光顾,更别提同性的会所了。上次朴春子带他去的水上城堡就够让他难为情的了,但是这次不去又好像不行。大话都跟老板说了,这个时候退缩不是太没胆气了吗?咬了咬牙,他走上台阶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67. 昨夜还歌舞升平、推杯换盏的地方似乎还在沉睡,一进门的大厅里好象没有人。方驰往里走了走,看到了酒吧常见的一种布局。他试着轻声喊了一下:“请问有人吗?” 正前方舞台柱子后面转出个身影:“你找谁?” 是个男人的声音,方驰定了定神:“我来找安勇,还他衣服,跟他说点事。” “安哥?”那人想了想:“安哥昨晚出去陪客人了,没在。” 这么露骨的话让方驰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他慌乱的回答:“那我改天再来。”说完转身就想走。 “你等等。”身后那个声音又传过来。 等那人走近,方驰才看出来这人也是那天去送洗衣服的几个人之一,那人也认出了方驰:“哟,这不是洗衣小哥嘛,怎么想通了?要多挣点?”话语中明显带着嬉笑。 方驰愣了下,想起了那天的话辩解道:“不是,你们的衣服洗好了,我送过来的。” “呵呵,什么时候实行上门服务了,待遇不错啊。”那人从方驰手里抓过衣服一件件翻看。 趁他翻看的时候,方驰赶快坦白:“我是想说,衣服洗得有点问题,来跟你们道个歉。” 那人好像并没听清,直到看到第四件的时候,终于变了脸色:“这什么,我的大衣怎么这样了?”他拎起已经缩了两圈的衣服瞪大了眼睛。 “我说的就是这个,不小心给水洗了。”方驰只好一五一十的招来。 “什么?”那男人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要能水洗我自己不会洗啊,我送你那干嘛?” “对不起,一时疏忽了,我赔给你。”方驰赶紧道歉。 “赔?你赔多钱?” 两人正在对峙的当口,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好几个人围了过来。方驰没想到这人情绪这么激动,赶忙很诚恳的表态:“你看要多少?我们商量着办。” 那人又翻看其它衣服,又找出来一件变了形的,顿时火冒三丈:“这件可是安哥在韩国买的,你们给洗成这样子,你们死定了。” 周围的人也凑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都是一副要和方驰理论的样子。方驰一看这形势,知道自己是没啥希望幸免了,所幸大大方方的坦言:“洗都洗坏了,我也知道闯祸了,老板都骂过我了,你门就别骂了。我一个工资一千五,你看几个月够还的?哦,对了,刨掉我啃馒头咸菜的钱啊,不然我饿死了,下个月就没得还了。” 这一串话说出来,在场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嘟囔着:“这小子还挺会装可怜。” 方驰白了他一眼:“这是装的吗?请问?我一个洗衣小工本来就可怜,喏,你们看看俩手都洗红了,这还用装吗?” 方驰出门前特意没带手套,其实他平时搓洗衣物都有手套,累是累点,但也不至于像自己说的那么可怜。 衣服被洗坏的那个人头脑还算清晰,眼睛一转说到:“不对啊,我们是送到洗衣店去洗的,洗坏了老板应该负责,找老板要钱去。” “哎哎哎”方驰一听急了:“我说,我被雇佣才两周,还在试用期,有合同,试用期内出现一切问题后果自负,你找老板也没用,打官司告状也得我赔。再说我又不是不赔,你找老板干嘛?” 那人知道方驰说的是实话,因为只是最近才在洗衣店看到过他一次,这样看来找别人是没用了。 方驰趁他思考的时候接下去:“你就说要陪多少钱吧,我算算得攒几个月的。” “我这件买的时候都要两千多,我也不多要双倍了,你就给三千,算我倒霉。另外一件要问过安哥,是他的。” “好,我现在就给你写欠条。”方驰那英俊的脸上不知从哪显现出一股子豪气,好像他要开支票一样。 “欠条?”这回轮到那人一愣:“你不打算给钱?” “我没钱拿什么给你,我得先挣钱才能有钱,你说是不是?”方驰理直气壮的回答。 “你小子忽悠我们?”周围的人也不干了,有人靠近方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方驰扯着脖子大喊:“我忽悠你们干嘛,我要有钱还用出来打小工?” “没钱就得先挨打,当利息。”人群中冒出来这么一句,不知道是谁在那煽风点火。 方驰也来气了,心想我诚心诚意来道歉,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他干脆放开嗓门一顿大叫:“打吧,打吧,打死我债就免了。打残我,你们付医药费,我们两清了。” 68. 方驰在那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大喊了半天,却没一个人动手。等他停了嘴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充满硬朗之气的年轻男人的脸近在眼前。 “你干嘛?”方驰看着盯着自己的人,没好气的问到。 “我正想问,你干嘛呢?”一个很具磁性的男性声音反问到。 “我还债啊,他们还要打人。你是谁?” 旁边的人都没声了,揪着自己衣领的人也松了手。方驰觉得这人可能是个头头。 “我叫肖涤平,是这里的老板,你是谁?” 果然不出所料,方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回答:“我叫方驰,对面洗衣店的工人。” “啧啧,什么时候洗衣店都开始雇佣美男了?”肖涤平有意的一阵唏嘘逗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方驰就看不上那种自以为是的人,他白了肖涤平一眼:“别说那没用的,我打欠条到底行不行?” “那肯定不行,我们这行从不不赊账,打了泡就得掏钱。”肖涤平继续着他的露骨幽默。 方驰这个气啊,怎么碰上这么不要脸的人?他压着心里的怒火问到:“那你说怎么办?” “好办啊,你留在我们这里当服务生,一边赚钱一边还债,这样就不怕你跑了。”肖涤平提出了深思熟虑后的建议。 其实从方驰一进门他在楼梯上就看到他了,斑驳阳光下站着的英俊干净的少年一下子就吸引了肖涤平的目光。听了一会楼下的对话,更让他对这个男孩产生了好奇。不卑不亢,从容有趣,这个洗衣店的小工蛮可爱的。 听到肖涤平的建议,方驰皱了皱眉回答:“这个肯定不行,我就会洗衣服不会干别的,也不喜欢。所以就别打这个主意了。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我就先去找老板借点,反正我的身份证已经压在老板那里了,说什么也跑不了的。” “要是你和那老板串通一气呢?”肖涤平眯着眼睛故意为难着。 方驰一听这话,更来气了,他一副无奈的表情说到:“我说,你们这些有钱人是不是什么都不相信啊,有骗子自己送上门来的吗?就算我是骗子,那个洗衣店不是还在吗?我都说了写下欠条,不行你们再找老板。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跑了,老板也不承认了,你们还真就在乎这几千块?不是说你们都有钱吗?有钱人难道都是小气鬼?我是没钱,但我能几个月吃糠咽菜的还你们,你们是有钱,但你们天天疑神疑鬼累不累?” 方驰再次绽放了他当年顶撞揭穿金谷川的胆色和勇气,惊得在场的人一片沉默。 肖涤平眨了眨眼睛,他被这一连串的反问句给造懵了。心想:“这小子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长得帅还口才好?”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写欠条吧。不过我要看看你的身份证,确认你的身份。”肖涤平终于妥协了。 “没问题,我身份证在老板那,你们可以派人跟我去看。”方驰毫不犹豫。 写完欠条,肖涤平派人跟着方驰去看身份证,临走前他嘱咐那人,要复印身份证拿回来。 看着方驰离去的背影,肖涤平觉得这绝对是个好玩的货色,他兴趣大增。 这件事总算告以段落了,但是方驰却要面对几个月节衣缩食的生活。幸亏他不用付房租,而且老板又帮他支付了一半的赔偿。这样算起来,三四个月的工资应该足足够还债了。 虽然他的家里还躺着一张不知道数目的银行卡,但是既然问题能解决,就不用动用那张银行卡救急了。他不想欠金谷川任何东西,就是那房子,方驰也是想好了一定会还的。他告诫自己以后可不能大意了。 69. 当天下午叫安勇的男人就找上了门,他把被洗缩水了的外套往前台一放说到:“听说洗坏衣服的管赔,哪个给赔?” 孙老板也在,以为是来找麻烦的,赶忙从后面钻了出来笑脸相迎:“我们赔,你看多少钱合适?” “三四千吧,按双倍的话也就六七千。”那男人一副讨债的样子。 孙老板可有些犹豫了:“这么多啊?” “怎么?不想赔?” “不是不是,你看我们那个小工也不容易,能不能少赔点?”孙老板堆满笑脸的商量。 “我卖身的更不容易。”安勇丝毫不让步。 这时候方驰终于忍不住了,边往外钻边说:“赔给你,不过要写先欠条,分期付。” 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方驰,安勇吐了几个烟圈:“你那种分期付太慢了,我看得大半年才能还完,不如我们换个方式?” “怎么换?”方驰提出疑问。 “呲——”安勇掐灭了烟头接下去:“不如你陪我们哥们吃几顿饭,一顿抵一千,七千七顿,怎么样?这好事可没处找去。” 孙老板一听首先变了脸,他转脸过去看着方驰。 方驰却很淡定的继续问下去:“陪谁?去哪?多长时间?” 安勇一听有门,紧接着介绍起来:“就几个朋友随便聊聊天,地点也就这周围,不会太远,时间嘛,一次不超过俩小时。怎么样?” “就只吃饭?” “就吃饭,难不成我们绑架个洗衣服的?管谁要赎金去啊?” “行,不过七次太多,五次可以,而且一个月内吃完。我们两清。”方驰算账压价那都是内行。 安勇想了想:“OK,成交。你电话多少?我找你。” 方驰扯了张纸,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抄给了他。 安勇走后,孙老板有点担忧的嘱咐方驰:“这帮小子可不是什么正经人,背后有势力,你可得小心点。” “没事,吃饭而已。我看他们还不至于惦记上我的这条命了。”方驰自嘲的说到。 “那倒不会,可是你还是小心点好。要不还是还钱吧,不行管亲戚借点,少跟他们接触。”孙老板还是不大放心。 方驰想了一下回答:“他能跟我提这种条件,就是有人对我已经有了兴趣。这次拒绝还会有下次,倒不如答应了一了百了。” 孙老板听了方驰的话张大了嘴,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其实方驰说的一点也没错,的确是有人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人就是热火的老板,肖涤平。 肖涤平,二十七岁,是本市富商的独子。这人从小就属于玩物丧志那一伙的,没少让爹妈头疼。但他偏偏是个具有领袖气质的人物,因为讲义气结交了不少朋友,结果成了本城富二代里的小头头。 这群有钱的年轻人其实也不是只会挥霍无度,就是都多多少少有点怪脾气,就是特性。再加上有钱,平日里都是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精神头,虽然也不惹大祸,但也不干什么正事。整天就是自己家族公司晃一圈,然后就带着女朋友逛逛,要不就几个人聚在一起在热火楼上打牌。其实交际圈子在生意场上也挺重要,所以他们有钱的爹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起热火的股东,还真得介绍一下。肖涤平是这里的老板,股东还有三个人:刘闯、章亦然、还有曲点点。这四个人那是从就小混在一起的好朋友,几个家族也早有生意上的往来。 至于安勇,他是个苦出身,家里环境不好。在热火已经干了几年了,已经成了服务生的领班。这次上门讨债,却又邀请方驰赴宴的主意,其实是四个后台老板出的。 从一早方驰走后,洗衣店小哥的“英俊勇猛事迹”就传遍了热火。好事儿的这几个公子哥凑在一起,都是一脸的坏笑。他们想着肖涤平这回可拣着个好货色,就七嘴八舌的出了这个主意。 这四个人里,刘闯那是绝对不碰男人的人,章亦然忽男忽女,曲点点那是天然受,一听这名字就知道父母是怎么把他养大的,大家干脆叫他斑点。至于肖涤平,纯攻一枚,要不怎么会弄了一水儿的美男在热火里面。 听说方驰接受了陪吃饭的消息,几个公子哥哄堂大笑。他们觉得毕竟只是个打工的穷小子,在钱面前,任谁都得低头。 看起来摆平洗衣店小哥并不会太难,刘闯给出了不出两次肯定拿下的预言,章亦然觉得凭着肖涤平的霸气劲儿,也许一次就能搞定。只有曲点点坐那没啃声,一脸怨气。 70. 其实这几个人都想快点见识下洗衣店小哥,因为他们几个人中只有肖涤平看到过方驰,所以第二天安勇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时间就定在当天中午,是并不远的一家饭店。 中午方驰和孙老板打了个招呼,就去赴宴了。临走前孙老板嘱咐他开着电话,要是不能按时回来一定通电话。 方驰到之前安勇他们几个已经到了。热火的四大股东和一个领班同时赴宴,可以说给尽了方驰面子,但是方驰却跟本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趁着方驰没来之前,几个人在那研究方略。曲点点看他们都兴趣盎然的样子,一脸不耐烦的说:“你们就这么确定这个方驰是同道中人?万一他只喜欢女人呢?” 刘闯抢先搭话:“这个老肖最有经验,一看一个准。” 肖涤平接下来坏笑:“闯王说对了,这个真不是吹,我们这群人身上都有点特别的东西,同类老远就能闻出来。” “你丫是狗啊,鼻子那么灵?”曲点点不干了。 一看曲点点那个样子,全体哈哈大笑。原来曲点点早就有那么一点稀罕肖涤平的,怎奈肖涤平对他不来电,而且还风流不断,曲点点也没少耍过小性子,但对肖涤平都没啥用,这么多年他只好认了,要不然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章亦然看看表:“你们说这小子不会爽约吧?还差两分钟怎么还不来?” “我看不会,他应该是个能守诺言的人。”安勇接茬了。 话音刚落地,方驰就推开了包房的门。今天他穿的是套白色的运动装,很简单的款式,穿在他身上,透露着一股子清爽干净劲儿。肖涤平就最喜欢这样的,一看见就裂开了嘴儿。 一进屋他看到围桌而坐的是五个人,安勇和肖涤平他是见过的,其他人不认识。 安勇给一一介绍了下,大家落座以后方驰看到满座子的菜式挺丰盛,他最近正节衣缩食,看到不错的伙食,拿起筷子问了句:“可以吃吗?” 肖涤平做了个请的手势,方驰毫无顾忌的吃起来。 几个人看着方驰狼吞虎咽,都觉得挺有趣,曲点点阴阳怪气的先开了口:“你饿死鬼投胎啊?” “嗯?不就是来吃饭的吗?你们怎么不吃?”方驰略停了下筷子问到。 “我们不饿。”章亦然文质彬彬的开口了。 “哦,那我饿了,最近要还债,荤腥见得少。”方驰实话实说。 “整点酒,干吃没意思。”刘闯拿个杯子过来倒了杯啤酒。 方驰还是多少能喝点酒的,他并没拒绝。几个年轻人一开始喝上酒,很快就消除了陌生,拉近了距离。 “你们老板不是答应帮你付一半赔偿吗?还那么紧吧?”章亦然打听起来。 “那件也就俩月工资,我自己能搞定。” “要不跟六子说说,那件的也别要了,折合点别的?”刘闯一脸坏笑的看着肖涤平。 肖涤平倒大方:“行啊,我替他做主了,可以先欠着,等想好了要什么再说。” “哎哎哎,别介啊。”方驰一听不干了:“这件折合成吃饭那是没办法,钱太多了。那件的三千我还有能力还,不用折合了。”方驰心想这帮人不一定又有什么坏主意呢,还是算了吧。 大家听了也都没表示反对。 “你是本地人?”安勇打听起来。 “嗯,从小就在这长大。” “那你小学哪念得?” “童辉。”方驰并不隐瞒。 “中学呢?” “中学没念过。”方驰说的是实话,他小学六年级遭遇家庭变故,的确没念过中学。 四下里的人面面相觑,安勇算是家庭条件比较差的了,但也读到高中毕业,这个年代里连中学都没念过的还真是少见。曲点点立马显出一脸鄙夷之色的说了句:“Illiteracy。” “Be careful he heard。”(小心他听到)章亦然瞪了曲点点一眼。 “Illiteratetounderstand。”(文盲听不懂。)曲点点一脸不屑。 方驰依旧在吃饭,他头都没抬的听着。 这几个人看着方驰吃的兴起也没在乎,以为他真的不懂英文,刘闯接了句:“No money no knowledge,but handsome。(没钱没知识,但是长得不错。) 几个人就用英文评论交谈起来。 安勇也插不上英文,就继续和方驰聊天。 精通中英韩三国语言的方驰,一边用中文应对安勇,一边用耳朵听着其他人的英文对话。 其实那几个人也没说什么,都只是对方驰的出身表示不屑,章亦然还告诉肖涤平,这样的用钱肯定拉上床。 “中国人能不能说中国话。”听到这里方驰就来气了,他清了清嗓子说。 “对不起,哥几个习惯了。有时候我们就会英文对骂。”刘闯打了个圆场。 “是吗?玩的还挺高级。”方驰一笑而过。 方驰笑得时候,肖涤平一下子正好看到,他心动了一下。 “这哪算高级了,过两天老肖要去日本,有更高级可玩,带你一起啊?”章亦然开始挖坑。 “不去,我得挣钱。”方驰一口拒绝。 “不耽误你挣钱,我们给你老板误工费,来去不用你花一分钱。” 方驰眯起了眼睛,倒吸一口气问到:“有这么好的事?” “当然,我们哥们从来不骗人。”刘闯在那溜缝。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咱们萍水相逢。”方驰反问到。 “和你投缘嘛,我们不差钱。怎么?不愿意交朋友?”肖涤平说话了,语气咄咄逼人。 几个人全都盯着方驰,等着他的回答。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提到了重点上。回答愿意正中下怀,回答不愿意肯定又得罪人。方驰想了想直接回答:“朋友可以交,上床肯定不行。” 这么直接的话,吓了大家一跳。 “你什么意思?”章亦然最先反应过来。 “没什么意思,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玩那个,先告诉你们一声。”方驰镇定自若。 大家互相看了看,刘闯说话了:“你误会了吧,我们也都男的,你又不是丫头,让你上床干吗?” “哦?安勇不是说过他卖身的吗?你们真没那意思?那是我误会了。”方驰开始装傻。 他看没人说话又接下去:“真要交朋友那是好事啊,不过还有管朋友讨债的吗?要交朋友得有点诚意,债都免了再谈。” 肖涤平忍不住了,指着方驰笑起来:“你小子挺聪明的啊,三两句就点到重点上了?” 方驰也笑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笑意盈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说得肖涤平瞬间收敛了笑脸。 “你不说你没念过中学吗?”刘闯一脸疑惑。 “那并不等于我没文化。”方驰回敬道。 这顿饭闹哄哄的就在众人的一再惊讶中结束了,临走的时候肖涤平对方驰说:“要不你上我们酒吧上班吧,不用当服务生,就干干杂物。一个月2000,怎么样?”肖涤平觉得他挺爱看见洗衣店小哥的笑脸。 方驰笑着挪开肖涤平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多谢好意,洗衣店一千五够用了。如果不能免债,下次吃饭提前电话我,一个月内还有四次。这里剩饭我可以打包不?”他指着一桌子佳肴一本正经。 “随便。”被撅了的肖涤平结了帐,翻着眼睛带着一群人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一次交锋,四大股东一点便宜没占着,还被方驰给揭了个底掉儿。但是他们却不约而同的对这个没钱却有文化的洗衣店小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71. 方驰拎着好几袋好吃的回到了店里。一进门就喊:“孙哥,晚上有饭了啊。” 孙老板一听方驰回来了,赶忙出来打听情况。方驰给他讲了个大概,孙老板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下午方驰忙完手头的活,坐在前台发呆。他对自己现在的状态特别满意,终于不用再压抑着自己了,自己为自己做主的感觉真好。经过几个月的农场生活,他似乎早已克服了与人交往的障碍,多年蕴藏磨砺的智慧终于得以迸发,即使今天和四个公子哥唇枪舌战的过招也毫不逊色。 说起眼前这四个公子哥,方驰觉得他们挺可笑。这世界上还真是有人吃饱了撑的,看起来有钱人的生活也挺无聊的。 对于肖涤平,方驰印象深刻。两次近距离接触之后,他总觉得肖涤平似曾相识,那种熟悉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应该以前也没见过这人啊,方驰的感觉怪怪的。 肖涤平他们回去后也立刻总结了本次活动的成败。他们一致觉得这次是输在低估了洗衣店小哥的头脑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聪明,而且胆子挺大,跟他们对付起来一套一套的,一点没占下风。 章亦然发表了自己的独到见解:“对这个特别的洗衣店小哥绝对不能手软了,下次必须整点上档次的震慑一下。” 就连一向对这事不大上心的曲点点这次也热情的加入了讨论:“你们说,这小子真能是同道中人?可人家不承认啊。” “不是又能怎么样?”霸气的肖涤平说话了:“就凭我们几个掰不弯他?” “可是,我看他那强硬性格可不象能当受的人,万一要是攻,你打算咋办?让给我?”曲点点就爱干给肖涤平火上浇油的事。 “你那个臭嘴能闭上不?”肖涤平顺手抄起个靠枕打过去。 大家一片哄笑。刘闯说话了:“依我看这小子挺聪明的,也有可能玩的是欲擒故纵啊。” “啥意思?” 刘闯接着说下去:“我那帮妞就这样,明明想跟你近乎点吧,还不说。整出一副高傲的女神样儿,逗着你追她。” “嗯,也不排除这个可能。”章亦然表示同意。 “到底什么样儿,我们再试一次就应该知道了。”肖涤平指明了方向:“明天我们找个最高档的、他肯定没去过的地方,让他见识见识。我就不信,有不爱钱的。” “行,你说去哪?”大家一致表示同意。 商量好行动计划,第二天他们就给方驰打了电话,这次电话是肖涤平直接打的:“喂,方驰吗?我是肖涤平。” “是我,有事?”方驰有点意外,怎么这么快又来电话? “今天中午去接你,一起去郊外。” “不去,光说吃饭,没说陪逛。”方驰一口回绝。 “去郊外也是吃饭,难道还能把你卖了?不敢去?”肖涤平使了激将法。 “那么远,耽误干活,老板会扣钱。”方驰毫不让步。 “给你老板二百当误工费。”肖涤平也不犹豫。 方驰想了下说:“还剩四顿饭,八小时。路上时间都算上,刨去花费时间算剩下的顿数。”跟学经济的算账,肖涤平占不了什么便宜。 肖涤平考虑了一下:“行,就这么算。十二点去接你,你准备好。” “哎,等等。”方驰好像欲言又止。 “吃个饭这么费劲?别不识抬举啊。”肖涤平显然不高兴了。 “不是,你看能不能过两天再去啊?”方驰和肖涤平商量起来。 “怎么,你今天有事?” “没事,但是昨天带回来那些菜还没吃完,你能再等两天吗?要不然这次又会带回来一堆,吃不完了。” 肖涤平听着这个气啊:“我说你小子是铁算盘转世吗?这么会算计?吃不了是吧?你放心,这次你一片菜叶都别想带回来。”说完肖涤平狠狠的按断了电话。 这边举着手机听肖涤平嚎叫的方驰却笑了,和肖涤平这种霸气的家伙对峙的感觉真不错啊。方驰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肖涤平的感觉很熟悉,那是因为二十七岁的肖涤平和当年的金谷川一样,都那么说一不二。当年自己迫于命运只能一忍再忍,今天终于不用再忍了,这种气得强硬派要发飙的感觉,真是很享受。 方驰笑的很天真。 72. 当方驰因为肖涤平想起金谷川的时候,金谷川正在办公室发呆。他突然想起面前这个办工桌上曾经上演的“春色满桌”的剧情。当年那个人是不情愿的被他压在桌子上的吧。金谷川不自觉的转到桌子的另一侧,在方驰趴过的地方用手轻轻抚摸。 冰凉的桌面,没有一点温度。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想过趴在桌子上的他舒不舒服,有没有也会觉得凉呢?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都在想些什么?金谷川用拳头猛地一砸,结果自己疼的直咧嘴。 助手姜达敲门进来,金谷川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问他有什么事。 姜达拿出一叠材料递到金谷川手上,同时自己也汇报起来:“这是从中国传来的消息,简少爷回国以后住进了我们为他准备的房子,而且找了份工作。似乎还交了新朋友,看起来过得不错。” 金谷川一边翻看这些离得很远的距离拍的模糊不清的照片,一边详细询问:“有没有去找何远?” “暂时没发现他与何远见面,但是简少爷的工作——”姜达似乎有点为难。 “怎么了?”金谷川听出了蹊跷。 “简少爷找了份洗衣店小工的工作,地点离何远工作的杂志社很近,一路之隔。” “洗衣店小工?”金谷川一声长叹,仰倒在坐椅里。 “你去吧,叫他们继续留意,一定不要跟的太紧。”片刻之后金谷川起身嘱咐姜达。 姜达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刚走到门口,却又被叫住。 “等等,你去会所找个乖巧的今晚送到我家。”身后传来金谷川疲惫的声音。 “是,这就去办。”姜达躬身而出。 自从方驰走后,金谷川养成了个习惯,就是想起那个人,或者谁提到那个人,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他就会找个替代品,让自己流连在不同的美色之中。一觉醒来,真的会忘记很多。 当天晚上,一个圆脸的白净男孩被送进了金谷川的卧室。看起来很乖巧的男生不过二十一二岁,见到金谷川叫了声:“会长好。” 金谷川洗澡的时候,那个男孩探头进来,被金谷川发现了一声大喝:“滚出去。”吓得男孩立刻在金谷川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谷川出来的时候,男孩已经在床上了。金谷川一看顿时又火帽三丈:“懂不懂规矩?你上床干嘛?谁让你上床的?” 男孩蹭一下从床上蹦下来,金谷川发现他已经是一丝不挂:“洗干净了吗?你就上床?”金谷川怒火未消。 “我——。”男孩子一张口竟然是中文,他发现自己发错了音,赶忙纠正成韩语:“来之前就洗过了,不然再去洗?”小男生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了。 “会说中文?”金谷川这问题提的很突然。 “会点,在中国呆过一段时间。”那孩子回答的结结巴巴,又怕金谷川不信,又补充道:“以前和家人一起去的,后来爸爸出了车祸,最近才回来的。” “干这个多长时间了?”金谷川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站着的一丝不挂的男孩,面无表情的询问。 “一个半月。”男孩如实回答。 “才干一个半月的,也敢往我床上送?这个该死的姜达。”金谷川恨恨的念叨。 “那个,是我比较缺钱,所以才想来的。”男孩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说两句中文听听。”金谷川也不好和个可怜人太计较了。 男孩说了几句,虽然金谷川听不懂什么意思,但觉得他说的还挺流利:“在中国呆了多久?” “三年,一切都才开始。”男孩子有些无奈的说。 金谷川想了一下:“会找人去调查下你的背景,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么你可以留下来陪我,顺便教我中文,挣的肯定不比你现在少。” “真的吗?那么谢谢您。”男孩感激涕零,之后乖巧的走上前蹲下为金谷川揉捏按摩。 73. 与方驰的第二次交锋被安排在赛马场。飙车和赛马,是这帮富家公子最喜欢玩的两样游戏。 中午十二点整,四辆跑车整齐划一的停在干洗店门口。方驰出来的时候也被大大的晃了一下。 第一辆车里肖涤平探出头来,用手指勾了下,方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刚坐好,他就看了看表,之后慢条斯理的故意对肖涤平说:“计时了啊,但愿不要堵车。” 肖涤平瞪了他一眼,开始猛踩油门。 选在这里肖涤平是做好了打算的。骑马这东西不是一般人家玩的起的,而且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速度突然加快,新手刚开始的时候通常都会 从马上摔下来。肖涤平要的就是方驰摔下来那一刻,跌个狗啃泥的样子肯定会好好挫挫洗衣店小哥的嚣张气焰。 其实除了这个目的,肖涤平还暗藏了个心思。当人遇到不熟悉且有些危险的新事物的时候,通常都会寻求擅长者的帮助,那么这个时候应该就是他一显身手的好时候了,毕竟自己是个中高手。 肖涤平甚至琢磨着,也许有机会和洗衣店小哥同乘一匹马,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一定很好闻。 一边开车一边瞎琢磨的肖涤平,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有些得意的笑容。 赛马场就在近郊,飞车一个半小时后,他们到达目的地。 一下车方驰就提了个问题:“来这里干吗?不是去吃饭吗?” “不会饿死你的,有马吃的就有你吃的。”肖涤平想起方驰在电话里说的气他的话,狠狠的回敬了一句。 曲点点他们得车也跟上来了,四个人带着方驰去换衣服挑马。方驰心想:“好吧,反正干什么都得算在时间里,出来一回多赚点时间也是好的。”所以他表现的并不是那么排斥了。 方驰的马是刘闯给他选的。刘闯说,新人不能骑太烈的马,所以给他选了匹比较温顺的马。但是他们却都忘了问一个问题,那就是方驰会不会骑马? 对于骑马,方驰不能说多么擅长,但也不弱。毕竟曾经陪过金谷川骑马,也有非常专业的驯马师指导过他。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这段经历是不能讲出来的,所以就做出新人的样子问东问西。 马场派出的服务生为方驰简要讲解了一下注意事项,最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方驰有点迟疑的看了看都在注视着他的几个人,就听章亦然说话了:“怎么?不敢上?” 曲点点也凑趣到:“一点不难,不用害怕,这马很温顺。” “要不让老肖抱你上去?”刘闯一脸坏笑。 方驰知道这帮人肯定是故意的,躲是躲不过去了,所幸带好头盔上了高台,小心的骑上马背,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了缰绳。 “你能行不?不行我带你。”肖涤平抓住缰绳提了个建议。 好胜之心人人都有,方驰也不例外。听了肖涤平的话,方驰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不用,我跟这马好好商量商量,它会照顾我的。”说完他弯下腰真的在马耳边耳语了几句。 马场的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一般都会听哨声行事。刚开始的时候,这匹马只是慢慢踱步,方驰坐在马背上渐渐放松身体。 但是随着肖涤平的一个眼色,服务生的哨声突然加快,那匹马猛地甩开了蹄子开始狂奔。 紧要关头方驰身体前倾,随着马儿的颠簸及时调整自己的姿势,总算没有失去平衡。之后他夹紧两腿,用以前学过的技术轻而易举的控制了节奏。 偌大的马场,地下站的几个人看着远处策马扬鞭的帅气身影,都张大了嘴。 “是谁说他不会骑马的?”刘闯没好气得质问。 “没人说,但也没人说过他会骑。”曲点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的卷起的阵阵尘土回答。 “这小子是个天才。”章亦然给出了结论。 “不一定,也许是个骗子。”肖涤平瞪着眼睛,心里憋着一股火。 所有人听完这句话之后,面面相觑。 74. 肖涤平率先一跃上马,往方驰的方向赶去,其它三个人一看,也紧跟了上去。 五匹马汇合到一处的时候,方驰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骑得不错,什么时候学的?”几个人围住了方驰,肖涤平先开口了。 方驰想了一下回答:“刚才。” “不可能,一下子怎么可能学这么快?”曲点点立马反驳。 “呵呵,那只能说我和这项运动有缘分。”方驰笑了。他不想再编个谎话来说明自己在哪学的骑马,干脆就一装到底吧,即使不信也没证据。 “你有事瞒着我们。”章亦然不肯罢休的追问。 “萍水相逢,几顿饭的交情,不用把我祖宗八辈都交待出来吧?”方驰毫不示弱。 肖涤平用鞭子指上方驰的脸,怒气冲冲:“你小子敢耍我们?” 方驰用手指慢慢别开指着自己的鞭子,他真的不喜欢鞭子:“叫我赔钱我赔钱,叫我吃饭我吃饭,这次叫我骑马,骑好了还不满意。请问,谁耍谁?” 眼看形势陷入僵持,曲点点出来打圆场了:“我们不过是想交朋友,但你看起来没什么诚意,不说实话,所以——。”曲点点一纵肩,摆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方驰听了这话,有点接不下去了,自己的确是没实话实说啊,但是有些事他真的是不想说。他挑了挑眉,开始转移话题:“交朋友是吧?叫人出来吃饭,却一直不给饭吃,这就叫诚意了?我都饿死了。” 刘闯接话了:“饭都定了,随时可以吃。” “吃什么吃,浪费时间,给他打包两个馒头带走可以了。”肖涤平依旧怒火未消。说完他一嘞缰绳,从几个人里跃马而出。 回去的路上,方驰坐的是曲点点的车,他手上拎了个袋子,装的是馒头和小菜。方驰坐在车上啃起来,他真的饿了。 曲点点一边开车一边问这问那的打听,方驰不大吱声,全神贯注的边啃馒头边在心里暗笑:今天又给那个强硬的肖涤平气了个大黑脸,刚才要离开的时候理都没理自己的上车就走了,看来这次气得不轻。经过这两次接触,方驰早就看出来,这几个人的头就是肖涤平,而且很可能对他有兴趣的也是这个人。 方驰觉得气得肖涤平变脸的感觉非常舒服,也许是自己压抑的太久了,以小博大,以弱示强的痛快,让他长出一口胸中多年憋闷之气。虽然肖涤平并不是当年欺辱自己的那个人,但是挺直腰杆做人的感觉依然让他着迷。方驰想着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看到强硬派怒气冲冲的大黑脸呢? 想到这里,他竟然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搞得开车的曲点点一头雾水。 回程又是一个班小时,加在一起这次郊外之行,一共用去了四个小时。下车之后方驰大声通报了这个结果,然后扬长而去。 四个公子哥回到热火楼上,都垂头丧气。 章亦然先开口了:“必须得找人好好查查这小子,我看有来历。” “我看这人不简单,回去的路上竟然一直笑,你们说他笑什么呢?”曲点点提出了疑问。 “笑什么?肯定是笑我们傻呗。”刘闯也是一张郁闷的脸。 “找人查去,我就不信了,在D市这片地界上,还有我们整不动的人?让他们重点查他的社会关系,看看有没有我们能利用的东西。”肖涤平总结性发言。 有钱一切都好办。不出两天,调查结果就出来了。 刘闯把一张纸往桌上一放,开始说话:“名字是真的,叫方驰,现在一个人住在小河街23号,房子是两个月前刚买的,房产证和户口都是他一个人。” “没有其它亲人?”章亦然很好奇。 “没有。只身一人。” “刚买的房子,应该是新建的户口,户籍从哪迁过来的?”肖涤平问到。 “就是这个奇怪呢。我们找人帮忙查了一下,他的户口应该是从一户姓简的人家牵出来的,但他却不姓简。你们知道这个简家是谁吗?”刘闯一脸神秘的问到。 “谁?”曲点点早就忍不住了。 “简东杰。” 刘闯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几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简东杰,是他们几个最看不上的公子哥。虽然他在经营上的才华早就盖过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是简东杰的人品和做派,他们都不认同。简单的说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这个城市里,富家公子大致分成两派。逍遥派的肖涤平和实力派的简东杰是这两派的代表人物。但这两人一直是互相看不上,基本不相往来。 刘闯接下去说:“可是,到现在并不知道他和简东杰到底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没听说简家有这么个人物啊,难道是他们家亲戚?”曲点点猜测到。 “再继续查,看看这人到底和简东杰什么关系?”肖涤平一脸疑虑:“没查清楚之前我们不要再招惹他。” 75. 这几天,热火那帮人没再来电话。方驰觉得清净了不少,每天耐心的守着洗衣店,等待何远的出现。 何远这次去的是延边地区,采访那里的民俗特色。按理说他们这样的时尚杂志,对这些应该不感兴趣。但是也不知道主编听谁说的:民族的就是世界的。结果第一次深入民风淳朴的延边地区的艰苦差事就交给了何远。 何远只是个小编辑,杂志社最小的那一级。他没有什么背景,只是凭着高中同学的介绍有了份比较体面的工作,勉强糊口而已。方驰打听过了,何远这次出门至少要一个多月,只能安心等待了。 半个月过去了,何远还没回来。肖涤平他们得调查也陷入了僵局。 因为当年方驰离开简家的时候,那些了解些内幕的简家仆人都早已经不在简家了。十多年没有出现在简家的方驰,已经被大多数人遗忘。几乎没人记得简家还曾经有位二少爷。 眼看一个月的期限要到了,还没吃的两顿饭就要作废,肖涤平想到了一个再次试探方驰的主意。 从那天开始,热火的人,不论服务生还是演出的人员,都得到了一个通知:从今天开始,洗衣服不要钱,送去对面的洗衣店记账免费洗。 这个消息一出,洗衣店立刻门庭若市了。一个上午送来了五十多件衣服,个个不交钱,都打着热火的旗号,说老板统一给结账。 孙老板这下可慌了神,这么多衣服如果没人付账,不是要赔死了?他看了看方驰问到:“咋回事?” 方驰也不明就里:“不知道他们又耍什么花招。我打电话问问。” 拿起电话,他照着上次肖涤平的来电播了过去。结果接电话的不是肖涤平,是曲点点。 就听曲点点说:“老肖刚出去下,你什么事。” 方驰把自己的疑问给曲点点说了,问他怎么回事。 曲点点回答:“不是还剩四个小时吗?就是一小时一千,还欠四千。免费给洗四千块钱的衣服,债就两清了。” 方驰听着这个气啊,心想:这么洗下去就得累死了。他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但是曲点点却不听那一套,只是说,这是肖涤平的主意,自己做不了主,就放下了电话。 方驰觉得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这个肖涤平肯定是故意这么干的,他决定亲自上门去找肖涤平理论,绝对不同意他们这么干。 孙老板听了方驰的想法嘱咐道:“那你去一趟吧,总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洗了。自己小心点。” 方驰在衣服堆里随手挑了件很洋气的棕色外套披上,临走又从前台抓起孙老板的墨镜。他觉得自己得整的酷点,不能让热火那帮人再小瞧了。 抱着一堆刚送来的衣服,方驰再次来到热火。现在正是热火刚刚开门营业的时候,里面人不算多。楼下的服务生拦住了方驰,不让他上楼去找肖涤平,结果就争执了一会儿。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火的方驰更是火上浇油,烦躁的不行。 二楼是热火给重要客人准备的,包括KTV和台球室,还有休息大厅。 三楼是他们几个股东的地盘,一般人轻易不让进。 在得到允许后,方驰被领到三楼,一推门就看到那四个人正在围坐一桌,兴高采烈的玩牌。 带着墨镜的方驰走到中间,毫不客气的把一摞衣服往桌子上一摔,指着肖涤平一顿咆哮:“能吃就吃,不吃拉倒,赔钱是吧?算算还差几千,不会赖账的。别玩这些整人的游戏。”十年忍让已经足够了,从今以后谁也别想让他再过忍气吞声的日子。 说完这些,他把自己身上穿的棕色外套也脱下来,狠狠摔到衣服堆上:“这些都是你们送来的衣服,不给钱一件也别想洗。” 今天洗衣店小哥里面穿着件花衬衫,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因为情绪有些激动,墨镜滑落了一小截,挂在鼻子头上。从眼镜片上方露出的瞪得乌黑滚圆的眼睛,流露出无所畏惧的纯真。这种小地痞的装扮,在一向稳重的方驰身上显现出来,显得出人意料的可爱。 肖涤平甚至都有点看傻了,这么英俊有型的小地痞他还从来没见过。直到身边的章亦然捅了捅他,他才反应过来,人家是来找他理论的。赶忙开口:“你不是欠账吗?用洗衣服顶不合适吗?”他口气一点也不强硬,反而是商量的口吻。 章亦然他们听了都觉得挺意外。因为早就商量好了,方驰来了,他们就一致强硬。反正方驰欠债是事实,说不定能逼得方驰主动交代自己的背景,来渡过眼前的难关。那样的话也许能知道方驰和简东杰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肖涤平好像一下子强硬不起来了。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吭声。 “当然不合适。”方驰说话了:“当初说的是还钱变吃饭,没说变洗衣服。换钱可以,吃饭也行,洗衣服还债不行,太慢了。” “那就继续吃饭,今天就吃,就现在。”肖涤平提了个建议。 方驰没想到问题这么好解决,肖涤平妥协了。自己也有点出乎意料:“你不送衣服捣乱了?” “你不同意还送什么?吃饭,我们正好饿了,来来来,坐坐坐。”肖涤平殷勤的招呼起来,又吩咐楼下送吃的上来。 方驰与肖涤平的第三顿饭就这样毫无准备的开始了。 76. 第三顿饭方驰吃的顺风顺水,肖涤平的态度好像一下子转变了许多。虽然其他人都有点不能理解,但是同为二十多岁的年纪,如果彼此放下架子和嫌隙,其实还是很好接触的。 其实肖涤平是这么想的:不管眼前这个人身后到底什么背景,好好相处都应该是上乘之选。更别说肖涤平还真的觉得洗衣店小哥挺可爱的,无论是诚恳的道歉,还是聪慧的辩驳,或者是咆哮起来的无所畏惧,都显得那么特别。 年轻人一旦喝起酒来,彼此熟悉的就非常快。方驰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都没什么坏心眼。没事折腾都是闲的,真要是了解交谈起来也挺投缘,都是不喜欢装假的性格。 谁也没想到,这第三顿饭就成了他们几个关系的转折点。吃饱了之后,方驰的债也免了,肖涤平他们在方驰心里的印象也有了一些改观。 就在方驰正在扩展自己朋友圈的时候,金谷川那边坐不住了。 因为姜达又给金谷川送来了一些照片,正是方驰与肖涤平他们在赛马场的时候。 姜达向金谷川汇报:“简少爷最近被几个富家公子缠上了,好像之间有点小矛盾。而且有人在调查简少爷的身世和经历,看起来似乎有人对他挺感兴趣。” 一听到这些,金谷川就心难受。自己放出去的人,迟早要有新的生活,这些他都知道。但是真的听说他交了新朋友的时候,金谷川还是紧紧攥住了拳头。 “何远呢?何远怎么样?” “简少爷与何远还没见到面,但他一直在等何远回来。” “还有多久?” “应该也快了,不出十天吧。”姜达根据自己掌握的情况估计着。 “他喜欢何远,我不能说别的,那是他一直喜欢的人。但是如果他喜欢别人……”金谷川竟然不自觉的将自己心里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他强大的控制欲瞬间展现,姜达知道金谷川心里就从来没放下过那个人。 “去叫小孩进来,带上书。”金谷川吩咐姜达。 小孩就是金谷川前一阵子留下的那个教自己中文的男孩,金谷川一直这么叫他。 姜达估计得一点也没有错,几天以后,何远真的回来了。 看到何远的时候,方驰正在吃午饭。猛一抬头,他看到一个身影从杂志社走出来。仔细瞧瞧,怎么有点像何远?十年过去了,方驰也早已叫不准了。他放下碗,推门出去,远远跟着那个人。 何远是出来买喝的的,跟到冷饮店,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方驰终于确认了,这个人就是何远。 何远已经长高了许多,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威武挺拔。长相跟小时候的样子比变化不大,特别是眼睛,还是那么炯炯有神,为他增添了不少神采。 方驰也没敢进去,他怕何远认出他来,就躲在外面一直观察。看起来何远有点累,可能是长途跋涉才回来的原因,他耷拉着脑袋在排队,根本没注意到外面有人关注他。 终于见到何远了,方驰其实真的挺想上去叫住他,但是他又犹豫了。那句哥哥的称呼肯定是再也叫不出口了,他们都长大了,何远还会不会认他这个弟弟呢?如果知道了这十年的境遇,会不会厌弃他?如果知道了他一直在想着他,会不会吓坏呢? 还是再想想吧,何远出来的时候,方驰一下子躲进了暗影里。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过去,每天看着何远在对面的杂志社进进出出,方驰都有种走上前的冲动,但是这种冲动每次都没变成现实。 方驰也悄悄的跟过何远回家,他其实好奇,何远娶了什么样的女孩。但是很可惜的是他竟然发现何远住在离杂志社不远的,单位提供的宿舍里,似乎和一帮哥们混在一起。 为什么何远不回家呢?方驰分析了一下,他猜测也许是因为离得远,也许是因为什么其它原因。总之他根本没发现何远媳妇的踪迹。 何远的业余生活挺简单的,下班之后大多时间都是和朋友们在一起,每次方驰看着何远呼朋引伴的从杂志社大门出来,就觉得何远挺幸福的,有那么多朋友。 那天,一到下班时间就盯着杂志社大门的方驰,有了个惊人的发现:何远竟然在下班后拎着一个挺大的很显眼的红色纸袋,直接走进了热火。 热火,不是那什么的地方吗?远远看见何远在下班后直接走进热火的大门,方驰的心跳立刻加速了一倍。热火在这条街的转角处,在洗衣店看不到大门,方驰是使劲探着头才看到的。 他快步出去,想跟进去瞧瞧,怎奈因为最近和肖涤平他们混的熟了,热火的人大多都认识他。现在还没到热火的营业时间,里面人也不会多,更容易暴露。但是何远去那里干嘛?方驰百思不得其解。 还没等方驰想明白,不大一会何远就从里面出来了,手上的红色袋子不见了,何远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 方驰则快步转身推开了热火的大门。 刚进门他就看到了安勇,还有安勇身边放着的那个红色的纸袋。方驰走过去,装作漫不经心:“忙什么呢?” 安勇一看是方驰,笑了。他对方驰印象不错,安勇笑着说:“没事,准备开业了。你来找老板他们?他们都没在,出去了。” “哦,这样啊。我也没什么事,走到门口进来逛逛。”方驰一边说一边绕道了放红色袋子的桌子旁:“哎?这什么,袋子挺漂亮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什么,别人送来给肖哥的礼物。”安勇如实回答。 “什么人送的?看起来不错呢。”方驰装作很好奇的翻看。 “是肖哥的同学,说是出门带回来的,可能是土特产吧。”安勇丝毫没发觉方驰对这件东西的异常好奇。 肖涤平的同学——何远?这都是什么关系?方驰得知这层关系后惊叹老天真是有眼,知道他对和何远的心思,竟然安排了他无意中结识了何远的同学,最起码他能从肖涤平那了解到何远更多的信息了。 方驰的心一下子乐开了花。他想了想对安勇说:“肖涤平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知道,老板没说。” “这样吧,我在这里等他。这个等下我帮你交给他。”方驰很自然的抱起了那个红纸袋。 安勇挺意外的看了方驰一眼,刚才不是还说没事吗,这会就要在这等了?安勇觉得方驰还是有事,他偷偷的给肖涤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方驰在等他。 肖涤平接到电话二话不说,二十分钟后就推开了热火的大门。 ——第二部分·完—— 第三部分 77. 方驰主动来找肖涤平的时候很少,除了上次的免费洗衣服事件,这还是第一次。 肖涤平兴冲冲的推门进来的时候,方驰正抱着那个红色的纸袋爱不释手。这是何远的东西诶,似乎上面还有何远的气息。 看到肖涤平进来,方驰笑起来拎着纸袋迎上去。肖涤平根本没受到过这样的礼遇,一时间有点不能适应的愣在门口。 “你怎么这表情。”方驰走到肖涤平近前的时候问。 肖涤平定了定神:“没啥,你怎么来了?” “没事,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对了,这是你同学给你送来的,你看看是什么?”方驰把纸袋递了上去。 肖涤平接过来看了看:“什么?谁送来的?” “问安勇,他收的,我只是代为转交。”方驰没全交待。 “安勇。”肖涤平喊了一声。 安勇从人群中走过来:“是你同学何远送来的,说是出差给你带回来礼物。” “这小子啊,怎么每次都这么客气?”肖涤平翻看了一下,是一盒土特产。 肖涤平没注意到,方驰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这个红色纸袋。 “你同学啊?大学同学?”方驰开始打听。 “高中同学,挺有意思的一个人。成绩挺好非要学中文,结果毕业后没活干。我帮忙给找了份工作,他就一直记在心里了。” “是吗?看来你人还不错。”方驰扬起了笑脸。 “那当然,本人从来都是助人为乐的好青年。”肖涤平被方驰称赞,得意极了。 “你怎么没把你同学介绍到你的酒吧来上班?”方驰延展着话题。 “那怎么行?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凑不到一块。” “你同学媳妇漂亮吗?”方驰继续打听。 “这年头谁这么早结婚?他哪来的媳妇儿?” “没结婚?”方驰一声惊呼。 “谁说他结婚了?”肖涤平疑惑起来。 “没人说,我瞎猜的。”方驰赶紧改口,但自己心里却敲开了小鼓。 “我们别说他了,上楼坐会去。”肖涤平提了建议。 “那什么,不去了,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有空再来。”方驰找了个借口推辞了。 肖涤平莫名其妙的看着方驰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的嘟囔:“这人到底来干嘛的?”他回过头去找安勇:“安勇,他真的说找我了?” “说了,他说要在这等你回来。” “没说什么事?” “那没说。就说要等你。” “挺奇怪,说等我却什么事也没说。”肖涤平皱着眉琢磨。 “不是只想见见你吧,有些人就这样,脸皮薄,真见到了反而不好意思说。”安勇开始打趣。 “你小子少胡说,我看不像。”肖涤平还没被冲昏头脑。 方驰一边往回走一边念叨:“没结婚?竟然没结婚吗?” 他有点不敢相信,那么田丰说的又是怎么回事?田丰在ICQ上清清楚楚的写过,何远结婚了。方驰一时之间根本不会想到那个田丰的ICQ只不过是金谷川搞得鬼。 何远没结婚,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去找他了?找到他,和他相处也不会影响他的生活吧。方驰动了这个心思,一连几天都在酝酿机会。 但是方驰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下定决心,何远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是一个中午,何远推门进洗衣店的时候,方驰正在前台埋头整理衣服。听到门响,方驰一抬头一眼看到了何远近在眼前的脸。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互相愣了半天没说话。结果何远先反应过来了,犹犹豫豫的喊了声:“简东驰?” 听到这个名字,吓了一跳的方驰迟疑了一下,张大了嘴回应了一句:“何远?” “真的是你?”何远不敢相信。 “是我,你记性真好。”方驰由衷感叹。 “我一直都记性好,真是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在这?”何远一把抓住方驰的肩膀开始兴奋的摇晃。 “那个,刚回来没几天。”方驰努力从震惊中恢复自己的情绪。 “这么多年你干嘛去了?怎么不联系我们?亏得我老惦着你。”何远似乎异常的兴奋。 “我一直在国外,联络起来不大方便,而且你们也搬家了,找不到了。”方驰赶紧解释。 “快过来,过来,让我看看长高了没有。”何远拽着方驰就往外拉。他还保持着当年大哥哥的做派,拍拍方驰的肩膀,一副家长的做派:“长高了,还挺壮实呢。你个臭小子,也不想我?” 方驰想说其实他总会想起,但是却没法开口,他只是在那咧着嘴傻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大致了解了彼此的情况。方驰交待了自己已经改了名字的事,何远也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早知道方驰的身世特别。但是何远对为什么方驰会在洗衣店上班表示不能理解。 这件事方驰是这么解释的,自己的毕业证书还没下来,回来后也要养活自己,所以就先找个工作干着。他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也没引起何远的怀疑。 下午等何远下班以后,两个年轻人又去了方驰现在住的房子。这套房子方驰说成是简家给他的,何远倒没多问。只是一直感叹,房子不错,清静又方便。 看着何远一如以前的大哥哥一样温暖的笑脸,方驰觉得心里那个舒服啊。就好像一团热火抱在怀里,浑身上下都觉得温暖。 听着何远感叹,方驰灵机一动想了个主意:“要不你搬来一起住吧。反正两间屋子,一人一间,离你单位还挺近的。”说完这句话他紧张的盯着何远的脸。 “不好吧,会打搅你。”何远提出了疑虑。 “不会,我刚回国,一个人也没意思,就当陪我了。”方驰更进一步。 何远看了看方驰很诚恳的表情,又想起自己的女朋友总是抱怨没有单独约会的地方,竟然点头答应了。 方驰觉得与何远的相遇简直就是个奇迹,是老天让他遭了十年罪之后,终于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能和自己惺惺念念的人朝夕相处的大好机会。 三天以后,何远搬进了方驰在小河街23号的房子。 第二天,远在千里之外的金谷川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78. 何远搬进来的第一天,方驰在心里有些感谢金谷川了。因为如果没有金谷川为他准备的这个房子,他又怎么会有机会与何远同处一个屋檐下?还有,自己的新名字和身份,让他彻底脱离了简家。这些都是金谷川默默为他做的。但是自己离开的时候太匆忙,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方驰觉得似乎他欠了金谷川一些什么东西。 但是这一点点的情绪起伏很快就被与何远朝夕相处的快乐所淹没。跟何远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方驰不久就发现,何远大大咧咧、嫉恶如仇的性格根本没有变。而且何远文笔很好,写的不少作品虽然只是在网络上发表,但是反响都还不错。 何远是那种满怀激情的有着事业理想的完美主义者,处在社会底层的他,没什么更多的资本来和这个不公的社会环境较量,所以他就拿起了一支笔。虽然动笔和说话在这个国家一样是要受到限制的,但是,在自己的作品中借古喻今、旁证左引的表达思想、痛斥丑陋,这些都让何远心中觉得痛快。和时下的大多数年轻人不同,何远是那种动静皆宜的人。写字的时候安静的象一座山,能一坐十几个小时不动。兴奋起来又象一条奔腾咆哮的大河,激情满怀。而这恰恰又是一个文艺青年的典型做派。 完美主义者对自己和对别人的要求都很高,所以其实想和这样的人朝夕相处并不容易。这也是为什么何远总是和他的女朋友们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的重要原因。 方驰听何远提起的女朋友有好几个,但是何远说没有处的长的,一是因为何远的性格,二是因为他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现在还哪有女孩子肯嫁给穷光蛋的呢? 方驰其实很想说:我可以挣钱养你。但是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当面是绝对不敢和何远说的。因为何远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虽然与方驰是曾经患难与共的关系,但是一住进来就坚持要付每月的房租。方驰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与热火几个股东是朋友的事,方驰也找机会主动交代了。何远很诧异,方驰居然认识肖涤平,听说了只是偶然相识,关系并不深切之后,何远嘱咐方驰:不要和那帮公子哥走得太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虽然是肖涤平帮助何远找的工作,但方驰看得出来,何远对有同性之癖的人是非常排斥的。这个沉重的现实强烈的冲击了方驰自从与何远相遇以来的喜悦之心。 但是不管怎么说,方驰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与何远同处一室的感觉让他异常安心。这是这么多年来方驰最满足的时光了,多年前何远给他的那种安全感,如今又再次让方驰觉得温暖和幸福。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在和何远住在一起后,竟然很自然而然的叫出了那个字:“哥。”那天是两人忙着整理东西的时候,这个字就从方驰嘴里那么自然的飘了出来,直到何远毫无异常的接了话,方驰的脸才一下子腾地红了。 心无邪念的何远根本没抬头,更没意识到方驰的异常,从此以后,这样的称呼就恢复了,一如十年前一样。 方驰很满足的每天都心情不错的上班,有一天他正哼着歌,一抬头看到了肖涤平贴在外面玻璃上的大饼脸。 “心情不错嘛,无债一身轻了?”肖涤平从开着的玻璃门后面绕进来。 “是你啊,今天怎么有空来?”自从方驰知道是肖涤平帮何远找的工作,他对肖涤平的态度就好了许多,真的当朋友看了。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就快把我们哥们忘的一干二净了?是不是只有让你欠债的时候,你才会想起我们来?”肖涤平表示着强烈的不满。 “呵呵,不是啊。”方驰看着肖涤平气愤的样子笑了:“这几天有朋友搬家,我一直忙来着。” “除了我们你还有朋友?” “你这不废话嘛?”方驰白了肖涤平一眼。 肖涤平沉吟了一下,继续说到:“快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 被肖涤平一提,方驰才意识到,真的是快过年了啊,他想了想说:“嗯,我应该没什么事。怎么了?” 肖涤平一听来了精神:“那好,过了初二三,我们去滑雪去。你也一起吧。” “不去,没钱。”方驰看到肖涤平那兴奋劲,故意打击他。 肖涤平一听急了:“不用你出钱,东西都现成的,你就混一搭车,不跟你收车费。” “这样啊,那还可以考虑下。”方驰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过我想带我朋友一起去,行不行?”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男的。”方驰并没和肖涤平交待那人其实他也认识。 “行,没问题。一起来玩,时间我提前通知你。”肖涤平很大方的没有表示异议。 年前的这几天非常忙,送洗衣物的非常多,方驰常常要加班。何远自愿担负起了做饭的任务,虽然他做的超级难吃,但是总能让累了一天,疲惫的方驰回家后吃上口热乎饭,方驰觉得,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啊。 方驰跟何远提起过年想跟肖涤平他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何远并没有表示反对。毕竟年轻人都是爱玩的,更何况过年这事还真的是挺无聊的,出去走走也好。 他们两个是这么计划的,大年三十肯定是回何远家,一起去陪何伯。之后住两天,让何伯享受下有两个儿子的天伦之乐。然后就去滑雪散心。 以前每年过春节,金谷川都要回自己母亲身边,金家的仆人也都放假了,偌大的房子里没剩下几个人。方驰每年都是被留下来看房子的那一个。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年复一年,他都是在黯然寂寞中度过的除夕之夜。思念亲人、想念朋友、盼望自由,多种情绪和感慨交织之下,整整十个除夕无声的被岁月掩埋。 现在终于自由了,这是十年来第一个自由的春节,一定会是个温暖和快乐节日。方驰拄着胳膊,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雪花纷飞,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79. 大年三十当天,洗衣店放假了,何远带着方驰回到了自己的家。何伯看到方驰的时候老泪纵横,说起十年里的点点滴滴,何伯叹息他们母子最终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方驰看得出来,何伯对母亲是有情义的,这些年都是何家在照顾母亲,可以说何家对自己有恩。方驰在何伯面前磕了三个头,从此以后何伯有了两个儿子。 大年初一一早,何伯带着他们对看望逝去的人。亲手为自己的妈妈擦拭墓碑、摆上鲜花的时候,方驰突然嚎啕大哭。多年的隐忍竟然在这一刻瞬间崩塌,十年里所承受的所有委屈倾泻而出,震动了冬日寂静的墓园。 何伯和何远都吓坏了,他们没想到方驰的反应竟然会如此的强烈。好不容易劝住方驰,把他勉强带上车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中午了。 这两天方驰都心情不大好,何伯让何远多带方驰出去走走,何远想起与肖涤平的滑雪之约,就开始准备一些必备的东西。 肖涤平这边可是早就开始准备了。肖涤平那天一回来就通知了滑雪的计划。第一个表示反对的是曲点点。 “大冷天的滑什么雪啊?我都定了去马尔代夫晒太阳了。”曲点点一百个不同意。 “机票退了,和我去滑雪。”肖涤平霸道的说。 “你想和那个洗衣店小哥去约会你就去,干嘛要拽上我们?”曲点点还想反抗。 “我怎么帮你钓凯子的你都忘了?还是不是朋友。”肖涤平一瞪眼曲点点就没动静了。 “我说老肖,这可是个苦差事,这大过年的。”章亦然也表示了不满。 “难道过年期间你们要去解放全世界吗?屁事没有,都跟我去滑雪去。”肖涤平一向是这个做派,大家都习惯了。但是一旦朋友有事,他也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好吧,滑雪。给我整个厚点的衣服啊。”刘闯纵了纵肩膀,投降了。 肖涤平满意的笑了,一脸神秘的说:“我说,这次还不单单是滑雪,有特别的意义。” “什么?”大家一起表示疑惑。 “我看了那小子的身份证,他生日哎,大年初四。” “你打算在那天把他整上床,把自己当生日礼物?”曲点点翻着眼睛故意气肖涤平。 “你把他整上床,我再上去,咱仨一起滚。”肖涤平一个翻身压在了曲点点身上,挠他的痒痒肉,结果这两人从沙发一直打到地上。 大年初四,的确是方驰的生日。这件事还有一个人惺惺念念的放在了心里,这个人就是金谷川。 今年过年的时候,金谷川破例,大年三十晚上吃完团圆饭,就回了自己的宅院。因为他觉得异常的没意思,无趣。即使是浓浓的年味和亲情,都不能掩埋他内心的空虚和焦虑。 金谷川突然回来,也没事前打招呼,结果空荡荡的家里除了值班的永吉,一个人也没有。永吉一时间也有点意外,金谷川吩咐他给自己倒杯水,之后走进了书房。 方驰的生日真的就快到了,但是自己那个没送出去的生日礼物还躺在抽屉里。金谷川打开抽屉拿出被摔成两半的那个玉坠,有点后悔了。 自己当初要是不那么倔就好了,要是能再忍一忍,等他回来,也许就能亲手送给他。现在自己这份心思不但没送出去,而且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真是不值。 正在郁闷的时候,永吉进来送水。看到了书桌上一摞摞的照片和金谷川郁闷的脸,就大着胆子说:“其实我也有些想他了。” “是么?”金谷川一声苦笑:“被你看出来了。” “会长你……”永吉似乎有话,想说却开不了口。 “什么?”看着永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金谷川有点好奇。 “永吉想了想,下定决心般说到:“您没打电话给他过吗?” 电话?这问题问的金谷川一愣:“没打过,怎么了?” “他就要生日了,我手机又没开国际长途,要不您帮我打个电话跟他说生日快乐?” 听完这句话,金谷川愣住了,没说话。 看到金谷川没反对,永吉拿起笔在一张照片的背面,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递到了金谷川眼前。 金谷川迟疑的看着永吉,依然没接。永吉把照片放到了金谷川面前的桌子上,轻轻的说了句话:“想要就要争取,打个电话而已,也不丢人。” 之后永吉转身出了书房,留下了不知所措一脸茫然的金谷川。 从收到电话号码,烦躁的金谷川一直都在考虑:打还是不打?要怎么打?几天下来方案想了不止十种,没有一种他满意的。他这个气啊,说起来永吉还真会折磨人,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报复他、想看他笑话的? 时间不等人,一晃几天就过去了,还没等金谷川想清楚,大年初四就到了,这天正是方驰的生日。 在这一天肖涤平他们一行四人开这两辆车,拉着一堆东西来接方驰去滑雪。但是让肖涤平根本没想到的是,跟着方驰一起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何远。 80. 方驰跟肖涤平解释了其中原委之后,肖涤平一脸怀疑的拉上了何远。两辆车,方驰与何远分别各上一辆。 肖涤平握着方向盘,一上车就开始盘问何远:“你这个发小什么来历?” “来历?什么意思?”方驰早就和何远嘱咐过了,自己的那些特别身世最好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所以何远也是谨慎应答。 肖涤平也不隐瞒,直接追问:“跟你说实话,我查过你朋友,但是却查不到他的父母家人,只是知道他和一个姓简的人家有关系。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十来岁吧,他搬来和我们住的很近,那时候我们成了朋友。他父母应该是都去世了,和那个姓简的人家应该是亲戚吧。” “那后来他都干什么了?” “后来方驰就出国了,最近才回来,我们也是才遇上。但是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大家都是朋友了。”何远笑了笑,其实他和肖涤平还真就不是什么太亲近的关系,因为各自心里都明白不是一路人。 “出国去干吗了?” “读书啊,一边打工一边读书。” “他不是说没念过中学吗?”肖涤平还记着这茬儿呢。 “是没念过,他那时候家里很困难。后来可能是亲戚资助他去韩国读的大学。”有些事其实何远也是猜测,因为方驰也没跟他全交待。 “他和姓简的那家是什么亲戚?”肖涤平不依不饶的探究。 “这个就不知道了,他也很少提起。你知道小时候也不在意这些。”何远含混而答。 虽然肖涤平心里还有不少疑问,但是一时之间又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暂时作罢。 滑雪场也是刚刚开门营业,再加上过年期间人很少,所以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几个人安置好行李,准备先吃饭,一两点左右太阳最暖和的时候再出去玩。餐厅里肖涤平定了最好的饭菜,他的那帮朋友大老远的陪他来挨冻,总不能亏待了人家。 方驰因为还没从怀念母亲的悲伤情绪中缓过来,所以显得有点提不起兴致。吃饭的时候肖涤平挨着方驰打听起来:“原来你不是中学生,是大学生啊,还是不说实话,耍我们呢。” 方驰看肖涤平嬉皮笑脸的样子,没爱搭理他。 曲点点一听好奇了:“是吗?跳级了,天才少年?” “不是,是直接去国外读的大学。”和肖涤平同坐一辆车的章亦然给曲点点解释了一下。 “哪个大学?” 这几个人都歪脸瞅着方驰,他不得不老实交待:“**的庆熙大学院。” “学的什么?”刘闯也想知道方驰的底细。 “经济管理。” 肖涤平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学校的经济学派在亚洲赫赫有名,富家公子们还是有所耳闻的。 “学这个的干洗衣店小工?”章亦然脑子转的挺快,一下子想到了蹊跷。 何远这时候插话了:“他毕业证还没下来,又刚回来,总不好总要人资助。这回认识了你们就好办了,以后没钱找朋友借啊。”何远冲方驰使了个眼色,有意识的岔开话题。 “哥,我自己能挣,不用借别人一分钱。”倔强的方驰一开口又给了肖涤平一个意外。 “你管他叫哥?”肖涤平一脸不解。 “从小就这么叫的,习惯了,你有意见?”方驰白了他一眼。 “不是,你看,我是这么想的。”肖涤平又动起了歪脑筋:“我和何远是同学,我们都比你大,你管他叫哥,是不是应该管我也叫哥呢?”这个“哥”字,刚才从方驰嘴里喊出来,听得肖涤平心痒痒,所以他厚着脸皮往上蹭。 “他救过我的命,你救过吗?”方驰给了个理由充分的解释。 “老肖也可以找机会救你一条命啊。”章亦然一脸坏笑的插话。 “对,今下午他会把你一脚踹下雪道,之后再把你救上来,完成他的心愿。”曲点点气肖涤平绝对有天份。 “去去去,都胡说什么。我是那样人么?”肖涤平怕再说下去自己那点小心思就暴露无遗了,赶忙傻笑着打岔。 下午的滑雪进行的很顺利,白茫茫的大地和清新的空气,多少舒缓了方驰郁结的心情。再加上肖涤平他们一向善于搞怪玩笑,热热闹闹的一下午让几个年轻人玩的都很尽兴。 晚上回到宾馆,大家都累坏了。一到前台就开始抢房间钥匙。肖涤平和曲点点一屋,刘闯和章亦然一屋,方驰和何远住一个房间。上电梯的时候方驰他们被送行李的服务员耽搁了一会,墨迹了五六分钟才坐上电梯。 一进门方驰伸手去摸灯,竟然发现灯不亮。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突然有人关上了门。Happy birthday to you的歌声响起来,烛光一盏盏点亮。方驰看到了肖涤平捧着一个大蛋糕的,笑眯眯的大饼脸在烛光中一点点走近。 喷花和彩带不知道从哪飘出来,一时间眼前都是。方驰瞬间被包围,有人往他脸上抹东西,他想躲,却被人按在沙发里。生日蛋糕捧到方驰眼前的时候,唱的东倒西歪的跑调歌声还没停,一脸奶油,头上戴着寿星王冠的方驰竟然在烛光里里掉下了眼泪。 他过生日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四年前,方驰恍惚间竟然有种错觉,似乎疼爱他的父母还在身边,自己手里拿着他们送的玩具,一切都还没有改变。 看到方驰的表现,肖涤平吓了一跳。黑暗里赶紧开灯,才发现窝在沙发里的方驰竟然已经是泪流满面。 81. 众人有点懵了,就是激动也不至于激动到这个地步吧?大家看着肖涤平面面相觑。 肖涤平已经傻了,面对英俊强硬的洗衣店小哥如今梨花带雨的样子,他手足无措的捧着蛋糕愣在那里。 何远比他们更多地能理解方驰这样的心情,他挤过去,半蹲在沙发旁用纸巾给方驰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安慰:“没事没事,你生日嘛,这么激动干嘛?吓坏大家了。” 方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满脸泪痕中破涕而笑,擦着眼泪骂肖涤平:“整这么煽情干嘛?又不是拍电影。” “我们还真拍了,就没想到你演这么好,声泪俱下的,天才啊。”肖涤平一闪身章亦然举着摄像机凑到了方驰眼前。 “我可都录下来了,您这演的也太感人了,根本不用眼药水啊!”章亦然假装被感动的抽噎着,方驰一拳打过去,众人笑成一片。 十四年后,方驰在一群朋友中间再次感受到了温暖。自由真好啊,有朋友真好啊,有他在身边真好啊。方驰瞟了何远一眼,看到何远温情注视他的眼神,开心的咧嘴笑了。 一片笑闹之后,大家开始胡吃海塞,因为早都饿了。正在一片嘈杂声中,方驰的电话响了。 正在喝酒的方驰拿起电话看都没看的按了接听键:“哪位?” 电话的那一端空洞洞的,没有声音。 “喂,你找谁?”方驰以为对方没听到,大声的又喊了一遍。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熟悉的低沉的声调:“是我,金谷川。” 听到这个名字的方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拨开玩闹的众人,快步走到一边:“会长?有事吗?” “不用叫这个称呼了吧,也不是我的员工了。”金谷川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 其实方驰不知道,这是金谷川排练了很多回的结果。金谷川这人做事一向有准备,他不喜欢自己不知所措的状态。 “好啊。”方驰也调整了一下自己有点紧张的情绪。这是他与金谷川近一年来的第一次通话,一开始他有点不适应。 那么叫什么呢?叫名字又不大适合。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开了口:“干脆叫大叔吧,不是比我大了一轮吗?会长觉得行不行?” 金谷川听了心凉了一截。其实他更想听方驰喊他金。但是他也不好反驳,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行,你想怎么叫都行。” “大叔来电话有事吗?”方驰适应的倒挺快,从会长变大叔,处境和身份都有了天壤之别。 “没什么事,就是你生日,永吉托我转达,祝你生日快乐。” “哦,那谢谢他了。”方驰心想:这个永吉又搞什么鬼,自己不会说? 金谷川接下去又说:“其实我也想跟你说生日快乐。” “谢谢。”方驰说这些话的时候,旁边噪音不断,肖涤平他们一直就没消停过,所以他只好把话筒使劲贴近耳朵,大声说话。 “你还好吗?”话筒一方金谷川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过来。 “什么?你说什么?”方驰没听清,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金谷川也听出来了,方驰这边好像人挺多。感觉到自己这电话打得似乎不是时候,他叹了口气,有些郁闷的加大了声音:“没什么,好好保重。你忙吧,有空再聊。”之后放下了电话。 方驰看看已经传出盲音的电话,纵了纵肩,回到了笑闹的人群中。 放下了电话的金谷川,叹息着窝在座椅最深处。 书房里就开了一盏小灯,电话那端的热闹和疏远,让他觉得无奈。一定是有了新朋友了吧,听起来热闹又开心的。是和何远在一起吗?还在洗衣店上班吗?过的好不好?想想那两个人其实挺般配的,曾经患难中扶持,如今又在同一屋檐下。只是不知道发展的还顺利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金谷川积攒了快一年的惦念和疑虑,都在这个电话之后在心中翻滚起来。 远隔千里,无法扑捉的感觉那么难受。那一刻听到他的声音,金谷川的千般惦念和疑虑竟然都没有问出口,事先准备的台词全部作废,那些心绪就那么生生的堵在胸口,无处发泄。 82. 闹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醒过来的方驰,一睁眼看到何远的脸就在枕边。惊异中他往下看去,原来是和衣而卧,虚惊一场,这才呼了口气。 似乎觉得左边也有人,方驰一转头,天,肖涤平!再顺着看过去,还有一个曲点点紧挨着床边,这张大床上竟然横着躺了四个人。 看到这场面,方驰立刻觉得头疼,头很疼。他挣扎着爬下床,大吼一声:都回屋睡去! 沙发上的俩人也被惊醒,他们似乎早就看惯了这种混乱的场面,除了何远,各人都面无表情的、混混沌沌的出了门。临出门的时候,喝了太多酒,依然没清醒的肖涤平想起件念念不忘的事,转过头指着方驰说:“记得你要叫我哥,你昨晚答应的。” 方驰听了觉得很好笑,他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有证据么?去把证据找来再讨论。”肖涤平被推出去的时候,满脸愤恨。 渐渐清醒的何远被肖涤平的样子给逗乐了。方驰又爬上床,他依然是和衣而卧:“再睡会,还困呢。”说着转过身背对着何远闭上了眼睛。 何远其实也没睡醒,正有此意。不过当他发现自己穿着衣服的时候,就觉得特别不舒服。他坐起来开始宽衣解带,一边脱还一边推方驰:“哎,脱了衣服睡,不然不舒服。” “不了……累……用不着。”那边方驰迷迷糊糊的声音传过来。 这边何远一看方驰没动,自顾自的脱得就剩条内裤,重新躺下很磊落的再次闭眼。 听着何远均匀的呼吸传来,方驰在梦里甜甜的笑了。 中午时分,当这几个人再次醒来的时候,都恢复了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想起昨晚那个电话,方驰觉得有些歉意,当时有点乱,自己想表达的感谢之意也没说上,而且似乎那个大叔也有话没有说完。这样看来,有必要再回拨一个电话,也是种尊重吧。 想到这,他趁何远洗澡的时候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按照号码接通了电话。 金谷川正在开会,手机被会议室外的秘书照管着。看到陌生的来电,秘书按下了接听键,很礼貌的告知:“会长正在开会,请留下名字以便及时回复。” 方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一两句话,留下名字再让人家回电似乎也没必要,想了一下他说:“我叫方驰,不用麻烦会长回电了,请你代为转达,多谢会长安排的住处和名字,我一切都好。”停了一下,又接下去:“还有我很想念大家,有机会会回去看看的。” 秘书很仔细的记下了留言,之后礼貌的挂断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金谷川从会议室出来,秘书上前递上了来电记录。看到第二通电话的记录,金谷川非常意外的叫过秘书仔细询问。 直到秘书把方驰说过的每一字都重新敲定了一遍之后,才被金谷川放过,搞得那个秘书紧张的满头是汗,生怕记错了一个字。 金谷川拿着电话记录,回到办公室踱步。他对方驰说的每句话细细琢磨,心里洋溢着的喜悦无法抑制:看来这小子总算想起他了,这么长时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打给自己的电话,虽然没接到,但是也透露着那人心里有他的信息。 “很想念大家?这个大家里也包括自己吗?会回来看看的?那么是什么时候?” 金谷川的心一下子被搅乱了。从昨晚所有情绪都被堵在胸口的茫然失落,到现在的惊喜猜测,都只因为那小子的几句话而已。 “到底他过的怎么样?对自己还有没有那么一点惦念?为他忍了那么久,他能感觉到么?到底他会不会原谅自己?”这些问题在金谷川心里转了许多遍,依然没有答案。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折磨人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状态,搞得金谷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总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干什么都难以安心。 晚上回家之后,金谷川把玉叔叫来,拿出电话记录给玉叔看:“玉叔想他没?”看到玉叔看完记录,金谷川很直接的问。 “有那么点想,这孩子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玉叔据实以告。 “应该不错,听说交了新朋友。”金谷川有些失落的说。 “会长想他了?”玉叔也很直接。 金谷川没想到玉叔这样直接,愣了一下,苦笑着回答:“早就开始想了,从不再碰他的那一天起。” “还想再碰他?”玉叔今天有点奇怪,说话很直。 金谷川想了想回答:“其实最想的不是拉他上床。” “那是什么?” “应该是看着他,看着他好好的,开心的。也许那样我就能安心了。”金谷川边说边梳理自己内心混乱的思绪。 玉叔淡然的表示了理解:“挺正常,当年我也是只想着可以看到彬的笑脸,所以才决定带他回来的。对我来说,他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玉叔是说,这就是爱吗?”金谷川一针见血。 “是爱,毋庸置疑。”玉叔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金谷川沉默了。 看到金谷川的沉默,玉叔接着开口说下去:“最近我看着你一步步的遇到爱,学会爱,心里高兴但也心疼。自从简少爷走后,多少天没见你笑过了,总这样下去也不行,伤心伤身。事已至此,我提个建议,你考虑看看。” “什么?”金谷川不动声色。 玉叔下了下决心说到:“去找他吧,哪怕没结果,也会比现在好受些。” “没人会同意吧?”金谷川表现的并不是很诧异,反而反问了一句:“玉叔提这样的建议,不怕母亲会生您的气吗?” “我相信你会处理好一切的。”玉叔坦然说到:“更何况这是你的人生,决定权从来都在你自己手上。你不是一向都是这样做的吗?夫人心知肚明,怪不到我头上。” “多谢玉叔真心为我,我会安排的。”金谷川从容的答谢。 也许不能把握未来,也许不能为他人做决定,但是至少还可以为自己的心做点什么。早有此意的金谷川,今天终于做了个长久以来都想做的决定:去中国,见方驰。 83. 既然下定了决心,金谷川就开始行动了,社团事务被移交给金谷川大哥的儿子金秉承临时接管,金谷川为他详细安排了各项接任的事宜,交付了金秉承最大的管理权限。 金秉承是金家下一辈中的佼佼者,虽然他的父亲与金谷川在当年的利益之争中已经视若仇敌,虽然助手姜达一再提醒金谷川要给自己留后路,虽然他们叔侄间其实并不算亲近,但是金谷川依然力排众议的做出了决定。 半个多月后,金谷川拎着个皮箱,一个人登上了飞往方驰所在城市的飞机。 D市,正笼罩在茫茫大雪中。这是年后的第一场雪,雾蒙蒙的天气险些耽误了机场各个航班的起降。才学了两个多月中文的金谷川从机场通道走出来的时候,一眼被举着总裁照片的,来接机的英和员工认出来。 坐上车,金谷川摇下车窗一路审视这个城市。一切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干净中透露冰冷。在自己的家乡虽然也下雪,但是气温没有这样低过,金谷川觉得一股寒意迎风而来,直吹心胸,他赶忙摇上了车窗。 按照金谷川的吩咐,他的住所被临时安排在酒店里。小河街23号楼下对面小街的一个临街店铺已经被英和盘下,正在紧锣密鼓的装修。 在酒店安顿好一切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金谷川套了件很保暖的棉服搭乘出租车来到了小河街。 冬日的夜晚本来就安静,街上人很少。下车后的金谷川找到23号楼,站在街对面抬头望去,四楼的几个房间都亮着灯,他从左向右的盘算了一下,确定了四楼一号的几扇窗。 方驰家的客厅和厨房都亮着灯,金谷川知道这个时间方驰应该刚下班,也许正在做晚饭。他心里猜测着方驰正在做什么的时候,大约是厨房的那个窗前闪过两条身影。从个头上猜测,矮一点的应该是方驰,那么大个子就应该是何远了。 金谷川在街对面站了好一会,仰头盯着四楼窗前那两个人影,心里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不买一二楼的房子,结果搞得现在脖子仰的疼。 抻头看了半天,金谷川已经被冻瑟瑟发抖了。这样寒冷的日子里,穿的再厚实也抵不住强劲的北风。压了压帽檐,金谷川最后瞥了眼那两扇开着灯的窗口,转身开始往热火的方向走。 金谷川知道自己是没什么资格走进那间房子的,虽然房子是他买的,但是住在里面的人并不欢迎他。自己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敲门才不会被反感,其实他一直没想好。 热火,正是刚刚开门营业的时间。金谷川来这里一是想见见方驰交的新朋友是什么样的,二是他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寂寞在第一天就跟上了他,这种感觉很不好,金谷川想也许自己需要喝点小酒来温暖下郁闷冰冷的心。 一进热火的大门,金谷川就被盯上了。热火是每天各色人等穿梭来往的酒吧,在这里的服务生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金谷川一身上下穿得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发现,从棉服到皮鞋,都不是普通货色。而且他并不是本地人,一口磕磕巴巴的中文泄露了特别的身份。 叫了杯酒,金谷川找了个位置安静的坐下来欣赏演出。负责这片儿的服务生过来为他送酒的时候,有意识的抛着媚眼,金谷川都只当没看到的不加理会。 乱哄哄的酒吧里大多成群结队,节目只是陪衬,多数人都在闲聊找伴。语言不通其实是很大的障碍,金谷川听不懂别人都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哪些是方驰新交的朋友,再加上心里本来就不痛快,结果想要消愁的酒,就成了独自一个人的闷酒。 闷酒越喝越多,空酒瓶摆满了整整一桌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金谷川即使酒量不差,依然是醉了。 热火里常有喝多了的客人,大部分被朋友带走了,一部分会自行离开。极少数无人认领的醉尸只好留待他们清醒之后,再讨账送客。金谷川现在就属于后者。 凌晨时分,金谷川醒了,他发现自己竟然趴在酒吧的桌子上睡了一夜。伸展下被压得难受的胳膊,金谷川晃晃荡荡的起身,桌上的酒瓶被碰掉滚落了一地。看门的保安听到动静也醒了,迷迷糊糊的走过来,扔给金谷川一张数目不菲的账单。 数字金谷川还是认得的,他伸手去内怀掏钱包,竟然没摸到。一下子清醒了的金谷川浑身上下四处搜寻,钱包不见了! 摇摇沉重的脑袋,金谷川实在回忆不起来钱包是怎么不见的,但是保安一直瞪着他的眼神,让他知道他现在必须想办法付账。 他想打电话求助,想起手机再去找,才发现手机竟然也不翼而飞了。 这下可麻烦了,英和公司联系人员的电话都存在手机里。虽然重要电话电脑都有备份,但现在他语言不通、身无分文,应该去找谁? 金谷川用磕磕巴巴的中文,连说带比划的跟保安解释现在的状况。保安可不管那么多,只管要钱。结果两人纠缠了二十多分钟依然没有结果。 有人不付帐,而且还是个外国人,说话听不懂的消息,被层层上报。 安勇不在,肖涤平昨晚留宿在热火楼上,一大早上被吵醒,一肚子不痛快的下楼处理这件事。 “哪个不给钱?想白吃白喝?”肖涤平一边下楼一边嚷嚷。 金谷川一回头就认出了曾经在传过来的照片里看到的不怎么清晰的那张脸。 “Donot give money,has been stolen。”看着肖涤平的样子,一着急金谷川说起了英文。 肖涤平一直痛恨英文,因为他的英文一塌糊涂,:“你是哪来的?” “韩国。”这句话金谷川听懂了:“我—被—偷—了。”他断断续续的解释自己的遭遇。 肖涤平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言谈举止、衣着品味都不错,看起来应该不像赖账的。他指了指吧台上的电话,一边比划一边说:“打电话给你朋友来付账,你就可以走了。” 金谷川抿了抿嘴,也指着电话:“号码—不记得。那个—没了。” “那怎么办?”肖涤平瞪大了眼睛。 金谷川知道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方驰新交的朋友之一,如果自己说出方驰的名字肯定会有用。但是想了一下他又没有说,即使冒着被当成骗子,胖揍一顿的危险,他依然保持了沉默。因为自己这样狼狈的状态他不想被方驰看到。 双方都无计可施的气闷了半天,金谷川突然想到,昨晚临出门顺手拿了张酒店的名片在身上,赶忙翻兜去找,卡片还在。他指着卡片对肖涤平说:“去拿钱,you and me。” 听着夹着单词的话,肖涤平很无奈的答应了。一大早上人本来就少,有驾照的又都没在,看来只好自己这个老板亲自跑一趟了。 换好衣服,肖涤平载着还很陌生的金谷川驶出了益生路。 84. 跟着金谷川一起到酒店取东西的肖涤平,发现金谷川住的是本城最好的酒店的最高档套房。 一进门他就意识到了,这个昨晚在他店里被偷得精光的男人不是普通的有钱人。 肖涤平转了转眼睛,在接过金谷川从里屋拿出来的一摞钱的时候,做慷慨状的只抽走了一半:“你在我店里丢东西,我们也有责任。虽然这样的事很少发生,但是我也不能装傻,损失一人一半吧。” “OK,谢谢。”金谷川并没拒绝。 肖涤平再次伸出右手:“认识一下,我是热火的老板肖涤平。” 金谷川皱了皱眉,其实他并不想与肖涤平接触太多,他怕方驰有一天知道了会误会他另有图谋。但是肖涤平的热情也不好拒绝,只好也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金谷川。” “来旅行?还是公出?” “看朋友。”金谷川每次回答都言简意赅。 “你手机丢了,用帮忙吗?”肖涤平比比划划的,还夹着几个单词的和金谷川对话。 “不用,有朋友。谢谢。” “不客气。”看看已经实在没什么可唠的了,肖涤平只好选择了告辞:“那就这样,欢迎你再来热火。” 走出房间的肖涤平有种感觉,这人今后他还会遇上的。他回头看了眼已经关上的套房大门,觉得这个叫金谷川的人,并不简单。 自从过完年,方驰一直过的顺风顺水。洗衣店的活他已经干了快三个月了,孙老板提前给他加了工资。象方驰这种聪明会看脸色、又勤快肯干的员工,现在在年轻人中已经很难找了。 特别是由于方驰的关系,肖涤平把清洗热火演出服的活儿都交给了孙老板的洗衣店。孙老板的嘴早就乐开了花,要留住方驰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事。 但是方驰心里却已经想着要离开了。前两天庆熙的毕业证书已经特快寄过来,还有同学们的毕业照。虽然里面没有他,但是方驰依然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个个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笑脸。如今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可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了,方驰看着没有自己的照片喜洋洋的。 这两天他开始在报纸上找工作,何远也帮着他留意金融类的招聘信息。他们选择了几家比较合适的,准备着手去应征。 过完年以后,肖涤平一直对想让方驰叫他“哥”这件事念念不忘。方驰和何远在小河街23号的房子,肖涤平和曲点点他们都去过。曲点点心里一直有怀疑,他跟肖涤平说:“这俩人就是好,好的也太亲密了吧?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不会。”肖涤平给出了很肯定的答案:“何远要有那心思早和我们混一块了,那样多便利。可是你看,虽然我们是同学,但他从来都跟我保持距离,可见根本不可能。” “不排除被掰弯了啊?”曲点点依然继续他的猜想。 “你就别瞎想了,谁被掰弯我都信,何远?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何远对女人的喜好我知道,而且他是纯才子,脾气还很倔,很少妥协。要不然怎么能这年头一个大男人选学中文,少见吧?” “就这种才子才容易变性呢!”曲点点有不同意见。 “错,这种人心里都是在为自己的理想而活。都是理想主义,脱离实际,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有别人迁就他的,他绝不会为别人而改变。”肖涤平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曲点点一脸崇拜的看着肖涤平喃喃的说:“嗯,有道理。” “你没事别替别人瞎操心了,管好自己吧。”肖涤平开始教训曲点点。 “我又怎么了?” “前两天来找你那个男的,对你是不有意思?你怎么又不搭理人?” “我讨厌他,磨磨唧唧的。”曲点点一撇嘴。 “你不讨厌谁?这城里像样点的有你不讨厌的没有?” 曲点点想说:“我不讨厌谁你不知道吗?”但他知道这话说了也没啥用,干脆闭了嘴,气鼓鼓的不吭声。 肖涤平了解曲点点的心思,但他没那意思,一直拿曲点点当弟弟看。他也不捅破,接下去说:“有机会我给你介绍,我看上的绝对错不了。”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知为什么竟然想起了金谷川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肖涤平一向是感觉灵敏,到热火来的,十有八九不是直男,金谷川则肯定是同道中人。 85. 找工作的事比想象中要难。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因为方驰的毕业证书很有分量,其实要想找个小公司干干也不难。但是方驰是那种有点志向的人,所以简历投的多半是规模比较大的公司,条件苛刻,应征起来就困难的多了。 最主要的问题在于他的简历上工作经历一栏里写的是:无。在青际会工作的经历并没有被写出来,因为即使写了也没有工作证明,没有推荐信。还要解释自己当时的经历,所幸干脆没写。这就大大影响了用人单位对他的判断,快一个月了,依然没有结果。 而金谷川却并不知道这些事,他最近都在忙着小河街23号楼下,临街店铺的店面设计和装修。 来这个城市是要待上一段时间的,但是自己总不能每天无所事事的干呆着,所以他就给自己设计了点事干:比如当个粥饼店的老板什么的。 小河街粥饼店,就在三月八号这一天开业了。 选择开个粥饼店,是因为金谷川最近迷上了中国菜。特别是中国的面食,更是让他觉得是种美味。荷叶饼、芝麻烧饼、葱油饼、千层饼……各式各样。当然还有个原因,那就是方驰是个爱吃面食的人。 金谷川在险恶的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终于有了整日望天烙饼的简单日子。 围上围裙的金谷川,如果不说话,你断然不会发现其实他并非国人。俗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西装革履下与今日的灶台炉前,已经是两样人生。 新开业的粥饼店吸引了不少街坊邻居前来光顾。毕竟在这样高速的生活节奏下,能够简单安全的解决吃的问题,是一件大事。 而粥饼店开放式的厨房,可供任何客人透过玻璃窗一眼就看到食品加工制作的整个过程,甚至摆在台面上的馅料都看的一清二楚。这样的设计很快赢得了人心,粥饼店从开业那天起就人头攒动。 这种设计,不止单单是为了让买家放心,金谷川其实也藏了私心。一览无余,对别人来说是如此,对他自己来说更是需要的。 最奇怪的就是粥饼店的营业时间,这个店与众不同的设计了两个开门待客的时段。早上9:00—13:00,之后关门休息。下午5:00—8:00再开门营业。 这种开店方式纯粹就是按方驰的上下班时间设计的,金谷川甚至错过了最有赚头的早点时间,搞得街坊邻居要想一早吃饼只能前一天晚上先买好。 大家都觉得不可理解,怎奈粥饼店老板一意孤行。金谷川分上下午分别雇佣了两个小工帮忙,自己则充当大厨。加上煤气水电,这店基本是不挣钱。幸亏他不用付房租,不然还得往里贴钱。 方驰家的饭其实很少出去买,方驰上班晚,但他起的早,总是他来准备早餐,之后叫醒晚上熬夜写文的何远起床吃饭上班。中午两人分别在工作的地方解决午餐,偶尔也会一起出去小搓一顿。晚上一般都是先回家的何远负责买菜,因为他做的实在是很难吃,只能收拾好了等方驰回来下锅。方驰很会下厨,所以两个男孩子的日子过的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何远自从与方驰搬来同住就发现了,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正确。自家弟弟简直就是过日子的楷模,一切都料理的井井有条。比起之前他住的单位宿舍狗窝,不知道要舒适多少倍,何远对方驰的依赖日益深厚。 肖涤平最近也没少往方驰家跑,因为每次他邀请何远和方驰去热火坐坐,这两人都是叫三回能来一回就不错了。看得出来,方驰不喜欢太嘈杂。所以肖涤平就经常自己送上门,打着来蹭饭的旗号,没事的时候就大言不惭的跟着刚下班的方驰回家。 何远的同学、又给何远介绍了工作,算起来和自己也是朋友了,总不能硬赶出去。方驰看着肖涤平的赖皮劲无计可施,所幸让肖涤平入伙了,交钱吃饭,天经地义。 肖涤平在饭后付钱的时候,总是一副怨气样儿:“你这是饭馆吗?还收钱?” “我这是饭馆吗?你想来就来?”方驰一点不让步。 “行,下次你搭车,我得收油钱。”肖涤平也不服软。 “我可以不搭,交钱,谢谢。”方驰伸出手看着肖涤平。 肖涤平终于气馁的接不下去了,只好乖乖交钱。 对于楼下新开了家粥饼店的事,方驰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一直没有进去过,更没有留意。提起这件事的反而是肖涤平。 86. 肖涤平讲起这件事的时候,方驰正在切菜。 就听肖涤平在身后说:“你们说,那个韩国款爷为什么要来开粥饼铺?” “有原因吧,搞不好是间谍。”何远想象力就是丰富。 “有随便领生人去老巢的间谍吗?”肖涤平提出了疑问。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吃饱了撑的。”何远不耐烦了。 “哎,你也分析分析。”肖涤平用脚踢了下正在切菜的方驰。 方驰停手看了肖涤平一眼:“那肯定是有原因,至于什么原因你可以直接去问他,不是说你对他印象不错吗?。” “印象是不错,不过现在我对他的好奇更多点。” “下次就直接推门进去好了,省的在这瞎猜。”方驰又继续切他的菜。 “呵—我才没那么傻,那个叫金谷川的管我屁事啊。” “你刚才说那人叫什么?”方驰依旧没停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金谷川,他自己说的。” “啊”的一声,方驰突然切到手了…… 方驰包着手指来到粥饼店门前敲门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夜里十点了。整走了唠唠叨叨的肖涤平,他跟何远说,下楼送下垃圾,之后就出了门。 刚才那顿饭,方驰根本没吃两口,肖涤平说他太娘了,就切伤个手指至于这么郁闷吗?又不是整个切掉了。 方驰没反驳,他基本不说话。 何远就比肖涤平聪明多了,他给方驰夹菜,甚至送到了嘴边。肖涤平看着也有样学样,结果两人都失败了,因为方驰垂头趴在了桌子上,谁的也没吃。 粥饼店已经打烊了,但金谷川并没休息。听到敲门声他出来开门的一瞬间看到了方驰英俊冰冷的脸。 方驰也看到了金谷川。 一瞬间的定格,两个人都愣住了。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方驰,他沉稳的说:“真的是你?” 金谷川往后退步,让人进屋,方驰跟进来,语气生硬:“来干嘛?” “来休假的,顺便看看你。” “我很好,看完你可以走了。”干脆而冰冷的话音,让金谷川刚挤出来的笑容立刻夭折了。 金谷川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方驰这么硬气的口吻,虽然对今天的见面早有准备,但是他明显是准备不足。 金谷川邹了邹眉,不甘心的反驳:“走不走由我决定。” 方驰一挑眉:“是吗?那随便你!”说完转身摔门而去。 金谷川想伸手去拉住要走的人,怎奈方驰的速度太快,他自己反而因为着急踉跄了脚步,一只手打在门框上,挫伤了筋骨。 这两人的手,都在同一天遭了罪。 方驰走后,举着自己胳膊的金谷川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那么强硬的,方驰年轻气盛,自己突然出现,的确不好接受。当时怎么就没忍住呢?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砸锅了,他有些气馁的看着对面四楼的窗口。 而方驰也后悔了。他后悔的是自己怎么在今天之前还想到要感谢金谷川的?那人今天突然出现明明就是还想咬着他不放,怎么就会那么轻易的相信他会放过自己的?想起朴春子那件事,想起十年间的林林总总,方驰不能不恨。 金谷川是什么人,他又差点忘记了。那是一匹狼,会哄人的狼。强大的占有欲和自私的心,又怎么可能改变?这人根本就是想来收走他的自由的,就是想破坏他的生活,背地里不一定又再搞什么鬼! 方驰的手狠狠的砸在自家楼门上,本就受了伤的手指,再度渗出血痕。 在楼下耽搁了好久的方驰,让何远很担心。何远下楼来找他,就发现了脸色铁青,蹲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方驰。 只是切伤了手指而已,何远诧异的把方驰扶回了家。 有话憋在心口,有苦不能倾诉的感觉,让方驰越发觉得难受。他窝在何远怀里就是不愿意出来,搞得何远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半搂着方驰在沙发上毫无头绪的劝慰了好久。 “能保护我吗?”在不知所云的、近似呆滞的状态下,方驰冲口而出。 “什么?谁要害你吗?”何远吓了一跳。 看到吓到何远了,方驰抱歉的一笑:“没事,我乱说的。”他终于放下了紧搂着的何远的一只胳膊:“太晚了,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你真没事?”何远还是不放心。 “没事,今晚是周期,每月都有那么几天,不必在意。”方驰搬出男人也有情绪低落的生理期一说,苦笑着自嘲,终于把一头雾水的何远劝回了屋。 洗漱完毕,关上房门,方驰累的筋疲力尽,倒头便睡。 87. 看似相安无事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粥饼店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但是方驰依然不能安心,这段时间他每晚睡的都不安稳,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让他有点烦躁。 何远明显感觉到方驰的反常,之前那个整天开心,日日满足的弟弟一下子变得忧郁了。而且这种忧郁还来得挺凶猛,已经有段时间了,方驰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应聘求职的事被放在了一边,方驰说他现在没心思动脑筋,就先干点简单的体力劳动吧,换工作的事过一段时间再说。 何远不知道方驰是因为什么突然忧郁烦躁了的,想想真的没发生什么啊?何远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能认为方驰其实还是小孩子的性格,情绪变化很难琢磨。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作为一个网络写手,当下年轻人的反复无常、无病呻吟,何远是早就领教过的。 相对同龄人来说,何远是个略显成熟的人。不止因为在单亲环境中长大,经历过艰难。而且大多数喜欢动笔的人,都热衷与观察和思考。两者兼而有之的何远,就显得更像个大哥哥了。 最近,何远对方驰的照顾很多,一如多年前一样。他们再次相遇,兄弟之间的情谊顺理成章的得到了延续。何远心安理得的再次把方驰护在了羽翼下,特别是方驰问出:能保护我吗?的那句话之后,何远更觉得自己有责任让这个身世坎坷的弟弟快乐起来。 他给肖涤平打电话说过两天自己生日了,想邀请大家聚一聚,问肖涤平有没有时间参加。 最近肖涤平也注意到了方驰的异样,他虽然不如何远那么敏感,但他也不傻。何远不是会高调张罗自己的生日的那种人,肖涤平猜得出来,这大概是给方驰找乐子呢。这样的事,他肖涤平又怎么会错过呢? 与这哥俩相处的这段时间,肖涤平也多少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亲厚关系。肖涤平其实很好奇,这种异姓之间的亲厚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呢?单单只是住的近的邻居那么简单么?肖涤平还是有些怀疑。 方驰到底和简家是什么关系,肖涤平还是没搞清楚。最近他又找人深入去探查,这两天正在等消息。 虽然在方驰身上还是有些谜团没有解开,但是肖涤平对方驰还是很有兴趣的。好奇心作怪也好,被那张英俊有型的脸迷惑的也好,总之肖涤平觉得方驰是老天送到他眼前的一段不可错过的艳遇。这个就比自己小一岁的男人,即英气逼人又充满智慧,凭肖涤平多年在圈中混迹阅人经验,他认定方驰绝对是个抢手货。所以对于跟方驰有关的一切事他都很上心。 何远与方驰的生日相距并不远,两人同属于一个星座。这可能也是他们非常谈得来的重要原因。 方驰自从在滑雪场和大家一起欢度过自己的生日之后,就已经开始想到要为何远准备生日礼物了。 这个礼物是一年前就设计好的了,就是永吉提议,陶婶帮忙实验制作的那个两层的书型蛋糕。 当时的设计图纸还在方驰手中保存着,虽然因为金谷川的突然出现,扰乱了他的情绪,但是临近何远生日的前两天他就又翻出了图纸。毕竟这个生日蛋糕是他已经在心里准备了很久的了,何远的生日一年才过一次,他要好好送份心意给他。 看着手里的图纸,方驰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没有烤箱。以前金家厨房是什么与不缺的,但是现在能烤大蛋糕的烤箱要上哪里去找?本来就郁郁寡欢的方驰犯难了。 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了,他想到了肖涤平,拨通电话的时候,他听到电话另一端很吵,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喊:“喂,肖涤平,你们店里有能烤大蛋糕的烤箱吗?” “烤箱?你等等。”肖涤平似乎从喧闹的环境中走了出来,歉意的坦白:“几个朋友聚会呢,你要烤箱干嘛?” “哦,又花天酒地呢?”方驰觉得挤兑肖涤平也挺有趣:“我要做个大蛋糕送人,没烤箱,问你那有没有?” “什么?蛋糕你都会做?你是不是男人啊?”肖涤平也没忘挤兑方驰。 “会做蛋糕就不是男人了?那大厨都是人妖?你少废话,有没有吧?”对肖涤平这种人不能太客气,不然马上能蹬鼻子上脸,方驰早就找到了相处之道。 肖涤平眼珠一转:“有,那必须有。热火后厨就有,你来做吧。”其实热火提供的糕点都是外边买的现成的,但是肖涤平又很想见识下方驰做蛋糕,所以他撒了谎。 放下电话,肖涤平立刻通知了安勇:“马上找人买个烤大蛋糕的烤箱,腾地方,把没用的都扔出去,安置在热火后厨。” 88. 金谷川在粥饼铺的生活看似清闲,其实也忙碌。自己社团的一些重要事务并不能全部脱手,时不时的还有电话、邮件需要处理。 自从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对方驰的牵挂,他才发觉以前很多看似重要的事,现在对他来说都没那么重要了。 中国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自己新生活的开始。也许是跟方驰并无关系的一种生活,但是至少现在他还是愿意待在这里,待在离方驰近一点的地方。 简单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金谷川在闲暇之余,会到热火坐坐消磨寂寞时光。他发现这里的气氛很适合他,他也发现自己很乐意与这里的人交流。也可能是因为方驰的关系吧,一开始金谷川就并不反感热火。 这天晚上,方驰因为蛋糕的事也来到了热火。 从后门进去的方驰拎着一堆原料直奔后厨,看到了自己期盼的烤箱。肖涤平知道方驰要来,已经在等他了。 “这么新?才买的?”方驰一眼就看出来了。 “嗯,你来应聘我们的糕点师,怎么样?”肖涤平半开玩笑。 “你打算让我一辈子当小工?”方驰放下手里东西开始查看烤箱:“这个买的不错,功能很全。” 肖涤平一脸坏笑:“那哪能啊,你必须是大厨啊。呵呵。对了,你做蛋糕干嘛?” “哥哥生日,我送他的。”方驰脱口而出。 肖涤平有点惊讶:“不至于这么隆重吧,买一个不就完了?” 方驰也笑了,故作神秘:“你不懂,而且对我来说也不难。” “你真的会做?”肖涤平似乎还是有些不相信。 “当然,要不我做点你尝尝?” “可以啊,我也该有点福利嘛。”肖涤平乐了。 方驰这边开始翻出原料,毕竟自己也好久没做了,他其实也想试试。正巧今晚何远与朋友出去了,是个好机会。 方驰开始捣鼓蛋糕的时候,肖涤平越看越傻眼。他在心里嘀咕:“这小子真的是学经济的吗?十分的不像啊。”肖涤平接触过的经济系高材生不是一脸学究样儿,就是傲的不可一视,哪有方驰这种上的厅堂下得厨房的极品呢?他在心里又对方驰有了更深的认识。 做几块小糕点,其实并不难。还没等肖涤平回过神来捣乱,原料就已经进了烤箱。 等把烤好的蛋糕送进嘴里,肖涤平大呼过瘾。一个男人为自己做蛋糕,要是这个男人是属于他的该多好。肖涤平马上开始胡思乱想了。 “怎么样?好吃么?”带着厨师帽、围着围裙的方驰,眨着漂亮的眼睛问到。 正沾着一嘴奶油的肖涤平看到方驰的眼睛,立刻被电了一下,差点喷出来:“好吃,好吃,太好吃了。”为了掩饰失态,他顺手沾了一大块奶油抹上了方驰的嘴角:“你也尝尝。” “什么啊,你干嘛?”方驰一惊,想躲却没躲开。 “我帮你擦。”肖涤平一脸坏笑的把自己的脸凑上去,顺势想占点便宜。 方驰哪能坐以待毙,左躲右闪的闪避,跑到了厨房门口。一出后厨他就一眼看到了坐在吧台上的金谷川,方驰一下子愣了。 追出来的肖涤平还想嬉闹,却被方驰一手打到脸上:“别闹了,烦不烦?” 看到方驰突然变脸,肖涤平也有点傻:“怎么了?玩笑嘛。不玩拉倒。”他气闷闷的说。 方驰没理他,继续往吧台的方向看。他看到金谷川身边还有个人,看衣服应该是热火的服务生。似乎是金谷川为那人买了酒,两人正在举杯。 方驰轻蔑的哼了一下,看来自己根本不用担心了。金谷川根本就是韩国玩腻了,跑着来找新鲜了。无耻的人还是够无耻,还大言不惭的说是来看自己的。怎么就相信了?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吧? 方驰正在心里狠狠的咒骂的时候,肖涤平也顺着方驰的眼光发现了金谷川:“哎?这不是隐身开粥饼铺的那个韩国款爷吗?叫什么来着?”肖涤平使劲想:“对了,好像是叫金谷川,他又来了啊。” “就是你说的那个神秘人?”方驰装作从未见过的样子,继续观察。 “嗯,是他。我就猜他是同道中人吧,看来一点没错。”肖涤平在方驰面前从不避讳自己的倾向。 方驰想了想,眼珠一转,对肖涤平说:“既然是老朋友,不如叫人送块蛋糕给他,也算打个招呼。” “行啊,你做的这么好吃。算是个大礼了。”肖涤平对金谷川也是挺好奇的,所以并没反对。他叫来个服务生嘱咐了几句。 端着蛋糕的服务生走到金谷川眼前的时候,在嘈杂的音乐声里低头对金谷川说了几句话,并且回身指了指后厨门口的方向。 金谷川一回头,就看到了一脸轻蔑神色的方驰,和他身后正与自己点头示意的热火老板肖涤平。 身旁坐着的那个与自己一同喝酒的服务生的手,此时正搂着自己的后腰。金谷川尴尬的拨开已经靠在自己身上的人,端着酒杯往后厨这边走。 男人总是把爱与性分开对待,金谷川就是这种人。他承认对方驰是非常喜爱的,但是自从来到中国,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消遣,方驰又是那样冷淡的态度。虽然自己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分分秒秒的孤单寂寞,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他突然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 没想到的是,这种时候竟然遇到了方驰,金谷川知道这下没法解释了。 走到近前,金谷川有些尴尬的举了举杯,说了声:“谢谢。” 方驰并没回答,他不想让肖涤平看出来异常。 肖涤平看方驰没说话,也不好冷场了,指着方驰接了话:“不客气,本店大厨亲手制作。就送了你一个人。对上次在本店被偷的事表示下歉意。” “谢谢,看着就很好吃。”金谷川很久没尝过方驰做的东西了,听着肖涤平的话他有些小激动。 “不客气,吃好玩好,欢迎日日笙歌。”方驰一躬身做出待客状的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字字清晰的话说完,他起身抬头,对着金谷川轻蔑的一笑,之后掀开后厨门帘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有些疑惑的肖涤平和一脸尴尬的金谷川愣在那里。 89. 何远的生日转瞬就到了,除了他们几个,肖涤平还叫了几个高中时代不错的同学。其中包括一个女生,这个人叫苏佐安,是何远一直暗恋的对象。 苏佐安,在知识分子和家庭长大,聪明多才,是典型的知性美女,也正是何远喜欢的类型。 肖涤平这次想到要叫苏佐安,其实是因为方驰。接触了一段时间,肖涤平是有些担心方驰是不是对何远有意思的?虽然肖涤平了解何远,但是方驰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并不知道。苏佐安的出现也许能让肖涤平看得更清楚一些。 生日宴就在热火一楼举行,中午时分,热火并没有营业,何远的一群朋友悉数到齐。 何远从没有举行过什么生日宴,所以他一点经验都没有,操办和准备的事都是方驰在张罗。 这天,方驰见到了何远的梦中情人,苏佐安。 苏佐安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个女生的确是很有光彩。她身上不是那种耀眼的光亮,而是一种含蓄柔和的光束,不温不火的照进你心里,让人觉得舒服。 方驰是听何远提起过这个名字的,也知道何远喜欢这个人。他心情有些复杂的接待了这个不凡的女生。 生日蛋糕被捧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赞不绝口,这么好看又特别的设计都不忍下嘴了。 何远闭起眼睛在烛光中许愿,切蛋糕的时候,肖涤平故意起哄,要何远和苏佐安一起切。其实何远喜欢苏佐安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两人的确也曾有过那么一段小朦胧,只是没有缘分继续发展。 方驰白了肖涤平一眼,他心里想着明明应该是自己和何远一起切才对嘛,但是也没法反对。 就在众人的一片起哄声中,何远和苏佐安一起切分了“幸福时光”的蛋糕。肖涤平也在一片嘈杂中看到了方驰有些失落的脸。 之后的聚餐很是丰盛,有了肖涤平的支持,酒水都是热火奉送的。大家吃的都很尽兴,好久没见的老同学们互相叙旧,场面甚是热烈。 主食除了蛋糕之外,肖涤平还自作主张的在粥饼店定了现成的各式烤饼。方驰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金谷川拎着两个袋子推开热火大门走进来,方驰厌恶的表情瞬间显现。 肖涤平一看竟然是金谷川亲自来送货,有些意外的站起来迎接:“老板亲自来?辛苦辛苦,坐下喝一杯?” 金谷川也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人,更没想到方驰和何远都在。他看到桌上的蛋糕突然明白了,今天应该是何远的生日。 本来两天前就已经很尴尬了,这个时候自己又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不适合的,金谷川已经瞥见了方驰阴沉的脸色。他有些慌乱的回答肖涤平:“不客气,结账就走了。” 虽然最近金谷川的中国话已经进步的不少,但是他一开口还是能听出外国腔。有些人已经回头打量起这个送外卖的。 肖涤平也不强求,他翻兜开始找钱。这时候方驰站起来,拦住肖涤平,黑着脸说了句:“我来。”之后转身走近门口,掏出两张百元大钞,一甩手就扔到了金谷川面前的地上,语气冰冷:“够不够?” 金谷川有些吃惊的看着方驰甩过来的地上的钱,心想方驰一向是做事有分寸的人,怎么会这样?金谷川不能理解的看着方驰没说话。 但是方驰却好像根本没有要收敛的意思,他又走进了些开口:“怎么?不够么?” 金谷川意识到这是在向他挑衅,看来方驰真的是恨自己了。他有些气馁的开口:“不是,足够了,用不了。” “多的不用找,够了就赶快走。”方驰步步紧逼。 金谷川皱了皱眉,伸出胳膊把两个食品袋子往前一递,想交给方驰。但是方驰却并没有接,一副厌恶的表情示意袋子可以放旁边。 金谷川无奈的放下袋子,蹲在地上捡起了那两百块钱,转身走出了热火的大门。 这边何远也觉察到了异样,他转头问方驰:“怎么了?” 方驰回身挤出个笑容:“没事,一个送货的。” 离方驰最近的肖涤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赶紧拿过那两个袋子打圆场:“又送好吃的来了,快来,都尝尝。” 肖涤平一边分饼一边琢磨:“方驰今天表现有点过激啊,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被苏佐安刺激了?难道他真的对何远有意思?”肖涤平看着方驰阴沉的脸色猜测着。 90. 走出热火的金谷川已经把手里的两百元钱攥成了一团,他手心全是汗,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小店,“砰”的一声关上门,再没有出来。 第一次,金谷川产生了想要离开的念头。方驰明摆着就是不想再见到他,自己赖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何远与方驰近在同一屋檐下,肖涤平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再加上方驰冰冷的态度,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视的金谷川觉得已经没办法再忍下去了。 他心里异常憋闷,特别想找人倾诉。而自己又身在异国他乡,身边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郁闷之极的金谷川拿起手机想了想,唯一可以说说这事的只有玉叔了,他翻出通讯录,直接拨通了玉叔的电话。 自从金谷川离开之后,玉叔就开始了自助旅行,接到金谷川电话的时候,玉叔正和朋友一起爬山。 听了金谷川的满腹委屈,玉叔似乎早有预料,他显得一点也不惊讶,很平缓的开口:“要是我,对你都不会这么客气了。” “什么?”金谷川简直气极了:“这样羞辱我,难道还不够吗?” “那么,你当年又是怎样羞辱他的呢?” 一句话问出来,金谷川哑口无言。 玉叔接下去:“他当年没有选择,但是你今天却可以选择不忍。要离开很容易,关键是你自己能不能越过心里那个坎,再想起他的时候会不会依然难过?” 电话另一端的金谷川依然沉默着。 玉叔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有没有跟他说对不起呢?” “没有。”金谷川机械的回答。 “那么有没有表白过心意呢?” “也没有。” “你什么都没做,是因为害怕吗?”玉叔话语犀利,直指重点。 金谷川再次陷入沉默。 “当初去,是因为害怕失去吧?现在走,又是在害怕什么?”玉叔沉吟了一会儿接下去:“这些问题如果你都想清楚了,那么就做决定吧。免得去了又回,回了再去,反反复复的浪费时间和感情。” 放下电话的金谷川觉得脊背发凉,刚才一手的汗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来中国,不就是为了想让方驰原谅自己吗?但是自己却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和他说过就想逃走,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玉叔的几个问题都在金谷川脑子里打转,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决定了。那一点点颜面,跟当年那个人遭的罪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是到了为自己的曾经的冷酷和无情,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如果自己真的什么也没说的就这样离开,金谷川知道他永远不会安心的。 傍晚时分,金谷川打开自己卧室的门,走了出来。 对面四楼的窗户依然黑着灯,估计是年轻人一起找乐子狂欢去了。金谷川依着路边的一棵树,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缭绕中他眯起眼睛,回想起十年间的点点滴滴。 很奇怪的,这十年的光阴在金谷川脑子里留下记忆的时候并不多。仿佛只是一场梦,零零散散的他只能记起一些支离片段。 他依稀记得,当年十六岁少年的清澈眼神。由清澈变成慌乱,再到无助,直至恭顺,好像所经历的时间并不算长。最多三四个月吧,以后就再没见过那种最初的清澈,取而代之的只是小心翼翼与曲意迎合。 金谷川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眼前闪过的镜头总是那几个,印象最深的应该是方驰在自己身下的时候,因为那也是最经常出现的镜头。除此之外,他能记住的还真就没有多少了。 金谷川摸出了自己的钱夹,里面夹着张他最喜欢的方驰的照片,烟雾缭绕中他对着照片喃喃自语。 91. 方驰他们狂欢了一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 何远已经喝多了,他今天特别高兴。不光是因为自己生日,还有更重要的是因为苏佐安来了。 何远喜欢苏佐安已经好多年了,可以说是初恋。初恋女友通常都是一个男人最难以忘怀的,何远也不例外。上大学之后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这回的再次重逢让何远心跳不已。 安置下何远,方驰也累得筋疲力尽了。今天他眼见何远对苏佐安含情脉脉的眼神,心里很不舒服。再加上金谷川的突然出现,让他表现的近乎失态,现在回想起来也很不爽。 方驰根本睡不着,他身体疲惫却精神亢奋。回想起最近一年来金谷川的奇怪态度,方驰觉得金谷川这次的把戏玩的很煽情。以前是用强硬的手段让他屈服,现在是改用温情的了。 放他去柳氏庄园的时候是如此,现在追到中国来也是如此。当初自己还曾感激金谷川不再逼迫他,给他自由,帮他安排。如今看来金谷川是早有预谋,联想起那出被设计好的“永吉偷听”事件,方驰认定金谷川根本没有真的打算放过他,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最让方驰担心的其实还是何远,要是有一天让何远知道了他过去十年的经历,那么自己又如何能抬得起头来?但是只要金谷川在这里一天,就时刻有被拆穿的危险。真到了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 方驰一脸愁容的走到窗前,探头审视对面街上的那家粥饼铺,里面竟然还有灯光,而且有人在窗口走动。方驰一闪身,躲进了窗帘后面。这种被人窥视的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再过下去了,他立刻起了搬家的念头。 搬家?可是自己和何远赚的都不多,要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支付一笔不菲的房租费用,还是有困难的。而且即使搬了,万一那人又阴魂不散的跟着他怎么办?方驰有点犯愁了。 他转身熄了灯,窝在沙发里细细思索。不一会,对面街上的粥饼铺也暗了下来。 何远一早醒来的时候,发现方驰竟然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夜。轻轻叫醒了方驰,两个人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上班。 一早刚到洗衣店,方驰就给肖涤平打了个电话,肖涤平显然还没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开口:“啥事啊。” “我要找新工作了,请你有空过来帮我参谋参谋。”方驰说的很轻松。 “那好,下午我过去。”肖涤平对方驰的事从来就没拒绝过。 放下电话,方驰掏出几张招聘信息的报纸,开始认真审视。 其实方驰找肖涤平是另有用意,昨晚他已经想过了,自己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得寸进尺的金谷川又不知道要搞出什么花样来。要撵走金谷川,光靠自己肯定不行,何远是一介书生也没什么用。只有肖涤平这帮人也算是有点背景的,所以增进和肖涤平的关系十分必要。 下午肖涤平来的时候,店里正好没什么人。方驰放下手里的活,递了几张招聘信息过去:“这些,都是和我专业对得上的,帮我看看先去哪些家好?” 肖涤平仔细看了看开口:“都是小公司,没什么意思啊。” “小公司怎么了?我是新人,总要有个学习阶段。大公司哪肯收新人呢?” “要不我给你介绍家大公司?”肖涤平眼珠一转。 “干嘛这么帮我?”方驰抓住话头立刻反问。 肖涤平嘻嘻一笑:“朋友嘛,何况对我来说也不算事。” 方驰走过来坐在椅子扶手上,伸手搂住肖涤平的肩膀:“这样,你要真想帮我,我还真有件难事。你要帮我解决了我好好谢谢你。” 方驰很少会主动的有如此亲密的举动,肖涤平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非常意外的问到:“什么事?” 方驰想了想说:“就是你遇到的那个挺神秘的,叫金谷川的韩国人,能不能想法把他撵走?” 肖涤平一愣,他没想到方驰竟然提出的是这种要求。 见肖涤平没说话,方驰又接下去:“撵走他,我跟你做朋友。” 肖涤平又是一愣:“我们现在难道不是朋友吗?” 方驰俯身在肖涤平耳边低声:“是私下里,比现在更亲密的朋友。” 耳鬓厮磨间,肖涤平第一次离方驰如此之近。耳边一股清新的气息传来,方驰淡淡的味道让肖涤平有点心慌。 他看向身边的人,眉目俊秀,眼光清澈。就是对这种类型的,肖涤平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想都没再想的他脱口而出:“没问题,我想办法。” 方驰微微一笑,低头轻轻啄了一下肖涤平的额头:“记得,不要告诉何远。” 肖涤平伸手想一把搂住身边人,却被方驰一躲而过。方驰从扶手上站起来:“这事最好快点办,办好了你来找我。” “那你的工作呢?”肖涤平追问。 “那个我自己解决,就不劳你费心了。”方驰拿过肖涤平手边的招聘信息,又恢复了淡淡的常态。 “为什么要撵走那人呢?”肖涤平冷静下来开始探究。 “我不想看到他,其它的你就别问了。” “但是那人应该是有些背景的,不知道能不能办得到?”肖涤平提出了疑虑。 “他是外国人,在这边应该没什么势力。”方驰给肖涤平吃着定心丸。 “好吧,我尽力试试。”肖涤平很慎重的答应了方驰。 92. 这个世界不是你利用我,就是我利用你。虽然十年里身陷囹圄,但是方驰仍然知道世道险恶的道理。 金谷川绝对不是那种轻易可以动摇的人,多年以来,凡是金谷川决定的事几乎没有人可以改变。方驰是很了解那人性格和手段的,所以他有些担心,不知道肖涤平他们能不能帮他做到。 金谷川的能力方驰心中有数。有钱好办事,从永吉“偷听事件”中已经透露出金谷川的手早就伸进了中国。自己就是喊破嗓子、咆哮咒骂不仅无济于事,而且还有可能激怒金谷川。情绪一旦失控,那些想竭力隐瞒的东西也许真的就瞒不住了。那是方驰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一无所有的人,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那一点脸上的资本了。方驰知道自己并不难看,也知道肖涤平对自己有意思,更知道借力打力的道理。 对肖涤平的承诺,虽然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但是方驰知道,没有强大的势力罩着自己,即使是在中国,如果金谷川就要咬住他不放,仅凭自己的势单力薄,也根本束手无策。 肖涤平走后方驰心里有些乱。十年里他每时每刻都在盼望自由,如今多年盼望的东西已经拥入怀中,绝不能再次轻易失去。 方驰低头,趴在柜台上轻轻叹息,清澈的双眸暗淡深邃。微微抖动的双肩和紧紧攥着的拳头,透露出他的无助和愤恨。 虽然他曾今那样厌恶俯身与人下,虽然他曾经以为再也不会用身体去换东西。但是这一次,即使面对一只狼,即使很可能是从一个火坑掉入另一个火坑,他也一定要争。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是自愿的,自愿的以色诱人。 “呵~”方驰苦笑了一下,看起来朴春子当时说的一点没错,自己和那些会馆里的男人根本没有不同,只是早晚而已。方驰的手攥得更紧了。 肖涤平,至少还不是狼。有了肖涤平的保护,至少他还能保住自由,至少他身边还有何远。 何远,想起何远的时候,方驰漂亮的眼睛里已经湿润晶莹:“哥哥——”方驰失声轻轻喊出来,这个时候他最想紧紧抱着的就是何远,最想深深依偎的也是何远。 但是这一切他都不能跟何远说,何远对同性恋者嗤之以鼻的态度,方驰是不止一次看到的。 “恶心”——这就是何远对他们这种人的评价。 方驰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从何远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冷的就跟冰窟一样。 虽然早就清楚,可是当时听何远这么直接的说出来,方驰还是觉得,自己曾经偷偷摸摸抱着的那一点侥幸希望,未免太可笑了。 如果何远知道自己就是那种“恶心”的人,而且还想着他十几年,恐怕以后就连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更不用说两人睡在一间屋子、一张床上。 现在的一切必须瞒住何远,方驰使劲的攥了攥拳头捶打桌子。他要靠自己去争,赶走金谷川,保住自由与清净,为此他宁愿付出所有。 垂头丧气的趴着的方驰,在听到店铺门响之后,抹了把脸抬头张望,推开门的是洗衣店孙老板。 “孙哥回来了。”方驰清了清嗓子打了个招呼。 孙老板看出了些许异样,因为方驰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不大对。他有些惊讶的问:“你怎么了?” 方驰又狠狠抹了抹眼睛,装作若无其事:“没事,困了睡着了,刚睁眼。” 孙老板也没往下深问,就打听起营业状况。方驰简单的汇报之后,他跟孙老板提起,自己干满这周就打算辞职了。 孙老板早知道他这小店留不住方驰这么聪明的人,无奈的点头,还嘱咐方驰以后要是发达了常回来看看。 方驰想换个工作主要还是因为金谷川。他必须挣钱,只有挣够了钱,他才能从金谷川的房子里搬出来,只有有出息了,他才能不用再依靠任何人,平等自尊的生活。 “阴魂不散的金谷川,有朝一日,一定要给那个人点颜色看看。”方驰在心里暗下决心,他紧咬嘴唇,轻薄红润的下唇上,留下一排深深的齿痕。 93. 对于撵走那个韩国人的事,肖涤平回去之后考虑再三。虽然他看似整日不务正业,但他并不傻。 那个叫金谷川的住得起那样豪华的酒店,必然是有钱人。而那么有钱却又变身成了个粥饼铺的老板,这就凭添了几份神秘。 有钱的神秘人,恰恰是最不好对付的。如果不是方驰开出的条件如此诱人,肖涤平是绝对不会去冒这个险的。 和方驰年接触一段时间下来,肖涤平多少了解了点方驰的性子。所以他并不担心方驰赖账,只是要怎么对金谷川下手才能达成目的,必须要好好考虑考虑。 他的这几个哥们里,章亦然是学法律的,肖涤平简单跟章亦然说了自己的想法,当然他并没有交待这么做是为了方驰。 章亦然给肖涤平出了个主意:地痞无赖的打打闹闹肯定是不行,即使能闹得关了店,但人还是撵不走。能直接把一个外国人送走的最好办法就是驱逐了,如果这人被发现有某些很恶劣的不法行为,那么就有可能被公安制裁,甚至驱逐出境。 最后,章亦然直接提醒肖涤平:“外国人在中国如果涉嫌卖嫖娼、盗窃等违法行为将可能被驱逐出境。这些方面可以下下功夫,但是一定要证据齐全。” 卖嫖娼?风流韵事最是好办的,而且也更容易上钩些。肖涤平觉得这是条不错的路子,于是他叫来安勇,让安勇找一个叫小黑山的人。 小黑山,本城地痞的头头。现在这个世道,商匪多少都要打些交道的,所以他们和小黑山还是能接触上的。 这种事对小黑山来说根本不算事,而且还有钱赚,小黑山一口答应下来,拍着胸脯象安勇保证做成铁证。 办这种事肖涤平是不会亲自出面的。一是他要保自己的清白之身,任何案底都不能有。二是他也要防着金谷川反击,毕竟那人有什么能量自己还不清楚。一旦查到安勇这条线上,他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安勇是不会出卖他的,关键时刻还可以顶罪,这点肖涤平心里有数。 陷害金谷川的事就这么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了。 金谷川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的来临。他正在寻找机会,想当面和方驰说声对不起。 那天方驰把钱扔在地上的事,让金谷川意识到,他必须找机会和方驰当面谈谈,只是这种机会真的挺不好找。他总不能直接冲进方驰家里,毕竟那里还有何远。方驰最近每天上下班又总是和何远一道走,所以也没什么机会半路拦截,结果这事就一拖再拖。 直到有一天金谷川突然接到了方驰的电话,约他到热火谈谈。惊诧之余金谷川本来就不太流利的中文变得更磕巴了,很努力的才说出“谢谢”这两个字。 放下电话,金谷川开始了各种猜测:是这小子回心转意了?终于体察到了自己的那一点心意?想起前几天方驰的冷面孔,金谷川觉得不大可能。难道是要找自己理论一番?或者是干脆拳脚相加? 到底是为什么找他呢?惊喜之余金谷川根本没细细分析,就开始为晚上的见面做准备。他早已想好了要和方驰说的话,但是事到临头却又觉得有些慌乱紧张。 努力平复下心绪,金谷川告诫自己:今晚一定不要再发火,一定要忍住。不管方驰嘲笑自己也好,咒骂自己也好,都不能还嘴。也许这是唯一一次化解仇怨的机会了,只要方驰能原谅自己,即使是刀山,他也一定会翻过去。 方驰的电话,其实是肖涤平让他打的。这几天小黑山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但是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下手。自从被方驰看到在热火与服务生的亲密举动之后,金谷川强迫自己再也没进过什么娱乐场所。虽然举目无亲的寂寞和孤单还是那么深重的包围着他,但是金谷川依然每天窝在自己的粥饼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一晃快一个月过去了,金谷川这样检点的生活让肖涤平何处下手?没办法,肖涤平给方驰打了电话,他建议方驰把金谷川叫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制造事端。 其实,让方驰打电话,肖涤平还是存了点心机的。方驰与金谷川之间肯定是旧相识,绝不像方驰自己说的只是不愿意见到那人而已。而且他们之间应该有些恩怨,不然方驰也不会下这样大的赌注。如果有朝一日一旦摸不清底细的金谷川反击,至少还有方驰这个挡箭牌可以为自己开脱。 方驰听过肖涤平的全盘计划之后,并没拒绝打电话给金谷川。他并不害怕金谷川事后猜出来是自己搞的鬼,其实他也不害怕面对面的和金谷川对峙。方驰要的只是能确保把那人成功撵走,一击而退,丝毫不要给那人反击的机会。 肖涤平的计划让方驰很满意,如果单靠自己一个洗衣店小工的努力,是断断完不成这样的计划的。一旦不能有效的一击而退,方驰担心金谷川又不知道会耍什么花招出来。而且让金谷川意识到自己身边也是有朋友、有势力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打电话电话的时候,方驰镇定的很,丝毫没流露阴谋的味道。金谷川就这样在欣喜不安中等待夜晚的降临。 94. 晚上八点多金谷川推开了热火的大门。他找了个很安静的位置坐下来,开始等方驰。 一般刚刚开业的时候都是人比较少的时候,也相对清净。金谷川想方驰约了这个时间,是真的想好好和他谈谈吧。 酒吧里贩卖的都是酒类饮品,金谷川叫了杯度数很低的,自斟自饮。他眼静一直盯着门口,希望方驰的身影早些出现。 一边等金谷川一边在心里盘算准备了好几遍的台词。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酒吧里越来越热闹,音乐声已经响起来,而且越来越嘈杂。金谷川看了看手表,九点多了,离预定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但是方驰依然没有出现。 他抻长脖子左顾右盼的希望不要错过任何一个从门口进来的身影,但是每次开门都是失望。方驰一向是很有时间观念的人,这是怎么了?就在金谷川胡思乱想的时候,自己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正是方驰的号码,他冲出嘈杂的酒吧赶紧接听。 “我是金谷川,你在哪?”金谷川焦急的询问。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方驰的声音:“有点事临时耽搁了,你能等我一下吗?我一会过去。” “我等你,你别着急。”金谷川很体贴的嘱咐。 “好,一会见。”就在热火后厨打电话的方驰掀开门帘的一角,正好看到金谷川有些失望的走了回来。 “真的不出去见见他?”方驰身后的肖涤平开口问到。 “不用,没什么可说的。”方驰一口回绝。 “看起来他挺惦记你的。”肖涤平因为离得很近,听到了一些电话内容。 方驰瞅了肖涤平一眼,他想说:“这不叫惦记,这叫阴魂不散。”但是他想了想又没说出口。 该说的话方驰上次冲进粥饼铺的时候,都已经说过了。可是那个人却似乎根本没有要从自己眼前消失的意思,即使今天再谈,也是一样的结果。方驰根本不想再浪费唇舌。 肖涤平看方驰没做声,纵了纵肩膀:“那好吧,现在就动手?” 方驰看了看表:“有点早,再等等。” 金谷川坐回自己的位置,叫了一杯水。刚刚已经喝了点酒,他得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等方驰出现,所以没敢再要酒。 方驰在忙什么呢?难道是洗衣店加班?金谷川一个人胡乱猜测,他根本就没想到,其实方驰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金谷川一直在等,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他几次看表,似乎有些着急了 “还不动手?这小子要是突然走了就没机会了。”肖涤平有些担心。 方驰其实一直在观察金谷川的表现,他想起来自己以前每天早上都会准时等在金谷川卧室门口的日子。那时候也等过一两个小时,甚至更长。如今的金谷川却早已显出了急迫,方驰不屑的露出笑容:“让他们续水吧,你没见那人桌子上只剩空杯子了吗?” “OK。”肖涤平打了个手势,给安勇打了个电话。 热火的服务生端着漂亮的水壶,笑容满面的走到金谷川面前:“给您加点水,请慢用。需要什么请按铃。”周到的服务让金谷川觉得不错,正好他也渴了,说了声“谢谢”就端起了杯子大口喝下半杯。 药物反应开始在慢慢显现,金谷川开始觉得很困,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方驰还没有来,他不能就这么睡着了。他一直在抗拒突如其来的困意,突然金谷川意识到有些不对头,自己怎么会一下子这样嗜睡的?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昏昏沉沉的金谷川被几个男人架出了热火。半夜两点,当地公安局接到了举报,有人在某社区进行不法勾当。就在金谷川的药劲刚过去的时候,警察冲进了当地一处小区。 已经沉睡了两三个小时的金谷川觉得好像有人在推搡他,晃晃沉重的脑袋睁开眼,他发现一群人围着他,还有人在拍照。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低头一看自己身下竟然躺在街边长椅上,身下还压着个衣衫不整的醉醺醺的女人,而自己也是浑身上下一股酒气。昏昏沉沉中他一开口都是韩语。 还没等金谷川反应过来,他就被人一把揪起来,一拳打倒在地上,随即窝心脚接踵而来。 外国人当街嫖娼的事件一时间被传得沸沸扬扬,金谷川身下那个女人的证词也对金谷川非常不利。 这种有伤风化的事又涉及国人尊严,金谷川根本没有机会申请到保释。 生平第一次与一群地痞流氓关在一起的金谷川,在看守所里一言不发。无论是好事分子的挑衅,还是办案人员的问询,都不能让他开口。似乎他还没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一连两天金谷川没说过一句话。 英和公司出面聘请的律师,几次告诫金谷川,如果再这样保持沉默,不开口为自己辩解,那么任谁也帮不了他了。但是金谷川依然没开口。 迫于舆论的压力,这次警察的办事效率出奇的快,由于证据确凿,影响恶劣,除了处以一定数额的罚款之外,金谷川还被勒令在一周内离境。 如此完美的结局,肖涤平兴高采烈的打电话跟方驰描述。能这样顺利的达成目的,方驰知道肖涤平上下没少打点,他心平气和的跟肖涤平打听:“那个人什么时候离开?” “听说已经交了罚款,机票定在四天以后。”肖涤平知道的还挺清楚。 “我知道了,他走之后我去找你。”方驰很认真的说。” “额。”平没想到方驰竟然这么直接,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急。不是,我的意思是不着急。呵,我这都说的什么?”肖涤平被自己的语无伦次逗笑了。 方驰也笑了,他故作轻松“有债早还的好,我不喜欢欠债。” 电话一端的肖涤平愣住了。 电话另一端“嘟嘟”的忙音传来,肖涤平放下电话,忽然觉得心里像被扎进了一根刺,一点不舒服。 95. 公布了处理结果,交完了罚款,金谷川终于从看守所里走出来了。走出警局的那一刻,刺眼的阳光让金谷川觉得很不舒服。用手遮挡着,他上了英和公司派来接他的车。 还剩四天,他还要办很多事。 首先他让英和公司派人去找那个女人,不出半天就得到了那女人的地址。 金谷川破门而入的时候,那女人正在招呼刚刚拉来的嫖客。英和公司派去的跟着的人,三下五除二就打发了屋里不三不四的男人。 那女人也认出了金谷川,知道事情不妙,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了。几乎没费什么功夫的,金谷川就得到了“小黑山”这个名字。 金谷川给自己助手姜达打电话,要他立刻疏通关系网,找D市这个“小黑山”的老大。 青际会,其实从起家就不是什么光彩的性质。白手起家的金家先人是靠着一双手打天下的,不择不扣的黑邦人物。从完成最初的资产积累到辛辛苦苦洗白企业性质,虽然如今的青际集团早已脱离了黑邦的影子,但该有的关系网依然可以随时启用。再加上中韩贸易越来越频繁,要打听D市的黑道情况,对金谷川来说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和小黑山的老大坐在一个饭桌上,已经是一天以后了。出面宴请金谷川的正是D市黑道老大,人称环爷。 席间谈笑风生,金谷川糙着不太流利的汉语,举重若轻的交下了这个黑道朋友。酒菜过半,环爷一个电话打过去,金谷川就知道了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热火,安勇。 安勇,金谷川去过几次热火,他记得这个人,似乎是热火酒吧的领班。当天晚上,金谷川来到热火伸出手邀请安勇的时候,安勇吓了一大跳,同时被吓到的还有肖涤平。 因为,和金谷川一起来的还有小黑山和环爷。 大名鼎鼎的环爷,肖涤平早有耳闻。但是他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酒吧?看着垂头丧气宁的小黑山和一身匪气的环爷,肖涤平一头的冷汗。 一身西装打扮的金谷川看出了安勇和肖涤平的紧张,他笑着把环爷让到了一个包间,安排好酒菜。自己则示意肖涤平出来聊。 两人来到热火外面门廊下,金谷川自己点燃了一支烟,反手递给肖涤平一根。肖涤平斜眼看了看金谷川抽着烟的侧脸,轮廓刚毅,线条流畅,很有男人范儿。他心里一沉,突如其来的感到压力。 “那老头我知道,是个人物。没想到你们认识。”肖涤平先开口争取主动。 金谷川吐了个烟圈,靠在墙上:“我们也是今天刚认识,本来没请他来,他觉得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怕出麻烦,一定要来。” “是么?那你面子挺大的。说说什么来路吧?”肖涤平知道要摊牌了,他真的很好奇。 “我是商人,没什么特别。” “那位可不陪普通商人。”肖涤平瞪着金谷川一语道破:“看来你不是普通商人,说吧来干什么?” “想来问问,设计陷害我的到底是谁?”金谷川也并不隐瞒来意。 “是我。”突然角落里一个声音传出来,两人转头一看,竟然是安勇。 安勇从暗影里走出来,看到金谷川和肖涤平出来,安勇就察觉到有事,立刻找机会跟了出来。听到对话,安勇知道,今天大人物都能被金谷川搬来,看来那件事必须要有个交待,躲是躲不过去了。 肖涤平曾对安家有恩,安勇对肖涤平一直很忠心。不仅如此,其实安勇心里对肖涤平很有好感,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所以从未提起,多年来只是默默跟随。但是现在是关键时刻,这时候他一定要替肖涤平顶下来,所以他开口了。 金谷川继续一口口猛吸烟:“你肯定是你?” “我肯定。”安勇上前一步。肖涤平也知道事态严重,他真没想到这个叫金谷川的能量竟然这么大,他使劲往后推了推安勇,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能说说为什么么?”金谷川呼出一口烟圈,往地上弹了弹烟灰,很镇定的问。 “看你碍眼。”安勇被肖涤平支出的一只手顶着,依然努力向前。 金谷川显然不信:“认下这个,你知道后果吗?” “无论什么后果我可以承担。”安勇一脸豁出去了,惊呆了肖涤平。 金谷川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低沉:“为什么你们要替他背下这个黑锅呢?是因为喜欢他吗?” “你说什么?”安勇显然没听明白。 金谷川狠狠的吸了口烟,仿佛自语:“其实我知道是他,因为是他约我的,但他根本没来。我就是想亲口听听你们跟我说他的名字,那样,那样也许我就能死心了。”最后一句虽然说得很轻很轻,但是肖涤平离得很近的肖涤平依然听清了。 肖涤平这回终于听明白了,他按下情绪有些激动的安勇,依然有些不确定问:“你真的不是来报仇的?” “报仇?”金谷川有些凄惨的苦笑:“如果我想报仇,那么根本不用绕这么大圈子来这里。” 肖涤平豁然开朗,他终于有些理清金谷川与方驰的关系了,情债,肯定是情债啊。他看着有些落寞的金谷川开口:“这么说,那么我满足你,告诉谁是幕后主使,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碰他一根指头。” 金谷川一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肖涤平:“好,你说。” “方驰,是方驰让我们帮他赶走你。”肖涤平冲口而出。 “哈哈。” 肖涤平看到金谷川笑着转身,一张脸贴到了冰冷的墙面上。他肩膀颤动,整个身体好像要揉进墙里去的蠕蹭。 那个男人哭了,虽然根本没有声音,但是肖涤平知道。 根本不出声的落泪是不能被打扰的,肖涤平暗示安勇往后退。 热火外面五彩斑斓的装饰灯光下,一个曾经果敢坚毅的男人,从墙面慢慢堆落,直至缩成一团。 96. 这个神秘的男人,为情所困竟然到如此地步,让肖涤平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之后金谷川在热火喝了很多酒,一杯接一杯,根本不停。他把自己的胃似乎当成了无底洞。 送走了环爷,肖涤平强行扯下金谷川手中的酒杯,开车送他回粥饼店。肖涤平看得出来金谷川很难受,怕他出什么意外,肖涤平干脆留下来了。 结果,一整夜金谷川对肖涤平念叨的就是一句话:“爱他,不要伤害他。答应我。” 醉了的金谷川扯着肖涤平不放手,肖涤平答应了一遍又一遍,金谷川就是不睡觉,整整折腾了一夜。 两天之后,金谷川的飞机晚上八点起飞。这已经是他能滞留中国的最晚时间了。 金谷川知道如果被驱逐出境,那么将很难再次取得使馆签证进入中国。这一去,和这个国家很可能就是永别了。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出现,方驰是不是就从此安心了呢? 金谷川没有选择去找方驰,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简简单单的说:再见——再也不见。也许是最明智的做法了。 从粥饼店出来,送他的人已经等在车上,金谷川抬头看着小河街23号楼四楼一号亮着灯的窗口,定了定神,他拨通了方驰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半天,才被接起来,而且没人说话。 金谷川意识到电话已经接通,先开口了:“是我,要走了,和你告个别。” 电话的一端依然没有声音,金谷川一抬头看到了四楼窗口举着手机看着他的方驰。 “一去不复返,你满意吗?”金谷川盯着楼上的方驰冲口而出。 “满意。”电话那端的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不紧不慢。 “是么?那就好。”金谷川竭力控制着,尽量不流露一丝委屈。 “自我保护而已,你应该明白。”方驰的声音依然冰冷冷的。 金谷川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我明白……” “一路顺风。”方驰表现的象送别故人一样彬彬有礼。 金谷川知道自己该走了,就在他把电话从耳畔移开,想要结束通话的一瞬间,他又收回了手。 “方驰”突然下定决心一般,金谷川喊了句方驰的名字:“对不起,别再恨我了好么?” 电话的那一端无声无息。 一段空洞之后,金谷川挂断了电话。 黑色的奔驰悄无声息的在方驰眼前驶出了小河街。 就在金谷川离开后的第三天,方驰来找肖涤平了。 那时候是早上八点钟,肖涤平根本没起床。 “怎么这么早?你不上班?”肖涤平揉着惺忪的睡眼抱怨。 “已经辞工了,在找新工作。早上不正是生机勃勃的时间么?怎么?难道你不是?”方驰调侃肖涤平,也让自己更放松。 肖涤平听了很是不忿,一掀被子嬉皮笑脸的开口:“是不是的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裸睡的肖涤平一下子完全暴露在方驰眼前。 方驰一皱眉,垂下眼睛一笑而答:“挺好。”之后转身进了浴室。 肖涤平看到方驰低头一笑的样子,立刻傻掉了。 这样的时刻方驰知道迟早要面对,他是言出必行的人,与肖涤平达成协议的那一天,就已经做了再次俯身人下的准备。 在浴室做好准备工作,再次出来的时候,他身上只围了条浴巾。 走进床边,方驰一掀被子钻了进去。肖涤平没想到方驰竟然如此直接,很惊讶的愣住:“这么主动?” “主动不好吗?你希望我演被强迫?”方驰一歪头,迷人的味道呼在肖涤平耳侧,肖涤平贪恋的深吸一口,根本无法抗拒的一把搂住了微凉光滑的身体,寸寸爱抚。 一个晨起激昂,一个甘心迎合,这场热爱缠绵悱恻却波澜不惊。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直到精疲力竭的肖涤平终于尽兴收兵。 方驰的身上寸寸发红,那是肖涤平激情时刻揉捏的结果。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方驰起身想去穿衣服。肖涤平喘着粗气开口:“你真好,让人情不自禁。” “是么?我可以走了吗?”方驰背对着肖涤平不肯转过来。 “在怪我吗?”肖涤平听出了方驰的冷淡有些担心。 “不会,一副臭皮囊而已,不重要。”说完方驰捡起浴巾围在身上,进了浴室。 肖涤平怎么会知道,方驰心里其实是厌恶自己身体的,这样的创伤是过去的十年留下的。活着只是为了自己的心,一副皮囊他可以随时交付。 方驰看着镜子中赤裸的自己,想到从此以后终于心归宁静,他淡淡的笑了。 97. 一夕笑颜,转瞬三年。 三年后的一个早晨,方驰依然站在这块镜子前,审视自己的身体。 三年里,他和肖涤平成了一对隐秘的床伴。 三年里,何远与苏佐安的再续前缘,日益亲厚。 三年里,方驰在肖涤平的帮助下成了某著名外资银行的客户投资经理。 三年里,安勇在发现肖涤平恋上方驰之后,离开了热火。 三年里,金谷川陪着玉叔,一直在中国以外的世界各地巡游。 如今的这一年,方驰即将摆脱2字头的年龄,迈入奔三的行列。 俗话说,三十而立。方驰赤裸上身在镜前感叹:自己可能真的要当一辈子孤家寡人了。 他没想到,苏佐安竟然真的留在了什么都没有的何远身边。也许是何远身上的赤子之心打动了这个知性的女孩,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苏佐安跟何远很正式的谈起了恋爱。 两人日日谈情,夜夜思念。何远一介才子,篇篇情书字字动人。方驰通常都是何远作品的第一个读者,也是两人身边最大的电灯泡。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种折磨无异于酷刑,搞得方驰精疲力竭。 借口加班,方驰开始推迟回家,直至最后常常在银行宿舍露宿。结果小河街23号成了何远与苏佐安的爱巢,而他则在无奈失落中被肖涤平钻了空子。 肖涤平自从那次情不自禁的拥有了方驰,一直念念不忘。从此以后,千方百计的讨好爱护、大献殷勤。一开始方驰屡屡拒绝,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爱肖涤平。 但是何远的事深深刺激了方驰缺爱的神经,他太想有人爱他了。 十二岁被撵出简家,十六岁成了玩物。十几年里,星火般照耀心灵的哥哥,突然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么,谁来爱他呢?方驰在那段时间陷入从未有过的慌乱落魄。 这个时候,肖涤平恰到好处的百般呵护,终于给了方驰一点温暖。抓住这一丝暖意,仿佛一棵稻草,在赶走金谷川一年之后,方驰再次上了肖涤平的床。 隐秘的床伴,只是床伴而已。方驰给肖涤平定了个约法三章。第一,保守秘密。第二,唯我独大。第三,来去自由。 虽然第二条和第三条简直就是霸王条款,但是肖涤平统统接受下来。对方驰,他从头至尾没说过一个不字。 三年里,肖涤平还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方驰与简东杰的关系。 那是一次商会活动,已经迈入金融圈的方驰被肖涤平带到酒会,认识朋友,熟悉关系。就在那个酒会上,与简东杰不期而遇。 十多年的分离,这一对真正的兄弟都没有认出对方。直到肖涤平给方驰介绍:“这位简东杰,天昊集团董事长,商界奇才。”话音刚落,肖涤平就看到了方驰慌乱的脸。 同母异父的兄长就站在自己眼前,方驰不知所措的愣住。简东杰察觉到方驰的异样,定睛打量,他终于认出了每年都会从国外传来照片转给母亲的,那个曾经的弟弟——简东驰。 两兄弟之间,感情非常单薄,碍于旁边的肖涤平,两个人谁都没有点破身份关系。就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简东杰率先礼貌性的问好,在方驰简单回礼后,两人交错而过。 而肖涤平却把一瞬间的不寻常全都看在眼里,从酒会出来,开始刨根问底的打听简东杰与方驰的关系。 方驰无法解释自己一个至亲都没有的疑点,最后只好跟肖涤平交待了是私生子的尴尬身份,惊得肖涤平一身冷汗。 当然,十年的人质境遇,方驰是打死也不会说的。肖涤平也没有对一个私生子因为无法再呆下去,而留学他国的说法产生任何怀疑。 自从那次见过简东杰,两兄弟再也没有见过面,互相都没有联系过对方。骨肉亲情竟然淡薄到如此程度,更让方驰觉得没什么是可以靠得住的。 何远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去打扰,只能默默祝福。 肖涤平并非心中所爱,不能全心交付,只是相互慰藉。 简东杰是骨肉之亲,不能人前相认,只有形同路人。 三年,只是一个过程;三年,也是一段开始。 98. 方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肖涤平已经睁开了眼。趁着方驰换衣服,肖涤平起身从后面搂住他,提出一直以来的疑惑:“亲爱的,你这么单薄,怎么会那么有力量的?” “是么?”方驰回头笑了笑:“我倒没觉得,不是每次都被你弄到没力气么?” “不,最后我们是都没劲了,但是中间你都很有劲,后背绷的紧紧的。还有那里,你情不自禁的时候,那里紧缩的好有力量,我很舒服。”肖涤平紧贴着方驰的后背,露骨的描述着自己的小幸福,让方驰一下子红了脸。 以前被金谷川压在身下的时候,除非金谷川动手,方驰自己从来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在肖涤平的百般呵护下,方驰终于慢慢学会了放开和享受。 方驰显得有点不自然,人家说男人是可以把性与爱分开的,看来所言不虚。他把肖涤平的胳膊拉下来,继续埋头整理衣服:“我得走了,要晚了,今早还要开会。” 方驰这种淡淡的样子,肖涤平早就习惯了。不管他如何调节气氛,方驰都是一副随时可以离开的样子,这是最让肖涤平不爽的地方。 来去自由,这第三条相处原则,就像一句魔咒,每每搞得肖涤平心绪不宁。 方驰其实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除了何远之外,再也找不到爱一个人的感觉了呢?走出热火,坐在车上的方驰开始思考。 肖涤平对他虽然千好万好,但是方驰知道自己不爱他。上肖涤平的床,他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做而已。从肖涤平身边离开,他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走而已。 也许根本没有人能真正带给自己那种温暖的归宿感,十年,换来一辈子的心灵漂泊。 方驰想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仿佛掉入无底的深渊,他眼光迷离,心神怅然。 印度,一个神奇的国家。 金谷川和玉叔在风景如画里穿行,置身这样的美景中耳边根本不用听音乐,心底的歌声就会冒出来。 美好悠闲的日子,金谷川已经过了三年。三年里,眼前虽然都是人间仙境,但是什么样的阳光其实都不曾真正照进金谷川的心。对这一点最了解的,就是玉叔了。 玉叔气色很好,当初他劝金谷川不用这样浪费的陪自己去环游世界。但是金谷川却说:“不是陪玉叔,是玉叔陪我。” 这样的理由,玉叔无法再推辞。三年过去了,一路上走走停停,两人差不多环游了世界,但是金谷川却丝毫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三年里金谷川绝口不提在中国的任何事,似乎他并不愿陷入回忆。 跟着一位当地的导游,下午金谷川和玉叔去了一个叫克久拉霍的印度神庙。这因为有着极为开放的雕塑,而被世人称为爱情神庙。 参观之后,当晚他们就住在了附近。印度的治安一向是需要留意的,所以一般游客晚上都不会出去。但是因为金谷川和玉叔雇佣的是当地导游,所以当晚导游邀请他们去逛夜市。 印度的夜市都比较简陋,逛来逛去也没什么特别。但是金谷川却发现了一个特别的人,一个僧人摸样的人盘腿在墙角打坐,在他前面用石头压着一张纸。 金谷川问导游那是什么人?在干什么? 导游告诉金谷川:“这是云游的僧侣,在此排忧解惑以修功德。” “真能解惑吗?”金谷川有些不相信。 “可以试试啊。”导游建议到。 金谷川看了看玉叔,玉叔也没反对,就走上去和那个僧侣聊起来,导游赶紧帮忙在一旁翻译。 简单聊了一会,金谷川提了个问题试探僧人:“怎样才能忘掉一个人?” “为什么要忘掉他?”僧人反问。 金谷川想了想回答:“因为他恨我,所以我不能再想着他。” “遗忘不是方法,解恨才是源头。”僧侣很平静的说。 “如何解恨?”金谷川很急迫的追问。 “以自身换他安宁。”僧人一语双关。 “你是说他也不安?难道是因为我?” “心中有恨,寝食难安。” 金谷川头顶象炸开一声闷雷,一直到走回酒店都浑浑噩噩。第二天一早醒来,金谷川跟玉叔说:“我们去中国吧,玉叔不想他吗?” “当然想,可是你能一起去吗?” “可以的,当初就是冤案,那边的人说过只要我想翻案,随时都可以。” 玉叔笑了:“三年多了,我还真是想这个臭小子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玉叔并不知道三年前在中国到地方生了什么,让金谷川失魂落魄的回来。三年里金谷川从来不提方驰,但是玉叔知道,其实他一刻也不曾忘记。 99. 方驰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拼尽全力,做的顺风顺水,三年下来已经从投资顾问变成了投资经理。 能进入这家著名的外资银行,还是肖涤平的引荐,加上庆熙研究院的金字招牌,终于让方驰抓住了这么个难得的良机,一脚迈进了这个城市的高端经济圈。 吸储和投资是银行赚钱最重要的两条线,而方驰负责的就是客户投资这一块。说白了就是帮助有钱人理财,以实现钱生钱,利滚利,取得最大收益。 这种工作性质决定了方驰常常要混迹于各大财团之间,而肖涤平的关系网则给了他很大的帮助。方驰认真的工作态度和良好的自身素质,很快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方驰手里可操控的投资数额越来越大,已经成了同行业中的佼佼者。 这几年肖涤平也成长成熟了不少,不再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了,在方驰的影响下,他开始更多的关注经济形势,也开始参与自己的家族生意。肖涤平对方驰的专业才华非常看重,在做出某些投资决策之前总要先问问方驰的意见。两个人无论床上床下,都成了亲密无间的伙伴。 但是最近,方驰却在工作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他灵敏的专业嗅觉,突然嗅到了不安的经济震动气息。这一年,他三十岁,正是世界金融海啸即将爆发的前夕。 方驰一直是稳健性的投资者,他递交了自己对经济形势的预估报告,同时紧缩和削减了手中一些大额投资项目。有些客户不支持,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放弃大好的赚钱机会,不少人转而将投资移向它方。结果这一年,方驰手中的投资收益少得可怜,银行主管已经对他怒目而视了,他的日子有些不好过。 就在方驰突然陷入低谷,情绪有些低沉的背景下,金谷川和玉叔踏上了中国的土地。 一到酒店玉叔就给方驰打了电话,方驰放下电话赶紧赶过来,一进门就抱住了玉叔。 见到亲人的感觉真好啊,方驰笑的很灿烂。玉叔拉着方驰坐下来问长问短,方驰兴冲冲的跟玉叔聊起自己最近三年的经历。两个久未见面的亲人嘘寒问暖,一直聊到了晚上。 金谷川并没出现在方驰面前,他怕自己出现的太突然会让方驰不舒服,所以他和玉叔商量好了,先不说自己来了的事,过几天找机会再讲。 晚上,方驰带玉叔出去吃饭,还帮玉叔预定了后几天的行程安排。这几天方驰没什么事,又赶上情绪有些低落,正好陪玉叔出去走走,也散散心。 方驰白天陪玉叔四处参观,晚上就和玉叔一同住在酒店里。这天晚上,玉叔找机会跟方驰提起了金谷川:“还在恨他吗?” “什么?玉叔说恨谁?”方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说的是会长,听说三年前你把他撵走了。”玉叔开始直入主题。 “他跟你说的吗?”方驰并没直接回答。 玉叔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他说的,但并没说太多,所以我并不知道原委。” “玉叔是觉得我做错了么?”方驰合上手里的书,抬头看着玉叔。 玉叔笑了:“对错可不是我一个老头子能判定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三年来,他一直陪我四处周游,我看得出来,他很不开心。” 方驰拧起眉头:“玉叔还记得吧,我也曾有过十年的不开心。” 玉叔叹了叹气:“你变得犀利了很多。” “是啊,我自由了。自由自在的决定去哪里,吃什么,对谁好,再不用受人牵制。”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你自己的生活,必须有你自己来决定。”玉叔念叨着,思考该怎样开口。 “玉叔难道不为我高兴吗?”方驰看出了玉叔眉间的忧虑。 “当然高兴,但是也担忧。” “担忧什么?” “担忧你放不下,所以不能爱。” “不会的,我会处理好,也分的很清楚。”方驰很肯定的回答。 玉叔再次叹气:“那就好,但愿你能分得清。” 方驰这样强硬的态度,玉叔已经没办法再开口劝下去了,只好坦白:“其实这次是会长陪我一起来的,他怕你会怪他,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 方驰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是吗?会长会怕我?玉叔说笑吧?” “有爱才有怕。从你离开金家的前一年,他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你真的没察觉吗?” 方驰合十两手,支撑着下颚,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既然与你无关,那么他留下来在中国生活你不会反对吧?”玉叔试探着问到。 “脚长在他自己身上,来去自由。”方驰终于表态了。 一周以后,玉叔定了机票,准备回去了,金谷川则留了下来。 临走之前,玉叔拉着方驰和金谷川,一起吃了顿饭。俗话说,人怕见面。共处一席,又有玉叔在,方驰总不好太冷淡了。虽然这顿饭吃的不生不熟的多少有些别扭,但总算是打破了两人冰封一样的关系,至少可以波澜不惊的聊两句了。 送走玉叔,方驰没再和金谷川说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掉。而金谷川这次则选择了进驻青际会英和分公司,他准备着力发展对华贸易,在中国站稳脚跟。 100. D市三年一届的经济发展论坛为期两天,在市郊的衡山宾馆举行。 方驰作为投资部经理,代表自己的银行参加。而金谷川则因为青际集团的显赫声名,作为外籍投资者,也在被邀请之列。 晚上的例行酒会方驰必须要参加,中国很多事就是如此奇怪,能在饭桌上解决重要事情。进入银行以来,方驰已经基本习惯了这种在所难免的应酬。 西装革履,璀璨佳人,商业性的酒会大多如此。方驰举杯周旋辗转与人群之中,在场的不少人都是他们银行的客户,而且有些还是重要客户,结果一晚上下来他已经喝了不少的酒。 能在这里见到方驰,金谷川觉得很幸运。因为他太想找机会和方驰好好聊聊了。当他发现方驰已经有些酒力不支的靠在窗边休息的时候,走了过去。 方驰有些眼光迷离,看到金谷川,他习惯性的举杯:“你也在这儿,来,喝一杯。” 金谷川看到方驰迷迷蒙蒙的眼神,才知道方驰竟然已经醉了,看来今天是没法谈了。叹了口气,他伸手拿下方驰手里的酒杯:“你喝的太多了,我送你回房间。” 今天这个酒,后劲非常大,方驰酒劲上来之后,一下子陷入了昏沉。迷迷糊糊的,他知道是金谷川在扶他,但是一站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走了几步差点摔倒。 没办法金谷川只好用尽力气扛起了方驰,摸索出方驰身上的房卡,送他回房间。 虽然方驰一直是比较瘦弱的体型,但意识不清、大头朝下的压在金谷川背上依然很沉。金谷川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弄到房门口,还没进门,“哇”的一声,背上的方驰竟然吐了。 金谷川是有洁癖的人,一股酸胀之气冲鼻而来,他强忍着浓烈的味道,开门把方驰拖进了浴室,放在了长凳上。 两个人的衣服都弄脏了,特别是方驰一身酒气,领子上还有污秽之物。金谷川脱了自己的上衣,蹲下开始动手剥方驰身上被压褶得皱巴巴的衣服:“快脱掉,洗干净!” 觉察到有人动自己的衣服,方驰死死拽着衣领不肯松手,嘴里还喃喃自语:“别碰我,别碰我,我求求你,别碰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卑微的祈求听着让人心碎。酒醉梦魇中方驰一脸惶恐惊惧的样子,竟然一如当年。 金谷川瞬间愣在那里。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话,十多年前的某一天,他曾经见过。 但是直到今天金谷川才知道:当年那个少年,曾经受到过多大的伤害,以至于十年后心里仍然深藏着这样的伤痛。即使梦魇,即使沉醉,依然深困其中不能自拔。 金谷川瘫坐在地上,全身僵直,一动不能动。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方驰如此厌恶他,为什么从来不给他赎罪的机会。 那是因为自己真的是罪无可恕。 四十二岁的这个晚上,金谷川呆坐在地上,幡然醒悟,追悔莫及。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方驰已经松开了紧抓衣领的手。可能是浴室的闷热,也可能是污秽的味道,让浑身燥热的方驰觉得不舒服,这回他竟然开始自己主动往下扒衣服。 回过神的金谷川,赶紧帮忙,从外到内,三下五除二的脱了个精光。赤条条的方驰在长凳上蜷缩轻哼。 这下金谷川又傻了。 几年了,他未曾碰触过这个梦寐以求的身体。那种淡淡柔滑、流畅的刚硬,如今就在眼前。 金谷川有点不敢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他想坐起来,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方驰居,居然勃起了。 天!这是什么情况。 金谷川这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那里。 这应该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正常反应吧,也许是他压抑了很久,也许是酒精的刺激。金谷川迅速的转动大脑,想着可能的理由。 看着这种场面,金谷川既震惊又欣喜。震惊的是方驰居然在酒醉的情况下有了反应。欣喜的是,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正常的方驰。 一直以来,金谷川都没见到过方驰正常释放的状态,这样的场面对金谷川的冲击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那个自己亏欠了十年的人,那个可能从未有过正常享受的人,就这样挺立在眼前。 几乎没有考虑太久,金谷川靠近了方驰。多年以前,眼前这个人曾经无数次的埋头在自己的两腿之间,曾经留下的伤害至今不能消除。 “以你自身换他安宁。”金谷川想起那个印度僧侣的话。 仿佛是一场献祭,金谷川稍作整理之后,将方驰抱到了床上。两个男人,都是一丝不挂。俯下身去,金谷川低头张口,含住了床上人的那一点挺立。 清凉的温度和极致的挑逗,终于惊醒了方驰,他看到身边的人竟然是金谷川。 是梦吗?他不知道。但是多年郁结心头的仇怨,终于在这一刻借着酒劲儿喷薄而出。 金谷川竭尽全力的吮吸纠缠,自上而下抚摩揉搓,方驰腿间压抑了很久的欲望,在金谷川口中无法忍耐地胀大,酒醉梦魇中,他一个翻身压住了身边人,寻找更深邃的出路。 酒精与仇恨交织在一起,瞬间点燃方驰心灵深处发泄和复仇的欲望。他发狠的咬着身下人的肩膀,不容置疑的开口:“腿张开,张大一点。”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金谷川股间摸索,方驰挤进后方,粗鲁地撑开身下的两腿。 这样的体验是金谷川从未经历过的,他屏住呼吸手掌紧紧抓住床单,尽量分开双腿顺从,脑子里显现的全是方驰从前服侍他的情景。 还没等他想明白,突如起来的股间欲裂的剧痛让他整个人大大一抖:“不要!” 已经迷醉的方驰象没听到一样,强硬地要把自己送入他身上唯一可以接纳的地方,不顾金谷川嚎叫般的抗拒,硬是握住他的腰靠蛮力挺了进去。 金谷川已经疼得要昏过去了,他紧紧咬着的嘴唇,已经出了血。这种要把他活生生撕成两半的痛楚激散了他所有的念头,眼睛虽然痛得有些涣散,还是清楚知道压着自己粗暴律动着的人是方驰。 可怜金谷川渐渐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细若游丝的一丝意念支撑着他一遍遍默念:“是方驰,是方驰,是方驰……” 第二天一早,方驰从沉醉中醒来。 一眼看到了金谷川,身边还在熟睡的人,竟然真的是金谷川! 方驰死劲晃晃头,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记忆虽然比较模糊,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腾”的一下坐起来,惊醒了身边人。 “这好像是我的房间。”抓紧被子,方驰开了口。 金谷川也坐了起来,但他显然有些动作不利索,沉吟了一下开口:“我知道,我这就走。” 看着金谷川有点费劲的下床,方驰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昨晚,我喝多了,你,我……”他又说不下去了,卡在那里。 “我明白。”金谷川打断了方驰,低沉的声音传来。 起身,他缓缓的穿好衣服,一步一拐的往门口走,边走边说:“睡错了房间,上错了床,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不用放在心上。” 直到房门啪的一声被关上,方驰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一翻身,他看到了被单下残留的血迹。昨晚自己的确是有些太冲动了,似乎折腾了很久。 但是那个人怎么也不反抗的?论力气反抗的话必然会有效。自己喝多了,难道他也喝多了? 方驰想不起来,这件怪异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心里的感觉怪怪的。 第二天的会议,方驰一直都没见到金谷川。想想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又怎么好意思再碰面,方驰猜想金谷川一定是提前走了,也没多想。 会议结束,当天晚上回到市里,方驰心里放不下。 在床上反攻金谷川,这是他想也没想过的事。特别是这事之后,金谷川竟然那么镇定的走掉,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金谷川到底是怎么想的?玉叔曾经说过:“有爱才有怕。”难道他真的是因为怕而没有反抗的承受?还是当时他也喝多了? 方驰想弄清楚究竟,犹豫再三,他给金谷川打了个电话。嘟嘟的声音传过去,却一直没人接听。 一周之后,金谷川的电话的打进来,方驰拿起手机接听。 “方驰,我是金谷川,前几天没接到你电话,找我有事吗?”话筒里传来的是金谷川异常平静的声音。 “我想找你谈谈,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兜兜转转,金谷川到中国来已经四年了,最初因为不安和恐惧,他总是拒绝和金谷川的交流。但是这回,方驰第一次真的想坐下来和金谷川好好聊聊。 话筒那边沉默了一会:“最近不行,我有些忙。能过两天吗?” “我去找你,不用太长时间,不想见我吗?”方驰急于想解答心中疑惑,他不想再拖了。 “不是,不是,我最近在医院,实在不方便。”金谷川显然怕方驰误会,赶忙解释。 方驰一时有些发愣,这才注意到金谷川声音里的虚弱:“你怎么了?” “没事,发烧而已,没及时看有点耽误了。”金谷川轻描淡写的带过。 “……” 方驰一下子反应过来,一定是一周前自己冲动的结果。金谷川一个外国人独在异乡,伤在那样难以启齿的地方,又怎么会去医院?更不用说他的中文说的那样磕磕绊绊的。 “是不是伤的很厉害?”方驰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没什么,都已经好了。过两天吧,过两天我去找你。”金谷川依然平静。 方驰也不道该说点什么了,安慰什么的似乎有点惺惺作态,他只好答应:“好,那你养病吧,好了再谈。” 放下电话,方驰那晚失眠了。 101. 最近方驰与肖涤平谈起微妙的经济形势,总是忧心忡忡。 肖家一直在地产方面有涉足,最近D市中心的一块紧俏地皮正要竞拍,肖涤平把相关材料都拿给方驰看,因为肖氏企业也报名竞标了。 这块地应该说是当之无愧的地王,地理位置很优越,但成本也是相当的高。特别是几家有实力的集团都在虎视眈眈,肖涤平想让方驰帮着分析一下,预估价应该控制在多少以内才能保证不亏。 方驰仔细审视了这块地的材料,建议肖涤平最好放弃本次竞标。肖涤平十分不解,方驰解释到:“这块地创下天价地皮的可能性非常高,但现在经济形势暗藏玄机,这个时候,钱放在自己口袋里最安全,任何超能力的投资都是很危险的。” 肖涤平将信将疑的看着方驰,答应好好考察一下再做决定。 十多天后一个周末的黄昏,金谷川与方驰相约在热火二楼见面。 金谷川提前到了,他的伤还没完全好,他不想让方驰看出来,而方驰则准时出现。 因为不是营业时间,这里空荡荡的。夕阳映照,余晖洒落,窗边的咖啡桌旁,两个人执杯而坐。 这是十几年来,金谷川与方驰第一次平等的、心平气和的谈话。 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方驰先开口了:“全好了吗?” “什么?”金谷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他立刻明白了:“好了,没事了。” “我知道那滋味,不好受。”方驰头也不抬的实话实说。 “现在我也知道了,的确不好受。”金谷川在那晚之后开始发烧,在房间昏迷了整整一天,直到被服务员发现,才送进了医院。 金谷川看着方驰的眼睛说下去:“所以今天我想很正式的跟你说句对不起。” 尴尬的沉默片刻之后,方驰苦笑着开口:“有多正式呢?” 金谷川听了,想了想,站起来在方驰脚下跪了下去,一字一顿:“很正式的。” 金谷川样的举动,是方驰没想到的,他有些慌乱,身体往后退,手却伸出来想制止:“你不用这样。” “能听我说完吗?”金谷川并没动,他直挺挺的跪在桌边,看着方驰的眼睛请求。 方驰被金谷川看得有些不自在,收手低头说到:“说吧,我在听。” 金谷川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十几年了,你也曾无数次跪在我面前,今天我这么做不足为奇,你不必在意。” 看到方驰没再反对,缓了一下,金谷川接下去:“从你离开的前一年,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十年里所作所为罪无可恕,今天你能给我这样一个道歉的机会,我很感激。” 方驰沉默着,他依然没开口。 “过去的一切无法挽回,今天我就在这里,要怎样才能消解你心中仇怨,由你决定,我都能承受。”说完这话,金谷川动手解下了自己的皮带,放在桌子上,推到方驰眼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偌大的二楼,只有两个人的轻微呼吸此起彼伏,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窗外的夕阳渐渐收拢余晖,一点点晚霞随着夕阳西下,瞬间从天边隐没,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热火二楼没有开灯,黑暗里两个人一坐一跪,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之久。 方驰在黑暗里想起十年间的点点滴滴。想起背后的鞭痕、脸上的火热,想起生死相隔的亲人,想起十年间的伤痛凌辱,更想起如今的心无所依,孤单漂泊…… 不知不觉中他泪珠滚落,之后突然一声哀嚎,伏在桌上放声痛哭,所有的凄苦哀怨似乎都随着眼泪倾泻而出! 又不知过了多久,临近营业上楼开灯的服务生看到这种怪异的场面,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逃下了楼。 刺眼的灯光一亮,方驰终于抬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跪在眼前的金谷川和放在桌上的皮带。 抹了抹眼泪,方驰终于开了口:“那天晚上你是自愿那么做的吗?” “是,是自愿的。”金谷川声音也有些哽咽。 又是一段沉默之后,方驰闭上眼睛,深深一叹:“那么就这样吧,我们扯平了。” 擦干眼泪,他慢慢起身,从跪着的金谷川眼前走过的时候再次开口:“十年恩怨,今天就放下吧,从此以后我们都学着忘记。” 方驰一步一步走远,最终消失在楼梯尽头。 清冷的灯光里只剩下依然没动的金谷川,已经湿润了眼角。 102. 何远就要出书了。 几个月前听到这个消息,方驰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他一直都认为何远是才子,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何远的这部军旅题材作品在网上发表后反响非常好,被出版社看中签约出版,而且何远也被出版社列入了“明星作家培养计划”。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何远绝对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他身上的灵气终于落笔生花,在三十一岁这一年结出了丰硕之果。 在出书这件事上,方驰用自己的积蓄和预付工资,帮何远垫付了一部分的先期费用,结果方驰后面的三个月是喝白水啃面包过的。 肖涤平知道了这件事,翻着眼睛来找方驰:“你们这不是把我当外人吗?需要用钱也不吱声。何远也就罢了,那人天生面矮,你怎么也不吭气?” 方驰不以为然的回答:“那是我哥,这点钱还用不着你。” “怎么没见你对你亲哥这么上心的,别跟我说你喜欢他啊?”肖涤平半开玩笑的试探。 “喜欢又怎么样?你有意见?”坐在窗台上的方驰正拿着块干面包往嘴里塞,结果这句话说的含混不清的。 但是肖涤平还是听懂了:“真的?你真喜欢何远那种,那种人?”虽然肖涤平心里早有猜测,但是听到方驰如此直接的回答,肖涤平还是惊讶的有些结巴了。 方驰看了看下巴就要掉到地上的肖涤平,笑了:“不管他是哪种人,我只知道他是我最亲近的人,我要帮他实现理想。” “可是人家有女朋友,也许就快结婚了,你不是不知道。”肖涤平话里醋意十足。 方驰收敛了笑容,眼睛望向窗外:“那又怎么样?他结他的婚,也不影响我喜欢他。” “你俩还真是象啊。”肖涤平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和谁象?”方驰疑惑的问到。 肖涤平自知失言,也就不再隐瞒的坦白了:“前两天因为生意上的事,我跟那个叫金谷川的韩国人聚了聚。谈起你,那人说了,曾经对不起你,现在只有看着你幸福了才能安心。” 看着方驰没吱声,肖涤平又接着说下去:“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所以我说,你们俩挺像,都是一根筋。” 方驰听了挑了挑眉,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依然没开口。 “我倒真是好奇,他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了?”肖涤平得寸进尺的继续追问。 “他没告诉你吗?” “没有,怎么问也不说。” 方驰微微一笑:“你不是说我和他挺象么,那我也不说。”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肖涤平气馁的叹了叹气,突然又话锋一转:“但是下面这个问题你可一定要回答我,你喜不喜欢我?” 方驰依旧含笑看着他,直截了当的回答:“不喜欢。” “对我这么个有款,有型,又有才的男人,你就不能含蓄点?”肖涤平甩着头,一脸不满的瞪着方驰。 “你又不止我这么一个床伴,个个都含蓄的说喜欢你,你受得了?”方驰一语点破肖涤平的风流放荡,搞得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咳。咳。”几声干咳之后,肖涤平恢复了常态:“好吧,我是个博爱的人。” 方驰看了肖涤平一眼:“也许你还没遇上真正让你动心的人,也许遇上了自然就改了。” “是吗?也许吧。”肖涤平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一下子想起了安勇。好久没有安勇的消息了,这小子在干什么呢? “想什么呢?”看到肖涤平愣神追问到。 回过神的肖涤平还真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是来跟你说那块地的事的,差点忘了。” “怎么了?” “我刚听说,天昊集团的简东杰正在与金谷川接触,似乎有意结成联盟,来竞标地王项目。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 方驰听肖涤平说完淡然一笑:“简东杰一向是贪心不足的人,如果金谷川真的答应与其合作,简东杰的贪心会无比膨胀,大大超过自身能力的投资在这样的经济形势下会把两家都拉下水。” “但是简东杰毕竟是你大哥,用不用提醒他一下。”肖涤平试探性的问到。 方驰考虑了一会回答:“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再说人家也不一定就听我的。我看还是不要为别人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口袋里的钱吧。” 肖涤平察觉到方驰并不愿意与简家有任何关联,乖乖的闭了嘴。 其实关于与简东杰合作的事,金谷川还没有最终决定。他知道依靠一个本地成熟企业打入中国地产市场是非常不错的选择,而且与简家的合作持续多年,知根知底。 但是方驰对这样的合作一定是不喜欢的,所以他有些进退两难,至今都没给简东杰答复。 103. 一个月后,D市地王开始了竞标,肖涤平听从方驰的建议并没有参与,而金谷川最终也没有答应简东杰合作的请求。 简东杰对这块地势在必得,从各种渠道不遗余力的融资,终于以有史以来的最高价成交。 三个月后,美国次贷危机爆发。 不到半年的时间,次级抵押贷款机构破产、投资基金被迫关闭、股市剧烈震荡引起的风暴瞬间席卷美国、欧盟和日本等世界主要金融市场。 中国内地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首当其冲被危及的就是房地产业。而简家的天昊集团,在这次经济危机中损失惨重,一夜之间债主逼上门来。 等方驰知道天昊集团破产的消息,简东杰已经站到了天昊大厦的楼顶。 那是一个阴雨天,天昊大厦楼下围满了人,债主们呼天抢地,员工们惊慌失措。几十年的基业,一朝将顷,岌岌可危。 方驰知道简东杰肯定会遭受损失,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如此严重的后果。 得到消息,方驰一路冲过来,刚一下车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一团影子从天而降,“砰”的一声闷响,砸落在地面上。 方驰被人群推搡着不由自主的向前,一眼看到了地上已经摔得血肉模糊的简东杰。 突然间,方驰根本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他觉得天地都在旋转,他想抓住些什么东西来支撑自己,一伸手却又被人甩开。 跌跌撞撞的回到车上,方驰根本开不了车,他手脚瘫软,心神恍惚。哆哆嗦嗦的点燃了一支烟,强吸了一口镇定情绪。方驰目睹了警察维护收拾现场的全过程,直到一辆救护车开过来抬走了简东杰的尸体,方驰都一直脸色煞白的瘫坐在车里。 天昊集团完了,简家也完了。 得知儿子死讯的简豪,年近古稀的年纪中风而亡。 资产冻结,账目清算,天昊集团旗下所有产业被法院强制拍卖,已经是半年以后的事了。 这半年,方驰就像是换了个人。他很少说话,总是一个人呆坐在房间里不与任何人亲近。 方驰陷入深深的自责不能自拔,如果当时自己能够抛开仇恨,提醒下简东杰,至少可以阻止他跟高利贷的借款,也许这样惨烈的事就根本不会发生。 有段时间,肖涤平和何远甚至放弃了所有事情轮流陪护他,但方驰依然是不言不语。 银行的差事已经辞掉了,方驰从医院回来就一直住在热火三楼。医生给方驰开出的诊断是,因为受到强烈刺激而产生的自我封闭,属于神经衰弱的一种。 金谷川怕自己的出现会再次刺激到方驰,从来不敢露面,只是每天跟肖涤平打听方驰的状况。 肖涤平跟金谷川已经熟识了很多,了解越深,肖涤平越觉得金谷川深不可测。无论是做生意的果敢眼光,还是为人处事的老练圆滑,都不是自己可以企及的。 这样一个人,背井离乡,甘受孤独,就这样默默守在方驰身边,而且还是无声无息的守候。肖涤平觉得这个比他大了一轮的男人,身上有着某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肖涤平想起来这种力量他也曾经感受过,那是在安勇的身上。无论怎样的危难险阻,安勇都会挡在自己身前。从不曾抱怨,更不曾奢求。如今想起,倍觉温暖。 104. 掐灭手里的烟,肖涤平看到金谷川的车缓缓停到了门口。每天这个时候,金谷川都会来看望方驰。 所谓看望其实只是从开着的门缝里远远的望一眼而已,有时候甚至根本看不到人。肖涤平曾经见过金谷川轻轻贴在门上,屏息静听的样子,半年多了,金谷川每天都来,但却没有一次迈进方驰的房间。 “这个带给他,不知道会不会有点食欲。”金谷川一进门就递给肖涤平一个纸盒。 方驰不说话,不出门,也很少吃东西,整个人越发消瘦了。金谷川变着花样的每天带不同的食物过来,但也是收效甚微。 肖涤平接过来看了看,嬉皮笑脸的说:“这个不错,我爱吃。你这每天不是养他,是养我啊。” “他不吃,你就吃。不过要是他吃了那么一点,哪怕是一小口,你可要告诉我。” “要不你亲自进去哄他吃?”肖涤平把食盒往回一递,半开玩笑的看着金谷川。 “你不是不知道他讨厌我。怎么?嫌烦了?” “哪有烦,我这是为你考虑。人家都不知道你做过这些,将来有一天他要是决定跟我了,那我可有点胜之不武啊。” 金谷川淡然的笑了笑:“只要你能让他幸福快乐,我不会跟你争的,也争不过你,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这么大方的情敌我可是头一回见。”肖涤平一撇嘴。 “哪有什么情敌。你是他情人,我是他仇人,咱俩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我可不是他情人,他喜欢的是何远,我只是他床伴,这可是他亲口说的。” “何远要结婚了吧?”金谷川对肖涤平说的一点不意外。 “是啊,这小子事业爱情双得意。不仅抱得美人归,而且名气越来越大,听说还有还有人要买他小说的版权拍电影,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了。” “不知道方驰会不会去参加何远的婚礼?” “应该会去吧,好像定在年底了。” “准备告诉他?”金谷川有点诧异:“大夫不是说他不能受刺激吗?” “何远婚礼啊,你敢瞒着他?将来知道了,还不立马跟我翻脸?” 金谷川知道肖涤平说的有道理,何远的事从来都是方驰最关心的事,的确是瞒不得。 “那你最近你多看着他点,情绪好的时候再跟他说。”金谷川叹了口气,点燃了一支烟,放松紧张的情绪。 “我光看着他,生意不要做了?公司里一堆烂事缠得我死死的。”肖涤平也是一脸愁云。 金谷川想了想说:“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当助理,帮你处理些事还是没问题的。” “什么?你说什么?”肖涤平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你堂堂集团总裁要给我当助理?我没听错吧?” “早就不是什么总裁了,只是D市这边的生意我暂时负责而已。” 金谷川说的是实话,自从五年前他把公司交付给大哥的儿子金秉承管理,五年来侄子日渐成熟,很多事都开始自己做决定,独挑重担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可是这样不好吧。”肖涤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没什么不好,你帮我照顾方驰,我帮你办事,这不是扯平了吗?”金谷川一笑而答。 肖涤平心里暗自高兴,他早就佩服金谷川经商的头脑,要是有这种人才来帮自己,不仅是如虎添翼,而且还能学到不少真东西。 “大叔你真的肯帮我?”一高兴肖涤平连称呼也改了。 “有什么事肖总就吩咐吧,最近我中文也进步了不少,与人交流也算过得去了。”金谷川也改了个称呼。 “呵呵。”肖涤平乐了:“那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现在我上楼去陪他吃晚饭,你等我会,有个投资项目我一直拿不定主意,今晚你帮我看看。” “好,我等着,你去吧。”金谷川答应的很干脆。 从此以后,金谷川真的成了肖涤平的智囊,而且是随时待命,随叫随到。这两个人因为方驰而结缘,又因为方驰互相了解,以至于终于发展成了朋友和伙伴。 105. 年底的时候,何远与苏佐安举行了婚礼。 这俩人都老大不小了,亲戚、同学、同事、朋友,来了一大堆。 肖涤平陪着依然不大说话的方驰一同出席,就坐在何伯的身边。 一对新人来敬酒的时候,方驰站起来叫了声嫂子,说了句恭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何远走近,张开双臂给了方驰一个大大的拥抱,同时伏在方驰耳边轻声说到:“你嫂子有了,孩子生出来你要当他干爹。” 方驰听了诧异的笑了笑,随即点头表示应允。 从婚礼回来,肖涤平一直都在逗方驰说话,但是方驰还是不大开口,每天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一个月后,永吉的突然出现,终于让一直沉默的方驰有了一点变化。 永吉的出现,自然是金谷川安排的结果。永吉也并不避讳的谈起了这点:“打电话也找不到你,只好跟会长打听,才知道你在这里休养。” 方驰已经半年多没碰过那部接到简家破产消息的手机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全部中断。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想好好休息一下。”对远道而来的朋友总不好怠慢了,方驰总算开了口。 对了,这几年你怎么样?”和永吉也有五年多没见了,永吉明显壮实了许多。 “早就不在会长那干了,我自己开了个摄影工作室,承接个性摄影。” “那不错。” “你这脸色煞白,没点血色,看上去好像大病一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永吉还是改不了好奇的天性。 方驰一下子再次陷入沉默,开不了口。 看到方驰不说话,永吉皱了皱眉头:“不想说算了。陪我出去走走,这可是我第一次来中国。” 方驰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能换别人吗?我不想出去。” 这样的回答让永吉愣住了:“换谁?我在这就认识俩人,一个会长一个你,雇会长陪我?我有那钱吗?” “不然我请朋友陪你?”方驰想了想开口。 “你又会说韩语,而且整天闲着的朋友?事先说好我可不要专业导游,游山玩水也是一副工作的样子,很无趣啊。” 方驰还真想不出有合适的人选陪永吉,自己无奈的叹了口气。 “出去走走而已,你要是不想见人就全都围上,反正现在是冬天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你要是不想说话我也不勉强你,我保证不多话,只要你给我指指路就行。我租辆车,我们开车出去。”永吉提出了大致方案。 方驰听了,依然没什么反应的不吭声。 “你不会真的置之不理吧?我当初是怎么陪你跑农场搞调查的,你都忘了?”永吉才不管那么多,一边说一边上手来敲打方驰的脑袋:“会长没说你,玉叔后来可是狠狠把我痛批一顿,你就这么没良心,全忘了?” “哎哎哎~”方驰被永吉敲得抱着头逃窜,一时间整个房间喧嚣起来。趴在门外静听的肖涤平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摸出电话打给金谷川。 永吉的到来是金谷川精心安排的。看得出来何远的婚礼并没带给方驰起色,反而回来后越发精神不振,金谷川就想到了永吉。 因为医生说过,方驰要是老这么自我封闭下去病情会越来越严重,真的发展成抑郁症就无法挽回了。所以金谷川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方驰再这样逃避下去了,第一步必须把他撵出屋子,之后才能逐渐敞开心扉。 一开始肖涤平本想自己动手,但被金谷川否决了。金谷川觉得肖涤平这里是方驰现在唯一的避风港,要是真装着翻了脸,撵走方驰,有朝一日再出什么事,他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方驰了。 万般无奈之下,金谷川想到了永吉,甚至想到了陶婶和玉叔。思量再三,永吉第一个被请出了山。 接到金谷川的电话,永吉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奔赴中国。和方驰见面已经是永吉到达D市的一周之后了,这一周里,金谷川、肖涤平、何远还有永吉,几个人认认真真的坐下来研究了好几套要把方驰带出屋子的方案。 思路是肖涤平跟金谷川共同敲定的,执笔人是何远。这几个有眼光有头脑的人凑在一起,办起事来即认真又高效,结果几套方案搞出来,听得永吉眼花缭乱的,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记住。 永吉见到方驰说的都是实话,他渐渐喜欢上了摄影,而且也在这方面有些天赋,的确是已经经营了一家摄影工作室。但是有一点他没彻底交待,那就是他的工作室不少生意其实都是金谷川牵线搭桥帮忙介绍的。 这几年,永吉的摄影技术日益成熟,他们几个已经商量好了,带出方驰的第一步就是走出屋子,第二步就是培养方驰对摄影的兴趣,逐步扩大活动范围。这期间如果遇到阻碍,会遇到什么样的阻碍,该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金谷川他们都帮永吉分析过了。所以当永吉遇上方驰的沉默不语,很快就有了愤怒的反应,敲头大喝,上蹿下跳,演的绘声绘色的,反正他是一定要把方驰拉出去的。 结果在僵持了几个小时之后,在永吉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方驰耗不过要尽地主之谊的情分,终于围得厚厚的出门了。 金谷川得知这一消息,终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106. 陪永吉到处走走已经有段时间了,方驰并没按金谷川他们设想的那样喜欢上摄影,大多时候他只是看着永吉拍照,既不参与也不说话。永吉拍起照片来,也表现的比平时安静了许多。 中国北方的雪景,寒冷中带有洗净天地间污秽的磅礴之气。方驰穿的厚厚的,站在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静静审视身边的一切。 永吉拍的很用心,一个镜头通常会从不同角度去设计尝试。结果两个人在一个地方一连呆上几天就成了常事。 永吉对中国的广袤大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着肖涤平借给他们得越野吉普,渐渐的越走越远。 从最开始的一周、两周,到后来的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半年……行走中的生活似乎会上瘾,一上瘾竟然就停不下来了。 永吉绝口不提回去的事,方驰也不问,只是跟在永吉身边。这两人走走停停,等他们到达这个知名古镇的时候竟然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 “还要往那里去吗?”这天方驰看到永吉手里拿着地图,勾勒出了西北的方向。 “你想回去了吗?”永吉趴在后座上头也不抬的继续研究路线。 方驰想了一下说到:“没有。” “要是想家了,我们就回去。” “哪都不是我的家,在哪都一样。”开着车的方驰淡淡的回答。 永吉终于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谁说的?有玉叔陶婶的地方就是家啊,你最好的朋友何远、肖涤平在的地方也是家,还有我们俩,这辆车就是我们的家,走哪都是家。哈哈。” 看着永吉自顾自的乐呵,方驰不置可否的不答话。 方驰这种淡然的表现永吉早就习惯了。虽然永吉曾经保证过不那么多话了,但是他那多话的性格根本忍不住,每天都要在方驰耳边唠叨很多,逗引着方驰开口。 因为永吉的中文还是说不了几个词,很多事情都要方驰去办,结果逼得方驰不得不和各种陌生人打交道,问路、买票、买吃的、准备各种必需品。 这样的日子终于让方驰渐渐有了改观,虽然他依然说的不多。 永吉很少联系金谷川,但是他们每到一个城市,都会把照片发到肖涤平的邮箱,这是他们出发前讲好的报平安的一种方式。 行走在路上的日子依然在继续,走走停停,兜兜转转。永吉的照片越拍越好,耗时也越来越多。特别是乡间淳朴的民风和神秘的异域文化,更是让永吉越发着迷。 两年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闪而过。 这两个一直行走在路上的人,一去两年。 两年后的某一天早晨,方驰睁开眼睛,回想自己昨晚的梦境。 这样的梦他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了,梦里有人一直在喊自己的名字,每次回头答应,却又看不到人。结果做这个梦的夜晚都是即兴奋又疲倦,因为不断的在梦里睡去,又被叫醒,再睡去,再醒来。 但是,这个早晨,方驰醒来的时候觉得与以往有些不一样,因为他终于看到了梦里喊自己名字的那个人的脸,那人既不是何远也不是肖涤平,那个人是微笑着的金谷川。 回过头,永吉还在熟睡。方驰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永吉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方驰的声音:“起来吧,我们走了。” “去哪?”迷迷糊糊的永吉不记得今天要去什么重要地方。 “想陶婶和玉叔了,我们回去看看。” 听到这句话,永吉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从这里定的机票是在一天之后,启程之前,永吉通知了肖涤平。 107. 金家宅院自从金谷川走后一直空着,陶婶和老伴负责看房子,同时也照看日益年迈的玉叔。 方驰和永吉突然回来,带给玉叔和陶婶巨大的惊喜。特别是陶婶,这么久没看到方驰,一口一个简少爷的叫着,拉着方驰的手不肯松开。 陶婶和玉叔都老了不少,年纪大的人,已经禁不起岁月的蹉跎,方驰看着两个年迈的老人,感叹时光易逝。 吃完晚饭,玉叔和方驰在院子里散步,每走一处,方驰眼前都会浮现当年的影子,他有些不由自主的叹气。 玉叔看到方驰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他有心事,直截了当的问到:“这么突然的回来,只是想看看我们这么简单吗?” 方驰也不隐瞒,坦白而答:“想你们了是重点,但也想回来找些东西。” “要找什么呢?”玉叔饶有兴致。 方驰苦笑了一下:“要找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但就是想回来,这段时间以来我总觉得心里很空,也许是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原因吧。” “这个永吉曾经跟我过,他说你因为简家的变故,变得不愿意说话了。” 方驰低了头:“是不知道说什么。那种深深后悔的感觉根本无法表达。” “有仇恨在前,有悔意在后。你心里不是真正的空,那是悔恨交织而不得安宁。” 方驰诧异的看了玉叔一眼:“玉叔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也曾经历这种滋味。” “难道玉叔也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吗?” “当然,年轻的时候我们都曾犯过错。” 方驰迷茫无助的看着玉叔:“那么,我该怎么办?” “其实你自己心里已经知道要怎么办了,不然今天也不会突然回来。我说的对吗?” 被玉叔猜中心思的方驰眼睛一闭:“我只是怕自己做不到,所以想来问问玉叔。” 玉叔沉吟了一会开口:“放下,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坐起来难,真正的放下需要极大的勇气。勇气从何而来?唯有自己的心,才是力量之源。” 方驰睁开眼睛环顾金家宅院:“我知道,所以我回来这里,想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 玉叔淡然一笑:“还说不知道这次回来要找什么,要找的不就是你自己的心吗?” “也许吧,这里是我住了十年的地方,最痛苦和最快乐都和你们在一起,所以心也留在这里了吧。” 玉叔听到这话笑了:“你可是答应过陶婶要给她养老的啊,还没忘吧?” “当然没忘,还有玉叔我也要养的。” “我不用,会长会照顾我的。” “那不行,他是他的,我是我的,我也要养的。”方驰一副相当认真的样子。 “这么说你们两个都要养我?要不一起养?那我可就有福喽”玉叔笑眯眯的打趣。 听着玉叔的调侃,方驰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呵呵,玉叔必须是有福的啊。” 方驰和永吉在金家宅院呆了两周,陶婶天天变着花样的给他们做吃的,这几个人甚至还去柳氏庄园看望了柳氏夫妇。永吉根本不放心方驰一个人回去,一定要跟着。结果两周之后,他们定了两张回程的机票。 再次回到两周前登机的城市,永吉觉得方驰有了些变化,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第二天他们就开始动手整修汽车,两个人开车往D市返程。 一路上方驰依旧沉默,永吉有点担心,他想把他们已经返程的消息通知肖涤平,但却被方驰阻止。 十几天之后的一个黄昏,这两个人终于开着一辆已经溅满污渍的吉普车,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回到了D市。 方驰回来了,回到D市直奔小河街。 小河街23号,自从何远结婚搬走之后就一直空着,但是街对面的粥饼铺却并没有荒废。金谷川雇了两个师傅在这经营各类韩式面点,因为特色鲜明、味道鲜美,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金谷川越来越不喜欢应酬,他每天下班都会到店里来帮忙。扎好围裙,带上厨师帽,专心致志的做一份食物,一心一意的等一个人的日子,两年来过得简简单单。 方驰从包里翻出个盒子,打开之后,永吉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竟然是那个断了翅的天鹅摆件,是他们曾经一起买的,后来因为意外,又摔折了翅膀的那个天鹅摆件。 方驰离开金家后,永吉还曾经跟金谷川提过这个摆件儿。这件东西,今天再次出现在方驰手上,永吉觉得很不寻常。 看到永吉有些惊异的表情,方驰并没开口解释。开门下车,方驰走进了那家韩式面店。 透明的玻璃橱窗依然被保留着,方驰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在低头忙碌的金谷川。 “先生要来点什么?”前台的伙计殷勤的招呼着刚进门的来客。 方驰张开手,那个折断了翅膀的天鹅摆件就在手心上,他伸手向前一递:“用这个换碗面,可以吗?” 话音未落,金谷川已经抬了头,一瞬间愣在那里。 不明就里的小伙计有点糊涂了:“那个,请问什么意思?” 方驰转过身对着橱窗里的金谷川,再一次开口:“这个大叔说,换?还是不换?” 金谷川盯着方驰,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仍然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跟进来的永吉看到这样僵持的场面,在门口大喊了一声“我们回来了”,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终于有了反应的金谷川发现一屋子人正盯着他看,解下围裙,拍了拍身上的面粉,他有些紧张的蹭着手从玻璃隔断里走出来。 站到方驰面前,伸手拿过方驰手心里那个依然晶莹剔透的天鹅摆件,金谷川坚定的声音传来:“换,换多少碗都行,换一辈子。” 说完这句,金谷川顺势一拉,紧紧的将方驰拥入怀中…… 十年,磨砺一个少年。 十年,改变一个男人。 唯一不变,赤子之心。 度尽余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笑指白莲闲处看,污泥香里养灵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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