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总监的诱受 下+番外——水布垭
水布垭  发于:2014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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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8 分手

 “怎么了?”见他神色飘忽不定,陆容泽有些疑惑,余光瞥了一眼尚握在他手里的手机,问道,“出了什么事?” 苏亦城深深地吸了口气,很快地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我有点事不能和你继续散步了,抱歉!”说完掉头就走。 “你去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陆容泽及时拉住了他,双眉紧蹙。不过在见到那双半怒半忧的眸子时,心中蓦然一紧,“亦城,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别这样好吗?” 苏亦城仿佛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抬眼看了看他,轻轻一下便挣脱了他的束缚,摇摇头笑道:“没什么,蓉蓉说她不舒服,我过去陪陪他。我走了——”话毕就转身朝着日落方向的街头走去,身影极其落寞,宛若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连步伐都是那么的没有着落。 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里的身影,陆容泽的心忽地一抽,不知道此刻的心情该如何形容。 原来,一个人的情绪真的是由别人影响的,譬如此刻的他。那个人变化着,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化了。 正思忖着,陆容泽的手机也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简短的几个字,他竟开心地扬起了唇角。 ****** 这天晚上苏亦城没有回家,他坐在中心广场的喷泉池的石阶上感受着夜风的吹拂,双眼无神地望向远处的霓虹灯,没有一丝焦点。 兜里的手机响了又响,他全然没有接听的心思,最后索性愤然地关掉了它。 随着手机铃声的消失,四周的喧闹就立马涌了过来。他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心中的怒气让他很想仰天长啸,趁机借着呐喊声将之前的所见所闻全部抛掉。 然而他却生生忍住没有发泄出来。 他不知道之前接到陈一辉的电话时是什么反应,他只知道,当自己看到宾馆内赤裸相向的两个人时,他的世界顷刻便坍塌、粉碎。 完全没有想到,马上就要和自己结婚的女人居然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在宾馆内厮混!难怪这些天她都不和自己联系,也没有再缠着他一起逛街吃小吃,竟是有了新欢! 呵,唬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终于被女人给唬了。苏亦城苦笑,这就是所谓的“报应”么? 是的,之前陈一辉例常去了东街的一家饭馆吃饭,只是如今的他已不再是一个人了。 和段雅莉嬉笑着从饭馆出来后本打算四处溜达一下,却在抬眼之时瞧见了身穿迷你裙的万蓉,只是她身旁的那个男人不是苏亦城。 以为两人分手了,陈一辉赶紧一通电话打过去,将这边的事给说了个遍,然而他却无法看到电话那边之人的面色有多难堪。 “怎么了?”段雅莉问道。 陈一辉却二话不说地拉着女朋友的手跟了过去,这一跟才发现已经到了宾馆。 悄悄行了几步,他忽然将段雅莉拉到了一处墙角躲着,并压低了嗓音道:“你去看看他们往哪间房去,这可关系到咱亦城的幸福!” 段雅莉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哼唧道:“你怎么不去?” “万蓉认识我!”陈一辉解释说,而后双手合十朝她拜了拜,“宝贝儿,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不好,以后你要我怎么还都行!”为了兄弟,他连男人的尊严都放下了。 后来苏亦城就来到了这里,他站在房门外拨通了万蓉的手机,等了许久对方才接通,说的却是“忙了一天,此刻已经休息了”诸如此类的借口。 苏亦城冷冷地挂断了手机,握在手中的钥匙也被他举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将钥匙戳进了冰凉的孔洞里,那扇金黄色的房门顷刻间应声而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双攀爬在男人肩上的白皙手臂,还有缠绕在男人腰间的修长美腿。 但令他最难忘的还是那双惊骇的眸子。 ——玩得真快乐啊! 这是苏亦城对万蓉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走得很洒脱,离去时还不忘顺手带上了房门。纵然万蓉不断地在里面呐喊、不住地给他打电话想要挽回一切,然而他都不予理会了。 凉凉的夜风从偌大的广场上袭来,透过半开的衬衣领口钻了进去,顿时凉意入心。 戴绿帽子?苏亦城冷笑,原来这么久的相处,他居然一点都不了解那个女人,她要的……竟是那样的男人。 经常带着她去做SPA,却不料做出了感情来。呵,感情这段孽缘还是自己给牵线搭桥的! 借口……她真会找借口! 想着那些往事,苏亦城竟觉心中怒意难却,最后掏出手机扬臂一挥, 伴随着一道完美弧线的抛洒,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阵金属触地的清脆声响。 过去了,都过去了,从此再也不会有任何关联。苏亦城沉沉地闭上了眸子。 “你还好吧?”一只温暖的手忽然覆在了他的肩上,声音浅薄,却很好听。 苏亦城没有回头,他知道来人是谁。 陆容泽在他的身旁寻了个地儿坐下,手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瘦削的肩,嘴里宽慰道:“也许事实并不如你所见的那样,可能她——” “闭嘴!”苏亦城忽地低喝了一句,而后猛地一震,疑惑地望着他,“你都知道了?” 那人沉默不语。 不过想想便知,他的手腕那么足,知道这么件说大不大、说小却又不小的事儿应该不是难题。 苏亦城冷笑了一声,道:“我不要背叛我的女人——准确的说,我不允许背叛,也不允许欺骗。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我提出分手,从此各过各的,但却不能用这种方式逼我走——我讨厌!” 这话说得很实在,但陆容泽的心却莫名地颤了一下…… “那,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和万蓉的婚礼。” “取消!”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已经钉死在了砧板上一样。他望着不远处的霓虹灯叹了口气,冷哼了一声,道:“如果换做是你,你还会继续跟她结婚吗?” 那双锐利的眸子久盯着他不得移开,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了他的脸颊,轻启唇,却是无言以对。 有些话很想说,但是说出来了彼此就再也不是彼此了;有些感情他很想表达,可一旦自己说破了,也许如今的现状会就此结束。 陆容泽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在等的同时,再也不允许别的人插进他们的生活了。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谁都没有料到两人会就此完蛋,原本连礼金都备好的同事们纷纷赶来向苏亦城询问事情的真相,而每每此时他都是笑嘻嘻地望着那些同事,然后咧了咧嘴,风轻云淡道:“我突然不想跟她结婚了,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大家都惊讶,但却不惊奇。惊讶的是他能将婚姻大事放弃得如此爽快,不惊奇的是他本就风流,二十五岁的年纪倒真的不适合结婚。 不管他心里怎么厌恶万蓉,却都没有将那晚的事向外人透露出半个字,连与他最亲的母亲亦是如此。 第二天万蓉有来到医院找过他一次,泪眼婆娑地拉着他的手说着昨晚的事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她只是意乱情迷而已。 而已……所有的“而已”在当事人看来极为轻松,却不知旁人心中有多难受。苏亦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扳开了扣在自己手臂上的指头,眼前忽然闪现了这只手在宾馆内扣住别的男人臂膀的情形。 心里一阵恶心,手上的力道也加剧了些许,“唰”地一下就摆开了万蓉。苏亦城漠然转身不再看她,胸中的怒意也在瞬间迸发了出来。 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他苏亦城还没有缺女人缺到如此地步! “既然你喜欢他,你们就好好地在一起吧!”他听见自己这样说,语气并非和善,而是泛着一股难言的情绪,一如小说里的那些虚假恭祝的话也莫名地涌了出来,“我认为你们俩在一起会比我们俩在一起合适——至少你不会担心我对你不是真心,我也不必时刻在你面前做戏演恩爱。我祝福你,真的!” 那两道细长的眉毛颤抖了一下,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开始模糊起来。良久,她才哽咽着开口:“你当真要跟我分手?” 苏亦城无言。 万蓉不甘心道:“可是我们的婚期都已经定下了,你难道真的不……” “婚期没到不是吗?”苏亦城笑了笑,“既然没到,我便可以随时取消。你知道的,我有过无数女人,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跟我走到最后,你也一样。既然都已经背叛了我,希望你知道廉耻,莫要再来纠缠我,和平分手很好。” 他说得十分轻松,却也绝情至极。然而万蓉只道他绝情,却始终没有看到背对着她的那双眸子有多苦涩。 两人的关系没能如她所愿挽回,万蓉自知再也不会有结果了,便不再苦苦哀求,只是将最后的颜面留在了他眼前。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去的,苏亦城只知当他再次转身的时候,万蓉已不再,立在自己身后的,是那个男人。 陆容泽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见他胸口起伏愈加剧烈,深知积压在他心中很久的情绪即将爆发,遂道:“你想说什么就说罢,只说与我一人听便好。” 这句话是情绪酸楚之时最好的催化剂,苏亦城红着双眸重重地呼吸着,终是忍不住将桌上的所有物品尽数掀掉,口中也不住地迸发着咆哮之声,似乎要穿破人的耳膜一般。 一张张的纸片无声落地,四散开来。苏亦城颓圮地撑在桌上闭眸咬唇,瘦削的身躯也渐渐开始颤抖,手背上的青筋尽数凸显了出来。 万蓉……他不是不爱的。本以为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只是为了了结自己风流的历史,而他也确实很少和别的女人再有过激的纠缠了。但,忽然一松手,他还是会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凉,心里凉。一直深信的人,竟也会背叛他。 “亦城,”一双手忽然扣在了他的肩上,一把沉沉的好嗓音霎时响起,“你还有我在。”轻拥入怀,轻语宽慰。 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你的身旁,从未离去。 chapter39 往事 蓦地睁开了双眼,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双迷茫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腾”地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异常清冷。 转头看见了那个正熟睡的人,氧气的呼呼声又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起来。 做梦了么?苏亦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觉手心极为冰凉,反射性地将它从面颊上移开,心也莫名地颤抖了一下。 他从床上挪下,见李天羽尚未醒来就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亦真亦幻的梦境宛若魔咒将他的心智全部占尽。 揉了揉太阳穴,苏亦城蹙眉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细细回想了一遍梦里的情况,并开始怀疑那些梦是不是所谓的“往事”。 毕竟是梦,好多细节都叫他给忘却了,不过大概情节还是能清楚地整理出来。 那么后来呢,和万蓉吹了之后,就是他和陆容泽的事了么?他摸了摸下巴,开始揣测着后来可能发生的事…… 之后不久李天羽便苏醒了,苏亦城双手揣在兜里站在他的床前和善一笑:“你还好吧!” 李天羽看了他一眼,随即将头扭向一旁,默了许久才张了张嘴,淡淡道:“谢谢你了。” 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苏亦城对那句道谢的话充耳不闻,“哎我说,你伤口不都好了么,怎么会突然裂开?”他对自己的缝纫技术从不怀疑,如今出了问题,肯定关键在当事人本身。 这话似乎是说到了某个点子上,李天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而后猛地看着他,张了张唇,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 苏亦城被他这记眼神给怔住了,心里咯噔了一下,似乎是戳到了对方的痛处一样。他尴尬地笑了笑:“算了,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吧!昨晚伤口又缝合了一次,这会儿有些痛,你且忍着些——对了,想吃什么不,瞧你都瘦成这样了,在我家待了这么久,叫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亏待你呢!” 李天羽浅浅地摇头,喑哑着声音对他说:“不用了,你忙去吧,有什么需要我会找值班的护士的。”已是婉言谢拒,叨扰了他这么久,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苏亦城知晓他这些日子心理有些变化,也不做过多的停留,简短地说了两句后就离开了。只是,他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十分阳光的男人会突然变得这般低沉了。 而且,愈合的伤口再度裂开,有经验的医生都看得出是被外力生生扯裂的,而那些外力的施加者只有可能是李天羽他自己。 难道,那次受伤让他想起了什么事? 不过眼下最令他感到困扰的莫过于梦里的事情了,他不清楚那是不是错空四年内发生的事,但是那样的真实感让他不得不相信。且后来发生了什么也委实让他好奇不已。 陆容泽不是说过,他对不起自己么,怎么个对不起法? ****** 今天晚上本不是苏亦城值班,但他却冒着得罪陆总监的危险执拗着要留在医院,倒不是别的,而是想解开李天羽的心结。 然后再去弄清楚自己的事。 “你确定今晚要留在医院?”陆容泽坐在驾驶座上望着站在车外的人,语气十分不悦。 苏亦城摊摊手耸耸肩,嬉笑道:“当然了,明天李天羽就可以出院了,我可不想他再出个什么状况来——哎,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了!” 陆容泽望着他笑:“的确是上了年纪,该嫁人了。” 这话说得很清透,苏亦城顿觉窘迫,脸颊蓦地红了起来,连着耳廓子也没有遗漏。 “尽扯淡!”苏亦城白了他一眼,“你快走吧,天这么冷,我可不想呆在这里陪你闲嗑。” 一身黑色羽绒服的陆容泽不发一言地从车内走了出来,长臂一伸便将他揽了过来,湿热的气息痒痒地喷洒在了那张犹自绯红的脸上,声音沉沉:“晚上冷,要记得添衣物。” 苏亦城讷讷地点头。 “不要熬夜,对身体不好。” 他依旧点头。 “——要记得想我。”本想说不许和别人接触太久,思及到对方可能会立马挣脱他的怀抱,就换了种说法。 果然,苏亦城只是点了点头,并未挣开他。 陆容泽满意地笑了笑,倏地低头在他唇上啄了啄,然后在对方未来得及炸毛之前及时地松开了扣在他腰间的手往车里钻去,而后对他灿然一笑:“我走了哦~” 冰冷的夜风吹袭在脸上,与那火热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亦城捂了捂脸颊,冲车里的人呸了一声后头也不回地往医院大厅走去,根本不想理会那个笑得十分得逞的男人。 听到车子离去的声音他才渐渐转过了身,灿若朝霞的霓虹灯闪烁在街道两旁的水泥柱上,映得黑色的轿车明亮光鲜。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不知为何,苏亦城竟没来由地心酸了一把…… 李天羽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麻药也过去了两三天,疼痛感也消失了,只是伤口愈合之时的偶尔传来的阵阵麻痒令他有些不适。 苏亦城将病房内的空调调了一下才搬了个凳子在他床前坐下,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疑虑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你现在变得这么沉默了?” 李天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怔住了,半响才勉强笑了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难道我以前很话唠么?” “你别扯离我的话题。”苏亦城义正言辞道,“伤口明明已经愈合,怎么会突然崩裂呢?”顿了顿,又道:“自打上次你受伤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寡言沉默,偶尔会发呆走神。按照心理学来说,你心里压抑着些什么。说白了,你有心事!” 李天羽愣了片刻,正要推脱时又被他给打断了:“你先别急着否认,就说这次的伤吧!沐浴绝不会让自己受伤,除非那个人脑海中想到了什么,继而情绪受影响,最后……自我残害。” 如果不出他所料,李天羽小时候一定受过别人的虐待。 果然,这话一出口躺在床上的人的神色就黯了一下,紧接着便是慌乱。苏亦城知道自己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确切地说是说到了他的痛楚,本于心不忍,但若就此怜悯,那他的心事就永远不得解开,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见他眼神闪烁不定,苏亦城乘胜追击道:“每个人都有一个童年,或许备受欺凌,或许饱受关爱,但那都是他们成长的奠基石。酸甜苦辣皆是催化剂,没有它们就没有成长,若是现在以另类的眼光来看待它,将会是件十分遗憾且痛苦的事。” 几分钟下来李天羽便被他的话给愣住了,脑海里的记忆也不断地翻滚了起来…… 良久,李天羽才平下心来。望着神色镇定自若的人,他扯出了一抹难看的笑意:“你心理学修得很好。” 苏亦城被他这句话给唬住了,不由挠了挠额角,笑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都没有怎么认真听,每次的心理课都陪着女朋友逛街去了,只是在临考之前抱了抱佛脚而已。” 既已被他说中,李天羽也不再隐瞒,徐徐道出了幼时在孤儿院的那些遭遇。 在李天羽的记忆里,那个孤儿院有十六个孩子,以女孩居多,也许跟那个时代重男轻女的思想有关吧。 打记事开始他就待在那里了,最大的孩子比他长五岁,是院里最调皮的一个男生,除了院长阿姨的话,几乎谁的都不听。 而那孩子最大的乐趣便是持强凌弱,院里的每个孩子都被他弄哭过,尤其是女孩子,每天都要追着他打,打不过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嘤嘤哭泣。偶尔会有几个男孩子站出来为她们出头,但最后都是被那个孩子气哭,或者揍哭。 李天羽心性比较羞怯,一直都是一个人玩耍。五岁左右了却甚少与人讲话,院长知晓这里的孩子们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心灵创伤,毕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从小就没了父母,缺少亲人的关爱,纵然孩子天性,但都会有些阴云在心。 这样的情况,任谁看了都担忧。 已经身为人母的人最能体会孩子孤独的心灵,孤儿院的院长便利用晚上的空余时间替这个孩子开启心灵。经过几个月时间的磨合,这个孩子终于开始渐渐地展露了笑颜。 时间流逝飞速,转眼李天羽就到了小学毕业的日子,已经混迹社会却未成年的男孩经常在他回家的时候找茬。他很清楚自己的细胳膊拗不过对方的大腿,且还是几只大腿,便更是无可能了,故此能躲则躲。 然而这个世界上的霉事却是你越躲它就越不会放过你,就在李天羽小升初考试那天,他被那个长他五岁的男生无缘无故地暴揍了一顿,以至于连后来的考试都给耽搁了。 “那后来的考试你是怎么办的?”若是没有考试,他如今就不会是一名医生了。听了他的简短讲述,苏亦城问道。 李天羽眼神闪躲了一下,望着窗外的迷离灯火,笑了笑:“后来院长在镇上走了很多关系才让我补考了一次。那日受伤严重,很久之后都没有还原,现在……身后都还有伤痕。” 年少的伤害最难以抹去,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这个道理苏亦城深信不疑。然而他也知道,李天羽对他说的话多半是假,真正的故事,恐怕还没拉开序幕…… chapter40 拜年 次日李天羽就跟着苏亦城回去了。这次又经过了几天的折腾,原本就瘦削的人如今真的到了叫人不忍直视的地步。 看着正在收拾东西忙进忙出的人,坐在客厅内的李天羽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忙什么?” 苏亦城脑海中一片浆糊,前两天好不容易才劝服老妈去好朋友陆容泽的家里过小年,原本打算买些补品或者健身器材送给陆家二老,可现下叫他这么一问,整个人都糊涂了。 对呀,在忙什么呢? 李天羽见他抱着一沓书站在楼梯下端,挤了挤眉头:“从昨天回家你就没有消停过,是不是科里有什么任务?”话一出口他便有些犯傻了,自己不就住在主任家么,如此问出来,倒显得自己很无趣。 苏亦城缩了缩脚,抱着几本没有营养的书籍往声源处走了过来,而后在他的身旁一屁股坐下,叹了口气,“陆容泽那个人你应该认识吧,呐,那厮仗着自己的权威要我去他家过小年,这不,我就在琢磨着该买什么礼物送给他的父母。” “你,答应了要去?”李天羽试探着问道。 “嗯。”苏亦城点点头,然后又向他询问:“你知道不知道该送什么给他们?” “不知道。” “……哦。”他失望地应了一声,正欲起身去问问老妈,却听身旁人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什……什么关系?苏亦城心倏地颤了一下,耳根子也跟着红了起来。 他平息了一下心气,强笑道:“不是说过么,我们是朋友关系……很好的那种。” “哦。”轻描淡写地应和了一声,没有不信,也没有相信。 苏亦城如今根本就无暇顾及李天羽,只道他如今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算自己不在家照顾他相信都能过得好,这便在第二天下班后就随着那人一同赶往了郊区——陆容泽真正的家。 车内暖意融融,与外界的寒冷丝毫不着边际。苏亦城时不时地往窗外瞄一眼,算是对郊外美景的一种尊重。可是眼神停驻之时,脑海中就浮现出了那晚的离弃梦境。虽然有许多都已忘记,可该忘的那些,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原来,他竟然可以谈一场恋爱长达七八个月…… 如果他没有和万蓉吹破,自己现在是不是就是个已婚男人了?如此,他和陆容泽还会有像现在这样暧~昧不清的关系吗?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万蓉的事有蹊跷。虽说现在的自己对那个女人没有丝毫印象,甚至连她的样子身段儿都无法想象出来,可就是毫无理由地认为这件事有内容,而且故事的主线就是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 这会儿那双明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路面看着,脑子里倏地便涌起了那天醒后自己yy出的后继情形…… “别紧张,虽说是第一次见公婆,但两位老人家还是挺开明的,不然也不会见你咯!”见他呆愣着坐在自己身旁,陆容泽以为他在为见家长而忐忑着,就这样安慰了出来。 苏亦城“嘁”了他一声,想继续再顺着之前的思绪想下去,却发现线索全部被打乱,心头一恼,转身就抓着那人的胳膊不断地摇晃了起来:“混蛋,你丫就一混蛋!尼玛的混蛋啊啊啊啊!!!” 陆容泽眉头挑了一下,双手紧紧地抓着方向盘才不至于车轮子偏到一旁的小沟里。 “别闹我开车呢!再不收手我们都得死——”话说至此,他忽然笑了起来,“你不会是想跟我共赴黄泉吧?” 啊——呸!苏亦城想也不想地松开了扣在他臂膀上的手,连送他两记白眼儿都嫌费劲儿。 陆容泽也不再与他嬉闹,心思全扑在了两位老人家的身上。 从10年年尾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已有两年之久,陆容泽很久之前便想着将他带回去见见父母,只是碍于亦城一直反对,就这么给撂下了。可是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大总监他……有些着急了啊! 自己的父母很好搞定,即使如此,就先让他们见见亦城,然后再由两老一齐出马去说服苏妈妈。 然而陆容泽也知道,罗金荣的思想和自己父母的有些不同,真正能够让她释怀并将亦城交给自己却是很难的…… “你知道万蓉现在在哪儿么?” “……”思绪被这句下了猛料的话给震碎了,陆容泽的神色蓦地黯了一下,浓密的眉毛也拧成了一条线。 明显感觉到车身往外偏离了一些,苏亦城知道这话没有问错,什么也不再多说,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许是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陆容泽强自一笑:“我究竟有多好看啊,竟值得你这般盯着不挪眼?” “你认识她吧?”苏亦城继续追问,并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语气里也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陆容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专注地开他的车,却是将话题扯出了老远:“哎你说,一会儿回去了我爸妈看见你会有什么反应?他们会不会——” “你别扯开话题!”苏亦城歪着头看向他,目光里全是严肃之意。 车身前行得有些缓慢了,静默了许久,那人才缓缓开口,声音还是一贯的好听惑人:“你既然已经想起了那些事,又何必再问我。”话说得极其悠然,心却是绷得紧紧的。 他知道,曾经那些事导致过两人的分裂,他现在已经想起,那么…… 握住方向盘的手开始细微地颤抖,连着一贯的傲然神色也开始变化起来。心,也跳得甚是厉害。 虽说陆容泽很善于掩饰情绪的变化,但苏亦城还是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儿,心里思索着自己的猜测定是对的。 那么,那些未解开的谜团就更加刺激他的好奇心。 如今看来,他的嘴里是不会吐出真相的。那么,就只有陈一辉可以帮他了…… “我没有想起什么啊,只是老妈昨天说她碰见了万蓉,在我面前提了两句。”苏亦城笑道,“我以为你会认识她。” “叫这么俗的名字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你妈说的是哪个万蓉!”陆容泽开始耍无赖了。 听他这样说,苏亦城自知再说下去肯定是自己吃亏,索性扭头望向窗外闭口不言。 早就知道儿子要在今天带自己的男朋友回来,陆家两老早早地就备了一席丰盛的饭菜等待着苏亦城的到来。 瞧着热情如火的陆家两老,苏亦城心里竟是半暖半寒。 暖的是这个男人能有如此开明得体的父母,倒也欣慰。寒的是,就算他对陆容泽有情,可是到头来也难以过母亲那一关。 席间陆母不断地往这个年轻人的碗里夹菜,嘱咐他多吃点,都瘦得不成形了。陆容泽抿了抿唇在他耳边调侃,说的还是那句老话——多吃点,摸起来没有手感,硌人得慌。 苏亦城被他弄得面红耳赤,连抬头答谢陆母的盛情的颜面都没有了。 见他这般害羞,陆母知道他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以为心里害怕,就宽慰道:“亦城啊,都是一家人,你别见外,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跟我说,我给你弄——或者叫容泽弄也可以,他的手艺很不错哦!” 陆容泽笑了笑,接过母亲的话说道:“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男人的胃,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男人那才叫好男人,也就是如我一般——典型的人夫标准!” 这样不要面皮的话一出口,将将送至口中的山芋就咕噜一下落了下来。苏亦城尴尬地捧着饭碗对热情的陆氏两老笑了笑,再趁他们不备狠狠地翻了陆容泽一个白眼。 果真是极品臭不要脸! 见两人吵吵闹闹的,陆母竟慈祥地笑了起来。只是余光瞥向坐在自己儿子身旁的人时,对方眸中的那股淡淡忧色竟无一丝保留地落入了她的眼里。 饭后将餐桌收拾了干净,陆母笑眯眯地哄着陆容泽去替她刷碗,自己则拉着第一次见面的人聊了起来。 她的语气一直很柔和,话语间满是慈祥之意,两人谈了好久她适才将话题引向罗金荣的身上,“亦城啊,你妈妈对于你们俩的事,是个什么态度?” 苏亦城忽地就愣在当下了,眉眼低垂,之前的笑意也已消失殆尽。 陆母嘴角的笑意也随之淡了下去,她一抿唇,淡淡道:“你妈不同意你和泽儿的事?” “这倒不是!”他忙解释道,“不全是……她、她有些反对同性恋,而我……我也一直没敢跟她说。” “是这样啊……”陆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犹豫了好久才向他开口:“那你和泽儿,打算怎么办?” 感觉到脸上一阵燥热,苏亦城难看地皱了皱眉头,支支吾吾道:“什、什么事啊?” “妈的意思是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领证儿然后把事儿给办了!”陆容泽不知何时站在了母亲的身后,长臂一伸就从后面勾住了她的脖子,样子亲昵,似在撒娇:“妈,把我支开了,你和亦城都聊了些什么呢?” 陆母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微微发福的脸颊上全是笑意:“还能说些什么,你怕我欺负他不成!” “哪有!我妈这么慈爱,怎么会欺负儿媳呢?”陆容泽笑眯眯地说,“那,您对这个儿媳妇儿可满意?” 陆母笑呵呵地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一切不言而喻。 被这两母子的话弄得尴尬不已,苏亦城此刻只想找一个树洞钻进去,从此再也不出来了。 尼玛太不能直视了QAQ 一家人围在客厅又絮叨了许久才洗漱睡觉,一个人躺在床上难以入睡,苏亦城的大脑已被剖成两瓣,一半是如何跟老妈出柜,一半则是被那个未做完的梦给塞得满满的。 万蓉…… 万蓉…… 完全没有印象啊!苏亦城眨了眨眼,然后一翻身,然后…… “你怎么在这儿?!” 那双好看的眸子正笑眯眯地盯着他,人也不知何时坐在了温软的大床上,害得某人惊骇地从床上爬起并往里间挪了挪,声音也有些颤抖。 陆容泽踢掉了棉拖鞋抬脚就上了床榻,一手扯过他拽在手里的被子一边戏谑道:“才几天不碰你,又变得不乖了?看来我的TJ还真的做得不够!”说话间已将那人的胳膊抓住,只是扯了扯没有扯动。 苏亦城与他死杠着,又是挣又是打的,但力气还是不够,最后只得动起了脚来。 陆容泽无奈,只能整个人扑上去将他制住并在他的耳畔威胁道:“喂,你是嫌动静不够大,想要让爸妈都听到是不是?” “……那你还不死开!”某人挣扎道。 “我又没要对你做什么,你干嘛反应那么强烈——是欲、擒、故、纵么?”陆总监调侃道。 我去!苏亦城白了他一眼,人已渐渐地停止了挣扎。见他不再动弹,陆容泽也不再难为他,翻身便卧在了一侧,伸手就将纤瘦的身子扣在了怀里:“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嗯?” “好了换个话题,”陆容泽挠了挠他额前的碎发,喉间一滑,声音也变得喑哑无比,“不如我们来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吧!” 他所谓的有用的事用头发丝儿想想就晓得是什么事,于是苏亦城他,不干了。 见他拒绝,陆容泽居然没有用强,而是开始撒刁。身子在他身上磨蹭了几下,央求道:“就一次,一次好叭~” “滚——” “嗯~~~~~~就一次嘛~~~~~” “不行!” “城~~~宝贝儿~~~”他一边央求一边动作着,弄得那人也开始难受起来。 “……就一次?” 陆容泽伸出两指举至他的眼前晃了晃,信誓旦旦道:“就一次!” “真的?” “嗯!” 就这样,苏亦城被他成功地给哄到了身下,一番风云就此开始。 但却不是一次。 chapter41 本以为来给陆家两老拜个小年会有多困难,唔,譬如刁难。结果倒是出乎意料,陆母对他十分和善,言语间满是疼爱——可以说是喜欢吧。陆伯父虽说沉默不爱说话,而且饭后就闷在了书房看他的书,但总的来说对他还是挺好的。 只是,那个家伙不安分为难了他一个晚上而已! 想想昨晚就气愤,陆容泽欲求不满不知要了他多少次。苏亦城记得自己当时被他气糊涂了,打也没了力气,骂又怕被别人听到,只得丢下一句“以后再碰老子试试”。 第二天早早地吃了陆母做的早饭后两人就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只不过昨天陆母趁着那家伙不在的时候问的那句“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个七八分,只怪泽儿以前不懂事,你可别记在心上,且多担待些”,还说什么日子是两个人在一起过的,小吵小闹的可以有,但还是不要过激的好,毕竟是两个男人过活,性子都硬。 这话本来无意,但在此刻想来却是焦心得很呐。 她说,他们俩之间的事她知晓个七八分,那么,过去的事呢? 想到这里,他没有一丝迟疑地打电话给了陈一辉,而后两人约定晚上八点在某家酒吧见面,前提是不能人陆容泽知道。 下午回家吃了晚饭,见李天羽神色也好了不少,他就宽心地出了门儿。 一心只扑在陆容泽之事上的人是完全没有料到,这个自己一心一意照顾着的李医生会在以后对他和陆容泽造成多大的影响…… 酒吧内的温度和外面零摄氏度左右的气温形成了巨大的对比,苏亦城脱下了外套坐在包间内的沙发上,开门见山道:“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楚一件事——我和万蓉分手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辛辣的液体在喉间打转,陈一辉没有hold住,立马被呛得满脸通红。 苏亦城淡漠地看着他,知道他肯定是知晓的,遂哼了一声:“告诉你,今晚要是敢瞒我的话,我会让你好看的!” 陈一辉咳咳咳了好久才渐渐平过气来,看着他正襟危坐地坐在自己身边,笑了笑:“你当耐我何!” 苏亦城气愤:“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出来或者是有所保留的话,咱俩这兄弟就没法儿做了!” 这话他以前不是经常说么?陈一辉不予理会。 见他又喝了一小口烈酒,苏亦城挑眉,脑子里竟想起了陆容泽素日里用来对付他的那些招数…… 倏地起身将他拉起拖到包间门口,望了一眼外边谈笑风生的客人们,苏亦城两手撑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扬唇阴笑道:“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你!” 这话的杀伤力比以往任何一句都要强上千倍万倍,陈一辉如他所料的煞白了脸颊,强自哈哈大笑了两声,可话语间的颤抖还是将他此刻的内心出卖了:“你、你不敢的!” “你要试试看么?” 话一出口苏亦城自己都傻了,原来我竟有这么腹黑…… 看他始终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陈一辉顿觉毛骨悚然,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体验过…… 陆容泽!猛然想起了那种惊悚的感觉,陈一辉差点吓尿过去。果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还没嫁都已经学会了那人的把戏,要是真嫁了,那还得了! 而且这厮给人的恐惧感和陆总监的完全不一样,那位是板着一张脸死瞪着你不说话,却足以叫人窒息。而这一位,虽一直笑着,但那种午夜惊魂的感觉不比冰山的压力小。 见他如遇到大灰狼的小兔一般在自己跟前瑟瑟发抖,苏亦城念头一转,双手猛地移向下抓住了他的肩膀,动了动嘴唇,就吻了下去。 瞧着那张脸越贴越近,陈一辉傻愣住了。 尼玛还真敢亲啊! 就在他的唇瓣快要覆上自己的时候,陈一辉的脑回路补充完毕,一把推开了他并将他拽回包间,“嘭”地一下关上了房门,那些不断向两人投过来的暧昧目光瞬间消失不见。 “喂喂喂,你跟了陆容泽不至于这么不厚道啊,我可是你几年的兄弟,你也下得了手?”陈一辉颤声怒道。 苏亦城笑眯眯地看着他,心里却已经开始在流泪——尼玛要是再晚一步推开我,我可就真的把你给亲了啊摔! “那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苏亦城大模大样地坐了下去,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许隐瞒!” 看他一脸真挚,且片刻前的变故还在心头荡漾不去,陈一辉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只是碍于之前陆容泽给他施加的压力,他心头还是有些颤抖。 苏亦城皱了皱眉:“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陆容泽威胁你?” ……明知故问。 又叹了一声,道:“你还是告诉我吧,毕竟那些事我有权利知道,就算瞒了我一时,还是无法瞒我一世。” 这话点醒了陈一辉,他好奇地问了问:“对了,听陆大总监说以前的事你都给忘了,怎么如今又想起来了些?话说,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苏亦城什么也不说,幽幽地看着他,然后又往前挪动了一下。 “得!”陈一辉连连摆手止住了他,“你别过来了,我怕了你!我说还不行吗!!!!!” 就这样,某人冒险厚着脸皮得到了他满意的回答。 陈一辉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喝了杯酒壮壮被吓小的胆子,然后才将后来的事向他徐徐道来: 苏、万两人分手后,婚期自然也就取消了。打那以后,陆容泽就经常陪在苏亦城的身边。由于国庆的婚礼没了,他就和陆容泽一起溜到了威海去玩儿。 站在海滩上闭眸感受着海风的吹拂,堆积了许久的阴云也渐渐地被吹散了。苏亦城张开臂膀拥抱着海风的洗礼,薄薄的衣衫在风中猎猎飞舞。 很想抱抱他。这是陆容泽的第一想法。但想归想,终究还是有些顾忌没有实行。 秋天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苏亦城舒活动了一下筋骨,顿时有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感觉。 在威海玩了一天就按照行程在二号那天去了青岛。一直只贪图享乐的苏亦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他有些碎裂的心给黏好了。 可能是那三天的假期玩得有些过头了吧,陆容泽回来之后竟然大病了一场,若不是那个晚上苏亦城恰好给他打了个电话询问自己的手表是不是在他那儿,然后从电话里听出了些端倪,估计他病死在家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到医院后虽说打过了退烧针,但陆容泽却没有丝毫意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直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才有了些许意识。 双眼朦胧地扫了一下四周,白炽灯光配上这白刷刷的室内墙壁,外加全套的白色床上用品,陆容泽合上眼,知道自己被送进了医院。 “啪嗒”一声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虽是极细,但刚醒过来的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陆容泽懒得瞥过脸去看来人,知道是晚上查房的护士,索性闭上了眼睛不闻不问。 脚步声徐徐地往这边移来。苏亦城见他还没有醒来,本打算不做停留往外走去,但眼神所见之处,那双坚实的臂膀不知何时已露在了单薄的棉被之外。 转身又走了回去轻手轻脚地替他盖好了被子,双手刚收回时,那双锐利的眸子已经睁开。 “醒了?”他笑问道。 陆容泽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见别的人而已。可是当那双手伸向他时,熟悉的味道也跟着飘了过来,很清新,很舒服。 知道是那人来了,紧闭的双眸瞬间睁开,在看到那张自己心心念念的容颜时,心蓦地漏了半拍。 “怎么了?”见他呆愣着,苏亦城以为他哪里不舒服,遂伸手在他额上摸了一把,待试出体温正常后,皱眉,又道:“哪里不舒服么?” 陆容泽从被子中伸出手抓住了他一直想抓却不敢抓的手,紧紧握住,视线从未离开过那张脸。 虽说是被同性的好友给握着了手,但还是感觉怪怪的,苏亦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着痕迹地抽蘒被握着的手,笑了笑:“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那人摇头。 “那要不要喝点什么?” 那人依旧摇头。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没有分毫犹豫,陆容泽就这么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了。 苏亦城的脸由白变青,再由青变黑,最后由黑变红。他红着张脸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无措。 那双锐利的眸子已经变成了水灵无辜,一眨不眨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彼此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说话。一时间,空落落的房间内鸦雀无声。 面上的热度渐退却,苏亦城以为他是刚醒脑子还处于迷糊状态,就没怎么在意。只是,一直平静的心此刻竟开始紊乱起来。 噗通——噗通。 第二天早上陆容泽就愤愤地走出了病房,晃了晃还有些眩晕的脑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不为别的,就为今早给他打点滴的那个护士扎了几次没能扎到位置而戳疼了他。 早上扎针的时候小护士在那双能凝结出冰块儿的眼神下颤抖着手往他的手背上拍了两下,可是拍了许久都没有拍出血管来,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给他擦了些碘伏,然后将针头刺了进去。 一下,没有出血,拔出再扎,却依然无果。陆容泽顿时炸毛,一脚踢开了美丽的护士,而后猛地一掀药车上的物品,丢了句“废物”后竟就此夺门而去。 陆容泽不胖,只是他的血管过细而难以找到而已。可是他就是那么讨厌疼痛的感觉,尤其是一下又一下的。 那护士自知是自己的失职,又怕护士长怪罪下来,连地上的药品都顾不得拾起便追了出去,待追到那个脾气怪异的男人后想要道歉,却被对方的一记眼神给唬退了好几步。 纵然他可怕,可毕竟还是自己的饭碗重要,于是护士怯怯地央求他回去将今天的药打完,而且医生开的药也只有今天一天的了。 然而这个脾气阴冷的男人却只是冷眼看着她,脚下的步子也随之顿住,不走,亦不回。 美丽护士泪眼婆娑地拉着一脸冰寒的男人,如此言情的场面霎时就吸引出了来来去去的人,不出片刻就有一堆人围了过来。 当然了,被吸引的还有那个叫苏亦城的医生。 事情很快就解决了,当陆容泽再次躺回那张病床时,他竟似个孩子般笑了起来。 只要他苏亦城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自己是他很重要的人,就很满足了——哪怕他只把自己当做朋友。 在医院死皮赖脸地待了几天——应该说是闲缠了苏亦城几天后,陆总监满意地出了院。当走出医院的那一刻,他仰头闭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第一次打心眼儿里觉得,原来住院也是一种美好的事。 ——至少这几天的日常三餐有自己的心上人陪同,纵然吃的是医院的饭菜,他也觉得倍儿香倍儿有味。 日子过得很快,每天都是上班下班的节奏,待到厚厚的冬衣穿在身上时,大家方知冬天来了。 已经是十二月下旬了,这个冬天C市却还没有迎来一场象征着冬季的雪,偶尔蒙蒙细雨,偶尔寒风凛冽,但始终没有降雪的迹象。 透过玻璃窗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楼下绿荫道里的林木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就连行人的厚厚衣摆也有被撩起的痕迹。 陆容泽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那个笑容灿烂的人,嘴角渐渐地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不知道,他愿不愿意陪自己过…… chapter42 平安夜的那一晚陆容泽给他喜欢的人打了个电话,打着朋友送祝福的旗号顺便约了他于圣诞夜一起去吃一顿,然后就舍不得挂断,不知不觉中已煲了四个小时左右的电话粥。 当最后那句晚安说出后,陆容泽一改形象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并激动地用枕头捂住了脸。 昨天天气阴沉了一天,今个儿早上起来便开始落雪。陆容泽还未来得及更换睡衣就奔到阳台上捧了一把积雪往自己脸上涂抹,确定是冰凉的而非木讷之后才蹭进了房间内。 面上虽无表情,但是嘴角的抽搐已经彰显了他此刻有多么开心。 圣诞这天公司有半天的假期,陆容泽早早地下了班去化妆店给自己包装了一下。瞧着镜中光鲜亮丽、英俊潇洒、身姿挺拔、傲视群雄的自己,他十分自得地笑了起来。 离苏亦城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陆容泽百无聊赖地开车去了一家大型商店,逛了半个多小时才看中了一盒很大的心形德芙礼盒。 这个,他会不会喜欢?陆容泽抱在怀里想了想,认为喜欢耍性子的人一定会爱的。 一想到那个人,心里就暖暖的。 从商店出来后一看时间还很充足,正欲开车去附属医院等那人下班,却在手刚触到车门的时候瞥见了站在自己车头前的男人。 罗明?英挺的眉头瞬间就蹙在了一起,陆容泽挺直了腰身看着他,道:“你怎么在这儿?” 罗明启唇,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陆容泽一把拉过塞进了车里,然后匆匆离开了这片繁华地带。 坐在后面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那双锐利的眉眼,薄薄的唇瓣紧抿,眉宇间的戾气还是那么重,一贯以来的沉默也从未改变过。 车行至一栋小区的街道里停了下来,陆容泽稳稳地一个刹车,咬咬牙,头也不回地问道:“万蓉呢,你们怎么没有在一起?” 罗明的眼睛始终未离开过那面小小的镜子,直到那双冰冷的眸子微微抬起在镜中与他对视,方才挪开了眼神。 “看够了吗?”陆容泽有些不耐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罗明思索片刻,才回他:“我和万蓉本就是假戏一场,我帮你的,已经完成了。” 做戏?陆容泽冷笑,脑海中倏地想起了那个傍晚他和苏亦城散步时的场景,当时得了陈一辉的电话后他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然后不久……他就收到了罗明的短信。 “那万蓉呢,她不是选择了你么,你就打算这样抛弃她?” 静默半响,罗明道:“我对她没有感情。”顿了顿,又说:“但一直没有跟她提出分手,毕竟她刚和苏亦城断不久,若是又和我……我怕她接受不了。” 陆容泽愣了一下,竟没料到他如此替那女人着想,冷笑:“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是要钱么?”记得这个男人替他帮了个大忙,却一分钱都没从自己这里捞到,以为这回是来索要的。 罗明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心里蓦地一紧,垂眉道:“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啊!” “……”神色略显讶异,陆容泽透过镜子看着他,冷笑:“跟我睡了几个晚上,就想和我谈感情?我今天还就告诉你,我陆容泽是个人渣,为了苏亦城不惜使用任何手段的人渣!怎么,后面的话还要我说出来吗?” 后面的话,无疑只会更加难听,更伤感情。罗明不怕话难听,只怕自己鼻头泛酸。 他对陆容泽不是没有感情的,从两人第一次你不情我不愿的结合,再到后来的纠缠,那人无情,他却渐渐将自己的感情给搭了进去。 第一次过后他答应了陆容泽帮忙去拆散苏亦城和万蓉,故就渐渐和万蓉有了关系。然而他也没有想到的是,不过几天的功夫那个女人就对他提起了好感,可见苏亦城对她来说也不过一般。 然而于她一般的人,却在这个男人的心中意义非凡。 罗明道:“我不是来纠缠你什么的,只是……你好久没有去做SPA了,工作这么累,应该放松一下。” 原本满心烦闷的人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沉默了下来,终于,他回头看了罗明一眼。 “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样,我心情好自然会去找你——”难得用和善和善的语气跟他说了一回话,而下一句却是逐客令,“你走吧,我还有事要忙。” 罗明也没有再说什么,打开了车门便离开了。本想跟他道个别,可身子还未来得及转过来,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离开了。 听着不是很明显的引擎发动声,罗明的心蓦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这离去的声音能震碎他的心房一般…… 待陆容泽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值下班时间,接了苏亦城后两人就去了附近的一家豪华餐厅胡吃海喝了一顿,出来的时候天空正在飘雪。 伸手接了一片晶莹的雪花,棱角分明的凝结物在温暖的手心瞬间融化,转眼已是一片水渍。 翻下掌心抖落了手心的水珠,苏亦城扯了扯围脖以便让自己裹得更加严实些,只露出两只滴溜溜的眼睛观察世界。 陆容泽脸上充斥着幸福的笑意,走过去轻轻地将他背上的帽子理了理,然后罩在了他的头上,道:“这样既好看又保暖。” 苏亦城也笑了笑,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径自说道:“今晚的雪很应景,白色飘絮混合着这些五彩灯光,倒也十分好看。” 顺着他的话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直将视线锁定在眼前人的陆容泽适才发现周围的景色换了个样——早已不是往日的清冷晦暗灯光,而是五颜六色的彩灯闪耀。 餐馆前就有两颗小小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小雪人和闪烁的彩灯,一股西方的年味儿瞬间袭涌过来。 看着他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小广场上的那棵巨大圣诞树发呆,陆容泽从兜里抽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扣在了那只纤细的手腕上,“过去看看吧!” 苏亦城被他握在手里也没有反抗,对方的温度透过手心直达心底,暖暖的。 天上的雪没有加大的趋势,稀稀落落地簌簌而下,透过灯光的效果显得十分童话,唯美而又浪漫。 被他牵着手奔到了广场上,苏亦城只觉他的掌心极其火热,与这冰天雪地的酷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顷刻间,整个世界都暖了下来。 苏亦城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厉害,自从和万蓉分手之后陆容泽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管他是发脾气还是想要个什么,那个男人就这样一直惯着他满足着他。 仿佛只要有他在,心都是安的。 “在想什么?”陆容泽捏了捏他的掌心,立马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苏亦城“唰”地一下从他手心抽出了手,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然后将视线锁定在那株吸引了众人眼球的圣诞树上,并未作答。 “我们照一张相吧!”陆容泽与他并肩而立,淡淡道。 照相?苏亦城想了想,点头应允。 就这样,美好圣诞夜总算有了个好的开始。看着手机里的那张彼此头部紧挨的合影,陆容泽虽没有咧嘴大笑,但眼角的喜悦之情早已包不住地流露在了外。 白色的雾气从鼻腔内喷出,遇着冷空气很快就凝结,而后消失不见。 夜间的气温越来越低,陆容泽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冰凉,本打算问问他是不是还要再玩一会儿,转头却瞧见那人正搓着手在那里微微打颤。浅浅一笑,道:“不想冻成冰块儿就走吧!” “去哪儿?”那人不解。 陆容泽怔了一下,道:“哪儿热和哪儿待着去!” 苏亦城打鼻腔内不屑地哼了一声,但还是随着他的脚步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馆坐了下来,屋内的暖气瞬间便驱散了片刻前的寒意,苏亦城也扯下了围脖露出了脸来。 鼻尖还是有些冷,且冷得通红。苏亦城在掌心呵了口气搓搓手,然后用热温来捂暖鼻子,抬眼见与自己面对面的男人正看着他好笑,不由白了一眼:“有什么好笑的,真是的!” 对方也没有要解释自己的意图,只一味地盯着他看,似乎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终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苏亦城低头喝着服务员端来的饮品,脸上却不自然地燥热了起来。 这样沉默无言地坐了很久,最终还是他抬起了头主动开口意图打破这死一样的沉寂。 然而—— 他刚一抬头,便感觉唇上一阵湿热,大脑还在疾速运转之时,后脑勺便被一只大手给紧紧地拖住了。 灼热的气息急促地铺洒在那张英挺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对方阖上的双眼清晰地印在他的瞳孔里,浓密而又细长的睫毛一根根清晰可见…… 这样诡异的接触令那颗疾速运转的大脑立马反应了过来,他们这是在……kiss! 如果以咖啡馆服务员的角度来看的话,此刻的陆容泽正倾身向前与那人面贴着面做着十分暧昧的事情,右手里拿着的正是一盒德芙巧克力,只是由于盒子的面积过大从而挡住了这精彩的一幕。 但,纵然那巧克力盒子再大也难以阻挡人们大脑中的想象——而且不用想就可知道那盒子后面的两人正在干什么。 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吻,只是吻着而已。湿热的唇瓣紧紧地贴在自己的上面,软软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厮磨意味。 听见自己的心正如小兔子一般乱撞个不停,苏亦城猛然一把推开了他,脸上分外地红:“你、你在干什么?!”语气没有责备,只是有些震惊罢了。 陆容泽又端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笑盈盈地看着他,一手摸了摸嘴唇,一手将巧克力推了过去,道:“送给你。” 看了一眼桌上的物品,苏亦城的脸又红了一把。 ——对方的意思他明白了。以前自己在追女孩子的时候也用过这一招,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如今居然风水轮流转又转到了他的身边。 只是这次的性质不一样了,送他巧克力的,是一个男人。 双眼紧紧地盯着那盒载满了甜蜜的礼盒,苏亦城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chapter43 这个下着雪的圣诞夜陆容泽向自己喜欢的人告了白,并且是用实际行动执行的,只是被告白的那方还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而已。 晚上躺在床上回想着之前的情形,苏亦城的脸又是一阵燥热,无论怎么抹都无法从脑海中抹去那些情形。 他还记得,两人从咖啡馆出来时所有人看他们的眼神:有蔑视,有职责,有祝福。 这个世界还是以原始的结合为准则,超过天地法度的行为就是逾越。在世人眼中,同性之间的爱恋就是一种逾越。 想到那些不解的眼光,苏亦城的情绪复杂多样,他不知道自己对陆容泽的表白是个什么反应,他只知道,当对方在咖啡馆说出那句“我喜欢你”时,他愣住了。 应该说,他被吓住了。 自从和万蓉分手之后就没有再恋爱了,一直都是和这个他认为是好哥们儿的男人在一起。只是令苏亦城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公然亲吻自己,那么地不顾一切…… 侧身就看见了摆在床头柜上的那只心形礼盒,苏亦城伸手触碰了一下冰凉的外壳,手却在一瞬就缩了回来,仿佛触碰的是一个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东西。 然而最终他还是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终于,在2010年的最后一刻,苏亦城答应了陆容泽与他交往,前提是不要让他那传统的老妈知道。 两人交往了一个多月,陆容泽本以为自己可以从风流的苏大少那里吃些豆腐或者肉沫子,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个月下来,姓苏的不仅要他在公共场合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私下里还不让吃肉。 这样的事陆容泽怎么会答应! 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晚上…… 苏亦城在某总监的公寓里吃了顿爱心便当,心里十分满足。就当他准备回家的时候,陆容泽忽然一下瘫倒在了地上,身子蜷缩着,样子极其痛苦。 苏亦城一个箭步从沙发上跳过去将他扶起,满脸上挂着的都是担忧之色。他慌乱地在陆容泽的手腕上摸了一把,见脉象平稳,遂又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好看的眉头不自然地皱了一下。 问了问他哪里不舒服,陆容泽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间或点头,嘴却死死闭着什么也不说。 看他一脸的痛苦样儿,苏亦城以为他的阑尾炎又发作了,便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将他拖到了床上放下,正准备打电话给医院时,手机却被人给夺走。 扭头见到那人正笑嘻嘻地握着自己的手机,片刻前的痛苦之色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脸自得。 “你……”瞧他侧卧在床冲自己微笑,苏亦城神色一黯,顿时便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给欺骗了,于是心下一怒,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然而结果却是…… 结果就是他在那人身下连连告饶,眼泪一颗颗地流。 由于是第一次,苏亦城那未经人事的后庭流了很多血,刺人眼球的颜色染在白色的床单上,映在陆容泽的眼里却是美丽非凡。 那是苏亦城的第一次,也是两人爱的第一次实物证明。 听着陈一辉说得滔滔不绝,苏亦城的脸早已红透了。他压低了嗓音问向自己的好哥们儿:“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正在给他回忆往事的陈一辉嗝了一下,本想一口盐汽水喷死他,但转念一想,如今的他已非往日的苏亦城,就忍住了喷的冲动,只淡淡解释了一下:“都是你以前告诉我的啊。”顿了顿,又道:“不然你以为你男人会告诉我啊!”说完翻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 苏亦城已经窘迫到了极致,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被那些往日隐私给羞死,遂赶紧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么后来呢,后来我和陆容泽怎么样了——也就是说,我为什么会和他闹开从而导致最后车祸了。” 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疑虑,苏亦城重重地舒了口气,可是一直充当着说书人的陈一辉的神情却是极不自然,眼神也开始闪躲着,尽量不与他对视。 “你尽管告诉我就是了,”苏亦城道,“我是真的有权利知道那些事的,如今我和陆容泽的关系已经是铁打铁定的,纵然我知道了过去也不会有丝毫影响,你也就不必担心他会拿着菜刀剖你胸膛的事了!” 陈一辉呸了他一口,继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担心的不是两人的关系会再次闹僵,而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着什么,总之心里十分忐忑。 过了许久,他才调整心绪继续为他道来那些被时间淹没的往事。 两日的关系日渐趋好,彼此相伴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最后甚至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了。 每天晚上苏亦城都会躲在被窝里轻声地和那个男人煲电话粥,什么样的情话都可以听到,有时候会脸红心跳,有时候也会被对方恬不知耻的话给惹怒。 总之,陆容泽给他带来了许多幸福和欢乐。 这个世上的许多事都如高悬挂在空中的月亮一般,阴晴圆缺样样有。 相爱一年多的人尚沉寂在对方的甜言蜜语里,却丝毫没有发现那人还和另外一个男人有着与自己相似却又不及自己的关系。 是的,自打那次罗明主动来找陆容泽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准确地说,两人厮混的日子又多了起来。 有时候是在那家桑拿中心,有时候是在宾馆,但也有在陆容泽公寓的时候。 他心里对苏亦城有愧,但又无法抵抗那个男人带给自己的欢愉,整个人就这么悄悄地沉沦了下去。 直到那天中午事情被拆穿。 chapter44 2012年的春天来得很早,但天气却是变化多端,这些日子医院里接收的流感病人也特别多。 看着大家进进出出都戴上了平日里不怎么戴的口罩,苏亦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蓦地涌发一股感慨——果然,人生在世还是健康最宝贵。 中午吃完饭后准备回到办公室小睡一会儿,毕竟春困是无法阻挡的。 苏亦城一边百无聊赖地打着口哨一边东张西望,望着望着,就在大厅的花坛旁望见了那个和他有缘无分的女人。 万蓉?苏亦城停下了脚步,心里疑惑着她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也是感冒了? 算了,都和她没关系了,管那么多作甚! 怀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苏亦城大步昂扬地往前走去,然而那个女人在见到他后竟主动跟他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会在这里?”迫于形势,他不得不回答一句。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对万蓉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愤。 万蓉无力地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也没有以前那般水灵有神了。 见她有些虚弱,苏亦城于心不忍,就将她扶到了医院广场旁的绿荫石亭里坐下,两人在保持了许久的沉默之后,还是由一方主动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万蓉极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出来,声音虚弱不堪:“你、你现在过得还好吧!” 苏亦城不答,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她闭上了双眼,努力不让心里的酸涩涌现出来。 见她这般,苏亦城也不忍心与她为难,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患了流感?” 万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眶却是无比绯红。苏亦城心里有些慌乱了,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女人哭,但心里的那份怜悯还是一如既往地存在,而且男人的软肋就是女人的眼泪,纵然现在他们已不再是以前的关系了,然心中的那份担忧还是在的。 一如一个陌生人对陌生人的担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亦城往她的身旁挪了挪,犹豫许久,还是触上了那只纤细的手腕,发现脉搏微弱,心中的担忧更甚了一筹。 万蓉忍住了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毕竟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颜面再在他的面前哭泣。她眨了眨,吞下了即将泛滥的眼泪,道:“我是来做人流的——刚从手术室出来。”见他愣住,万蓉又道,“是罗明的。” 苏亦城忍住惊诧,淡淡道:“既然是他的孩子,那你为什么还要打掉?” 鼻头忽地一酸,万蓉还是没能忍住哭了出来,哽咽道:“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他和我根本就是在做戏,骗了我的人,还骗了我的心,他是故意要拆散我们的俩!是陆容泽,是那个男人做的,他指示罗明来勾引我,那次你在宾馆所见之事并非你所想,我只是……我只是被人给下了药而已,所以才会意乱情迷。可惜你却没有相信我……”说到最后,她的话语几近不可闻了。 而坐在一旁当听众的男人也早已愣在了当下。 她说,是陆容泽……是陆容泽拆散了他们,是陆容泽指示罗明破坏了他们的关系。 万蓉埋首于掌间,根本就没有顾及到身边人的神色变化,仍自顾自地说:“我知道我们俩已经回不去了,你已经接受了陆容泽不是么?但是,他对你却并非真心实意的,他……他和罗明还有着关系。在得知罗明是骗我之后,我没有丝毫犹豫就来到医院将肚里的孩子给打掉了,他是个人渣,他不配在我肚子里种下他的种!陆容泽也是个人渣,我们爱的男人都是人渣!”最后那句话似是在咆哮,然而却是极其柔弱。 顿了片刻,她又说道:“我本以为罗明是真心喜欢我的,刚开始确实被他的沉默冷静也吸引了,而且他……身边没有女人围绕,比起你来,他让我放心些。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昨天晚上他洗澡的时候我无意中翻了翻他的手机,发现里面有他发给陆容泽的短信,全是一些约会地点。我不敢想象两个男人约会会有什么事可做,而且还是在宾馆那种地方,而且曾经也听人说起过,陆容泽,是个同性恋……他们不止一次在一起,我无法忍受罗明这样对我,所以,”她冷笑了一声,“我没有告诉他就把孩子给打掉了,我要让他后悔!” 后来万蓉还说了许多话,但是苏亦城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此刻回旋在他脑海中的,全是陆容泽欺骗他的情形…… 过了许久,他才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女人,骤然发现,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万蓉了。 送走了万蓉后苏亦城就回到了办公室,心里的波澜久久不得平复,脑子宛若爆炸前夕那般痛苦不堪。 重重地舒了口气,他揉了揉太阳穴,舒缓了一下沉重的大脑,然后才悠悠地掏出了手机给陆容泽打了个电话。 “今晚我加班,下午和同事约好一起去吃饭,你就不用过来接我了。”他面不红心不跳地说。 那边的人执意要过来,但最后还是被他给拒绝了。 ——他没有加班,没有约同事去吃饭,只是想静一静心而已。 苏亦城没有相信万蓉所说的话而选择了相信那个男人,他认为,陆容泽对他是真心实意的。 也许是万蓉情绪不好才会这样说吧!他自欺欺人地笑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陆容泽照旧来接他上班,没有任何不自然,一切如是。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男人扭头看了他一眼,道:“宝贝儿,你在想什么呢,平日里不是有很多话的么,怎的今天如此沉默?” 沉默?苏亦城回了回神,冲他淡淡一笑:“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这会儿精神有些不振。” 看他神色确实有些憔悴,陆容泽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会也染上了流感吧?最近医院流感病人多,你且注意些,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他本想说治疗流感病人的事与自己无关,但话至口,他发现自己竟不愿说出来。 “对了,”陆容泽仿佛想起了什么来,“今天公司要接一位大客户,我可能没有时间来接你下班,你——”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好。”苏亦城接过了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陆容泽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在医院待了几个小时,然而心里却一直被万蓉的话给困扰着,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最后实在是不愿再自欺欺人下去了,苏亦城索性请了半天假去往桑拿中心,准备找罗明问个清楚。 ——他记得,每次去那里的时候陆容泽都指定了罗明为他服务。 以前没怎么在意,如今细细一想,他们之间当真是非同一般啊! 今天是周五,前来放松自己的人很多,尤其是晚上。这会儿虽正值中午,但也有不少的人提前来到这里洗浴。 苏亦城在前台问了问罗明今天是否有客人接待,前台小姐以为他是来做Spa的,就查了查,道是有位客人正在那里,估计他需要等一下。 “没事,那位客人我认识,我们本来约好了一起来过来,可是我有事给耽搁了下来,所以他就提起过来了。”他笑着解释说。 小姐见他也十分面熟,就没有怎么为难,只叫他登记付钱后就让他上楼去了。 楼道里的光线十分明亮,柔和的白炽灯洋洋地挥洒着它的光辉,将本是黑暗一片的地方照得通透明亮,看不见一丝尘埃。 浅浅的身影在楼道里徐徐前行着,双脚木无知觉地朝着那个熟悉的地方前行,原本清澈的脑海此刻已是波涛汹涌,潮势如何也退不下去。 走到那间熟悉的房门外,本还在思索着如何敲开那扇门,手刚一触上那扇门,整个人就往里陷了一些。 门没锁?苏亦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那双脚却没了继续往前的勇气。 这样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在宾馆推开门撞破万蓉和罗明的奸情一样。 罗明……适才想起,原来里面的那个男人叫罗明,是拆散他和万蓉的罗明。 那么这次,他是不是又要拆散自己和陆容泽呢? 虽说脑海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然而苏亦城的心里还是不愿相信陆容泽会做出那些对不起自己的事。 不知为何,这会儿占据他脑海的,居然是去年圣诞夜他信誓旦旦说着喜欢自己的场景…… 一年了,厌恶自己了么? 房间内悄无声息——至少在虚掩着的门外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动静。本来已经转身欲要离开的人,这会儿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往回走了去,推开门的瞬间,房间内的景象也毫无保留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陆容泽只用一条浴巾裹住了下身,这会儿正趴在床上闭目休憩,任由罗明在他的身上肆意妄为,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到来。 但是罗明发现了——在苏亦城一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他惊慌地从陆容泽的背上离开,理了理凌乱的衣衫,有些羞愧地站在了一旁,连头也不敢抬。 本来留在光溜溜的背上的唇瓣和柔软的手忽然离身,陆容泽有些不适应,缓缓地侧头睁开了眼,本欲开口,但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脸哀色的苏亦城。 “亦城?!”陆容泽有些惊讶,面色也没有素日里的那般淡定了。十分急促地穿好了衣服,他一个箭步过去拉住苏亦城的手,解释道:“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只是……” 只是什么?苏亦城默然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样不言不语,陆容泽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感觉到握在自己手心的那只手冰凉透骨,心知这回自己闯了大祸,满肚子的话要解释。可眼下,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亦城缓缓地从他手里抽出了手,继而抚上了他颈间那道淡淡的吻痕。 这个吻,不是他留下的。 一直候在一旁的罗明迈开了步子,浅浅地说了句“你们好好聊聊吧”就走了。 可是他还未走到房门口就被苏亦城拦住了去路。抬眼看了看那个没有表情的男人,罗明正欲开口替自己辩解,下一刻就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袭来。 “啪”地一声脆响打在了罗明的脸上,苏亦城咬紧了下唇,扬手又是一个耳光打在了那人的另一边脸上。 陆容泽也被他这一举动给怔住了,赶紧上前将抓住了他还要再落下去的手,嘴里的那句“你听我解释”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那个本该落在罗明脸上的耳光竟然峰回路转打在了他的脸上…… 苏亦城没有失误,他本想再打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几个巴掌,然后再找陆容泽算账,却不料陆容泽竟然为了他阻止自己。一时心中气不过,就舍去了打那人的念头,直接将目标锁在了这个欺骗他的男人身上。 这个巴掌太过用力,声音也十分清脆。陆容泽偏着头迟迟不愿相信,他的苏亦城居然会动手打他!额前的碎发一缕缕地散在眸前,令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模糊。 苏亦城冷冷地看了看两个被他打过的男人,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那一刻,陆容泽方知自己的心空了。 chapter45 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桑拿中心,苏亦城挥手拦下一辆的士回到了家里,连医院都懒得去了。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陆容泽居然先他一步候在了小区门口。 在见到那辆黑色轿车时,苏亦城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不管跑去哪里,只要不见到那个男人就好。 陆容泽见他掉头离去,立马奔过去扣住了他的手腕,却没有想到他的力气竟比平时大了几倍,一挥手就挣脱了他的钳制。 “亦城你听我说好不好!”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却是知道自己这话一出,苏亦城一定会停下来的。 果然,苏亦城停了下来。 “我和罗明是有些关系,但那并不代表我不在乎你!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 喜欢?苏亦城恶心了一把,转过身向他靠近,却是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道:“喜欢?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为什么我刚才打他你要拦我,是因为心疼么?” “不是的,我是怕你把他打伤了要负法律责任。”陆容泽说。 苏亦城面皮抽搐了一下,用力地推开了他:“陆容泽,你真恶心!” 那人的心倏地颤抖了一下,又是一股空茫的感觉向他袭来。他极力地稳定了心神,对苏亦城解释:“亦城,你别这样,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妈个头!”苏亦城终是忍不住爆了粗口,双拳紧握,指节的咔嚓声都清晰可闻,“你让罗明去拆散我和万蓉,你成功了。你说你喜欢我,我答应了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呢,你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老子铁了心跟你在一起,你却如此敷衍我,真怪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一直以为自己够花心的了,可我自诩从未在和别人交往的时候出过轨,而你……你和我在一起还不够,竟还要和别的男人厮混。你说你在乎我,你到底哪里在乎我了?恶心,你他妈真恶心!你是个真男人!” 见他愤怒地从自己身边走过,陆容泽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却被对方一拳打在了脸上。腮部被用力打破,鲜血顿时从嘴角溢出,无比殷红。 苏亦城没有对他心软更没有可怜他,哼了一声后就大步流星地往自家方向走去。 陆容泽依然不死心,胡乱地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不依不饶地跟了过去。 可是苏亦城竟是铁了心地不愿再见到他了,就这样被他死缠烂打地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前,正要掏出钥匙开门时,却被陆容泽一把夺过,紧紧地拽在手里。 “别闹了,我对你是真心的!”陆容泽蹙眉,但神情十分笃定。 此刻的苏亦城不知为何,胸腔内蓦地燃起了一把烈火,紧接着眸子也红了起来。他猛地用力将陆容泽推到墙壁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地箍在那雪白的脖子上,力道也在不知不觉中增加了起来。 “姓陆的,咱今天就很认真地告诉你,我没有跟你闹!不管你是不是真心,从今以后老子都不稀罕了,拿着你的真心去喂狗吧——或者丢给那个男人,他铁定会要!” 那是锐利的眸子黯了一下,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他强自一笑,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腰间,却听他这样说:“拿开你的脏手!” 脏?陆容泽自己都愣了下来,将将搭在纤细腰肢上的手也轻颤了一下。 终于,想要触碰他的手缩了缩,最后无力垂下。 苏亦城也松开了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在见他被自己掐得泛紫的面庞时,心蓦地痛了一下。  ——不是他舍不得动手将他杀死,而是怕自己没有勇气面对一具冰凉的尸体,而那具尸体,就是让他付出了最真不过、最全不过的心爱着的男人。 陆容泽笑了笑,伴随着残余的血迹,显得分外妖娆:“我对你有感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你对我了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应晓得,但凡我所中意的,都会竭尽全力弄到手,不管是什么办法我都愿意尝试。为了你,我做了些不耻的事,可是我认为那很值得。” “所以到手之后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拈花惹草?”苏亦城问他,语气颇显鄙夷。 这一次,陆容泽沉默了,久久才迸出一句话来:“我没有。” 他没有,他自以为没有对不起苏亦城,他以为和别的男人有情欲有肉身交换再寻常不过了。他没有顾忌到苏亦城的感受,他觉得只要做得天衣无缝就可以瞒天过海,但却没有料到,他们的事会被万蓉知道,继而便让苏亦城也知道了。 “王八蛋,陆容泽你就一王八蛋!”苏亦城用力喊了出来,连脖子上的青筋都一一具现。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这般疯狂,心里会如此痛苦酸涩,“我他妈真是个傻子,居然相信了你的鬼话!你说你喜欢我我就相信了,你说你会对我好我也相信了,你说的一切我都相信,可是到头来我才发现,我真他妈就一傻子——哦不,我连傻子都不如!” 疯狂,类似疯狂的咆哮声从他嘴里传出,突显绝望。 苏亦城抢过钥匙转身打开了门匆匆进去,陆容泽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下一刻便见那人又走了出来。 他心下欢喜,以为亦城心里想通了,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和他言和,然而下一秒就见那人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动作—— “啪——嗒——” 一道优美的弧线从他的眼前滑过,陆容泽还未看清是何物,那东西已经摔出了大门,正点地落在了门前花坛边缘上,一经磕碰,立马击成了两半。 循着那道弧线望去,陆容泽看到了一个心形的铝制礼盒裂成了两半分睡在花坛下的水泥面上,其中一面已经凹陷,看着十分刺眼。 那是陆容泽第一次向他告白时送的巧克力,苏亦城一直没有舍得吃掉,尽管一年过去,却依旧保存得十分完好。 然而这次,却是残碎不堪了。 一颗颗铂纸包裹着的巧克力零星地散落在地上,似是在嘲讽。 ——不知是在嘲讽那个将自己的全部感情赌注下去的男人,还是在嘲讽那个不懂得珍惜的男人。 他们的关系就在这里暂时止住了,苏亦城郑重地告诉他,两人已经分手,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难过,他伤心,但更多的是失望。自己打破了传统禁忌、忽略了旁人异样的眼光与他厮守,到头来换的却是他不忠的下场。 果然男人和男人的爱恋是不会有结果的! 以后的几天日子苏亦城就这么低靡地过了,他一直认为自己很洒脱很好爽——至少不会为情所困,然而这次…… 他赌得太多了。 其间陆容泽也时常前来找他想要挽回一切,可每次苏亦城对他都只用那一句话来招待:我们从今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见那个年轻人没有再来接送自己的儿子上下班了,罗金荣有些困惑,卸掉围裙坐在了苏亦城的身旁,碰了碰他的手臂:“哎,这几天怎么没见容泽来我们家了,你们闹不和了?” 手中的橘子皮才被剥掉一半,那双白皙的手就顿在了那里。苏亦城心里膈应了一下,咧嘴,笑道:“没有,他最近特别忙,有许多任务要完成,所以过来的时间就少了。” 罗金荣皱了皱眉,见他一直嬉笑着望着自己,叹了口气,还是将心中的疑问给压下去了,只简单地说了句“几年的好朋友了,有些矛盾也正常,只要不闹散就好”后就去了书房。 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苏亦城心里酸涩不已。 以后的以后,当回忆起这段青葱岁月时,他要如何跟老妈说,在某个时段,他爱过一个男人,是很爱很爱的那种。可是最后才发现,那个人是骗他的。 苏亦城的手机没有关机,每天都会受到几十条来自那人的短信轰炸,全是道歉什么的。然而他却一条都没看,直接删除。 ——若是再被他的话给蒙蔽,那我就去自挂东南枝!苏亦城愤愤地想。 由于每天入他手机的短信都是未打卡直接删除,或者是闭着眼睛删除的,因为此,他错过了一条十分重要的短信。 不,是两条。 一条是陈一辉后天的订婚典礼,而另一条,则是陆容泽出差日本前留给他的。 当然了,后面那条他不会知道了,不过陈一辉的他却是万不能错过。 周四这天下班之后苏亦城就赶往了好哥们儿的订婚现场,刺眼的灯光从琉璃灯盏里面散发出来,将四周的一切照得莹亮无比。奢华的酒席、穿着优雅的来宾,还有一袭白色礼服的美丽新娘——市长千金的女儿段雅莉。 苏亦城僵着木讷的笑脸来到了订婚酒店,陈一辉端了杯酒与他,见他笑得极不自然,自知他定还没能从那件事里返神,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将他带到了以前老同学相聚的桌上安排了下来,而后又去招呼其他的宾客。 不在上班期间喝酒的人今天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拉着以前的好哥们儿喝个不停,他的几个兄弟似也发现了不对,都知以他的性子是断不会这么没节制地灌白酒的。 “你们喝啊,今天是一辉的好日子,可莫要扫了兴!”话毕又是一杯火辣的液体灌下肚。 大家都知道他心里有事,可不管怎么询问得到的回答都是那句“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如此敷衍着,也不管瞒不瞒得过。 而唯一知晓他此刻心情的,只有那个站在远处陪着未婚妻招呼老丈人的好兄弟。 陈一辉知道他和陆容泽吹了,他也知道苏亦城心里有多难受。 苏亦城不止一次在他的面前说着两人的故事,纵然每次都是在说他的不是他的霸道,可是眼神里流露的那种眷恋之情绝非一般人能懂。 这一次,陈一辉是真的替他感到揪心,尤其是当看着他一仰脖子笑着将杯中酒尽数饮下时……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一辉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累垮了,以至于到了最后连段雅莉都不认识了。 段雅莉把他拖到一旁的单间休息了片刻,喝了杯水润润嗓,而后似猛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他蓦地回头对自己的未婚妻道:“你有没有看到亦城?” 段雅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他不是在外面和你的哥们儿喝酒么?” 陈一辉眉梢紧锁,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往外奔去,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情绪。 来到外面寻找了一番无果,陈一辉抓住几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兄弟猛摇了一番,但得到的都是几阵憨笑,一句话都摇不出来。 “怎么了,他们都醉成这样了,你下手轻点啊!”段雅莉一边拉着自己的未婚夫一边询问着情况。 但陈一辉却没有心思回答她的话,整个酒店都找高了仍没有看到苏亦城。心里担心着那个刚失恋不久的人,匆忙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人的号码。 然而号码还未按下,屏幕上就闪现了一个十分刺眼的号码。 陆容泽? 陈一辉忐忑地接了电话,还未开口,那边的人已经吼了出来:“你快去医院,亦城出车祸了!” 车祸?话还未来得及消化,陈一辉就匆匆地挂断了手机,双脚也不听使唤地带着他奔出了酒店。 远在太平洋彼岸的人心中倏地一紧,本来正在开会的人见来电显示是苏亦城的头像,满心欢喜地离开了会场准备好好听一个电话,然而耳畔传来的却是那人车祸重伤的消息。 陆容泽知道急救的医生肯定是找不到能够联系的人,才会在最近联系人里胡乱拨了个号, 所以他就急忙打电话给了陈一辉。 听医生说,亦城是醉酒驾驶,头部受了重创…… 当天下午就陆容泽就将手头的所有工作抛下从日本赶了回来,可是待他晚上八点赶到医院的时候却被陈一辉给拦住了病房外。 陈一辉说,苏亦城刚做完手术,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只是—— “只是什么?”陆容泽气喘吁吁地问道。 望了病房内打着氧气的人一眼,陈一辉默了片刻,终是在那人动怒之前开了口:“在进手术室之前他清醒过一小会儿,他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只觉得心脏忽然停止了跳动,还未缓和过气的人此刻被这句话给咯住了,一时间忘了呼吸,双眼蓦地漆黑一片。 “你怎么了?”陈一辉赶在他倒下之前搀扶了一把。 ——对于这个是自己上司的男人,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若是说讨厌,不至于,若是说不讨厌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对亦城做的那些事实在是过分至极。 陆容泽挣开了他来到病房外透过透视窗往内瞧了一眼,双拳紧握,指节分明,内心的苦痛也在那双颤抖的手上一一俱现。 亦城,你竟恨我至此,连见我一眼都不愿意了么? chapter46 陈一辉的话就此顿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人,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朦胧了双眼。 现在,苏亦城总算知道为什么陆容泽不肯告诉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了。 原来,是这样啊…… 虽说自己是重生,而那些事也如同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生一样。可当自己知晓一切真相的时候,竟也会心痛,会难受。 陆容泽,你到底还瞒有我多少事?你是打算骗我一辈子么?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待我,竟不知你是这样的人! 苏亦城埋首于掌间,掩去了那些酸涩的液体,然而心头的痛楚却是如何也难以抹掉的。 见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陈一辉知道这些真相伤了他的心,但他又何尝不是呢? 曾经在知道这些事后他也去找过陆容泽,甚至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上司,挥手就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那个时候,陆容泽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再摆出上司的威严,只是愣愣地杵在那里任由他为自己的兄弟出气。 陈一辉打了他,而且不止一下,直到那人脸上出现几块淤青、嘴角开始流血时适才住手。 他问陆容泽为什么要这样对亦城,陆容泽却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味自嘲地笑着,殷红的鲜血滴答流下,落在黑色衬衫上消失不见。 陆容泽认为,他打得好,但是他最想挨的,还是那个人的拳头。 可是到了最后,他竟然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了! 苏亦城说,他再也不要见到陆容泽了,就算他死了,陆容泽也没有资格来参加他的葬礼。 “亦城?”陈一辉试探着唤了他一声,见他没有抬脸看自己的意思,便又说了起来,“其实,陆容泽并没有逼迫我不许将这些事告诉你,只是我自己不想说而已。”见他的双肩颤了一下,又道:“我知道这些事说出来你会难过,甚至……但是,他已经知道错了,如今的他一心一意地对着你,没有半分虚假,纵然以前他做过些混账事,可那毕竟是过去。你应该不知道他临去日本时给你的留言吧?” “什么留言?”苏亦城并未抬头。 想了想,陈一辉道:“他去日本之前给你发了条短信,他说,如果没有末日,就在2013年1月4日那天和你结婚。中国人思想传统,无法接受同性恋,他就带你去日本,在那里结婚生活。他知道你爱吃哪些饭菜,他手艺好,可以为你做一辈子的饭——只要你愿意。” 本来很俗的承诺,可是这会儿在苏亦城听来竟然这么心酸。他虽没有经历过那四年回忆里的欢笑泪雨,但经由别人口中说出了一切,还是那么的痛。 陆容泽以前骗过他的感情,那么现在呢,现在的话是真的么? 1月4日早就过了,为何他不曾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要去日本结婚的事? 他的话,到底哪句该信哪句不该信? “那个叫罗明的人呢,他如今去了哪里?”想起了还有一个当事人,苏亦城忍不住问道。 陈一辉说:“罗明对陆容泽也是有感情的,他本想留住陆容泽,却不知你会为此差点丢了性命。那人本性纯良,在你出事后来医院看过你两次,但你都处于昏迷状态不知而已。后来……不久后他就离开了,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就连陆容泽也无法了解他的去向。罗明知道陆容泽的心里只有你,就算再纠缠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倒也识趣得很。” 其实,在他车祸重伤昏迷期间,守在他身边的人一直都是陆容泽。他每天都眉梢紧锁地坐在病床前看着吸着氧气的人,几个昼夜的不眠不休让他憔悴了不少,胡茬挂满了整张俊脸,那张冰冷的眸子里也布满了血丝。 只是,当苏亦城再次睁开眼时,他已不在。 苏亦城说过,再也不要见到他了,那么,他就消失吧。 他深知亦城的脾气,就算他醒过来后努力解释之前的一切,或是苦苦哀求他的原谅,最后得到的,恐怕只有更绝情的话。 或者,连一句绝情的话都无法从那人嘴里得出。 陆容泽知道,他已经没有颜面再乞求他的原谅了。 时空的错乱,让一切误会就此结束。重生后的苏亦城对于那些本该是自己、却又没有经历过的往事酸涩不已。他不知道此刻心里究竟是难过还是恨,他只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如之前那般对待陆容泽了。 “亦城?”陈一辉挪过来碰了碰他的肩,“你还好吧?” 苏亦城终于抬起了脸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很好。” 但是那双眸子,却是通红的。 陈一辉知道他心里的酸楚。的确,这样复杂的往事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很难接受,一个自己用尽全力去爱的人,却是三心二意地敷衍着他的感情,说没有怨恨那是假的。 苏亦城捏了捏鼻头,起身道:“我要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休息得晚会影响明天的工作效率的——你也快些回去吧,免得雅莉以为你在外面乱来!”说罢笑嘻嘻地走出了这间灯光暧昧的包间。 然而,在来到外面与冰冷的空气相遇时,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倾泻了下来。 痛,真的会痛,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对待那些事都还是会心痛得死去活来。 夜风呼呼地打在脸上,宛若刀割一般生疼。苏亦城走在空无一人的漆黑小道上,任由情绪伴着苦涩的泪水发泄出来。 四周的枯枝俱被寒风吹得咯吱作响,还有常年青翠的松木随风摇曳。 明天会下雪吧?他这样想到。 回到家里的时候罗金荣已经睡觉了,只有李天羽一个人还在客厅里看着寡然无味的相亲节目。 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苏亦城开口和他说话,却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喑哑:“你怎么还不睡?” 李天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怎么了?” “啊?” “你哭过——发生什么事了吗?”见他眼眶和鼻头都有些红,忍不住问了出来。 苏亦城愣了一秒,随即哈哈笑了出来:“我怎么会哭?我为什么要哭?你别开玩笑了,外面风大,我是冻的!”笑得很僵硬,笑得很勉强。 李天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并未再说什么,按下遥控器关闭电源后对他道:“洗漱之后就休息吧,明天我们一起去上班。”顿了顿,在他惊诧之前解释了出来,“我的伤已经完好无损了,昨晚向主任申请了去上班。” 罗金荣的意思是要他在年后再去上班,反正只有两三天就放假了。然而李天羽却倔强地要在明天就去,毕竟叨扰了他们母子俩这么久,于心有些尴尬。 苏亦城笑了笑,道:“能上班就说明你的身体确实没问题了,我们终于又可以一起工作了,真是可喜可贺。你去休息吧,我去洗洗就睡。”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苏亦城急匆匆地去了洗手间。 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李天羽的脑海里又涌起了那些无法言语的记忆…… 回到医院后的李天羽对工作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只是消瘦了许多,偶尔会觉得疲乏罢了。 不过,纵然他再热情似火,可是苏亦城都没有心思去注意他,除了轮到他值班查房外,一般都是在办公室发呆。 由于早上去接人的时候又扑了个空,尚不知真相的陆容泽一通电话打了过来,问道:“你怎么了,早上为什么不等我?” 声音还是这么熟悉,可苏亦城竟觉得那个人陌生不已,脑海中反复不断地涌出那些心酸的往事,喉间酸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怎么了?”见他许久不语,陆容泽也压制住了心头的不快询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苏亦城说,“李天羽说他可以上班了,所以今天早上我们就一起来了医院。”他很想把这个当做借口,说完才发现,原来这不是借口,这是事实。 终究,他还是不适合说谎的。 电话那端的人明显沉默了下来,久久后才浅浅道:“没事就好,还有两天你们就放假,可别在过年的时候把身体弄垮了。”略顿,又道,“我们公司今天放假,晚上我来接你,给你做好吃的。” 给你做好吃的……一句话就让苏亦城想起了陈一辉告诉他的那些往事,心里又陡然酸了一把。 双眼有些朦胧,苏亦城哽咽了一下,淡淡道:“好,你早些过来。”话毕快速地挂断了电话,以免自己的情绪崩溃。 如今,他是真的无法再用平常心对待那个男人了。那些往事,不足以让人原谅。 而他,则要听到陆容泽亲口说出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敷衍,是愧疚,还是旁的…… 下班后来到他的公寓天已经黑了,苏亦城一言不发地坐在客厅发呆,间或瞄一眼在厨房忙碌的人。 终于,一餐丰盛的晚饭备齐了,陆容泽卸掉围裙给他盛了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又夹了几块红烧肉给他,不停地嘱咐他要多吃点。 看着那些素日里自己爱吃的菜肴,苏亦城只觉得这些东西刺眼得慌,没有丝毫咽下去的欲望。 陆容泽放下了筷子,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散:“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发现从昨天起你对我的态度就有了些变化,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 苏亦城并没有看他,双眼一直无焦距地盯着桌上的菜肴,许久才抬眼看了看他,“陆容泽,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容泽愣了一下,道:“我对你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连我爸妈都见了你,你还不明白?你到底怎么了,下班后一句话都不和我讲!” 苏亦城苦涩一笑:“你以前不是说过,如果没有末日,就在2013年1月4日那天和我结婚,为什么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你一个字都不跟我提?”见他愣住,又说:“你不必如此惊讶,过去的事我已尽数知晓,那些你不愿告诉我的,如今也全部叫我给想了起来。” 心蓦地抽搐了一下,陆容泽一眯眼看了看他,不确定地问:“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什么都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他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在阐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 消失很久的失落感再次袭涌而来,陆容泽咬咬牙,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将那些抑制不住的情绪表露出来,“你恨我,对吗?” “是,我恨你。”苏亦城顺着他的话说道,“恨你欺骗我,骗我的感情!” 陆容泽压低了声音回答他:“我没有,我从来没有骗过你的感情。以前我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车祸后你也时常要我告诉你,这就是我不愿意告诉你的原因——我不想让你恨我。我知道自己得不到你的原谅,我也知道……”甚至会失去他。“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亦城,我在乎你,所以不想失去你,我在乎你,所以不告诉你。我不告诉你并不代表我在欺骗你,只是希望那些不好的往事随风湮灭,我只想过当下的日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同时我也期望你不要想起那些事,同我过着现如今的生活就好。” 现如今的生活?苏亦城冷笑:“你觉得我们俩现如今是什么状态?” 现在……现在是什么状态? 陆容泽也怔住了,如今,他们已经不复从前了吧! chapter47 苏亦城搁下了筷子,将丝毫没有动过的米饭往陆容泽的面前推了过去:“你的饭做得很好吃,可惜我无福消受。以后……有机会再吃吧。”说完转身离去。 “不能走!”陆容泽疾步过去拉住了他,捧着他的脸与自己对视,声音有些颤抖,“不要走,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苏亦城用几近平淡的眸子看着他,缓缓地抬手想要摆脱他的牵绊,可是发现陆容泽竟然将他死死拽住不愿松手,最后甚至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陆容泽已经在哀求了,若是细细听来,定会发现他的声音已是哽咽了,“我以前是混,我做些了对不起你的事。我耍手段得到了你,却没有好好珍惜,我是混蛋,我禽兽不如!但求你别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知道吗,那次我在日本得知你车祸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尤其是后来我感到医院看你时,你居然说……你居然说这辈子都不愿再见到我了!你心里难受,我又何尝不是?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的亏欠,但是,只有你不离开我,我都会尽我一切来偿还你——哪怕赔上我的命。 “我总是自私地想,如果你能一辈子都想不起那些事该有多好啊,至少你还会是那个快乐无忧、心思单纯的苏亦城。而我,则是那个愿意陪你走完一生的男人。在你住院期间,我从未离开过你半步,心里想着你得赶快醒来,不然我会疯掉的。可是有时候也会想,你要是不醒来该有多好啊,至少那样……我就可以永远守在你身边,不会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一番话说完,陆容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湿了眼眶,扣住对方的手也是松软无力。 只要不离开他,哪怕用他的命来偿还都可以?这话在苏亦城听来却是恶寒不已。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来祈求他的原谅? 曾经以为,过往的事不论再心酸自己都会挨过去,不管陆容泽对他怎样都会原谅他。 然而,当一切真正袭来时他才发现,原了自己竟没有那么大度,他也是有爱恨情仇的。 ——纵然那一切他都没有经过,但他是苏亦城,这个事实不会改变,陆容泽伤害过他的事实也不会被抹去。 轻轻地推开了他,苏亦城惨淡一笑:“陆容泽,放过我吧,我不想再赴一次深海龙潭了,我的感情在以前消耗得太多,如今已经没有能够用来挥霍的了。当然,这也是放过你自己,你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对我,只要我们两清,自此谁也不必欠谁,你可以收好你的歉疚,真的不必——” 话还未说完,陆容泽已经吻上了他的唇,吞没了他所有决绝的话。 这个吻充满了绝望,唇齿间的厮磨之意也渐渐加重了,到了最后,竟是在挽留。 苏亦城没想到他会来这招,心里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没有推开那人,只是任由他在自己的唇上辗转反侧,感觉到那条柔软的舌轻巧地撬开了自己的牙关,转瞬便与自己的交缠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陆容泽,你的心到底有几分真? 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对待过我! 苏亦城愤然地阖上了牙关,在感觉到与自己紧挨的身子开始不停地颤抖时才缓缓张口推开了他。 陆容泽的舌头被他咬破,鲜血不住地流淌。锐利的眸子已没了任何光泽,哀弱地看着他,有祈求,有眷恋,然而更多的却是痛苦。 苏亦城扭头不再看他,忍住了流泪的冲动开口道:“以后,我们就这样吧。” 就这样?就这样完蛋了么? 陆容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的眼前离去,身子麻木地僵在那里,连伸手挽留的力气都没有了。 痛,嘴里的伤口还痛着,并且牵引着全身。四周仿佛都已被鲜血的味道给熏染,浓烈又妖魅,似乎灵魂已经被这股味道给一片片地吞没了。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的关系会在这里画上一个感叹号。看着好兄弟给自己发来的分手短信,陈一辉差点一口血喷在了电脑屏幕上。 果然如他所料,那些事一旦斗破,俩人的关系必定会破灭。 他不知道将过去的事告诉苏亦城是对是错,但是他认为,苏亦城放弃这段感情是错的。 人人都说陆容泽不好说他对不起苏亦城,却都忽略了他对苏亦城的好。陈一辉以前也意气用事地想陆容泽是个渣,全中国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渣的男人来了,然而当陆容泽不眠不休地照顾车祸重伤的人时,他的心也软了。 果然,陆容泽是那种让人又爱又恨的人。 本打算打电话过去劝一劝苏亦城,可最后想了想,陈一辉还是放弃了。 有些事不是他们这些旁观者能够劝服得了的,等到某一天彼此真正意识到自己该珍惜的是什么时,才是真的有意义。 毕竟感情这码子是只有当局者才能明白。 ****** 一周的春节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大家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年。正月份医院里冷清得很,一是没有什么病人就诊,彼此闲得慌;二是大家都还提不起什么精神从过年的氛围内脱身,犹自慵懒。 过了个年后的李天羽精气神都好了许多,又恢复到了以前爱笑的样子。正月初一那天他也去给罗金荣拜了年,貌似那个时候的苏亦城已经不似以往那般健谈阳光了。 只是谁都没有意识到罢了。 今天是农历2013年的第一天班,苏亦城理了理旧日的些资料后便将电脑打开了,不知为何,他很想打开微博,而他也不由自主地把微博登陆了上去。 初一凌晨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那个男人的新年祝福,没有多余的话,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当时的苏亦城是不想理会他的,可是那双手却不由他的心,竟回了他几个字:你也是。 自那以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了,彼此都知道,他们俩,再也回不去了。 苏亦城的微博收听的人很少,除了几个国内的知名医生以外,就只有陆容泽了。 草草看了两眼,全部是些无病呻吟的话,苏亦城觉得无趣,将鼠标移到了右上角的那个红叉,轻轻一点就关闭了网页。 叹了口气,正想感叹这无聊苦逼的正月要怎么熬过去,脑海里忽地闪现过一句话,似乎是陆容泽微博里的。 再次幽幽地打开了网页,苏亦城戳开了陆容泽的微博,首先见到的就是2月10号那天凌晨所发的微博:过去了,2012年的所有都过去了,新的一年却不知如何面对。 看了看下面的些许评论,无外乎都是一些附和旧日子过去迎接新年到来的话。然而这其中的真正意思,只有他知道。 管他的,他的事如今于我还有什么关系呢?苏亦城笑了笑,舒了个懒腰,顿觉身心俱爽。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礼拜,这天大家都在赶着下班了回家和家人一起吃元宵,奈何逢单日加班的某人只能水着眼眸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同事们兴冲冲地赶回家,心里默默地恨着今年的假期生得不是时候。 不过好在老妈贴心,说是回家煮些汤圆,晚上给他送过来做宵夜,也算是小小奖励一下。 当然了,她要煮的可不止一份儿,因为逢单加班的,还有李天羽。 医院临河而建,住院部的后面是一条长河,今晚两岸都溢满了前来放灯的人。从入夜起始至现在,整条河内花团锦簇,有一种百花齐放的感觉。 抬眼凝视着断断续续升至空中的鲜红许愿灯,苏亦城很想从窗口跳出去融入到那片欢声笑语中。 记得很久以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也这样放过孔明灯吧……只是,自从九年前父亲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放过孔明灯了。 心里小小地酸涩了一把后就去了别的值班医生办公室窜门,也算是给这样原本应该十分热闹的夜晚一个交代。 “亦城!” 在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就遇到了兴致勃勃的李天羽,他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冲苏亦城挥了挥手里的一沓五颜六色的许愿灯,道:“走,咱也去放孔明灯!” 苏亦城汗颜了一把:“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幼稚了,竟然想着去放孔明灯!”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惊讶了,同是童心未泯的人说这话,难免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 不过李天羽似乎没有在意他的话,温和一笑,“反正无聊,不如去放几个灯来得划算——我可是买了十个啊,你莫要浪费我的钱!” 苏亦城无法拒绝,只能叹息着跟着他来到了河边,淡淡的河风吹在脸上,为这个冬末徒添了一抹寒意。 很多年没有再玩过这个玩意儿了,拿在手里有些异样的感觉。感觉捧在手里的灯罩在慢慢胀大,温度也缓缓升高,苏亦城竟有些怅惘。 淡淡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宁静。李天羽抬头看了他一眼,试着用手心顶了顶灯罩边沿,开口道:“你可以放手了。” 顺着他的话语松开了手,大红色的冠型灯罩中心充满了热流,一遇冷气就升了上去,摇摇摆摆,光华异常。 抬头望着那个飘飞而去的火团,李天羽问他许了什么愿望,苏亦城却当即愣住。 一是他没有什么愿望,二来,就算他有愿望,也会闷在心里,不会那么幼稚地让它随着一个不可能实现自己愿望的东西飘走。 李天羽似乎又回到了彼此初见时的模样,脸上的阴郁之色也在伤口痊愈后渐渐退散,然而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的,却是那个素来没心没肺地活着的人。 十个灯很快就放完了,看着空中明灭一片的光辉,彼此心中竟都有着莫名的压抑感。 脚下是一片清洌,一盏盏荧光宛若海浪阵阵荡漾开来。那里面,载满了童稚的美好愿望,也承载了恋人们的衷心祈祷。 健康长大。 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想到这个词,苏亦城竟然自嘲地笑了笑。 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也很久没了联系。曾经的美好都在那一天画上了句号,不会有开始,也不会有结束。 双手揣在兜里静静地感受这个美丽的夜晚,李天羽不想多问这个人的心情,因为就算问了出来也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倒不如吹吹冷风来得实在。 他不是不知道苏亦城和那个总监的事,而是因为知道才不想多问。 很久没有看到他来医院找亦城了,也很久没有在亦城的脸上看到明媚的笑容。就算是傻子都猜得出,他们定是闹了不和。 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李天羽心里就十分烦闷,情绪也会跟着上下波动。如果说得更明细一点的话,那他就是恨。 恨两个男人之间有着这样暧昧的关系,也恨自己有着那样不堪的往事。 九点左右积聚此处的人越来越多了,天空中和河里几乎叫呈满愿望的花灯给照成了白昼,即使是黑夜,但也可清晰明见大家脸上的欢愉之色。 苏亦城扒了扒额前碎发,扭头时余光一下子就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咧嘴挥手大喊道:“妈,我们在这里!” 罗金荣顺着声源望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铝制的饭盅,不用想,里面盛的肯定是香甜润滑的芝麻元宵。 不知飞向何处的思绪这会儿被汤圆香味儿给拉了回来,某人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圆溜溜的盒子,喉结也上下滚动了一番。 坐在河堤上的石桌前吃完了热乎乎的元宵,罗金荣催促着两人赶紧回去,一来是别耽搁了上班时间,这回可以以权谋私暂时放过他们俩一把;二则是晚上气温低,免得两人因为贪玩而坏了身子。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罗金荣的笑容也渐渐散了下去。很久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用心笑过了,就算是此刻吃着她亲手煮的汤圆也是如此。她知道他和陆容泽肯定是吵了架,不然以陆容泽的心性定会在正月初来她家的。 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却不知因何事闹了分裂。罗金荣叹了口气,颇有种惋惜的感觉。 看着两人齐肩一起走进了医院大厅,坐在车内的人眸光倏地一黯,瞅了一眼搁在副驾驶上的白瓷汤盅,似刀锋的眉梢不由紧蹙。淡淡的夜风透过车窗袭在黑色皮袄的领毛上,越发衬得他的容颜俊朗。 看着两人潇潇洒洒地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陆容泽心里憋屈,脚踩油门,愤然离去。 果然,两人回不去了么? 回到家的陆容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里想的念的全是那个人。想想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想想最后一次吻他时流下的鲜血,心中蓦地又是一痛。 他是真的爱苏亦城,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本以为付出了真心,就可以弥补过错,却不知,有些错是真心也弥补不了的。 很久没有和他说过话了,也很久没有将他拥入怀里,甚是想念他的味道,想念他……略带撒娇的神态。 思虑了几天,陆容泽还是决定再去见一见苏亦城,不管如何,只要见上一面心里便会舒坦许多。 ——不管他原谅自己与否。 chapter48 苏亦城早上接到了陆容泽的电话,简短地“嗯”了两声后就挂断了,心里却似放了一盆仙人球一般,硌得人死去活来。 陆容泽说,想见他一面,仅仅一面而已。 中午的时候苏亦城去了以往两人常去的那家咖啡馆,陆容泽已在那儿等候了他多时。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见面,那么就在今日斩断彼此的牵连吧!苏亦城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安慰,他不想承认自己还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 临走的时候他跟李天羽交代了一下,说是如果科里有事就给他打电话。李天羽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走得如此匆忙,就疑惑着应答了下来。 陆容泽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人看着,只是看着,什么话都不说。 苏亦城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感觉,道:“陆总监,找我有什么事吗?” 语气很生疏,陆容泽听着很冰凉。他开口说道:“亦城,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都这么久了,我们和好吧!” 他说了很多诸如认错的话,然而那人却是铁了心的不理他一般,只顾着搅拌手中的咖啡,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陆容泽心里压抑着,对于对方的沉默他很是苦恼,甚至有些怒意。他想,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将苏亦城狠狠地揍一顿,然后再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最爱他。 可是,他下不去那个手。 一杯咖啡已经变得冰凉,苏亦城终于搁下了羹勺与他对视:“陆容泽,你究竟还想怎样?我们已经没了关系,没必要再这样彼此纠缠了!” 他不想再被欺骗被伤害,也不想再次陷入他的温柔陷阱里。这种感觉,很像男女之间那般别扭,甚至比男女之间还要矫情。 陆容泽对付他的确很有一套,每次两人闹不和后他都会想尽办法来哄他,软硬皆施,而且每次都成功了。 这一回,苏亦城想要战胜他一次,他不想再输了。 看着他淡漠一切的样子,陆容泽眉头紧蹙,手上的青筋也因情绪的变化而微微突起,一根根清晰异常。 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么?” 不知为啥,一听到这话苏亦城就立马想起了一句曾经在网络上很流行的俗话——分手之后不可能再做朋友,因为曾经彼此伤害过;分手后也不可能成为陌生人,因为曾经彼此相爱过。 不过,他却没有做出对不起陆容泽的事,论伤害,只有一方给了另一方,绝对不存在互相伤害。 苏亦城淡淡一笑:“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事要忙,今后怕是不会再有时间见面了,如果有可能,我倒是希望我们能够做朋友。” 他说的是如果有可能。 陆容泽明白了他的话,也明白了他是不会原谅自己。只是淡淡一笑:“很高兴你今天没有拒绝我。”也算是见上了一面不是么? 苏亦城什么都没说,坐了片刻就离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原谅陆容泽,明明心中没有那么恨不是么?他只是不愿承认自己是在逃避,逃避那人的感情,也在逃避自己的心。 明明可以携手相伴,明明可以相守一生,却偏偏知道了那些不该知道的事。 “等等!”陆容泽立马随着他走了出来,并在门口叫住了他,“我送你回去吧——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他一定会答应。 车辆行驶的速度很慢,可周围的一切却在飞速倒退。依旧是熟悉的车熟悉的座位,以及熟悉的人,可是感觉已经不再熟悉。 苏亦城木讷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心情能够似以往那淡然地般欣赏着四周的建筑风景。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若是有可能,他倒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以前,也没有现在。或者说,那次地震让他彻底死去,便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回到医院不过几分钟的事,然而陆容泽却花了十几分钟才悠哉悠哉地将车开到医院的停车场,柔和的春光透过玻璃照在彼此的身上,很温暖。 眼看着他打开了车门将要下去,陆容泽及时抓住了苏亦城的手,如何也不愿松开。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耍赖皮。苏亦城看着那只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心里酸涩不已。 “放手。”他将视线转移,语气不咸不淡,也听不出半丝喜怒。 “亦城……”陆容泽张了张口,生生地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终究,他还是放手了。 有些事既然不能强求,就算是被抓在自己手里也是毫无益处的。如果某一天他想通了,自己定会立马张开怀抱迎接他的归来。 陆容泽长叹了口气,从车内走出望着28层高楼上的那个巨型红色十字,心里叹道,果然一切都会有始有终。 在这里开始的感情,也将在这里结束。 到了此时此刻,谁都没有再说什么,一人迈开了步子缓缓离去,一人则默默地目送着他离开。如果说得更明白一点的话,那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走。 眼前忽地蒙上了一层水雾,陆容泽难过地别开了头,墨色的车窗映着他的面容,竟显苍翠。 爱了他这么多年,最后却什么也没能留住…… “啪——” 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一声脆响从身后传来,清晰地传入耳中。 陆容泽疑惑地转过身去看,见到的却是一脸怒意的罗金荣和捂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的苏亦城。 “阿姨!”陆容泽不明所以,疾步来到了苏亦城的身旁,扯开他捂在脸上的手一看,却是五个鲜红的指印挂在脸上,无比刺眼。 不用分说,刚才那声脆响定是罗金荣打在自己儿子脸上时发出的声音。 陆容泽万万没有想到,素来疼爱儿子有嘉的女人今天竟会下得了这个手扇他一耳光。正要伸手触碰那张脸时,却听身后人道:“拿开你的手!” 修长的手指在这一刻顿住,陆容泽有些愣怔地看了苏亦城一眼,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果然,下一刻罗金荣就开口了:“陆容泽啊陆容泽,枉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却不知……你竟然……你太令我失望了!”她的语气有些颤抖,连要说的话都给卡住了,一时难以脱口,只说了这么句无头无尾的话来。 也不管自己的脸有多疼,苏亦城绕过眼前人搀住了老妈的胳膊,不料竟被她一把拨开,怒道:“你离我远点儿!” 许是这一声太过引人注目了,四周的人都向这边投以好奇的目光,甚至停下了脚步驻足观看。 毕竟罗金荣是个好面子的人,对于周围人的眼光她很是在乎,压低了声音对自己的儿子道:“跟我回办公室去!”话毕掉头离去,连看陆容泽一眼的机会都不给。 罗金荣的话没错,陆容泽和她的儿子在大学的时候便结识了,后来工作后两人的关系比以前更甚一筹。她以为两人是好朋友关系,故一直拿陆容泽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对待,从没有过亏欠。 竟不知…… 苏亦城的半边脸依旧红着,若是仔细查看的话,一定会看到有些肿的痕迹。不过他此刻没有心思在乎那么多,此刻他在乎的,全是老妈对自己的态度。最后咬咬牙,还是跟上了母亲的脚步。 “亦城!”陆容泽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担忧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姨为什么这么生气?” 苏亦城停驻片刻,缓缓收回了被他拉住的手,头也不回道:“我妈知道了我们俩的事。”说完就匆匆离去,徒留他一人在那里发愣。 知道了?怎么会?! 莫说陆容泽不相信罗金荣怎么会知道两人的事,就连身为其子的苏亦城也不相信自己的老妈是怎么知道的。他自认为在老妈面前掩饰得极好,曾经还想着要如何劝服老妈接受这段忌俗的爱恋,只是后来的事谁都没有料到。 ——或者应该说,一开始他就将整颗心打理好了送给陆容泽,可他却没有好好珍惜,最后只能一拍两散。 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痛,苏亦城亦步亦趋地来到了老妈的办公室,头颅低垂,一如儿时受罚之前的表现。 按照老妈的指示,苏亦城将房门锁上后来到了她的跟前站得笔直,脸上的火辣感又涌了起来。 甚至更甚。 罗金荣用手支着额头伏在桌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声音却是冷漠异常:“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年前。”他回答得很果断,没有一丝隐瞒。 “……两年前?!”显然是被他这个回答给震撼到了,罗金荣猛地抬眼盯着他,胸腔也因情绪的波动而剧烈起伏着。 苏亦城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这段感情该算作是两年前开始的,还是三个月之前开始的。 罗金荣显然是被他的沉默给弄火了,一巴掌拍在桌上吼了出来:“你小子长出息了啊,花心了多年,竟然和男人谈起了恋爱!”顿了顿,又道:“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同性恋?” 见他点头,罗金荣的心立马软了三分,“你是医生,应该知道同性之间的恋爱会带来许多疾病。我并非讨厌和看不起同性恋,只是……”自己费了好多心血培养出来的孩子,竟然会走上这条路,撇开他是苏家独子不说,单单是旁人异样的眼光都可以将他们母子给杀死了。 苏亦城一直以为母亲瞧不起同性恋,也因思想传统而无法接受,却不知,她是在考虑到自己的身体健康。于是开口道:“妈你放心,我们都有好好处理,绝对不会染上什么病的。”话一出口他就有了想死的冲动,这不明摆着将某些隐私不打自招出来了嘛! 果然,母亲也因这番话又变了脸色,而他也赶在老妈动怒之前及时解释道:“妈您别动肝火,我们已经分手了!” 然而,罗金荣却没有发火,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许久许久之后才扭头看着窗外。 同时,还有两行泪簌簌滑落。 苏亦城显然没有想到母亲会因此事伤心落泪,当即想也不想地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无声地祈求她的原谅。 罗金荣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要他起来的意思,只是尽情地落泪疏散着心里的酸楚。 她恨。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竟厮混至此,她还恨陆容泽欺骗了她这么久。不过她最恨的还是自己,恨自己对儿子管教不严,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形。 如今,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多日不见亦城用心笑过了。 她也明白了,自己失去了一个好儿子——不,应该说,是两个。 办公室的门始终紧闭着,祈求原谅的人依旧木讷地跪在原地,却不知,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chapter49 陆容泽打了李天羽。 这是苏亦城现在能够唯一清楚地回忆起的事件了。只要一看到李天羽唇角边的乌青他心里就是火,而且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陆容泽竟会这么冲动跑到医院来动手“行凶”。 在老妈知道了他俩的事后,苏亦城在办公室跪了好久,最后爬起来的时候双腿根本无法动弹,惹得罗金荣又是一阵眼泪齐刷刷地往下掉。 她的本意不是责罚儿子,而是要他记得,他是苏家唯一的孩子,自小接受的教育和家庭背景都不允许他有那种倾向。 揉了揉膝盖,待到能够站立起来时苏亦城才蹒跚着步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可是在路过李天羽的门前时,乍一眼便看见了里面的情形。 ——如果他晚来一步的话,估计李天羽会被陆容泽揍到急诊室去。 那只硬朗的拳头在距离苏亦城的脸仅剩几厘米处的地方停了下来。陆容泽有些诧异地收回了手,他知道苏亦城会说什么,便提前开了口:“是他,是他将我们俩的事告诉了你妈,是这个混蛋说的!不然你妈也不会那样对我,更不会出手打你!” 从这番话里可以得知此刻的陆容泽有多气愤,那双嗔怒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 苏亦城显然没有想到李天羽会知道他和这个家伙的事,更没有想到他会告诉自己的母亲。一时间怔住,不管对谁,都是无言以对。 拳头握得咔嚓作响,陆容泽红着双眸死盯着不发一言的李天羽,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内心的怒火,又是一拳挥了过去。 “陆容泽你够了!”拳头没能落下,苏亦城一把拉开了李天羽,可自己却因片刻前的久跪而双腿麻木,一个不稳就跌坐在了地上。 “你给我立马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你!”在陆容泽扑过来之前,苏亦城喝住了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膝盖看着,没有要再看他一眼的意思,更没有要他关心自己的意思。 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对自己,正要蹲下来的陆容泽被惊得目瞪口呆,而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天羽这会儿却目无旁人地伸手将地上的人扶起,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捏了捏他的膝盖,关心道:“你腿怎么了?” 他腿怎么了不用你管——陆容泽很想吼出这句话来,然而当眸光看到那个面无表情的人时,一切话语竟都化成了齑粉,一字不剩。 真的……就这样了么?真的连关心一下他的资格都没有了么?看到苏亦城回了那人一个微笑,并淡淡地摇了摇头,似是在说,我没事。 看着喜欢的人拒绝了自己而对别人微笑,这应该算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之一吧。 苏亦城对陆容泽算是彻底的失望了,如果说之前对他心里还有残念的话,那么此刻已经完全不再有了。以前他背着自己和罗明在一起厮混,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的感受,如今自己不过是和这个同事关系友好,他就蹬鼻子上脸,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让人很是反感。 他没有考虑过自己,从来没有——苏亦城发现自己的心竟随着双腿一起麻木,失去了知觉。 他要的,不过是一份真挚的感情而已,不带任何背叛和谎言。他也很想包容那些已经铸下的错,却猛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心并不大,只容得下那么多…… 双腿还是有些麻木,也有些发颤的感觉。待到血脉活络之后他才放开扶着李天羽的手,道:“你脸上的伤需要去处理一下,我们走吧。” 没有任何话对陆容泽说,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熟悉的味道从身旁流逝,抓不住,也留不得。 原本只是想替苏亦城报仇来着,一想起之前苏母打他的情形,心里便是十足的火气,而且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个曾经待在苏家几个月的家伙告的密。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陆容泽都不喜欢那个男人,总觉得他并非表面那般和善。这次揍他几拳,算是个警告,也算是疏通了自己堵塞的心。 却不知,亦城会借此同他彻底了断,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一句。 呵,分手还要什么道别么?想通了这一点,陆容泽忍不住摇头苦笑。 刚入春的夜晚照旧清冷异常,披了件黑色风衣的人坐在顶楼吞吐着淡淡的烟圈,神色慵懒自如。 脸上贴了几块白色的创可贴,可是嘴角的淤青还是没能遮住。又是一个烟圈吐出,渐渐消失在了冰冷的空气之中。 有些浮肿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李天羽一抖食指,轻轻地磕掉了烟灰,任由它随风飘散在十几米的高空。 伸手触碰了一下唇角的伤口,李天羽又是冷冷一笑,低语道:“陆容泽啊陆容泽,你也不过如此嘛!亦城他最后,不还是抛弃了你么?”又吸了口香烟,却因用力过猛而险些呛到。他愤怒地掐熄了烟蒂,啐了一声:“像你这种人渣,活该天打雷劈!”话说得十分愤慨,一如受到伤害的是他而非苏亦城一般。 浅浅的夜风吹在脸上,细碎的头发也随着风轻轻飘飞。好看的面容失去了素日里的随和,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淡淡笑意。 是他将苏、陆两人的事告诉了罗金荣没错,而且苏亦城也知道是他告的密。白天从办公室出来后苏亦城就没有再搭理他了,口里虽没有说什么,但他心里怎么想的,李天羽还是知道的。 他是个明眼人,看得出苏亦城还是很在乎陆容泽的,尽管两人现在的关系僵到了极点,甚至是没了关系,可那双眸子里的痛苦却一丝不漏地迭入了他的眼里。 李天羽平日里甚少吸烟,当医生的自然也知道吸烟的害处,可是今晚心情却十分烦闷,似乎只有这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才能平息他心里的波澜。 他不知道苏亦城和陆容泽的事为什么会刺激他想起那些过往,但是心里的仇恨却是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因为他,也是一个受害者。 ****** 双手握着手机交叠在胸口,苏亦城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脑海中波涛汹涌。许久后他才抬起双手翻开了手机通讯录找到了陆容泽的号码,想着如今的彼此,已经完全没了联系的必要了不是么? 所以……点击,删除。简单的两个步骤,做起来也很简单。 白天的时候母亲便知道了两人的事,而且还知道陆容泽打了李天羽。李天羽自打来了医院后就一直跟着罗金荣,而罗金荣也算是将他当做了自己的门生,且一直中意他的各方面成绩,如今却叫一个勾引自己儿子的男人给打了,她心里自然不痛快,严令声明陆容泽以后不许再跟亦城有任何往来了。 简单地说,他们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因为这份感情就是从朋友开始的。 这次分手是苏亦城挑出来的,谈了那么多年的恋爱,这是他唯一一次有主动权说放弃,尽管以前他和女生交往时兜着一只花心萝卜,可每每都是他将姑娘们逼得山穷水尽无路可走,至此方结束一段他不愿再走下去的感情。 想着自己能够有机会对对方说一句“我们分手吧”,他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三月桃花开。医院绿荫带里的桃花开得极其旺盛,白的粉的很的亮眼,偶尔也会有住院的夫妻或者情侣在花下合影,记录着春天的甜蜜。 罗金荣摘了一朵办公室花盆里的桃花捏在手里观赏,脑海里却是在思索其他。 近几天苏亦城工作非常不用心,不管做什么都会出差错,而且他也很久没有和李天羽说过话了,罗金荣知道,他是在为陆容泽的事跟他怄气。 一想起那个人,她心里就不是滋味,一直拿那家伙当自己的儿子对待,却不知他……罗金荣有些气愤,用力捏碎了手里的花朵,而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不知名的电话…… 这一通电话,决定着苏亦城的未来,也决定着他的幸福。 ——至少罗金荣是这样想的。 chapter50 “喂……”还在睡梦中的陈一辉迷糊地接了电话,在听到是自己的好兄弟的声音时立马炸了毛,“我靠你妹的,你还让不让人睡觉啊,才七点啊摔!”昨晚卖力了大半个晚上,加之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他不生气才怪呢! 那边的人掏了掏耳朵,道:“你有没有人?” 望身旁看了一眼,陈一辉点头,了悟他看不到,又“嗯”了一声。 苏亦城道:“那你快点给我找个人过来——和我一样帅的!八点之前必须赶到天桥旁的那家肯德基,然后在左边靠窗的一个位置会有一名卷发美妞在那里,穿的是紫色的衣服,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陈一辉醒了醒神,扭头看到妻子没有醒来的迹象,遂穿上衣服躲到了卫生间低声道:“你妈她果然对你下手了?” 那边的人以沉默告诉了他答案,陈一辉倒吸了口凉气,叹息道:“哎,谁叫你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不结婚呢?”说完才觉得这话不该说,又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不是啊,你现在结婚也不晚。说实话,我觉得你真的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一番了,如果觉得人家姑娘合适,就凑合着过吧,反正只有一辈子,不长的!” 一辈子不长,足够爱上一个人。 但一辈子也不短,足够消磨一个人的生命去遗忘一个人。 这句话算是陈一辉故意说给苏亦城听的,他始终认为两人的感情不该就此结束。自从两人彻底断了关系之后,陆容泽的精气神就远不如从前了。本就不爱在下属面前展露笑颜的人如今完全算是冰山一座,甚至连上班时刻表都不遵守了,高兴就来,不高兴时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 每次看到那张冷冰冰的脸时陈一辉就心慌得紧,这段感情他算是有目共睹,纵然旁人有千万个说法,他却始终只坚信一条—— 陆容泽是真心爱亦城的。 以前的陆容泽做过错事,不原谅也是应该的,然而这样下去伤的是谁的心,不用想自然知道会是那个同样深爱着陆容泽的人。 离经易道,只为一世诺。痴狂了半生,到头来却抵不过一句真心话的摧残。有些人待到失去后方知他的重要,有些事错了之后才明白它的原本意义,纵然有心挽留,终是迟矣! 无须说谁错,只叹,世事无常。 学着女人伤感了片刻,陈一辉回过神淡淡一笑:“你放心,人我给你找去,你该干嘛就干嘛去,保证这次的相亲圆满成功!” 苏亦城倚在电线杆上望着清明的天空,扬唇:“兄弟,谢谢你了!” 自从知道他和陆容泽有过那种关系后,罗金荣就没有消停过,经常要自己的儿子在休息日去相亲。两个星期下来,很是轻松地就吹了俩女的,最终从她们口中得出的结果就是,苏亦城的人品和长相成反比,使得女方不得不找借口早早离去。 陈一辉暗道苏阿姨的相亲安排是白搭,因为那家伙如今心里已经被自己的上司给全部占据,就算把世界名模请来都没有用。 除非相亲对象是陆容泽! 淡淡的和风吹拂着薄衬衫的下摆,苏亦城将手机丢兜里后打着口哨飘飘然离去。 相亲什么的都是浮云,如果那个女的看上了陈一辉安排的人,自己就能省下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苏亦城一边自得地走着一边暗自得意着,为终于不用相亲而欢喜。 以前他玩世不恭,想交几个女朋友就交几个,且不用愁没有女人投怀送抱,却没有料到如今要用这种方式来将自己打包送出去,不免有些悲哀。 思绪千回百转,转着转着就想起了那个人,那个曾经让他真心实意喜欢过的人。 陆容泽……到底是该恨他讨厌他,还是该怨他呢?苏亦城苦笑,不能怪他,要怪就怪自己太过认真。 就这样,在陈一辉的掩护之下,苏亦城成功地躲过了这场相亲。 听说,那个姑娘和一辉的同事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殉情……哦不,是相亲相爱。几天后苏亦城就得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俩人快要结婚了! 看着陈一辉手拿一个红灿灿的小帖子在自己眼前挥舞,苏亦城有种想要揍他一拳并且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冲动。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不适合做这种有损品德的事,遂放弃此番念头,只是淡然一笑。 开春的日子天气很不稳定,时而大晴时而大雨,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由于相亲了N次都无果,罗金荣对她的儿子有些不信任了,一心以为他还和陆容泽有着某种关系,便将他时刻束缚在身边,以至于某人的心情和春天的一样,明灭不定。 已经过去两个星期,自打李天羽告密后苏亦城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了,就算有时候两人一起值班,苏亦城对他都是视若无睹的样子,偶尔搭个讪也是还他以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态。 每每如此,李天羽都只是一笑而过,毕竟有些感情是不便表露在外的。 ****** 饭菜已经备好多时,罗金荣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等待着儿子的归来。 今天是她丈夫的忌日,苏亦城要求去商场买些红酒回家祭奠一下,也算是聊表些许思念。 等了又一个小时,眼见着天色就要漆黑了,可是亦城还未回来。罗金荣等得有些心焦,一直担心着儿子再和那个男人有联系,便将他时刻留在自己身边,这会儿一放开,心里便开始怀疑起来。 他,该不会是去找陆容泽了吧?! 罗金荣止不住这些念头在脑海里翻涌,便立马打了个电话给儿子,可是却无人接听,最后在内心挣扎许久才下决定给陆容泽打电话。 然而陆容泽的回答却是——很久没有见过亦城了。 罗金荣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敷衍自己的,但最后的结果就是,亦城不见了。 挂断电话的陆容泽也是一阵纳闷儿,罗金荣不是反对他和亦城再有任何来往的么,怎么这会儿居然打电话到自己这里来要人了? 莫不是…… 晚上八点已过,几百通电话打了过去都没有人接,最后话筒里响起的居然是机械女声报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冰冷话语。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一直在大厅来回走动的罗金荣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匆匆奔出了家门。她想,如果出了小区还没有见到儿子的身影,她就该报警了。 不过幸运的是,她在刚出小区的时候就见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那颗高悬的心总算是踏实地再次回到了胸腔内。 没有任何责备的话语,也没有任何询问的话出口,只有失而复得的欢喜之情。 看着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最后消失在这抹无尽的黑夜里,一直站在暗处看着两母子的人这才放心离去。 两人分手很久了,陆容泽不是没有见过苏亦城,然而这次,他却是再次将他拥入了怀里。 这种感觉,很真实。 回到家后苏亦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言,棉质的衬衣穿得很规矩,然而颈部的那道红痕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与耳根相连,很是明显,只一眼就可发现。 又将桌上的饭菜端回厨房重新热了一遍,罗金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将原本怀念丈夫的哀愁都给抛诸脑后,只把整颗心扑在儿子身上。 她是个明眼人,自然看到了脖子上的那条红痕,只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罢了,毕竟有些事装作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 听到厨房兹兹的炒菜声,苏亦城渐渐回过神来,连洗漱的时间都省了,仅丢下一句“妈我困了,就不吃饭了”后便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待到细微的关门声从楼上传来之后,那双笑意渐散的眸子瞬间毫无来由地红了起来。 罗金荣知道,她的儿子去见陆容泽了。 陆容泽是他的牵挂,而他也为了陆容泽摆脱了几次相亲——罗金荣不傻,这些事她全都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装作不知道,至少她还可以活在自己的幻想里,那样,她的儿子便还是那个虽纨绔,却依旧乖巧听话的孩子。 然而如今,都变了。 关紧了房门后的苏亦城立马脱掉了衣服奔到镜子前仔细查看自己的身子,胸口有两道抓痕,不过最明显的还是颈部那道了。 白皙的手指颤抖着触上了胸前的那道伤口,指尖的冰凉瞬间便透过肌肤到达了心脏,脑海中的混沌也在这一刻被击散,清明的感觉又回到了从前。 从来没有怀疑的人,从来没有想过的事,竟然…… 想起之前自己的遭遇,苏亦城顿觉恶寒。他想,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选择忘记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光滑的脊背在暖意融融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白净,苏亦城缓缓转身朝床铺走去,让那床洁白的羽被将自己浑身是伤痕的身子紧紧包裹住。 他只是木讷地站在镜前看看自己的前面,却始终不愿转身看一眼布满紫痕的背—— 那上面,留下了令人心酸的痕迹。 ……陆容泽,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瓜葛了,却不知,还是欠了你一份人情。 鼻头忽地一酸,一直紧闭着的双眼微微颤抖了一下,两滴苦涩的泪珠在漆黑的夜里无声滑落,没人看见,也没人替他抹去。 chapter51 吃过早餐后就去了医院,值班的时候见李天羽没有来上班,罗金荣便感有些困惑,逐一而个地问了下去,但都没有结果。 在她心中,李天羽一直是个尽职的医务工作者,就连去年受伤后都坚持要来医院,况且今天不是他的休息日!不给科里请假就翘假,这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电脑前的那盆仙人球舒展着周身鹅黄的利刺,只要轻轻伸手触碰便会被它扎伤。 手指猛地缩回,瞧着指尖渐渐溢出的血珠,苏亦城立马回神清理了细细的血迹,可是乍一停顿,脑海中又是一幕幕消不去的场面不停地翻滚,摧残着他的精神。 昨天下午苏亦城去了小区附近了一家商场买红酒,可就在刚出商场的就时候便收到了一条来自李天羽的短信:救我。 简单的两个字如绣花针一般扎在了他的心头,苏亦城当即想也不想地拔腿奔了过去。可是当他赶到李天羽的家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股浓烈的酒味儿。 看着满屋子的小酒瓶,以及趴在地面上用酒瓶敲打自己手臂的那个人,苏亦城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李天羽的跟前将他提起撩到了沙发上,一手夺过他手里的酒瓶,一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喂,在干嘛?” 李天羽睁开了迷糊的双眼,待看清来人后傻乎乎一笑,然后很不礼貌地打了个嗝,含糊道:“你、你来了?” 苏亦城蹙眉:“那条短信你是故意的?” 李天羽没有回答他,径自倒在沙发上哈哈一笑,然后就这么睡了过去。 见他许久没有回应了,苏亦城将房间收拾妥善之后离去,却在刚触到门把手时听到睡在沙发上的人缓缓开口道:“来都来了,就再坐一会儿罢。” 苏亦城十分诧异地回头看去,竟见李天羽正襟危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没有丝毫醉意可言。 对于他的诧异表情,李天羽表示一点都不吃惊,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李天羽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忽地扬起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笑容,洁白的牙齿森森露出,显得无比冰寒。 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苏亦城呆立在门口,一言不发。 向他招了招手,李天羽倏地将声音压低,用略带哄小孩的口气道:“过来啊,别呆杵在那里!” 喝了杯醒酒茶后的李天羽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可是脑海中还是有些浑浑噩噩。他扭头看了一眼这个救过他命的男人,浅浅一笑:“你还在怨我将你和陆容泽的事告诉了罗主任么?” 被他这话给震了一下,苏亦城握紧了拳头,极力忍住内心的异样情绪。 李天羽又开了口,却是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件事么?”略顿,又道:“估计你没什么印象了。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我经常被一个叫刘彦的男生欺负,他留在我身上的伤痕大大小小不下五十条。”说话间他已经解开了衣扣,浅蓝色的衬衣缓缓脱落,雪白的肌肤顿时暴露在外。 苏亦城心中一紧,不知他要作甚,下意识想要起身离去,却听身旁人道:“看见了吗,这些全是他留下的,永远也抹不去了。” 李天羽并未发现他要离去,只是将赤裸的脊背展示给他看。 循着声源缓缓别过了头来,在见到雪白脊背上的数道淡褐色伤疤时,苏亦城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伤口横七竖八的,约莫有十几道,细细看去,定是不难发现皆为皮鞭鞭打的痕迹。 回头见到他眼里满是惊呀之色,李天羽冷冷一笑:“这是看得见的,你可知那些看不见的伤痕在哪里么?” 苏亦城越来越觉得他说话阴阳怪气了,有些恶寒,有些恐怖。 不知为何,此刻脑海里首先蹦出来的居然是陆容泽的那句“你要小心李天羽”。 自从上次受过伤后,李天羽整个人的性格就变了,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就算是笑,也没有以前那般阳光。 ——冷寒。这是现在能够对他笑容的唯一形容了。 李天羽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来:“刘彦QJ了我,在我只有十二岁的时候QJ了我,那次考试耽搁,就是因为他。” 李天羽说,那天他准备去参加升学考试,可是在去学校的途中他被长他五岁的刘彦和他的哥们儿给拖到了一个荒废的土瓦房内给绑住了。年少的他对于善恶没有什么具体概念,反正刘彦欺负他的日子也挺多的,打也打过踢也踢过,还有什么苦是他所不能承受的呢?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刘彦一句话不说就将他狠狠抽了一顿,随即便开始扒他的衣物,直到对方也将衣服给脱掉时他方反应过来即将要发生的事。 尖锐的嘶喊声响彻天际,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前来帮助他。十二岁不到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被玷污,被一个混迹社会许久的男孩子给玷污。 ——不,应该说,是被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给奸污。 地上留有许多鲜红,全是他的处子之血。身上也有许多抓伤印迹,嘴角也被那群家伙给撕破。 痛,全身都被浸入骨髓的痛楚所侵袭。纤细的四肢经不住毁灭般的摧残,轻轻一动就如被车撵过地痛着,且不能哭,不能喊。 那是他第一次对于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知,身体的摧残心灵的伤害,一直伴随着他,纵然十多年过去了,却只增不减。 看着那张笑得疯狂的脸,苏亦城心中百味成杂。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同情这个男人,还是该恨那些伤害他的家伙。 上次在李天羽受伤期间苏亦城试着问他一些可能存在的往事,虽然对方说了些许,但他也知道,那些不可能是全的。而且那双闪躲的眼神也告诉了他,事情远不止如此。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过往竟会是这样的。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修习过几节心理课,苏亦城知道,一个人儿时的记忆将会影响其终生,就如现在眼前这个人。 苏亦城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只能保持沉默。 倏地就想起了那次浴室所发生的事,苏亦城脑海里猛然闪现出了一个念头——他定是想起了这些过去从而难抑心中情绪,故而才发泄在了自己身上! 那么,他为什么要向母亲告密自己与陆容泽的事呢?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般,李天羽穿好了衣服,笑道:“你也别怪我,看着你和陆容泽的关系,我不得不想起那几个禽兽对我做的事。我无法忍受两个男人做着那样的事,那是玷污,是亵渎,是罪不可恕!我心里脑子里繁复出现的画面都是那日的情景,你知不知道被一个男人伤害是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身心的摧残要多久才能愈合?一辈子,哦不,是生生世世,生生世世都忘不了。忘不了的是痛,是痛啊!” 他吼得撕心裂肺,吼得十分绝望,到了最后,竟变成了透骨寒的笑。 身心的摧残?苏亦城苦笑,什么叫做痛,闭上眼就是那个人的身影算不算折磨?每晚都会看到那人将一把利刃插进自己的胸膛,这算不算是痛苦呢? 有些痛并非只有身体领悟了才算是痛,伤在心上的痛也是痛。 李天羽心里痛,那么他又何尝不是?为什么他受的伤害要在自己身上发泄出来,为什么他不喜欢的事情要别人也跟着不喜欢呢? 陆容泽和自己有着那样的关系,但至少曾经都是两厢情愿的,难道,两情相悦也是错? 桌上还有几瓶未开封的白酒,李天羽伸手就启了一瓶,转眼便见了底。 苏亦城没有阻止,他觉得,李天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李天羽了,纵然此刻将他拉回,也是不复当初。 悦耳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见到是母亲的号码,苏亦城手指轻挑,就要划下屏幕时,手机却忽然从手中滑落,待到他看清楚时,银色的机器已经落在了酒气笼身的人的手里。 李天羽看也不看地将手机丢到了一旁,冷哼道:“苏亦城,我不喜欢你跟陆容泽在一起,你是个好人,你本该和一个好姑娘在一起你知道么?我希望你们破碎,就算你一辈子单身都好,只要不跟男人做那种苟且之事。” “疯子!”苏亦城骂了他一声,完全没有料到李天羽会说出这么刺人心的话来,再也不顾他是否会醉是否会死,转身便往外走。 然而—— “不许走!” 他先是听到李天羽喊了这么句话出来,而后便觉背上一凉。 白色的衣服上满是血迹,同时,地面上还有细碎的玻璃碎片。 锥心的疼痛侵袭而来,苏亦城只觉双腿一软,还未走到门口,整个人就这么淬不及防地趴了下去。 李天羽手中只剩一个酒瓶颈子了,参差不齐的玻璃尖子上还有丝丝血痕,与浓烈的酒味儿一齐扩散在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 体内的血液仿佛正在被一个抽水泵不停地往外抽离,温热的液体流淌在外后立马变得冰冷异常。 那个行凶的人并未感到一丝害怕和后悔,反而变本加厉地拾起了另一个空瓶儿砸在了苏亦城的背上。 刺鼻的血腥味儿渐渐扩散开,不消片刻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记不得他在自己的背上砸了几个瓶子,苏亦城只知道,当陆容泽赶来的时候,正好阻止了要砸往自己头上的那个。 很庆幸,自己没有死。只是,欠下了陆容泽一个人情。 苏亦城埋首于掌间,他不想那些情绪轻易地涌现出来,想以此抹去那些不悦。昨天的一切发生得很突然,他没有想到李天羽会伤他,更没有想到陆容泽会找到那里及时救下了他。 那个怀抱很熟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只是,已经不是他的了。 “亦城,”罗金荣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见他一副沮丧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忧,“你怎么了?” 理了理情绪,苏亦城挤出一个笑脸抬眼冲母亲一笑:“妈,找我有什么事?” 罗金荣怔了怔,似乎对这个笑容有些许喟叹,许久才道:“今天天羽没有来上班,打电话过去都是关机,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么?” 李天羽?! 这三个字宛若毒刺扎在了他的心上,说痛不是,说畏惧也不是。 ——李天羽被陆容泽打成了重伤。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她会如何? chapter52 李天羽没有再来上班了,苏亦城没有告诉自己的母亲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他认为,只要时刻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可瞒天过海。 没有人知道李天羽去了哪里,他没有给医院请假,手机也不开机,导致最后医院担心他又出了什么事,不得已地报了警。 报警也没什么的,至少苏亦城认为,他不会死。就算陆容泽把他打得血肉模糊倒地不起,终究还是给他留了一条命。 背上的伤痕已经愈合,只是为了不让老妈知道此事,每天下班后都得偷偷跑到陆容泽带他去过的那家小诊所去换药。深深浅浅的几道伤口都渐渐开始结痂,粉色的伤痕与白玉一般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上完药离开诊所的时候,苏亦城见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依然光鲜亮丽,依然拉风,依然令他心跳不已。 他很想忽视它的存在,然而里面的人却让他无法忽视。 陆容泽戴了个墨镜儿盯着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许久才开口道:“上车吧。” 而他也没拒绝,木讷地坐上了以前他经常坐的位置。 身旁的人一句话都不说,苏亦城也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直到车子一个急刹车顿住,他方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的景色。 是他的家。 陆容泽将墨镜取下仍在了一旁,随即便打开车门将苏亦城拉到了自己的家里。 里面的布置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干净,只是阳台前的落地窗窗帘给换了,以前是淡紫色,现在却变成了纯色的白。 个把月没有来这里了吧!苏亦城想,再次到来时,竟是另一番感受,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与涩。 疑惑着陆容泽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却在转身时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下一秒便是细密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辗转,厮磨,情意绵绵。 所有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激发了,苏亦城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回以更加热情的吻。 他忘不了这个男人,尽管曾经给了他无尽的伤害,可是毕竟留在他心里还是疼爱多。 过往令人无法原谅,但是现在却更加令人怀念,他不懂得去记恨,只知道,陆容泽给他的爱远远大于伤害。 双手紧紧地扣在他的腰间,陆容泽摸了两把,忽地鼻头一酸,离开了那张令他迷恋的唇,怔怔地看着他,指腹轻触那张瘦削的轮廓:“怎么这般消瘦了?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而已,你要怎么样才晓得珍惜自己的身子骨啊!没了我,你连吃都吃不好了么?” 没有你,我确实什么都吃不下啊!梦里是你,吃饭时想的是你,就连上班时都会想你。想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想你为我做的饭菜,想你对我的好。 ——苏亦城很想这么说,终究还是忍住了。只觉眼前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见。 大手抚上了那张俊俏的脸,陆容泽心疼地抹去了对方垂落下来的泪珠,浅浅道:“城,回到我身边吧,我想你。” 苏亦城一句话都不说,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就算他逃避了许久,但终究还是要回到这个男人的身边,兜兜绕绕,也只有他能给自己幸福。 身子往前稍稍倾斜,整个人就这么跌入了他的胸膛——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投怀送抱,带着一颗最真最全的心向陆容泽投怀送抱。只有这个怀抱最令他想念,也只有这个怀抱能让他觉得温暖。 再一次拥他入怀,陆容泽想,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松手了。 ****** 三天过去了,李天羽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而医院也为了此事召开了一次重大会议,毕竟人口失踪医院是要一半负刑事责任的。 可是,如果一个人要闹失踪,就算全世界撒网对他进行人肉大搜索也都依旧无果,用陆容泽的一句话来说就是:白搭。 虽说上次李天羽下手是有些狠,可那毕竟是在醉酒的状态下才进行的,就算按法律来处分都不会判下多大的罪行。 每每苏亦城这么说的时候陆总监都会很不客气地白他一眼:“怎么,你是天生受虐狂么,人家下那么重的手对你,你却在此为他开脱罪行,可以啊你!” “我这不是没死没残嘛!”苏亦城也不客气地回他,“而且你将他打得够惨的了。我当时听到了一声脆响,估计他的胳膊都被你给打折了。” 陆容泽双手肘在茶几上冲他微微一笑:“你心疼了?” “……”无语,无语! 不过好在当天晚上罗金荣收到了李天羽的平安短信,道是以前孤儿院的朋友患了重病,他且过去照顾照顾他,因是走得匆忙,而乡下信号又不稳定,就没有给医院请假。 基于他这种对工作不负责的表现,医院决定对他进行一次处分,罗金荣虽说有意包庇,但还是拗不过纪律。 中午休息的时候陆容泽打了个电话过来,如今两人整得跟地下情一般,见面要偷偷见,打电话要偷偷打,一如旧社会时期的恋人一样,若是被人知晓私自恋爱,会被施以各种刑法折磨致死。 不知怎的想到了这种事,苏亦城冷不防地寒了一把,加之之前李天羽用那种恶毒的语气对他说‘陆容泽就该天打雷劈’,心又是蓦地一抽。 周六这天陆容泽将他带到了自己家里,一家四口吃了顿团圆饭,可以说是其乐融融。 只是,每每看到陆母对自己十分热情时,苏亦城就会想到自己的母亲。本来很喜欢陆容泽的,但在知道他们的关系后,整个人就翻了脸。 自从和陆容泽和好之后,苏亦城里里外外都精神了许多,对待工作的热情也饱满了。只是一想到母亲知道两人的关系又恢复后的可能出现的种种状况,他就开始头疼。 究竟要如何才能让老妈接受同性恋、接受陆容泽啊! 晚上回家后他就开始躺在床上想各种战略征服老妈,如果闹自杀的话……那样会显得很幼稚很女人气;如果说自己怀了陆容泽的娃,或者陆容泽怀了自己的娃……那样老妈会直接将他一脚踹出苏家,就算没有动脚,她也会亲自动手将他或他开膛破肚,然后取出肚子里的那块肉,最后往垃圾桶里一丢。 ——太残忍了吧!!!虽说老妈是开膛破肚的老手,可人心毕竟是肉做的啊,更何况他肚子里的可是她的小孙子啊! 不过这个有点不合逻辑,俩生理功能都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怀孕嘛…… 脑子都快想破了,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方法劝服老妈,最后还是陈一辉主动给他想了个办法。 “实在不行你们俩就私奔吧。”他说得风轻云淡,仿佛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虽然此事确实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那要不要办个证儿出国结婚去啊?” 陈一辉赶紧咽下嘴里的果汁,点头如捣蒜:“嗯嗯,要得要得!以前陆容泽不是说过带你去日本结婚嘛,这个主意真心不错!” “——不错你妈个头!”苏亦城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用搅豆浆的勺子柄敲了敲桌子,“我说,你能不能想一些实际的点子给我?都什么年代了,还私奔!” 陈一辉不依不饶道:“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感情这事是不分年代不分年龄不分性别的!有时候会有诸多客观因素的冲击,你若不时刻准备着反抗,那你就只有等死等虐的份儿了。” 他说得很玄乎,以至于让纠结不已的某人心里直打颤。 感情处理不好,就是……等死?等虐! 在陈一辉这里没有得出什么好的建议,苏亦城只得悻悻回家洗洗睡,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倒是,陆容泽居然会在他洗澡的时候打电话过来,而接电话的那个,就是他的母亲。 裹着一个浴巾湿哒哒地出了浴室,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楼上走去,不料打开房门时见到的却是一脸怒色的老妈。 罗金荣坐在床上蹙紧眉头看着他,苏亦城不明所以,唤了声“妈”后继续擦他的头发。然而无意的一瞥却是叫他惊慌失措。 ——她手里握着的,正是自己的手机。 瞧着他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罗金荣苦笑道:“孩子,你没有听妈的话,还在跟陆容泽来往,是吗?”见他不语,罗金荣抿唇,“刚才他电话过来了。” 苏亦城脑袋“嗡”了一下,连着手中的动作都木讷地停了下来。 罗金荣起身来到他身边,轻轻地将手机递给了他,并说:“苏亦城,当妈的不是害你,同性恋对你对他都不好,希望你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我一直担心你还会和陆容泽有联系,就时刻提着神儿提防着,甚至寸步不离地和你待在一起,却不想……真的如此。你太令我失望了!以后若我发现你们俩还有瓜葛,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细碎的刘海还在滴水,滴答落在木质的地板上,转眼之间就是一滩水渍。 房间内只剩他一个人了,浅浅的心跳声清晰可闻。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和好不过五天,仅仅五天就要面临着再度分离的痛苦! 以前是因为无法原谅陆容泽的所作所为苏亦城才会主动提出分手,可是在没有的日子里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好过,除了思念还是思念。 “亦城你没事吧?”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刚才的电话,还未等他开口,那边的人就率先开了问了出来,“我不知道你没有将手机带在身上,心里想你得紧就打了个电话过来,不料……阿姨有没有为难你,要不要我过来?” 苏亦城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向他问道:“容泽,你愿意和我相守一辈子吗?” 陆容泽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这么说,不过还是没有一丝迟疑地回答了他。 “那就好,明天来接我吧!” 错已过去,纵然是弥天大错也会有被弥补的一天,而且他也弥补了自己不少不是么?苏亦城想,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与陆容泽分开了。 ——既然如此,就让自己疯狂一次吧! chapter53 妈,原谅我的任性。 昨晚想了一夜,我认为我是放不下陆容泽的。我们经历了很多,也体会到了失去的滋味,纵然此生能够相守,我愿意与他一起,哪怕流落天涯海角。 也许您会和我断绝母子关系,但是不管如何,我都是您的儿子,是您割舍不掉的儿子。老妈对不起,让我疯狂一次吧,活了27年,总算是勇敢地爱了一次。 我想和陆容泽开开心心地生活,并且是一辈子。 老妈,我爱您,您依然是我最最最尊敬最最最崇拜的人! ——这是苏亦城留给母亲的一封书信,不长,却很真挚。 看着龙飞凤舞的几行字,罗金荣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火辣辣地疼,握着信纸的手也开始渐渐颤抖起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手机里传出了一阵机械女声,罗金荣丧气地坐在了柔软的大床上。看着床头摆放的那张笑得极其灿烂的照片,她的鼻头酸了。 信笺被她捏得皱成了团,清晰的字迹也开始扭曲。 罗金荣捂着脸坐在儿子的床上,艰难地咽下了心中的苦涩。 不过心头最多的还是气吧!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了二十七年的儿子最后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抛下自己不顾,甚至不惜与自己断绝母子关系! 本来只是吓唬吓唬他,但此时这么一想,心中的怒意便越发地积累了起来。 她想,就当自己没有生个这个儿子罢了。 浅蓝色的天空中鲜少有云的痕迹,柔和的日光洋洋洒洒地照射在春意盎然的大地上,让万物都显得精神抖擞。 裸露在海面的礁石上会有许多海鸟停驻,现在是觅食和繁殖的季节,像这样晴好的天气,会有一大拨大拨的灰色黑色白色的鸟儿掠过水面,或嬉耍,或抓鱼,十分热闹。 打开银色的窗户,一股浓烈的海风扑面而来。 陆容泽微眯着眸子感受着微风的润泽,夹杂着暖阳的风令人神清气爽。 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被解开,露出了诱人的锁骨。苏亦城坐在梨木制成的摇椅上悠闲自得地看着小说,神色极其投入,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蓝白相间的封面,显得格外白皙。 陆容泽转身来到他的身边坐下,见他没有反应,一手夺过那本祸害人的小说,低眼瞄了一下,不满道:“这本书的诱惑力比我还大?” 苏亦城打鼻腔内轻哼了一声:“月姐的书当然好看咯!我可是从一入大学就开始追起,少说也有六年了,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你手中拿着的这一系列,以及那本武侠——七夜雪。”话毕双眸一蹙,仿佛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一般。 说得神乎其神的。陆容泽看了看封面上的名儿,《镜破军》,倏然一笑:“这个系列我早就看完了,而且看过几遍,要不要我告诉你内容啊?” 某人嗤之以鼻:“才不要!我也看过几遍,只是太过无聊,而且这房中恰好有一本摆着,我委实没有不看的道理。” 无聊?陆容泽挑眉,扔掉手中书本倾身向前:“既然无聊,不如我们运动运动吧!” 运……运动? 熟悉的身影疾速地闪到了他的眼前,滚烫的唇瓣没有一丝迟疑地覆在了那双粉嫩之上,吮吸、啃咬,大手也从他的脸颊缓缓往下,掠过喉结,而后抵达冰凉的锁骨。 长指挑开了一排透明的纽扣,轻轻一拨,洁白的肌肤就展露在了空气中。 洁白的牙齿咬在他的唇上,陆容泽辗转许久才撬开他的齿关探出了自己的舌头,与之嬉耍一番,而后便是猛地一吸,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自己的嘴里。 苏亦城被他撩起了欲火,身子难受地扭动了一下,赤果的胸膛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左腿也渐渐抬起,撩拨了两下他的大腿。 不过是个小小的动作便完全激发了陆容泽的情欲,呼吸急促的人红着双眼将苏亦城打横抱起往房间走去,“噗通”一声把他仍在了床上,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剥掉了自己的皮囊,紧接着就是一扑。 海水蒸腾的水汽在空中渐渐散开,形成了一股独特的香味。两只白色的海鸟停在海景别墅的檐角上,或呆望着不远处的碧海,或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而鸟儿脚下的房间内—— 一双笔直的腿被弯曲大喇喇地张开,中间容纳着陆容泽精壮的腰肢,纤细的手臂紧紧抓住对方的胳膊,身子有些许的颤栗。 白如瓷的肌肤上布满了玫色的吻痕,身体内包容着来自那个人的爱,一阵阵的酥麻快感让他忍不住浅浅呻吟出来。 情潮高涨时,陆容泽不知怎地居然想起了那些往事,垂眼看着床上的人,心里蓦然一紧,身体的动作也随之顿了下来。炽热的掌心触上了那张迷人的脸,小心翼翼地抚弄着,一如珍惜倾世好玉一般,不敢太过用力,亦不敢放手。 体内的巨大还灼热着,可是忽然停止了律动,身体竟是异常难受。苏亦城睁开了蒙着水雾的双眼,见那人正坐在自己的身上好以整暇地看着自己,难受地扭了扭臀:“怎么了?” 被他这么一闹,陆容泽顿住的思绪瞬间返神,小腹又是一胀。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比自己好受,于是笑道:“没事,有些累了,让我停会儿吧!” 脸上滚烫一阵,苏亦城别开了脸颊闭唇不语。可是想到以前他的疯狂,又思及此刻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心里一火,伸出爪子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别装了,赶紧给我继续!” 首次见他为这事急躁,陆容泽愉悦了,干脆抱臂干看着他,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 被他这副模样给彻底激怒,苏亦城只觉得身体的难受和自己的怒火成了正比,“嗖”地一下坐起,二话不说地抓着他的肩一口咬了下去,腥甜的味道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 “你倒是动啊!!!” 一阵刺痛从肩处蔓延,陆容泽从牙缝里吸了口凉气,浓眉紧蹙,小腹处又是一阵肿胀,再也顾不得戏谑他,火热的大掌捧上对方的脸颊,又是一阵密吻向他袭去。 苏亦城很瘦,尽管陆容泽每天逼着他吃肉吃肉再吃肉,可是毕竟瘦了这么久,想要一下子补出些肉来还是很困难的。所以这会儿抚摸着他的后背,一如既往的硌手硌手硌手硌手! 房间内的合欢声缕缕不绝,爱的交缠诉说着经久的离别,细长的手指攀爬在那人宽阔的脊背上,双腿曲在一旁,脚趾痉挛,虽痛苦,却也十分欢愉。 细密的汗珠布满了整个身子,苏亦城被他撞得眼泪直流,嘴里的呻吟也是一声高过一声,到了最后已变成了告饶。 陆容泽拍了拍他的屁股,戏谑道:“之前不是咬我要我动的嘛,才这么会儿就受不了了,可不行哦!” “你……你也……也不嫌腰疼……我……啊哈……你轻点……我……不行……了……啊你……”断断续续的话从苏亦城的嘴里哼唧出,有些语无伦次,以至于后面的话都被那人给撞得吞回了肚子里,只余浅浅的呻吟。 他其实很想说,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他的不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已经爽够,可以住手了。 可是如果这话说出来的话,恐怕苏亦城会死得很惨。 而且陆容泽也没有给他机会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赴了一番巫山云雨后整个人都虚脱了,苏亦城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跟死蛇没什么两样。 看着他腰间的几朵红花,陆容泽忍不住扬起了唇角,一巴掌拍在了对方的屁股上,一声脆响后,他听到了一个虽炸毛兼虚弱的声音:“拿开你的手!” 苏亦城还在怪他用力过猛(╯▽╰) 陆容泽没有按照他的话拿开手,反而又拍了几下,最后赶在那人爬起掐死他之前急忙扑了下去:“宝贝别怒嘛,我这不是把里面的白浊液体给拍出来么?难不成你想怀上我的儿子?” 话说至此,陆容泽双眸一闪,俯下头在他耳边亲了一口,细语道:“我想要一个孩子,我们的。” 忽闻一阵天雷路过,苏亦城倏地一下回过了精神,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肩上:“你开什么玩笑,要生你生,我可不会!” 说罢就推开了陆容泽起身去往浴室,可是脚心将将着地,整个人就这么没有预料地软在了地上。 ——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情况,可如今还是会脸红心跳窘迫不已。 听到身后传来了细碎的笑声,苏亦城很没好气都扭头瞪了那人一眼:“笑毛啊,混蛋!”很有骨气地爬起来用双手四处寻找着力点的时候,正好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住。 “都成一滩烂泥了还尽折腾!”半是嗔怒半是宠溺的话从陆容泽的口中说出,他披着一件薄薄的真丝睡衣将地上的人捞起往浴室走去,唇角洋溢着淡淡的笑意,不怎么明显,却不易被忽略。 这是苏亦城第一次为了他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抛下了工作抛下了家,也抛下了他的母亲。 虽说私奔什么的有些幼稚,但他宁愿他的亦城永远这么幼稚。 哗哗的流水声溅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清晰入耳。 湿热的水汽弥漫了整个房间,二尺来方的镜子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使得镜中人显得模糊不清。 伸手抹开了一方透明,镜中乍显一张俊秀的脸。轻轻一偏头就可以看见如纹身刻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几个红痕,很明显。不过好在现在是春天,穿的衣服足够挡住着羞人的痕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母亲的全是啊!!!! 就在某人细数自己身上的痕迹之时,浴室的门被轻轻打开,一个修长的身影闪了不露声色地进来了…… chapter54 本想好生洗个澡,却不料陆容泽连这个机会都不放过,一番抵死缠绵后,苏亦城可以说是真的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海边度假别墅的最大特点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陆容泽端着一杯红酒站在阳台上吹着海风,细碎的刘海被轻轻撩起,露出了洁白的额头。 摇了摇高脚杯中的红色液体,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上午九点了,说好了今天去坐汽艇,可那家伙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 将杯子搁在了一旁,陆容泽打算去掀被子。 …… 这一天,两人在海里度过。 掬了一捧水在脸上,苏亦城重重地舒了口气,整个人向后倚在冰凉的大理石上,舒服死了~~~~ 殷红的玫瑰花瓣漂浮在热气腾腾的水面上,十分晶莹。 苏亦城将光溜溜的脚趾头抬出露在水面,一张一缩的,宛若几颗晶莹的葡萄。 抓了一把花瓣往脖子处一搓,顿时有种蹂躏娇花嫩叶的快感。 不过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在你蹂躏别人的同时,还会有别的人来蹂躏你。 就如现在的陆容泽。 陆容泽披着件灰色的浴袍站在温泉边缘,伸出脚丫子在水面点了两下,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始解自己的浴袍。 苏亦城依旧乐呵呵地搓玫瑰花瓣,口里还很幸福地打着口哨,直到余光瞥见那件浴袍被剥下丢在一旁时方才返神。 陆容泽身形其实也比较瘦,但是相较苏亦城来说就足够结实了,至少他有腹肌。 看着那两块不明显,却不能够让人忽略的腹肌,苏亦城嫉妒了。 然而眼光在往下扫时,他又脸红了。 陆容泽长腿一迈,顷刻间就下到了水里,下身的宝贝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摇晃着。 苏亦城立马扭头,脸烫如红铁。 “亦城啊,给我捏捏肩膀,玩了一天,累。” 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如饥似渴地扑过去在水里和害羞的人啪啪啪。 陆容泽坐在水中,双手搁在石阶上,整个头磕在上面,好不惬意。 见他没有动静,陆容泽半眯着眼道:“你是医生,不会连简单的推拿都不会吧?赶紧的,别给你们医学界丢脸。” 尼玛这跟医学界有什么关系啊!!!!某医生不满地哼了一声。 感觉到水波在划动,陆容泽笑了笑,安静地闭上了双眸。 然而下一刻—— 陆总监不可置信地睁开了双眼,身子猛地僵硬,楞了许久才返过神来。 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腰间徐徐地揉捏抚摸着,力道轻重适度,很舒服。 不过这样的按摩手法在陆容泽看来却是诱惑十足,身子滚烫肌肉紧绷,连着小腹也开始有了反应。 觉察出他的异样,苏亦城轻扬眉梢,手指渐渐绕过精壮的腰肢往前方摸索去,在他的小腹处停止。 兴许是了解陆容泽的狼性,苏亦城立马覆在他的耳边浅浅道:“不许回头。” 不许回头……湿热的气息喷薄在耳后,酥酥麻麻,奇痒难忍。 手指更加放肆地在陆容泽的小腹处游动,最后来到那人的欲望上徘徊,让本就绷得紧紧的的身子更加僵硬了,宛若一块巨石。 倏地,苏亦城听到了一声咽口水的声音,虽然不明显,但他发誓绝对没有听错。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陆容泽会乖乖听话真的没有回头扑向自己,于是就更加大胆了——低头,亲吻。温热的唇瓣印在厚实的肩膀上,继而一路向下,吻遍了他的整个背脊。 从未受到他如此热情的撩拨,陆容泽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身体却是异常难受。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听身后这家伙的话不回头,就这么任由他胡作非为。 十指紧抠在温泉边缘的大理石上,竟是要把它捏碎一般。陆容泽极力忍受着身后的人,心里想着待会儿结束时一定要把他办了,而且就在这里!!!! 可是这个世上的事就是那么的难以预料,陆容泽只顾着在脑海里想着待会儿的事,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苏亦城的一把手而泄了。 低头看着水中的那团白色,某人的脸铁青,铁青,铁青…… 十五的月亮特别圆,繁星点缀着玉盘,使得黑夜格外地迷人。 露天阳台上摆放着一局棋,黑白两色的水晶棋子零零散散地散步在冰凉的棋盘里,显得十分慵懒。 两人泡完温泉后就开始对弈。 穿着黑白两色制服的美女扭着腰肢含笑将苏亦城最爱喝的果汁搁在了他的面前,烈焰般的红唇微微扬起,饱含情谊的眸子紧盯着他不放。淡淡一笑,就是一番浓情。 现在天气逐渐变暖,饶是夜晚也感觉不到凉意了,所以服务员小姐就穿了件尽显春光的、算得上是低胸装的工作服。 苏亦城尚在思考着看似简单其实很难的棋路,乍一抬头便瞧见了因弓着身子而显现沟壑的双峰,本能地被迷了双眼,以至于让他对对面那道凌厉的目光没有一丝查觉。 服务员小姐似乎对他一见钟情,倒不是现在,而是打两人几天前一入度假别墅开始就动心了。 苏亦城第一眼给她的感觉就是斯文秀气,充满笑意的脸显得十分阳光,相对他身旁那个板着脸的帅气冰山来说,她更中意这个。 只是觊觎了好几天都没有办法接近苏亦城,今天晚上难得是她值班,而且他还需要她的服务。 看着女色狼哈喇子直流,陆容泽“哒”地一声落了手中的棋子,对那人道:“该你了!” 苏亦城茫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虽是知道他火了,却不知为何而火,遂不满地冲他哎了一声:“话说,这次是该我落子吧——拿起你的,重来重来!” 某不识相的服务员小姐呵呵一笑:“看来这位先生是糊涂了,下棋最重要的是静心,如此急躁,可是要不得的。” 她在调侃陆容泽没有耐心。 陆容泽挑眉,而后将手机掏出递给了她,灿若烟霞一笑:“小姐,麻烦你给我们两人拍个照吧,一定要画面清晰镜头准确哦~~~~” 服务员小姐乐呵呵地接过手机打开摄像头,道:“OK,保证让先生满意!” 苏亦城手里还捏着一颗棋子,茫然地望了一眼服务员,又望了一眼陆容泽。 看着他起身往苏亦城的方向走去,服务员笑眯眯地说:“准备好了,先生想……” 想要怎么拍?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出来了,因为—— 陆容泽走到那人的身边俯身下去,忽地一下捧起了苏亦城的脸,目无旁人地吻了下去。 而就在那一瞬间,服务员小姐因为心肝儿颤抖小手颤抖按下了拍摄键,两人的侧面就这么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很唯美。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们!!!!! 职业素养让她忍着没有叫出声来,只是淡定地搁下了手机,淡定地端起盘子,然后不淡定地离去。 明眸眨巴了两下,忽地发现一个软软的东西钻到了自己的嘴里,苏亦城才猛地一把推开了按住自己的男人,浑身的汗毛立马竖起:“你又发什么疯啊,没看到有人吗?” 陆容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笑道:“我知道有人啊,这么做就是警告她不要觊觎你而已。还有,你瞅她的眼神令我很不爽。” 这是,吃醋? 苏亦城貌似心情很好,将他方才着的子拾起,“这个子不算,我们重新来过。” 下了两局,他不相信这一次还会输。 不过事实证明,输家永远都只能做输家。在败局已定的时候,苏亦城纠结了,手中的子迟迟不愿落下,前方的防线已经尽数被击垮,后方也被突击,如今只有中央一潭死水,横看竖看都是死路一条。 倒不如缴械投降。 可是,除了投降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 苏亦城握着水晶白棋在下巴处蹭了蹭,邪魅一笑(哪里不对?):“先前在温泉里,你……”顿了一下,又道:“真没看出你居然是……”早泄。 这话犹如一个炸弹投在了陆容泽的跟前,捏着黑色水晶象棋的手一颤,爽朗的笑意顿时凝结,僵硬十足。 真没想到这个家伙也有把柄在自己手里,而且还是这样的啊囧。他犹记得当时陆容泽泄了之后的表情,不可置信,难以置信,死都不信…… 苏亦城偷偷瞄了他一眼,正色道:“你放心吧,你还年轻,虽说早泄什么的说出来有些丑,不过我可以找熟人帮你治疗。” 他很想说这是纵、欲、过、度的结果,可是碍于对方的身份、面子及脾气,他还是生生地忍住了,只是趁着那人陷入沉思的时候拿掉了一个子而已。 “这是不是病我自己清楚,你说了不算——就算你是医生也不算!”陆容泽又“哒”地一声落了个子,这次,他算是将苏亦城的所有退路都绝了。 苏亦城瞠目结舌地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后悔得快要自挂东南枝了,尼玛他拿的是自己的棋子啊啊啊啊啊!!! 这盘棋,陆容泽又赢了。 两人的日子过得十分潇洒,不知不觉已是半个月过去,罗金荣一开始对于儿子的离去很是气愤,可是日子久了就开始想念,尤其是每天下午回到家面对空旷的房间时,心里的空落感尤为强烈。 苏亦城每天都会给她发一条短信,一则报平安,二则是问候。 每每看到那些短信她的鼻子都会特别酸楚,都言“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尽管她不想关心那个没有良心的家伙,可是心里的牵挂却是瞒不了人的。 做好了晚饭正要开吃的时候又收到了儿子的短信,罗金荣迟疑了片刻,还是打开了它,里面一如既往的只有简短的那几句话。 可是这次,她却看红了双眼。 她想,她应该试着去了解一些关于同性恋的事了。 chapter55 “你反对我们是因为你不接受同性恋,你不接受同性恋是因为你排斥。爱是人类的本性,它可以丰富人的情感,可以增加人的心智。上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并未阻止人类相爱,纵然是夏娃和亚当也是!” “同性之间的恋爱是一种耻辱,我们的家族十分显赫,你父亲有着非常体面的身份和社会地位,而你也是从小接受贵族教育长大的,什么是世俗禁忌你应该晓得。你如果坚持和那个男仆在一起,就莫要怪母亲不认你!” 这是同志电影《LOVE》中的两段台词。 罗金荣沉默地看中电脑屏幕里的母子对话,心中蓦地一痛,毕竟影片中的内容和现实中的太过相似。 《LOVE》讲述的是上世纪初英国一个伯爵家的少爷爱上了自家的男仆,为了和男仆在一起而反抗父母,最终却因世俗禁忌而双双被处以火刑的故事。 罗金荣暂时才看到两人相恋的部分,偶尔会有一些和谐的画面,几次她都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的男男亲密而几欲作呕,可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还是耐着心性看了下去。 故事发展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伯爵之子带着自己的爱人私奔了,放弃了荣华富贵,也放弃了被安排妥帖的未来。 而这,又令她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两人私奔后来到了一个乡野小镇过着十分开心的生活,本以为事情可以在此圆满结束,却不料伯爵夫妇开始满世界撒网寻找自己的儿子,并未对外宣称自己的儿子爱上了一个男人,毕竟他们不想失去家族的颜面和唯一的继承人。 终于在几个月后的一个晴朗早晨,两人被一个乞讨的老妇看见,老妇为了伯爵夫妇的赏金就告了密。不久后两人就被带了回去,然而伯爵夫妇打算秘密杀掉那个迷惑自己儿子的低贱男仆,但事情最终还是被儿子知晓。 事情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伯爵之子不愿和爱人分离,就来到皇宫向女王陛下宣布了两人的关系。 ——他认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纵然生不同衾,死亦要同穴。 女王陛下最终没有认可这段恋情,即使是她认同,而她底下的几十个贵族以及教会都不会同意。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乱俗之恋乱俗之人,应当处以火刑,这是对他们罪行的最好惩罚。 当最后那场熊熊烈火将两人包围住的时候,他们都只有淡淡一笑,双双被绑在了十字架上。因是相对,所以没办法紧抠彼此的十指。 然而那颗心早就连在了一起,身体的分离又算什么呢? 只是,当看到两个年轻人在烈火中淡然相笑时,罗金荣居然落泪了。 在发现自己陷入影片情节时她漠然地拭去了眼泪,“吧嗒”一下拔掉了电脑电源后就推开了窗户,想要春风将自己的不快吹散。 对啊,只是电影而已,纵然是有真爱,也是编剧导演们虚构的,他们只是想借现实将不可能发生的事以幻想的形式展现出来罢了。 不会有这样可以抛弃一切只为了一个人的爱情,而且还是同性之间的! 然而她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她的宝贝儿子已经为了那个男人抛弃了一切。 而且影片的最后还有一句十分重要的话——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借以此片向上世纪初英国伯爵公子XX致敬,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是,她没有看到。 虽说查找了几天有关同性恋的资料及真实故事,可是罗金荣心里还是难以接受。她认为,自己是个医生,对于同性之间的事还是有所了解,因为许多性疾病都是以同性之间感染的居多。 她不想自己的儿子有任何不适,她也不想苏家在她这里毁了。 后来这几天罗金都在寻找有关同性恋的资料,古今中外都有涉猎。每每看到书中对这种事褒贬不一的评定,她都会很烦闷很揪心,不知道该站在支持者的份上,还是该站在反对者的份上。 同性恋这种行为在天朝不怎么被接受,纵然现在同性恋者越来越多,可是最终能够走到一起的却是少之又少。不管是来自外界的舆论还是来自家人的逼迫,或者是对未来人生的认识,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阻碍。 午休时间罗金荣打开了电脑,虽然百度了很多次,可是她心里的疑惑还是没能解开。 这次她输入的词条是:中国有没有同性恋维权组织。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 这是坚决不允许的!而且早在几年前同性恋在中国就被认为是精神病,直到2001年方才从精神病的范畴取消,所以同性恋的路还很漫长。不过现在同性恋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希望他们的权益能够得到保障而不是遭人歧视。爱无国界无年龄之分,自然也没有性别之分,真心祝福他们~ 当然了,她也看到了许多批判同性恋的。 所谓各抒己见,便是这个道理吧! 网络终究是网络,纵然它给出了一个完美的答案,可还是难以解除她心中的疑惑。最后无奈,罗金荣只能打电话给已有多年不曾联系过的老同学刘氏。 听说,她的儿子也是同性恋。 罗金荣亲自登门拜访老同学,两人聊了许久方才引入主题。中间问了许多有关同性恋的事以及对方对于同性恋的看法,刘氏削了个梨子给她,淡淡一笑:“你也是陷入这样的困境了么?” 被她这话给彻底震惊住了,就连握着梨的手都有些颤抖。 罗金荣心虚地垂头咬了一口水果,汁液四溢,话语难免显得有些含糊不清,“什么困境啊,呵呵,我能有什么困境!” 她妄想用笑容掩饰内心的尴尬,可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刘氏的眼神。刘氏说:“是你孩子出柜了么?”见她愣在当下,便又道:“以前筱筱出柜的时候我也就是如今你这副表情,不,应该说比你还诧异。那时他刚刚步入大学,而且还是在他成年生日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学长,不管如何都要和那学长在一起。” “那你答应了吗?” 刘氏笑了笑,摇头:“这种事我怎么能够接受!当时便一口否决了,甚至打了他一巴掌,怒斥他不争气只会厮混。可那孩子倔得很,为了这事和我闹了一个多月的别扭。那一个月,我没有见过他一面,也没有管他的死活,甚至认为,他死了都与我无关。” 说到这里,刘氏眉眼轻弯,眼中竟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笑意。 她还说,这是她儿子的初恋,初恋一般都没有结果,他也不例外,只是感情经历丰富了一些罢了。后来不知怎地,她居然试着慢慢接受儿子的想法,如今七年过去了,她的儿子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他结婚了?!”罗金荣诧异地问道。 刘氏笑了笑:“他们已经结为了连理,虽没有办婚宴,但却还是走到了一起,并承诺相伴一生。如果在中国允许并被广大民众接受的话,我绝对会给他们俩办一场盛大的婚宴,毕竟婚姻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是他们幸福的桥梁。”然而最重要的还是两个孩子的心灵,纵然她支持,办出一个盛大的婚宴来,可到了最后得到的只是群众的耻笑和唾弃,也是枉然。 罗金荣听完之后什么都不说,思绪沉浸,不知在想什么。 刘氏话锋一转,问道:“你的孩子出柜了,你是不是不支持他?” “……” “我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是从你这个心理过渡来的。人们都认为,男女相爱并结合是天经地义的事,若是没有按这个常理来进行的话就是违背道德违背天理,便会遭到世俗的抨击。可这观念太过客观太过片面,感情的事谁也无法阻挡,而且也没有那个资格阻挡。只要他们幸福,我就支持。” 老同学说了很多有关她儿子的事,也说了她是如何从排斥变为接受,并到最后的祝福。 从刘氏家里出来时天已经黑透,微凉的夜风打身旁而过,还是留下了些许寒意。 罗金荣抱臂走在灯火璀璨的大街上,对身旁的一切喧嚣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猛然间,她不知为何居然想到了曾经倍受歧视的艾滋病人群。 同样是不为人们接受的一个群体,同样饱受着世人异样的眼光,然而她却能给予他们最真切的关怀和帮助。 将心比心的,如果换一个角度,事情是不是又是另一番景象呢? 脑海中又浮现了电影《LOVE》中的情节,熊熊烈火将漆黑的夜空照亮,明黄的火光中,映出了两张清晰的容颜。 一个是陆容泽,一个是苏亦城。 思绪猛地被拉回,罗金荣心中忽痛,脚下一个不稳,黑色的高根鞋就这样崴向了一旁,整个人也因为失重而摔倒在地。 眼前被什么东西给模糊了。 她不觉得痛,心中所想全是那个离开自己快要一个月的人。 错了,什么都错了,一切都错了! 她错在太自以为是,错在太过固执。固执地以为儿子离开了自己就无法生存,固执地以为他会明白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想,甚至固执地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等过了疯狂的日子就会迷途知返。 然而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等到,没有等到儿子的归来,也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完整的家罢了。 可是如今,这个家只有她一个人了。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罗金荣知道是远在他乡的孩子又给她发短信来了,遂急忙从包里将手机掏出,指尖颤抖地按在了开锁键上。 “妈,天气逐渐变暖,但也变化无常,照顾好自己。” 很简单的一句话,罗金荣却捂着嘴呜咽了起来,良久后,她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然而耳畔传来是却是无人应答的机械声。 chapter56 苏亦城正在尝试着做蛋糕,脸上衣服上全都敷上了面粉。 桌上的面团有俩,一稀,一干。 双手在面团里搓来搓去,时而蹂躏时而拉扯时而挤压,动作虽生疏,却是做足了样子。 陆容泽倚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瘪瘪嘴,道:“你今年多少岁?” 嗯?苏亦城用糊满面粉的手擦了擦脸颊,翻白眼:“你连这都不知道?28了!” 陆容泽点点头,随即又摇头:“这么老了,怎么还在玩泥巴?” “……” 前面那句话是嫌弃他老,后面那句话又说他幼稚。矛盾。 走过去替他抹去了脸上的面粉,陆容泽将手机举起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妈打电话来了。” 夺过他手里的东西,苏亦城顾不得手是否干净,立马解锁看了一下通话记录,耳边是那人沉沉的声音:“貌似之前打了两个,你在做包子我在看书,都没有听到,后来我就打了过去。” 正要拨号的手一顿,苏亦城抬头惊诧地看着他,蹙眉:“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她为什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陆容泽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的身边,道:“你要我回答哪一个?” “按顺序来。” “那好吧。”陆容泽伸手扯了一小坨面团在手里揉捏,嘴里却不空闲,“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们也没有说什么,她说,她想你了,想你回去。” 浑身蓦地一僵,苏亦城又挤了下眉头,嘴唇欲张,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陆容泽伸手将他扯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长臂环住对方纤细的腰肢让他与自己对视,语气极其柔和:“离家这么久了,是时候回去看看她了,别叫她担心。你为了我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来,为夫我很欣慰!”说完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口,香喷喷~~~ 呸!!!! 某人用力在方才烙上唇印的地方狠狠擦了一把,嫌弃地从他腿上离开:“不要脸!”说罢又去和面,打算包一个像样的包子出来,好堵住那家伙的嘴,以免他天天唠叨自己不会做饭BLABLA…… 不过事实证明,他真的不是块做饭的料,就连包子都整得跟一花卷儿没什么两样。 用筷子戳着菜色里的不知名东西,陆容泽眉梢已经皱得不能再皱了,左右看了一番,实在不知该从哪里动口。 见他一脸嫌弃样,苏亦城掀桌子不干了。 尼玛这日子没法过了!!! 经过两人一夜床上床下的商议,最后决定明早动身回家。 因为老妈说,要他回家,和陆容泽一起回来。 从青海赶回家花了一天半,此刻正好是中午,苏亦城伸出食指畏首畏尾地推开了家门,脚尖点地,似一入室行窃的贼。 在他身后的人极不耐烦地将他一脚踢了进去,道:“你还真是碍事,没看到我手里提着这么多东西吗?” 摸了摸被踹的屁股,苏亦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也是,从青海带了许多特产回来,其中分量最重的便是土豆了。 早前听说山东半岛的土豆有碗大,去了那里一看还真名不虚传,街上卖的最小也有碗大一个。所以为了爱吃土豆丝土豆片土豆条的老妈,他买了十个盘子大小的回来了。 将口袋里的土豆仍在了厨房,陆容泽倒在沙发上喘气,抬头对冲茶的人哎了一声:“我说,你回自己家还这么猥琐,至于么?” “去你的,你才猥琐,你们全家都猥琐!我只是想给老妈一个惊喜而已,只是忘了这会儿她还在上班。” 陆容泽笑:“我们全家都猥琐?你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呢!” “……” 陆容泽冲他龇牙一笑,再也不说话了。 ****** 下班回来的时候见家门微敞开着,罗金荣心里疑惑,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 莫非,家里招贼了? 可是小区治安很好,不至于啊! 将手机紧紧地握住手中,若是家里真来了什么厉害人物,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按下110的。 轻轻推开了房门,里面空无一人。再往左边自己卧室方向望去,房门并未有被撬开的痕迹。 莫非,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忘了锁门? 想到这层利害关系,罗金荣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小心翼翼地踏了进来,手中的电话依旧保持着开锁的状态,然而偌大的房间内除了她急促的心跳声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痕迹了。 所有房间都是紧闭着的,罗金荣这下算是完全认为自己糊涂得连家门都忘记锁住了,紧绷的弦倏地放松,整个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可就在她准备放下包包喝口水的时候,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冰凉,随即就是一个沉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把钱交出来,保持沉默,我可以饶你一命!” 真真真真真真的有入室抢劫的???? 手机的屏幕被锁,罗金荣此刻想要打电话报警都是困难了,身子也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抵在脖子上的东西她可以确定是一把利器,也很想呼救,可是想到强盗说的话,她又忍住了想要喊叫的冲动。 左右巡视了一番,发现此刻自己正站在客厅中央,那些杯子花瓶什么左右都够不到,想要抄一个砸爆对方的头都十分困难。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身后的人又开口了:“钱呢?还不把钱交出来!”说罢又将手中的东西往她的脖子上更加靠近了一些。 罗金荣双腿开始颤抖,但理智却十分清醒,她知道,若此刻不稳住贼人,遭殃的必定是自己。 她将手中的皮包渐渐举起,对身后的贼人道:“钱在这里面,其余的都在公司保险卡里,你是取不走的!”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待手中空下时她才用力拐了一下贼人,并几步并作一步奔到电视机前拿起了玻璃花瓶,准备砸向威胁她的人。 可是—— 在看到那张笑嘻嘻的脸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嘿嘿,妈!”苏亦城挥舞着手中的一把用皮纸包住的桃木梳冲她微笑。 罗金荣只觉得自己心中憋闷异常,连握花瓶的力气都没有了,颤抖的双脚一软,径直倒了下去。 混账东西,居然拿老妈开玩笑! “妈!” 苏亦城跐溜一下滑过去将母亲扶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胸口,红着脸替她顺气:“妈,对不起,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楼上的某人,眼珠子挤了几下,示意他下来帮帮忙。 陆容泽摊手,一脸“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可别拉我下水”的欠揍表情。 苏亦城汗颜,老妈一脸漠然地看着他,根本就不是想要他回来的样子。 “那个,妈,我只是……只是想给您个惊喜,您不是想我了么?我和容泽带了许多好东西回来,都是孝敬您的——您不是想我了么?” “……” “青海和山东的土豆在国内可是出了名的大出了名的好吃,这次我们专门——” 温暖的怀抱瞬间便将他后面的话给压了下去,母亲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憋屈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这么久了,她终于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重要的,脸面,以及旁人的看法,都不及她的儿子重要。只要她的儿子幸福,只要她的儿子不离开自己,便是最好的。 错了这么久,总算是明白了。 被箍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苏亦城轻轻拍打着母亲的手臂,痛苦道:“妈,我是您亲儿子啊,刚才的玩笑开得是有些过火,可是……我宁愿死在您的刀下也不要被勒死!” 适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罗金荣赶忙放开了他,摇了两下,又把他抱在了怀里。 ——一如小时候那样抱着,满是疼爱。 从高处俯瞰这一对母子,陆容泽笑着摇了摇头。 这餐晚饭由陆容泽掌勺,看着满桌子的炒土豆炖土豆煎土豆炸土豆,苏亦城嘿然一笑,急忙夹了一筷子土豆片到老妈碗里,道:“尝尝您儿媳妇儿炒土豆的手艺如何?” 某总监脸色瞬间铁青。 又夹了几根土豆条:“再尝尝您儿媳妇儿炸土豆的手艺吧!” 某总监的脸逐渐变黑。 最后舀了一勺子土豆炖鸡肉:“再尝尝您儿媳妇儿煲汤的功夫如何?” 陆容泽忍无可忍,双手死死地按在餐桌上,他,想掀桌子了。 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苏亦城得意地扬起了眉梢。 被他喊了那么久的媳妇儿,这回总算是翻身做主人了!虽然是仗着老妈的威仪,但毕竟还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唔卡卡,真爽! 儿子总算是回来了,和他一起的还有陆容泽。 罗金荣虽然对两人的事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算席间苏亦城努力让气氛变得和谐,可她还是没有说什么话,只顾着闷头吃饭。 没有一句反对,也没有一句同意。 以前很是欣赏的一个年轻人,却因为和自己的孩子有着那样的关系而被她否决,如今想要再次接受他,到底还是有些困难。 苏亦城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可是如今她能够让陆容泽以自己爱人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家里,并且与母亲同桌而席,已是不易。 他相信,母亲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这段恋情了,只是还未能够彻底放得下心里因素罢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花开终有果啊! chapter57 好久没有干车夫的活了,如今又回到了以前接送媳妇儿和丈母娘的生活,陆容泽觉得无比的舒心。 回来快一个星期了,玩了一个月后的人对工作没了什么热情,整日懒懒散散。若非有母亲时刻揪着他的耳朵督促,估计会出很多洋相。 几天后医院迎来了近些年最忙碌的时刻,一项正在施工的跨江大桥因为桥基不稳导致长达八百多米的整个桥面坍塌,数百名工人重伤,有七名溺水身亡,还有两名不知所踪。 现在整个医院忙得不可开交,内外科齐上阵都无法缓解连走廊上都是病号的问题。 已经连续两天没能睡个安稳觉了,苏亦城趴在桌上休憩,徐徐的微风透过窗口吹了进来,撩起了熟睡之人的头发。 将手中提的东西放在了一旁,陆容泽轻轻地走过去将窗户拉上,以免他睡觉受凉。 拖了把凳子过来在苏亦城的身旁坐下,陆容泽支着下巴开始细细地欣赏起来。虽说每日朝夕相对,却是怎么都看不厌的,而且这种感觉,很幸福。 伸出食指挑起了他额前的一缕碎发轻轻在指尖缭绕,一如最好的丝绸被握在手中那样,舍不得放手,也不愿放手。 两天两夜没有好好睡个觉了,铁打的身子都有熬不住的时候。指腹划过他的轮廓,陆容泽倍感心疼。 如今的豆腐渣工程随处可见,纵然中央怎么下达文件都还是无法阻挡贪婪者的爪子,到最后伤的是农民工,累的却是这些施救的大夫。 应是感觉到了脸上的酥麻感,苏亦城缓缓地睁开了血丝布满眼眶的眸子,见到是他,索性赖在那里不愿挪动一下:“是你啊。”嗓音喑哑,让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不少。 陆容泽的心蓦地一痛,忽然觉得当初高考后报志愿没有填医学专业是个多么正确的决定,果真是累死人不偿命的。 顺手将盅里的鸡汤提了出来,陆容泽一边给他准备筷子一边嘱咐道:“加了几天的班了,吃点补品吧,我可不想下次抱在怀里的时候比以往还硌人。” 忙得没有时间吃饭的人一受鸡肉加黄豆的香味刺激,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对于对方的话,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伸手抢过汤钵就开始往肚子里灌。 “你慢点吃,我不会跟你抢的。”看着他难登大雅之堂的吃相,陆容泽无奈地劝着。 向公司请了几天的假来到医院陪他,陆容泽每天都会从家里做一些好吃的送到医院来,当然了,丈母娘也是不能忽略的。 一连几天看他歇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陆容泽妄图用暴力将他拖回家或者在外面的宾馆里睡一个晚上都好。可是他发现,在对待工作时,那家伙居然不畏惧自己的银威,威逼利诱都木用! 无可奈何,只有在这个冰凉的地方陪着他一起受苦,而且还不能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医院的病人接纳得太多了,每天晚上都会有几十个医生值班,四天过去,大家都有些吃不消的迹象。 看着同事们一个个开始消瘦,苏亦城忧郁地叹了口气。 ——看来有人做后勤还真的是蛮幸福的。 加了六天的班,苏医生总算得以解放,当然了,还有一个人也随着他得到解放。 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双干涩的眼睛,罗金荣大大地心疼了一把。都说医生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职业,却没有看到神圣的背后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他们可以救死扶伤,始终把群众的生死利益放在首位,就算自己的亲人受了伤患了病,也要先考虑那些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人。 医生失去的,往往比得到的多。 见他换好了衣服准备下班,罗金荣道:“明后两天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这次加班的医生都有两天假期,记得好好调养一番。” 这,算是喜讯吗? 苏亦城一时高兴,居然忘了怎样说话。 罗金荣淡淡一笑,走过去望着陆容泽,半响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他四处玩玩吧,你也跟着他在医院待了几天,够辛苦的。” 陆容泽愣了一秒,随即便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出来,欢喜地说:“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亏待亦城的。” 罗金荣好久没有用这样和善的面色和善的语气同他说过话了,陆容泽的心肝儿噗通噗通跳了好久。 终于,他等到了这一天。 和某人刚走出办公室,陆容泽就忽然想到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遂又急忙折回跟罗金荣说了一通。 看着他一脸笑意,苏亦城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跑回去跟我妈都说了些什么?” “你猜。” 我猜你妹! 没有听到回到,陆容泽一边转了下车钥匙一边踩上油门,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爸妈想请你妈吃个饭而已。” 都快成为亲家了,双方却连面都没有见过,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顺便商议咱俩的婚期。”陆容泽补充道。 红灯亮了,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没有听到预期的吵闹声,他有些诧异地别过了头,却见苏亦城正低着头,不知在想啥。 红灯转绿还有32秒,陆容泽摸了摸下巴,挑眉道:“怎么,听说要结婚了,如同女儿家出嫁一般,舍不得亲妈,所以伤感?” 又出乎他意料的,苏亦城并未说出那句“你才伤感,你们全家都伤感”的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未言其他。 他其实很想问这个男人,是不是真心想和自己走完此生,然而想想两人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经历过的事,便又将心中的疑虑压了下去。 有些问题,不必问出来已有答案。 一如有些人不必刻意去挽留,他已经守候在了你的身边。 “该走了。”抬头微微一笑,苏亦城提醒他,红灯已经过去。 chapter58 四月的C市天气已经十分暖和了,早早地起来将早餐备好,陆容泽忍不住腹肠饥饿,伸手便捻起了一只煎饺丢到嘴里。 七点二十了? 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那双浓黑的眉毛不自然地挤在了一起。 那家伙还没起床。 就在他决定要不要去抽打那人的时候,苏亦城已经打着呵欠从房里出来了。 “哦哈油!”含糊地说了句日语,算是给他打了个招呼。 陆容泽也没怎么为难他,毕竟时间不早了。 不过,亲个一口两口还是不会碍事的…… 将他送到医院后陆容泽就调头去往了自己的公司,看着那里黑色轿车离去的身影,正在露天奶茶店喝饮品的男人用力咬了下吸管,彩色的吸管上顿时便被印上了两个深深的齿痕。 查了一遍房后归来,苏亦城解开了领口衬衫的两颗扣子,精致诱人的锁骨立马显露了出来。 最近几天比较轻松,但越是如此,人就越懒散越没干劲儿。喝了两口茶提提神,苏亦城准备去资料库找一些书看看,毕竟坐在办公室玩别的容易被组织逮住。 然而就在他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被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地域未知。 在资料库待了两个多小时,直到肚子开始闹腾时他才从里面走出,回去后看到手机上的几个未接来电,心里咯噔了一下,以为是陆容泽那厮,心道一会儿肯定又会被他骂什么的,可是打开一看,不是。 诶? 就在他疑惑着要不要打过去的时候,那边的人似乎与他有感应一般适时打了过来。 “喂?”迟疑了片刻,他还是接通了。 对方在听到他的声音后似乎沉默了下来,良久才开口:“亦城,是我。” 声音很沉,苏亦城好久才反应过来,是李天宇。 脑海里蓦地想起了那一次的情形,脊背上倏然一凉,仿佛又被人狠狠地用玻璃酒瓶击了一下那样,冰冷,剧痛。 “我想见见你,中午可以出来么?” 苏亦城的手颤抖了一下,嘴唇开开合合几秒后才想着要拒绝他。 害怕,真的打心底里害怕李天宇。以前两人在一起工作时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直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却不知,不堪的往事被挖掘出来,竟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下意识地反手摸了一下背部,那些伤口早已愈合,可是惧意还是存在的。 这么久了,他到底去了哪里? 又为什么会突然跑回来呢? 苏亦城没有把李天宇打电话给他的事告诉母亲,也没有告诉陆容泽,他不想让他们担心,或者过多地紧张,以至于做出一些令大家都不怎么愉快的事出来。 天气越来越长了,下班后吃了个便饭太阳都还未落山,陆容泽打算拉着苏亦城去逛逛商场,毕竟家里的好多东西都没有了。 只是,花钱如流水的总监大人似乎看中了很多东西,比如可比克、艾比利、上好佳、乐事。而他只顾着推着购物车在前面选购,一直把生命看得很重的苏医生却在后面忙个不停。 他选,他就放。 他往推车里丢一件苏亦城就往货架上放一件。 反正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轮回转动的,你我皆乐此不疲。 “Honey,你看这条领带如何?”转头看见他正在往货架上放咸鱼罐头,陆容泽再将视线往空空如也的推车里看了看,只得叹了口气,晃了晃握在手中的银色领带给他看。 苏亦城拍了拍手,皱眉摇头,表示不中意。 换了条黑色的,又征询他的意见,却再次遭到否定。 挑了几次才挑出令彼此都满意的,陆容泽强烈要求他替自己戴上。 双手不停地在他的胸前来回摸索,苏亦城觉得压力山大——倒不是眼前这家伙不规矩,而是周围的人都向他们投来了疑似看怪物的目光,寒碜。 兴许是看到了他脸上的不淡定,陆容泽抬起双手在他的腰间捏了捏,随即将他往跟前一带,长指在脸上轻刮了刮,笑道:“辛苦你了!” 一句十分暧昧的话,陆容泽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周遭之人的神色变化,低言细语的议论声不少。 他其实很想抱住眼前人亲一口,可是考虑到由此带来的后果,就给忍住了。 有时候,想要占有一个人是很困难的。 想要大家接受某件事也是十分困难的。 而他,不过是想像世人宣布,他喜欢苏亦城,想要和他在一起过完这辈子罢了。然而如今,他只能将这些话压抑在心头,不能过激,却又忍不住显露出来。 苏亦城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晚上回家后陆容泽打开了微博,十分清闲地逛到了特别关注的人里面去看了看,发现最近这些天他发了很多动态,每一条都是从“美食控”那个po主处转发的,皆是些花花绿绿的食物图片及烹饪方法。 摸了摸下巴,陆容泽笑了出来。 想不到,这家伙竟贪吃到了如此地步。 关了网页准备看看新闻,房间的门吧嗒一声被打开,陆容泽循着声音扭头望去,笑了笑:“过来。” 苏亦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他这边走,朝电脑屏幕看了一眼,疑惑道:“是不是小日本又在放肆了?” 陆容泽没有理会他的话,只一伸,便搭在了他的腰上,很细。再稍稍一用力,整个人就到了他的怀中,浑身都散发着沐浴露的馨香,沁人心脾。 瞧着他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的,苏亦城皱眉,一巴掌就打散了他多余的念头。 “下午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都没接,禁欲三天!” “……” “昨天要你给我买两杯热咖啡结果你给我买了两杯凉的,禁欲两天!” “……” “还有,之前在逛商场的时候你趁机揩了我的油,禁欲两天。唔,加起来正好一个礼拜,也就是说,这个礼拜你都不能碰我了!” “……” 将帕子丢在了一旁,苏亦城就要去吹头发,然而就在手要够到吹风的时候,整个人忽地被一股力道往后拖了去。 ——应该说,他是被悬空提起的。约莫五秒之后,天地翻转了,紧接着后背就触到了一片柔软。 (#‵′)靠,又来强的! 许是猜到了他所想,陆容泽一边兴致勃勃地解自己的衣服一边笑眯眯地望着他,“我觉得,你欠我的黄瓜。” 卧槽! 苏亦城毫不客气地猛蹬双腿,对准他的下面就是一记连环踢。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个事实——他穿的其实是件浴袍,一踢腿[哔——]就会露出来,这样正中了谁谁谁的下怀。 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了自己,陆容泽毫不客气地扑了过去。 “来,给我摸摸~~~~~~” “尼玛,让开——嗷!!!!” “敢跟我谈条件?还要求我禁欲七天?” “现在是十四天了,你给我下去!” “嗯……这里不舒服了?” “……” 陆容泽的手指正中他的空门,令吵闹不休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苏亦城咬紧牙关不再吱声,应该说,他不想在某些时候发出声来,因为那是听觉上的刺激,只会增加某个家伙的兽~性。 手指在他的粉嫩处旋转了一下,陆容泽低头便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然后猛地一吮吸,滑溜溜的舌头就这样进入了他的嘴中。 甘甜而又美好。 嘴被他含着,身子被他逗弄着,整个人都已到了忘情的地步,苏亦城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喉间也轻轻地发出了一声低吟。 可是,哼唧完了之后他才发现,那人正坐在床尾森森地发笑。 于是,他又有什么阴谋了么? chapter59 今天早上七点左右罗金荣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她的宝贝儿子发的,要求告一天病假,理由就是昨晚在陆容泽这里吃错了东西坏了肚子。 将他的手机丢在了一旁,陆容泽站在门口看着床上挺尸的某人,啧啧直摇头。 昨晚不过是将以前所用过和没用过的体位全部用了一遍而已,就这么虚脱不堪了╮(╯▽╰)╭ 稍稍一个侧身就看到了门口那张笑脸,苏亦城用一双怨愤的眸子瞪了他一眼,想要翻个身不再看那张可恶的脸,却因为用力过猛从而导致昨夜某个被狠狠撞击的部位疼痛异常,如同撕裂一般。 “你今天不用上班,就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吧。”陆容泽这样说道。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一个柔软的东西就毫不客气地冲他砸了过来。 是枕头,是昨晚被苏亦城抓得快要烂掉的丝绵枕头。 低头嗅了嗅,陆容泽开心地笑了笑。 那上面,还有这家伙的荷尔蒙的味道~ “冰箱里屯的粮就快没了,我得出去买些回来,估计你这会儿应该没饿,等我回来就给你煮饺子吃。”不等他再将另外一个枕头扔出来,陆容泽便先行撤离了去。 三月下旬的时候樱花开得正好,加之今年天气的缘故,C市的樱花比以往持续了好些日子。吃了饺子后陆容泽便带着他的宝贝去樱花圣地赏花,漫山遍野的白映入眼帘,足以夺人眼球。 和风旭日,蓝天白云,当真是个好天气。游客们掏出相机不停地拍拍拍,快门声声声入耳。间或一阵风起,如雪的花瓣纷飞翩然,落在碧绿的草荫里,也落在了人们的身上。 伸手替他弹掉了头顶的几片花瓣,陆容泽一把扯过尚在拍照的人,连拖带拽的将他弄到了一株樱花树下,然后举起手机,强制性地把他的头与自己的贴在一起,然后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茄子~” 拍完照,陆容泽又拉着正在生闷气的人来到了一家山间奶茶馆,叫了两杯热乎乎的奶茶,然后打开了手机开始欣赏之前拍来的照片。 美好的周六就在春的召唤之下悠然度过了,由于昨日玩得太嗨,苏亦城就特赦了某总监,允许他今天在家睡个懒床,毕竟让每个可以偷得浮生的周日早晨都花在他的身上有些不合适。 上班的节奏很快——应该说是当代上班族的节奏都很快,不管你身处哪个职业领域都有着无法逃脱的使命,有的和人打交道,有的和机器打交道,有的还要和死人打交道,而苏亦城则是这一切职业的综合。 很快地完成了一个小型手术,苏亦城连喘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副主任打发到神经科去调一位患者的资料。 吸了一口外界还算清新的空气,苏亦城奋力地压住了内心那几头草泥马的狂奔势头。 ——虽说这次的手术工程不大,但好歹我也是主刀医生啊,很累的哎摔! 奔劳了一整天,苏亦城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医院大楼,本来打算着直接奔回家和老妈吃饭,可就在他将将转动车钥匙的时候,车头处就映出了一个十分熟悉身影,只是对方戴着一副墨镜,不敢确定罢了。 李天羽?! 待那人缓缓地摘下墨镜儿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后,他才在心底诧异了一番。 李天羽迈步来到了副驾驶外,躬下身,透过车窗对他淡淡一笑。 苏亦城熄了火,百感交集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按了下按钮将车门打开了。 “上次为什么不来见我一面?”两人都坐在车中沉默不语,良久,李天羽才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是因为那次的事么?” 他没有明说,但是苏亦城还是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对不起,上次喝醉了,而且……那些事……” “——没事!”苏亦城重新扭了下钥匙,伴随着车辆启动的声音,他问道:“要去哪里么?” 李天羽想了想,道:“去东环的那家咖啡馆吧,我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 苏亦城没有拒绝,十分钟之后就到了他说的那家咖啡馆。 暖色调的灯光挥洒在充满了东方古朴之意的房间内,温暖却又暧昧,四周坐着的大多都是一对对的小情侣,估摸着应该是科技大的学生吧。 眼光粗略地扫了一眼四周,苏亦城低头喝着苦咖啡,脑海里千回百转,最后竟然想到的是,如果此刻眼前的人是陆容泽该有多好啊…… 李天羽一直在搅拌着咖啡糖,带到它彻底融化后才抬头望向他,扬眉:“见你气色极好,应该过得不错吧?”不等他说话,又说:“估计他应该待你很好,不然那次也不会将我打得半死不活。果然,为了你,他可以拼命呢!” 上次李天羽将他重伤,可是后来陆容泽赶到后也把他给狠狠地揍了一顿,具体揍得如何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以陆容泽的脾性,不把对方弄死已是他的福气。 苏亦城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接他的,只知是说什么都缓和不了眼下这尴尬的气氛,也无法挽回李天羽,及他所失去的一切。 最后只得浅浅地“嗯”了一声,此后再无言。 两人面前的咖啡都被静静地搁在那里,谁都没有动它一口的意思。一直由滚烫到温热,再到最后的冰冷。 太阳缓缓落山,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咖啡馆墙壁上的电视也开始播起了省内新闻,全部是些油盐淡茶的生活琐事,可看可不看。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想要开口说话。苏亦城认为这咖啡不喝白不喝,遂轻轻托起白色杯盏送至嘴巴小咂了一口。 苦。尽管放了不少糖,可是冷却后的咖啡还是这么苦,比热的时候要苦上好几倍。 见他终于有了点反应,李天羽抿唇,又往杯中加了一颗糖,不管它会不会融化,就这么机械地搅拌着。 白皙的手指捏着铝制的勺子轻轻搅动着褐色的液体,偶尔瞄一眼低头喝苦汁的某人,欲言又止,直到最后,电视里播出一则杀人报道才将两人的视线全部从咖啡上转移。 电视里说,一个月前邻省某市某化工厂的一名工人被杀死弃尸荒野,半月前被人发现报案。由于罪犯杀人后做的掩饰较好,没有留下足够的证据,只知道罪犯是一名青年男子,大概一米八的身高,其余资料警方正在完善,且在全国展开搜索,希望大家配合。如若发现可疑之人,可及时向当地警局反映。 李天羽忍不住笑了笑,摇头道:“这世道,警察的本事都只有这么点了么?” 苏亦城知道他是在说笑,就没有理会,埋头继续喝咖啡。 “亦城,”对方不想再这样沉默下去了,夺过了他手中的杯盏,“你会不会恨我?” 恨? 恨他将之前将自己和陆容泽的事告诉了老妈,还是恨他下手极狠伤了自己? 扯了一抹苦笑,苏亦城道:“你想的可真多,我并没有恨过你。”他只是替他的过往有些惋惜和感叹罢了。“只是,后来想想那日你对我做的事,有些后怕而已。” “那你现在怕我么?”李天羽追问。 现在?苏亦城笑了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说怕,倒也不是,只是同他坐在一起有些不自在而已。 如果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以前那个李天羽的话,他绝对不会这般沉默,相反的,还会找许多话题跟他唠嗑。 可是现在…… 忽地想起了他还未向医院辞职这一事实,苏亦城想了想,道:“前段日子你突然闹失踪,连声招呼都没打,我妈跟医院的人都急死了,四处寻你,最后连派出所都出面了,可都无果。如今回来了,怎么着都得跟大家汇报一个吧,可不能光杵在我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李天羽笑道:“前段日子心情确实比较低落,加之醉酒后伤了你,我实在是没有颜面再面对你了,故独自回了老家,号码因为不是这个省的,就没有再用了。而且,我也没有打算要回来。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只是,我不想再回到医院了,也希望你保密,不要告诉别人我回来过。”毕竟罗金荣知道是他伤害了苏亦城,他要面对的,不光是苏亦城,还有罗金荣——那个待他如自己学生的外科主任。 这番话里满是酸涩之意,说者尴尬,听者却是百感交集。 有些事,真的不能责怪他,无论是谁在儿时受到那样的伤害都会在心里残留一些阴影,而且,如今的他,也算是一无所有了。 且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当年受到侵犯的是自己,指不定早就命归黄泉了,如何能够坚强地活到现在呢? 心里忽地一下想开了,苏亦城竟替他无言地酸了一把。 良久后,他起身对李天羽道:“走吧,难得你还来看我一次,我们出去喝几杯!” 李天羽也起身,嘴里却有着拒绝的意思:“明天周一,你可是上班日啊。” “管他呢,再说了,我又不会喝醉,表示一番心意即可!” 他还想再拒绝,苏亦城已经向外走去。看样子,喝几杯是免不了的了。 李天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很想将心理的话说出来。 chapter60 两人来到一个路边的小摊叫了些小菜并烧烤,几瓶二锅头摆在四四方方的小桌子上,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烤架上摆了一排涮肉,还有些苏亦城最爱吃的鱿鱼,二锅头被解决了两瓶,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喝。 李天羽悠悠地摆弄着烤肉,混合着各种香料的味道伴着夜风四处游走,让人忍不住分泌唾液。 六瓶小酒,最后什么都没剩。介于酒精浓度不大,苏亦城还能清醒着开车,李天羽就没有要打车送他回去。 开着车窗透了口气,苏亦城摸出手机看了看,已经过了十点,估摸着这个时候陆容泽也已经休息了,便没有打算过去。 回到家的时候罗金荣房里的灯正好熄灭,他将车停在前院,正准备进屋的时候,忽地想起今天一天陆容泽都没有给他打电话,如果按常理来说的话,一般晚上八点他都会来一个甜蜜电话…… 难不成睡了一天还没有缓和过来? 想想也许是,便没有打电话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就将一切都准备妥当,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七点一刻。 苏亦城坐在沙发上有些郁闷了,这么晚了,陆容泽怎么没有过来呢?今天是周一,他不可能这么懒散。 打了个电话,关机。 “靠,闹情绪啊!” 低咒了一句,苏亦城郁闷地挂断了电话,不打算再等他了,叫了老妈就出了门。 可是手在拉上车门的时候,他又有些犹豫了,心里忽地堵得慌,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作为一个大公司的设计总监,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关机,而且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为止他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炸过来,很不科学! “妈,你先去医院吧,我有点事得去事处理一下。”把车钥匙递给了老妈,苏亦城匆匆地奔到了小区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就赶往了陆容泽的公寓。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脑海里浮现的居然是昨天下午和李天羽在咖啡馆时看的那则新闻…… 十分钟之后来到了陆容泽的公寓外,苏亦城连按门铃的步骤都省了,直接一脚踹向大门。由于用力过猛,他整个人都被大力给带了进去。 没锁门? 疑惑间,他正准备开口大嚎,却发现客厅内乱成了一片,报纸书刊什么的散乱一地,包括仅有的几座家具都被推翻了,与素日里的整齐规划有着天壤之别。 陡然间,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绪,苏亦城从杂乱的物品中快步奔到了楼上,嘴里不住地祈祷着不要出什么事,心中忐忑不安,最后在陆容泽的房门外停下了脚步。 他实在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他怕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事物。 然而尽管如此,那双手还是不受控地撑在了门上,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房间内什么都没有。苏亦城总算是舒了口气。 可是,他不在家,会去哪里呢?房间这么乱,完全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转身下了楼,苏亦城也顾不上替他收拾一番,拔腿准备再去他公司找找,心道说不定是昨天临时加班把他弄了过去,由于走得匆忙,且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找,所以才会将整个房子都扫荡了一遍。 这样一想,心里立马就平衡了下来。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他穿过客厅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沙发后的一双脚引起了他的注意——Florsheim牌的皮鞋静静地套在那双长腿之上,锃亮的黑色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光束,直达苏亦城的双眼。 那是陆容泽最喜欢的一个牌子,每次都会托人从美国运几双回来,曾经也给他买了一双,苏亦城却因为那鞋子穿着太过别扭而舍弃在了家,至今未再穿。 兜里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倏然打断了他的思绪,铮铮然想起,似是在催促着他赶快接听。 然而他却恍若未觉,心脏的跳动陡然加快,双脚也不听使唤地向那边移了过去。 手机铃声催命一般响个不停,原本听着很悦耳的声音,此刻竟让人痛恨不已。 终于,兜里的手机铃声在响了三十秒后停止了,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此刻唯一可闻的,只有他不安的心跳声。 愈来愈近,沙发后的事物也都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在此之前,他想,也许那家伙太累了,就随便找了个地儿休息,这会儿应该在酣然大睡。然而当事实摆在他眼前时,脑海里竟是白纸一片,什么都想不出来。 与他所想的完全相反,陆容泽此刻正面色苍白地躺在那儿,周围都是血迹——应该说,满脸都是血,细碎的刘海已经被血迹给凝成了团。 “陆容泽!!!!” 救护车急速地赶回了医院,罗金荣还未来得及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就被儿子一把拉入了急诊室。 苏亦城呼吸急促,眼眶绯红,握住老妈的手都在颤抖:“妈,求您,一定要把他救过来!” 陆容泽的头部受了重创,应该是被类似铁棒的利器重击过,且左胸处第四根肋骨粉碎性骨折,加之经久未被送到医院,此刻的情况,很不乐观。 罗金荣大致瞧了一眼陆容泽的情况,大脑回冲了许久才反手一把握住了他,内心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转头又看一眼昏迷不醒的人,鼻头蓦地酸了一把。 “他的颅骨受损,伤口并不大。”一个医生一边替他坐着检查一边道,“可是由于长时间未被送到医院抢救,有些……”话说至此,那医生低了低头,再也没有说话了。 视线缓缓地从陆容泽的身上移到了说话的医生那里,苏亦城嘴角抽了抽,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给忍住了。 在等救护车到来之前他就已经给陆容泽做过检查,纵然呼吸已经接近零,可他仍没有放弃希望。然而当这个事实让别人说出来后,他竟然觉得无比痛心。 “妈,这个手术麻烦您了。”苏亦城缓身下去替床上的人擦去了脸颊上未被清理干净的血迹,极力忍住要流泪的冲动,哽咽地对老妈请求着,并未回头,“把他颅脑内的血块给取出,只有这样,他才能活过来。” 罗金荣猛地抬眼,惊诧道:“你疯了,开颅手术有多困难你不是不知道!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够做那种手术?!”她很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之前打电话不接,然而情况已经这样了,就算她此刻开口问,也不会得出具体的结果。只是当儿子说出这个可谓是惊天动地的决定时,她还是吃惊不小。 因为发现得太晚了,以至于让血液流进了颅内造成颅脑堵塞压迫神经,而且根据陆容泽伤口的血液痕迹来看,估计事故发生在昨晚九点左右。 也就是说,延误了将近11个小时。 11个小时候再来动手术,而且是开颅取血块,对于一个只有一口气吊着的人来说,这简直比直接给他心脏插一刀还要干脆。 所以,罗金荣拒绝了他:“你若想要他多活几分钟,就放弃这个念头吧。”说着就走过去将心电图给陆容泽插上,看着还在不断起伏的电波,她的心一颤一颤的。 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请求,苏亦城木讷地坐在病床边看着紧闭双眸的人,没有情绪变化,也没有任何话语,就这么呆着,如同活死人一般。 病房内的医生护士们都沉默地站在一旁,大家也都是在最近这段日子才知道苏医生和那个经常接送他上下班的男人有着非一般的关系,却不曾想,再次见到他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容泽!” 沉默之际,病房的门被打开,大家循着声音望去,便见到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女人颤颤地走了过来,双手在触到陆容泽发凉的手背时,豆大的泪珠如雨般倾泻而下,嘴中不停地念叨着“儿子”。 罗金荣走过来安慰陆母,说着说着,竟也止不住流下了泪来。 苏亦城脑海里一片空白,对于眼下的境况充耳不闻。 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如果昨晚回去的时候他能够打一通电话,或者直接奔过去,事情是不是就会被完全扭转? 如果昨天他没有和李天羽出去喝酒,陆容泽会不会不像现在这样,生死未卜? 如果…… 李天羽? 思绪被李天羽这三个字给堵住了,苏亦城的心倏地一抽,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个手术由我来做!” 他站起来对身后的医生们这样说,而后又看了一眼目光诧异的母亲,扭头对陆母道:“妈,容泽的性命就交给我了,如果他不能活,我……”垂首下去,他忍住了后面的话。 两个母亲都在这里,失去谁于她们来说都是一件痛苦的事。他不能为了陆容泽而舍弃母亲,亦不愿弃自己所爱于不顾。 想想两人走过的那些路,无论什么委屈酸涩都挺了过来,却在最后给了两人致命的一击。曾经的怨念和眷恋,此刻都化成了一个念头——活着。 只要他活着,什么都无所谓。 罗金荣捏紧了拳头,颤声道:“这个手术你真的要做?” “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完成这个手术。” 一个成功几率同陆容泽此刻的呼吸成正比的手术,一个令外科主任无法操刀的手术,他选择了坚持。 既然已经别无选择,只有坚持到最后。但凡他有一口气在,他就要负责将他的气息延续下去,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 来到陆容泽的跟前蹲下了身,苏亦城握住那只苍白的手,目无旁人的在上面印了一记吻,浅浅呢喃,却是旁人所听不见的:“我一定会把你救活的,就算你的魂被勾去了幽冥之地,我也会强行将你拉回。” chapter61 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三个小时,罗金荣站在外面惶惶不安,加上陆母一直坐在走廊里无声抽泣,使得她的心更加紊乱。 手心里满是汗渍,她很清楚这番手术的成功几率有多大。 之前推陆容泽进手术室的时候,苏亦城就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一旁,浓密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虽是沉默,但细细看去,一定会发现他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也担心,担心自己无法将陆容泽救活。 曾经听人说,医者的宿命就是能够救天下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 还有一说,医者能够救天下人,然而自己和最珍爱的人却是被命运无情地从“天下人”这个群体中给踢了出去。 明亮的灯光打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殷红的血液沾满了双手,苏亦城拿着镊子和手术剪来回在那颗被打开的颅脑内摸索。随着他微微颤抖的双手的动作,窸窸窣窣的裁剪声竟成了寂静空间内唯一可闻的声音了。 一旁的护士不间断地替他擦拭着额间的汗珠,细长的眉毛紧蹙在一起,心里很是为这位医生担忧。 不光是她,随同苏亦城一起进来的医生护士都有些焦急,他们不敢冒这个险,却又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呆在里面,便齐刷刷地跟了进来。 可是进来后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焦急着,或是偶尔给他递递手术器皿,仅此而已。 不知不觉三四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一口气未松的人此刻依然冷静地操持着锐利的手术刀,银色的镊子不间断地在积满淤血的脑中徘徊,纱布也被用去了一大卷,可还是未能将凝集的血块清理干净。 急,他们都在着急。 却又不能做些什么,于是就更急了。 余光看了一眼摆在左手边的心电图,苏亦城的心颤了一下,急忙对身后的护士吩咐着,连转头的空当都没有:“高渗脱水剂静脉注射,要快!” 几个小时不言不语,又没有喝一口水,此刻发出的声音嘶哑不堪,令手术室内的人都怔了一下。 氧气管静静地插在陆容泽的鼻中,如今,他只能靠着这种人工续命气体来维持生命了。 颅骨被利器击碎,大量血液堆积凝固在其中,部分血块已经将神经压迫,若不能被小心翼翼清理掉,陆容泽只有死路一条。 强烈的灯光照射在眼前,苏亦城将一块黑色的血块用纱布裹着拿了出来,微微撑了撑身子,却忽地感觉眼前一阵黑暗,双腿也不受控地软了下去。 “苏医生!” “苏医生!” 大家惶恐地上前将他扶住,正给陆容泽输完高渗脱水剂的护士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把就要落入大敞开的颅脑内的镊子,心肝儿噗通跳个不停。 眼前又是刺眼的光芒,苏亦城挣扎着从众人的搀扶中起身,夺过镊子继续为那人清理血块。 四个小时已过,若再不完成这个手术,恐怕他会撑不下去。 而自己,显然也没了什么力气。 以前不是没有做过大工程手术,在手术室一呆五六个小时并非什么稀罕事,然而今天…… 不过才四个小时,他居然有些心力憔悴的感觉。 是因为心里承受的太多了么? 是对这个手术没有信心么? 是怕自己……接受不了最后的结果么? 再次拿起手术剪和镊子的时候,他竟觉双手颤抖不已,此时,已经无法像之前那般平静地做手术了。 他是个医生,有些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可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也不敢就此放弃。 一直守在旁边的一名医生犹豫了许久,走过来对他道:“你歇一歇,我剩下的我来吧。不过,我只能尽力……” “我自己来!” 想也不想地立马回绝了同事的好意,苏亦城强制调理了一下情绪,努力让双手颤抖的幅度降到最小。 然而,在他还未触到陆容泽的大脑时,整个人就笔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再无知觉。 再次醒来是在两个小时之后,苏亦城“腾”地一下从病床上坐起,一把拔掉手上的点滴针头,双腿发软地奔了出去。 陆容泽,他要找陆容泽。 没了我,他还能够活下来么? 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空旷的走廊上,苏亦城揉了揉尚有些晕乎乎的脑袋,顿时懵住。 脚步迟迟不得向前,心蓦地疼了一把,他蹲下身紧抠住胸口,痛苦不堪。 “亦城?” 罗金荣在从办公室出来,正好见他蹲在地上,心里担忧,弯腰将他扶起,双手捧住他的脸,鼻头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他呢?”没有回答老妈的话,如今他已顾不上自己舒服不舒服了,只想知道陆容泽的情况,“他怎么样了?我就这么晕倒在了手术台……后来手术怎么弄的,有没有做完?” 就算是做完,都不是经由他的手,不放下,怎么都不放心。 罗金荣愣了片刻,将他带到了重症病房监护室,陆母双眼红肿地坐在床前,细细地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脸颊,无声抽泣。 苏亦城的心似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双脚木讷地走过去,低眉看了看那双紧闭的眸子,又瞄了一眼一旁的心电图,问老妈:“手术如何?” 罗金荣膈应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说成功,可是陆容泽没有醒来。 说不成功,他却活了下来。 然而他如今这副模样,却是不知道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陆容泽他,已然成了植物人。 ****** 望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已经六点半了。苏亦城忍着内心的悲愤安静地坐在咖啡馆里,等待着李天羽的到来。 之前老妈告诉他,在他昏倒过去之后,她还是负责将整个手术完成了,只是由于时间拖得太久了,导致大脑缺氧严重,故造成了神经瘫痪。陆容泽很坚强地留了口气,不过还是摆脱不了他是植物人这一事实。 苏亦城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看不出任何神色变化,使得两位母亲都担忧不已。 许久后,他才从无法接受的事实中回神,问了问早上罗金荣为何要打那通电话。 服务员免费送了一杯白开水还在那里静静地摆放着,苏亦城摸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来电的痕迹。 与其这样焦急地等着,倒不如打过去问问。 “我来了。” 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正欲拨打号码的手指颤了一下,苏亦城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复,半响后抬头望向来人,道:“你对陆容泽做了什么?” 李天羽拉开椅子坐下,手还未触到那杯白水,就被他这么突然的一句话给愣住了,神色僵硬了一会儿,而后灿然一笑:“你说什么啊,他出了什么事么?” “你他妈少给我装蒜!”苏亦城压低了声音俯身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冷冷道:“昨天晚上约我,是为了给你制造机会去伤害他吧?” 李天羽的笑容不减,轻轻地拿开了捏在自己衣领上的那双手,道:“矜持点,周围的人都看着呢!” 苏亦城双眸通红,如浸了鲜血一般。许久后才松了手,嘴角扯出了一抹难以言语的笑意:“我不管你消失的那段时间做了些什么,也不管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伤害了他,你就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到底怎么了,”李天羽好奇地探了探身子,笑道,“要死了么?” 被他一句话气到了极点,苏亦城再也忍不住冲动一拳挥了过去,正好打在他的下巴上。 这一举动立马引得周围的人的围观,服务台的人也急忙赶了过来缓和气氛。 原本宁静的环境因为两人变得喧闹不安,大家开始猜度着打架事件的原委。 不想引出更多的纷争,苏亦城一把甩开了拉住自己的服务员,愤然坐回了座位上,看了一眼摸着下巴神态自若的李天羽,心里更加气愤不已。 劝了好久,见两人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了,几名服务员这才忐忑着离去。 “陆容泽现在成了植物人,不死不活,我只想怎么弄死你才解气!”苏亦城咬牙切齿地将心里的怨念说了出来,一双嗜血的眸子紧盯着眼前的人,毫不示弱。 李天羽躲过了他的视线,良久,才道:“没错,昨晚把你拖住,就是为了找机会叫人去对付陆容泽。我这次回来只有一个目的,报仇。” “他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使得你非要下如此狠手?”苏亦城很想大吼出来,可是眼下的环境不允许,“如果是因为上次他打你,那么请你将眼光放到我的身上,毕竟他是因为我才动手打你的。” “这就不关我的事了。”说着,李天羽缓缓地拿出了一支烟点燃,放在嘴里抽了一口,慢悠悠地吐出烟圈,“我只不过是雇了几个混混,将自己的忧虑说与了他们听,然后给了些钱而已。剩下的事,真的与我无关。” 他说得云淡风轻,似是在阐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一样。 苏亦城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残忍。 残忍到,可以雇用那些无业地痞流氓闯入民宅行凶,不管后果如何,然后再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见他沉默不语,李天羽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了,起身理了理衬衫,道:“既然没事而,我就该回去了,陆容泽我找个机会再去看他。”话闭,转身就走。 “你杀了人,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脚步一顿,李天羽猛地抬眼,脊背僵硬地立在那里,进退两难。 chapter62 老妈说的不错,李天羽是个杀人犯。 昨日新闻里报道说邻省化工厂的工人被人所杀,便是他所为之。李天羽消失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此事——报仇。 报儿时被侮辱之仇。 那个化工厂的工人就是多年前欺凌李天羽的那个小混混。痛苦且羞辱的回忆再次被撩起,李天羽忍受不了内心的折磨,便跑了回去将那个欺负他的人用化学药品毒害,然后用医者处理尸体的专业方法躲过了警方为期两个月的搜查。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回到C市与苏亦城见面时,会被民警发觉。 而这一切,都是罗金荣在警局的老同学告诉她的。 早上她打电话给亦城,就是为了告诉他,如果有李天羽的消息就要及时向警方汇报。 然而…… 现在,苏亦城十分后悔,几天前如果他没有向母亲隐瞒李天羽回到C市这件事的话,估计陆容泽就不会像现今这样了。 李天羽转身怔怔地看着他,神色略显惊讶,似乎还未从他方才那句话中回神一般。 苏亦城悠悠地望着他,道:“你杀了人,我已经将你的资料提交给了警方,如果不出错的话,此刻外边应该停有警车。” 听了他的话,李天羽猛地一个回头,透过透明玻璃墙向外望去,果然看见了两辆警车停在外面。车门被打开,走出了几个穿着制服的干警。 看样子,应该是将将才到。 李天羽眸光一冷,侧头看了看正淡然地坐在那里的人,双拳紧握,低声问道:“你打算把我逼上绝路吗?” “这是——” 他本想说,这是你应有的惩罚。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脖子一紧,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李天羽顺势来到他的身后,掏出一直被藏在腰间的匕首抵在了苏亦城的脖子上,瞥了一眼正踏入咖啡馆内的警察,大吼一声:“给我让开!” 服务员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惊诧之余只能先让客人们撤离,然后躲在安全的地带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充满了戏剧化的一幕。 苏亦城也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招,整个人目瞪口呆,许久不得回神。 走在前面的警察挥手止住了后面之人的步伐,后退了一步,手渐渐地摸到了腰间的枪上,等待着必要时候再掏出。 李天羽一边挟持着手中人一边低头冷笑:“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报警了!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这次回来他就已经做好了被警察发现的准备,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后出卖他的,会是苏亦城——这个让他信赖的男人。 不管如何,两人曾经都在一起工作过,渐渐建立起来的情意逐渐取代了他对旁人的防范,纵然后来做出了一系列令人发指的事,可李天羽的心中还是希望有他这个朋友的。 因为是朋友,所以他想帮助对方过上正常且幸福的生活。 他想做的,只是为了让陆容泽离开苏亦城罢了。 握着匕首的手在轻微发抖,嗜血的眸子怒瞪着站在门口的警察,口中的话语极其暴躁:“都他妈给老子让开,不然我就割断他的喉咙!” 由于李天羽的情绪太多激动,以至于说这话的时候手不受控地颤抖了一下,锃亮的匕首随着他的动作而滑动了一下,转眼便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裂痕。 脖子被划了一下,疼痛感立马刺醒了苏亦城的神经。 见罪犯的情绪开始受影响,而且还伤到了手中的人质,警察纷纷不敢再做其他的动作了,只能顺着罪犯的话让开一条路,眼睁睁地看着他和人质从自己眼前走过。 咖啡馆外已经被市民围成了一个圈,大家都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而守在外面的警察也只能配合着让到了一旁。 李天羽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做都难以逃脱,可是这会儿他只想把苏亦城抓在手里。他恨这个人出卖了自己,既然逃不了,那么他也别想安宁。 渐渐走出了人群,李天羽要求苏亦城开车送他离开这里。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苏亦城居然在打开车门的时候一把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嘴角扯出了一抹惨淡的笑:“陆容泽已经变成了植物人,不死不活的样子叫人看着实在是难受得很。你没有把他打死,算是对我的惩罚,可是,这惩罚对我来说太重了。你对他的痛恨应该算到我的头上来,是我令你想起了那些不堪的往事。既然如此,就让我来替他偿还吧!” 李天羽还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觉得手中一空。 下一刻,殷红的鲜血已经顺着苏亦城的脖子徐徐流下,滑过精致的锁骨,浸染了雪白的衣衫。 “你!!!” 李天羽震惊着后退了两步,痴愣着看着自己的双手,再也无法言语。 他只是想让这个家伙帮他离开这里,只是想把他挟持在身边,可是完全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啊! 那家伙割断了自己的血管,这又算什么?! 胸前一片都已被鲜血沾染,苏亦城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办。 周围的人或尖叫或无言惊讶,更有好心且大胆的人迅速从包里掏出纸巾前来替苏亦城止血。 趁着这个混乱的空当,候在一旁的警察一拥而上,不待李天羽有任何挣扎便将他紧扣住。冰冷的手铐锁在纤细的腕骨上,立马便昭示了他一生的罪名。 “你真以为我会想不开自杀么?” 听到这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在自己跟前响起,李天羽猛地抬头,与那双充斥着笑意的眸子紧紧对视。 “陆容泽没有醒来,我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不过是想分散你的心,给警察制造机会罢了。你是医生,应该知道,只要不划破上肢动脉血管,是不会致命的吧!” 苏亦城捂着脖子,任由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唇瓣泛白,可他却毫不在乎,脸上是得意的笑。 李天羽愣愣地看了他两秒,忽地目眦尽裂地开始挣脱警察的束缚,想要奔过去将那个人一把掐死,然而双手被反铐住,怎么都动弹不了。 “苏亦城你个王八蛋,你这样对我,你会遭到报应的!”一声声怨念从嘴里喊出,周围的人听得模棱两可,皆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陆容泽永远都不会醒来了,哈哈,他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最后的那句话让一脸无谓的人颤了一下,激得温热的血液从脖子上的伤口溢出,丝丝缕缕地顺着皮肉流下,胸前已经被尽数沾染,白衣变红衫。 他最怕的就是陆容泽不能醒过来。 还怕别人说陆容泽不能醒过来。 尤其是让陆容泽无法醒过来的始作俑者。 见他一脸痛苦的样子,李天羽的眼神里充满了快意,笑容也越加放肆了起来。 “植物人……哈哈哈哈哈,苏亦城,你是个医生,应该知道植物人醒过来的几率有多大!不要以为会有奇迹发生,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能够让奇迹发生的可能性很小,这是现实,不是童话,你的眼泪和你的深情是换不回他的。你们不会有幸福,我早就说过,你们是不会有幸福的,哈哈哈哈~~~~~” 一阵阵笑声如针扎入耳朵里,刺得耳膜生疼。苏亦城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他说的那些话,可是越是想要忽略,就越是会去思虑。 不会有幸福……是他和陆容泽不会有幸福,还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不会有幸福? ****** 伤口不深,幸好只是割破了皮下的静脉血管,好在他及时压住血管止住了血。罗金荣一边替他包扎伤口一边暗自神伤,原本自己十分器重的一个小伙子,居然会做出这些过激的事来…… “还疼吗?”系好了纱布,罗金荣没有问他旁的,柔声关切地问道。 苏亦城摇了摇头,脸色因为之前失血而苍白不已,勉力一笑,道:“妈,我是不是给您丢脸了?” 罗金荣当即愣住,苏亦城解释道:“我是同性恋,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了。您是不是觉得我给苏家丢了脸?” 丢脸? 静默了几秒,罗金荣忽地一把将坐在椅子上的儿子拥在了怀里,眼眶绯红,嗓音哽咽:“没有,我儿是最棒最勇敢的。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妈妈支持你。你喜欢陆容泽,妈妈祝福你们……”想到那个再也不能睁开眼的孩子,她竟忍不住落了泪。 以前极力阻止两人在一起,现在却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和着现下的境况,她都不知道,当初答应两人在一起,到底是对是错…… “妈,”伸出手环住了老妈的腰,苏亦城在她怀里蹭了蹭,淡淡地问了出来,“植物人醒过来的几率真的很小么?要怎么才能刺激他醒来呢?”李天羽说,陆容泽不会醒过来了,他便一直在意着。 感觉搂着自己的那双手微微颤了一下,苏亦城垂下眼睫,不再问多余的话。 按照医学记载来说,大脑损伤导致的植物状态是为永久植物状态,一般持续时间为一年以上。永久植物状态的患者恢复感知的可能性为1.6%,即使恢复,也是残疾状态。 她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将这样的事实说给自己的儿子听呢? chapter63 打开了窗子,柔柔的风霎时就挤进了屋内。苏亦城将摆在床头柜上的兰草浇了些水,看了看时间,开始给床上的人擦拭身子。 沉睡了将近一个月了吧!拧干了帕子,他将陆容泽的手抬起,轻轻擦着那层薄薄的皮,感觉皮下的骨头硌人得紧。 那双原本可以给他最坚实最温暖拥抱的手,如今已经虚脱不堪,稍稍抬起就如霜打的茄子一边蔫蔫的。柔滑的毛巾穿梭在骨节分明的指间,竟是在荆棘丛中游走一边,刺得人生疼。 将帕子丢在了水盆里,苏亦城俯身过去摸了摸那张清瘦的脸颊,指腹轻轻游走在分明的轮廓上,心如针扎。 盯着陆容泽的脸庞发了许久的呆,随后似猛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窗户子旁,捧起一个铝制的保温壶走了回来,长指轻轻地拧开了壶盖,香气四溢。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声音清浅,喃喃低语,“以前你不是老念叨我不会做饭么,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开始学做饭了,每天下班回家后我都会看一个美食节目,或者听听美食微博的方法,总之,还是学会了很多。”说着,眼角就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拿起勺子舀了些壶里的鸡汤放到嘴边试了试,问向沉睡的人:“这是我早上煲的鸡汤,味道很好哦~要不要尝尝?” 略带诱惑的话语一停下,屋内便立马陷入一片死寂,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了。 “不吃拉倒,以后你求我我都不会给你做了!”说完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鸡肉喝着鸡汤,认真的样子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此刻,他是多么希望那个人能从床上跳起,然后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鸡汤,并把它喝个精光。 可是,这样的机会很渺茫,不是么? 李天羽说得没错,这是现实,不是童话,从小就没有遇见过奇迹的人,在活了28年后指望着奇迹发生,简直有些痴人说梦的感觉。 鸡汤很美味,一个多月前他就开始学着煲汤做菜,一直瞒着陆容泽,期待着某一天手艺成熟之时能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 鼻头一酸,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苏亦城闭上眸子不再去想,来到窗子旁透透气,借此来驱散缠绕在心间的阴郁。 将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完成后,苏亦城把昨晚拟定好的一份书辞交给了罗金荣。仔细地看了两遍他的意思,罗金荣抬头问道:“你要辞职?” 摇了摇头,他轻轻一笑:“没有辞职,只是请一年的假而已。昨天晚上他的老董打电话过来,说是Volks总部打算为他的事故付全部责任,毕竟他有过终身保险,而且公司总部很欣赏容泽。所以,他们会把他接到东京去做康复治疗。我不想他一个人过去,而且搁着陌生人照顾,实在是放不下心。” 顿了片刻,罗金荣将手中的呈辞搁在桌子上,起身来到儿子的身旁,道:“你,非去不可吗?” 苏亦城点头,回答得很肯定。 那,如果……他这辈子都无法醒过来了,又该如何? 这句话她没有勇气问出来,而且她知道,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是多么的不合情理。 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罗金荣强笑道:“乖儿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想吃什么我也可以给你寄过去,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老妈在大陆等你回来。” 苏亦城蹙眉,努力压制住了内心的情绪澎湃,许久后才拍了拍老妈的肩,轻快道:“妈,别这样啊,整得跟再也见不到似的。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不知道,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他能安宁吗?”捧着她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又说:“想要什么礼物告诉我,我给您带回来!” 他说得如此爽朗,罗金荣也不想再忧愁了,笑着摇摇头,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儿,嘱咐道:“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可别刚到那里就整得水土不服浑身不适。” 这回,苏亦城总算是明白了那句古话——儿行千里母担忧。 这次的安排很紧蹙,次日,陆容泽就被Volks总部的人接了过去,随他们一同的,还有陆容泽的母亲。 因为濒临海洋的关系,加之日本是个岛国,所以原本是亚热带季风气候的东京在五月下旬的时候还是十分的温暖,日均温20c,不热不寒,恰是个好季节。 Volks的董事长给陆容泽选了个山间别墅修养,四周都是绿荫,每天都会有医生来到这里替他诊断,传统的中医针灸、西方的电器治疗等等都会用到。 然而几个星期下来,却没有见到什么成效。 有时候会很无聊地上一次QQ,每每这个时候老妈都会向他询问陆容泽的情况,而他只能如实回答,陆容泽尚无任何起色。 今天天气很暖和,苏亦城将陆容泽从房间内抱到宽敞宁静的庭院中晒太阳,柔和的日光倾洒在那张睡态安详的脸上,刀削的轮廓清晰明了,低垂的眼睫投洒在脸颊上,给人一种致命的错觉。 竹藤条编制的睡椅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生长在庭院四周的兰竹在微风中轻身摇曳,也不约而同地散发着清冽的香味儿,和着柔和的光晕,让一切都黯然生香。 苏亦城静静地坐在一旁,用医生给的一种包有药粉的香包替陆容泽揉着太阳穴,随后又开始替他按摩四肢。 ——这是他每天必做的活。陆容泽虽然没有醒过来,但是四肢的经脉却是十分活络的,苏亦城认为,总有一天他会醒过来的,纵然那一天是未知的,纵然他选择睡个十年几十年,他都会一直等下去。 不愿离去,也不会离去。 陆母提着一壶清茶从里屋走了出来,见苏亦城又在替自己的孩子按摩,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暖流。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以前做过一些对不住他的事,可如今他还能这般守候在陆容泽的身旁,需要的不仅是勇气,更多的是耐心。 植物人醒来的事例不是没有,但是很少。他们彼此心里都明镜透彻,这样等下去,究竟是值,还是不值。 而且,苏亦城已经28岁了,将整颗心都押注在他的身上,到底来说,还是有些不值。 说得清楚些,陆母不想因为自己的儿子而耽搁了这个孩子。 掌心都是茶温,绽露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她悠悠地走过去在苏亦城的对面坐下,斟了杯清茶递了过去,道:“喝点茶水,最近天气较干燥。” 还她一抹温润的笑意,苏亦城不客气地将它饮了个干干净净。 理了理散落在陆容泽额头的头发,陆母道:“今天医生来过了吗?” “嗯。”他点头,“早上给他做了针灸,下午过来给他做电疗——对了妈,您吃饭了吗?我前几天学了一道腌制生鱼片,日本人都喜欢吃,要不要我去给您做?” 陆母赶紧挥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得,我吃熟的吃习惯了,那个生的腥味儿太重,我怕吃了反胃,你若想吃就弄吧,我就免了。” “那我去准备午餐吧,快十二点了都。” 因为时差的关系,这会儿正好是北京时间十点五十。看了看手表,陆母止住了他:“你就休息休息吧,一整天忙来忙去的。饭搁在那儿我去做就成了。”顿了片刻,话锋一转,“我们来日本多久了?” 低头算了算日子,苏亦城答道:“算上今天,正好23天。” 陆母轻叹了口气,垂眼看着沉睡不醒的人,艰难地笑了笑,“不知道这个孩子要睡到什么时候,就这样对我们不管不顾,太没责任心了。” 苏亦城抿唇,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亦城,你是不是跟医院请了一年的假期?”见他点头,又道,“来东京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你妈妈吧,一个人在家,她肯定很想你。容泽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吧!” 这一回,他是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晚上月光明亮,苏亦城站在窗下捣鼓了半响的药汁后回到了陆容泽的床前,轻手轻脚地将绿油油的汁液倒进了白瓷香薰钵内,随后点燃里面的香薰,让药香随着香烟扩散在房间内。 脱掉了鞋在陆容泽的身旁寻了块地方睡下,手臂轻轻绕过他的腰,一扣,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脑袋在他的颈项中蹭了蹭,苏亦城闭上了眼,静静地享受着与他同榻而卧的感觉。 以前,陆容泽总是宠着他,不管他有什么要求,陆容泽都会尽力去完成,哪怕是无理取闹,他都会包容他。 这种感觉,很美好。 从被子里抽出手轻抚上陆容泽的脸庞,苏亦城抬头看着他,轻轻地落了一个吻在他的唇瓣上,浅浅道:“你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啊?你知道么,今天白天,你母亲有了让我离开你的意思。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定是觉得你无法醒过来了,认为这样守着你是在耽搁我自己。可是,我就想这样守在你身边啊,我不是痴心,我只是离不开你。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容泽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你会再次睁开眼的,对不对?” 身旁的人呼吸浅淡,双眸紧闭,没有任何要回答他的迹象。 而且他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 毕竟这么久了,他总是对着陆容泽自言自语,知道这些话他听不到,也不可能听到。 只是倾诉,纯粹的倾诉。 或者说,期待着奇迹,盼望着某句话能够让他缓缓地睁开双眼,然后对着自己微笑。 “泽,你醒过来再看我一眼好不好?我不想……不想就这样过完一生,我想和你一起,携手到老。”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脸上尽是幸福的笑意。 然而站在房门外的陆母却忍不住无声哭泣了起来。 几天后,正开完会的罗金荣回到办公室便接到了来自太平洋东边的电话,那边的人说,他想和陆容泽结婚,特意征求老妈的意见。 挂断电话后罗金荣坐在办公室发了许久的呆,她不知道,那个“好”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将会意味着什么。 她更不知道,如果陆容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那么,自己的儿子是否就要这样孤独地过完一生呢? 以前,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出柜,一直以为凭借他的能力安个好家过个好日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了。竟不曾想……世事无常。 忽然间,罗金荣有些担心了,她担心自己一旦允诺了两人的婚姻,就会将亦城逼上死胡同。 纵然陆容泽如今没有任何感知,可是婚礼这件事却是不能仓促对待的。由于在东京的只有苏亦城和陆母,两人陆陆续续置办了约莫一个礼拜才将婚礼需要的物品制备齐全。 看着满屋子红红火火的装扮,苏亦城开心地笑了,转身就拥住了陆母:“妈,从明个儿起,我就是您合法的……” 儿媳,还是啥? 说道这儿,他膈应住了。 陆母也愣住了,尴尬了一会儿,笑道:“你和容泽都是我的孩子,妈妈祝福你们,希望他能够醒过来,和你过完一生。” 婚礼在第二天举行,因为没有告诉更多的人,所以前来参加婚礼的仅有Volks的几个上层人物。 想起那天给老妈打电话时她的反应,苏亦城不由地心情低落了下来。 他问,老妈你会来为我们作证吗? 罗金荣答,有容泽的母亲在那边,就算是替我为证了吧。 拥抱了一下坐在轮椅上的人,苏亦城在他耳边呢喃道:“没关系,既然老妈答应了我们,就已经足够了,待你醒过来后,咱再去给她斟酒。” 这次婚礼是按照日本的习俗来置办的,两人都穿着一身素的黑色和服。苏亦城将一把白色的折叠扇放在了陆容泽的掌心,并用自己的力量将它合上。 据说,在成婚当日,新郎握着心上人送的折叠扇步入婚礼殿堂,会带来好运的。 如今,他的好运莫过于能够早日醒来罢了。 前来道贺的人虽少,但是仪式却是十分隆重的,毕竟婚姻大事,谁都不想马马虎虎。 小竹楼里明亮洁净,桐木制成的矮几端端地摆放在推窗前,矮几前有两个紫色的蒲团,是用来给新人完成仪式而准备的。 将轮椅推到了小楼里,苏亦城看了一眼坐在矮几前的陆母,握住陆容泽的手跪在了她的跟前,另一只手则端起了桌上的香茗,低头举起,道:“这一杯,我代容泽敬您。” 陆母含笑接过,轻轻抿了一口,有种苦中带甜的感觉。 接着又举起了另一只青陶茶杯递了过去:“这一杯,是我敬您的。” 这一杯茶敬了之后,他就与陆容泽有了一生一世的牵绊,不管生老病死,都会相依相偎,不离不弃。 奇迹,是一个多么令人渴望和向往的东西啊! 扭头看着轮椅上的人,此刻,他很希望陆容泽能够睁开眼睛,然后与他一同向母亲敬茶,并且承诺彼此一生。 屋内安静得出奇,谁都没有说话,苏亦城跪坐在蒲席之上,一手抓住陆容泽的手腕,一手铺在自己的膝上,不知在想啥。 不多久,手机的嗡嗡声就响起了,打开一看,是条短信。 ——嘿嘿嘿,新婚快乐啊! 是陈一辉发的。苏亦城笑了笑,心道还是这家伙够哥们儿,手指按了按屏幕,正打算回过去时,手机又嗡了两下。 打开一看:如果你肯出来看一眼,会有惊喜的。 手猛地颤抖了一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苏亦城想也不想地爬起冲到了小楼外,果然,陈一辉正和他的妻子段雅莉端立在小院中冲他微笑。 随他们一起的,还有罗金荣。 本以为,老妈不会来。 本以为,这个婚礼会很冷清。 本以为…… 一切的本以为都只不过是他的本以为,兄弟、至亲、朋友们,都给了他和陆容泽最真挚的祝福。 如此,已经很满足了。 陈一辉奔过去拥抱了一下好兄弟,送了两句祝福后就领着妻子和罗金荣进了屋,看了一眼闭眸的人,浅浅道:“李天羽因罪入狱,被判了无期徒刑。来日本之前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带他祝你和容泽幸福。” 苏亦城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言语。 陈一辉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将话题引开,掏出手机打开了天涯社区的一篇置顶加精贴子,呈至苏亦城的眼前,“看吧,可不要太吃惊哦~~~~” “为君祈福,新婚……快乐?”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陈一辉,随即又低头继续观摩。 片刻后,他的眼眶就开始泛红了。 贴子里,全是为陆容泽祈福的话语。他们以前便在陆容泽的微博里知道了两人的恋情,昨天更是在Volks官方的说明下得到了东京婚礼的事情。今天凌晨的时候,一个热心的网友就发表了这么一个贴子,却不知,几个小时过去,跟帖数目已超过五千。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好事,希望陆总监赶快醒来。 ——加油,陆大人一定要坚强,我很喜欢你设计的作品! ——哎,好事多磨啊~ …… 苏亦城缓缓蹲下身来,轻轻地将沉睡的人拥到了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双眼紧闭。 “泽,这么多人都在为你祈祷,你听到了么?快醒过来好不好?” ****** 六个月转眼就过去了,东京的气温也达到了一年当中的最冷值。因为空调对身体有一定的伤害性,且冬季的空本就干燥,所以苏亦城每天都会在房间内摆一两盆热水来提升室内的气温,毕竟陆容泽现在的身体容不得一丝伤害。 在野外折了几株香樟木枝桠回来放在香坛内焚烧,清香的味道渐渐溢出四散开来,驱走了屋内的浑浊空气,也舒缓了沉重的大脑。 晚上把一切都忙完后,苏亦城洗了个澡就在陆容泽的身旁躺了下来,头一沾软枕就犯困,不消几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陆容泽站在风柳之下冲他微笑…… 第二天早上苏亦城收到了医生的短信,说是今日有事耽搁了无法前来为陆容泽治疗,便叫他过去取一些药品,顺便学一学针灸之法。 毕竟他修的是西医,对于传统的针灸还是有些生疏的。 上个月陆母因为丈夫身体的原因而回到了中国,如今只剩一个佣人在这里帮着他替换些事,临走时他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陆容泽,若他有个什么反应一定要及时打电话告知自己。 七个月都没什么成效,又怎么可能指望在自己出门后让他醒过来呢? 虽说如此,但他还是希望自己下午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到陆容泽正一脸欣喜地望着自己,如同梦境里那样。 在医生家里跪坐了几个小时,双腿都快没了知觉。苏亦城揉了揉发麻的双膝,战战巍巍地爬了起来,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医生的话语,直到它们都熟烂于心。 提着竹木药箱对医生做了个揖,苏亦城转身离开。 从未做过针灸,心里怎么说都会有些忐忑,而且做的对象还是那个沉睡了快要一年的人。走在石阶上的人眉头紧蹙,恨不得自己多生几个脑袋来解忧。 忽然间,苏亦城大脑晕了一下,双脚不稳,直直地从倒数第四步台阶摔了下来,药箱脱手,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怎么回事? 晃了晃脑袋,他以为是自己这些日子太过操劳的缘故所以导致了低血糖,正打算起身将散落的物品拾起时,整个人却因为脚下的剧烈颤抖而再次摔倒。 莫非…… 地震了? 在意识到非自己低血糖的时候,周围的树木房屋已经在开始剧烈摇晃了。 日本人在对待地震的时候十分冷静,各种防震措施都做得很妥帖,故此并无任何惊慌感。 他认为,那些结实的建筑应该不会像中国建筑那样易坍塌吧。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震级居然达到了8.7级,丝毫不亚于08年汶川那一次。 记忆里地动山摇的画面又浮现了出来,那根压在自己脊背上的房梁柱导致的疼痛感又袭上了心头…… 容泽! 思绪被现实拉了回来,苏亦城奔跑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因焦急而颤抖的手哆嗦着摸出了手机,却因通讯中断而无法拨号回家。 一分钟左右后,强烈的震感逐渐消停,东京有两条街道已经完全塌陷,交通事故也特别严重,更有不少单独的建筑坍塌,一时间局面混乱,死伤众多。 通讯中断,交通受损,苏亦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徒步跑回七公里之外的别墅。 然而道路崎岖,不管他如何焦急如何赶,都无法一下子归去。 十分钟后,通讯恢复正常,第一时间内,他收到了来自东京地震局的信息: 11月21号东京时间13:22分,东京西南部(东经139.42°,北纬35.39°)发生了一场里氏8.7级地震,是继2011年3月11日里氏9.0级特大地震之后最大的一次天灾,希望大家保持镇定,及时救助周围的伤者,并尽量保持交通和通讯的畅通。 密密麻麻的日文符号占满了整个手机屏幕,犹如一条条毒蛇一般钻入了苏亦城的心里。 东京西南部…… 那不就是陆容泽养病的地方吗? 震源地带的房舍几乎完全覆没,七零八落的残渣碎片铺成一地,向人们昭示了这次的地震有多惨烈。 站在废墟中的人呼吸急促,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因为前方那座坍塌的房舍,就是他和陆容泽在日本待了八个月的家。 因这里是郊区,加之路面损坏严重,所以救援人员来得也比较晚,等他们赶来时已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徒手刨了两个多小时的残壁断瓦,那双白皙的手已是血淋淋了,寒风呼呼地从脸颊刮过,留下刺骨的疼痛。 厚厚的羽绒服被尖利的石屑刮破,可是满脸污渍的人却顾不上这么多。 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从废墟中找到陆容泽。 他宁愿他一辈子沉睡,也不要这样离自己远去。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死别。 他以为,陆容泽一定会没事的。 他以为,上天一定是眷顾着自己的。 他以为,会有奇迹发生。 然而…… 再次站在这座废弃的别墅前时已是次日中午的时候,因刨石屑而伤痕累累的手被白纱布包裹着,星星点点的血迹透过纱布展露在外,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双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 蹲身坐在了一块大石上,苏亦城把憔悴的脸埋于掌心,将所有苦涩都吞回了肚子里。 一个人背负,一个人品尝。 如果,事情可以重来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呆在陆容泽的身边…… 浅浅地抬起了头,泛红的眸子望着远处的山峦,却在近前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身型修长,眉眼俊朗,笑容浅淡,一如梦里所见。 苏亦城缓缓地起身,脚步徐徐上前,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眼前的景象给击碎了。 幻想已与现实交杂,果然是思念心切了么? 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想被幻象折磨,蹙眉转身,想要离开这个灰色的地方。 去哪里都好,只要能够抹去心上的裂痕。 “宝贝儿,你是不要我了么?” 前进的脚步猛地顿住,苏亦城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了那个许久不曾听闻的声音。 ——正文完—— 番外 五年之后。 早在下午五点之前就赶到了幼儿园,陆容泽站在车头前抱臂循望着一只只肉团子从学校内出来,然后扑进各自爸妈的怀抱里,并欢喜地蹭了蹭。 见到这样温馨的画面,他浅浅地笑了笑,脑海中顿时就浮现了自己家的那只肉丸…… 将将回忆着宝贝儿子在家的调皮记录之时,余光所瞥之处便是一灰头土脸的小胖子,此刻正摇摇摆摆地向自己滚来。 “你怎么又弄得脏兮兮的!”陆容泽走过去蹲在小孩跟前,伸手抹去了他脸上的灰渍,语气颇显责备。 小男孩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要你管”,随即又嘟嚷道:“你终于舍得来接我了啊,这些天都是小爸来接我,而且回家了你们俩也不说话——说,你和他是不是吵架了?” 陆容泽显然没有料到这破孩会这样说,愣了一下,还是一边哄着将他抱上了车一边发动了引擎,道:“大爸这些天不是很忙么,所以就只有你小爸负责接送你了。你看哈,我和你小爸的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吵架呢?” 小孩继续哼了一声,扭头表示不理。 这脾气和他很像。陆容泽忍不住笑了笑,两人生气的时候都爱将头扭向一旁表示抗议,果然是遗传…… 晚上待苏亦城将他们体外受孕得到的宝贝儿子送回房后,站在客厅电视机前的陆容泽本想着如何扑过去将那人压倒。可是他的脚步还未迈出,苏亦城就已经回到了房间,并“嘭”地一声关紧了房门。 又来这一招? 陆容泽蹙眉,走过去踢了踢房门,声音软软道:“媳妇儿,我让我进来吧,都已经在客房睡了半个月了……”语气十分委屈。 然而里面却无任何回应。 “我都知道错了,原谅我还不行么?我是真的没有拈花惹草啊!” 里面的人依然没有回答。 陆容泽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和男客户喝酒了——女的也不。这样吧,以后凡是有人勾搭我,我都不予理会,怎么样?”他特意将那个“人”字的语气加重了些。 这回里面有了些动静,陆容泽欢喜地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襟,只等着那人开门往自己怀里送。 然而…… “你不用再睡客房了,客房钥匙已经被我舀走,今晚你睡沙发上——哦不,是以后你都只能睡沙发了!”苏亦城打开房门抛出了一个枕头,丢下这么一番话后又“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捏着那软绵绵的绣枕,陆容泽的嘴角抽搐了。 看来,以后真的不能随便和别的男人搭讪开玩笑了啊…… 在门口站了半响,陆容泽还是决定先在沙发上委屈一晚,等明儿再实施一些战略将媳妇儿舀下。 可是一转身,他就看到了对面那间房的门口站着一个小冬瓜——他的宝贝儿子正掩嘴偷笑呢!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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