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狼犬 上——空色微凉
空色微凉  发于:2014年05月10日

关灯
护眼

 文案:

 本文三部曲。 军校生活——特种之旅——生死时速 这是超越生死的友谊,这是抛开生死的爱情。 这是两只狼犬从嗷嗷待哺成长为铮铮铁骨的男人的故事。 或平淡或激昂,漫漫洪流中,我们终将携手并进。 这是苏霖北不情愿地帮着自己教官对林悦报复的过程中渐渐和对方成为兄弟的故事。 这是两只原本无冤无仇,最后不得不相爱相杀又最终相爱的狼犬的奋斗史。 起始篇: “苏霖北!” “在!” “这次你带队,把林悦的队伍给我掀翻了,否则别说是我的部下!” “……”你自己和他有仇关我P事 “……是!” 内容标签: 重生 军旅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霖北;林悦 ┃ 配角:江明路;柏帛;三儿;虎刀 ┃ 其它:传奇非传奇 1、死了,又活了 “苏霖北!你他妈就是个混蛋!”重重的咆哮声越来越远,林悦恨恨地在地上跺了跺脚,妈的,这个混蛋!他眼睁睁看着远处苏霖北的身影越来越淡,逐渐消失。 苏霖北死的时候一点痛苦都没有,只是脑袋一麻,子弹穿过他的脑袋,一枪爆头。远处的狙击手淡漠地说了一句,“搞定,收工。” 此后,他的世界完完全全地暗了下来。 苏霖北第一眼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年轻的脸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还带着青涩稚嫩的脸,套着那件曾经他最喜欢的有着一个大大米老鼠的T恤衫,个子还不到一米六。 苏霖北可以确定,这是小时候的自己。 他背着林悦扭头而走的时候就知道他会死,可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可以活下来,不仅是活下来,而且是重生。他怔怔地看着老天,只觉得胃里翻滚,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缩起来。 他好不容易终于下定决心想去做一回英雄的时候,却阴差阳错地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可重生一次要做什么?苏霖北很清楚,他还是想去军队,他还是想去特种军营,去看那帮前世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他更想再去看看他的教官,一手把那个垫底的他拉扯成全团第一的教官,他感激他,单纯地感激。 但苏霖北更清楚的是,重生以后的他想比前世更强,强大到足够去保护他在乎的人。苏霖北不想放弃那些兄弟们,更强的他,不会再呆在那个被誉为最弱的团中。可若是他去了军校,那么和那些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就真真断了所有联系! “小北?怎么了。”年轻的妇女走了进来,看见苏霖北呆呆地看着镜子,不由出声问道。 苏霖北回神,回头一看,差点哭出声来,饶是怎样冷静,看到那个前世疼他宠他最后却因为他的不争气而换上抑郁症的母亲此时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样子,也不禁内心一阵庆幸。 还好,母亲还没得病。他要改变前世的历史,就从现在开始!苏霖北看向母亲,“妈,我想通了,我去考军校。” 苏霖北的父亲苏齐国40不到就当上了少将,自然也是望子成龙地希望儿子也能延续他这一生传奇般的经历。但现下正是和平年代,想当将军实在是困难。 苏齐国倒也干脆,大手一挥:霖北能进部队里最好的团就可以了!其他的,他不强求。 但以苏霖北这样的背景,虽说作威作福是没有,可从小也是很叛逆,不好好学习就算了,身体素质也是将将达到苏齐国定下的标准,这还是在苏齐国的大鞭下的成果。 苏霖北的母亲陆晓琳一直以为苏霖北讨厌去当兵才会如此表现。 可现在儿子却对她说,他想去考军校。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苏霖北想通了,但陆晓琳还是由衷地感到高兴的。这一大一小从小就对着干没少让她操心,这次霖北能自己想开并且要求去,真是太好了, 但……是不是他爸逼得太紧了?陆晓琳又有些忧虑,若霖北并不是因为自己乐意的话,她想了想,认真地对儿子说,“小北,妈不希望你因为你爸放弃自己的理想。” 苏霖北哭笑不得,同时又为自己的母亲处处为自己着想而感到开心,“妈,没有的事!我最近看了很多军事小说,就迷军队了!” 陆晓琳笑了,这孩子,书架上一堆书都是他爸给塞的,平时也没见他看,睁着眼说瞎话呢这是!不过,看起来也应该没事,眼角扫过他书桌上的一张三国战争的游戏光盘,她自以为明白了真相,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孩子嘛,若是因为迷上游戏而愿意自己去当兵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兴趣了,对他们这个特殊的家庭来讲,算得上是皆大欢喜的。 苏霖北看着母亲的背影,轻轻吐了口气。 自己真不争气,若不是那时候不好好锻炼身体,最后一把被他爸丢进军营,也不至于会如此没用,处处垫底。好在,现在并不晚。 感受着身上那股十几岁孩童的朝气和活力,苏霖北大大舒了口气,眼中闪过坚定。他不是什么上天眷顾的宠儿,他有背景,但他也知道他父亲不会帮他;他有实力,但那是以后的事儿了,身体还需要从现在开始调养。 苏霖北不是什么天才但也绝对不是白痴,重生这事儿听起来忒不可思议了,但他也没有多想,既然好运已经当头砸了下来,还不死心不满足地怨念自己为啥不记得体育彩票的号码的傻逼事儿他自然是不会做的。 所以苏霖北很平淡又很恼怒地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本书来,如果他想的不错的话,考军校也是要本钱的,前世是他爸直接给他丢进去,虽说那背景是铁板版的,但总归是要父亲拉下面子,想想,让那个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拉下面子给他开了个后门,又怎么能说父亲不爱自己呢。 这一世还让父亲失望,自己就真他妈是个混蛋了。 没人想当混蛋,苏霖北不想当混蛋,所以苏霖北要凭自己的努力进最好的军校,进最好的班,做最好的兵。 “哥哥!哥哥!明路又欺负我!”小孩腆着脸委屈地跑了进来,抓着苏霖北的衣服不放,“他联合林悦他们一起欺负我来着!” 苏霖北看着比自己还小几个头的弟弟,不由笑了,这小孩这个时候还老缠着自己,想想长大以后那臭屁样,他蹲下来温声道,“小七,明路比你大,你应该叫声明路哥,再说,他是你哥哥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可是……”小孩儿眼泪都快淌下来了,没想到一向帮着自己的哥哥今儿怎么不帮自己了,呐呐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不许哭出来,你可别忘了爸是怎么说的!”苏霖北忽然板起脸来,在特种部队了摸爬滚打了几年,这种板着脸装认真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威严,小孩子看着眼前的哥哥,觉得哥哥怎么变得自己不认识了,心里的委屈再也按捺不住,“哇”地哭了起来。 苏霖北挠挠脑袋,他忘了弟弟才9岁,怎么着也是得哄的年纪,眼睛一瞥见着旁边的大白兔,赶紧伸手抢过来递到弟弟面前,“别哭了别哭了,吃糖,吃完了等下哥哥带你去和你明路哥哥找场子。” 苏七言不哭了,他亲爱的哥哥又回来了,于是小孩破涕为笑,伸手抓过奶糖剥开了糖纸就往嘴里放,一边美滋滋地嚼着糖一边含混不清地拉着苏霖北的手说,“哥哥,哥哥快走。” 苏霖北无奈地任由弟弟拉着他往外跑去,脑子却一把抓住了一个名字,“等等,小七,你刚刚说小路子联合谁欺负你?” “林悦啊!”苏七言抬头望着哥哥,“哥哥你前段时间不是还被爸和他两相对比过嘛!” 苏霖北怔住了,没想到自己今后的好兄弟或者说是死前的最后几秒和自己相处的人居然是小时候就认识的,还住在同一个大院里。想到这里他有些迫不及待,“小七你快带我去。” 没跑几步就看见一大帮人围着林悦和江明路似乎在争吵什么。 “林悦,让你别太过分,这下好了吧,小七跑去向霖北告状了,我怎么收场!” “得了吧明路,小七没有这么不经逗吧。”少年清俊地站在那里,外表说不上帅气,可就有一种淡淡的高傲清冷。林悦确实有高傲的资本,他在数科方面的成就很大,很大是有多大,就是他能轻易地解开那些令人烦躁的奥数题,他能轻轻松松地涂写完整张物理卷子眉头都不皱一下。 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这就是让小伙伴趋之若鹜的资本。 苏霖北走过来看到林悦那张脸,一如在同个队伍里的清俊,却有些棱角分明,如今那些棱角是柔和的,他的个子也没有认识他那会那么高,一看就知道还只是个少年。 可苏霖北总不能跑上去痛哭流涕,“兄弟,我可碰到你了,你前世可是我兄弟啊。” 这么蠢的事苏霖北自然是做不出来的,所以他只是走上前去,皱了皱眉,“明路,小七说你和阿悦欺负他?” 林悦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眉头一跳,他和苏霖北不熟,可刚刚苏霖北却很熟稔地叫了一声“阿悦”,方不知那只是苏霖北前世的习惯而已。 江明路尴尬地笑了两声,低下头轻声对小七道歉,“好啦,小七不要记仇嘛,明路哥哥只是逗你玩儿……” “才不是!你笑七七个子矮!”苏七言愤愤不平,又仰着头看向自己哥哥,像一头得了势的公鸡,“哥哥哥哥,快教训他!” 或许是因为林悦的缘故,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弟弟确实有些不懂事,或许是因为刚刚才重生他还没完全适应过来,总之苏霖北直接无视了自己弟弟的胡闹,转而面向林悦,“小七不懂事,不过嘲笑别人也不好,他总有一天会长高的。” 他会长得很高,高到比今后的自己还高出半个头,他会变得很骄傲,因为他不论何事都会有自己的哥哥帮他解决。这是前世长大了的苏七言,这是苏霖北不想看到的苏七言的样子。 林悦不说话,因为他有点不认识这个苏霖北了。他听过苏霖北的名字:嚣张拓跋、报复心重,及其宠爱弟弟。 可这些和眼前这个少年完全挂不上钩。 此时的苏霖北不是小时候的苏霖北,从血里磨砺出坚韧,从绝对服从里磨砺出平静,从那些荒山里,从饥饿疲劳里磨砺出淡然。 这是被一把狙击枪杀死后的苏霖北。 2、他在跑 “敌人是谁?” “是雇佣军。” “代号?” “暗枪。” “几人?” “2人。” 这是苏霖北和林悦最后在执行的任务,也是任务里最后还活着的两个人。代号“暗枪‘的两人组,号称佣兵界最诡异的双杀组,“孤狼”佣兵团里最著名的狙击组——偏偏撞上了苏霖北所在的这只特种部队里最弱的队伍。 可偏偏又有林悦那样的人才在,所以他们非但不会全军覆没,反而可以在死前给予致命一击。苏霖北用自己的死给了林悦干掉“暗枪”的机会。 所以他死了,所以他还活着。 所以他抛下这句话以后就拉着弟弟的手走了。 江明路愣了愣,赶紧追了上去,“霖北你等等我!我真不是故意说小七矮的!你别生气啊!” 江明路和苏霖北从小玩到大,苏霖北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个生气,他转头看到一脸着急的江明路,哈哈地笑了出来,“明路你个傻X,我要是这么容易生气你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江明路恼羞成怒,“霖北你别太得意!我接近林悦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他手里有那本笔记我至于么我!” 苏霖北闻言一愣,然后拼命回忆了一下,惊诧道,“那本笔记?那本超级详尽的笔记?” 江明路悲愤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出来,很厚,有点老,但让苏霖北两眼放光,“这就是陈老师那本不轻易外借的宝典?”这的确是本宝典,里面有他们伟大的陈老师千辛万苦整理出来的各个知识要点,结合课本只要好好复习肯下苦功考试及格那是绝对没有问题。 也不知道林悦是怎么弄来的。 江明路看着苏霖北赞叹的样子,洋洋得意,“小北你这下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吧?” 苏霖北笑着拍了拍江明路的肩,“好兄弟!那就先借我3天。”说完不等江明路反应过来就拉着苏七言一溜烟跑回了家,哪里还有重生前的稳重严肃。从苏霖北执行任务被杀到重生来得到笔记,对他而言也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却有哪里不一样了。 颠了颠厚重的笔记,苏霖北感慨,有了这个,加上只要好好复习,考试什么的应该不是问题。他懂的很多,这些是他前世读书的时候老师没办法教给他的,其中有一些是他在生死边缘领悟出来的,也有一些是在特种部队里咬牙不断熬夜逼出来的。 总之,那些锻炼真的教给了他不少东西,比如坚持,比如忍耐,比如用最少的代价换得最大的利益。 课本上的东西,他并不求要学得多精通透彻,他深刻地明白今后要走的路,所以有了这本笔记,记住一些知识点,足够了。苏霖北想要变得优秀,但绝不是像一个和世界上大多数学生一样,认为成绩好就是优秀的人。 苏霖北不是那样的人,所以苏霖北在锻炼身体。 俯卧撑,引体向上,长跑,拉伸,负重,擒拿。 他用他以前学来的一切用在自己现在这具身体上,然后失望地发现,自己果真是太弱。 苏霖北在努力,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在别人能看到的地方努力,在一切他可以努力的地方努力。苏霖北的父亲苏齐国看到了,苏霖北的母亲陆晓琳看到了,江明路看到了,但林悦没看到。 因为这个时候林悦搬家了。 林悦搬家的事情没人提起,因此苏霖北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正在用力奔跑。 “霖北,你说你这么卖命干嘛,虽然你爸严厉是严厉了点,也不用这么摧残你自己吧。”江明路看着苏霖北又在太阳底下负重跑,那淌下来的汗水让他看着都吸一口凉气。 苏霖北没有回答江明路,他连给那个躲在阴凉处吃着芒果冰说着风凉话还表现得一脸同情可惜之色的混蛋连个白眼都不想附送。直到感觉那颗心脏都要跳出胸膛外,他才渐渐放缓了脚步,这种锻炼是不是徒劳的他当然很清楚。 前世身在特种部队,虽然只是最弱的团里的一员,可大家学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有最好的方法,最好的教程,可惜的是有些器材暂且没有,他只好用最原始,最笨,却也很有效的办法增强自己的耐力——跑步。 这个夏天的苏霖北没有偷懒,这个夏天的江明路眼睁睁看着苏霖北付出那些他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努力在对身体的训练上,这个夏天的蝉很吵,这个夏天没有林悦。 可正是这个夏天,诞生了不一样的苏霖北。 “霖北,你说你自个锻炼就锻炼,干嘛非要拉着我一起啊。”江明路摇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缩在被窝里,两只手紧紧拽着被子不放,“我要睡觉!睡觉!” “鸡都叫了三遍,天都亮了。”苏霖北无奈地大力拉开江明路的被子,“路子,你到底想不想考军校了!?” “行行行,我起来就是了……”江明路嘀咕着起来穿了衣服,一边抱怨,“真搞不懂前段时间还嚷着军校就是一群老顽固为了培养一群小顽固的地方,怎么忽然就转性了。” 苏霖北听到也不由得老脸一红,一想到那是自己以前小时候说过的话,再想想自己这几年在军中的生活,觉得这岂不是以前的自己在骂以后的自己? 苏霖北当然不会给江明路看出他的心虚,所以他用很严肃很大义凛然的语气说,“反正你也清楚我们两个逃不过这条命,还不如先练着,到时候还能出风头。” 江明路一听到“出风头”三个字顿时深以为然,一骨碌爬起来就冲苏霖北点头,“说得不错,那我们快走。”江明路就喜欢出风头,不过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没有不喜欢出风头的,苏霖北当然了解他,要是你和一个人从生下那刻开始就像连体婴儿一样生活你也会了解他的。 苏霖北和江明路是发小,那种很亲密无间可以损可以打架可以刻薄地对骂却不会有人真正生气的发小。 苏霖北笑着给他一拳,然后两人匆匆洗漱完毕就迎着晨光开始晨练。 看着那两孩子蚂蚁般的黑点,苏齐国看向孩子他妈,“你说是不是我真把霖北逼得太紧了?”他不再年轻的额头上皱纹凸起,疑惑不解,深深反思。 “你呀!小北不成才的时候你又是打又是骂,现在孩子长大了懂事了你又反而担心自己以前的打骂了,真是!”陆晓琳摇了摇头,“小北这孩子啊……” “是真的长大了。” “是啊……” 苏霖北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正在远处观望自己的一举一动,他这么艰辛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想让父母担心,但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遗憾。 如果前世的自己能再优秀一点,更优秀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是不是全团的兄弟们都不会死?最后林悦有没有死他不知道,虽然他个人的力量很渺小,但还是忍不住后悔,无边无际地后悔。 想要再努力一点,想要再强大一点。 苏霖北拼了命地跑,江明路在后边累得大气都喘不上,“霖北你等等我,跑这么快赶火车啊!” 苏霖北刹那回神,然后回头给他一个鬼脸,“路子你弱,太弱!怪不得小珊不喜欢你!” 江明路听到这话哪还肯依,小珊是他们班班花,江明路偷偷喜欢了好久,顿时气得两颊飞红,猛地一窜追上了苏霖北,“你再说!谁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欢我的!她不说那叫矜持!矜持!” “这不就追上来了么,哪有你想的那么累。”苏霖北笑笑扯开了话题,笑容有点不自然,他没记错的话,小珊后来是和邻班的男生好上了,当时正是江明路考军校的时候,结果因为这事让他意志消沉了好久,虽然最终硬是用关系进去了,可那绝对是江明路一生的遗憾。 后来苏霖北问过江明路,“你现在还喜欢小珊么?” 当时江明路很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怎么可能!但初恋……也就是一种感觉吧。”语气中有一股止不住的失落感,苏霖北知道那种失落感不是因为小珊,不是因为初恋的失败,是因为他因为消沉致使和那条线差了15分。 苏霖北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现在离高考还有很长的世时间,所以苏霖北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小珊他……有喜欢的人了。” 江明路一窒,笑容有些扭曲,“这个玩笑不好笑。” 苏霖北没说话,而是停下脚步看着他。 江明路也停下来了,他的眼睛往地上看,使劲看,仿佛要把地上的水泥看穿,片刻以后他抬起头,“这不代表她不会变心。” 江明路说得很镇定,很自信,可对方是苏霖北,那个最了解他的苏霖北,那个听出了他说话颤音,看到了他捏紧了双拳了苏霖北。苏霖北于是说,“路子,你得面对现实。” “为什么啊……”江明路喃喃着,忽然伸出拳头把苏霖北打倒在地,大声喊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啊!你到底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 苏霖北被打得牙尖冒血,没有闪躲没有反抗,更没有还手,因为他看见那个成天嬉皮笑脸的男孩哭了。江明路蹲在地上,似乎觉得不舒服,直接躺倒在了地上,眼泪流出来又被他倔强地擦掉,然后眼泪又涌出来,无穷无尽似的。 苏霖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不习惯安慰人。 前世队友一个接一个死在他的面前,一个,两个,三个……然后回到营地看着盖着白布的尸体,看着痛哭流涕的其他的弟兄们,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能说什么?别伤心?人死了还不能让人伤心?没事的?人都死了还叫没事?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就选择沉默,苏霖北沉默地看着江明路,沉默地看着他哭够了,哭累了,然后把哭不动了的江明路背起来说: “这不就没事了么,咱回家。” 3、我的选择 如果故事会这样发展,自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江明路是男生,一个男生在另一个男生面前可以哭,因为他还小,因为那个男生是他发小,但这不代表江明路会任由苏霖北去背他,那太丢人了。 所以江明路一骨碌爬起来,快速抹干脸上的泪痕,冲着苏霖北喊,“你丫没事干嘛这么煽情啊!什么回家,咱们可是出来玩的,要玩当然要玩得开心点!再说回家也是各回各家!” “成,那你说去哪玩?”苏霖北思量着,休息个一天也不碍事,江明路本来就不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这几个月陪着他一起训练已经很难得了。再说,天大地大,失恋的人最大。 “要不……去小三子家吧,据说他爹在国外给他寄了不少进口巧克力。”江明路想了半天终于不确定地说了一句。 “出息!”苏霖北骂了一句,然后和他一起去了小三子家。当苏霖北看到江明路连哄带骗地弄来了2块巧克力后脸上由衷地露出笑容的时候简直想一巴掌拍死他。原来那丫几块巧克力就能治好情伤?那前世他的失落也太不值得了。 苏霖北当然不会真的以为江明路已经完全开心了,因为江明路的笑容虽然看起来真的很开心,但苏霖北知道不是,江明路只是不想让苏霖北担心而已。 苏霖北拍了拍江明路的肩膀,“没事……你还有我。” 江明路笑了,露出一整排因为含着巧克力变得黑漆漆的牙齿,“我知道。” 小珊的事情,江明路没有再提过,苏霖北也不想再提。时间总会冲淡很多东西,比如曾经认为会牢牢记得的人,终会忘记。 苏霖北的所有时间都被他用来训练和学习了,他能考上前三名不奇怪,可他考上前三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他知道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那些早就忘记掉的东西再捡起来就更不容易了,苏霖北没得意,他得瑟。 他不是圣人,圣人没有七情六欲,所以圣人宠辱不惊。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既不能一手遮天,又不能扬名天下的小人物。可他有颗心,那颗心很大,又不大。 他的理想很渺小,重新进军队,重新做一名光荣的特种军;他的理想很丰满,因为特种兵万里挑一。 苏霖北不在乎,他正在埋首那些书山卷海之中,他想证明给天看。你看,你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没有浪费,所以请你别收回去。 林悦也是个小人物,他不是大院里的谁的孩子,他只是个被领养来的孩子,领养他的那个人前些日子死了,所以他得搬家,搬离那个他生活了16年的地方。 他也有个理想,他想要做那些冲在前方的军人身后的盾。 林悦也没想到,他最后成了苏霖北的盾。 人在成长,一下子就过去了两个冬天。 “霖北……我我我……我紧张……”江明路看着近在咫尺的考场,已经喝了半瓶的水,然后拧开盖子准备继续喝的时候,被苏霖北一手按住了。 “别喝了,等下又要尿尿。” 江明路于是放弃了喝水的打算。他不是真的渴,紧张的时候就想找些事做做而已,可环顾左右,也只有苏霖北最熟,虽然苏霖北那张脸他都看厌了,但这会江明路别无选择地使劲盯着他看。 “哎?霖北你是不哪儿变了……靠,打我干嘛?!” 苏霖北当然知道自己变了。一个重生来的30多岁的特种兵大叔和一个才18岁的毛孩子,不论是阅历还是思想都差距挺大,苏霖北已经很克制自己了,但江明路作为最熟悉他的人,要说看不出什么不一样才奇怪。 “变个P!我和你说的话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霖北你这么认真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老爹肯定早就打过招呼,我们就是来露个脸的。”江明路满不在乎地说道。 “露个脸是叫我们长脸,不是丢脸!”苏霖北恶狠狠地瞪了江明路一眼,“反正你等下认真点……等等,你刚不是还紧张吗?” “切,刚刚那儿人多,就我们两一脸平淡地进去多招人嫉妒啊。”江明路笑嘻嘻地勾上苏霖北的脖子,“怎么样,哥演技不错吧!” “去死吧!”苏霖北冷冷一笑,把江明路搁他脖子上的手臂猛地一拽一扭…… “咔嚓!” “……我靠!霖北你至于下手这么狠吗!!”江明路的眉毛全扭一块去了,苏霖北下手极有分寸,既让他感到生疼,又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我要去国防。”苏霖北忽然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江明路愣了。 “那就去呗……”江明路把手插在口袋里,微微把头扭开了一点,似乎这样更加舒服,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眼中带着一点茫然和不确定。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江明路没说话,然后沉默了好久说,“你让我想想。” 苏霖北和江明路的背景完全能进任何一所军校,但那不包括国防。作为军校中的头等,里面的学生不仅仅需要靠关系,还要靠成绩。靠山再大,当你的同学来头都很大的时候怎么办呢?苏霖北有自信可以进,特种军人什么都学,什么都会,考个一本线对他不是难事,但江明路不一样。 江明路除了背景和苏霖北差距不大以外,他也不过只是个不愁吃穿生活滋润的孩子,他可以有一大群的朋友,打牌唱歌甚至搓麻将,但他只有一个苏霖北,独一无二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最了解他最懂他的人。 苏霖北,是他的亲人。 如果苏霖北去考国防,他却没考进,两个人之间一定会产生隔阂,有些感情,说不定也就渐渐淡了,这是江明路无法接受的事。 “路子!小北!”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长得不高的男生在远处打着招呼,那是三儿,连江明路都忘了三儿的原名叫什么,因为他们一直这么叫,大院里的人,三儿和他们玩得最开,可惜三儿真的不高,三儿才一米六三,但三儿长得挺结实的,也不是胖,就是结实,浓眉大眼,就是一张嘴巴和江明路一样贱。 “哎,你们也在这考?”三儿说话就像打炮,又快又急,“早知道就让路子你载我一程啊,小样的暑假就见你死缠烂打地搞到了驾照,就知道载小北!” 江明路愤怒了,“三儿你够了啊,暑假我载你去兜风结果你非要亲自开车!拘留所里那几夜你是忘了还是怎么了啊!” 三儿自知理亏,悻悻地转移话题,“你们想好去哪了吗?” 江明路老实回答道,“没想好,但肯定得是军校。” “废话!”三儿白了江明路一眼,“我是说你们要去哪一所,好歹我们叁从小一块长大,怎么着也得报一起吧?” “小北要去国防。”江明路幽幽地说,“我倒是想去,就怕分数线跟不上。” 三儿的成绩很好,想来也是要去国防的。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原因,放着好好的最高级的军事学府能去,谁都不会任凭这个机会从自己手里溜走。 江明路盯着脚尖看,踢着脚边几块小石头,蝉烦躁地叫着,江明路也烦躁地低声骂了句,“草!” 苏霖北忽然出声,“路子,我说过的,你得记住。” 江明路不耐烦地回应道,“你说了两遍了,我记得。不就几个题么,你又不是神仙。” “这题是真的。” “啊?”江明路抬头。 “开考了,快走!”三儿催促道,江明路没听清楚苏霖北的话,不过几个小时以后他就清楚了,因为他做卷子做得很顺,特别顺。尤其是当他看到作文题目的时候,整个人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监考老师见他发愣,用笔敲了敲他的桌子提醒他。 江明路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又骂了一句,“草!”旋即开始背作文。 是背作文。 苏霖北写的,死活要他背出来。他背出来了,然后它写出来了。他背得特别溜,因为苏霖北要他倒挂在单杠上背这个,当时他还不明白,现在他明白了。 特别轻松地写完了语文卷子,江明路不怕了,他知道自己铁定能上国防,后面的科目都不难,他就是语文太弱,可苏霖北简直像个神。 “霖霖霖,霖北!老实交代!你怎么知道的!”江明路简直就像是中了彩票,刚刚考试的时候他不敢跳起来,现在他跳的很高。 苏霖北拉了他一下,“猜的。” “你骗人!” “骗人是小狗。” 面对说着“骗人是小狗”还一脸淡然地骗人的苏霖北,江明路语塞了,指着他颤抖着,“小北我没看出来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耻了!” “因为你不是人。”苏霖北依旧平淡地望着他,却充满了调侃的味道。 江明路败了。因为你不是人,所以我没有骗人。苏霖北的话把他打击得体无完肤,江明路幽幽念叨,“不对劲不对劲,小北以前那么嚣张蛮不讲理的人变成现在这个冷酷装13的样子也就算了,居然能在言语上击败我,莫非是吃了什么圣果?” “行了,赶紧的,开车去。” 苏霖北笑着拍了他一下。江明路是知道苏霖北不想说出题目的事情,也就由着他装疯卖傻,既然是朋友,自然就要无条件信任,江明路的想法也很简单,管他从哪来的,反正也是给自己用的不是? 于是江明路乐颠颠地去开车了。 4、醉了吗 江明路考得不错。 很不错。 非常不错。 起码,够进那所高级军事学府。 苏霖北看了看自己搜出来的成绩,默默关了电脑。这种感觉很好,前世就凭他那点分数,能不能进军校都成问题,可这一生的起点就无比美好。 远方有座山,在家门前就能看见,苏霖北前世看了18年,这一世又看了2年,但这会儿他却看得很仔细很认真。 “你很努力。”身后有个声音传过来,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充满威严,苏霖北不回头都知道,那是他父亲。 对自己父亲的印象苏霖北已经很淡了,虽然他已经重生了足足两年,但作为军方的上层人物,苏齐国不会天天在家,苏霖北见到他的时间依旧很少,父子两人的感情看起来也挺淡的。 看起来很淡。 可苏霖北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是很爱他的,上一世的自己不懂,看到自己父亲现在乌黑的头发的时候他却懂了。 因为上一世的时候,同样是这个时间,苏霖北记得很清楚,父亲的头白了一半。这两年他很努力,所以父亲才依然年轻。 他不再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 “爸……”苏霖北把声音拉得很长,一旦去了军校,估计连叫“爸”的机会都不会有了,“我决定去国防。” “你自己决定就好。”苏齐国没说什么,很冷淡地丢下一句话就走了,但苏霖北知道,这是父亲发现,霖北有自己的目标,他不用再操心了。 苏齐国不是冷淡的人,军人永远不会是冷淡的人,可是对儿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冷淡。妻子当然不满意,可苏齐国没变过对苏霖北的教育方式,在他看来,高官子弟就是因为父母的纵容才变得放肆。 苏霖北永远记得当时父亲把他丢进部队前说的话:“你能进军队是因为我是你爸,不是因为你行,你能耐。不混出个人样来,别说是我儿子。” 但今次父亲的话里,却有淡淡的欣慰。 苏霖北没求能从父亲嘴巴里听到什么赞扬,这次能听到一句“你很努力”简直让他产生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他得承认,前世在特种部队里混,已经混出个人样来了,但后来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看到父亲一夜白发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对父母忽视得有多么彻底。 可人是在成长的。 仅仅是三年的时间,苏霖北的个子一下子蹿上了一米八的大军,原先还略带稚嫩的脸颊已经棱角分明,斜着的刘海很早前就被他理成了板寸,长时间锻炼而变得健硕的身子上套着一件白背心,而那双眼睛。 深邃、神秘,有冰山一般的沈漠,又有烈阳一般的炙热。 简直就像个合格的军人了。 这是江明路给苏霖北的评价。 苏霖北在变,但不论他怎么变,在江明路心里他都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从那个夏天苏霖北对江明路说了一句,“咱回家”,并打算把他背回去的时候,江明路就认定了。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大力拍打,苏霖北转身,回拍。 “嘶!”江明路不可思议地看着苏霖北,“霖北,我发现你下手可越来越狠了啊!” “你才是良心被狗吃了吧,我带着你训练就是为了拍我的?” 苏霖北揉了揉肩膀,“看起来效果不错,那明儿负重加倍吧。” “别啊!”江明路猛地跳了起来,“让三儿加倍还差不多!他可比我差多了!” 江明路也长大了,甚至比苏霖北还高上一点儿,头发和苏霖北一样理成了极短的板寸,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少。 “对了,陈老师前几天打电话过来通知我们下礼拜班里吃个散伙饭,必须去啊!”江明路盯着苏霖北生怕他跑掉,“不去也得去,好歹也算相处了3年,你要是不去绝对会被拉着吊。” “没兴趣。”苏霖北觉得有些无聊,“不就是吃个饭么,哪里还有强迫去的。” “这我不管!你必须得去!强子大班长把你托付给我了,我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你可不能驳了我的面子!” “那成吧,什么时候?” 江明路快速说了下时间地点,苏霖北兴致缺缺地记了下来。他是真对这个散伙饭没兴趣,他们那个班属于重点班,大多数都是群书呆子,要么就是脑袋极其聪明的,甚至还有几个是高官子弟。 班里风气不是很好,高官子弟仗着身世欺负那些挺穷的同学,苏霖北一开始不想管,后来管了,对方一句“你又算什么啊”让苏霖北直接沉默。 如果是前世,那苏霖北肯定是一句“我爸是将军”让对方歇菜了,可偏偏苏霖北重生了。 比背景,那简直就像是两个小孩争糖吃一样。 作为一个有成熟思想的成年人,苏霖北在这一世选择了低调。 苏霖北和江明路是发小,江明路虽然一开始不解为什么苏霖北不说自己的背景,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霖北不想说,那就不说呗,他不会想太多。 结果就导致了……大家都认为苏霖北和江明路没有后台,或者说,是很平常的家庭。 每个人都有个小圈子。高官子弟有,贫困子弟有,苏霖北和江明路,自然也有。 只不过苏霖北把重心完全放在了军校上,把思想完全挪进了特种部队里,平时的他就看起来就显得很清高。 这种清高是苏霖北无意的,在他眼里只有江明路三儿和一帮以后的战友,对班里的官二代富二代们,他完全没放在眼里。 他自己或许都没注意到,正是这种他无意中流露的清高,让人不知不觉都在和他疏远。 苏霖北有自己的骄傲。 他当然也察觉得到,班级里有些人对他的敌意,只不过这种敌意来自他不错的成绩单和令人咋舌的体育成绩上面。苏霖北不愿去解释什么,于是他被排斥了。 直到,现在毕业了。 毕业了得吃散伙饭,这不是规矩,但好像就是这样的没错,苏霖北的心全飘在军校的面试上面了,这东西十有八九都会让你过,但苏霖北就想回答点有深度的东西,现在一说要吃散伙饭,稍稍有点心烦。 “非得去?” 江明路斜眼看他:“想反悔?” “好吧。”苏霖北耸耸肩。 也不是反感,既然是路子要求的,那么力所能及的范畴里他当然要答应。 选的不是什么大饭店,三十几个人,一桌当然不够,整整三个桌子,有点昏黄的吊灯尽职地给这名义上的散伙饭加了点离别的味道,只是苏霖北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种感情一样,别人给他敬酒他就喝,吃饭也干净利落。 还不到片刻就搁了筷子。 江明路暗暗抹了把汗。 苏霖北表现得却和平常吃饭一样,两年前的时候苏霖北吃饭就变得很快了,后来他也渐渐习惯了苏霖北的快和利落,对军人来说,这很平常。 但这是聚会。 苏霖北叫了一碗饭就算了,别人还在吃得起劲,谈得尽兴,甚至这顿饭才刚刚起了个头,那边苏霖北已经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放了筷子坐在那里不动,既不参与谈话,也没有要急着走人的样子。 一时间有点尴尬。 可苏霖北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旁边的江明路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道:“要不……你先走?” “为什么,是你要我来的,现在又要我走?” 江明路压低了声音:“你没事吃得这么快干嘛,这是散伙饭啊……” “哦……”苏霖北反应过来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在部队里呆习惯了,很少再有这种聚在饭店里吃饭的场面,特别是进了特种部队以后任务很多,有时候出去执行任务几天吃不到饭也是有的,他已经把怎样最快填饱肚子作为习惯了。 习惯,是最难改掉的东西。 “我有些事,先走了。”苏霖北起身,这个时候走人确实是化解尴尬的最好方法,何况他没什么闲谈的心情。 “哎?别急着走啊!你还没和我干杯过呢!”一个挑染着黄发的男生站起来挡住了苏霖北的去路,面带笑意地从旁边拿过了酒瓶。 苏霖北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人看起来是在笑,说的话也很合理没有什么火药味,但在座的人都忽然沉默下来了,现场忽然变得很安静。 隐隐有一股争锋相对的味道。 这人来头不小,平时人缘倒是不错,和大家都混得挺熟,但之前也正是他在欺负班里那个老实人的时候被苏霖北挡了挡,虽然后来没有怎么样,但也没能从苏霖北身上找回场子来。 大家都知道苏霖北没什么背景,眼瞧着苏霖北就要走,自然是要把场子找回来了。 “不敢?” 苏霖北没什么表情,但江明路一看就知道不好,苏霖北越是平静的时候,就越代表他认真了,他不舒服了。江明路赶紧上来打圆场,“清子你别这样,霖北他今天真有事,要不,我替他干了?” 程清看了他一眼:“你是他的狗啊?他没嘴巴么?” 江明路一噎,没再说话。 他也是高干子弟,他和苏霖北藏着掖着身份也就是不想找麻烦,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他的骄傲,他们这样背景的人,不太喜欢和人争口舌上面的事,和苏霖北相处久了,江明路也信奉——一切靠实力说话。 苏霖北听到那个叫程清的男生说这话的时候,脸完完全全地冷下来了:“怎么喝?” “好!爽快!那就不用杯子了,吹瓶?”程清自认酒量很好,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输。 有的时候,盲目的自信不是什么好事。 苏霖北没有废话,直接拿起一瓶酒对着瓶口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干净,然后看向程清:该你了。 苏霖北动作利落,仰着头喝酒的样子很带感,下面已经有人忍不住在起哄了。 程清没想到苏霖北这么干脆,当下也开了一瓶酒喝了个干净,虽然动作也很爽快,但明显就没有苏霖北先前的娴熟。 两人开始对饮。 下面有人喊着:“一瓶!” “两瓶!” “三瓶!” “四瓶!” “五瓶!……” 苏霖北还是面无表情,可程清有点受不住了,他的脸已经变得很红,与之相反的是苏霖北,他的脸很白很白,但又看不出醉的样子。 “你……”程清还想说什么,但看着一脸写着“再一箱也不是问题的”苏霖北,“嘭”地一下直接倒了。 “是我赢了吧?”苏霖北望着一脸佩服的众人,扭头看向江明路,“走?” “霖北……你没事吧!”江明路呆呆地看着苏霖北。 “走不走?”苏霖北咬字很清楚,看起来是真的没事。 “走!”江明路还是不放心,扶着他看向众人,“我和霖北先走了啊!” “你厉害!喝了这么多还不醉!”江明路看向车厢里的苏霖北,忽略了他越来越苍白的脸,由衷地感慨道,“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能喝!” “路子……”苏霖北艰难地转头,“麻烦你了。” 不等江明路有所反应,苏霖北一下子软倒在了江明路身上,竟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江明路:“……” 5、两头驴 苏霖北醉得有些迷迷糊糊,感觉脑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这种感觉只在前世刚刚和一帮战友们喝酒时才出现过。现在的身子酒量不行苏霖北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弱。 要不是靠着意志力强撑着,苏霖北在第一瓶喝下去的时候就直接不省人事了。 耳边好像还传来江明路絮絮叨叨的声音。 “呼哧……霖北你有病吧,不能喝还强撑着,都说我代你喝啊!” “呼哧……你很重有木有!逞强也得看时候啊,和那种王八蛋有啥好喝的!” 感觉身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江明路轻轻叹了口气。 “霖北……你真的变了挺多的啊……” 江明路脸上划过一丝复杂,可是,霖北,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一直……谁让我是你发小呢? 苏霖北醉得快,醒得也早,天还没亮就醒过来了,刚刚一睁眼睛就觉得天旋地转,强行挣扎了一下一个猛扎坐起了身子,身下传来一声痛呼。 “哎呦!” 江明路揉着眼睛看着起来的苏霖北:“你醒得真早啊。桌上有醒酒茶,你先喝了吧,昨晚没事喝那么多干嘛,一身酒味!” “谢了!”苏霖北一骨碌爬起来把杯子里的液体喝光,顿时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闻了闻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 “我先去洗个澡。” 苏霖北有点怪癖,洁癖。他喜欢干干净净的,但当军人不可能总是干干净净的,一个军人,泥沼里淌过,几天几夜不洗澡,那都是常有的事儿。所以才说苏霖北是怪癖,除非是特殊情况,不然他总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 而一旦是特殊情况的时候,让他去跳粪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苏霖北刚脱了衣服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路子,帮我接下!” “谁啊!”江明路睡眼朦胧地接通了电话,忽然语气一肃,“好的好的,我会通知他的。” “霖北,要你明天去面试!” 江明路说完就等不及地爬了起来,哪里还有睡意的样子,快步走到浴室前面扶着门框,“你说……面试到底是啥样的啊?会不会刁难你?”等了半天没听见苏霖北回答,江明路有点不满地推了推门:“霖北你倒是给句回……” 江明路没说完,因为门被他给推开了,江明路愣愣地看着赤裸的苏霖北,砸吧一下嘴巴,然后发出一声勉强而艰涩的感慨,“霖北你……身材……很不错……” 江明路讪讪而快捷地关上了门,门后的苏霖北一阵沉默。 良久良久,苏霖北低低的声音才传了出来:“路子,明早5点,5公里越野,别忘了。” =皿=! 江明路小心地提问:“5公里成么……” “……20公里。” 江明路默了,随后传出了更大的哭喊,“霖北不带你这样打击报复的啊!我不就看光了你一眼而已吗!小时候我们还一起洗澡呢啊!再说你的小鸟也不见得就比我大……” 一块肥皂飞了出来堵住了江明路的嘴。 …… 苏霖北擦干了身子,套上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胡乱地抹了两下头发,水珠慢慢地滑落到了地上,浴室里蒸腾的水汽把他衬得愈发英挺干练起来。 苏霖北动作很快,随意地吹干了头发才冷眼扫了一下江明路,“行了,别装了,5公里对你也就累一点而已。” 这倒是实话,这几年来在苏霖北的计划下,江明路和三儿愣是被摧残成了怪物,5公里真心有些远,但对他们来说坚持一下,累一点,也就是压榨光全身的力气以后睡一觉就能回来的,但是…… 这不代表那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有木有!! “明天我们不是还要去面试的么……”江明路憋了许久终于想到一条理由。 “几点?” “10点!”江明路来精神了,“那明儿的越野就算了吧!” “5点半起来,跑个5公里要跑3小时?”苏霖北皱着头看向江明路,语气略有不解。 “……” 好吧,江明路明白,跑不掉了。 既然跑不掉,那么江明路不会放过任何调戏苏霖北的机会,“霖北啊……说真的,你那玩意绝对没有我的大啊,是不是锻炼得还不够哈……” 苏霖北额头上青筋一跳,脸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而是用很不屑的语气回答了江明路, “中看不中用。” “……”江明路完败ORZ。 “什么?道歉?”江明路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嘴巴张得老大,“他脑子有毛病吧!” “强子,不是我说你,要不是看在我们几年的情分上面,霖北压根不会来,现在程清他自己拼酒输了还要我们去道歉,你开玩笑吧?” “行了行了,这事到此结束。”江明路不耐烦地挂了电话,面对苏霖北询问似的眼神不大高兴地说:“没事,就是程清那家伙,要我们去给他道歉来着,霖北你别往心里去,咱不和他计较。” “行啊!”苏霖北走过来面带笑意道,“咱们的路子也有不找事的一天了?” “去你的!”江明路恼怒道:“我这不是不想给你找麻烦么!” “你不去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你。路子,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你知道哪两种吗?”苏霖北笑得意味深长。 江明路叹了口气,得,霖北又要开始大谈人生了,这两年给他灌输了一堆成人思想教育……他想了想,不确定道:“好人和坏人?” 苏霖北白他一眼,“你再猜?” “快说吧你!”江明路不耐烦了。 “一种被人称为蠢驴,一种自诩为智驴。程清以为他是那头智驴,所以他想要与众不同,但他忘了,蠢驴和智驴,也不过都是驴而已。” 苏霖北说完便伸了个懒腰,“起吧路子,咱们跑步去!” “啊?”江明路愣了半天也没明白苏霖北啥意思,什么智驴蠢驴的,还不都是驴嘛! 既然不明白,他也就懒得想,反正霖北最喜欢扯这些看起来高深的玩意,他咕囔了一句,穿了鞋子跟上去,“等等我哈,就来!” 苏霖北和江明路一前一后神清气爽地跑出军区大院,正好碰上一个老人,苏霖北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给敬了个礼,老人笑眯眯摆摆手,“行了,整个院里你就冲我敬礼,老了,吃不消啊!” “哪能呢,您应得的。”苏霖北语气很严肃,又带着一丝尊敬。 “人老了,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老人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菜篮子往地上放了放,人却还是站得笔直笔直的,“小北啊,听说你和小路要考国防?” 老人锐利的眼睛扫视过两人,竟是让人感到锋芒外露,苏霖北深深吸了口气回答道:“想去闯闯。” 江明路对老人倒是没苏霖北的那股尊敬,语气有些随意:“霖北去哪我去哪啊,这还用说嘛!” “好啊,年轻人,有目标有理想就好!”老人忽然身子一正,向两人敬个了个军礼。 苏霖北赶紧回礼,却被老人挥手挡住了,“不用不用,你们也就要离开啦,以后早上就看不到你们叁的身影了,就当是个临别礼物吧!” “好好努力!”老人摇摇头,提上篮子走了。 苏霖北目光复杂地看着老人走远,呼出一口气,看向江明路:“走吧路子。” “那到底谁啊,你好像很尊敬他的样子?”江明路不解。 “抗美援朝那会你知道吧,”苏霖北眼里有点狂热,“当初就是那个老人,拿着一捆炸药一把枪,直接把对方一个火力点给端了!” “我靠,这么猛!”江明路眼里也带上了一丝敬佩,“够叼,够暴力,够血性!就是现在不大看得出来啊……” 说到这里,江明路一窒,明白了为什么苏霖北眼里不仅有敬佩,还有伤感:时间,抹去的不仅仅是一些伤痛,荣耀,更多的是……生命的流逝。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读到了一点伤怀,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进军校,做一名军人,为自己国家奉献自己的血液和生命。两个人作为将门虎子,这是从小就受到的教育,直到现在考完试,填好了志愿,才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马上便要离开了,离开这个大院,离开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走吧。” 两个人缓缓跑出大院,绕着大街小巷开始他们的晨跑。 苏霖北每跑一步,感受着脚下的重量,感受这种真实的触感,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他喜欢这种踏实的感觉,就像是以前每一次晨跑一样,和自己的队友一起,为了明天的生和死挣扎,但有人打断了他这种极有节奏的频率。 程清叼着一只中华站在那里,烟上面没点火,身后还站着几个人,见到苏霖北大咧咧地笑了,“哎呦,这消息还真没错,每天都来这小巷子跑步,你们的生活还真健康啊!” 苏霖北看到程清的时候也笑了,转头对身边的江明路道:“你看,智驴这不就来了吗。当你发现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蠢驴和智驴已经不重要了,看的也不不过是哪只驴的拳头大。” 江明路有点没听懂,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 于是江明路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6、他的骄傲 程清有点不爽,他爸来头挺大的,从小到大忤逆他的人很少,但程清更是个识时务的人,遇到来头比他大的要么巴结交好,要么绕道远离。 这个苏霖北有点不识抬举。 程清有点琢磨不透,如果真如他所知道的,苏霖北和江明路没什么来头的话,为什么这两人表现得这么镇定,他忽然有点吃不准了。 “重新认识一下,我,程清。” “我知道。”苏霖北看着对方强作镇定的样子没笑,反而称赞了一下他的观察能力,“怎么说,也是相处了3年的同学。” 程清深吸了一口气,“阮牛的事儿,你给个交代,这事就算完了。” 苏霖北挑了挑眉,还没说话,旁边江明路就不爽了,“程清,那是啥时候的事了,都毕业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记仇啊!再说,那事儿也是你不对啊。” 阮牛是班里一老实人,家里蛮穷的,但胜在人老实勤快,平时人缘很好,最重要的是,他和班花小珊相处的不错。程清追小珊全校都知道,所以程清欺负阮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苏霖北有次看见,也就那么一挡,说了句,“行了。”不是什么大事,但却当着很多人的面驳了程清的面子,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哎……程清你别为难他……”一个懦懦的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众人一愣,只见阮牛从后面走出来,他长得倒是高高壮壮的,就是脾气太软,果真是“软牛”。 “我一直跟着你……霖北他就是帮了我那么一次,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出气好了。”阮牛开始的时候声音很小,微弱得和蚊子叫似的,说到最后一句却提高了音量,他说的话依旧很“软”,很没骨气,但这种示弱里面又有一种让人佩服的勇气。 气。 程清觉得有点没面子,搞得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顿时不满地向阮牛低吼一声:“软牛你闪边去,这是我和苏霖北之间的事情,你要是找打等一下再说!” 本来程清是准备和苏霖北好好谈谈的,毕竟他吃不准苏霖北有没有后台,但被阮牛这么一打岔,前面的理智早就没了。 见苏霖北没表示,程清有点蠢蠢欲动,但还是准备先讲个道理,毕竟要是事情闹开了,最后传到他爸耳朵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说实话吧,你就道个歉,认个错就成。不然你的志愿要是被什么人给改了,我就不知道了。” 前一句有点示弱,后一句又是威胁加劝解,程清觉得他已经给足苏霖北面子了。 可苏霖北淡笑了一下说:“不行。” 他说得很慢,却很坚决,两个字里带着一丝不庸置疑的味道,甚至眉毛都没动一下,云淡风轻地吐了这两字,两个已经很久没人敢在程清面前说过的字。 程清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忍住,冲身后的几个人喊了句,“上!”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比如说苏霖北只要向程清道个歉,或者苏霖北只要把自己的后台说出来一下,或许程清就会放过他或者直接走人了。 但苏霖北不愿意。 他既不愿意道歉,也不愿意用后台压人。 他喜欢用拳头。 这是军人的方式。 于是那些原本可以避免的事是避免不了的,苏霖北和江明路微微弓起了身子,把手掌握成拳,看着慢慢逼近的几个人。 阮牛急了,冲上去试图阻止这场斗殴,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人一拳撂倒,鼻血顺着上嘴唇流下来。 不良少年打人没什么技巧性,他们凭着的是一股血性,挥拳头挥得重,带着有来无回的气势,拳风呼呼作响,但在训练有素的苏霖北面前就显得有点可笑。 苏霖北避开,不还手,他甚至有时间冲江明路笑,“路子,交给你,挺得住不?” “靠,看轻我!?”江明路和苏霖北一起训练,苏霖北教他很多东西,那不仅仅是体能上面的训练,还有实战。轻而易举地避开那些带着拳风的拳头,江明路瞄准时间看似不着力地几拳挥过去,却打得对方连连后退。 阮牛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别说苏霖北根本没出手,就看江明路手脚敏捷地干翻几人,似乎还不过瘾地冲已经呆愣了的程清挑眉他就觉得这个世界好不真实了。 阮牛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甚至都忘记了去擦自己流下来的鼻血:“好……好厉害。” 苏霖北看着倒在地上的一群人,再向站着的程清看了看,然后面向江明路,“还有10圈。” 江明路刚刚还有点意气风发,听到这话立刻像打了霜的茄子:“不是吧!打架很费体力的哎!” “那你可以陪他们继续练练。”苏霖北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让江明路打了个寒颤,“跑跑跑,我跑!” 程清依然站着没动,他的眼睛看都没看地上为他打架的几个人,而是盯着苏霖北和江明路。 苏霖北先跑了,江明路顿了一下,看苏霖北跑远了,才回过头来看着程清,“霖北想什么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的志愿你应该是没法改的,前段时间你爸他上司还请霖北他爸吃饭呢。” 江明路说完看也不看程清一眼,向前喊着“霖北你等等啊!”就追了上去。 阮牛看两人走了,讪讪地爬起来也没看程清,从刚刚的对话里他知道苏霖北和江明路来头也很大,起码比程清大,那么程清应该是没法找那两人麻烦的,他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阮牛很老实,很木,但这不代表他蠢。 程清神色复杂地看向两人的背影,松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地上的几个人捂着胸口,看着程清慢慢走远,有人骂了句,“草,什么东西!” 几个人爬起来,相互扶着看医生去了。他们只敢骂几句,下一次程清用得到他们的时候,却依然会为程清卖命。现实是一道很残酷的墙,你站在里面,想象得到外面的风景,却只能被隔绝在这里面。 江明路后来问过苏霖北,为什么当时只是打了那几个程清的跟班而放过了程清。 苏霖北回答道:“有些人要用拳头去打到他们醒悟,而有些人需要的只是你比他更强的事实。如果当时仅仅靠背景压那些小喽啰,他们仍旧会再来找你;如果当时打了程清,那只能证明我们的只能用拳头。” 苏霖北最后总结道:“对程清那样高傲的人来说,恐怕不打他,才更让他难受吧。” 江明路简直崇拜了:“霖北,我一直以为你很阴险,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阴险!”摇摇头,江明路继续感慨,“阴险太阴险!” 苏霖北无语地看着他,“行,别贫了,用词精确点儿啊!,我这叫智慧!” 江明路没接茬,但那脸上的表情还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苏霖北:你、很、阴、险。 苏霖北干脆不理他,独自找了一个面铺坐下来,“老板,两碗加量拌面,一碗不要葱。” “好嘞!”里面的老板应声开始动工。 “霖北……”江明路可怜兮兮的声音飘过来,“我想吃牛肉面来着,今儿不吃拌面了成吗?” “成啊。”苏霖北面无表情地打开一双筷子,“你自己付钱就成。” “别啊!”江明路幽怨了,“就难得改善一下伙食嘛!” “我就带了4块钱。”江明路摊手, “要吃牛肉面你早说。” “……”江明路闷闷不乐地扒拉了一下面条,抱怨道, “霖北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明儿面试,今儿又跑了10圈,居然还只有一碗拌面!” 忽然,一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被端了上来,老板一脸笑容,“吃吧,你们俩每天跑步啊,真有毅力,是打算从军?” “是啊!我们都报考了军校!”苏霖北看着桌上的牛肉面兴奋了。 “老板你是好人!这面不收钱吧!” “不收不收,对面有人请你们的。” 苏霖北和江明路一听,一同回过头去,只见林悦嘴角挂着笑容,桌上摆着一碗丰富的大排面,让江明路看得直流口水。 “刚好今天多带了些钱。”林悦解释道,他脸上依然写着淡淡的清冷,高高瘦瘦的身子看起来却丝毫没有弱不禁风的样子。 江明路刚想道谢,忽然念及自己曾经和林悦一起欺负苏霖北他弟弟来着,愣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恋恋不舍地把面推开,“不用了……吧。” “没事,不吃白不吃。”苏霖北看了看桌上的牛肉面,再看了看自己碗里的拌面,眉头一挑就冲林悦喊:“怎么差别对待?” 林悦愣了愣,好久才反应过来苏霖北居然是在向他讨要面条吃,更是疑惑,怎么苏霖北一副和自己很熟的样子?他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自己和这位太子党有什么交集,何况两个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2年前,甚至不怎么愉快。 苏霖北话一出口就后悔。 前世和林悦混得太熟,这种相互请来请去的场面太多,一时之间见到他居然有点小激动,脑子都没来得及思考就把话说出来了,实在是失误。 苏霖北将功补过,“好久不见啊林悦。” 这话一说,怎么更加不对劲? 江明路看着林悦的脸越来越奇怪,赶紧打圆场,“霖北你认识吧,就我那发小,人可好了。” “哦。”林悦回应了一句,“苏七言他哥?” 苏霖北沉默了,他忽然发现,现在的林悦不像前世的时候他认识的那个林悦,现在的林悦不是他那个可以把生命相托付的战友。 “苏霖北。”苏霖北走过去伸出手,但林悦没接,而是吃完了碗里的面,拿过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把钱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才看向已经把手放下来的苏霖北。 林悦伸手,“你好。” 苏霖北无视了林悦的手,冷下脸来,对吃面吃了一半的江明路道:“走了。” “啊?”江明路看了眼林悦又看了眼苏霖北,这两人之间气场莫名的有点怪,他抓了抓脑袋,冲林悦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周身徒然降温的苏霖北,快步跟着离开了。 7、小P孩 苏霖北此刻有点火。 林悦怎么可以不认识他了? 两人之前在战场上的那种默契,背后的信任,生死线上挣扎出来的友情,怎么可以说没就没了?甚至,自己是为了给国家留下林悦那样的人才会奋不顾身地去当诱饵,才会死。 但林悦怎么能就这么忘记他了! 江明路在后面喊:“霖北!霖北你怎么了啊?” 苏霖北回过头,暗暗平息了心中的怒火:“没事,这家伙居然不甩我,刚刚有点生气而已。” 江明路挠了挠头,心想霖北你刚刚不也一样没鸟他的手嘛,再说,平时的你可没这么容易生气。 苏霖北想着刚刚看到的林悦,和印象里一样的清俊消瘦,你无法想象在那具看起来柔弱的身体里居然蕴含着那样的力量,林悦无数次用他精确到秒的大脑救过苏霖北,苏霖北已经习惯了林悦在身后为他遮风挡雨,但重生一次以后,两个人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这种感觉让苏霖北格外不舒服。 苏霖北站定吐了一口气,林悦是也是从国防出来进特种部队的,这一世他理应也在那里,而自己,也即将步入那所军事学府。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慢慢相处,甚至和以前一样并肩作战。 这样一想,苏霖北放松了下来,面部也渐渐柔和下来,“睡吧,明天起早别忘了。”苏霖北回头和江明路交代了一句就直接进了房间关了门。 江明路愣愣地看着苏霖北就这么一句话把他丢在门外,顿时有一股被抛弃的沧桑,直觉告诉江明路,苏霖北莫名其妙的情绪绝对和林悦有关,但不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两人有什么交集。最终江明路叹了口气走回了自己家,两眼一闭进入了梦香。 对所有的军校来说,高考的成绩只是其中之一的环节,另一个环节便是面试。虽然面试不会有什么难度,但还是会让人产生一种紧张的情绪。 作为全国最高的军事学府的国防科技大学,他们所看的不仅仅只是成绩,面试所占的分数也很高。 所谓的精英便是在不断的筛选中诞生的。 这一届的校长不知抽了什么风,把分数线往下拉了一个档次,然后加到了面试的分数上面。 据说是因为前几届因为分数的缘故淘汰了不少好苗子,进来的反而有些人只知道读书,空有一股热情,几次综合考评让不少人退学,甚至有不少人更是主动退学,校长震怒,这才有了这一次的改革。 这对苏霖北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苏霖北前世没有考国防也没有关心这方面的消息,他前世直接被拎进了部队里。 但苏霖北是不会因此退缩或者害怕什么的。 面试,很难吗? 这是苏霖北此刻真实的心理。对一个见惯生死,并在死亡和活着之间挣扎的精英军人来说,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什么是他们害怕的,那么只剩下看着战友一个接一个从自己眼前死去了吧。 可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也经历过战友死亡的痛苦了。 “你为什么想进军校?” 台上的考官穿着笔挺的制服,手上握着笔,整个人笔直地坐在那里发问,单单只是考官,就诠释了学校的校风——凌冽严正。 “我喜欢军人。”苏霖北的回答平淡无奇。 考官轻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傲骨、坚韧、铁血。”苏霖北看着考官,眼神笔直地射过去,“这是我的信仰。” “信仰?” 考官重复了一遍这两字,搁下笔饶有兴趣地发问:“做一个军人,就是你的信仰?你的信仰是不是太随意了点?”忽然,他语气一正,念着表格上苏霖北的名字,眼里锋芒毕露,直直地盯着苏霖北道:“苏霖北!” “回答我的问题!” 苏霖北完全没有避开他的眼神意思:“是!” “军人的信仰就是我的信仰。” 考官没再说什么,而是皱了皱眉毛,不轻不重地又问了几个很平常的问题,最后挥了挥手,“下一个!” 在苏霖北走到门边的时候,中年男人忽然出声,语气里包含着冷酷严峻的味道:“军人,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的。” 苏霖北脚下顿了顿,没回答他的话。 他当然知道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但是,他走出房间,回头。国防科技大学,我必须得进!只有这样,才能离我的目标更近一步,苏霖北错过很多,也得到很多,但新生的他目前要从头开始。 苏霖北眼里黑得深沉,仿若黑夜中的野狼。 杀了“血狼”雇佣军的所有人! 与苏霖北不同的是,江明路的面试很平常。 考官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问了句,“江明路?” 江明路刚刚说了个“是”就被考官打断了,“行,你过了,出去吧。” 江明路呆呆地不知如何反应,居然这样就让他过了?这传说中的面试也太好过了吧!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中年军官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忍不住了,“南军区江司令的儿子,谁敢不让你过啊!”一句话让江明路的脸憋得通红。 “我不需要!”他吼了一声,有点耻辱地看着眼前一排考官,“没有他江默,我江明路照样能考上这里!” “小云。”中年军官嗔怪地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年轻人,叫了个名字就让那个被称为“小云”的年轻人闭了嘴不敢说话。 “能考上这里的分数线,你有这个资格。”中年军官看了看江明路,“敢这么扯着嗓子和我喊话,胆量和勇气都值得称赞。所以我让你过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明路被憋得说不出话来,一肚子的不甘心在中年军官几句轻描淡写的话下被轻轻敲开,烟消云散。 “反正,你得再给我面试。”江明路想了半天憋出了这几个字。 中年军官反倒是笑了,“江默他儿子倒是挺出息的……行了,你下去吧。” 这一句里有一股淡淡的上位者的威严,竟是让江明路不知不觉想到了他爸,条件反射般地就乖乖照他说的做了。 等他走出那个房间才回过神来,自己刚刚还真他妈听话啊!但那一句“江默”却让他眼底沉了沉,他爸作为军区司令,敢这么称呼他爸全名的人……整个军部也没几个…… “哎?霖北!”江明路眼尖地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苏霖北,连忙跑了上去,刚刚在想的事情也随之抛在脑后,“怎么样啊?能进吗?那教官是不是特别贱?对了,你是不是也只问了个名字就直接让你过了!?” “……”苏霖北默了一下才回答道:“你要我先回答哪个问题?” “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没有。考官问的问题很正常。” “那为啥只有我是免试过的啊!”江明路不忿了,“按理说你爸和我爸权力也差不多啊,怎么就我走了特权路子啊,不公平!” “得了便宜还卖乖!”苏霖北没好气地打了他一拳,“得,考完了,暑期加训活动开始!” “不是吧!”江明路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就在苏霖北和江明路准备展开第四次暑期特训的时候,中年考官面前正摆着一份资料。 如果有心人看到就能发现,里面的名字无一不是校级军官的子女名单。而此时中年军官正拿着这份资料深深皱着眉毛,并将之一一分类。 “严将军,这种事哪用得着您亲自来做?” 中年军官,不,被称为严将军的中年男人抬头笑了一下:“没事,这些人你们也很头疼吧,正好交给我们军方来办,以后进来也能省不少力。” “不不不,哪能呢,这些可都是将门虎子啊!” “将门虎子?”严正将军挑了挑眉,“将门,倒是说得上,虎子两个字,倒是有些高看他们了。” “没经过战场和鲜血的洗礼,他们还不配称之为军人。顶多也就是些……” “小P孩。” 把那些考上军校,达到那严格标准了的军部高官的儿女称之为“小P孩”,如果是别人说起来恐怕肯定有人会卷着袖子和他干架,可眼前这个人是谁? 他是严正严将军。 一个真正掌权的,呼声和名望都处于制高点的将军。 下面的人静若寒蝉,竟是没有一个人敢接茬。 严将军忽然随口问了句:“今天倒是见到了江默和苏齐国两个老家伙的孩子,长得倒是挺精神,体能怎么样?” “这……”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茬,虽然这两人来头很大,可江默司令和苏齐国少将也没给他们打招呼啊,茫茫考生之中,又怎么会特意去注意这两个人? “算了。”严正挥了挥手,他也就是这么一提,没有放在心里,将两人的简历拿出来看了一眼,和另一叠放在一起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今年提早一个月开学,我会派手下来给他们进行特训,有问题吗?”严正看了看几人脸上纠结的神色,补充道,“李校长那里我会去说。” “这……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但学生那里……” “这是你们的事,不用和我说。” 严正将军将纸叠好理正,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整了整军装,随意地朝屋子里的人摆了摆手就走了。 8、暗枪难防 苏霖北和江明路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暑期愣是被严正几句话提前了整整一个月,就算是知道,估计苏霖北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当然,江明路是肯定会哀怨很久的。 难得苏霖北放了江明路一天假,他自己却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清晨的阳光火辣辣地照进屋子里,苏霖北没开空调也没拉窗帘。 前世出任务那会,沙漠下面潜伏十几个小时都挺过来了,哪里还会怕这点相较而言微弱透了的阳光。就算是难得的假期,苏霖北也没赖床。多年来的习惯已经让他忘记了赖床是什么,基本天一亮人就自动弹起来了。 电脑的光屏一闪一闪,苏霖北正专注地在打字,“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他干净整洁得不像话的房间里清脆得如同鸟啼。 屏幕上一行漆黑的标题被他用加粗特意标明,如果此时有人看到,一定会惊讶地叫起来。 ——《论当代兵种的衍生性》 这是一个很小的命题,可谁也不知道这会对今后中国的军事实力产生多大的影响。 这一篇被后世誉为‘最具影响力’的论文此刻就诞生在苏霖北这间毫不起眼,甚至空落落的房间里,这台有些年份的台式机上。 这完全颠覆了人们对兵种的认知。 苏霖北每打一个字都要推敲半天,屋子里的书越来越厚,这是他凭印象写出的东西,这是前世队里一个战友告诉他的,可惜那位战友后来于一次任务中牺牲了,他的理论也就随着他的生命消逝。 幸运的是,苏霖北重生了。 他努力把这个理论完善起来,整理成一篇论文,然后发到了一个军事论坛里面。这个论坛集中了国内最为知名的军事家,指挥家,算得上是一个官方性和权威性都处于领先位置的网站。 苏霖北建了一个norden的马甲发上去以后就不再关注了。这是他能为那个战友做的最后一件事。 苏霖北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发出的东西在网上迅速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在苏霖北心里,这就像一块小石头投入了水里,泛起一丝丝小水花后,又重归平静。 “霖北!”江明路直接一脚踹了进来。 “你他妈的天天呆在这小破房间里干嘛啊!说好的旅行呢!说好的野餐呢!说好的温泉呢!啊?” 刚刚敲下了发送按钮的苏霖北淡定地关了电脑,“假期还有3天,你说的那些都来得及。” “你也知道是3天啊!3天!” 江明路拿着手机简直想往地上砸:“妈的什么破学校啊!凭什么提早开学啊!” “路子,你最近脏话出现的频率多了哦!”苏霖北挑眉道:“最好别让你爸听到。” “靠。”江明路低声骂了句,倒是还真住了嘴。苏霖北整整把他晾了一个多礼拜,苏霖北他爸又正好回家,江明路敢怒不敢言地忍了6天,今儿一早看见苏齐国出门了这才敢跑苏霖北门前踹门。 “天气不错啊。”苏霖北笑意泛滥,“先出去跑个步再去野餐?” “不错个毛啊!这大太阳的,你也不知道开个空调!”江明路随手拿起苏霖北桌上的书给自己扇了扇风,然后眼睛一瞪:“哎!?《中国现代兵种》?霖北你爱看这个?” 江明路好奇地把桌上其他的书也拿起来看了看:“《现代武器指南》?什么和什么啊,烦心!不看了不看了,出去玩吧,今天去唱K?” 书被江明路“啪”地丢回了桌上,苏霖北皱了下眉,重新把书理好了摆正,那姿态神情俨然和严正上将一模一样。 “唱K?路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嗯?”苏霖北一个“嗯”字音拖得老长,尾音上翘,让江明路有种不好的预感。 “旅行是吧,天屹山环形负重跑;野餐是吧,跑前记得带便当;温泉是吧,据说天屹山里倒是有个小湖,大热天的正好能让你凉快一下。” =皿=! “不是吧?”江明路惨叫。 “你说呢?” 江明路:“……” 温热湿润的雨林之中,两个脸上涂着迷彩的人正潜伏在草丛里,一男一女,手上都拿着枪。枪杆铮亮,枪口黑洞洞的,令人不寒而栗。 “蛇尾,你那情况怎么样?”带着异国腔调的口音懒洋洋却流利而快捷地说了一串英文。 被称为蛇尾的是个身材火爆的女人,但此刻她脸上却带着一丝凝重,“对方不大好对付,中国的特种军人,确实不是盖的,不过……” “我蛇尾,也不是盖的!哼!”火辣的异国女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里有种奇异而强大的自信。正是这种自信才能带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救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命。干这一行的,只有相信自己,相信的自己的枪,才能活得更长。 “那就好,9点钟方向的3个人就交给你了。”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搭档面临一对三的问题,事实上他也很少担心那个女人,如果那个女人死了,或许他会伤心个几秒钟,然后把对方统统干掉抽根烟拍拍屁股走人——事实上,他无时不刻不在幻想着搭档被人一枪爆头的事。 他们这样的人,搭档和战友,那就是个P,顶多以后换的新搭档实力不合人意才会让他抱怨几声,怀念一下这一刻和他并肩作战的女人吧。 “OK!让你看看我蛇尾的名号,嘿嘿……”蛇尾神色一正,举起手里的枪,感受着风的律动,忽然眼睛一眯,扳机一扣! “噗!” 这一声不是狙击枪发射的声音,是鲜血飞迸出来的声音。 “阿俊!”其余两个穿着中国特种军服的男人眼睛一缩,纷纷叫了起来,可没等他们观察那个叫阿俊的人的伤势,甚至没等他们把枪举起来,比刚才更快更迅猛的两发子弹带着两束血液又溅了起来。 蛇尾这里刚刚结束,懒洋洋的声音就又出现了:“我这也完工了,妈的,真累啊!等了3天等得我脖子都酸了,回去以后和头说,这次的分红老子一定要拿大头!” “得了吧扳机,你每次都这么说,一到老大面前就温顺得和头绵羊似的!”蛇尾直接嘲笑道,通讯器里传来那女性特有的尖锐的“咯咯咯”的笑声。 扳机懒洋洋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点气急败坏,骂道,“死女人,每次一见到老大都率先贴上去的不知道是谁!” “总好过只会在女人面前装爷们的傻B。”蛇尾不客气地反驳。 “撤吧,应该没人了。” 几声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林子重回平静,两人走得不留一丝痕迹,骂骂咧咧之中,又流露出了无可保留的信任,甚至还细心地一点点抹去自己的足迹,同时又警惕地望着周围,这完全成为他们的习惯了。 他们是雇佣军。 他们是国际顶尖的雇佣军“血狼”旗下的精英狙击二人组。 他们是——“暗枪”。 是前世杀死了苏霖北的两人,是前世杀死了苏霖北整个队伍的两人,是国际上数一数二的狙击手。 林子里躺着几具中国军人的尸体,没人替他们收尸,血液潺流了一地,染红了绿色的草,染红了褐色的泥,染红了这热带雨林的整片蓝天。 这个时候,天在下雨。 雨水哗啦啦地下了一夜。 …… 这一次全军覆没却根本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的事情让军部又大大地丢了一次脸。 严正眯着眼睛看着呈上来的报告,脸色阴晴不定。 “上将,这次出动的是岭南特种大队的一个精英小分队……” “精英?精英在对方的狙击枪下就挺了2秒钟?精英他妈就是去送死的?精英会被敌人在700米开外的地方个个一枪爆头?” 常年来身处军队最高位置的严将军素以铁血手段着称,同样出名的是他的脾气捉摸不透,前一秒还一脸沉默宠辱不惊下一秒却是摔了桌子上那只他最喜欢的紫砂壶茶杯。 “砰”地一声,碎片撒了一地。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出动多少人,总之你必须给我把那把什么什么‘暗枪’给折了,弄烂了!我们的特种军人多少年才能培养出一个?喂了多少颗子弹才有这样的成绩?每年他妈的投下去的钱都够再修一座长城了!” 严将军舒了一口气:“两边都要抓,这里人给我投进去,然后你去各个部队再马上给我补充一批新鲜血液出来,军校那里的技术人才也给我弄两个出来,别给我说什么要留下搞科研,他妈的,进部队!连哄带骗地也要给我弄几个过来!” “弄不过来你他妈也不用来找我了,自己找条河跳进去算了,我们不养没用的废物!” 对面站着的人是这次计划的总指挥张上校,一身军服笔挺笔挺,站在严正面前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不停地说着“是是是”。 大大发泄了一通的严正上将重重地跌回椅子,想要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水,却愕然发现原来自己心爱的茶杯已经被自己摔碎,那只想要拿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去,给我倒杯茶。” 严上将看向对面的上校,这个自己平时最喜欢的下属此时正满脸担心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抹了把脸,深深地闭上了眼睛。雇佣军……我就不信我们央央大国,没人制得住你们…… “上将,您的血压……” “不用你操心,做好你自己的事!” 9、总要走 军部这边的事和苏霖北完全扯不上一丝关系,他现在还只是个“准”军校生,虽然录取通知书已经发下来了,但他要走的路还很远很长,即使他知道了消息,也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复仇。 以他前世那样已经算是强悍的小队都被对方两个人轻易全灭,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经过3年的锻炼也不过是正常军人的体质罢了。 3天时间眨眼就过去,苏霖北背了个小包就准备走了。 太阳火辣辣地,几个人却浑然不觉,只觉着胸口有种情绪蔓延开来,犹如漫天星辰针刺般扎在心口。 “小北……”苏霖北母亲站在大院门口,看着自己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的儿子和他的几个死党拿着并不多的行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苏霖北母亲很年轻就跟了他父亲,军人家庭里作为女性一方,本来就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居多,这下连自己的大儿子也要离开了,脸上不由得带上了一点怅然,怕苏霖北担心,又强自掩饰过去。 “妈……”苏霖北也很纠结,他也知道自己一走,难保自己母亲会寂寞,想了想还是把头扭向弟弟,蹲下身子郑重道:“哥哥要走了,小七要好好照顾妈妈,知道吗?” “哥哥……那你还回来吗?”弟弟带着天真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舍,哥哥和明路哥哥,三儿哥都要走了,自己和其他人又玩不开,小脸上不免带了一丝委屈。 “当然回来。”苏霖北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一板,警告自己弟弟:“不许和那些不良少年混,不然我回来打断你的腿!” “不会不会!”苏七言急急地摇了摇头,“那哥哥要早点回来。” 苏霖北有点不放心,前世弟弟被人一刀送进医院,父亲气到吐血的事还历历在目,可看着弟弟现在乖巧懂事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是会发生前世那样的事的样子。 “路子,让钱钱他们罩着点我弟弟,重要的是,别和社会上那群人扯上什么关系。” “小事一桩,你还信不过自己弟弟嘛!”江明路完全不当回事。 “小北,你放心吧,七七挺乖的,你安心去吧。”苏霖北母亲到头来只憋出了这么一句,千言万语还是说不出口。 “嗯。”苏霖北应了一声,目光往母亲身后看了看,见着依然是空荡荡的,不由眼神一暗。 他母亲当然察觉到了儿子的意思,赶紧给自己丈夫解释:“你爸他本来是想来送你的,刚刚军部里有紧急会议要开这才匆匆走了。” “我知道,没事的妈,我又不怪他。” “霖北,飞机快起飞了。”江明路催促道。 “那我走了。”苏霖北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去。 父亲不来是意料之中的事,虽然稍微有点儿失望,只不过那也仅仅只持续了几秒钟,他就又振作回来,感谢上苍让他回到16岁,让他又享受了3年的家庭的感觉。 此次之后,他要完完全全地开始他新的人生了。 提着行李,看着湛蓝的天空,苏霖北把头歪在一边,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江明路则是兴奋地到处看着,直到被空姐用温柔但想杀人的目光狠狠盯了一会才安安分分地系上安全带。 看了看苏霖北,江明路还以为他睡着了,只好委委屈屈地扭头去找三儿:“你说这次没事提早那么多开学到底啥意思啊,我都不敢问我爸……” “谁知道学校怎么想的!路子你想这么多干嘛!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啊!闲着蛋疼别妨碍我看空姐的咪咪啊!”典型的三儿式说话方式。 “靠!”江明路抬手就给了三儿一下,“正经点行不行,好歹也是国防的准校生了,能不能别那么低俗啊!”  “切!有种你眼睛别往那儿瞥!和霖北一样目不斜视啊!”三儿鄙夷。 “霖北那是睡着了,我这是视觉艺术!” 江明路振振有词,却被三儿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给堵了回去,讪讪地回过头装睡了。 苏霖北透过帽檐看着两人的互动,轻轻笑了,还好,大家都没变,也都在他身边,前世江明路进了一所普通的军校,后来出来也就是有了个小小的少尉军衔,此后便和他完全失去了联系。 今世有着自己最为信任的两个兄弟在身边,训练也不至于会太枯燥无趣了吧。苏霖北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林悦,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最后,苏霖北把记忆停格在教官那张欠扁的脸上。 他犹记得教官最后和他说的一句话。 “是人终究会死,如果我死了,千万别哭,我闹心。” 说完这话教官就死了,死在苏霖北面前,死在全队所有兄弟们前面,死在那个黑漆漆的晚上,死在“暗枪”的两人枪下,教官胸前中了两枪,这也是“暗枪”唯一一次没能一枪爆头。 苏霖北没哭,林悦没哭,大家都没哭。因为教官说了,千万别哭,他闹心,大家只能忍着。 他们冲上去想要去给教官报仇,然后一个接一个死在枪下,最后一个是苏霖北,然后世界一变,他就回到了16岁。 苏霖北不知不觉睡着了,他仿佛看到了那天的场景,看到了漫天的子弹,看到了一地的鲜血。 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地红了。不是悲伤,是愤怒,他恨自己的没用,若不是这样,教官也不会…… “霖北,到了,醒醒!” 苏霖北被江明路拍醒,这才恍然,原来一切都不是前世的记忆,可记忆太真实,真实得苏霖北明确地知道,那是发生过的事,那是这一世依然会发生的事! “你没事吧?”江明路关心道。 苏两霖北脸色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扯了扯嘴角,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说什么:“我没事……走吧。” 重生是他最大秘密,就算是江明路也……不能说。 苏霖北握紧了双拳,心中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是的,他想立刻就去找他的教官,他想提上他的枪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去干翻“暗枪”,可最终他只能无力地松开双拳。 现在的他,实在太弱了。 “老师……”林悦张口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老师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由微微提高了一些音量,“老师。” “嗯?哦,什么?”忙绿中的人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爱徒,“什么事” “我考上国防了,以后大概不会来了。”林悦看着这个自己在小时候碰到的人,他在这个人那里学到很多,可却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一直称他“老师”。 如今,他要走了,从来都是别人抛弃他,亲生父母死了,养父养母死了,从军区大院搬了出来,然后遇到了这个“老师”。他从没想过,居然是自己抛弃了自己的“老师”。 人生中总有很多事是出人意料的,有很多选择是无可奈何的,有很多感情是无法言传的。 林悦嘴唇动了动,就在他以为位置上的人跟本不会理他的时候—— “嗯。”座位上的人忽然出声,然后站起来冲他摆摆手,重新投入到自己的研究中去,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了。 “……”林悦呆立了很久,最后咬了咬牙,冲对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狠下心转身就走,随着门传出“嘭”的一声,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老者扶了扶眼镜,摇头叹了句“鹰总是要飞的”,便继续手中的工作了,或许,对他而言,林悦也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收下的学生吧,只是当那只鸟儿忽然长成了雏鹰,放它走的时候,才终是诞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林悦站在门口没动,听到了老者那一句叹息的时候眼神才终于有了焦距,从怀里抽出那张录取通知书看了许久,他又掏出一张银行卡,他两年来的生活费全是房间里的人给他的,他提了机票钱后,卡里约莫还剩下几万块。 林悦静静把银行卡从门缝中塞了进去,然后把录取通知书叠了起来重新塞回怀里。 和录取通知书一道安放的,还有一张机票。 林悦揣着怀里的500块钱,拿着一张机票和一张录取通知书,和苏霖北搭乘着不同的班机,飞向了他们人生新的起点之中。 那三样东西现在是他唯一仅剩下的,19岁以后的世界的开端,以这三样东西为起点,林悦踏上了他的征程。 那个时候,林悦绝对想不到,他以后的人生会和苏霖北那样的高官子弟产生什么宿命般的羁绊,他完全想不到,他平淡无奇的人生,又会因为那个男生变成了怎样的热烈激涌。 这是一场并不盛大的离别。 10、室友这事儿 正是炎夏酷暑时分,8月的阳光火辣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但一下飞机苏霖北就发现这里的气温并没有想象中的热烈。江明路见此更是大大松了口气。 提着轻便行李的苏霖北站定,望了望堵得比毛孔更细密的大街,猛然发现自己着实是选了错误时间段的飞机。 “要不……今晚先找个旅馆将就一夜,明儿再去吧。”江明路无疑说出了三个人的心声。 这块儿土地上铭刻着‘陌生’两个字,几人也就随便招了一辆出租车带他们去了最近的一家旅馆,可小旅馆的破败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过惯了少爷一样生活的江明路和三儿几乎是一眼就萌生了退意。 “靠,这地儿是给人住的吗!” 明路望着狭小的,不到6平米的空间,那台斑驳的电视机他连开的欲望都没有。 小旅馆小点破点不打紧,可肉眼看过去就能从电视机上面发现厚厚一层灰,房间里唯一算得上干净的恐怕就剩那床白色的被子了。 “不如……” 江明路刚想说反正也不贵,干脆就换个地方住算了吧。 “钱都交了。”苏霖北一把将包甩在了床上,抽出几件干净的衣服就朝浴室走去,“将就一下吧。” “可我们有3个人啊,这地儿也太小了!”三儿从衣兜地掏出一块巧克力,“咯嘣咯嘣”地嚼着,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见解。 苏霖北拉上了浴室的门,毫不在意道:“没事,我睡地上吧。天又不冷,把你们的被子拿过来给我垫着就成。” 枪林弹雨都挨过来了,环境倒真不会对苏霖北产生什么影响,不过转念一想,按着三儿和路子的脾气,进了军校少不得得吃吃苦,一想到两个好友的哭脸,苏霖北就觉着心情很爽。 苏霖北闭上了眼睛,周围一片漆黑,江明路和三儿还在絮絮叨叨地谈论着,苏霖北干脆地翻了个身装睡,其实他也睡不着,前世的事仿佛历历在目,又仿佛根本没发生过。 渐渐地苏霖北甚至以为这不过是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已,可他忘不了教官躺倒在自己眼前的身影,忘不了临死前听到林悦那一句:“混蛋!” 林悦后来死了没有,苏霖北根本不愿意往下想,如果当时他没产生幻觉,而是林悦真的喊了那一句的话,那么林悦必然是被发现了的,自己的牺牲根本就毫无意义。 苏霖北不知不觉地,渐渐睡着了。 大清早几个人就坐车到了国防的校门前。 苏霖北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所军校。 图片看了不知多少次,但以他30多年的阅历看着校门依然萌发出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整个造型大气磅礴,简直就像是站在天安门广场,可这里又多了一丝肃穆和秩序,苏霖北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一下自己腾起的血液,轻声叫醒了身边两个也被震撼到了的好友:“走吧。” 这不怪他们看起来没世面,要说世面的话,前世苏霖北到国外出任务也是有的,见到了不知道多多少少壮丽宏伟的建筑,可这不一样。 这是他重生后一手搏来的荣耀,这是他所有的未来的全新的起点,这是他改变了的,历史。 一步,两步,三步…… “嘿,数啥呢!”三儿一把搂住苏霖北,“开心点儿啊,低着头数地砖呢啊?” “我在数从这到宿舍要走几步。”苏霖北不理会三儿的调侃,继续数着。 “霖北你这是有多无聊呢……”江明路无语道:“拿了东西赶紧回宿舍睡觉去吧,我困着呢。”说着大大打了个哈欠。 “谁让你们昨晚兴致太高。”苏霖北头也不抬,“看来训练强度不够啊,得加强。” 几人领了宿舍钥匙后,江明路不满了,抱怨了,不爽了,“为啥三儿你就能和霖北一间宿舍啊,凭啥我就要自个孤零零一个人去另一个宿舍啊!不成,我得换宿舍!” 苏霖北望着江明路忿忿不平跃跃欲试的样子赶紧给阻止了:“得,你还以为这是在家啊,别忘了这是军校,注重的是军纪,你要这事上一吵,指不定就给你记上一笔。” 三儿在一旁凉飕飕地又加了一句,“床位宿舍都是按成绩排的哈!这只能说明你当初考得不咋地!怎么着,后悔了吧!” 江明路气得简直想上去给那个三儿那个矮个子扇个巴掌。 “哎,路子你的门号……不就是对面嘛!” 江明路拿出来一看,嘿!还真是! “可那不一样啊不一样!”江明路抓狂,“同一间寝室的温馨和对门的清冷是不一样的啊!万一咱三感情淡了肿么办!!万一哪天你们谁谁谁牺牲了我就不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了啊!” 苏霖北和三儿的反应是一样的:1、掏出钥匙,2、开门,3、转身,4、关门…… 留下江明路站在被关上了的寝室门口,独自风中凌乱。 …… 因为来得比较早,所以寝室里目前还人在,苏霖北和三儿各自按着学号找对了床位,将刚才领好的一干东西都摆放整齐了才有空坐下来歇了口气。 标准的8人间,除了几张空荡荡的床铺,光洁明亮的地砖,一个脸盆架子加上一个摆放其余东西的大柜子以外,空得简直就像是毫无声息似的。 可苏霖北却有一种熟悉且亲切的感觉。 他知道这是他从没来过的地方,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但这摆放布置却和军队里如出一辙,一样的干净明亮,一样的秩序井然。 “其实霖北,我真觉得这几年你变化挺大的。”三儿看着地砖,这话江明路在的时候不好说,坏气氛。 “那你喜欢我的变化不?”苏霖北随口道,直接躺在了刚刚铺好的床面上,把姿势调的更舒服点。 “唔,也说不上喜不喜欢,反正你能和我,路子三人一起考上一个学校,我肯定是高兴的。”三儿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不就成了!”苏霖北一个挺身做起来,看着三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小三,反正你得记着,将来不管我死没死,你都得看好路子。” “霖北你这话怎么像交代遗言似的啊!”三儿随即愤怒道,“还有,说好了不许叫我小三!不许!妈的,这到底是谁他妈给我取的绰号!” “嘿……”苏霖北神秘兮兮地凑到三儿耳边,“路子不让我说,正好他不在,我出卖他一下先,是路子取的哦!” 果不其然三儿一听就火气蹭蹭蹭网上冒,然后人一跺脚就站起来开了门找对面的江明路对峙去了。 苏霖北揉了揉脑袋,算是把刚刚的问题含糊过去,其实他自个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那样类似遗言的话,也许是因为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格外的不怕死,也预感着自己还会死,不知不觉地就想给自己安排后事了。 想想,刚刚还真不知怎么接口。 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只见一个长得高高大大,浓眉大眼的男生冷着张脸走进来,看见苏霖北也就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把领来的包裹往地上一放,伸出自己有着老茧的手自我介绍,“我叫柏帛。” “苏霖北。”苏霖北站起身来回握了一下。 柏帛没有看起来那么冷,虽然他人不善言辞,但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以苏霖北前世在部队里混的经验,很容易就博取了对方的好感,不消几分钟两人就热络得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似的。 “三儿,你来的正好,这是柏帛,你可以叫他波波。” 三儿一开门就看见房间里多了一个人,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听了这话才明白这就是自己今后的室友的,当下也就伸手和柏帛握了握,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我叫汪盖,叫我三儿就成了哈!” 结果这一握手闹了个不大不小的乌龙,因为柏帛人长得比较高,而三儿才一米六三,结果柏帛必须弯了个身子下来,而三儿差点就要踮起脚尖。 刚刚推门进来的江明路看到这一幕着实一个没忍住,毫无形象地“噗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苏霖北冒了冒黑线,安慰地看了三儿一眼,选择沉默。 三儿冲柏帛 特友善地笑了笑,然后挽了挽T恤上根本不存在的袖子,转头就凶狠地一脚朝江明路踹过去。 江明路是多灵活的人,跟着苏霖北练了几年,轻轻松松躲开一脚还有闲情冲三儿调笑,“哎呦,你也不矮,脾气怎么这么暴躁啊!” 三儿也是和他一起练的,自动过滤了江明路的垃圾话,再接再厉地拳打脚踢。 苏霖北倒是不想管这两人,反正他们也就是这么一闹,不会真的出什么事,这种小打小闹3年来没少出现过,何况还能加大他们的实战经验,也就少见多怪地从包里拿了瓶水看戏。 倒是柏帛的冷脸上划出一道惊讶,三儿和江明路两人的打打闹闹很有规律性,一个出手刁钻迅猛,一个闪躲灵活多变,甚至就像是一场真正的军人间的较量一样。 他看了看苏霖北平淡的脸,若有所思,没想到随便来个室友都是很厉害的人,自从哥哥出事以后他自翊天天勤加锻炼,却也做不到对面两个男生的娴熟自如。 11、晨跑这事儿 到了下午的时候,室友基本上已经齐了,短暂的相处了一会,苏霖北还是对自己这些室友挺满意的,来自五湖四海的一帮人,来考国防这所军校并且也确实考上了的人的确都是不错的人。 其中有几个不太喜欢说话,有几个人挺爽快,唯一让苏霖北看不透的恰恰是一开始就接触的柏帛。 如果苏霖北不是以30多岁的灵魂来看的话,也看不出柏帛有什么特别的,可偏偏他用了重生的眼光看人。 柏帛表面上不多话,偏偏又极好相处,人有点冷,偏偏又能让你察觉到他火热的内心,说是热血,却又有着孤独冷漠的一面。 苏霖北想不到怎么去形容他,他就像个矛盾的个体,却又在这个团体里融洽而和谐地存在着。 几个人就这么聊着聊着过了一整天,晚上各自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苏霖北睁着眼睛看着上面的床铺,上面躺着的是柏帛。柏帛睡觉一点动静都没有,既不打呼,也不动,你仿佛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霖北轻轻问了问对面的三儿:“三儿,睡了吗?” “没呢。”三儿的回应很小声,“睡不着,啥事儿?” “没事,你睡吧。”苏霖北顿了顿,闭了眼睛。 与此同时,林悦看着自己空无一人的宿舍,也渐渐闭上了眼睛。他有一种很空的感觉,就同他的人生一样,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军校,却得知宿舍只有自己一人住,心有点儿沉,有点儿虚,但是。 也好…… “他妈的,都给我起来!”一个粗暴的声音直接打断了所有人的睡眠。 苏霖北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动作利落地穿好了军服,踢醒了三儿,飞快地洗漱完毕,那动作是他前世上演了千遍万变的日常模式,就算了是过了3年学生时代的生活也丝毫没有忘记,那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 “嘿,不错啊!你叫什么名字?”拿着哨子穿着教官服的中年男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苏霖北,瞥了眼秒表,“3分钟,还是慢了。” “苏霖北。” 苏霖北站得笔挺,嘴唇抿了起来,看上去有点英挺。 “这一届就你这速度居然才是最快……”军官悲哀地叹了一声,“真他妈的一代不如一代啊。” 苏霖北没接茬,他有点怀疑地看了看这个男人。做军校的教官,这脾气和粗口是怎么冒出来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国防这种一流军校的教官啊,倒更像是…… 从部队里出来的。 事实证明苏霖北的预感没错,这人还真是从部队里出来的,前一个月的新生已经被校长放权交给严将军了,带他们的自然也是严将军的部下。 “行了,一帮废物,慢的要死。”男人挥了挥手,“跟我来!” 就算是被骂了废物,也没人敢吭声,说不定这个看起来极其不好相处的男人好巧不巧正是他们今后4年的教官呢? 江明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冲苏霖北咕囔:“草,拽得和二百五似的,真以为自己逆天了啊……” 苏霖北递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跟着男人的脚步来到了操场上。 操场上已经有个人站在那里了,穿的是和前面那个军官一样的制服,带着副黑框眼镜,脸上倒是笑眯眯的,见着领他们来的军官,笑着问候了句:“谢了啊秦科!” “没事,这帮兔崽子起个床都用了20来分钟,幸亏不是我的学生,这艰巨的TJ任务可就交给你了啊!” “行行行,去吧。”戴眼镜的军官回过头来看着自己要带的一帮学生,继续露出他的招牌温柔笑容,“我叫陈斌,大家以后可以喊我陈教官,或者陈头。” “你们可能心里有点儿怨言,这才6点怎么就把你们叫起床了?我要说的是,这是军校,你们是学生,而我是教官,我说的话,就是军纪!” “我如果说以后改成3点起床,你们也得起来,起不来的,可以卷盖铺回家去,刚刚忘了说,我不是这个学校的教官,我和刚刚那个军官都是严将军的手下,校长已经把你们全权交给我了,所以以后我说的话,就是校长的话。” 这人说这话的时候依旧一脸的笑,完了总算是抛下一句话作为结束词,“现在,绕着操场跑步一小时。还是那句老话,不想跑的,现在就可以滚蛋。” 没人愿意这样就滚蛋,大家只是犹豫了一秒就跑起来了。 “我总算找到一个词形容他了。”江明路小声道,“特么的整一个就是笑里藏刀啊!” “我赞同!路子你活了20年就这话最中听!”三儿满脸唏嘘。 “别贫了,有这力气还是跑步吧!”苏霖北叹了口气,隐隐抓住了“严将军”几个字,一时又摸不到头绪,可很明显教他们的人并不是学校的教官,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20分钟以后就有人坚持不住了,你见过跑步不是按路程算的而是按时间算的吗?没人知道他们已经跑了几圈,就觉得自己一直在跑啊跑啊跑,天旋地转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苏霖北调整着呼吸和节奏,也隐隐有点吃不消,照这样下去,一小时他倒是能坚持得住,可那也绝对是一到点儿就直接趴下了。 40分钟,江明路倒是挺想再冲苏霖北诽腹几句的,可他已经喘得说不上话了,哼哼唧唧地吊在苏霖北身后拖动两只脚爬着。 苏霖北看了看,全场还在跑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最前面的居然是柏帛,他居然还在跑,他的步伐很坚定,身子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可他真的还在跑,一步又一步,步子跨得很大,这样渐渐甩掉后面的人。 等到时间快到的时候,全场上只有两个人在跑,一个是柏帛,另一个是苏霖北。 两人一前一后,差距不到半米。 还有几十秒,柏帛不知道身后还有多少人,但他能听到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粗重的呼吸声,他想甩掉对方,可脚步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他咬着嘴唇想加速,可两只脚灌了铅一样抬都抬不动,只是机械似的向前,向后。 恍惚里哥哥在对他笑,哥哥摸着他的头夸他,“波波是最棒的!所以波波要等哥哥出任务回来哦!哥哥会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哥哥骗人,哥哥回来的只有骨灰,还有一张国家颁发的荣誉证书和一枚二等功勋章。 荣誉证书,勋章!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能吃吗! 柏帛觉得血液燃烧起来,他要挺住,他要得到第一,他要证明给这个国家看,他柏帛会是最好的军人,他要位高权重,然后把杀了他哥哥的凶手找出来,杀了他!他已经达成了计划的第一步,他考上了国防,接下来……他要证明他自己! 苏霖北看着面前的影子摇摇晃晃却忽然变快,明明连走路都走不动的身子却还在坚持,还在提速,苏霖北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和毅力。 苏霖北身子里还有最后一股力气,他留着没用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刻。 远处的教官斌哥眯着他的狐狸眼,笑眯眯地看着操场上仅剩的两人的角逐,嘴边竟然荡着一股温柔的笑意。 “这一届其实还不差嘛,当年我可是没挺过来,今年居然有2个人还在坚持。” “斌子,你这帮学生不错啊!”其他的教官瞪着眼看着操场上的两个人,赞叹着,“真不错,居然还都在加速,你们说谁会赢?” “应该是后面那个吧……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有余力。” “我觉得是前面那个,毕竟中间还差了半米,时间就快到了。” “还有3秒!”最后的比拼因为斌哥这声叫喊被彻底打破。 苏霖北猛然提速,像一只矫健的猎豹“唰”地一下蹿了上去,距离瞬间被他拉近了一大半,柏帛察觉到后面的身影,不甘心地继续提速,他已经超过了他的身体极限了。 “时间到!”教官大声喊道。 苏霖北和柏帛一起“啪”地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输了。 就差那么几厘米,肩膀和肩膀之间就差那么一点点。 是苏霖北输了。 柏帛闭着眼睛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有点庆幸,又有点迷茫,他感觉苏霖北在最后那一刹是可以追上他的,但苏霖北却放弃了。 “喂,你刚刚是不是能追上我?” 苏霖北笑了:“技不如人啊!你别安慰我了!” 苏霖北是故意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柏帛拼着最后一口气死也要得第一,但显然这对苏霖北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是个名号而已。 既然他要,就给他好了。 只是,连柏帛都有所察觉,身经百战的教官们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你叫什么名字?”不出所料,教官问了问柏帛的名字,然后转向苏霖北,“你等下跟我来一趟。” 苏霖北当然知道是什么事,脸上不动神色地答应了,心里却盘算着待会要怎么回答斌哥的问题。 苏霖北想了又想,最后决定一条方案:死不认账。 12、站起来 苏霖北打量着这个教官专用的办公室,明亮整洁,桌子上摆着厚厚一沓书,还有写了一半的报告,一支笔躺在上面拉出一道影子。 总的来说,还是和教官这个人挺合拍的。 “坐。”陈头儿甚至还给苏霖北沏了壶茶,推到他面前,“今年新出的龙井,尝尝?” 苏霖北也不客气,拿过来就抿了口:“好茶。” “那当然。”陈头温和地笑了笑,“现在说说,最后为什么不干脆追上去?” 苏霖北心下一凛,心想果然是被教官看出来了,稍稍有些遗憾。 “报告,因为我跑不动了。” “就这样?” “就这样。” “你他妈就觉得我这么好骗?”对面那人还是在笑,可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像是在笑,“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动作?你去打听打听,老子的手段绝对不比秦科那崽子差到哪里去!” 苏霖北咬了咬唇,说实话他是没想到教官会因为这事儿发飙,但陈头那样整天笑眯眯的人发起怒来还真应了江明路那一句“笑里藏刀”。 苏霖北没被陈斌给吓着,他要是真是个十八九岁的毛孩子说不定真会被吓着,遗憾的是,他不是。 苏霖北知道他不能松口,这事儿没证据,相反他要是一松口,那就说明他前面的话都是谎话,部队里练过着,苏霖北深深明白这些教官们的弯弯道道和阴险。 苏霖北敢打包票,要是这时候他松口一个字,那等着他的绝对是记过和惩罚。 苏霖北死不松口:“我是真的跑不动了。” 这会陈斌是怒极反笑了,手掌重重地拍在木质桌子上,震得茶杯一翻,倒了,里面冒着热气的茶水哗啦啦流出来瞬间让桌子湿了一大片,如同喷发出的岩浆一样蔓延出无数道回路,淡绿的液体似乎在滚动着无数的沸点。 “好,很好!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死不松口的!” 苏霖北看着那茶水涌出来,想也不想地一下子抽掉了桌子上的书和文件,在水流到钢笔的刹那敲了下桌子,钢笔一骨碌滚下来正好被他接住。 “长官,您的东西。” 被苏霖北用认真诚恳的眼神盯着,加上对方手里拿着一堆东西,手却抖都不抖,刚刚苏霖北那一手动作快捷利落,陈斌差点就要给他鼓掌了。 这会儿苏霖北语气又恭敬合理,陈斌尴尬得简直不知道怎么发火,随手拿过一旁的抹布抹了一下桌子后冲苏霖北道,“行,放上来吧。” 苏霖北皱了皱眉,小洁癖让他不能容忍桌面被擦得留有水渍,一把拿过陈斌手里的抹布搅干了才仔仔细细地重新擦了擦办公桌,然后把茶杯扶正,才将那一叠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好了,最后摆上那只钢笔。 那布置和之前刚走进来时竟然一模一样。 有“笑面虎”之称的陈斌此刻努力维持着他脸上的笑容,只是不管怎么看,都有一股狰狞的意味:“行了,你,出去。” “是!”苏霖北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这才往门外走出去,关门的声音又不大不小,让陈斌听了心烦。 这家伙是哪来的妖孽! 咱们的陈教官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要说苏霖北不诚实吧,他抓不到把柄,要说对方顶撞教官吧,他妈的态度别提多诚恳,要说这家伙表现差吧,就那身手,那体能,随便放哪里去都是一等一的啊! 妖孽,打不得骂不得的妖孽! 陈教官抓了抓他那短得要死的板寸头,最后决定,操练,操练死你还不成嘛!操练到你自己跪下来求我说句“我错了”!哼哼! “霖北,没事吧?”江明路担忧地看了看苏霖北,“那混蛋没敢对你做什么吧?” “啊?他能对我做什么?”苏霖北一脸迷惑地看着欲言又止的江明路。 江明路摸了摸后脑勺,讪笑两声,“哈……没事就好嘛。”江明路知道军营里有些人就是喜欢对自己的下属动手动脚的,既然霖北没出什么岔子,估计是自己多想了。 苏霖北毕竟是30来岁的灵魂了,看着江明路的表情就猜到了几分,一阵无奈,“路子,很明显你想多了……” 江明路干干地笑了几声,撇开头去,承认他的确是一不小心想得猥琐了点。 “走吧,早上第一节是理论课。”苏霖北波澜不惊地拍了拍江明路和三儿,迎面却遇上了柏帛。 柏帛的眼神一闪,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一起?” “就等你了!”苏霖北重重打了柏帛一拳,“走吧。” 柏帛像个傻子一样笑开了,他挺喜欢苏霖北的,对方够强,够厉害,人也不难相处,重要的是,他在苏霖北身上发现了很多与众不同的特质,很吸引人的特质,好像就是特别想去注意他,他像个会发光的个体,单单是那么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江明路刚进教室就又退了出来。 “霖北,我们走错了吧……”江明路企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线颤抖着发问。 “没有。”苏霖北很镇定地往门牌上瞅了瞅,下结论,“就是这间教室。” 江明路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三儿也是一脸的泫然欲泣,唯一剩下的柏帛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可那抽搐的嘴角无疑也表明了他的内心。 生活就是在你最不想见到某人的时候,某人好巧不巧地就站在你面前,挥之不去。 教室门口一阵吞唾液的声音。 陈教官依旧一脸笑眯眯地在里面站着,笑着,在所有人的眼里却如同什么恐怖的存在一般。 连苏霖北看着这张脸都觉得脚有点发软。 刚刚进行了惨无人道的1小时跑步晨练,这个笑得一脸温柔的教官在所有人眼里就像一个微笑的恶魔,才刚刚吃完早餐双腿发虚的众人就差给跪下了。 “都愣着干嘛,按学号坐好,马上开始上课!”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教官觉得他们动作慢再单拉出去体罚。 而有几个在经过苏霖北和柏帛身边的时候,目光都有点复杂地停顿了一下。 柏帛依然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苏霖北却是冲对方笑了一下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拉开了椅子坐下。 可能是前面的下马威太厉害,看着那张貌似很好欺负的笑脸,一群新生们居然是坐齐了一声不吭。 直到上课铃响起来,陈斌才终于走回讲台,将他的黑框眼镜扶了扶正道:“你们应该都认识我了,想必早晨的训练还算是印象深刻吧?” 没人出声,陈斌满意地双手撑住讲台,将身子往前倾了倾:“那很好,虽然你们早上的表现差得要我吐血,但今天的理论课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指挥。” “也许单兵作战你很强,你一个人可以干翻对方10个甚至20个,但一个好的指挥者,凭着2个不如你的兵,能轻易干掉20个这样的你!” 陈斌语气严肃起来,没有再废话,而是直接切题,直指要害。 “个人的强大有用吗?答案当然是有用!这个前提是你得足够强,强到可以不怕子弹不怕枪炮,如果你达不到这个要求,那就比较遗憾了……” 陈斌的话听起来却一点都没有遗憾的样子,“那样的你们如果没有脑子,那么死在战场上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很抱歉我说得太直,但事实是,你们这群人,丢战场上甚至活不到1分钟!” 下面静若寒蝉,没人敢站出来反驳他,因为陈斌掀开了衣服,胸膛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刀疤和弹孔,有些已经痊愈,有些看起来就像是新伤。 这狰狞地爬满了他的胸膛的痕迹,在说明一种荣誉,这是一种可悲的,壮烈的,又令人肃然起敬的荣誉。陈斌那张笑脸这时在众人眼里忽然变得如此的可亲可敬。 刀疤和弹孔代表什么? 每一个痕迹可能就有致命的危险,每一个痕迹的背后可能就有无数个战士的牺牲,每一个弹孔后面都是一滩血。 这密密麻麻的弹孔,陈头他……到底经历了多少? 这是所有人在这一瞬间的想法——这是个值得人去尊敬的战士。 “这些都是前些年留下的了。”陈斌的语气不变,“我是战场上的指挥官,是敌人首要干掉的第一目标,往往受到的保护是最多的,但也是最危险的。” “很多战友为了保护我都死了,所以我必须活下来才对得起他们。” 如果说本来所有人只是因为害怕陈斌才不敢说话的话,那么此时他们的心中流淌出来的是敬佩,是火热,是发自内心的崇拜。 这是一个军人,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这里。”陈教官指着胸膛的一处刀疤,“听军医说如果再往左刺2厘米,我就没命了。” 他的语气很淡,完全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可听的人却都感受得到当时的那种惊心动魄。 “你们认为你们能考来这里就很了不起了?说句实话,我原来部队灶事班的随便出来几个,不论是体格,还是学识,要打败你们也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看到下面一排排的新生脸上凝重认真的表情,陈教官才默了一下放缓了语气。 “言归正传,今天我们要讲的是指挥的艺术。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计划和临场指挥能力是决定一场战役的重大因素,当然了,环境,实力和兵种也是不可缺少的要素。” 陈斌娓娓道来,他的声音很重很平,却有种说不出的力度,一字一句都打铁一般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头上。 “谁来告诉我,打赢一场战斗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指挥!!”下面有人叫起来。 “站起来。”陈斌笑道。 那男生大咧咧地站起来,却不想陈斌的下一个问题来得尖锐而直接,“那你说说,何谓指挥?如果你不懂,不要随意发言,那只会成为一个笑柄!” 陈教官重新戴上了他的黑框眼镜,用有些粗糙的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坐下。 “那么,有人来回答这个问题吗?没有,你们不过是堆垃圾。” 男生憋红了脸坐下去,虽然陈教官的刺耳又令人不忿,但没人敢再回答陈教官的问话了。 就在陈斌环顾四周,决定自己接下去的时候,苏霖北站了起来。 苏霖北就这么“唰”地一下站起来,一点前奏都没有,在一群黑压压的人群里,却有一种孤傲和淡然。 然后,他开始回答。 13、那是勋章 在这种情形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站出来当出头鸟,可苏霖北就是站起来了,他不仅站起来了,还面对教官,一字一句又及其认真地发表了他的言论。 江明路和三儿有点惊讶地望着他,整个教室的所有人都一脸讶异地望着他。 不是因为苏霖北的行为引人注意,而是他的回答。 …… “林悦?干什么呢?”男生跑过来一把搂住林悦,“嘿!?这不是指挥系那帮人在上课呢,有啥好看的!走走走,去机房上课去!” 男生不由分说地掰过林悦的肩膀推着他匆匆离开了。 林悦有一瞬间的不确定。 刚刚那个鹤立鸡群一般站在一大群新生中娓娓而谈的人是不是苏霖北?那个苏七言的哥哥,江明路的发小? 他也上这儿来了? 林悦还来不及细想就被身旁的男生拖走,最后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挺拔却模糊的背影,明明和苏霖北不熟,明明和他的交谈不超过10句话,可只消一眼,林悦就认出来了。 那个穿着全校统一的军服的,背对着他的人,是苏霖北。 整个大院,只有一个的苏霖北。 “指挥,Communication。从大方面说,是权力,信任,头脑。从小方面讲,是创造,收集,处理。” 苏霖北说完也不等陈斌说什么,直接就坐了下来,陈斌显然微微吃了一惊,听了这话后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不算错,但还有一点我要补充。” “战场上,没有这些条条框框,能活下来的,就是胜者。” 这话简直有点蛮不讲理。 但蛮不讲理的话是从他们的陈头嘴里说出来的,那就是理。 所有人猛然领悟到,强者就是真理。 能活下来的,就是胜者。 苏霖北惊讶于陈斌将这一切看得那么透,这是他死后才领悟到的,却从陈斌口里直接得知了。军校,真的不一样。 “霖北,吃饭去不?” 三儿状似不意地问了苏霖北一句,是询问句,不是肯定句。 苏霖北怔了怔,随后静默了一下。 “你怕我?” 三儿猛然一愣,连连摆手,“怎么会!” 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霖北的表情才继续道:“也不是什么怕不怕,就是觉得吧,你好像变得锋芒毕露似的,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现在的……说实话,我觉得有点距离感,那什么,你别在意啊……” 三儿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却不想刚刚站在一旁嬉皮笑脸的江明路猛地就一把拽过他,出人意料地一拳挥了过去。三儿着实没想到江明路会出手,被打了个措不及防,两条鼻血猛地就挂下来了。 “我操!汪盖!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 江明路急红了眼睛,恍如发怒的公牛瞪着眼看着三儿,甚至都没叫他三儿了,直接说了三儿的本名,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叫过他了。 三儿被打得退后几步,一摸就摸到鼻子上流下来的血,也是狠,竟看都不看随意地用手抹了把就冲上去给了江明路一脚。 江明路早有防备,一个迅捷的转身躲开他那一脚,转而又一拳挥过去。 “江明路!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上我可以不计较你这一拳,但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这么多年感情不值得我相信!?” 三儿的眼里也像是要喷火,就这么和江明路对着,两个人都怒气冲冲。 谁说军校就没八卦了?一堆人见这里干了起来迅速围了个圈儿,但看样子又像是自家事,谁都没有吃饱了撑着上去劝架的打算。 “指挥系就这点儿水准?” 苏霖北正打算劝架,却被这个声音的主人也弄得有点火大,他们自己圈子里的事情当然要自己解决,到底是哪个人这么没眼光没见识地送进来找死? 一回头就见着个长得挺帅气的男生环着双手挑着眉,明明是挺俊的脸愣是被那双细得和什么似的眼睛破坏了美感,反而变得痞气起来。 “我,计算机系张泽,来正式和你们指挥系下战书了,没想到却看到这第一天,内部就一盘散沙似的,还指挥呢!管好你们自己吧!”男生每一句话都尾音上扬,带着一点欠扁的感觉。 江明路和三儿都明智地选择先攘外后安内,平静地注视这人。 这下指挥系的一帮子新生不干了,我们系里自己的事关你们P事啊!少来指手画脚啊!还有,你们这帮计算机系的不就是会玩点儿电脑么,有本事真刀真枪和我们干啊! “路子,三儿。”苏霖北忽然叫了一声,两人回头看他,正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苏霖北忽然璀然一笑:“不是饿了?那吃饭去啊。” 江明路和三儿对望一眼,无奈地跟着苏霖北往食堂走过去了,苏霖北经过那个叫张泽的男生的时候,一顿都没顿,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就这么擦肩而过。 无视,彻彻底底的无视。 果真是咱们的霖北的风格,江明路和三儿也笑出了声,又勾着肩膀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走了。 发小就是他们那样的,冲突并不会损伤友情,干架并不会变得尴尬,这是一种全身心的信任和友情。 这些指挥系的一帮人也笑着散开了,仿佛根本没看到张泽这个人似的,苏霖北用行动告诉了他们最好的应对方式:无视嘛,无视就好! 张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彻底被人无视了,连蔑视都没有,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还嫌不够丢脸?” 张泽闻声回头正想开骂,却一下子住了嘴,嘴巴就像是一下子被拉了拉链似的。 林悦淡淡地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清冷挺拔却又坚定有力。 “回去,别没事找事了。”依旧是平淡的开口。 “……你!草,算我倒霉!”张泽不甘心地应下了声,可他不敢反驳,也不能反驳。 因为对方是林悦。 那个森林的林,愉悦的悦的林悦。 计算机系只有一个林悦。 那个进了军校的第一天就因为出色的技术被破格提拔,更是拥有了一个很小军衔的林悦。军校时期的学生是没有军衔,除非毕业,这个时候就有了军衔,再是小,一毕业那么肯定就要往上拉一个档次的。更何况,搞技术的,只有在对方的技术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层次的时候,才会彻底地心服口服。 林悦有这样的实力。 所以张泽纵使不甘心,也只能服服帖帖地应声,乖乖顺顺地走人。 张泽走后,林悦恍若星辰一般的眼眸里涌现了无数光点,平淡若素的脸上薄唇动了动,无声地念了一个名字。 苏霖北。 苏霖北看着窗口堪称丰盛的饭菜,一反常态地闪过疑惑。 “怎么了?霖北你怎么不点餐啊?”江明路一脚溜到苏霖北身边,手里拿着个大大的餐盘,上面摆着糖醋鱼啊白斩鸡啊鸡爪之类的,就是没见着素的。 苏霖北无语地绕过了江明路,转而回到卖馒头的窗口要了四大只无馅的馒头,一碗粥和一叠咸菜。 江明路夸张地瞪大了眼睛:“霖北你改吃素了?” 苏霖北正想说话,一眼就瞧见三儿那餐盘里和江明路相差无几的菜肴,差点没噎着,“别吃这么多油腻的,别忘了下午可是体能课。” “不吃饱哪有力气玩体能啊!饿死我了!”江明路和三儿头也不抬地消灭着盘里的菜,还不忘给苏霖北推荐,“这鱼味道不错啊,霖北你不尝点?” “不用。”苏霖北又咽下一个馒头,嚼了两口咸菜,喝了一口粥。 他吃饭的动作很慢,却有种特别的韵律,就好像是……让他在1分钟里忽然吃完都能办到一样。 江明路摇了摇头,自己在想什么呢。 苏霖北漫不经心地嚼着嘴巴里的饭菜,眼睛却环顾四周,这个食堂很大,大部分人都挤在卖那些荤菜的窗口里,剩下的全是卖馒头和粥的窗口,比例分布太不协调了。 而且,据苏霖北的经验,进部队的第一天,应该是来个下马威才对,起码首先要进行关于饭菜的教育。 但现在的情况和他的预想有很大的出入。 食堂的饭菜不仅各色俱全,甚至都没有教官来告诉他们珍惜粮食,门口的大桶里面已经堆满了残渣。 下午的阳光依然明媚,一帮人却是站在了一个房间里而没有在集训场上。 “还认识我吗?我将是你们以后的体能教官,我叫秦科。”早上吼他们起床的军官负手而立,隔着作训服都能看到他坚实的胸膛,没人敢怀疑他的搏斗能力。 “在给你们上课前,我带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秦教官的眼神严肃而犀利,望向墙面的时候带着无比的尊敬。 这是一面墙。 它斑驳破旧,古老残伤。 青苔和裂纹爬满墙面。 但所有人看到都只有一种震撼的感觉。 一面墙的勋章! 那是整整一面墙的勋章! 14、要留下来 没人能形容当时那种直摄人心的震撼。 冷色的金属发出独属的质感,它们孤傲而寂寞地,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每一个勋章都安静地挂在墙上诉说他们的高傲。 秦科不说话,他用很呆滞的眼神盯着那些勋章,久久地盯着,仿佛要把它们深深刻在心上面,这个时候他周身那种时刻存在的霸野气息全数消失,剩下的只有淡淡的伤怀。 所有新生们都望着那金光闪闪的荣誉,只觉得气血翻腾。 他们为什么要考军校? 他们放着其他的一本重点大学不去,为什么要来这里吃苦? 因为荣誉!因为向往!因为他们的血是热的,心是烫的! 秦科明显知道这些新生们最看重的是什么,他在一开始就将这颗重磅炸弹抛了出来。 所有人的呼吸声都猛然加重。 “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功勋章吗?”秦科眼里的伤怀倏然消失,锐利的眼睛直逼所有人,凛冽凶狠。 “这是我的前队长的勋章,他的军衔只有少校,可这些全是他的荣誉!” 秦科的手直指那面闪光的墙,“甚至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死了以后除了这些什么都没剩下!荣誉有什么用!荣誉是靠生命去换来的!” “我知道,你们很骄傲,你们考进了国防这所军事学府,但你们凭什么骄傲!你们见过血吗?你们见过自己的战友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时候的痛苦吗!你们什么都没经历过,那么你们凭什么骄傲!” 所有人都被秦科说得血气翻腾,总有人忍不住吼道,“我们会的!你凭什么就知道我们不会!你现在让我们去上战场也可以,我绝对不会皱一个眉头!” “你们?”秦科眉毛一掀,快步走到那个男生面前,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随你出手,我要是往后退一步,我向你道歉。” 男生先是一愣,然后卯足了劲往他身上打过去,一拳,两拳,三拳……十多拳。 秦科真的动都没动,等那男生打累了,这才整了整衣服:“本来你有机会赢的,如果你往我脸上打。” “战争不是决斗,它没有规矩,没有限制,用嘴巴咬,用头去顶,都随你,只要你胜。”秦科的语气淡淡的,但有种不庸置疑的气势。 “现在,还有人有问题吗?如果没有,先去操场跑十圈再回到这里来!” 没人有问题,秦科的话一点都没错,他用实力给他们上了一课,如果这个时候有谁能比秦科强,那么谁就能来当教官,这里是军校,这里靠实力和军功说话! 苏霖北什么都没有,他既没有军功,也没有能打赢秦科的实力,他像一只暗暗蓄力的猛虎,静静潜伏。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自己和自己的角逐,苏霖北只能不断跑,不断打败从前的自己,只能不断进步,不断超越从前的自己。重生是一本翻回去重写的书,如果没有继续写,它就不会产生改变。 因此,苏霖北没有丝毫犹豫,不论前世的他多强,他死了,他就是个失败者,一个失败者如果做不到比失败前更强,那么他就没有资格说胜利! 跑完回到秦科面前,这次人数一个不落。 10圈并不同1个小时,连一个小时都坚持下来了,10圈根本不算什么。 “首先我要恭喜你们,因为你们全都跑完了。” “其次,”秦科的犀利的视线扫过众人,缓缓开口,“你们让我很失望。” “我布置的任务是跑10圈,我没有限时,所以你们就可以慢跑了吗?13分25秒32!这就是你们给我的成绩吗?你们自己满意吗?回去,重跑!把时间控制在10分钟以下,否则就一直给我跑下去!” 苏霖北深深吸了口气,一直跑下去!? 秦科和陈斌的不同的在于,他善于让你觉得他的任务不难完成,但他会在你以为你已经完成了的时候,又让你陷入绝望之中,而陈斌只会一次性给你任务,完成就是完成,没完成就是没完成。 两者相比,显然秦科是个更擅于恶心人的教官…… 江明路他们深深被恶心到了。 因为根本没有休息! 一直跑一直跑!第一次卯足了劲跑到了10分钟内,却被秦科一句“我说的是全部人都在10分钟内,你们只是一半达到了我的要求,全部重跑!” 一次又一次,体力只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在跑第3次的时候就有人撑不住倒下了,那样的高温之下还进行着这样的生理极限,若不是考到军校的人体质都不错,怕是中暑的已经一大片了。 可秦科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他只负责把倒下了的人拖走,然后冷眼看着其他人继续跑。 “这他妈哪里是军校!就是特种军营也没这么狠啊!我要上诉!”终于有人忍不住怒骂起来。 “我说过了,我不是这里的教官,这一个月里你们的控制权都在我手上,不想跑?可以啊,你现在就可以滚!我秦科手下没有废物!”秦科环着手站在树荫下冷声道。 “妈的!我受不了了!我要退出!” “我也要退出!” “我也要!” 一个人动摇了,往往让其他几个本来就在挣扎的人也动摇了,几分钟的时间,破罐子破摔的人就有5、6个。 “很好。” 秦科笑眯眯地看着走出来的几个人,语气亲切得很,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水,纷纷给他们递过去,“渴了吧?喝水,喝完以后你们就回宿舍收拾收拾走人吧。” “凭什么!我们光明正大考进来的!我爸是汪少校!我要求和校长当面沟通!” “驳回。”秦科面无表情,“至少现在是我的主场!就算你爸是将军,也让他给我省省,有后台的不止你一个,我的后台是严正将军,有问题你可以找他。” 严正将军! 苏霖北双目一凝,严正! 如果之前那句“严将军”只是让苏霖北感到稍加熟悉的话,那么此刻“严正”两个字无疑给了苏霖北巨大的冲击力。 严正将军,那是军部的传奇! 苏霖北前世根本没有见过严正,但一点都不妨碍他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的重量。 那是军队的巨擎之一,他一句话,下面就会产生无数的动荡,重要的是,他掌握的不仅仅是军部的绝对的力量,还有政权! 一边的绝对力量已经可以让人望而生畏,那么两边全有呢? 严正。 如果说,苏霖北之前还对秦科的话还抱有三分怀疑的话,那么听到这个名字以后就完完全全相信了,秦科当然没有这个权力,可是严正有! 至于那些拿着秦科给的矿泉水的几个人,苏霖北知道,他们是真的被学校开除了,不因为别的,因为校长把他们全权交给严正了,而严正又交给了秦科,就像秦科说的那样,他的话,就是校长的话。 想着这些的时候,苏霖北还在奔跑。 直到场上就剩下二十几个人还在或跑或走的时候,秦科剔着牙挥手制止了他们继续跑下去;“算了,你们这帮人的体能我看到了,和想象中一样的废,这节课到此为止,也省的说我为难你们,这样吧,现在是下午2点,2点10分之前,你们有两个选择。” “第一,选单人测试,跑进7分钟就算你过,第二种,集体测试,跑进10分钟就算过。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们自己选吧。” 11分钟,他们至多只有3分钟时间选择。 苏霖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和江明路三儿一起选择了集体测试。 7分钟?那是特种大队里的特种精英都不会具有的水准,他很清楚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有这种速度,包括秦科他自己! 苏霖北清楚,不代表大家都清楚。 剩下的二十几个人中居然有一小半选择了单独跑。 能考进国防的人大多都是原先学校的尖子生,他们一直站在小群体的最高层,当这些精英们集中到一起的时候,谁都没有放下那股傲气,谁都认为,自己才是最强的那个。 包括仅仅只是跑步这种小事。 他们认为别人会给他们拖后腿。 他们没想过自己会跑不进7分钟,就如同遇到一道难题一样,他们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解不开。 苏霖北没做声,他淡淡地看着那些选择了单独跑的人,默默地坐下来先恢复体力。 严正,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苏霖北很清楚这课程里带着明显的筛选的意思,这次国防招的人并不算多,除开其他技术系的新生,要是每一个系都像今天这般减员,那么整个国防起码要少一半人! 苏霖北不明白的,只是秦科嘴里“退学”的意思。 他们这帮人是提前一个月开学的,所以从某方面来说,真正的开学时间应该是在一个月之后。 秦科现在做的,正是对这“一个月”的特殊训练的人员筛选! 那将是一场真正的生死边缘的训练。 战争是会死人的。 没见过血的兵,谈不上好兵。 而严正要的是好兵。 这是一次挑选,在大家一样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从承受力,从忍耐力,从精神力,从体格,从专注,从所有方面的一次考核。 留下来的,才有资格参与真正的“特训。” 这是暑假开学的第一天,全校淘汰863人。 15、所谓急迫感 就像苏霖北所想的那样。 选择了独自跑的人,没有一个能越过那条线——7分钟,没有尝试过的人永远不能明白那种拼命奔跑却永远跑不到时间内的绝望,那种绝望是用尽全力却只能无奈放弃的绝望。 就好比你在喉咙渴到干裂时明明看到对面有一颗无比鲜美多汁的苹果的时候,愕然发现这之间隔着一道巨大的裂谷,大到你明白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的绝望。 而另一边的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先进行足够的休息,再一鼓作气地跑。 当精英们找到了正确的办法,有了足够的休息,那么这并不是一个十分艰难的任务,特别是在走掉了一小半人的情况下,这个时候选择独自跑的人开始焦虑,开始后悔,但秦科只给了一次机会。 “霖北……”江明路和三儿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即使现在他们已经不用继续跑了。 “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你要我们吃得清淡了点了……呃……” 两人捂着嘴巴,一脸痛苦地看向只是微微喘息扶着树干休息的苏霖北。 中午吃得太HIGH,现在却只想吐,军校,又怎么会真的大发善心给你们吃那些大鱼大肉? 想来食堂的意思是,今次先让你们尝尝想吐的滋味,下一次就算是再有,估计你也没胃口吃了。 但苏霖北并不这样想。 第二天的食堂果然没了那些大鱼大肉,只剩下清淡的咸菜馒头,没人抱怨,每个人默默地接过馒头吃了起来,食堂里的气息十分低迷。 就在昨天,基本每个寝室都或多或少地少了几个人。 这样高的开除率,没人高兴得起来,连带食欲也是大大降低,苏霖北没有受到情绪的影响,和前一天一样消灭完了盘中所有的馒头咸菜,这才掏出一根香蕉慢慢咬了起来。 正戏,这才要开始。 “等等。”苏霖北看着拿着餐盘正准备将残余物倒掉的江明路几人,忽然出声。 “把盘里的东西全部吃干净,别剩下。” “为什么?” “如果你想吃那里面的饭菜的话。”苏霖北耸肩,微嘲讽地指着那只倒剩菜的塑料桶。 “霖北你别这么恶心成不!”江明路嫌恶地看了一眼塑料桶,赶紧把头扭开去。 柏帛隐隐明白了苏霖北的意思,脸色一变,迅速拿起了剩下的馒头和着咸菜咽了下去。 虽然并不大情愿,但江明路和三儿还是将他们剩下的东西全数吃完了,因为那个人是苏霖北,苏霖北是不会害他们的,似乎就是这样笃定了。他们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渐渐以苏霖北为中心起来。 越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是能发现苏霖北身上那股藏在温和表皮下的冷傲。这并非是苏霖北特意的,苏霖北并不像他看上去那样淡然无畏,他的心很急。 他急于从军校毕业,然后重新回到他前世呆着的特种大队里边去,就算他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急躁,但他必须得承认,他真的有些急于求成。 等到食堂里的人全数吃完,走得干干净净之后,正在午睡的他们全部被紧急集合哨叫了起来! “你们吃完了?吃完了所以可以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在这里睡午觉了?”秦科皮笑肉不笑看着他们。 集合的地点是在食堂门口,江明路几人的眼里闪过一道庆幸,妈的,霖北简直神了! 没人做声,于是秦科继续说下去,他最喜欢一句话不说完,然后一点点地说,看着这帮顶尖大学的骄傲的公鸡们的脸色一点点变白——这是多么有趣的事啊! “昨天的大鱼大肉还满意吗?今天的白面馒头又满意吗?” “如果你们的答案是满意,那么为什么门口的塑料桶里会有这么多的残留物?看来你们是不满的吧?” “‘悯农’都学过吧,看起来你们也不像是没知识没文化的样子啊,但我看来,你们就是一帮被养坏了的小孩!昨儿给你们上佳肴,你们要倒掉,今儿换了馒头,也要倒掉,说说,打算怎么办,嗯?” 秦科不紧不慢地说,一句又一句,最后一个“嗯?”字让人不寒而栗。 沉默,依旧是沉默。 “既然没人开口,那就让我来说解决办法好了。” 秦科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排队,这一桶剩下来的馒头,每个人都去捡起来吃掉。”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上都惨白惨白,豆大的汗珠“刷”一下就出来了,也不知道是被大太阳晒的,还是被秦科的话给吓的。 “嗯?怎么没人动?哦,是要示范对吧。” 秦科眉头一掀,率先走到那两只大塑料桶前,随手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咀嚼了几下就咽下去了,末了笑笑道:“上层的馒头还是挺不错的,拿晚了,下层的被汤汁泡软了我就不知道口感如何了。当然了,这里要说一句,你可以选择不吃,老规矩,不吃的,卷铺盖滚蛋。” 苏霖北和柏帛几乎是同一时间上去抢了2个馒头。 导火线被他们两个率先点燃!原先还愣着的人群猛地涌了上去,争相夺着上层的馒头。 并不是因为苏霖北他们动作快抢到了并不恶心的馒头就代表他们懦弱,不敢面对恶心点的馒头,恰恰相反的是……在所有人都愣住的时候,能率先付出行动,才更具备别人所没有的勇气。 苏霖北本来以为,只要自己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干净,就不会让他们吃桶里的东西,可秦科并不是要让他们明白食物的重要性或者说浪费的可耻,而是在培养他们的忍耐力,不,是在一边培养,一边考核! 总有人无法接受那些别人吃剩的,还丢在了桶里的食物,有人忍着恶心吃下去,却吐了出来,这依然是算不过关的。秦科有些冷血地看着吐出来的人,然后,让他们滚蛋。 苏霖北皱了皱眉头,无法苟同。 前世他们特种兵集训的时候,也用过这种方法,但绝对没有秦科那样冷血。敢于吃的,就是汉子! 就算因为心里排斥,胃部不适而吐出来,但起码说明了他去试过,起码说明了他努力过。 可秦科这样做也太没道理了一些。 只是苏霖北也很清楚,就目前来说,秦科拥有绝对的实力,而他苏霖北根本没有实力站出来充英雄说:你是错误的。 这不是在演电视剧,秦科也不可能按照电视剧里那样因为他的站出来而坦诚自己的错误,然后自己则被所有人捧为英雄。 实力!这里只有实力! 如果你有那个实力让秦科认输,你,就是英雄。 你就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那个Hero! “你的名字?” “柏子川。” “为什么想加入血狼?” “为什么……”青年的眼里闪烁着一股迷茫,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可随后又忽然坚定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有所坚持的东西,他一字一句却异常清晰地用英文回答:“因为我要活下去!” “血狼并不是那么好进的。你知道,这里是国际顶尖的雇佣军,我们的每一个人都拥有某些最为出色的技术,我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才是最特殊的。你,能吗?” “我杀过你们的一个人。”青年语气笃定,坚决。 “……” 对面的人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拿出一张纸,冷声道:“我承认你有这个资格了,但你还有半年的考核期,毕竟我们不能排除你是中国那里派来的卧底,所以只要你安安稳稳地度过考核期,那么你就能成为‘血狼’的一员。” “我必须提醒你的是,我们‘血狼’曾经有53位考核期成员在考核期间被发现是卧底,他们的下场我也不想多说,最后,写上你新的名字,希望半年后我还能看见你。” 青年默默地接过了纸,手里的笔顿了顿,然后郑重地写下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名字。 “如果半年后你看到我死了,请把这个交给这个人,他现在应该是在中国的国防科技大学读书。”说到这里,青年冷冽的脸上带上了一点温暖的笑意。 他从贴胸的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对面的男人,“他的名字就是我刚刚写在纸上的名字,麻烦你了。” 对面的人似乎有所触动,竟然又加问了一句,“他知道你要来这里?” 青年回答:“不,他以为我死了。” 男人不再说话,摊开那张写著名字的纸,两个字跳进了他的眼里。 平淡无奇的两个中文字,在这异国他乡,和远在中国国防大学,吃着桶里剩下的馒头的人对上了号。 有的人在努力,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有的人想要活着,也可以是因为别人。 或许,他就是那样的人。 16、强大的定义 又走了一批人,但相比前一次,明显这次走的人少了很多。 苏霖北他们的寝室只剩下3个人了,他,三儿,柏帛。 有时候苏霖北也会想,重来一次,选择考军校而不是直接去从军,到底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但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既然是自己决定的,那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三儿继续吃他的巧克力,他们的手机,零食,全部在前一天被教官搜走,但三儿没有巧克力就活不下去,也不知道他是藏在什么地方的,晚上就没见着他的嘴巴停过。 三儿知道,苏霖北是个很强的人,这个“强”的定义,并不在于他的体魄,他的格斗技巧等这些“实”的方面,三儿知道苏霖北的强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习惯他这种强大了。 似乎……有他在身边,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包括这一次。 苏霖北站在陈头面前,用他一贯的,温和中含着冷冽的眼神看着对方,然后苏霖北说,“我来找你单挑。” “我赢,那么汪盖留下来,我输,那么我和他一起走。” 三儿目光复杂地看着苏霖北。 苏霖北就这么站着,用他犀利的,深不见底的眼眸望着教官,背对着他。苏霖北的背影算不上那种让人一眼就觉得高大的高大,但人笔挺得像一根重如磐石的长枪,巍然不动。 有些感动就这么同潮水一样汹涌而至。 这是他的发小,这是他的同伴,从小到大他们一起打过很多架,前一天三儿还甚至有点怕他,有点辜负了他们的信任。但此时此刻,三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什么也不用说。 10分钟前,陈斌开始提理论课上教过的知识,让他们一个个来回答,答不出的就走人。 三儿一个噎着没答出来,那时候三儿很无助,真的很无助,那是一种在课堂上老师忽然把你叫起来让你回答你不知道的问题的时候的窘迫,下面是黑压压的一片,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要卷铺盖走人,三儿无法接受,他咬着嘴唇死死地想说些什么出来。 苏霖北漆黑的瞳孔猛地缩了缩,想要退缩的念头在脑海中忽然闪过前世兄弟们一个个为他牺牲的时候猛然顿住,他平静下来,对陈头一字一句道:“我找你单挑,我要是赢了,他不许走。” 苏霖北不喜欢说得太多,感情这东西用话是说不出来的,有很多东西就同前世他出任务的时候传来他死去的假消息一样,苏霖北听说那天是三儿的婚礼,三儿逃婚了,三儿为了亲眼看到苏霖北的尸体,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出事,他逃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场婚礼。 正是在那天,三儿的妻子为了追他被卡车撞死了。 后来三儿知道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假消息,他别的什么都没说,他那个时候直直盯着苏霖北,“你不欠我什么,我未婚妻死了是她乱跑,她得对她自己负责,你必须记着,你什么都不欠我,因为你是我发小。” 苏霖北记得很清楚,清楚得就同昨日一般鲜明。 那个时候,他和三儿已经整整10几年没联系了。 可三儿就因为一个不确切的消息,跑了几十条街。 这是什么样的感情,苏霖北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赢了面前这个教官,赢了他,然后和三儿一起走下去,无论如何他也不想退出,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当一个失败者。 “怎么比?”陈头依旧是温柔地笑着。 “画圈。”苏霖北答。 “可以。”陈头在地上画了个圈,然后走到里面,“先出圈外的人输,方式……不限。” 就在这一刹那苏霖北率先出击,右手拳风带着凌厉的趋势猛然往前挥去,同时左脚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向陈头的腿扫去。 这一记又狠又快,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苏霖北的眼里摒除了一切其他人,他的眼前只有陈斌,对方身材均衡,嘴角常年挂着一抹柔笑,连作训服都能被他穿出一股温和柔软的味道来,但苏霖北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他不知道如果这一记没有得手会有怎样的后果,但今世整整3年的锻炼,前世整整10几年的作战,没理由打不过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教官。 三儿瞪圆了眼睛。 江明路的右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 陈头讶异而惊诧地看着倏然而来的攻击。 苏霖北不敢大意,可无论苏霖北怎样想,都绝对想不到就在他的拳头要挨到陈斌鼻子面前一丁点儿的时候,那个老是微笑的人微笑地举起双手,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 “我认输。” 苏霖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猛地遏住了他的脖子,苏霖北眼中的精光倏然勃发!就在他要进行反击的时候,淡淡的声音从他耳边轻轻响起: “永远不要大意,即使这是一场较量。” 陈斌脸上划过一道凌冽,总是翘起的嘴角这一次翘的弧度更大,巍然不动的稳重踏实和邪魅不羁的轻挑恰到好处地结合在一起,然后陈斌放开了他,微笑立定。 苏霖北默然不语。 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大意于一句认输,如果是放在前世,这样的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几次了,但他居然会大意! 3年的学生生活把他磨平了吗?3年的和平把他的锐气抹去了吗?不…… 苏霖北犀利的眼神直指陈头:“我输了。” “不,你赢了。” 陈头用充满鼓励和笑意的语气不急不缓道:“因为这只是一场较量,所以你赢了。他不用走。”陈头把嘴往三儿的方向努了努。 “但如果这是一场会死人的比试,你已经死了。” 前半句还让人松一口气,后半句却让人心脏骤然一缩! 回过头来,却发现陈斌充满笑意的脸,所有人顿时放松下去,尽管知道这张笑脸背后的人绝不是什么善茬,但一张无时无刻不在人畜无害地微笑着的脸,也确实令不少人舒服不少。 “不是吧!你们连这家伙都放不倒?” 夸张的声调带着秦科那张贱贱的脸缓缓靠近。 “你们的陈头可是全营公认最弱的那个哦!”秦科边说边把手搭到陈斌肩膀上,又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这才重新把目光投向众人,“嗯哼,就武力值来说。” “那么,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这么弱的陈教官能都胜任你们的教官,而我,比这个家伙强了不止一个档次的人,只能给他打打下手,比如——叫你们起床这种小事。” 烈阳放射开来,犹如宇宙破灭的爆炸般强大火热,强烈的好奇让所有人同时噤声,期待着紧接而来的答案,伴随着被太阳炙烤而流下的汗液,秦科话犹如一柄利剑将所有人刺得所有新生们一窒! 苏霖北用火热坚定的眼神望着那个刚刚说了“我认输”后重新给他上了一课的男人。 “78次大大小小5星级的任务,死了43个精英战士,他活着;他的指挥能力救了无数战士的命,他拿过一次一等功勋章,严将军甚至打算给他授少校军衔,你们看清楚,你们最好看得清楚一点,他现在站在这里,挂着一个小小的少尉,给你们这群刚刚踏上大学的菜鸟们上课!” 秦科一口气说完,猛地就拉起了陈斌的左脚裤管! “哗!”地一声,所有人惊诧地叫出了声! 义肢!居然是义肢! “秦科,你闹够了没?” 陈斌的脸依旧在笑,只是那双眼睛,已经冷冽到可以让新生们脸上的汗珠结冰的程度了。 他抓住了秦科那只撸起他裤管的手:“你如果只是想嘲笑我,可以私下里,我现在在上课。” 陈斌握住秦科的手的力量很大,大到那个严正手下第一爱将的秦科居然都一时间没挣脱开来。 “闹?你说我在闹?”秦科不怒反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接受那枚勋章,不接受升勋吗!就他妈因为这条腿!” “你知道我没怪你,你和严头申请一起来这,严头已经很不高兴了,你最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是……”秦科看了看静若寒蝉的一帮子新生,这才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低缓到极点的沉静,“我明白,你当时就不该救我,我这条贱命没你的腿值钱,真的。” 有那么一瞬间,陈斌脸上的笑意挂了下来,在苏霖北眼里变成了痛到骨髓的深刻的痛,然后苏霖北才听见了陈斌的声音。 “那你就滚。” 原本苏霖北单挑陈斌这么令人激动的事情竟是就这样演变成了秦科和陈斌往事大回放,不管怎么说,凡是八卦的人都一字不落地将以上的对话听了个清楚,然后默默在心里诽腹吐槽加脑补。 可陈斌不会给他们这样悠闲的时刻,说完陈斌就变身陈教官:“戏都看完了?” “我可以毫不自夸地说,就算少了这条腿,把我放战场上,照样能干死你们!” 还有不服气的吗? 没有。 如果前面还对陈斌的任教能力保持怀疑态度,那么在秦科几个具有强大说服力的数据出现后,没人不服气!陈斌,那是个值得他们去爱戴,去佩服,去尊敬的人! 就在所有人用充满炙热的眼神看着陈斌的时候,只有苏霖北看到了还站在陈斌身后一动不动的秦科。 在任务里死去的战士是英雄,是烈士,他们死后会有无数的追封,有人记得,有人不记得。 但有更多的,是在任务里弄得缺胳膊少腿的战士。 得到一张退伍证,一点点的伤残补贴,一生就这么毫无波澜地过去了。 只有亲眼见过自己的战友变成那样的苏霖北才能体会到秦科心中的内疚,陈斌现在这样,真的很不容易,他还能在这里当教官,是因为他的能力和他的身体健康关联并非巨大。 秦科站了很久,陈斌不回头也知道他站在那里,后来秦科转身离开了。 苏霖北知道,秦科恐怕不会回来了。 “你,出列!” 陈斌把手笔直地指向看着秦科微微出神的苏霖北。 17、体罚是不对的 苏霖北的表情很淡,很少有人能看出来他到底是在走神还是在认真听,可显然,他们的陈头是没看出来的。 苏霖北依言出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似乎刚刚那个凌冽得如同出鞘的剑一般的男子并不是他。他的面部轮廓很刚毅,流线般的身形挺拔而坚定地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江明路看着陈头把苏霖北一叫出来心就悬了起来,这丫该不是想公报私仇吧? 陈头的人品虽然并没有江明路心里所想的那么低下,但也确实好不到哪里去,只见他继续微笑:“单挑我承认你赢了,但做出头鸟很爽?还是,你对自己信心太足?或者是……你觉得这样很威风?听过一个词没?让我想想,叫什么来着……嗯?装逼?” “报告,没有。” “大声点,我听不见!” “没有!” 江明路已经恨不得一个巴掌拍上去了,三儿咬了咬牙,按住了他,轻声道:“别给霖北惹麻烦……” 江明路当然知道不能冲动,他和三儿一起就这么憋着不说话,手里的拳头都快捏爆。 “很好,那就是承认自己犯错了?” “是。” “全体都有,向左,转!解散!”陈头看了看表,这才看向苏霖北,“你,现在是5点,8点前给我一份一万字的检讨,我要手写稿。”陈头很得意,相当的得意,整你?太简单不过了! 想要在短短3个小时里面完成一份万字检讨,这何止是故意的刁难! 江明路和三儿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苏霖北骂一句,或者给他们一个眼神,冒着全部被开除出去的最坏打算他们也会立刻和陈斌叫板。 但苏霖北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条件反射地就迅速回答道。 “是!” 小说和电视之中,那些带着自己脾性的,总是和教官对着干的,似乎才是更具特色,更配得上“杰出”的称号,可事实是什么? 服从,绝对的服从。 这才是一个军人应该做的事,或许死板了一些,严苛了一些,可如果一个士兵,连对自己的长官绝对服从都做不到,那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做一个好的士兵,甚至做一个好的长官? 这倒是大大出乎了陈头的预料,不过他挑了挑眉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走吧。”三儿扯了扯江明路。 “可是霖北他……”江明路死死地盯着苏霖北看了一眼,最终无力地垂下了手,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去为苏霖北做些什么,不论是他还是三儿,他们都第一次察觉到了这种无力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以前不管是考试还是什么,他们的背后总有那么一只手撑着,他们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感觉。 就是这一瞬间,那两个一直陪在苏霖北身边的长不大的小孩,才猛地发觉,自己已经成年了,自己要对未来好好打算,起码要拥有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的力量。 食堂的饭菜不仅过期不候,甚至给新生们的时间居然也被陈头这个披着羊皮的狼愣是换成了1小时就关门。 苏霖北在水泥地上仅仅只是立了一秒就立刻往自己的宿舍楼里跑,中途他看都没有看江明路他们一眼,但江明路和三儿依旧心领神会地在食堂偷拐了几个馒头出来。 正当苏霖北抓着笔杆洋洋洒洒进行着检讨的时候,陈头其实已经快忘记这事儿了。玩归玩儿,正事则是含糊不得的,此刻电脑那头映着一个人。 “人挑得怎么样了?”沉静冰冷,威严肃穆的提问。 “踢掉了一大半呢啊。”陈斌支着脑袋笑着看向视频里的人,眼中透着尊敬和崇拜,语气却是照常的玩世不恭。 “很好,那么计划明天就开始实行,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点,我这里的人手不足,你弄完了这边就立刻给我回来!” “是!”陈斌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回了一个标准的敬礼。 “不用这么拘束……这次我联系你,主要是想说秦科的事儿。” “他……”陈斌一时语塞,最终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他还好吧?” “不好。他刚刚和我提了卸职不干。” “……”陈斌低了头,良久才缓缓道,“您同意了?” “当然没有。但你处理完这边就给我滚回来劝他,这次计划他是铁了心要退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哼,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严将军饱含怒意的话让视频另一头的陈头都不由颤了颤,看来这次秦科是真的惹毛这位位高权重的将军大人了。 “你的脚现在感觉怎么样?”严将军忽然转移了话题。 “还成,能走能跑的,您安排做的手术,哪能差呢!”陈斌语气挺轻松,但老练如严将军,依旧听出了他的强作镇定和微颤。 严将军放轻了语气,这位手段铁血,说一不二的大佬,着实不擅长安慰人,犹豫了好久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声:“你当时就不该拒绝……” “我已经废了,将军。” 陈斌头一次打断了他敬爱的将军的话,用自嘲的,轻松的神态说着,好像断了腿的那个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您真的不用再为我做什么,我自己清楚,再回去,我也不过是个累赘,秦科那里等我回来以后肯定会去说,您放心,我没怪他,更没怪您……” “……”那头的严将军似乎瞬间苍老了很多,低沉的声音沉默了好久才传过来:“……我知道。” “对了……我这接到汇报说是死了3个新来的毕业生,他们的身份倒是可以公开的,能表彰就表彰一下吧,可以不按程序来。但,死亡原因居然是大意,深入诱敌时被敌人察觉,给我好好地去上一课!我不希望以后出来的,都是去送死的!马上执行任务!” 严将军这回没有多说什么,说完这句话后直接挂断了视讯,接着用传真给了陈斌死亡学生的资料、事件的起始后就没了动静。 陈斌看着手中的资料,眉头越皱越深,最后长长吐了口气,将一叠资料往桌上一放,这才拨通了其余教官的电话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等他忙完的时候才发现桌上放着一份检讨。 陈斌抬头看了看钟,已经9点多了,距离那个学生交上来也确实有段时间,他随手翻了翻,字迹挺清楚,笔法很老练,厚厚的一打,细数也有二十多张,而且开头的一章和最后的一章的字迹居然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原本检讨什么的,陈斌自然是没工夫去细看的,但刚刚忙完了手里的事,心情最为放松,鬼使神差地,居然就这么一页页看了下去…… …… 苏霖北晃了晃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臂,迅速洗漱完毕一骨碌躺上了床,两眼一闭就这么睡了过去。三儿叫了他几声也没见应声,索性也就睡过去了,苏霖北沃黑的眼睛一闪一闪,他的睡眠很浅,三儿叫他的时候就醒了,但他不想回答三儿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苏霖北前世就不是个勇敢的人,小时候逃避当兵,长大了逃避训练,被父亲教训了,被教官教训了,还没等他缓一口气好好谋划谋划今后的人生,就这么死了。 其实他死得不窝囊,还算壮烈的。 但逃避的小毛病在大方向是改掉了,小方向上却没能改掉。比如现在,他不想回答三儿。 三儿要说什么,他明白。 苏霖北适应得太快,快得就像他当兵当了很多年似的。三儿和他知根知底,要是不疑惑那才见鬼。苏霖北叹了口气,就用自己适应力超群搪塞吧…… 这头苏霖北暗自纠结着,另一边林悦同时也碰上了不小的麻烦。 要说小时候他身后能跟着一群人,那是因为他很厉害,小朋友的崇拜很简单,但这里是国防,一帮子人谁不是傲气满满的,有人服他的技术,也有人看他不顺眼的。 林悦有些孤僻,或者说是不合群。 在林悦的世界里很少和人有交际,他的话少,人冷。 虽然军校不是军队,但没人瞧得起那些自命清高不合群的家伙,林悦就是那些家伙中的一个。 林悦明白自己心态不对,但他一时半会改不过来,想要找同寝室的人改善改善,偏偏又是一个人住,林悦想了想也就随它去,更加拼命地往自己的专业知识里面挤。 林悦留给所有人一个清冷的背影,但人厉害,技术没得说吧,悟性也高,别人也就慢慢疏远他,不搭理,也不会刻意去惹麻烦,心里给这人打个”不好相处“的标记,然后生人勿近。 萧刃就是这时候注意他的。 萧刃人缘好,一口白牙一个酒窝,人死皮赖脸缠着林悦不放,天天转悠在林悦身边。 “哎呦悦悦,吃饭怎么也不和我一起啊!来来来,大家一起坐嘛!” “小悦~你一个人住多冷清啊,要不我搬来和你一起住?” “悦儿,你这脸就得多笑笑~你笑起来肯定能亲近人啊!” 林悦一开始挺不适应,后来一想吧,说不定萧刃还真能把自己的性格慢慢转过来,也就随他了。箫刃就盯着他呢,一见他态度转变,那酒窝别提荡得多深了,贱着一张脸围着人唧唧喳喳。 林悦还真没嫌他烦,这么几天,也就把那天见到了苏霖北和江明路的事儿抛到脑后了。 如果苏霖北在这儿肯定得惊讶,前世他遇着林悦的时候,虽然人依旧清冷平淡,但绝对不能算不合群,因为林悦总是温和地和每个人相处,战斗的时候也会大声骂人,人缘好得不得了。 林悦那时候如果没有遇着萧刃,或许也不会和苏霖北处着一块去,林悦那时候如果没有遇着萧刃,或许他后来根本就不会知道那份不一样的感情。 命运有时候,就真特么奇妙得让人蛋疼。 比如,他没想过会再次遇到苏霖北。 18、黑锅不好背 烈阳跌跌撞撞地终于透了口气,天空荡开一个巨大的嘴角开始滋润大地。 操场边的几颗松柏倒是照样挺拔硬板地立着,由着这肆虐的狂风暴雨吹打不息,“哗啦啦”的雨点砸在路面上迅速汇成一道道小流把整个路面洗了个干净,这鬼天气没人提得起劲儿。 江明路百般聊赖地躺在床上想找苏霖北或者三儿说说话,然后悲催地发现,自己和他俩不同寝室。 大早上的,寂寞的江明路想都没想就只穿一条裤衩“砰砰砰”地猛捶苏霖北他们宿舍的门。 苏霖北几乎条件反射地爬了起来,看了看表然后穿戴整齐地跑到门边给等得不耐烦的江明路开了门。 但,几乎是看到江明路的第一眼苏霖北的脸就黑了。 “我靠!才5点你他妈闲着没事能别打扰我清梦吗?!”苏霖北的精神劲一下子就焉了。他这辈子的确活得蛮规律的,但谁都有惰性,累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的睡觉时间无缘无故被人愣是毁掉了1小时,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江明路抓头,极短的板寸亮亮的,一脸无辜:“我这不是没睡好嘛!要不是我们俩不在一个宿舍我就昨晚找你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晚上查的严啊。” “那成,你先找三儿叙叙旧,我再睡会。”苏霖北不厚道地出卖战友。 “哎?别啊霖北!”江明路一把抓住他的手,手脚灵敏得和一只猴子似的,“这不只吵醒了你一个么!要是把三儿也弄醒了我就成阶级敌人了啊!” “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 在江明路那张贱脸露出“果然是好兄弟”的时候,苏霖北臭着脸冷冰冰地变调,“但是,不行!” 说完苏霖北也懒得理江明路,三两下就爬上床继续他的清梦去了。 江明路悲愤了,看了看床上睡得和猪似的两人,一甩门就出去了。他没想好去哪,学校管得还是挺严的,也没地儿可去,索性就在走廊上瞎逛,结果这一逛居然被他遇见熟人了! “哎!?林悦!?” 江明路差点高分贝叫起来,脑袋里面一弯猛地察觉到现在的点儿,愣生生地把自己的声音往下压低了去,但这十足的的惊讶是绝对抹煞不掉的。 “你怎么在这啊!” 林悦一回头就看见了江明路那对小虎牙,难得地回了一个笑容,“我前些天就见着你了,你和苏霖北也在这儿吧!” “那是!”江明路忽然有好多话要说,怎么着也是童年玩伴不是,但一站在林悦面前他就蔫了。 “你在哪个专业啊?”江明路憋了半天,总算是蹦出一句话来。 “计算机。” “哦。”江明路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就炸毛了,“卧槽,那上次那个什么下战书那人,是不是你们系的啊!什么玩意啊!” 林悦倒也不恼:“哎路子,你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一个系不代表我和他是同路人。” 江明路这人,一活络起来就没完了,正准备絮絮叨叨再念些什么,冷不防就走过来一个人打断他叙旧。 “阿悦你起真早啊!”来人抓了抓头发,迷糊地看向了江明路,“你朋友?也不给我介绍介绍啊,阿悦你真不够义气!” “这是江明路,小时候认识的。”林悦耐心地解释了一下,正准备介绍一下那人,就见男生甩了甩头自我介绍起来了。 “江明路?就喊你路子吧!我是萧刃,吹箫的萧,利刃的刃,怎么样,这名字牛掰不!” 萧刃自来熟,江明路也是个差不多的主,两人对脾气对胃口,没一会就聊开了,几分钟过去俨然就是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林悦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倒也懒得插话,靠在墙上听外面的暴雨洗刷大地的声音听得入神。 空气头一次不是那么闷热得令人窒息,林悦感觉得到正在被暴雨洗礼的空气里传来青草泥土的独特清新的味道,这让他由衷的感到愉悦。 林悦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却看见原本正在和江明路胡侃的萧刃猛地回头担忧地看着他,“没事吧?” “没有。”林悦笑了笑,继续闭上眼睛稍稍休息。 “还是回去吧!等下马上就要晨练,能睡还是先睡会!”萧刃不由分说地拉了林悦的手就走,歉意地冲江明路打了声招呼就推着林悦跑了。林悦没有拒绝,他确实有些困了,倒是江明路抓了抓脑袋,心道这萧刃和林悦感情可真好,没见过这么关心人的。 哒哒哒…… 安静的宿舍楼里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这让江明路心中一紧,原本放松的心情就像是猛地被一只手抓住了似的,他赶紧蹑手蹑脚地准备爬回自己寝室去,被抓到铁定要完蛋。 冷不防一只手就这么搭上了他的肩,江明路险些吓破了胆,一个笔直立定,大声一句“教官好!”愣是不敢回头。 “草!”苏霖北低声骂了一句,“想死啊!叫这么大声,快走!” 江明路还没愣过神来拔腿就跑,等他喘着气一溜烟回到寝室了才发现苏霖北没跟过来,顿时心就拔凉拔凉的,我靠,不是吧,霖北居然这么高尚地替他顶罪! 苏霖北当然想跑,但江明路那一嗓子是个人都能听见,跑也跑不掉,还不如他留下来背个黑锅。想到这里苏霖北就郁闷,怎么才来军校没几天自己就背了无数个黑锅啊,三儿的,江明路的,自己上辈子真是欠了他们! 他没来得及多想,一个人影就从拐弯处冒出来了,陈斌,很生气,非常生气,于是他一脸的笑意更是浓厚得同卖糖的小贩一样,到底是哪个学生,这么不守规矩,居然还在走廊上大喊大叫? “你他妈不知道规矩吗?规定是几点起的?现在是几点?你早起就算了居然还在走廊晃悠大喊打扰别人休息?!” 等他看清了苏霖北的脸,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又是你?” 很好,真的很好。 陈头儿对苏霖北简直是一肚子怒火,前面人家体能举止样样拔尖无可挑剔也就算了,现在一直犯错一直犯错他要不找茬那才见鬼。 至于军队里的规矩,选拔优秀人才的需要? 开玩笑!他陈斌现在就是一废人,这里他最大,他看不顺眼的,谁也别想留下! 陈斌笑眯眯地开口了,“行了,回去吧。” 苏霖北条件反射地双腿一并,应了一身“是!”,不敢太大声,一路小跑地就回了宿舍。 可他一到宿舍就发觉不对劲了。 没道理陈头儿啥也没有体罚地就让他过去了。 仔细一琢磨“回去吧”三个字,苏霖北感觉一盆冷水就这么当头砸了下来。 回去?回哪里去,这是叫他从哪儿来滚哪儿去啊! 一瞬间苏霖北只想冲到陈斌面前去理论,凭什么?他出色!他前世挣得的东西他没忘,给他一个机会,他能一一展示给他看,他不想就这么回去了,这只是军校而已,这只是他梦想的起点。 苏霖北直着眼睛坐在自己的床铺上,闷着声。 他开始仔仔细细地回味陈斌的话,仔仔细细地回忆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重生以来,他都做了些什么?打架、出头、训练,这都是他想要的吗? 苏霖北在床上坐了很久,以至于三儿醒来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苏霖北穿戴整齐,正用一种很惆怅的眼神望着自己,三儿心跳都漏了一拍,给惊得舌头打结话都说不清:“怎,怎么了?” “没事儿。” 这下三儿彻底惊醒了,揉了揉眼睛直接爬到苏霖北跟前,“发生什么事了,不像你啊,我认识的霖北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苏霖北拍了拍三儿的肩,牵起笑容道,“我像是在怕什么的样子吗?” 三儿道:“难道不像?别说些虚的,还当我是兄弟就说,别扭扭捏捏成吗!” 苏霖北抬头看他,“行啊,那我说我得了绝症你信不?” 三儿怒:“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 他话音刚落哨声就响了起来,苏霖北没答话,他站起来拿了根毛巾洗脸,透过脸盆里的水看自己的脸,波纹里面是一张年轻活力的脸,肃穆的脸上写满了“颓丧”,苏霖北心中一惊,急急地把水往脸上拍,低沉的嗓子透过毛巾传了出来,“我不确定,但肯定告诉你。” 三儿松了口气,也没逼他。 苏霖北捏紧了拳头,他不甘心,他的颓丧,他的失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连一向搞怪的三儿都一眼看出来了,这还是他吗? “走。”苏霖北一把拉过三儿的身子,把手臂搁他肩上,嘴巴离三儿的耳朵不到几厘米,“如果我被开了,你别告诉路子。” 这是一颗重磅炸弹,三儿猛地甩开他的手,“霖北你别开玩笑!谁要开你?凭什么开你!你比这绝大多数人优秀,前些天那跑步你不差点拿第一了吗!” 说着说着三儿忽然一窒,声线突然压低了:“是不是我那事儿?我去和陈狐狸说!”说着三儿拔腿就准备走,苏霖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不是!是别的事儿。” 三儿还想说什么,楼里忙乱的脚步声已经不断响起,柏帛此刻也穿戴整齐了,见他俩还在墨迹,不由催促了一声。 苏霖北看了三儿一眼,也不多说什么,动作迅速打理好了自己,这才有些忐忑地往门外走出去,背影一如既往的笔挺,只是好像,又多了些什么…… 19、三件事 苏霖北刚刚跑出去排好队伍等出操就看见陈头那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苏霖北告诉自己要淡定,血雨腥风都过来了,没道理还怕个教官。 没想到的是,陈头什么也没做,反倒是说了句“今天下雨,不用出操,解散。”让苏霖北感到一阵不真实,顺带也大大吐了口气。 他更没想到,陈头居然又单独找到了他。 当陈斌笑着脸倚在门框上冲苏霖北钩钩手指的时候,三儿想到早上苏霖北在他耳边说的话,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地站了出来。 “要开除还是开除我好了!” 三儿很坚定,霖北一直都是最优秀的,最适合当军人的。 “哦?”陈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下,接着撇了下嘴角,“那倒是可以……一起开除。” “你别欺人太甚!”三儿怒气冲冲地盯着陈头。 “我愿意!”陈狐狸笑弯了眼睛。 苏霖北揉了揉脑袋:“冲我来的,三儿你一边去。” 陈斌收起笑容,轻蔑地瞥了三儿一眼,对着苏霖北说道:“跟我出来。” 苏霖北递给三儿一个安慰的手势,心里那份忐忑倒是忽然消失殆尽了。真没什么好怕的,开除就开除吧,总有更好的出路的。 跟着陈头来到宿舍楼下,苏霖北停下了脚步。 一路艰难险阻都走下来了,用非常规的手段混进特种部队里,对苏霖北而言,也不算难事,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人们会佩服的,只是有实力的人而已。 “不想被开除?看在你素质还不错,给你个机会,做3件事。1、雨里面跑10圈。” 苏霖北看了看外面的倾盆大雨,倒是没多大的感觉,这招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新生来说多少有些狠,不过对他而言嘛…… 要知道,下雨什么的,最好了。 一来能抹去自己的足迹,二来还能在饥渴的时候补充水源,对一个曾经的特种兵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至于去雨里跑步?他苏霖北又不是淋个雨就发烧的体质! 苏霖北二话不说就往雨里面奔,这让陈头儿脸上划过惊讶,这崽子……还不赖! 等他湿漉漉地跑完回来,喘着粗气的时候,陈头正捧着一杯热茶呼噜噜地喝着,“跑完了?第二嘛……” 说着,他拿出一叠纸,苏霖北一眼就看出,这是他交上去的检讨书。 陈头儿嘴边划过一抹轻笑,落在苏霖北的眼里是那么的刺眼。轻挑的,不屑的,蔑视的眼神从他身上渐渐划过,最终落在他手上的检讨上,然后陈头把厚厚的纸随意地对折—— “嘶”—— 就在苏霖北眼前,陈斌慢条斯理地,对折,撕开,再对折,再撕开……瞬间厚厚的一沓纸变成了无数碎片,一大把被陈斌捏在手里,一小叠飘落在地上被扫进来的雨水打湿。 陈头把手大力一扬,纷纷扬扬的碎片雪花一样砸在苏霖北的脸上,飘落到地上…… “捡起来,打扫干净——这是第二个条件。” 这简直是在侮辱,在打脸。 这是一个教官绝对不该做的事。 但陈头儿就是做了!苏霖北能怎么样?有人看见了吗?有证据吗?靠后台? 陈斌站起来,他比苏霖北还高上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冷漠的,轻视的眼神翘起嘴角,“这就忍不住了?你不是不想被开除嘛?” 苏霖北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敲打了两下,这是多么熟悉的眼神,前世他的教官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对他说“你就是垃圾而已。”他明确地知道,这个人只是在激他,但没有人能在这种侮辱下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 没有人可以和他一样幸运,幸运到重生,拥有成熟的、理智的世界观。 他蹲下来,想要收拾地上的纸片,接着下一秒…… “啪”! 一只脚踩在了想要捡的纸片上面。 苏霖北抬头,看见林悦用带着愤怒的眼神看向他的陈头。 “陈教官……对吧?”林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如今带了点不同的味道,苏霖北琢磨了一下,接着讶然,这是——愤怒? “你是谁?”陈斌不爽,哪个死孩子居然打扰他的试探。 “计算机系,林悦。”林悦不甘示弱地回应,“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 只有苏霖北知道,在林悦那具看起来瘦削白皙,清俊脆弱的身体下,有着比他更为坚毅的性格,强势。他曾经也奇怪,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弱小的人,会这么强势? 那时候林悦只是指指自己的心脏,对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 任何天才,如果没有经过火的淬炼,永远成不了一块钢。林悦那时候,是一块钢。那么,他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付出过,仅仅只是天纵奇才? 苏霖北默然,接着他做了一件让林悦瞪大了眼睛了事。 他推开林悦,然后仔仔细细地,把地上的碎纸全部捡了起来,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顺着薄削的下颚滑落下来,一滴滴打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三件事?” 苏霖北直视陈头儿,看也没看林悦一眼,一堆废纸染上了水和灰尘,变得肮脏凌乱,被他大力地握在手里。 林悦眨了眨眼睛,眼里的愤怒渐渐褪去,又变成了平淡无波的神情,这回他不说话,而是把眼睛移到陈头身上,倒是有些看好戏的成分在里面。 陈头大大地扬起笑容,“第三件事嘛……打他一拳。”他把嘴往林悦的方向努了努。 “这和他没关系。”苏霖北握着废纸的手用力了一些,被陈头看在眼里。 “怎么没关系了?我是教官,最讨厌的便是忤逆我的人。别忘了这儿是军校,在我眼里,是军营。” 陈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苏霖北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今年的新人一个比一个有意思。动手还是不动手? 苏霖北看林悦那张脸,这是他重生以来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他,没有褪去青涩的脸有点稚嫩,头发和全校大多数新生差不多,两侧不留鬓角,只是那双平淡而漆黑的眼睛,依旧深邃而令人侧目。 林悦忽然笑了。 “陈教官?你就是不敢亲自动手打我不是?”林悦勾了勾嘴角,轻轻抬起下巴,歪了头斜着眼看他。 苏霖北愣了愣,看着眼前那个荡着挑衅的笑容的林悦,仿佛看见了会和自己同生共死,咧嘴大笑的很多年后的男人。那才是真正的林悦,而不是现在这个表面上冷淡疏离的男孩。 林悦很少这样笑,起码20年以来,这是他第二次这样笑,他继续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开口:“我知道你不怕军事法庭,只是打打而已,不算什么的……”他简直是在点火。 可陈狐狸是什么人? 他既然知道怎么挑起别人的怒火,自然也知道林悦的意思,相比之下,林悦的话简直是小意思。 陈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霖北,懒得回应林悦。 这个时候,把控场的权力交给苏霖北就好了。 “林悦。”苏霖北喊了一声,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20、坚如磐石 陈头撮着茶水慢慢坐下来。 看好戏什么的,能不放过当然不会放过,特别是在这场戏是由自己一手编导的情况下。 相爱相杀? 他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来,仔细一想,也说得过去。林悦是为了苏霖北才出现的,苏霖北为了不被开除,当然是要打林悦,林悦总不会不反击吧? 有的看了。 “林悦。” 苏霖北忽然举起手,然后往林悦身上一碰,轻微得就同花瓣落在身上一样毫无感觉。 “这算一拳。” “不算。”陈头慢条斯理地反驳,“重重地打他一拳。现在主导权在我手上,投机取巧屁用没有!” 苏霖北看了看林悦,下不去手! 前世他们兄弟一样地互相打斗,别说一拳了,每一招都是没轻没重的,但这不一样,要他为了自己的事情无缘无故地打对方,他做不到! “做不出来?”陈头看着苏霖北犹豫不决的样子忽然失去了兴趣。 他的下一句话让苏霖北犹如蛇被捏住了七寸一样又狠又急——“可以了,你也就这样。滚蛋吧,苏将军的儿子!” 苏将军的儿子! 他知道他的身份,对,这不奇怪! 但这话的意思是……就算你是苏将军的儿子,我照样开了你!而你……也不过如此,你给你父亲抹黑罢了! 苏霖北可以接受的,是他的弱小,他无能,但他无法接受因为他让自己的父亲蒙羞!前世就是这样不是?位高权重的人们也是有圈子的,他们是老了,爬不动了,但他们有孩子啊!孩子出不出息,放一块比一比,几家欢喜几家愁,苏霖北前世没少给他爸丢人。 这一世他好不容易考进这所大学,是他自个儿努力进来的!要是这么给退回去…… “别开玩笑了!”苏霖北怒吼一声,理智的弦在脑中被彻底崩断。 “要我打人我拒绝就是弱了?我他妈要你和秦教官去对打你就会照做?教官了不起吗,教官妈的就可以看不起人吗!有种说我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最重要的是——这他妈的和我爸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悦惊讶地看着眼前苏霖北爆发了。 他鼓着眼睛,手里的纸团因为用力而被捏得挤出水来,挺拔的身姿挡在林悦身前,仰着头看陈头儿,愤怒的时候有种特别的男人味……就像是,在战火里洗礼过的战士。 陈斌听开头一句倒还好,但一听到“秦教官”叁字儿,脸色也黑了。 “怎么,那要是让你去当卧底,就不敢往自己同伴身上捅刀子了?”唾了一声又道,“别给自个儿找借口!” “你真当我是个纨绔子弟,因为一个将军老爸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卧底那是警察干的事儿!别用这搪塞我!我他妈还就告诉你了,我、不、干、了!”苏霖北只是重生一次而已,就算他再怎么理智,再怎么冷静,他前世也是一个兵。 一个兵最看重的,那是自个儿的兄弟。 这是一块逆鳞,他自己再怎么做错都没关系,再怎么受罚都没事儿,但是,这事儿不能扯上他的兄弟,至于林悦现在还是不是他的兄弟,他根本想都没有想。 倒是林悦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就愣了愣。 这算是……因为自己而要退学?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把事情稍微联系了下,林悦明白了,接着再一想,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第三件事儿也不会这么令苏霖北为难。倒是苏霖北的犹豫让他惊讶了一把,打他一拳,其实不算什么难事,他也是男人,仅仅只是一拳,没什么大不了的,而苏霖北意料之外的爆发才是最让他吃惊的。 这个看起来有些理智而骄傲的男生,居然也会有这样一面。 林悦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让苏霖北先冷静下来。 但他还没开口,陈头又开口了。 “你不合适呆在这,不仅是你,你那几个发小也不合适,你退出,这才是最好的事。” 陈头这回说得及其认真,他看出苏霖北是认真的,索性就把话说清楚了。 “我知道你不甘心被这么开了。我也不怕对你说实话,所谓的开除并非是真的把你们开除了,这不过是个形式而已。严将军不过是想从这学校挑几个好兵,技术兵出去,不瞒你说,是特种大队。你背景很特殊,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苏霖北怔住了,他一直在疑惑的事情终于真相大白。 他们是正规程序考进来的,本就不可能这么被开除,而且那几个被开掉的学生后来居然也没有大吵大闹,这本来就很奇怪了……虽然敏锐地捕捉到了“特种大队”四个字让他心里一阵激荡,可当他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才终于彻彻底底地僵了。 苏霖北知道陈头的意思。 前世他当了特种兵是因为他没读大学,他是直接下了部队然后一步步爬上去的,但今世不一样。他现在是军校生,只要一毕业那就是有军衔的,凭他的背景,进这所军校最好的路径应该是向着军官的职位出发,那才是对他最好的出路。 苏霖北没想过,他居然可以不用去特种大队? 不论怎么想,他不去才是对他最有利的,但苏霖北脑子里不断浮现出教官的脸,不断浮现出教官死的时候脑子里迸出的血,不断呈现出兄弟们红着眼咬着牙的情景,他怎么可以不去?! 他不能不去! 那里是他活的最真切的地方,那里才是他的归宿! 他会选国防其实还有个更重要的因素,那就是这儿是长沙!是他前世的时候进的特种军区,只有踏上这块土地,离教官他们才更近一步! 这个时候却有人告诉他说——你不用去? 陈头看着苏霖北愣神,以为他明白了,便缓了语气,“好了,我也懒得和你兜转,该说的都说了,回去休息1个月就可以回来了,那时候我也不在了,走走走。” “我要留下来!” 陈头刚转身就听见苏霖北猛然出声。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陈头皱眉。 “我说,我要留下来!这次,死也要留下来!”苏霖北走到陈头面前,冷静下来之后,他的眼里没有愤怒,没有犹豫,没有不甘——什么都没有,那是超越一切的坚定。 旁边的大雨疯狂而猛烈地下着,冲击到水泥地上犹如惊雷爆发出令人颤抖的鸣响,一如苏霖北的坚定在陈头耳边炸开。 “你要去特种大队?” 陈头看穿了苏霖北的意思。 “你他妈的有病?将门之后,军校毕业,去特种部队?”陈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声笑了出来,“我没听错吧?他去还差不多!”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林悦。 “我们主要是为了技术兵才来这的,要真正的军人当然是部队里抓,你?” 陈头轻佻地看了他一眼。 “是,你身体素质在这帮新生里还算过硬,但比起在军队那些真正吃苦的来说,你真的还太嫩了。” 苏霖北也不恼,就这么看着他,接着转了个身就走,“我会留下来的。” 林悦耸耸肩,看起来没他什么事了,正打算也转身离开,就听到苏霖北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对了,林悦,今天的事,谢了!” “不客气。”林悦也准备无视陈头就走,转头就看见萧刃的脸忽然在自己面前渐渐放大—— “小悦!原来你在这!我找你好久了——哎,教官好!” 陈头眯了眼睛看了看苏霖北的方向,看也懒得看林悦和萧刃,哼了一声就快步离开,倒是萧刃摸着脑袋不知怎么得罪这教官了。 “这教官吃火药了?他对你做什么了?” 林悦这才反应过来,回答道:“没有。你找我有事儿?” “对哦!说到这个啊,听说我们系要办一次比赛,2人一小组,我这不怕你被人抢走了嘛!” 萧刃心里期待却假装不在意地问了句,“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会!”林悦笑了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啊!” “嗯。” 萧刃大大地笑开了,阳光般的笑容似乎有种奇特的魔力渲染着人。 “我就知道你不会找别人!” 21、竞赛很好玩 这只是计算机系的一个小比赛,其实也并不算什么。但计算机系却是整个科大最强大的一个系,强大就注定了它出名。而林悦人缘不好,那么除了萧刃,他也确实找不到其他的同伴——这是个误区。 林悦忽略了一点,人们会依附的,只是强者。 “小林啊,你找好同伴没?没的话我来做你同伴怎么样?” “去去去,林悦肯定会和我搭档才是!” …… 林悦愕然。 以往只是点头之交的人,在某一天忽然集体对你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这本身就是很值得人思考的事了。只是林悦一直喜怒不表于面,倒是浅浅地笑了笑拒绝,“抱歉啊,萧刃已经和我说好了。” “噢!是萧刃啊!也对,你们两感情确实蛮好的。” “比赛可记得手下留情啊!” 林悦一一点头应答着,心道他和萧刃果真是走得很近吗?亦或是,萧刃着实很有人缘啊,心里正这么想着,萧刃走过来勾住了他的脖子,大大地笑,“你们都晚了!现在小悦已经是我的了!” 林悦挑眉,没说什么。 不过那个什么比赛,倒是挺有意思的。 比赛场地是间挺大的教室,木制的地板彰显出低调却不廉价的色泽,打扫得一尘不染的环境可以让人从心底深处舒坦下来,而一排排簇新簇新的电脑更是让人为之疯狂的利器。计算机系的新生们,对于自己专业领域的东西,总是抱有一腔的热忱和那种狂热般的专注,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帮刚刚高中毕业胸怀大志的怪才罢了。 林悦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比赛与考试的兴致,大约是差不多的,都是为了让某些人在某些出众的地方能更加的耀眼罢了,而耀眼这两个字,对林悦来说,就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毕竟怪才的称号里面,也算有他的一份。 还真的是有意思的比赛,据说是上面一个新来的教授办的,看着新生死气沉沉搞出来的活跃士气的法子,就目前来看,还是很奏效。毕竟这个内容绝对不多见。 好的学校新的点子也就特别多,不论是教授还是学生都敢于创新,敢于玩,更敢于实践。说个例子,要是牛顿对玩,对实践没兴趣,那么树上掉下来的那么一颗苹果,或许会被他三两口地解决充饥而不是作为YY对象去思考地球的引力问题了。 “什么?让我们去玩黑客论坛?” 当时惊讶地叫出来的学生眼里的不敢置信和狂热绝对感染着每一个人。 当然学校出这么一个竞赛,大多数还是想提高提高士气的,所谓的黑客论坛其实只是一帮教授在自己的科研经费没调下来的穷极无聊情况下的产物,真让他们去真正的黑客论坛玩,那指不定整个学校会被黑了吧。 说到底其实他们这帮人会的东西根本不多,有的甚至是茫然的,黑掉论坛?他可他妈的只知道PHOTOSHOP或者FLASH这类玩意啊,要说有些底子深厚的,估摸着也只明白C语言这种。 林悦也有点儿茫然。 他的老师的确说他在理科这方面很有天赋,但怎么着也没教过他去当黑客,教他黑客技术啊! 学校到底是搞什么飞机? 并不是学校搞什么,而是陈斌在搞什么。 他把话对苏霖北说明白了以后,猛地觉得不对劲。他的任务就是在学校挖点人才出来,技术兵啊什么的真是宝贝,但苏霖北的一番话让他怔了怔,完全想不到这帮军校生以后出去明明能混的挺好的居然也有想去特种部队的,还是高官子弟! 这点让陈斌警醒了。 他只是做得有些投入了而已。 对苏霖北他们来说,这种有些残酷的淘汰,其实只是陈斌一种延似选拔特种兵的训练,他不知不觉把自己也带入了进去,倒是对自己的初衷有些忽视了。 这无可厚非,本来嘛,他自己就不是搞科研搞技术的,重点一磨,居然就拐了个弯差了百里地,也幸亏苏霖北那么一提,让他赶紧正了回来。 其实这么个竞赛,是有些挑人才的战略在里面的。 大家都没学过的技术,先给你们训练个10天,然后直接比赛,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在全部都是刚刚接触的份上,最能看得出一个人的潜质和吸纳知识并举一反三的程度。也不排除那些原本就会的人,不过都是一一登记过了的。 苏霖北也听说了这事儿,心里给林悦念了一句加油也就没了下文。 他前世既然能在特种部队里见着林悦,那就说明不管怎样,有没有他的介入,对林悦来说答案都是一样的,根本用不着他担心,他真正应该担心的,反而是自己才是。 苏霖北前脚进门,江明路后脚就进屋了。 “陈狐狸又找你麻烦了?” 江明路是委实有点儿气愤的。他们那样的身份层面里,从小别说欺负,就算是当着自己学校老师或者班主任的面一脸的赔笑,心里面却是不以为然并且毫不担忧的,而陈斌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苏霖北的刺,却是触犯了他的底线。 苏霖北重生以后一直低调地活着,也许有时候看来他又是那么惹眼,但比起之前的他,真的收敛了很多,成熟了很多,在江明路和三儿看来,这是一头已经收起了利爪的狼,他们作为这头低调的狼的发小,要做的,便是在别人侵犯了领地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站出来。 他们的霖北有时候就像一座高山,深不可测的同时,又像活火山那样随时可能喷发,他可以是低调甚至平淡的,但他身上有种令人战栗的东西不可复制,那种东西江明路只在另一个人——秦科的身上见过。 就算是陈狐狸的身上,那种铁血的,冷漠的傲然也是看不见的,陈头毕竟已经离开了战场,他身上沉淀的,更多是一种圆滑的狡黠。 “你们想去特种部队吗?” 苏霖北没有正面回答江明路的,而是直接抛出了另一个让两人为之一愣的问题。 三儿踌躇了一下才道:“你怎么会忽然想去特种部队?” “路子你呢?”苏霖北转头看了看江明路。 三儿这么问,摆明了是他根本没有想过,也不愿想。 江明路怔了怔,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僵。 “你想去?” 苏霖北点了点头。 不是想不想去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去的问题。重来一次,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他只要安安心心地在这里毕业,然后由着自己老爸给他一步步安排上去,或者外出留个学,回来就算海龟了,镀那么一层金,就算是做不到自己爹那么大的位置,校级还是够的,根本没必要淌特种部队这么一趟浑水,搞不好还会丢了小命。 可江明路和三儿不同,他们没有自己前世那样的记忆,他们不懂自己强烈的要复仇的和保护战友教官的野望。 就现在来说,他们不过是3个刚刚踏入了大学校园的孩子。 所以苏霖北并没有采取那种逼着他俩跟随自己脚步的想法。 但这不代表他听到江明路那一句“我当然也想去”的话的时候,心里不会生出油然而生的兴奋和喜悦。 三儿怔怔地望了望苏霖北和江明路。 “那我怎么办?” 气氛一下子就沉重下来。 “这不还有4年嘛!对了霖北,你怎么忽然提到了这个,刚问你呢,陈狐狸对你做什么了?”江明路分明是想转移话题,不过后面那个问题也成功吊起了三儿的胃口,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苏霖北,他们感觉得到苏霖北其实并不想提这茬。 苏霖北想了想才道:“也没什么,就我们叁背景有点儿特殊,他不爽而已。” “哦~”江明路长长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 “原来他是嫉妒了啊!” 远在办公室喝了一口茶的陈头没由来地猛地打了个喷嚏…… 22、拥抱的力量 不管怎样,对苏霖北他们而言,要论进特种部队的确还为时过早。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孩子,再是有能耐,再是出成绩,也不可能立刻被挑了进去,何况还是个军校生。 训练依然有条不絮地进行着,渐渐大多数人能适应住了,私底下抱怨几句,该跑的还是要跑,该上的课还是要上。 唯一令苏霖北奇怪的是,从那以后陈头什么都没和他说,训练的时候淡淡的一眼扫过来,又淡淡一眼瞥开去,一视同仁的样子。 这好日子没持续10天。 这10天里面林悦他们一帮计算机系的倒是少了几分平日里恃才放旷的高傲,有事没事也很少出现在苏霖北他们的视线里,据说是这帮人不论吃饭睡觉全趴电脑跟前了,就为了躲钻研一点那技术,比赛多一分胜算。 这群新生能进这里,那可是比重点大学录取分数线高上70余分不止的猛人,平日里什么赛什么赛,没少得过奖,这次当然也没人会服输。 “所以?” “没错!” 江明路很兴奋地挥舞着双手,“等计算机系那帮笨蛋的比赛一落下帷幕,陈狐狸那变态就永永远远地滚蛋了!” “这样啊……”苏霖北说不出为什么,有点淡淡的失落。 “小北你这啥表情啊!他一走,我们绝逼就自由了啊!” “那我们是不是也就被排在名单之外了?”苏霖北站起身。 “也就是说,这10天里,他完全是在无视我——他从来就没打算和我正面对抗,就主导权来说,一开始就完全握在他手里。” 江明路住了嘴,霖北说的,可谓一点不错。 他踌躇了一下,才不确定道,“可我们又不能逼着他干什么……” 苏霖北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里的精光一倏而过——“你说什么?” “呃……我说……我说我们不能逼他做什么啊,毕竟又不是所有人都想去特种部队的……” “路子……我简直爱死你了!”苏霖北骤然笑了出来,抓住江明路的头就是一阵蹂躏,注意到江明路一脸的莫名其妙这才飞快开口,“既然他要保密这个消息,我们散布出去不就行了嘛!” “你的意思是?” 苏霖北嘴巴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就不信除了我们指挥系这么点人以外,所有人都不想去特种部队?我很期待那只狐狸发现我们把他的隐性指标泄露出去的表情啊……” “靠!” 江明路递给他一个中指,不过脸上的笑容同样猥琐,“我也想知道他的表情啊!” 当天三儿江明路苏霖北一伙人就趁休息时间跑出去散布消息了。 柏帛是第一个知道的,他点了点头,在江明路期待的眼神里开口道,“需要我做什么?” 江明路觉得这孩子真上道,一点就透。 “也不用你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就伙同我们一起给陈狐狸递一份请愿书就成。” 柏帛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对他来说,就算事后受到处分或者别的什么都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个天大的机会。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很坚定——进特种大队,体验哥哥的生活,然后,为他复仇。 简单而直接,却是最不容易动摇的意志。 在柏帛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大名的时候,同样的举动在各个寝室都进行着。 没人愿意自己终其一生平淡无波地过去,那么,特种大队绝对就是个磨练他们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他们只是一帮新生,是最容易被人说动,最容易热血飞扬的年纪,即使有那么一两个心里并不愿意去,但他们更不愿意被自个的兄弟看扁,于是一一签上了名字。 低调地进行着的动作里,那些技术类的专业新生却是被排在门外的。 有那么一种奇怪的集体荣誉感。 他们是一群可以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年轻人,而你们玩技术的,除了在幕后折腾出一点玩意,还会干嘛?凭什么军衔比我们高,露脸比我们多,更是受人追捧?! 这种心态让一大群技术系的新人对这件事都处于蒙在谷里的状态。 2天时间一晃而过。 苏霖北看着手里密密麻麻的一排排签名,心忖这回看你怎么下台。 不过这声势这么浩大,不可能技术系的人一点都没听闻,譬如萧刃这样在每个圈子都玩得开的人早就有所耳闻了,得到这个消息他自然是第一个和林悦汇报。 “这么看来,只要我们这回表现良好,那等于是一只脚踏进特种部队了啊!”萧刃特别开心,一想到他和林悦两个人很是一队的,要去也会一起去,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灿烂。 “非要去?”林悦忽然皱眉。 “你不想去?”萧刃惊讶了,看了看林悦的神色才缓缓道,“其实你要是不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我也不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必须要去的地方……” 林悦回头看了一眼萧刃:“你不是说过你想去的吗?” 萧刃曾经说过,他想去特种大队,让他当少尉的爹对他另眼相看。 “我……”萧刃笑笑,“你去哪我去哪!” “那就去吧。” “哈?”萧刃一个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林悦白了他一眼,“我说,那就一起去吧。” 林悦不是没感情的人,不然也不会在陈头企图打击苏霖北的时候挺身站出来给自己找麻烦了,萧刃对他好,他当然是明白的。他在整个系里能有名而不被大家排斥,有一大半的功劳要归结于萧刃,从大家看到他都先是打招呼“阿刃的朋友啊”而不是“林悦啊”就知道,萧刃在外面结交的时候没少提到他。 而林悦的人生,不过是想活得有意义而已,在哪里都可以体现自己的价值的,那么迎合一下萧刃也不奇怪。 只是他没想到萧刃的反应会那么大。 “林……林悦……” 萧刃的话音都在颤抖。 林悦被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 萧刃一把抱住林悦,闷声道,“别,别回头……” 林悦感觉得到肩膀的另一端在不断抽动,有些液体通过不厚的作训服传达到他的皮肤上,温热的,湿润的,让林悦一阵失神。 那个永远挂着笑容,交友广泛开朗得体的男孩,居然,居然趴在他身上哭了? “你……”林悦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林悦你知道吗,我在很小的时候,得过自闭症。”萧刃的声音轻的就好像从另一个时空隔来一样,他还在絮絮念着,“你肯定很惊讶吧!我现在这样,认识一群人,成天聊天打屁大侃人生,哪里像是得过自闭症的人?你一定觉得我在说谎对吧!” “不会,我相信你。”林悦没有推开他,虽然他从来没被人这么抱着过,觉得有点儿别扭。 “……”那头的萧刃缄默了一下。 “其实我挺讨厌你这样,对谁都不在乎,对谁都淡淡的,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但看着你这样,我好像看见的是从前的自己……” “我承认我接近你,和你亲近,有自己的因素在里面,但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的……不过你总这样,对每个人都这样,我有时候也会失望的啊……” 萧刃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 “我没想过,你会为我决定自己今后的人生……我没想过,你居然会记得我当时说过的那么一句话。” “你真的很讨厌啊!真的!” “我知道。”林悦忽然接口。 他感觉到肩膀那头的人因为他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林悦反手抱住他,“但是,谢谢你。” 萧刃惊愕地怔了怔,把头在他肩膀上埋得更深了,“你知道就好……” 苏霖北捏着手里的那份名单,势在必得。 这是他的一次反击。 你陈狐狸不是不爽我们吗?你不是觉得我们新生都很弱吗?你不是只看好技术兵吗?好好看看吧!不是每个人都甘愿在军校毕业然后被分配到某个部队当个排长,或者毕业后坐在某个办公室吹着空调批着文件挺着大肚子和一帮秃驴喝着小酒谈着国事的。 梦想之所以伟大,伟大于有人敢于去执行罢了。 苏霖北倏然站起来,笔挺的双腿高挑的身材,那一双漆黑犀利的眼珠子里融合着炙热的渴望,冷冰的理性。他笔直地立在陈斌的办公室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将是他们最后的战役!只是,苏霖北眼角的不小心一瞥,却让他险些气息不稳双腿一软。 林悦! 他和萧刃就那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公然地,紧紧地抱在一起! 而那个清冷的,高傲而平淡的男生,那一刻的眼里,露出的居然是他两世都没有见过的柔软和心疼! 23、沉着对峙 经过几天几夜的肆虐,暴雨终于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不点,最后从天边抹出一道奢华。 整个学校依然充斥着纪律、安宁,和一股股被压抑着的热血。 苏霖北眼中的诧异渐渐放大,最后又重归平静。 兄弟间的拥抱,互诉衷肠的感动——他是这么理解的。只是心里那么一股不自然却宛如狂风凌虐,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 他握着纸的手不经意地紧了紧,接着目不斜视地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之后推门而入。 陈斌正埋首公文间,抬头见到苏霖北的时候很是皱了皱眉,“有事?” 苏霖北也不答话,就把那张东西往他桌子上那么一搁,神情不变。 陈头挑眉,也不看那东西,而是仔细打量了苏霖北一眼,“如果你是为了前几天我们说过的那件事,两个字,免谈!” “报告,请您先看看!”苏霖北笔挺地站着,脑子里回放的却是林悦和萧刃的拥抱。 陈头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缓缓拿起那张纸,看到那上面满满当当的一排签名的时候心脏很是抽搐了两下,再往下看到一排熟悉的字体写的东西,只觉得一股气直往脑门上冲—— “他妈的谁给你的权力!” 苏霖北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当然不会退步:“对于一些不合理的东西,我想我们有权利进行申诉,长官!” 陈头很是笑了两声,表情简直狰狞,“好……很好……苏、霖、北!” “你觉得,你交上这么一份东西来,我就会妥协了是吧?你以为人数多了你就有底气,而我就会同意然后深深反思自己?他妈的狗屁!” “你最好清楚自己的定位,你,即使你有怎么大的靠山,即使你能力确实有些出众,但我必须警告你,你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个屁!” 陈头的声音有些大,直接透过并不隔音的门板传了出去,传到了在不远处的林悦和萧刃的耳朵里,让两人刚刚酝酿出来的一点点感动瞬间消失殆尽。 “这是……怎么了?” 居然有人能让那只笑面虎发这么大火? 陈头没想,在他这样的怒骂声里,苏霖北居然还能保持一贯的平静。 “您说得不错……不过,请您仔细看一看这份东西,也许这东西只是承载了我的一点点执着,一点点的不甘,一点点期望,但更多的,是我们对国家的热诚,对军队的向往,对自身的苛求,它的意义,或许不仅仅只是表面上浮现的,一个平等对待的机会。” 苏霖北深深地看了陈头一眼,然后郑重地对他鞠了一躬,九十度的鞠躬。 陈头在这个男孩,亦或是说男人身上,看见他依旧是那样笔挺凌然,明白他屈服的不是军衔,不是职位,而是一种宇宙破灭的热烈的决心! “霖北,说得好!”江明路在门外偷听多时,猛地就撞开了门!三儿没说话,但他站在江明路的旁边,那样崇拜疯狂的眼神,无疑说明了他和江明路一样的心情。 “你是教官,我们是学生,这不错!我们冒着这么大的处分危险,就为了一个,给我们一个平等对待的机会!”江明路大咧咧地出声,一改他往日的嬉皮笑脸,板下脸来的他居然也有一份狂热和坚定,那是一种和苏霖北不同的人格魅力,“那么,请陈教官,给我们一个公平的答案!” 陈头还想说什么,却见一大群人涌了进来,齐声道,“请陈教官,给我们一个公平的答案!” 苏霖北是彻底的惊讶了。 放眼望去,堵在办公室门口的人群一直涌到操场,这里面有他认识的人,有不认识的人,有自己班自己系的,也有别的系的。但他们此刻却异口同声,这是一股巨大的凝聚力! 凝聚力。 这是一个很团结的词,但拥有的却不仅仅是团结的力量。 苏霖北并不知道江明路和三儿是怎样把这样大的一群人叫起来为自己助威的,但很显然,没有自己,江明路他们依然可以做得很好,这是一种天生的感染力。 “很好……” 陈头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一群人,或许愤怒两个字已经渐渐远去,他记得就在前几天,自己还给他们讲过课,当时他说——“指挥这门学问,不单是指调派人员。或许当一个指挥者并不一定要有强大的个人魅力,但拥有强大个人魅力的人,他天生就是一个指挥者!” 也许这帮学生真的是聪明,短短时间就已经学以致用,完全不用他去担心什么了。 不过——却是用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张张脸,英俊的,平庸的,可以是站在大街上立刻引人注目,也可以是放入人流立刻被淹没的,但他们此刻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那种豁出一切的果决和锐气,常人绝对不会有! “霖北哥,大不了咱们和他拼了!”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小的男孩站在苏霖北旁边悄声道。 这男孩估摸着是跳级上来的,人聪明,家境也好,就是有些鸡血过头,平时也和苏霖北多有交谈,一口一个‘哥’,更是让苏霖北直接想到了他弟弟,心里也不由得柔软起来,对他格外照顾。 只是,这回站在他身边的不是只有那些他认识的人的。 那些平时看不起他,觉得这个人骄傲而逞能的人,如果说有一部分在他站出来为了自己的兄弟而出言要求和教官单挑时候被他的义气所打动,那么剩下的在今天,在苏霖北站在教官面前不卑不亢地说完一席话的时候,全然转成了敬佩。 不喜欢你的人,往往是因为他只能看到你表面上的东西,那么在苏霖北两次表现出他军人所拥有的血性的时候,这群军校生又怎么会不跟着热血飞扬起来? 夏日的知了依旧哼哼唧唧烦个不停,开着冷气的办公室因为大门敞开而有热风呼啸着钻进来,头顶、背脊的汗液沾染了一大片,黏糊糊地又和裤子紧密贴合在一起。 林悦站在光影里,浓密的树荫将他的脸遮出大片的阴影,就保持着这样扭着头的姿势看着陈斌的办公室被人挤满而外面还有一大片的人影。 他和萧刃站在这大群的人之外,略带伤感缅怀的表情和眼下这幅热血沸腾的气息格格不入。当然,他们本来就属于陈头所谓享有‘挑入特种大队’资格的备选人员之一。 只是这群热烈的人们压根没有看他一眼,他们的眼里没有所谓的敌视,嫉妒,那种炙热和期望让林悦不得不把视线投向那个站在离陈斌最近的地方的男人身上。 宽阔的脊背挺直着,分明是统一的作训服穿在身上都会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他记得那张脸,算不上特别的英俊,但笔挺的鼻梁,深刻刀削的下巴,凌冽却平静的眼眸,那双眼睛一旦映上就再也抹不去,五官组合起来有种特殊的和谐感,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个人身上有种血色的气质,真正的,浴血奋战而来的军人的气息。 “怎么?”萧刃发问。 “很壮观。”林悦回答,然后看了他一眼,“我们回去对战一下昨天的黑客攻击训练内容吧。” “好啊。”萧刃又搂上了林悦的肩膀。 林悦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两人迈着步子渐渐离开。 另一头,忽然陷入了僵持般的沉默的局面。 陈头不开口说话,苏霖北他们也不知道是应该由他们来打破僵局还是等陈头耐心思考完毕。这样一来,原本的士气也渐渐低迷下去,苏霖北很快就察觉到了对自己这方的不利一面。 陈斌毕竟是陈斌,他吃的就是用脑子的饭,无数次危机里面靠的就是这一只睿智的脑子,要是都不能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服输那他也白活这么多年了。 他只是用沉默回应了一下,小小的反击了一回,这边占据了人多势众优势的众人就渐渐沉不住气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从前世穿回来的,拥有30来岁阅历的男人的灵魂,所以他注定会失算。 气势是一个要好好把握的东西,一开始若是苏霖北这方面用人数来提高士气,用统一的喊话来加强说服力,那么陈头的沉默已经将局势慢慢扯平,两方慢慢回归到了原来的起点上,甚至因为他教官的身份和前些日子立下的威信,陈头一方的气势要略高一筹。 苏霖北敏锐地察觉到这点之后,心里骂了句‘老狐狸’,不动声色地想着解决的办法,一直沉默下去,对他们不利;他率先开口,又等同于示弱。 那么…… 该怎么做…… 柏帛也站在人群的最前排,和江明路他们站在一起,此刻他也感觉到了事情的发展,只是,他不能允许这次谈判失败,这很重要,而所有的希望,只寄托在那个看似冷淡实则热血的男人身上。 苏霖北对上陈头的眼睛,然后忽然往前迈了一大步。 “嘭!!!!” ——他猛然抡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到了陈头的脚下! 24、我晚更了我磕头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时的场面,那么无疑是—— 万、籁、俱、静! 谁能想到那个并不张扬的男人会在礼貌而严肃的对峙里,用这样惊世骇俗的行为打破由陈头特意营造出来的沉默的氛围。 他仅仅只是做了3个动作:往前迈了一步,抡起了茶杯,然后——往地上一砸! 勇气有时候,不只是嘴巴上说说的而已。 陈头的脸色刹那铁青。 他想过无数个场景,可以是这一大群人求他,威胁他,罢课……这都能接受,他也能用最好的办法一一化解,但苏霖北不同,他深刻地明白,当一件事发生的时候,你可以找来一大群人为你做后盾,但你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让别人服你,你就要做好一切后果自己承担的准备! 他这一砸,砸出了气势,砸出了不甘,这一砸里面隐藏着很多东西,胁迫?不,是警告。 他无声地看着陈头。 一颗颗星辰在他眼里碎裂,刺目的绚丽让陈斌不得不正视他。 或许,这个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仅仅只是‘有些能力’的官二代。 “给我们答案。”苏霖北开口。 陈斌看了一眼地下的碎片,翠绿的茶叶即使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依旧刺眼夺目。 这似乎会是一场漫长的僵持。 “你不觉得早了点?”陈头是真的不解,他们只是新生,就算要进特种部队,起码要毕业以后,起码要在军队里混个2年,这么早,真的没好处。 “我们乐意。” 苏霖北吐出4个字,让陈头噎了一下。 “行,那就这样,半个月后,成绩考核。”陈头随意地说了句,一把站起来,“我还有事,对了,记得把地上的东西给打扫干净了,我勉强不追究责任。” 哈??? 这下局面直转而下,他们本身以为,这么大声势,陈头脸色再是不好,发飙啊,怒骂啊,都是可能的,也都有最坏的心理准备了,但这轻飘飘地丢下一句类似“我同意了,没空陪你们玩儿”的话是啥意思啊! 这只狐狸! 绝对不能用正常人的心态去衡量! 苏霖北捏捏拳,转头。 “这场仗,是我们赢!” 江明路倏然冒出来的话让大家安静了那么一秒钟。 接着是欢呼!所有人的欢呼!是的,不管陈头表现得再怎么轻描淡写,不管他的样子再怎么毫不在意,有那么一刻,他的脸因为众人的齐心而产生了那么一丝怒气,这便是胜利。 那一瞬间,苏霖北感觉自己来到了前世。 因为救了人,因为端了一窝军火商,回到基地后举酒狂欢的喜悦。 不论在哪里,是军校也好,是普通军营也好,是特种部队也罢。 产生感动,产生热血,产生欢呼的地方都是因为有那么一大帮的人,站在你的身边,和你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是他们赢! 第二天午休时间。 “听说了没!就是那个兄弟,叫苏霖北的,我靠,太叼!” “怎么说?” “据说那人昨天起码聚集了几百人,堵在陈教官办公室门口和他商谈什么,最后硬是把陈教官给气走了!”  “这个也太霸气了吧!” “就是啊!我还听说啊……” 苏霖北耳朵挺好使,听见这被加大了夸张色彩,还和真实场景不太搭边的对话也只能默默摇头,谣言真可怕,妈妈快带我回家! 各种不同的版本依旧在学校里传诵着,有幸看了个开头的林悦倒是不太相信陈头是被气走的,他和陈头说过几句话,对方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很是在他心头占据了那么一块地,被气走?怎么想都不大可能吧……倒是苏霖北那人,刚刚才和陈头产生过矛盾,这么几天又给对上了? 林悦想着揉揉脑袋,不知怎的,一早上起来就有点头晕,果然他们玩技术的在体能方面不太擅长啊…… “小悦,准备好了吗?” 萧刃从远处跑来熟稔地搭上了林悦的肩。 “嗯……”林悦回了一句才想起今天就是竞赛的日子了。 “走吧!还有1小时就开始了,咱们先去热热身!” 若要说苏霖北他们弄出来的事还算惹人注意的话,那么这回的竞赛同样场面浩大。 据说能得到前三名的,陈头已经大手一挥批准有资格进特种部队了。 反正消息已经被苏霖北一群人给泄露出去,那么他自然是要把利益最大化,要说特种大队随他们进吧,搞得就好像是大街上白菜一样不值钱了,这年头物以稀为贵嘛,要有能力才有资格,这无疑把进特种大队的门槛提高了点,陈头倒真是遵守了严将军那句“忽悠也要把他们忽悠”进来的话。 这针鸡血下的好。 一群新生哪里知道他们自身的价值,一听能获得这么一个资格,挤破脑袋都想去——那可是特种部队啊!只有在电视上才见过的地方! 林悦和萧刃对看了一眼,镇定地开了电脑。 熟悉的蓝光一闪,林悦只觉得脑袋更疼了,等着开机的空荡不住地揉揉脑袋,直到萧刃发觉了他的不对劲,担忧地问了声。 林悦瞥了他一眼:“有点晕,大概昨晚没睡好,不用管我。” 这次大战绝对出动了一大批人,闲着蛋疼专攻黑客技术的一老教授带头,其余10来个教授也好整以暇,外加几十个他们的师哥师姐,据说是一个电话被叫过来的,所以怨念也特别大。 这场战,不好打。 谁说只有武力厮杀才算是真爷们的?黑客大战其实也很令人热血沸腾啊,即使那只是一帮子青涩稚嫩并不大懂的新生们,不过看着这帮孩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年轻神马的就是本钱啊。 “霖北,听说下午计算机系有比赛看,给我放假一下午,你去看不?”江明路闪着星星眼,这丫就爱凑热闹。 “我就不去了。”苏霖北看了他一眼,他在这方面不擅长,估计去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难得的一下午还不如休息休息或者给自己加练。 “哦。”江明路有点儿失望,但他很快就把头扭向了柏帛,“波波你去不?” “去!”柏帛往嘴里塞了一个馒头,含糊不清地说,“正好去长长见识。” “霖北你真不去?”江明路看到拉到了柏帛这么个战友,不死心地又冲苏霖北发问。 “昨儿你给我弄了这么大一阵势,我小心肝还受不住呢,得休息!”苏霖北白了他一眼。 “嘿嘿……”江明路自知理亏,“我这不是怕你镇不住场面嘛!” “滚!”苏霖北一脚踹了过去。 “快开始了,波波三儿我们先去吧!”江明路见势不妙,拉着柏帛和三儿就跑,还不忘回头调侃一句苏霖北——“霖北你昨儿这么威风得感激我……” “草!” 苏霖北回了他一个中指,脑子却想着对了林悦也是计算机系的啊,那么今儿的比赛他也会出场吧……想到林悦他就想到林悦和萧刃那一抱。 其实那也没什么,但苏霖北就是觉得不对劲。 前世他也这么和人抱过,没觉得哪里不对,怎么到了林悦身上就显得特别怪呢? 咬着馒头的苏霖北眯着眼睛想了想,终于恍然。 林悦那副表情太他妈的怪! 那是什么眼神,脆弱、心疼、同情? “北哥,下午你去看比赛不?一起?”有点懦懦的声音打断了苏霖北的思考,一回头只见昨天那个站在他身边的男孩有点期待地看着他。 苏霖北对这男孩并不反感,时常照顾,自己的弟弟,自己的七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才离开了不久,就有些想他了。 “我不去了,下午有事儿。”一样的回答,既然都拒绝了江明路,当然也会拒绝这男孩。 “啊?什么事儿啊,黑客大赛很少见啊!”男孩嘟了嘟嘴,不过一想到眼前这个人是他最崇拜的北哥,抱怨声音也就小了下去。 从苏霖北在操场上一个个超越他们和柏帛一起跑在最前面开始,从他站出来为了三儿挑战教官开始,再到昨天这个人抡起茶杯那一砸的英姿,他就觉得,这他妈才是男人! 小孩年纪不大,但出身军人家庭,从小观念就特别牢,对军队那叫一向往,若不是考上军校那铁定就直接去当兵了,不过部队收不收就是另一码事了。 “也没什么,就是给自己再加训。”苏霖北看了男生一眼,“小然你一起来不?” “加训?”被称为小然的男生夸张地看了眼苏霖北,“北哥你都这么厉害了还私底下加训,还让不让人活啊!你生来就是为了打击人的吧!” 前几天的搏击课上苏霖北那三拳两脚就让培训的几人歇菜的画面绝对在这小孩脑里有了深刻的烙印。 就算对军队再是热爱,小孩也没有自我摧残的想法,连连摆手,“不不不,北哥您自个去啊……” 苏霖北觉得有点好笑,板起了脸冷声道:“怎么,要你加训就这么不愿意?还想不想保家卫国了?” “得了吧北哥!您这是空话,套话!路子哥都说了,能活着就成,做军人是荣誉,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那是傻缺!” “……”苏霖北觉得他有必要和江明路好好沟通一下,怎么能乱给小孩洗脑! 25、黑客什么的 江明路这话绝对是把自己也给骂上了! 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是傻缺?苏霖北回忆了一下自己前世怎么死的,可不就是为了国家才去对付血狼么!可不就是傻缺么! 干! 苏霖北有点懊恼的表情让秦然很是眨巴了两下眼睛。 “北哥,我说错了吗?” “没事别听你路子哥胡扯!”苏霖北夹了一筷咸菜,快速塞到了嘴里。 “来了军校,我们就有了军籍,就算得上军人。一个合格的军人要做的是就是保家卫国,也许我们做的事还少,也出不了什么力,但总得有那么一份血气。” 看了看狂点头的秦然,苏霖北有些挫败地叹气,“好吧好吧……确实也用不着你真的去抛头颅洒热血,在什么位置上,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也就行了。” “这才对嘛!”秦然点头,他年纪是还小,别人还在上初中高中,他已经进了军校和一帮人站在烈日下训练,个子也还没彻底拔高,但智商确是真的高。 “真的不一起去加训?”苏霖北循循善诱,一个人埋头苦训的确是没意思,有个人能陪着也是好的。 “……”秦然纠结。一方面是想要和苏霖北一样强大,另一方面是谁愿意吃饱了撑着和自己过不去啊! “我可以指导你一下射击之类的……” 苏霖北觉得自己有向着陈狐狸发展的潜质了,暗中唾弃了一下自己。 “我去!”秦然乖乖上钩。 他的其余项目成绩都还不错,唯独射击这块差了点,每次不是脱靶就是只有4、5环,给他的成绩大大拖了后腿不说,对自信心的打击也是相当的大。 “成,那半小时后靶场见!” 苏霖北的射击成绩很不错,深得射击教官的喜爱,经过多次厚脸皮的沟通,特别给了他一张能在休息时间进靶场训练的通行证,为了这么个东西当初苏霖北可没少下力气。 秦然当然是知道苏霖北有这么个东西的,猛眨眼睛,“果然路子哥说的不错,抱北哥的大腿就行了!” 苏霖北冲秦然弯了弯嘴角,接着心里恶狠狠地问候了一下江明路——你小子到底给小孩灌输了多少不正常的思想!! 江明路站在一大群围观人群的最里层,没由来地觉得身上一寒…… 正在这时,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林悦冷静地和萧刃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从U盘里弄了一个东西出来。 萧刃的脑子也不笨,加上旁边有一个林悦时不时能点拨他一下,无疑技术也走在了很多人前面,U盘里装的是一款的他们昨夜不眠不休鼓捣出来的木马,攻击性不强,但胜在难缠。 这款木马最显着的特征是垃圾流,能在和对方对峙的时候猛地冒出一点东西,虽然效果不大,但本来攻击就是一件需要集中精力做的事,猛然冒出一些东西无疑会扰乱对方的集中力。只是里面的那些垃圾图片大多还算正常,不会有什么太恐怖的东西,毕竟学长学姐倒还好,把那些一看就有些年纪的老教授吓出什么毛病谁负责? 不用林悦多说,两人就各自分工开战。 这次考验不不仅仅是他们的学习能力,还有容纳他人的组队能力。 毕竟这一次由于参与的人数过多,分为3批人进行,林悦他们正是第一批,而进攻却是全体进攻,无疑很是考验他们能不能和别的不认识的人一起合作的,明面上是二人小组,事实上却是全体大赛。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正式启动! 此时的场面可以用两军对峙来形容,只不过一方是菜鸟,另一方全是老鸟,一开始就没人指望这帮菜鸟能胜,只要死的不难看就成。 不过这帮菜鸟心照不宣地采用的攻击办法是DDoS,毕竟所学有限,而DDoS又确实是简单有效的方法。 所谓DDoS即流量攻击,有专家给予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就好象有1,000个人同时给你家里打电话,这时候你的朋友还打得进来吗? 这帮教授当然不会愿意打单方面防御战,防御的同时也有几个进行攻击,片刻之下现场就有几个学生怒气冲冲地摔了鼠标,而屏幕已然被一大群闪烁的数据包围,再无法移动分毫。 没人去说他们,摔鼠标的行为是不对,不雅,但此时更多的人把眼睛盯在还在现场的人身上,那些失败的新生虽然败了,但起码给了其余人追击和加护的时间。 林悦修长的双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赏心悦目的同时有犹如一道道残影划过,只能看见屏幕上黑色的背景下一串串绿色的字符飞快诞生,接着林悦飞速按下回车! “嗯?”一个学长模样的人镜片一闪,惊讶道,“还不错啊!我这差点就被攻破了!” “让你别轻视他们了!小飞你可别给学弟搞挂了,那可就丢人了!” “滚!我要让他们进得来,出不去!”李飞的特长就是黑客技术,虽然是违法的,不过自己玩玩而已,国家也不会找这些民间黑客的麻烦。 “失败了?”萧刃感到身边的人敲键盘的手一顿,立刻分心追问。 “嗯,比想象中要强很多,用第二套方案吧。” 林悦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块,果然比预期来的棘手多了。 “ok!”萧刃想也不想就关掉了自己写了一半的编程,重新打开一个窗口忙碌起来。 厮杀! 屠戮! 这是顶级黑客才能享受到的快感,而对林悦他们来说,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被屠,谁的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该死!” 萧刃暗骂一句,加快了手指的运作,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英文流光般划过屏幕,令人一阵晕眩,就外行来看,完全看不出那是新手,只不过在真正的高手跟前就显得有些小儿科了。毕竟他们英文再好,那也不是母语,偶尔还是会有几个打错,删掉重打速度远远抵不上对方。 一个人被迫下线! 两个人被迫下线! 三个人被迫下线! …… 望着自己这方猛然间黑了一排的主机,在场的新生表示压力很大。 同样压力很大的是观众们。 亲爱的教授和学长们……就算你们真的很厉害,也用不着这么狠吧!放水一下会死吗! 如果那些教授和学长听到这些观众的心声,估计会撇撇嘴——这还叫没放水?要不放水也别玩了,直接大家回去洗洗睡吧…… 林悦在这开着中央空调的大教室里汗流浃背,原本干净的脸上冒出了一颗颗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滑到了眼睛上,他顾不得擦,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眨不眨。 林悦便是这样投入的人,投入的人才能获得成功。 他完全顾不得自己身体的不适,指尖一敲,速度居然又提了几分。 “阿刃,挂马!” 林悦急促的声音在萧刃耳边传来。 萧刃愣了几秒才匆匆应了一声“好”。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刚刚林悦喊了他“阿刃”,对,是“阿刃”而不是“萧刃”,萧刃傻兮兮地笑了,手上的工作也不停,反而因为这么一针强心剂变得激动起来,杀杀杀,菜鸟怎么了!没见过中国象棋是兵砍将的啊! 也就是林悦,利用了一个小漏洞,终于拿下了网站了WEBSHELL,但对方也不傻,几秒的时间就夺回了主导权,萧刃乘着这几秒钟的时间迅速把他们弄好的木马挂了上去。 效果很快。 “靠!还懂垃圾流?”李飞骂了一句。 “要不是你大意,刚刚会让他们拿到WEBSHELL?” “你站哪边的!我这不是已经夺回来了嘛!” “人家都种上马了!” “你废话这么多,先去清啊!” “李飞我艹你!” “有种来!”某人不甘示弱。 一旁的几个教授集体“……” 10分钟后,没被杀掉仅12人。 苏霖北拉着秦然一次又一次做着纠正,“嘭”的一声,秦然射出了最后一发子弹。 “9环,不错!”苏霖北拿着望远镜看了看,真心夸道。 “嘿嘿,这不是霖北哥你教的好嘛!”秦然挠挠脑袋,不忘拍马屁。 “那你继续练着,我去练练体能。” “行,去吧北哥!” 苏霖北拍了拍秦然的肩,独自走到单杠前练起了引体向上。 练着练着,脑子里却在想林悦他们的竞赛也不知怎么样了,一方面想去看看,另一方面又觉得,和他没什么关系。最后也是练得实在无聊,把心一横,朝着比赛的场地走了过去。 林悦瞅着屏幕,觉得脑袋越发昏沉沉的,使劲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屏幕上。 萧刃这边情况也不乐观。 “糟了!小悦,我被钻了空子!”萧刃呲着牙发出一声惊呼,接着屏幕上硕大地打出一行“GAME OVER”明显是学长或者某个教授的恶趣味。 林悦听到萧刃这一声提醒就知道大势已去,正是有着萧刃这个后盾他才敢在前方拼杀,萧刃一被对方干掉,他的后门无疑也就被对方撞破,不过事情也不尽然。 “完了!飞哥,我刚刚按错了!” 李飞听到这话脑门就是一黑,“你做啥了?” “刚刚不小心把管理权限给开放了……” “靠!”李飞真心无语,这小子平时就吊儿郎当,看他技术不错的份上才找来当后援,没想到这么不给力,要是对方抓住这丝机会,说不得他们还真会阴沟里翻船,那丢脸可就丢大发了! 林悦则是眼前一亮!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开放了权限,但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他飞快地掌握了网站了管理权限,然后开始破译密码。 “……真被人抢了!”做错事的男生欲哭无泪,李飞瞪了他一眼,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期望对方和自己这边的笨蛋一样也翻个什么低级错误才好。 林悦被刚刚顺利夺得管理权的事一喜,前面又因为萧刃被干掉的事一恼,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敲着键盘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直接从椅子上倒了“嘭”地倒了下去…… “小悦!” “林悦!” 两声惊呼骤然响了起来,萧刃看了看倒在地上浑身冒汗已经没了知觉的林悦,眼里一阵惊慌,把手放在他额头上,大热天的依然传来火烫的感觉,更是让他一阵心惊。 烧成这样了居然还不说! 苏霖北则是刚刚跑来看了一眼就正巧看到了林悦倒下去的一幕,一声惊呼不经大脑救就了出来,完了看了看比他更紧张的萧刃抱了人就向医务室跑,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26、好基友? 苏霖北当时有种冲动,想要跑上前去问问林悦怎么了?发烧了?中暑了?但显然目前的他还不能做到和前世一样拍着林悦的肩,和他喝着酒唱着歌,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惊醒,原来前世的那一切,真的是已经过去了。 江明路先是听到了苏霖北那一声喊才注意到林悦被萧刃抓起来送去医务室的,这时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苏霖北身边,不满道:“霖北你真不够意思,让你一起来你不来,非要自个过来。” “一个人呆着无聊,刚想来找你们来着。”苏霖北面不改色地扯谎。 江明路倒也不在意,倒是瞧了瞧林悦离开的方向,嘟了嘟嘴:“林悦这一手真漂亮,我看那陈狐狸还玩不玩花样了,人都给他玩出病来了!” “……”苏霖北白了他一眼,“正常人都是先关心下林悦他有没有事吧!” “都是男人有啥好在意的!大病嘘寒问暖担惊受怕也说得过去,小病休息几天铁定没事,倒是那个萧刃用得着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嘛,林悦也是男人,又不是他媳妇儿!” “你认识那人?”苏霖北敏锐地抓到了江明路话里的名字。 “哦!你说萧刃啊!见过一面,简单认识了一下,人还不错。” “你有没有觉得他……”苏霖北欲言又止。 江明路那是谁?苏霖北发小!苏霖北这一说他就明白了,“是有点啊,他对林悦的态度太奇怪了!该不是真的是……”说到这里江明路放低了声,四下看了看才继续道,“好基友?” “别胡说!”苏霖北敲了他一下,“没凭没据的别冤枉人家啊!” 这个时代就算是男人基本也会经常把“搞基”两个字挂在嘴边,但开放归开放,说归说,真的发生了场面就不好收拾了,何况是在军校里面,大多都是男人,基本没女人的影子,要真是误会还好,要是真的…… 苏霖北摇摇头,怎么会呢,胡思乱想什么的果然不好!  “什么嘛……我开玩笑的……”江明路揉着脑袋嘀咕,林悦和萧刃在他看来分明就是兄弟情深,霖北你那副当真了认真的表情才是怎么回事啊! “跟去看看?”苏霖北忍不住问了句,他可还记得,死前林悦刚好给他的伤口抹了药呢! “行!”江明路和柏帛打了声招呼,把三儿也叫来了,毕竟他们都算得上是林悦“小时候的朋友”。 苏霖北走进医务室,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的时候还一阵恍惚。 林悦就这么躺在床上,细长的眉头拧着,睡梦中的嘴依旧紧紧地抿着,像是做了噩梦一般,身体已然长开,不复重生后第一眼看见的瘦小模样,反而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更贴近一点。 其实这个人才是真的太执着了点吧。 萧刃回头看到了他们,脸色也不太好,很是担心的样子,“医生说都烧到40度了,要不是他没撑住直接倒了,送来的又算及时,差点就要烧成肺炎给送去做手术了!” 这下本来不是太担心的江明路也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至于吧!他干嘛这么拼?” “都是我不好……”萧刃低下头,死死地咬着嘴唇。 “要不是我说,得了前三名能去特种部队,说要他和我一起去,小悦也不会……” 这个时候几人才想起来,比赛还没结束呢! 那么……林悦搞成现在这样,如果还不能得到资格,那真是不值了。 苏霖北倒是不担心,前世没有他在,林悦还是来到了特种部队的,而他这只蝴蝶扇扇翅膀,对林悦也没有任何影响,毕竟他们的交集实在很少。 “让他安静休息会儿吧。”苏霖北出声,萧刃也点点头,但看着床上那个打着点滴显得格外脆弱的男人始终有些不放心。 苏霖北不由分说地就把萧刃拉了出来,“病人还是需要安静。他也是个男人。” 后面一句却有些警告的意味了。 萧刃抿抿嘴,看了苏霖北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压根没见过这人,反问道,“你是谁?” “小时候一个大院的。”苏霖北指了指紧闭的房门。 “我知道这话不该说,但还是要说一句,他也是男人,我知道部队里因为都是男人所以难免也会……”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话说清楚了。 “关你什么事!”萧刃表现得有点儿激动。 这反应让苏霖北皱了皱眉,要是萧刃表现得惊讶或者不在意倒还好,这副样子不是摆明了他们有什么嘛…… “是不关我的事,我就一提,你激动什么!我是碍着你了还是你真对林悦有什么?”苏霖北扫了他一眼,嘴角向上翘起,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的轻视让人觉得这孩子真欠扁,也难怪陈头每次看着他都难抑怒气了,苏霖北确实有这种光是看着你就能气死你的天赋。 “你他妈再说一遍?”萧刃毕竟没有陈头那样的忍耐力,被他一句话就挑起了怒火,一把上前抓住了苏霖北的衣领。 “我从来不对人说两遍话,还是说……你不是人?” 苏霖北一把扯开萧刃的手。 萧刃懒得再和这人说什么,直接用行动说话了。 一拳就向着苏霖北的脸挥过去。 苏霖北早就提防着,把头一偏就躲过了攻击,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萧刃被一踹踹得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苏霖北下手很懂分寸,这一踹很疼,又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势,如果说萧刃是有着把人打死了的全力的话,那么苏霖北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人打出什么毛病来。 毕竟一边是指挥系的高武力值BOSS,一边是计算机系的柔弱菜鸟。 “你不是我的对手。”苏霖北这么一句其实是有些咱们可以好好谈的意思的,放前世对手肯定也就认栽而不会纠缠不休,但他忘了萧刃的年龄。 正是十八九岁,最冲动的年纪,本来就压下去的火气刹那就涌上来了。 萧刃咬着牙捏着拳找准了苏霖北停下的空隙就带着一股凌风挥了拳头! “嘭!” 实打实地打中了苏霖北的左臂。 苏霖北没想到对方居然不依不挠,手臂传来一阵疼痛,只是他也顾不着这些了,因为萧刃见着一击得逞居然又一拳砸了过来! 苏霖北有着两世的格斗经验,前面一时大意,这下又怎么会被萧刃继续打中?当下就干脆利落地一个标准军式擒拿将萧刃两只手拽住。 “你们别打了啊!”江明路见着好端端的忽然打起来了,连忙跑过来拉架,三儿则是赶紧四处看了看,军校里打架?这两人这是不想活了还是怎么的!也幸亏现在大多数人都在比赛现场看比赛,医务室门口没什么人,但要一被抓住,那下场不要太惨! 江明路仗着和苏霖北练了一个暑假,也根本不怕萧刃。瞧那小身板?咱们可是练过的! 但他低估了人的潜力。 萧刃开始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被苏霖北一激,心里那扇窗户豁然就开了,心情激荡之下正是又怕又高兴的时候,而苏霖北也就提了提,谁也不希望自己前世的兄弟被男人看上走上歪路吧!他也不愿意打架,看见江明路过来劝架的,抓着萧刃的手就松了几分。 萧刃敏感地察觉到,倏然就挣脱了苏霖北的手,一边的江明路正要拉开他们,哪里料到萧刃会又忽然发动袭击,被萧刃鼓足力气的一拳打到了腮帮子上面! 即使萧刃看起来再弱,能考到军校的都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丝,再加上他也是个实打实的男人,用尽全力的一拳力度绝对不小。 江明路头一歪一颗牙就蹦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还带着一丝血迹。 而他此刻的嘴角边已经满是血迹了。 江明路被一拳打蒙了。 他毕竟不像苏霖北那样前世在部队里摸爬滚打,一步步从被惯坏的官二代靠着拳头打上去,他也不过是一个从来没被欺负过的,带着点单纯的天真的男孩,他有血性,他有信仰,但绝没有那种被人欺负过的经历。 嘴边,口腔传来的痛感带着麻木的钝痛,让江明路捂着嘴呆呆地没了反应。 苏霖北完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这本来就是他和萧刃之间的事,明明上先打人的是萧刃,可事实上也是他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 江明路是因为他才受伤的。 苏霖北死死地捏紧了拳头。 说好这一世要保护他所在乎的人,保护好他的同伴,利用重生的优势,即使遍体鳞伤也要守护自己周围的人。 萧刃头上的火焰也因为江明路嘴巴的血迹而被临头浇灭了,咬咬唇不知怎么解释。 苏霖北知道他不该迁怒,只是如果不是萧刃……如果不是因为萧刃的出现,或许现在能和林悦混的挺好的人应该是他,江明路也不会这样受伤。 这伤很小,小学生之间的打架也不过如此,只是苏霖北不能原谅自己的疏忽。 他捏起了拳头就准备给萧刃一拳! 萧刃不闪不避。 就在苏霖北的拳头将要抵达萧刃胸前的时候,林悦正推开了大门—— “苏霖北你要做什么。” 话音里没有激动,没有质问,只是平淡的陈述句。 但往往正是这样的句子更有力度,更是符合林悦的风格。 这是这一世林悦头一次用带着指责询问的语气问向苏霖北。 27、半似决裂 林悦只是前世的战友,而江明路却是他的发小,真正的兄弟,亲疏立分。苏霖北对着林悦带着指责的询问只是轻佻一笑。 “处理一下乱叫的小狗。” 林悦皱眉,接着回应:“刃是我朋友。” “小悦你病还没好,怎么跑出来了!”萧刃一见林悦出来,根本顾不上自己打人或者被打的事,急切地跑到林悦身边,“怎么把点滴拔了!” “我没事。”林悦拍开他的手,“怎么回事?” “你朋友打我兄弟,你说怎么回事?”三儿走了过来,不想把事情闹大,不代表他就怕事。他的背景不如苏霖北和江明路来得深,可这个时候他根本顾不上这么多,即使萧刃是误伤江明路,他打了苏霖北却是实实在在的。 三儿和江明路不同,江明路看起来毛毛躁躁的,可骨子里却是温和的性格,就像他看见萧刃打苏霖北,第一反应是劝架而不是撸起袖子和苏霖北一起上。 林悦看了萧刃一眼,萧刃毫不避讳地迎了上去。 眼神坚定,毫无躲闪。 萧刃没说什么,就问了一句。 ——“你信不信我?” 林悦把眼睛扫向苏霖北江明路他们三个人。 他很清楚,只要他回答这么一句,他就等于站了队,只要他说一句除了“信”以外的话,不论是闪烁其词还是什么,萧刃绝对会扭头就走。萧刃就是这样的人,林悦的固执与坚定是流露在表面的,而萧刃却是表现在心里的。 “林悦你——”江明路刚想出声就被苏霖北拉了一把。 “让他说。” 苏霖北一直在寻找这一世和林悦之间的平衡点,可一直都找不到,或许这一次,是亲近还是疏离,能见分晓。他直直地盯着林悦,那不同于萧刃的坚定和希翼,那是一种慑人的逼视。 “我信。”林悦避开了苏霖北的目光。 “林悦!”江明路红了眼睛。 他们算得上从小长大的伙伴,即使苏霖北和林悦在小时候的交集不多,但他江明路和林悦的交谈还是颇多的。他想不到林悦居然……! 这个时候那些小伤根本算不上什么,五个人之间横着的,是友情的决裂。 男生之间不会和女生一样扭捏,但争强好胜也是男人的天性。 苏霖北冷笑一声,率先丢下一句“走了”便扬长而去。 他在生气。 重生后从来没人能让他觉得胸闷,郁卒。但林悦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前世那个能散发耀眼光辉的男生,前世那个满面笑容为人温和的林悦,到底去了哪里! 苏霖北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只是那双捏的紧紧的发颤的双手却出卖了他,江明路的脸色也很不好,但看见苏霖北这样还是不由担心——他从没见过苏霖北这样! 那股灼烧心脏的愤怒在苏霖北冷静下来后渐渐平息。 直到江明路发现苏霖北脸色如常,才彻底地松了口气,这气一松后就发现,跟在他身后的三儿不见了! “霖北?!” “怎么了?” “……”江明路也不说话,手直接往后一指。 “靠!”苏霖北回头一看就忍不住暗骂一句。 三儿正和萧刃扭打在一起。林悦则是皱着眉毛扶着墙微微喘息,脸色苍白,白皙的皮肤上依稀可见有点淡淡的青色淤青,很明显是被三儿揍了一拳,而更让人头疼是三儿和萧刃的打法,完全没有章法的扭打,你踹我一脚,我还你一拳。 要不是他们俩身上还穿着制服,没准放外面那就是两个初中生的殴打。 “三儿,回来!”苏霖北扶额喊了一声。 “我靠,这小子就是欠揍!霖北你别管我,让我好好揍这丫的!” 三儿一边分心回应了一下苏霖北,一边不忘狠狠地把鞋子往萧刃身上招呼。 “你们干什么!” 饱含怒气的声音夹杂着脚步声突然出现—— “你们这些新生,就这样的素质还来考军校?” 众人愣了愣。 不是因为这声音威严有力,相反,这声音的主人虽然是尽了全力想要大声点愤怒点,但出来的声线着实不给力…… 循着声音望去,医务室的小护士竖着两根细长的眉毛插着腰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们,然后把手一指—— “没见着这孩子就快又昏了么!还打?” 接着扭头狠狠瞪了林悦一眼:“乱拔什么!烧还没退下来就扯了针管跑路,走路都走不稳了吧你!还有你们几个!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以后最好别生病,不然栽在我手里……哼!” 最后一个“哼”可谓荡气回肠。 把苏霖北这样的重生者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还是江明路反应快,一个箭步冲上去,荡着俩酒窝就腆笑:“哎琪姐姐,今天您当班啊?累不累渴不渴,给您添麻烦了吧~下回我请您吃饭,这个必须的!您指那就去哪,反悔我就是孙子!” “哼!”小护士瞪他一眼不回声。 江明路再接再厉:“琪姐姐您大人有大量嘛~总是生气会长皱纹的~来,笑笑,多笑笑才青春永驻啊!” “你的意思是我很老!?” “哪里哪里!!琪姐姐您一看就是十七八岁正值青春飞扬……那什么……打架的事,您就当……没看见?”江明路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小…… “……你这同学还不躺回去?想要我被茂医生骂吗!?” 江明路面色一喜,知道这是变相同意了,点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当然当然,这就把他拉回去!保证他乖乖地躺着直到烧退了才走!” “哼!” 江明路舒了一口气,二话不说拉了林悦就往床上按,恶声恶气道:“不想让‘你朋友’被记过开除就好好躺着!” “你朋友”三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音,想也知道江明路是在拐着弯骂他。 林悦也不生气,反倒是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江明路脸色刹那就一僵。 撇开头红了脸,“也没必要和我道歉,倒是霖北和三儿那里你才要道歉好不好!” 依旧恶声恶气,但话却是软了不少。 林悦烧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江明路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一感到脑袋沾上了枕头就立刻又睡了过去,倒是让原本有些服软的江明路头上青筋直冒。 ——林悦这小子果然不值得原谅! 三儿和萧刃因为被小护士这么一搞,顿时也双双住了手,眼睛看着小护士一脸凶狠,更是不好继续打,便开始相互瞪了起来。 苏霖北满肚子的火气刹那间就泄了。 颇为无奈地强硬拉走了三儿,“好好一下午放松放松,没必要和……某些人一般见识。” 说完他看了眼江明路,这孩子还在给小护士端茶递水一脸殷勤,见着苏霖北一个眼神急忙一个立正转身,冲护士姐姐丢下一句“改日肯定请您吃饭”便齐心合力拉了三儿就走。 别看这两人下手一般狠,却都极其理智,往哪里打都不往脸上招呼。这下人全走了萧刃才感到身上传来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你没事吧?要不要擦点药膏?” 小护士到底还是心软,问了一句,不想萧刃硬邦邦地丢了一句“不用”,当下也就白了他一眼,这小子真不知好歹!哪有刚刚那个男生来得亲切,被人揍死才好! 连带着对林悦的印象也因为萧刃差了几分。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看起来白白净净挺清秀的一男生,怎么交的朋友却都是这么不识抬举的? 苏霖北他们刚回到宿舍,柏帛就眼尖地看见了三儿手上的伤口。 “怎么弄的?” “打架!” 苏霖北正给三儿上药,这小子不停地发出“嘶嘶”的声音让苏霖北皱着眉往他头上敲了两下,“安静点!” “嗯。”柏帛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直接往床上一躺,接着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过了不久,柏帛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下次,记得叫上我。” 三儿呲牙恨声,“下次?你想跑都没用!铁定拉你垫背,皮糙肉厚的就一肉盾!” 苏霖北“噗”地笑了出来,下午的那些不愉快统统烟消云散。 就算没有林悦,他的生活照样如此多姿多彩,他往三儿背上重重一拍,“好兄弟!” “卧槽!别拍伤口上!” 三儿吼道。 苏霖北和柏帛全都不给面子地大笑出来。 这一刻柏帛发现,自己是真的融入这个小集体中去了。 安静的医务室谁都不说话,小护士趴在桌上专心地磨着指甲,看也懒得看萧刃一眼。 萧刃也不理身上的伤口,专心地候在林悦身边,偶尔过来几个来探望一下林悦的朋友,就出去聊一聊,一碰上和自己身上伤口的话题就选择避而不谈,大家也不强迫他。 “比赛结束了?后来怎么样?”萧刃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 对方摇摇头,叹了口气,“都不行,除了你们那组撑得时间还算长,其他15分钟就全部被干掉了。” 萧刃心下一喜,追问道,“那后来?” “他们倒是找出了3个挺得时间久的发了奖,你和林悦,可惜了。” “……”萧刃咬咬唇,“我知道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 28、算不算转折 林悦睁开眼睛的时候,黑漆漆的小房间里只有萧刃低沉平缓的呼吸声有一下没一下地,以极低的振幅幽幽传来。如此开朗的男生把头枕在小护士工作的木桌上,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安静和萧索。 林悦扶了扶还有些钝痛的头,晕眩感终于不如之前那么强烈了。 自己这是……病了吗? 都说生病中的人会格外脆弱,并且意识也会模糊不清,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的空当里,林悦已经陆陆续续地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 皱着眉把药混着水服下,嘴巴里传来一阵苦涩的药味,林悦很是仰着脖子灌了几口水才勉强压下去。 很久没生过病吃过药的他,体味着口腔里残余的苦味,回想白天自己说的那一声“我信”,觉得浑身上下都由着药力变得艰涩起来。 一直以来,林悦都知道自己应该是很“聪明”的。 这种天赋表现在他从小到大的学习上,从他那个无所不能老师冰冷的眼神里偶尔表现出来的赞许和惊讶之中。只是,林悦发现自己在情商这方面——无限地趋于“零”。 眼前划过苏霖北复杂失望的表情,江明路气愤指责的语气,还有三儿那让他在晕眩中清醒了一秒的拳头。最终定格在萧刃此时平和的,犹如孩子一般的睡颜之上。 林悦轻微的响动还是惊醒了萧刃。 萧刃揉了揉眼睛,看见林悦的身影,惊喜地叫了一声,“你醒了?快再量下温度,你烧到40度了知道吗!差点就要危急生命了!有你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吗!” 萧刃越说越来气,到最后直接演变成了啰嗦。 “量过了,37度3,正常。”林悦微微笑了笑,“谁没有生病的时候呢,我自己也没发现而已,下次肯定和你汇报。” 萧刃松了口气,看了看桌子上明显被翻动过的药,皱着的眉头才松开了点,“知道就好!都快天亮了,你再休息下,我去帮你请假。今天你就好好休息。” “不用了,我病已经好了。”林悦整了整衣服,“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我睡够了,还是你躺会吧。” “不行!”萧刃不由分说地把他按住,“好好休息!” “我说……”林悦拨开萧刃的手,“我可是男人。不怕这么点小病,换了你,你会继续休息吗?” “我……”萧刃明显被噎住,听到林悦那一句和苏霖北如出一辙的话,半晌没了声音。是啊,林悦是男人,自己为什么把他像个瓷娃娃一般对着,那明明就是个清俊消瘦却坚定执着的男人啊,并非是娇小柔弱的姑娘,一想到如果自己和他一起去了特种部队,而就林悦那样的身子又不知要吃多少苦,他忽然就觉得,或许这一次林悦没能得到名次是上天的安排! 萧刃前进的脚步忽然不再坚定,原先那些执着的,必须的东西在林悦的笑容里统统被击垮,他猛然就只想把林悦抱进怀里。 可是,不能那样做。 绝对不可以。 萧刃扭开了头,吐出两个字。 “随便。” 林悦“嗯”了一声,忽然发现萧刃的话冷淡了很多,不知道又在别扭什么。林悦随手理了理头发,开了门往外走,是出操的时候了。 一大早苏霖北醒来就看见江明路一脸哀怨地窝在自己的床边,不过幸亏苏霖北的心脏比较强大禁得起吓,脸上不动声色,“你在干嘛?” 江明路幽怨地抬起头,把手里捧着的东西递到苏霖北面前。 那愕然是—— 一、颗、牙! “……” 苏霖北觉得江明路的种种举动已经越来越挑战他的脆弱的神经了。 “牙,嗯,怎么了?” “小北……”江明路拖着一双粉色Hello Kitty的拖鞋,脱长了音,“我的牙,它哭了一晚上……” 苏霖北:“……” 如果江明路没有穿那双弱智到苏霖北想扁人的拖鞋,或者,如果江明路没有一大清早就来挑战苏霖北的神经,亦或是,江明路没有摆出那副死了全家的悲愤表情,或许苏霖北会选择扭头无视淡定出操,但事实是,他没有。 于是,那天早上,据说江明路又掉了一颗牙…… 萧刃没想到他刚刚在犹豫要不要去把这个资格争取回来,林悦已经直接堵上了他们的教官。 “我想来问问,我昨天的表现够不够资格得到这个机会。” 林悦的表情很平稳。 “周教授他们一致是觉得你很不错的,就学习能力来说,你确实有这个资格,不过……”他们的主教官叹息一声,“有时候也别怪我们,这个世界讲求的就是结果论。” “我知道了。” 林悦点点头,面无表情就打算转身离开。 “等等!” 他们的主教官对于特种部队来挖人的行为是很恼怒的,毕竟这个国家的人才往特种部队送太浪费了!他们有着大好前程,以后是都能当军官的,而去了特种部队危险系数就不止高了一筹,林悦因为发烧劳累过渡退出比赛说不得还是好事。 但也要问问他本人的意见。 “如果说有机会去,但如果不去你能有更好的待遇,你会怎么选择?” “去。” 林悦言简意赅。 “……你出去吧。”主教官揉揉太阳穴,一阵阵头疼,特种部队就这么吸引人?里面是有金子还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想往里面挤呢! 林悦其实一点也不想往特种部队钻,他是理智得不像话的人,刚刚教官的话他完全明白,他不像其他人一样认为特种部队是个神秘的地方并且对此充满憧憬,他明白如果自己按部就班地从军校毕业,凭着自己出色的技术很有可能会有更好的前途。 只是萧刃那里…… 林悦是认定了就不后悔的人,包括这次。 …… 时间流水般过去,转眼之间半个月过去,原来懒散的新生们统统换了样子,皮肤被晒得黑了些,人也精神了很多,理着刘海进来的统统被拉去变了造型,如果不是一身笔挺的制服,没准和劳改犯有得比。 连苏霖北也很是吐了几口气。 军校的强度和部队简直不能比! 部队里锻炼的仅是身体,而军校是两手抓的,一方面是文化知识,另一方面才是身体素质。脑力和体力的结合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抓着笔杆挠着脑袋的江明路苦着脸看向苏霖北,“霖北,这些玩意怎么比高中三年学得还杂啊。我刚以为来到了天堂,尼玛这分明是地狱吧!” 要说体能训练,江明路真不怕,但一说到学习,他无疑要萎靡不振了,毕竟如果不是苏霖北仗着重生的优势不断有意识地提高江明路的学习,并且在高考时还给他说了一些他记得的东西,江明路这一世根本不可能上得了这所大学,当然,前提是他老爹不搅和。 “好好看书!要是这次考试不过,陈狐狸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江明路吐了吐舌头,一说到陈头他也只能乖乖学习。 “准备好了吗?”苏霖北把书一扔,往床上一躺,使劲地伸了个懒腰。 “当然!你当我这半个月是白练的!”江明路狠狠地摔了笔,“为了这回我可是下了狠功夫,你瞧瞧,皮都褪了好几层啊!看到我优秀的表现,我看陈狐狸还会说什么!哼!” 苏霖北笑了笑,手不知不觉地被他握紧。 褪去青涩的脸上此刻显得冷峻无比,因为江明路的话而牵起的嘴角在冷冽的面部线条下显得柔软了一些,头上新长出来的黑发并不刺手,相反带着一点柔顺的乌黑的光泽。 一如既往深邃的眼睛让这个人变得格外不平凡起来,那双眼里有着不属于十几二十岁的男孩的成熟与睿智。 苏霖北知道其实自己还是在意的,那天因为林悦嘴里吐出的两个字而躁动愤怒的心脏此时以它往常的频率跳动着。 其实也可以不用在意。 迟早,还是他的战友不是吗? 林、悦。 苏霖北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窗前看着烈日炎炎之下因为2天后的成绩考核而在单杠上训练着的零零落落的几个人,接着目光一滞—— 依旧挺拔的身姿。 修长的双腿。 穿得笔挺的制服。 稍微黑了一些,却依旧白皙的皮肤。 黑色的军靴一前一后地晃着。 好像又高了一些…… 苏霖北面无表情地想着。 直到他看见那个人的脚步一转,上了3楼,接着脚下一顿,抬起手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进。 如果苏霖北记得不错的话……那里俨然就是…… 校、长、室。 29、大考核(上) 林悦去校长室干什么? 当然是尽一下他最后的努力。 眼见着陈斌他们就要走了,和自己的主教官多次沟通又无果,这么墨迹了半个月,他知道绝对不能再拖,想了想直接去找校长。 不得不说林悦的情商果然是低得吓人。 普通人要么是自己憋着认倒霉,要么是继续缠着自己熟识的主教官,任谁也不会往校长那打主意吧。 但林悦想得很简单也很直接。 他们的教官上面是谁,是校长。那就对了。 这和政府部门一样,一层层批示下来,既然自己教官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找官大的。要是苏霖北知道林悦是这想法,估计会吐血三升,林悦果然不适合做军官往上爬,只适合呆特种部队做技术兵…… 那天林悦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过之前紧绷的身体却明显放松了一点,结果不言而喻。 “小北你看什么?”江明路见苏霖北盯着窗口入神,也抛下了手里的书把脑袋凑了上去,顺着苏霖北的目光看到了林悦,顿时脸就黑了。 “看他干嘛!喜新厌旧的叛徒!”江明路厥了嘴,一副‘我还在生气,我还没原谅他’的表情。嘴里说着,眼睛却也没离开,恶狠狠地盯着远方的林悦,仿佛要把他的背看出一个洞来。 “打是情骂是爱啊!你这么记恨该不是也……”苏霖北似笑非笑地调侃。 “去死!” 三儿和江明路异口同声地白了苏霖北一眼。 “哈哈哈!”三人愣了一下,一齐笑了出来。 “你们笑什么!”路过巡视的教官踹开了门,“明天的文化考试胸有成竹了?” “报告,我们在复习,调节心态!”苏霖北一个站直。 “好好复习!”教官瞪了他们一下才转身离开。 江明路一看教官走了,才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就不能直接考体能训练嘛……没事折腾什么文化考试,早知道我就该去考体校……” “行了啊!体校也有文化测试的,再说,你舍得吗?”三儿凉飕飕地回了一句。 苏霖北不再理这两对活宝,往楼下看了看已经没有林悦的身影了,这才看向柏帛,“波波你是要去的吧?” “当然。”柏帛把书往脸上一盖,“而且,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所以即使是你,我也不会认输的。”说完把书拿开眼睛直直地盯着苏霖北,“看看谁更厉害?” 柏帛有些跃跃欲试。 这些天相处下来,体能训练也好,擒拿训练也好,柏帛都看得出苏霖北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从即使陈头心里不太愿意还是会让苏霖北出来做个示范什么的就能看出来,这家伙绝对不是盖的! 柏帛老把自己和苏霖北放一块儿比比,结果发觉他完全看不出苏霖北在哪里是用了全力,他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精准得和一台机器一般,脸上的表情也是认真严肃,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这人其实早是个退伍的士兵而不是刚入军校的新生。 “得了吧。”苏霖北笑了一声,冲他竖起大拇指,“你最厉害!小的认输!” “切,你这人就这点没意思了!”柏帛白他一眼,往后一躺,“装!” “那天我肯定出全力。”苏霖北笑着看了看他,“就怕你哭鼻子不是?” “哐当!”柏帛的书砸了过来,被苏霖北一躲给砸到了江明路身上。 江明路立刻撇下了三儿,转而冲柏帛打闹去了。 愉快的日子过得特别快。 陈头站在操场前的演讲台上,一身制服被他穿得英气勃发,肩膀上的星星杠杠更是看得一群人眼睛发红。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不说你们也知道。” 陈头满目笑容,只是笑容之中却蕴含着深深的冰冷。 “前些日子,出了一些情况。”他顿了顿,很能吊人胃口,不急不慢地继续道,“所以你们应该也清楚了,这次考核成绩前3名的,只要你们愿意,4年后欢迎来我们特种大队。” 台下瞬间一片骚动! “安静!” 陈头扫视全场,“但是我话说在前面,即使得到了名额,4年里表现不好的,一样想都别想,更重要的是……这只是一个机会,一个给你们来我这,参与特种兵选拔的机会,一旦我们判定了不及格,还是请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没有废话,没有致辞,最后只送你们一句话——” 他一字一句地,清晰的声音传遍整个操场:“是垃圾还是钻石,我只看数据。” 转折性的成绩考核,终于开始! 一开始就是3公里负重越野。 苏霖北迅速地把背包打好,看见江明路净挑些小石块不由暗骂一句,飞速给他扔了几块完整的大砖块进去,“认真点!” “好啦……”江明路有点儿懒洋洋的打好了包,拉了一把三儿,“走!” 柏帛已经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在前面叫了一声,“霖北你再不来,今天的第一我可拿下了啊!” “你想都别想!”苏霖北背上包拔腿就跑,还不忘丢下一句,“路子,三儿,跑得慢的今天扫厕所!” “靠,肯定是三儿扫!”江明路一听拎起包就开始奔,一改他之前懒洋洋的样子。 苏霖北很快就追上了柏帛,两人并排而行,步子规律地迈在一块儿,谁都没有说话,而是均匀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分配着脚下的体力。 3公里的越野还是很累人的,特别是背上还绑着20公斤的砖块,没跑多久两人的脚步就渐渐放慢了,此时他们已经位于大部队的中间一层。三儿和江明路倒没想和这两个变态一起比,很有自知之明地在他们靠后一点的位置跑着,算着苏霖北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冲刺他们也什么时候冲刺。 江明路早就打定主意了,霖北那就是一颗粗壮的大腿,自己仗着地理优势,怎么能放着不抱呢? 苏霖北跑着跑着忽然觉得不对劲。 背上的包随着他一步步跑下去,里面的石头在逐渐下沉,可是又不能停下来,他使劲提了提背包带把背囊往上拉了拉。 “跑不动了?”柏帛脸上带了一丝笑意,“你最近缺少锻炼?” “不是……背囊有点怪怪的感觉。”苏霖北皱了皱眉。 “你跑我前面,我帮你看看。”柏帛一听苏霖北的语气很严肃,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柏帛的手往下摸了摸苏霖北的背囊,发现硬邦邦的地方有些细密的线头,不由得惊呼一声,“你的包下面有裂缝!” 苏霖北一听这话心就是一沉。 整整20公斤的负重,到了终点是要检查的,如果中途漏掉了很多的话肯定会被判不及格,虽然现在破得还不彻底,但那可是3公里的越野啊,地也不是平地,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身体肯定在奔跑途中会上下颠簸,随着这种颠簸,背囊不可能撑完全程。 虽然这事错在官方,但也和苏霖北拿到背囊没有仔细检查有关。 虽然一开始这线头是缝合的,单是看不太看得出,但如果仔细检查的话还是能看出来的,这错误肯定有一部分要归咎到苏霖北自己身上,说白了,就算他后面的科目表现得再好,这一项和别人拉开了差距,那么特种部队的事情他想都不要想了。 柏帛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默默地帮他在后面托了托防止缝隙彻底裂开。 苏霖北深吸了一口气,冲柏帛开口道,“你去吧!” “我不喜欢胜之不武。”柏帛看了看他。 “问题是没必要连累你。”苏霖北当然知道其实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比如让他和三儿的背囊调换一下,反正三儿也没有进特种部队的打算,但首先,三儿是他兄弟,其次,这是他的责任。 如果这不是一场测试,而是真枪实弹的一场战争呢? 如果跑在后面的会被炮火轰杀,作为战友的会把自己的兄弟往后推吗? 没有人会,苏霖北当然也不会。 苏霖北直接把背囊卸下来,接着用环抱的方式重新背了上去。脚下也不放慢步子,而是渐渐加快速度,已经跑了差不多三分之二,要到加速的时刻了。 柏帛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和苏霖北并驾齐驱地开始进行最后的超越。 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晚了,既然苏霖北没有打算就此认输,他当然也会尊重这个朋友的决定,“我要加速了,你跟得上?” “别被我超了就好!”大量的负重被转移到胸前,加上要消耗一部分的力气用在捂住裂缝上,此时苏霖北已经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但他依旧咬咬牙,重生了连这点意志力都没有还混个屁! 林悦他们今天不用进行测试,一扭头就看见苏霖北胸前背着背囊,一手使劲捂在背囊下,红着眼跑在一大群人之中。 即使这样,他依然在一个个反超。 每一步迈出似乎都会倒下,每一个呼吸都似乎用尽了心肺功能才喷出来,不同于他平日见到的或冷静或打闹或微笑的表情,不同于在陈斌面前的忍耐或是愤怒。 他是在奋斗。 见到苏霖北一步一步地冲过他身边的人,见到那个男人在越过终点后猛地把包甩了出去,见到他大吼一身趴倒在地上,林悦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击了一下。 那种被烈日包围的炙热。 30、大考核(下) 苏霖北躺在地上直喘气,他现在只想说一句:真TMD! 长跑过后不能直接倒地,这是常识,苏霖北勉强撑着地就准备爬起来,但四肢无力的胀痛让他试了一下就无力地“哼哼”两声又倒了下去。 江明路倒是想过来给他搭把手,不过明显这孩子很有自知之明,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自动破灭。 “没事吧?”柏帛的手在苏霖北面前放大,他的体力和苏霖北差不多,但苏霖北因为背囊破裂而多消耗了很多体力,柏帛反而显得轻松许多。 “没事,谢了!”苏霖北也不矫情,伸手握住柏帛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深呼吸了一下,接过三儿抛过来的农夫山泉就是一顿猛饮。 “我第几?”缓了口气他才有空想起这个问题,冲进终点的那一刻,脑子真的一片空白,如果不是重生的意识在鞭挞着他,不甘和悔意在萦绕着他,苏霖北想,他是绝对撑不下去的。 “第五。”柏帛看着苏霖北瞬间皱起的眉毛,打趣道,“别灰心,我也才第二,你这样都能跑第五,很不错了!不过学校真是藏龙卧虎,我还以为没了你这个强劲对手,肯定能得第一来着……”自嘲了几下,柏帛叹了口气,往对面指了指,“站旗杆前的那个第一,和我拉开了足足了2米多。” “哦?”苏霖北有些惊讶,柏帛的体能在上次跑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绝对不弱,甚至苏霖北觉得没有自己,柏帛这次肯定能第一的,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和他拉开这么长一段距离。 他用带着惊讶的目光看向那人的时候,对方好像也有所察觉,不经意地把头扭了过来。 视线相撞! 好敏锐的洞察力! 苏霖北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也不得不暗叹一声,他真的还不够强。 因为前世进了特种部队就沾沾自喜了吗?因为重生后的强大就卸下了防备了吗? 只是一个军校,就有比他更强的人在。 这个世界从不缺乏天才,更不缺乏肯下决心,有毅力有恒心的天才。不是每个天才都会当仲永,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在努力在奋斗在攀岩的时候,别人同样在进步。 苏霖北深深吸了口气。 不过,这正好。 有竞争,才有进步,不是吗? 周枫的视力很好,即使苏霖北只是淡淡一瞥,他依然看清了这个人的面部轮廓。 这就是那个把背囊背在前胸的笨蛋? 他不屑地撇撇嘴。 一个有点实力又爱炫耀的笨蛋。 这是苏霖北给周枫的第一印象。 第一次听说他,是他在那个狐狸眼的教官面前砸了茶杯并且带着整整几百人围住教官办公室之后。周枫以爱出风头为评语做了总结。 第二次,就是这次。 虽然体力还行,稳稳当当地跑在第二梯队,但谁会在这样的考核里为了显摆把背囊换了一面背?他从后面跑上来的时候,甚至还清楚地看到这人把一只手放在背囊下面用力托,除了笨蛋两个字,周枫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想,你就炫耀吧,等我跑上去,也不知甩了你几条街。 不过他没想到,即使这样这人都能跑到第五名,他是着实吃了一惊的。 之前他跑完,甩开第二名2米远后就呆在终点看着其余的人一个个跑过来,慢,都好慢。接着这队伍中有人让他眼前一亮,一个个反超,加大了马力,将对手一个个甩开,这是一种刺激的,令人兴奋的表演。 但下一刻他的嘴角就微微抽搐,这个人,居然是那个反着背背囊的笨蛋? 周枫瞬间有点凌乱,接着则是恼怒。 仗着自己体力不错就要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很厉害?而他周枫10岁开始就在家里的逼迫下开始训练,才堪堪有现在有水准,那种很小的时候就被迫早起跑步,生活规律得如同一个死人,在学校拼命学习,根本没什么朋友的日子。 而那个人,仗着自己天生有不错的身体,一点也不尊重这种别人辛辛苦苦很多年才拥有的东西! 想着,他用力“哼”了一声。 正从他身边走过的人愣了一下,环顾四周没有其他人,那这人是在对自己表达不满?有点莫名其妙,也不好说什么,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 苏霖北完全不知道有人正对自己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和莫名的不屑,他现下更担心的是接下来的测试。 毕竟这3公里的负重超出了他预期的体能付出,虽然中间会有一大段时间的休息,但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恢复过来了。 江明路和三儿跑得比苏霖北还慢一点儿。 江明路有些沮丧,“霖北,看来我没机会和你一块儿去了……” “没事,我也没想到会学校厉害的人有这么多。”苏霖北压了压腿,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下面的几个项目必须都拿到前三,不然我也危险。” 好在,有些项目对苏霖北而言不是难事。 比如射击。 虽然重生后很久没有拿过枪,有些手生,但在这几日的训练中早就被他慢慢找回了感觉,有些东西再怎么忘记,记忆中的熟悉感都是不会消退的,轻轻松松以9发10环1发9环的成绩得到第一,苏霖北还是有些不满意,毕竟作为一个曾经的特种兵,应该发发十环才是。 饶是江明路早就对苏霖北的射击成绩有了免疫力,看到也不禁一阵咂舌,“霖北,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每天晚上去加训!” “大晚上打枪?你以为大家都是聋子吗!”苏霖北没好气道。 “也不是啊……嘿嘿……打枪……” 江明路笑得一阵猥琐。 苏霖北:“……” “北哥!”秦然那小孩乐颠颠地跑了过来,“这次我成绩很不错啊!教官都夸我大有进步,都是北哥你教得好!” “霖北!你怎么可以给别人开小灶,我呢!”江明路出离愤怒了。 “你?”苏霖北夸张地看了他一眼,“我让你跑个步你都懒得,平时休息日让你出去锻炼你怎么说的来着?休息还锻炼的是白痴?” “也不是嘛……”江明路讪讪地把目标转移到笑得乐开了花的秦然身上,“小屁孩你乐呵什么!成绩有我好吗!” 秦然小童鞋抓了抓脑袋说实话,“7发九环2发十环1发八环,应该不算太差吧……” 江明路被彻底打击到了,他那10个8环的成绩,还是不说出口比较好…… 接下来几个项目大同小异,只是苏霖北发现有个人的目光使着劲往他身上飘,让他怪不舒服的,等他一回头去,那人也不闪避,反而直愣愣地回应他的目光,是那个3公里负重得第一的家伙。 或者说,是那个除了3公里,其余项目统统在自己之下的家伙。 其实周枫其他的成绩绝对不是不好,相反,是很好,有几个项目被柏帛赶上了,有几个把柏帛比下去去了,但统统在苏霖北身上栽了跟头,这让他相当不爽。 就那个使着劲爱炫耀的家伙! 周枫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容许自己输,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在引体向上那一块终于堪堪和苏霖北来了个平手。 “哼!”他毫不避讳自己的敌意,一做完就跳下单杠,瞪了苏霖北一眼。 苏霖北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 他向来就不是怕事的人。 但对这种类似于小孩的脾气心里倒还是有点感到好笑,只是在向自己示威? 每个人都想成为第一,可你不可能永远都是第一,就苏霖北前世来说,在部队他仗着自己身体条件好,跳进了特种大队,可在那里他算什么?他不过是每次都要拖大家后腿,门门成绩都要被教官拉出来单独训一顿的弱者。 苏霖北冲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平手,别介意啊。” 周枫此刻却恨得牙痒痒,他什么意思!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别想期待我回你一个笑容!至于那“平手”两个字在周枫脑袋里就更加和“炫耀”划上勾了! 按苏霖北的意思,自己能和对方笑一笑,平缓一下对方的情绪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副看自己不顺眼的样子,但周枫毕竟算得上一个对手。苏霖北很明白自己这样的成绩大多还是因为开了重生的金手指的缘故,而周枫肯定不是重生的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在他心里的确算得上很了不起了。 所以这么一笑一说,其实还有点“大家握握手认识一下做个好兄弟嘛”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当事人却完全没体会出来,又是“哼”地一声,在苏霖北错愕的表情里扬长而去。 “他什么意思啊!”江明路走到苏霖北身边愤愤不平,从没见过他家霖北对谁这么笑过,还主动结交,这人居然敢这么不给面子!他家霖北那背景摆在那里,从没有人敢这么无视他!从没! “谁知道。”苏霖北耸耸肩不以为意。 林悦正巧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什么觉得苏霖北那个表情很碍眼,笑得一脸灿烂的表情,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记忆里,那个人从来没对自己这样笑过…… 要不要和好? 林悦趴在护栏上歪着脑袋认真思索起来。 31、烦恼啊烦恼 直到从扩音器里读出了苏霖北的名字,他还有种不真切的错觉。 这么简单,这么容易? 江明路戳了戳苏霖北,小声道,“行啊霖北,恭喜恭喜!” “你就这么想我走?”苏霖北在巨大的狂喜过后瞬间冷静下来,没有江明路的名字,这很正常不是吗?一开始就隐隐料到了,但没有现在已成定局的失望来得尤为强烈。 “要去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法子!”江明路撇撇嘴,“等我进了部队,表现不差,当然也有资格,那时候说不定霖北你被刷下来了而我反倒被选上了!” “路子你也真大言不惭!”三儿默默从苏霖北身后冒出来损他,“真亏你说得出口,看看看看,天上牛在飞呀~地上你在吹呀~” “滚赎子!”江明路恼羞成怒,一脚踹了过去。 “唉唉唉,等等,别踹我!我靠!”三儿慌忙躲闪,结果看到了什么,目光一愣,被江明路踹了个结实,当下捂着肚子直哼哼,但不忘伸出一手指点啊点,“你看那个朝我们走过的是不是林悦那崽子!” “林悦?”苏霖北和江明路俱是一愣,回过头去向着三儿指的方向看,还真是林悦! 半个月多月没见,林悦身上的气质让苏霖北愈发熟悉起来。 虽然身上那种冷冽还没完全散去,但整个人却已经柔和了不少,此时林悦一步步走过来,苏霖北倒没什么,三儿和江明路却直了身子,眼神不善,江明路可没忘记林悦当时抛下他们站在萧刃那一边的场景,三儿也没忘记自己打了他一拳,略有心虚。 林悦要是来找麻烦的,他们也不惧才是,江明路算盘打得可紧,掰掰手指,嗯,自己这头3个人,林悦那方算上一个萧刃撑死也就2个人,何况自己这方还有个武力值强大的柏帛可以拿出来溜溜,这么一想,江明路豪情万丈,胸膛一挺就站出来,“找茬啊!” 林悦被他一吼吼得愣住了,接着慢慢荡出笑容,“没有,我是想说,我们和好吧。” 他以为苏霖北会说句“好啊”然后4个人重归于好,不过林悦很显然低估了江明路的记仇程度。 “和好?”江明路嗤笑一声,“不、干!” 林悦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整个人就愣了一下。 苏霖北的想法更简单,现在的林悦很明显处在性格的分水岭上面,咱先养着!等进了特种大队以后哪里需要这么别扭又矫情的和好啊! 真兄弟吵架,压根不需要什么形式上的“和好吧”之类的玩意,一句普通平淡的问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继续说说笑笑了,虽然不知道林悦受了什么刺激忽然跑来说和好,但明显太矫情。 林悦也不多说,听江明路这么一句以后又笑了笑,接着就走了。 就、这、么、走、了? 江明路彻底抓狂。 等等,难道林悦不是应该怒火中烧大吼一声“你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然后开始双方火力比拼的吗?然后自己这方就可以3挑1,轻松完胜~!江明路郁闷了,怎么剧情不一样? 苏霖北完全了解江明路,正是因为了解,他实在没有力气去毒舌他几句,但三儿就不一样了。 三儿很有力气,并且相当的闲。平时和江明路两个掐架都是不分上下,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当下就笑着偷揶,“路子,你刚刚是不是就差挽着袖子冲上去,就怕别人不知道我们三打一啊?” 江明路被三儿看穿了小心思,脸上一红,语气不善,“我要上去你会不来参一脚?少来这套!” 三儿觉着总是他胜一筹,我佛慈悲不和江明路计较,旋即扯开话题,“你说林悦怎么忽然跑来要和好?他不是牛么!不是和那个什么刃一副好兄弟的表情嘛!” “我哪知道!反正不会这么便宜原谅他的!”江明路嘴上不饶人,虽然这娃爱记恨,不过其实他对林悦也没啥深仇大恨,顶多就是觉得这孩子——忒没义气!心里对林悦主动要求和好的事,他其实还是接受的,不过苏霖北没表态,他也不说什么,毕竟事情的起因是苏霖北和萧刃打起来,要说和好的话,起码苏霖北要不介意。 别看江明路表面上毛毛躁躁,心里可通透着呢!既然霖北不说话,他和三儿都不能擅自应下了。林悦那里也不能显得好像一辈子是路人的样子,表现出“我们气还没消”的样子,恰好不过。 不过苏霖北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大院里嚣张不可一世的小孩了,虽然三儿和江明路都没有明说,但两人偷偷向他瞥的眼神却是被他瞧得一清二楚,不由心里暗笑,表面不动声色,“文化课成绩就要出来了,你们就不担心挂科” 他这么一问,两人瞬间变脸。 “霖北你给我闭嘴!闭嘴!”江明路彻底气急败坏。 周枫今天只是想来进行每日的自我加练,正好和平时不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的苏霖北碰了面。 训练的地就这么一点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苏霖北想着好歹大家也算认识了,虽然过程不怎么愉快,但他一个重生人士犯不着和一小孩计较吧,主动迎了上去。 “嘿!你也来加练啊,难怪体力这么厉害!”天地良心,这句话苏霖北是由衷的。 不过听在周枫耳朵里,怎么就有一种——“你也加训啊,加训加训不还是只赢我一个3公里嘛~”的感觉,当下额头上的青筋就冒出来了。 “是,你厉害!显摆个屁!” 这话绝对算不上好听。 苏霖北第二次觉得,这人有毛病吧,人家好言好语怎么就油盐不进!当下也没有拿热脸贴冷屁股的打算,不就是加训吗,咱训练,懒得和你废话,你大爷结交不起,不理你还不行嘛!这么想着苏霖北就自顾自玩起了单杠。 要是换着正常的他们这个年纪的,周枫这么一句话铁定要打起来,不说别人,换了江明路小心眼又记恨的,别说打起来了,估摸着会在对方饭菜里下泻药要对方几天几夜下不了床,不过苏霖北毕竟已经过了那种冲动的年纪。 所以他又一次忽略了,小孩子的心态。 周枫抓着单杠的手上青筋猛现!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每次不论他怎么试图激怒对方,这个爱显的家伙都会无动于衷,这让他很不爽,他挺想说一句“你他妈和我单挑算了,老子看你不顺眼!”直接把心头那块石头搬开也好了事。 但不管他怎么找茬,苏霖北都如巍巍岩石一动不动。 他索性也不说话,倒挂在单杠后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苏霖北。 苏霖北正在练习引体向上,眼睛无意间瞥到倒挂着的周枫,饶是他心里素质高也差点手一软摔下去,好在被他稳住了,但周枫这样子还是颇有点恐怖或者喜感的。试想一个人倒挂着,两个眼睛也是倒着的,而且眼里满满的怒火都要溢出来似的,直愣愣地盯着你,简直像一只蝙蝠。 “你到底想干嘛?”苏霖北被他瞪得有点头皮发麻。 “不干嘛!”周枫气呼呼地回了一句,不过眼里有止不住的得意。 小样,你不是爱装吗!装成熟装稳重都掩盖不了你的爱炫的本质,果不其然装不下去了吧!在小爷的逼视下露出真面目了吧! 其实周枫心里隐隐还是对苏林有点改观的。 任何人都会佩服有实力的人,他也不例外。 只是让他接受不能的是,苏霖北比他厉害那么一丝,就是那么一丝,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赶上的一丝,他练了很多年都没有太多进步的一丝,他才不承认这是嫉妒! 好吧……是有一点,但真的只是一点! “哦,那你继续。”苏霖北活动了一下手脚,径直跳下了单杠,向着靶场走去。他不想和这个看起来爱炸毛口无遮拦虽然实力还行的家伙废话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别和白痴吵架,他只会把你的智商拉到同一水平,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你!”周枫没想到苏霖北还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而且还打算离开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许走! “你去哪!”他想也不想就问了出来,接着又后悔,嘴贱什么啊,问什么啊问! “靶场。”苏霖北觉得周枫这句话有点正常人的询问模式,下意识也回答了一下。 “我也去!”周枫想着苏霖北那个9个10环的成绩,心道正好看你有啥秘诀。 “……”苏霖北后悔自己嘴快回答了那个神经病。 路上两人都是一副“我很烦,别打扰我”的嘴脸,苏霖北是被周枫搞得有点头大所以烦,周枫则是莫名其妙的就一副别人欠了他很多钱似的表情,一路人遇到认识的人也没人敢对这两个低气压的人打招呼,倒是顺利来到了靶场前。 苏霖北刷了卡,一抬头居然又看见了林悦。 32、出了口气 林悦此时的表情和他在电脑面前一样认真。 汗水顺着鼻尖和脸颊两侧滑落,亮晶晶的,熠熠生辉。 苏霖北有点被吸引住,前世都没发现,林悦其实长得很好,只是那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涂了迷彩,看不清楚,现在仔细看看,这身制服和量身定做似的,特别是臂膀上那一条波纹的士官军衔,虽然小是小了点,和苏霖北他爸那金色的枝叶加金色星徽的样子不能比,但绝对还是引人注目。 苏霖北可耻地产生了一点自豪,林悦,那是谁,我前世兄弟啊!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径直走到林悦旁边的一个位置开始练习起来,之顺便也想看看林悦这时候的枪法如何,他可是记得上一世林悦枪法绝不在他啊之下,莫非这时候就很有天赋了? 林悦压根没看苏霖北,而是摆动着手里的枪,等10发打完数了数,只有2发过了8环,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心里还是有些沮丧的。 “你这握法不对啊!”苏霖北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他只记得那个靶场上和他一决高下的林悦,实在想不到在林悦尚青涩的时候,枪法会是这么的……差劲。 林悦回头看到了苏霖北,眼里闪着疑惑。 苏霖北也不多说,直接抽出了枪给他演示,“手臂要再直一点,手指扣住扳机要平。枪法其实不难,主要掌握瞄准、扳机控制和后坐力的控制就可以了。” “然后,开枪。” 苏霖北盯着远处的靶子,双手握枪,放缓了呼吸。 “嘭!” 命中! “9环……果然手枪还是不太舒服。”苏霖北小声嘀咕了一下,毕竟外出任务的时候手上捧的都是95自动步枪,手枪算是用得比较少的,加上弹夹也少,这荒废了几年还没完全熟悉过来。 林悦愣愣地看着靶子,刚刚苏霖北开枪时候无意识的冷静和肃杀让他不由侧目。 “你再试试?”苏霖北调整了一下的握枪手势。 林悦也学着苏霖北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频率,一分力用在保持后坐控制上,一分力稳住枪申,瞄准对面红色的小圆点,用力扣下扳机! 10环!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环数,真的是10环!前面一直都徘徊在倒数几个的成绩让他没事就过来加练,但一直找不到窍门,没想到苏霖北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他打出了这样的好成绩。 苏霖北却是松了口气。 是林悦。 这个人一定是林悦了。 过人的天赋,一点就透,令人连嫉妒都提不起来的大脑回路,对机械天生的敏感性。这些都是苏霖北没有的,不论是重生几次都不会有的东西。 “喂!”周枫扼了苏霖北一眼,“什么技巧这么厉害,也给我说说?” “你不是挺厉害?”苏霖北笑笑,这个人前面态度太差,他虽然不计较但难免也感到不舒服,可是这么一说立刻再次激怒了周枫那颗敏感而脆弱的小心灵。 “嗬,不就拿了个射击第一名嘛,有什么好得瑟的!我还用不着你教!”周枫怒气冲冲地走到离苏霖北十几米远的位置自顾自开始了练习,不过一看就是瞎打一通,枪还没握稳就扣了扳机,结果自然是全数脱靶。 “有什么了不起!白痴!”周枫声音算不上大但也不小,反正苏霖北和林悦是实实在在听得到的。 苏霖北已经知道了这人别扭的个性,不予理睬,但林悦不同,他刚刚被苏霖北指点了一下,正想着怎么回报一下,周枫就送上门来了。 “你说话干净点儿。”林悦冷了脸,又变得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但这话是对着周枫说的。 “我又没说你!”周枫回瞪了他一下,接着倒是认出林悦来了,“你不就是那个计算机系晕倒的那个?怎么着,想打架?” 周枫觉得林悦真是他见过最弱的军人。 凡是入了军校的都是有军籍的,林悦虽然学的不是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的专业,但一些方面还是大同小异的。好端端对着电脑都能把身体搞垮,这不是弱是什么?周枫越看林悦越不顺眼起来。 他觉得军人,就是要有强壮的身体,就是那种中了很多枪身子流着血却依然能冲过去一刀把敌人干掉的那种,浑身上下透着彪悍,跑步永远不会体力枯竭,动作灵敏如猴,矫健如豹,凶狠如狼。 可林悦一看就不是。 脸,小白脸,身高一般算过得去,身材太菜,人太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这样的人,当初怎么进的军校? 林悦不笨,当然不会顺着他说打架,两人的武力值不在一个层面,他自然不会送上去挨揍,狡黠地指了指靶场,“3轮,输的人道歉。” 周枫是谁? 苏霖北之下,射击得了第二的人,你林悦一个现学现卖的还玩这个? 周枫差点笑出声来,点点头,“行,就比这个。” “阿悦原来你在这儿!”萧刃的声音混着他气喘吁吁的呼吸声出现在入口打断了两人即将开始的挑衅,惊喜的表情却在看到站在一边的苏霖北的时候冷了下来。 “他又找你麻烦?”萧刃指指苏霖北,面色不善。 “没有。”林悦笑笑。 “你最好给我注意点!” 苏霖北笑了,“萧同学,我和林悦是小时候认识的,论交情,你还差很多年吧。” “喂,你们3个要吵一边吵去,到底还比不比?”周枫等得不耐烦,对萧刃更是没有好脸色,一看就是和林悦一样的小白脸,无趣。 “比。”林悦甩开萧刃的手,拿起枪冲苏霖北点了点头。 周枫打完感觉良好。 拿起望远镜一看就咧开了嘴,这成绩比他当时比赛还好点儿,8个10环2个9环! 林悦还没打完,他打得极慢,每一枪都在回忆着之前那一枪十环的节奏,整个靶场好像瞬间空荡荡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空气的流动。 一枪,又一枪。 10枪打完他整个背都被汗水沾湿了。 “怎么样?”林悦问正拿着望远镜看他成绩的苏霖北。 苏霖北笑了出来,转头看向周枫,“道歉吧!” 周枫得意了,“怎么着,我就说会是这结果,没事,我大人有大量,不用你道歉。” “我是说你向林悦道歉。”苏霖北憋着笑加了一句。 “不可能!”周枫一下抢过苏霖北手上的望远镜,看见那全部满环的成绩直接愣了,就在苏霖北和林悦以为他会赖账或者又大吵大闹的时候,周枫忽然咬咬牙说,“对不起!” “?”这么好说话?林悦挑眉。 “输了就是输了,后天我们再来!”周枫抛下这一句就开了门走出去,头也不回。 “这是和你杠上了。”苏霖北笑着调侃林悦,“还不如输了呢。” “也好,我也能有个练习对象。”林悦抬头擦擦手心的汗水,笑着回应道。 “阿悦!”萧刃见这两人没事人似的聊天,像是半个月前根本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不知怎么胸口就憋着一股闷气。 “你先去吃饭吧,我再练会。”林悦头也不抬。 苏霖北心里一阵舒爽。 林悦刚得了自己帮助,射击技术正有提高,这时候打扰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最好的方法应该是和他一起练习,一边讨论关于射击的技巧,而不是催着他离开。 对前世的兄弟苏霖北当然了解。林悦看起来一副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其实是个偏执狂,只要是和技术沾边的,一旦他有了新的发现绝对会兴致高涨地摆弄很久。 只是萧刃一向不会反驳林悦的话,低了低头,回答了一声“嗯”便走了。 苏霖北和林悦两人也没有多话,而是默契地拿起了枪继续开始了练习。 他们明白,只有不断地练习,不断地变强,才是生存下去法则。 不知哪一天,陈斌离开了。 学校陆陆续续地又有人出现。 那些被‘退学’的新生又回来了,只是这回他们之中多话的人都变得寡言,本身就寡言的变得更冷漠,没人说恭喜,也没人询问,默默地重新铺好的床铺,和他们一起开始了日常的训练,但那些人明显在训练上下了狠心,他们的自残式训练瞬间感染了所有人。 留下来的人没人会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些曾经被‘开除’的,都是拼了命地训练,一时间这群新生全都打了鸡血似的,新来接任的教官也是惊奇之余暗暗佩服上面来的人,没几个月就能让新生拼命。 周枫还是会时不时晃在苏霖北面前,但语气依旧不怎么友善,每次被江明路的毒舌一说就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倒是各项成绩都有了提高,不过苏霖北当然不会任他一个人提高,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虽然还不及当初,但好在年轻,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一学期瞬间过去了。 苏霖北坐在飞机上回家的时候,还不知自家弟弟又给他惹了什么麻烦。 33、必须守护的 一路打着招呼走过来,无一不是说着“苏家的孩子长大了啊”,寒暄几句后,苏霖北成熟礼貌的举止都给大院的人留下深刻印象。 这孩子出落得越发像个军人了。 把钥匙插进孔锁里,咯吱咯吱几声,苏霖北拧开了房门。 没人? 他看看钟思索着这个时段母亲应该不可能出去买菜,晚饭的时间都过了,而父亲不在家是常有的事,不用在意,最奇怪的是自家弟弟居然不在,这个时候应该早就放学了才是。 他的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和他走的时候一样,拖鞋也静静地摆在原有的位置上,几本书被整齐地叠在一看,一看就是没人碰过。 苏霖北正觉得奇怪,拿出他新买的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过了好久才被接听。 “喂,妈?我到了,你在哪呢?” “小北!你回来了?!我……我在医院,你弟弟他被人打了,伤的不轻,你先去外面买点吃的吧。” “不用了,哪家医院,我过来。”苏霖北知道电话里说不清,还是直接去一趟省事。 “哎?不用不用,你刚下飞机累坏了吧,先好好休息……” “妈,我不累,你把地址给我,我就过来。”苏霖北直接打断了妈妈的话。 “好吧,地址是……” 苏霖北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眉头就紧紧蹙了起来,被人打了?以自家弟弟的身份,也有人敢对他动手?苏霖北向来疼爱自己的弟弟,前世因为自己对家里忽视得很彻底,等他回来的时候弟弟已经成为了十足的纨绔子弟,母亲更是撒手人寰,这一点让他格外愧疚。 不过,有人敢动他弟弟…… 已经到了打进医院的地步,肯定是伤的不轻。自己不过是去了一个学期而已,弟弟要变坏也不可能这么快。前世他压根不知道这件事,也许,这和后来自己弟弟的纨绔不羁有着某些联系,越是想下去,苏霖北心里就越是沉了几分,只是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灌了杯水,苏霖北手一招,顺利坐上计程车。 “市中一院。” 司机人挺开朗,看到苏霖北的样子就直接问,“刚刚放假吧!家里人生病了?还是要注意身体啊……你一个人去?” “嗯。”苏霖北在计程车上看似随意地坐着,看起来轻松的坐姿却是有着很多考究,比如能迅速应对司机的暴起,比如能以最快的速度砸窗逃走,直到他下了车才舒了口气,不由暗想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学生,怎么把前世的习惯都带进来了。 “喂!”司机忽然摇下了窗户喊了苏霖北一声。 “你是军人吧,好好干!”苏霖北一怔,只见司机已经摇上了窗户,开车走了。 苏霖北没由来地感到有些酸楚。 司机会这么说,自然是从苏霖北的生活习惯,一举一动看出来的。但这也恰恰说明了,他也是军人。而这个退伍的军人,此时却只能伛偻着身子,在茫茫人群里开着一辆毫不起眼的出租车,或许他家里还有一个妻子和孩子等着他靠这份微薄的薪水养家糊口。 这就是现在军人退伍的下场吗? 自己选择这条路,真的对了吗?如果不是有他这样的背景,他是不是就不会选择这条路而是顺利从军校毕业然后按着分配去当军官,毕竟他念的专业是指挥系,这就是军官的专业。呆在办公大楼批阅文件,等着别人叫自己首长,而不是进特种大队,退伍后转业去当一个保镖或者司机。 摇摇头,既然得天独厚拥有这样的背景,就不必要为那些不存在的事悲观。 每个人活着都是为了自己在努力。 苏霖北脚步不再迟疑,顺利找到了自己弟弟所在的病房。 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了弟弟的声音,“妈妈,今天哥要来?会不会骂我……” 苏霖北一笑,走了进去,“你还怕被我骂吗?” “哥……”苏七言低了头,鼻青脸肿的样子更是给他添了几分可怜。 苏霖北一看就知道情况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小腿骨折需要在医院养上一段时间,其余都是些皮外伤,并不碍事,心里一松,“谁打的你?” “不知道。”苏七言抬头,眼里尽是迷茫,“我和钱钱哥一起玩着,忽然就有人问我名字,然后就把我打了一顿……” 苏霖北皱了皱眉,“那你钱钱哥呢?” “曹钱那孩子是直接被打晕了,七七还不知道。”苏妈妈开口说道。 “这么说……是有人针对小七?”苏霖北轻声说,看了眼床上打PSP的弟弟,和他妈妈轻轻退了出去,有些话不能在自己弟弟面前说。 “妈,是不是爸出事了?”苏霖北语出惊人。 苏妈妈惊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这才迟疑道,“这倒没有,不过前两天他好像是很生气地说了原来的部下加入了雇佣军,和上面也有些牵连……” 雇佣军! 苏霖北一惊,如果是雇佣军的话,下手不可能这么轻!要么,很可能只是个警告。 “我知道了,对了妈,如果爸那里你还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苏霖北表情很严肃,吓了他妈一跳。 苏妈妈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儿子不过是在军校念大一,怎么气质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让她险些有一种面对自己丈夫的感觉,但做母亲的依然还是把儿子当小孩子看的,不论他看起来是多么成熟和冷静。 “大人的事,你还是别管了吧,等下就回家我给你做饭。” 苏霖北一听就知道妈妈在想什么,哭笑不得,“妈,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是个军人。”顿了顿,看向母亲的眼神变得更为坚定,“七七还小,我又长期住在学校,爸更是很少回家,现在我放假了,总要承担一些做儿子和做哥哥的责任。” 这番话他说得很认真很严肃,连带着苏妈妈也被感染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觉得欣慰还是自豪。 “实在有必要的时候……我会找爷爷。”苏霖北最后一句话彻底给他母亲打上了定心剂。 “不要麻烦他。”比苏霖北冷漠百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股威严不容反驳的气息让苏霖北都不由屏息,是父亲的声音! 苏齐国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件家常的衬衫,整个人却依然犹如利剑出鞘,单单是注视都会让人生不出反驳他的念头,他轻轻的一句话就让苏霖北的气势被压下了一大截,如果说之前苏霖北像个铁血的军人,那么站在他父亲面前,他就像个孩子,那是站在那个层面的人才会有的,大局观和眼界的不同。 苏霖北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记忆中一样耀眼和挺拔,那是他一生都在仰慕的典范,但他更知道,自己就是再努力一辈子,也站不到那个高度了,这是时代的悲哀。 “爸……”苏霖北只是怔了一秒,很快又恢复了他的波澜不惊。 “嗯,七言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你在学校不会有麻烦。”苏齐国淡淡地瞥了苏霖北一眼,抛下了这么一句话。 “爸!”苏霖北有些急了,那是他的弟弟,他想要为自己的弟弟做些什么。 “嗯?”苏齐国不满地看向苏霖北。 苏霖北深呼吸了一下,还是说了,“爸,我不是小孩子。等军校念完了,我会去特种部队,这次小七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苏齐国拉开了椅子坐下来,不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苏霖北像是受到了鼓励,开口道,“七七伤得不重,这表示来人没想下狠手,警告的意味要更大一些。但七七却骨折了并且一看就是被打的,我看过伤口,打他的人虽然没用全力,但明显不是军队的人,只是些普通的人,明明知道七七的背后是您还会这么做,显然他们是不惧。” 苏霖北顿了顿,看自己父亲没什么表情也没治制止他说下去,便继续道,“不惧最可能的原因……是下手的人压根不知道七七的身份!我觉得下手最可能的还是这一带的混混,收了钱帮上面的人办事,没什么大脑下手也毫无章法。但重要的是……这些人绝对不能由你出面解决,不然很可能会牵扯到上面。而我就不一样了……” “继续说。”苏齐国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暗暗吃惊的,苏霖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分析出了事情的发展,从主谋、打手,再到其中牵扯的利益要害,人心把握,这些东西没有一定的阅历是表现不出来的。 “……我是七七的哥哥,我之前一直在学校保持的是低调,不出众但也没什么人了解我。从这件事上,我可以出面,并且塑造一个明着低调却暗地里嚣张的角色。那么我收拾那些混混就不奇怪了,而你……可以当做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塑造出一点也不关心家人的形象。这样,想必他们也不会对妈或者小七下手。” 苏霖北面色如常地说了这么多,其实心里还是隐隐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己父亲会不会同意。 苏齐国沉吟了一下,道,“那就这么办吧。人手不够你可以找明路他们帮忙。”他心里何尝不是吃惊的,不知不觉里自己的儿子已经变得如此优秀,他对局势的看法居然和他如出一辙,特别是苏霖北最后一句——“这样,想必他们也不会对妈或者小七下手”更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到他这个年纪,自己本身倒是不会出什么事,毕竟身后有很多暗下的保镖,个个都是特种精英,但对于家人却是不可能处处照顾到,他不得承认,苏霖北说的很对,很好。 苏霖北大大松了口气,眼神更是坚定起来。 他倒想看看,是谁要动他的家人。 34、办事靠脑子 胡天皓是这一带有名的地头蛇。 打架、混PUB、收保护费那都是手到擒来,可这小子也知道不过火,头发没有弄得流里流气,反而是一头清清爽爽的黑色短发,纹身什么的都在后背,不脱衣服也看不出来,平时最喜欢就是叼着一只中华立在初中生放学的校门口,那样子没人看得出是混混,他冲保安也是一句“我是来接弟弟的”,保安看他那样子,是真信。 所以他混了这么些年,人们只知道“胡天皓”这个名字,压根不会把这名字和人对上号,他也乐得如此。能在军区大院这一块混得风生水起,也不得不说这是个人物,毕竟他爷爷的职位也不大不小,最重要的是个有实权的人物,胡天皓也是明白人,混可以,但绝不碰大院的人,高干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也有和他一起混的。 这回是桩大生意。 他想了很久才决定接下来。 一百五十万,只是把人揍一顿,下手不能狠,不能留下残疾,不能给人看见脸,不能说出雇主。这几个条件实在够松,虽然对方的身份不小,但谁没有冒险一把的意思?说实话,接了这桩生意以后他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等事情一办完,那边的钱划到了帐,那就是相当舒服了。 家里人嫌他不学好,每个月的零用压根不够他塞牙缝的,今次这么捞了一笔,收保护费的事情可以缓很久。说实话他也不想对那些小学生下手,稍微一唬就哭,身上的钱也有限,还不够他买包烟的。关键是他就怕小孩子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两个眼睛水汪汪看着你,搞得他好像是强X了还是怎么他了似的。 胡天皓有点小聪明,照年纪也该高中快毕业了,不过他就算没考上大学家里自然也会给他找个二本三本塞进去,这不碍事。但他这几天拿到钱以后忽然就焦虑起来。 应该是没事的。 对方身份不明,但很显然是批军人,虽然故意装得一点纪律性都没有,行为散漫,但那举手投足里面的血腥味骗不了人。他根本没想到雇佣军一层,心里觉得,这一定是上面对苏将军某些方面不满意了才派人过来示个威的。他想的倒是简单,毕竟他也不过是个20岁不到的孩子。怕就怕苏将军软硬不吃拿他开刷。 胡天皓其实想得并不错,如果不是苏霖北,苏齐国也不会拿他怎么样,毕竟一来,他背后的关系不能搞僵了,二来,有一就有二,声势搞得太大反而说明了苏七言这里是他的软肋。 苏霖北查到胡天皓倒是没怎么费时间,能在军区大院还嚣张的,本来就在少数,而大多数高官子弟根本不屑自甘堕落,他们从小就有良好的家庭教育,就算有时候显得放荡了点,但终归心里还是和明镜似的。 “胡天皓?”苏霖北捏着一叠资料皱眉。 比想象的棘手。 父母早逝,爷爷是市纪委里的重要人物,虽然老了但权力依旧不可小窥。苏霖北揉揉脑袋觉得有点头疼,这样一个人物,有必要为了点小钱去做这种明显是背黑锅的事吗?就他这背景,虽然和自己不打一样,但好歹头上“高干”两个字是实打实的稳。 自己在父亲面前夸下豪言,要是搞不定的话就太丢人了。 苏霖北虽然看起来认真务实,人严肃的紧,但人好歹也是兵营里混出来的,要说没有几分兵痞的气息怎么成,不过重生后那都被他紧紧地藏了起来,用在了脑子里。这么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苏霖北搁了杯子叫上了江明路和三儿。 “有人把我弟打伤了。” 苏霖北一句话就把江明路说呆了。 “我靠他是不想活了?你的小祖宗也敢打?”江明路摩拳擦掌,“既然把我们叫出来了,你啥意思我也知道了,行吧,不就是打手么,我正好想找人练练。” “不行……”苏霖北摇摇头,“那人背景有点悬,要是一个没弄好,估计还会给我爸带了一点麻烦。” “你爸?”三儿也皱眉了,到了苏霖北他爸那种位置,都能给他惹上麻烦的,看了对方来头也不算小。 “今天找你们来不是当打手的。”苏霖北笑嘻嘻地身后掏出一只相机,“路子你们先拿去,悠着点啊,我小金库全贡献给它了。” 苏霖北一副肉疼的模样立刻勾起了江明路的好奇心,单手接过来一看就是一阵咂舌,“啧啧啧,败,真败!佳能40D套机?你什么时候买的!”江明路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看着苏霖北欲言又止要他小心的表情就各种愉悦。 “哎你小心点啊!”苏霖北终于忍不住出声,指着对面一幢大楼道,“等会跟我来,你们跑那幢楼去,记得看我手势,接着全程拍下来就成。” “你搞什么?”江明路莫名,“把我们叫来就为了拍照?要不要我去喊几个人,绝对不把我们几个供出来!” “那就不好玩了……”苏霖北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也算胡天皓倒霉,本来他已经收了去收保护费的念头,但总有些心神不宁的烦躁,叫上了几个兄弟就又去了那所他们经常光顾的初中门口。 苏霖北背着书包穿着从院里一初中小孩借来的校服怎么穿怎么觉得别扭,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嗯……我知道了!”江明路忽然跳起来,“霖北你这一米八几的个子怎么打扮也不像初中生啊!” “这倒是个问题……”苏霖北把衣服一脱,和江明路心照不宣地看向了三儿。 三儿瞬间就不满了,“我靠你们什么意思!” “兄弟别这样嘛~”江明路笑着扒下了三儿的衣服,愣是把校服往他身上套,一边套一边嘀咕,“你这一米六三的身高也就这时候有点用处了,还不发挥发挥!” “路子你找死!”三儿挥着拳头却被江明路笑嘻嘻地躲过,倒只是稍微反抗了一下就由着江明路把校服套他身上了。 三儿郁闷地看着这身衣服量身定做似的的套在他身上,背着书包郁闷道,“行了,不就一诱饵么,我去,你总得把照片给我看看吧。” “行,等会你混着人群到那个胡同里,那里人少,他最容易下手。”说着苏霖北把照片递给三儿,拍拍他的肩,“小心点,对方估计有4、5个人。” “去去去,这几个人我放在眼里?”三儿仔细地盯着照片看了一会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才还给苏霖北,“等下拍得好点啊,看看爷的英姿!” “去你的!”江明路一脚踹过去把三儿赶走了。 三儿背着包和保安沟通了一下,无非就是自己生病了,刚从医院打了点滴回来想回去上课顺便向老师说明一下,保安大叔一见这么爱学习的孩子,加上三儿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同情心蹭地往上涨,大手一挥就放他进去了。 等放学铃一响,三儿就顺着人群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保持一副孤僻的样子一下就钻进了胡同。 胡天皓眼睛贼亮,一看三儿脚下那双价值不菲的球鞋加上他孤身一人进了胡同,冲手下两人点了点头就跟了进去。 “喂,不要哭不要喊不要废话,一个字,钱!”胡天皓好歹也是做了一段时间了,老练得很,瞬间几个人就围住了三儿,不给他一点退路。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挺孤僻的一孩子臭着脸直接把书包往地上一甩,校服一脱就是一句,“我和你们拼了!” 简单直接。 三儿本身是想慢慢和他们玩的,比如先装个弱势,说自己身上没钱啊,等着他们来搜自己的身然后出其不意地偷袭。但到底没那样做,他是爱玩,平时和江明路两个人打打闹闹的,但军校还是磨砺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同样是高干子弟,有人却在初中门口做着这种事,如果此刻自己真的是个初中生的话,如果不是霖北这些年一直在给他和路子训练的话,是不是也会沦为被敲诈的其中之一? 三儿一脚就踹开了站得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直接踹了半米远,对方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狠,下手是真的狠。 苏霖北皱眉,问江明路,“三儿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大对劲啊!” “也许是真的只想练练?”江明路也吃不准,他没见过这么发狠的三儿。 “你拿着,我过去看看。”苏霖北把单反递给江明路就往三儿的方向跑。 胡天皓第一次看见这样狠的初中生,不对,这绝不可能是初中生!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被人玩了! 大院里长大的孩子什么没见过?这身手一看就是部队里教的把式,快、准、狠,三儿把这三点完全诠释了出来。 胡天皓知道这次栽了,但他也不会轻易就认,操起一旁的砖头就朝三儿砸了过去。 苏霖北一到就看见了这么一幕,二话不说就拿手臂去挡。 再是练过,砖头和人肉能比吗? 好在苏霖北眼明手快,一边推了一把三儿,一边躲闪,只是被砖头的棱角划过,没有被砸个结实,但还是被划破了皮。 苏霖北向江明路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立刻关了全程录下的东西就往这儿跑。 “你是谁!”胡天皓小眼神还惊疑不定,看着对方手上留了血产生了一秒钟的愧疚,再怎么样他高中都还没毕业,算得上一孩子,什么事扯上无关的人就不好的。 “你前几天打了我弟弟,这帐还没算呢吧?”苏霖北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看得胡天皓顿时胆战心惊! 35、某人很纠结 胡天皓其实很高了,一米八零在他的班级里像根标杆似的,现代化教育不知怎么地把一捆捆男生的身高限死一米八以上,不过胡天皓也没怎么去过学校就是了。 他一直都当的老大,也习惯了居高临下看人,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家伙高他半个头就不说了,力量上也不知比他强了几个档次,只见苏霖北一个利落的擒拿,这小子瞬间就躺在地上开始了哼唧。 “我还以为是个大BOSS,原来就一小喽啰,三儿你这都搞不定?”苏霖北挑衅地看了三儿一眼。 三儿不恼,厚着脸皮夸,“您那是专职的战士,我们就一打手怎么比得上呢!” “得,别贫了,其他人你收拾。”苏霖北一把把胡天皓拎了起来。 胡天皓脑子里迅速闪过苏霖北的资料。 比他只大了1岁,能考上国防的高材生。 心里瞬间就闪过一道懊悔,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还有一个放假回家的哥哥! “你背后的人?”苏霖北长话短说。 胡天皓颇有几分江湖义气,何况他也知道自己的买主不好惹,死活不认:“我就单纯看你弟不顺眼!有种打我啊!” 他料想自己的背景,这个苏霖北并不会对他做什么,顶多也就是小小地打一顿,翻不起什么大浪,心里一硬,说话的底气也足了几分。 “你不说,他们也会找时间除掉你。”苏霖北倒是松了手,人笔直地站在他面前,黑沃沃的眼睛盯着胡天皓,“小七的身后站的不止是我爸,还有整个军部系统,他们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动手?又为什么找上你?你身后的能量能保护你对抗整个军部?又或者……” 苏霖北轻轻瞥开了眼睛不再看他,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三儿收拾那帮胡天皓的狐朋狗友,嘴里几个字让却让胡天皓瞬间颤抖—— “他们只是拿你开路。” 拿他开路。 这是最有可能的。 看看军部的能耐,最好是军部和行政处两败俱伤,胡天皓死活不论,但肯定要背上这个黑锅,那到时候人没死就走运,少不得要在牢里关上几年。 苏霖北几句话就把其中隐藏的东西完全剖解开,赤裸地展开给胡天皓看,虽然胡天皓看起来人很坏,又欺负小学生,但他本质上还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听到这些脸上瞬间就变色了,但他不想屈服于苏霖北。 凭什么啊!,不就是比自己大了那么一点点,不就是背景比自己深了一点点,比自己长得高了一点点…… 他干嘛要怕! 竭力说服自己,胡天皓平静下来,用看起来毫不在意的口吻道,“要我怎么做?” 苏霖北一听就觉得这孩子还算识相,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是他万万惹不上也玩不起的,知道求助自己这根最后的稻草,倒有救。 虽然胡天皓看起来平静得很,鬼知道他两只脚都在发抖,刚刚一句话更是憋着劲儿问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这个人了,苏霖北理着一个极短的头发,不像他虽然是黑色碎发但一看就是有型的那种,而是毫不起眼的短发,那种混在人群里你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 可这个男人偏偏就有种看了就忘不掉的味道,温和?绝对不是,冷血?也不像……那是一种,是一种……是一种狼的味道! 犀利、肃穆、随时可以扑上来咬杀,却又不会轻易动手。 “你什么都不用做。”苏霖北找了块石头坐下,手指轻易地划来划去,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放得下?” 胡天皓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问他能不能放下身段…… 虽然心里百般不愿意,但不知怎么的,看到苏霖北平静无波的眼睛,看他修长有力的身子,心慢慢平静下来了,“我能。” “嗯。重新去买个手机,这是我号码。”苏霖北招呼了三儿一声,从石头上和一只猴子般敏捷地跳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却充满了美感,回头对胡天皓一笑,紧绷的脸上因为这一笑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记得给我电话。” 胡天皓拿着写着苏霖北电话号码的纸,还有种万分不真实的感觉。 他不过是想来收个保护费,拿点烟钱,怎么好像只是一瞬,整个世界就变了? 江明路一跑过来看到苏霖北的伤口瞪圆了眼睛,随手就把相机往三儿怀里一塞拉着苏霖北就嚷着要他去医院。 “路子你到底和医院哪个小女生勾搭上了!”苏霖北怒目而视,“这么点小伤到医院一转悠的钱都够我买只破手机了!你别重色亲友!” 江明路“呸”了一声,“你怎么一毛不拔啊!这伤口少不得得缝几针啊!” 苏霖北倒不是真心疼那几个钱,他前世在部队里穷惯了,何况他们做特种兵的对一些伤口的处理比正规医院的医生来得更专业,要怎么消毒防止感染那都是长年累月的任务里积攒下的经验,别的可以不认真学,这个毕竟关乎自己的小命,每个队友那都是处理外伤的一把好手。 “行了,还有正事要做!”苏霖北匆匆在家里对自己的手臂处理了一下,眼都不眨,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疼似的。 没一会儿胡天皓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要……要我干嘛!”胡天皓其实有点儿心虚。 “和你爷爷承认错误,然后来医院给我弟弟道歉。”苏霖北想象了一下对方在电话那头的表情,补充了一句,“越高调越好。” “不可能!” 意料之中的反应。 苏霖北倒不气馁,慢悠悠地丢了一句,“你自己看吧。” “嘟嘟嘟……”的声音传了过来,胡天皓差点摔了手机,苏霖北居然直接挂了他的电话?从没有人敢挂他的电话!一直都是他挂别人的电话的,胡天皓越想越生气,自己干嘛听那个人的!要他和爷爷承认错误还要去高调地道歉?不可能! 他脑子的念头就是——绝对不可能。 如果他再笨一点,或许就不会猜到苏霖北的用意。 偏偏他不笨。 他知道苏霖北说得不错,他更知道只要按着苏霖北说的办,那他什么事都没有,甚至还会有人能暗中保护他。但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天皓……你干嘛不听他的话啊,这么做虽然丢脸了点,但总比背黑锅还出事好吧……”身边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给他提了个醒。 胡天皓一个激灵就反应过来了,是啊,这是最好的办法,不就是丢人嘛,丢人和小命……好像真的显得无足轻重似的,为什么他这么抵触? 胡天皓倒在沙发上终于醒悟过来了。 是苏霖北。 他不喜欢听对方的话,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苏霖北的话是对的,他抵触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那个人。 他抵触的,是苏霖北。 苏霖北把玩着手里的手机,随后往床上一抛。 渐渐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不擅长玩这些,一环一环地下套,他知道这和自己学的专业还是很贴近的,指挥学,指挥就是一门艺术,不是想象中挥手间千军万马随意把玩,这更是一门必须对手下的战士负责的专业。他想得越周全,手下的伤亡才会越少。 这就和前世一样,任务之前布置充分,一条条退路要详尽地计划好,一步错,满盘输。 也许,他更适合在战场上打头阵而不是玩计谋吧,苏霖北笑笑,胡天皓,要是听话,救他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霖北,你要怎么玩那家伙,就这么放过他了?要我说打断他一条腿还差不多!”江明路小时候和苏七言也算玩得开,那小孩粉嫩粉嫩又好欺负,江明路最喜欢的就是给他一颗糖然后两只手不断捏啊捏的,自己的玩具现在被人打进了医院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苏霖北还能不知道江明路那小心思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和上面一扯上关系就不是打一架的问题了,我们现在必须要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行……” 末了总结一句——“希望那小子不笨……” 胡天皓此时很抑郁。 心里纠结就算了,整整2天,苏霖北一个电话一个短信也没给他,既没有表达不满,也没有质问和催促,就这么有种放养的感觉,这让胡天皓有种被抛弃的感觉,这感觉很不好,相当不好! 他揉揉脑袋,柔软的头发此时鸡窝一样顶在头上,可想他这两天坐立不安。 一方面并不想向苏霖北示弱,一方面又担心自己。 他使劲盯着手机。 你倒是打过来啊!你打过来我就去!不管你说什么,只要你打过来,说明你靠谱,我认栽!你这不闻不问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啊!打啊打啊!快打过来啊! 手机纹丝不动。 一如苏霖北对他的态度,苏霖北没想太多,不管胡天皓怎么挣扎,他肯定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他必然、必须、必定,会按着他说的做,他根本不用分心去管那小子想什么,所以苏霖北根本不知道那头的胡天皓是怎么对着一只手机。 真是望眼欲穿啊…… 36、这是收买呢 苏七言的腿也就是骨折,其他的皮外伤也没什么,只是孩子还小,正是发育的时候,看起来一片青一片紫的很严重才在医院住了2天,但医院病房也是相当紧张的,苏将军没有透口风,也没人知道那个趴在床上看漫画的孩子背后代表的力量,医生本着职责就来赶人了。 重患没床位,一个小小的骨折却霸着好的床位不走是怎么回事? 苏霖北一来就看见自己母亲和医生吵得不可开交。 苏霖北他妈虽然心疼自己的孩子,但也不想因为屁大点事搬出自己的丈夫,好说歹说医生也有医生的难处,没几句情绪也就激动起来。 苏七言睁着小眼看着母亲和医生斗法,不发一言。 这次一顿打真的把他打怕了,从小有哥哥护着,有路子哥和三儿哥护着,加上自己家门口那明显不是摆设的警卫和森严的保护,他挺为自己父亲自豪,在宠溺中长大的小孩往往就缺乏自保能力。 他有哥哥,作为将军之后的责任大多承担在苏霖北身上,哥哥很争气,考上了最好的军校,父亲脸上也难得有了一点柔意,这让苏七言很兴奋,哥哥是最棒的! 可哥哥离开了,路子哥和三儿哥也一并离开了,保护他的圈子渐渐变小,虽然哥哥离开前有让钱钱哥照顾他,但曹钱毕竟比他大很多,平时虽说是照顾,但放养的时候居多,毕竟三年一代沟摆在那儿呢。 这一顿打,让他把自己保护起来,他怕胡天皓,当时那人只是靠在墙上手一指,说了一声,“上!”就有一帮人围上来对他拳打脚踢,痛苦的同时恨那个人,但现在躺在床上,却开始对那种形象渴望起来。 如果有足够的力量,是不能就能和那人一样,轻飘飘地说一个字,就让一个人匍匐在脚下。 小孩子的教育,真的是不能有一丝偏差。 没人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以为这小孩是单纯地害怕了。 当胡天皓领着一帮头发五颜六色打着纹身抽着烟来到医院差点被人赶出去,可当他站在苏七言面前,两人对视半天直到小孩差点哭出来的时候,那一句整齐划一的“对不起”还是把人给吓着了。 “你……你……”小孩抓着手里的漫画书简直要把书扯破,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面看着胡天皓就是一脸惧怕。 这表情让胡天皓分外惭愧。 虽然他收保护费的时候那群小孩也大多这个样子,但现在处境不同,他是来道歉的,他都已经道歉了这小孩还一副见了鬼了样子,这让他的心刹那就碎了,自己真这么不招人待见? 而苏霖北母亲就更是脸色不好看了。 “你打的我儿子?” 胡天皓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即使平时对苏霖北和苏七言和颜悦色,但她终究是个母亲,更是个将军的妻子,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眼界她不缺,又是个大学毕业的文化人,虽然现在年纪大了有点妇人的柔和,但气势也不会小,对胡天皓那样小打小闹的小孩无形中的压迫感就显得巨大。 胡天皓心里暗暗叫苦。 这种感觉和他面对自己的爷爷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虽然他爷爷和苏将军不同,一个是政客,一个是军人,但那种大层面的感觉还是差不多的,而苏霖北母亲长年累月又怎么会不积攒一点相同的气势? “我……我当时……我是来道歉的!” 胡天皓不知道说什么,说他是受人指使?是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想到苏霖北的脸他就一阵懊恼,直接死马当活马医,说自己来道歉的算了! “道歉就完事了?你家里做什么的!还带这么一群人来,吓着我儿子怎么办!” 胡天皓暗地里擦了一把汗,立刻让手下几个人出去,想要赔不是,心里又有傲气,那么几分不情愿让他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那你说能怎么办啊!” 这话正巧被走过来的苏霖北听到,也不说话,就这么看了他一眼。 胡天皓被苏霖北一瞥莫名有点心虚,他从小到大别说道歉了,就没和人低过头。爷爷一开始是觉得他父母都没了心里有愧地补偿,后来他不学好也就是对他不闻不问,但暗地里却没少帮他收拾烂摊子。 “阿姨我错了,我以后不打人了……”胡天皓在苏霖北犀利的目光注视下咬牙说了出来。 “妈,这事我会处理好的。”本来苏霖北母亲还想说什么,被苏霖北这一说也就住了嘴,转头看向那年轻医生准备继续理论床位问题。 小医生还只是个实习生,被派来做这么件类似赶病患的工作心里也不舒服,感觉自己是被抛弃了,口气也就生硬,没两句说得苏霖北母亲又有点火起。 胡天皓心里正不舒服,那年轻实习生的声音有点大,听得他很是烦心,当下就走过去一拳砸在小医生耳边。 实打实的拳头砸在墙上,耳边一阵风一样掠过的拳头把小医生给吓着了,半天没了声音。 “你他妈的给我安静点!” 胡天皓瞪着眼睛向他瞅,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只是他那张脸比较嫩,加上他没染发,一副学生气很浓,再怎么装得凶狠,对小学生还有点威慑力,对已经大学毕业步入工作岗位的年轻实习生也就一开始吓着了,尔后一脸嫌恶地拍开他的手,语气带着嘲讽,“收敛点,这儿是医院。” “你!”胡天皓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但这小医生说得也不错,这儿是医院,闹大了吓着几个不禁吓的弄出人命也不好。 没想到小医生也是刚毕业,那点热血汹涌着呢,加上刚步入工作岗位没受到重用,心情很差,胡天皓这一下正撞了枪口。 “你什么你!毛都没长齐学什么不良少年啊,脑残!” 这下胡天皓彻底红了眼睛。 眼见着场面就控制不住,他脑子一热,一拳挥了过去。 小医生没想到他真敢动手,心里也是一怕,要是丢了工作真不是闹着玩的! “啪!” 胡天皓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拳头居然挥不出去,他满载了怒气的拳头居然被人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拦了下来! 想要动手,却发现手臂被人捏住,一点都动不了! 好大的手劲! 苏霖北抓着胡天皓的手,一时场面有点僵持。 小医生见胡天皓被人制住,刚刚产生的一点畏惧顷刻烟消云散,更是把头扬高,“还敢对医生动手?你倒是打啊!” 苏霖北慢慢抓着胡天皓的手放下,直看得胡天皓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对方很强,真的很强。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对方一招把自己撂倒了,他认为只是军校学到的招式差距的话,那么这一个照面,忽然就有一种自己永远也赶不上对方的自卑感。 手臂被巨大的力量擒住,完全无法反抗,冰冷的触感还停留在手臂上,就像猛然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冲上脑门的怒火瞬间被熄灭,从头一直冷到脚,动弹不得。 苏霖北的目光似乎有种隐喻的魔力,犀利而透彻,把他全身上下一一剖析,每一寸皮肤都有冰冷的感觉,好像透明人一样站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胡天皓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发现自己的喉咙似乎哑了,发不出声。 他好像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一样。 前几天苏霖北笑着递给他电话,他和他的发小勾肩搭背,他随意而低沉的声音,猴子一般灵敏的跳跃,那是生活中的苏霖北,而现在,当苏霖北刀削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用绝对的力量握住他的手臂,犀利透彻的目光直挺挺地侵入胡天皓眼里的时候,他才意识到。 这个人还是个军人。 苏霖北垂着眼睛。 细密的睫毛扇子一样铺开一个弧状,睫毛下面是深邃却透亮的瞳孔,挺立的鼻子下面略显苍白的嘴唇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微微下沉。 “你闭嘴。” 被沉默卷席的局面被苏霖北一句话豁然打开了口子。 小医生更加得意,冲着胡天皓又是一句,“听见没,让你闭嘴,人家看起来就是比你有素质多了,知道这病人都捏医生手里呢……” 苏霖北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年轻的小医生,怕他没听明白,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闭嘴。” 37、崇拜不要乱 虽然是冬天,每个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医院开了暖气,就显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小医生穿着白大褂,脸上一阵青一阵紫的,刚才胡天皓的一拳震得墙壁都晃了晃,他是料定了对方不敢在医院大打出手才会满嘴挑衅,没想到对方居然敢来真的! 还没等他想要服软,苏霖北一把抓住胡天皓的手让他的心也落回了原地,嘴巴也贱就又说了几句,没想到他心中的救星苏霖北却当着一群小护士的面,这么毫不留情地让他闭嘴! 还没等他想要反唇相讥,苏霖北忽然放开手,石雕一样走到她面前。 “医院应该不会因为一个实习医生,惹上什么麻烦。” 小医生哐当一下就清醒了! 要是这样还听不出苏霖北话后的意思,他也别混了。 但毕竟年轻气盛,盯着苏霖北的眼睛就想用气势唬住他。 只是这一对上,半天就没了动静。 凌冽、淡漠。 没有不耐烦,没有愤怒,没有指责。 只是那样平静地看向他,那神情俨然就像在看一个小孩,是的,小孩。小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看起来分明比自己小上几岁,却有种在那些常年操刀的主治医生身上才有的成熟自信。 该死! 他居然不知不觉地屈服于了这种平静,半天都不再说话。 “小康你在干什么!”成年男人的声音一出现,小医生立刻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体,他的指导医生,整个医院最有名的外科专家。 “师……师傅。”小医生语气瞬间软了下来,隐隐约约还有种发自内心的敬佩和畏惧。 “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刚刚才毕业过来,难免有些心浮气躁。”成熟的男医生笑着把手伸向苏霖北,白大褂一尘不染,厚厚的镜片架在鼻梁上更有种专业精英的感觉。 “不会,是我们冒失了。”苏霖北伸手握住,稍微一晃就松开,嘴边也带上了一点笑意。 男医生脸上划过一道讶异,苏霖北看起来也很年轻,简单的穿着看起来就是一个学生,前面起了冲突,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小徒弟遇到了相同性格的男孩才会发火,但眼前的人明显不是那样的人,不经意回头看到了站在一边装得很“酷”的胡天皓,他了然一笑。 “这位是?小康要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不要在意。” “肇事者,不用和他客气。”苏霖北的回答让胡天皓一阵汗颜。 用不用说得这么露骨啊!什么叫肇事者啊!他最多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胡天皓终于从僵硬中反应过来,小眼神向小医生一瞥,一副不屑的样子,忽视了苏霖北的回答,转而看向中年医生,“小孩子就这脾气,我才懒得和他计较!” “你!”小医生气得不轻,想要说什么,结果他师傅一个眼神冷飕飕地飚过来,顿时焉了气。 “哼!”胡天皓正想痛打落水狗,结果被苏霖北眼睛一扫,顿时和小医生一样不出声了。 眼见着两边忽然处于友好和平的状态,中年医师也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忙,冲小医生点点头便快步离开,毕竟医院这种地方是争分夺秒,说不定一耽搁就是一条人命。 苏霖北松了口气。 别看他看起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刚刚那一刻心里也是有些着急。 宝贝弟弟那一副“我好怕”的样子真的是吓到他了,如果要说苏霖北这辈子最在意的是什么,那不是复仇,不是成为最厉害的特种兵,更不是像他爸一样做个位高权重的人物,他只是想对自己的家人好一点,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苏霖北低估了自己冷着脸时候的影响力,尤其是对一个从来没有服过软的官三代,胡天皓。 胡天皓最怕的是他爷爷,不然也不会不敢染发不敢坏得太表面,他爷爷之下,他就没有怕的人,而他怕爷爷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血浓于水,从小没了父母,爷爷就是他亲情线上唯一的一根稻草,说到底,他不是怕,而是不想让自己的爷爷对自己失望。 他这是第一次,对另一个人服软。 这个人不比他大多少,但偏偏只要看他一眼,就让他提不起反驳的勇气。 他犹不知道,苏霖北对中年医生的救场有多感激。 苏霖北深刻地知道自己的性格,对发小,对熟悉的朋友,他可以放开心来接受并且真诚地相处,可对于胡天皓和小医生这种类似于陌生人的,他除了冷着脸就只剩下冷着脸。 这种相处模式肯定会出问题,他怕刚刚要是自己镇不住场面,说不定就真的是一场医生与病属的斗殴了,处理得好倒还好,要是一个没处理好,被有心人士利用,说不定就会演变成“将军之子医院逞凶”的新闻出来。 媒体是什么?苏霖北只知道4个字:捕风捉影。 谁管打架的是不是本人,只要和他家扯上一丝的背景,事情就会无限放大化。 何况正是现下这种风尖浪口的时候,更是要小心谨慎才行。 “你爷爷那里,说过了?”没等胡天皓从刚才的得意里回过劲来,苏霖北一句话就把他又打进了地狱。 “没……我会说的。” 胡天皓犹豫了一下道,“我已经联系过了媒体,等会可以拍几张照,明天报纸的某个角落就会有我道歉的新闻和图片出现……” 苏霖北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挺没用的,处理问题的方法倒还不错,更是知道自己那句“越高调越好”的意思。 但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示,而是“嗯”的一声,让胡天皓又是一阵抓狂。 “哥……哥!”苏七言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个看起来高大的身影,那个瞬间把打了自己的男人制服的人,不就是很久没见的哥哥吗! “小七……”苏霖北看见了自己的弟弟,紧抿的嘴巴终于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牙齿白晃晃地差点闪瞎了胡天皓的眼睛。 “小七别怕,这个哥哥是来道歉,他打了你以后很愧疚,只是认错人了而已。对吧?” 苏霖北原先温和的话在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咬了重音,让胡天皓觉得瞬间又从春天变成了冬天。硬着头皮还是承认道,“我是认错人了……真不是故意打你的……” “那……那你以后能带着我吗?”苏七言露出了小脑袋,看着胡天皓直到把胡天皓看得心里毛毛的才开口询问,说完了还眼神还往自己的哥哥身上瞄。哥哥比这个人厉害,但哥哥总是不在家,那么找这个大哥哥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苏霖北依旧是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弟弟,没说话。 胡天皓听到这句话就是一愣,苏七言那充满了崇拜、期许的眼神和语气却让他如坠冰窟,看了看苏霖北脸色如常才小心地开口,“没……没问题!” 没问题? 苏霖北强按下心里的愤怒,前世自己弟弟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还犹在眼前,这个胡天皓是准备继续把弟弟往前世那个模子拐吗? “小七你和你钱哥玩得不好?”苏霖北轻声询问。 “也不是,但是钱钱哥很忙的嘛……”苏七言下意识地为曹钱开脱罪名。 苏霖北不置可否,反而是看向胡天皓,问道,“还有事?” 胡天皓闭嘴,听得出苏霖北这是在下逐客令,虽然很享受那小孩脸上崇拜的表情,踌躇了一下,胡天皓还是准备开溜,对手下几个招呼了一声就起身告辞。 手下一黄毛看着胡天皓,又看了一眼苏霖北,嘴里不满地嘟囔了几句,“不过也是个小破孩,天哥你干嘛怕的和什么似的,还不让我们进去,兄弟几个等得腿都麻了!” 本来黄毛只是抱怨几句,但听在胡天皓耳朵里还是很刺耳的,什么叫“怕的和什么似的”?要不是因为苏霖北背景比他大,要不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得比较广,他用得着过来陪笑脸吗!一想到这里就莫名起了火,凶巴巴地对黄毛一吼,“怕个屁!我是让着他,关你屁事!” 黄毛摸摸左耳的耳环,不懂胡天皓这是吃火药了还是怎么的,但他年纪比胡天皓大上不少,虽然明着是叫他“老大”,但只是碍于大树底下好乘凉,胡天皓背景摆在那儿,他们怎么恶霸公安局那里也有人会摆平,黄毛早就是混社会的人了,高中也没上,现在人已经快奔3,虽然认一个小破孩做老大有点憋屈,但日子过得舒服就行。 胡天皓平时对他们不错,有吃的有喝的,进了局子也能有路子把人捞出来,平常也对兄弟似地供着,这会一爆发起来,黄毛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你胡天皓能耐?那也不是因为有点背景么,拽什么!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恭维不已,“是是是,不关我的事,老大您这是气量大,让着他!” 胡天皓满意了,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心里对苏霖北有点惧,但手下这么一说还是舒服不少,没等他想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喂?”胡天皓懒洋洋地接通电话。 “你说什么!爷爷心脏病发!” 38、不是一个人 即使医院的暖气已经开到最大,暖洋洋的让人浑身上下都有一种疲暖的舒适感,病榻上的老人微眯着眼睛斜躺着舒服地撮了着茶,电视机里言情泡沫剧还在不依不饶地播着:“你到底爱不爱我!” 胡天皓挂了手机还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里。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的衣服的人站在北极冰地中间,冷风从腋窝里穿着直达脑门。 一直以来他敢冲敢拼,甚至敢接下那个生意,是因为他坚信不管篓子捅得多大,背后都会有一把保护伞,爷爷是他坚强的后盾,虽然嘴里不说,但心里还是极为尊重和依赖这个唯一的亲人的。 黄毛也听到了,垮了脸,“天哥,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滚你的乌鸦嘴,重症监护室!快去重症监护室!”胡天皓被这一打岔瞬间回过味来,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走远,一边又担忧爷爷的情况,电梯缓缓地停在一个楼层不动,胡天皓红着眼睛骂了一声,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踩了几脚,抓着护栏就开始爬楼梯。 楼梯似乎没有尽头一般,越往上爬,他心里的绝望就又蔓延一分。 这个时候胡天皓开始自责,如果平时他肯多陪陪自己的爷爷,或许得到的治疗就能早一分。虽然有私人医生寸步不离地陪着,但胡天皓早就忘了这茬了,又开始怪爷爷怎么还不退休,政坛上勾心斗角对心脏的负荷非常大。 直到对着门牌号,他终于平静下来,这种平静的背后是滔天的颤栗,胡天皓的手慢慢伸向门把,带着他强自按压却依旧轻微的抖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了苏霖北眼里的冷静沉着,原本颤抖的手臂忽然就不抖了,那个人眼眸里的坚定自信,似乎能给予他强大的力量。 随着“吱呀”一声,胡天皓看见他的爷爷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罩插着各种管子,而一旁的心电监护仪明显还带着上下波动的曲线让他大大地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却发现大冬天的背后已经浸湿了一大片。 “医生,我爷爷怎么样?”胡天皓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落下后,又开始手足无措,拽着医生不放。 好在医生也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耐心地解释,“你爷爷病危,医院方面已经尽力了,虽然是抢救过来,但……” “要多少钱!多少钱都可以!你救救我爷爷!”胡天皓直接打断了医生的话,他不是不明白,是不愿意听到。 “你拉着医生也没用的。” 一贯沉静的声音缓缓在胡天皓背后响起,让他不由自主松开了拉着医生的手,转头望去,苏霖北正拿着一张报告般的东西看着他。 “病危通知书。”怕他不明白,苏霖北扬了扬手里的纸,补充了一句,“与其拉着医生,还不如在最后的时间和你爷爷说几句吧。” 胡天皓一愣,看到原本沉睡的老人此刻睁开了一丝眼睛,吃力地望着他,似乎想要说话。 “爷爷!”胡天皓一惊,立刻迎了上去。 “……”老人张口说着什么,胡天皓听着,不时点头,最后抬头看了看苏霖北,眼里的复杂一闪而过。 苏霖北没料到会让他碰上胡天皓爷爷病危这码事,等他到的时候看见胡天皓正拉着医生说着什么就直接和老人说了几句话,顺便表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他站的立场。 几天后,传出了老人去世的消息,苏霖北只是拍了拍胡天皓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胡天皓爷爷是老毛病了,人不愁物资,调养得好,按理说也不会这么快去世,但这些年给胡天皓做的事擦屁股擦得不少,骂着孙子不争气,心口就一直这么堵着,这次病发很可能就是因为前几天胡天皓打了自己弟弟那码事闹出来的。老人能不气吗?苏七言那是什么身份,苏将军的儿子是能随便动的吗? 又气又急之下犯病,实在是正常不过了,加上人又老了,这一病,去了也不稀奇。 不过这话苏霖北是不会对胡天皓说的,他怕这孩子接受不了。 看得出,胡天皓还是有些孝顺的,不是表面上那么顽劣和不堪,甚至可以说,他的本质还是干净的。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又一个电话直接让胡天皓摔了手机。 军火! 手下那帮人居然不告诉他,擅自走私军火!用的还是他的路子!他的名字! 苏霖北沉静的眼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有事,你可以找我……” 正当胡天皓在被手下出卖和爷爷去世的双重打击中一蹶不振的时候,苏霖北这一句话让他胸口猛地被什么点着了,一股暖流延伸在全身。 这是苏霖北的一个保证。 像他们那样的高干子弟,从不会轻易允诺别人什么,基本上谁有事了,小事能帮的帮一把,大事不能帮的也会打个哈哈不伤和气,虽然胡天皓看起来是个好骗的愣头青,但心里对这些还是很有数的,从不拍着胸脯和人保证。 他当然不会以为苏霖北是因为背景大,什么都不怕,相反,这是个善于步步为营且冷静聪明的人,黄毛背着他走私军火,用的是他的名字,爷爷一死,背后的靠山又猛然倒下,就算是苏霖北要扛下这件事,也绝不会是表面上那么轻易的。 “暂、暂时不用。”胡天皓结结巴巴地说道。 苏霖北点点头,正要往外走。 “那、那个”胡天皓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刚刚哭过的喉咙带着一丝沙哑,原本脸上的扯高气扬和高干子弟特有的跋扈骄傲这一刻忽然就从他脸上消失了,看起来更像一个不知所措的高中生。 “对、对不起。”胡天皓结结巴巴的声音终于流畅起来,“打你弟弟的事情,真的对不起。” 如果前面的道歉是无奈和不甘居多的话,这一次的道歉却是真心诚意的,苏霖北肯放下这么一句承诺,对他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苏霖北没说什么,这件事,胡天皓真的能凭自己处理好? 没有人脉,没有背景,就算他爷爷的几个朋友勉强能拉他一把,但政客不光有朋友,更多的是敌人,所谓的朋友有一大半都是因为所在的位置和拥有的权力,或是利益的统一才划伤了等号,什么都没有胡天皓,真的能把事情做好吗? 苏霖北脸色没有半分显露,而是在离开以后给江明路和三儿打了一个电话。 这件事,他不打算让自己的父亲插手…… 黄毛那里对胡天皓摔了电话的事情并不知情,还以为他是挂了电话,再打就一直提示关机,这让黄毛有种不好的感觉,现在通知胡天皓主要是想让他知情,属于生米熟成熟饭,到时候他想不参与都不行,可现在完全联系不到人,到医院去也是被医生婉拒,虽然胡天皓没有想到这点,但苏霖北还是安排了医院把胡老去世的消息押后,这是为胡天皓争取到他家现存利益的唯一方法,只看他能不能及时处理好。 胡天皓看起来有些萧索,这几天忙忙碌碌地把爷爷的后事处理好,爷爷以前的人脉,凡是他认识的,都稍微有所沟通,胡天皓是打定主意了,这一切既然都是黄毛自作主张,那他就顺其自然,提供了自己以前的渠道让军方出面,他算得上一个线人,最后黄毛抓没被抓,希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胡天皓一夜之间好像长大了很多,爷爷留下来的钱大多数被他用在安葬上面了,而这个消息再也瞒不住,很多人打电话问他是怎么回事,包括了他前段日子联系过,帮他过的人,他一一记下,果然这消息一出来原本黄毛那里处理了一半的事情就遇到了问题。 “天皓啊,不是叔叔不想帮你,这件事太大了,不好处理啊……”电话里假惺惺的声音传出来,一副已经尽力了样子。 胡天皓心里凉凉的,但还是礼貌地回复,“没关系,我知道叔叔不是不想帮我……” 刚挂了电话,又有电话接二连三地响起来,胡天皓索性拔了电话线,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想了想他拿出新的手机打给了黄毛,“张超,我不会做的。” 黄毛一接通,发现是胡天皓,语气却不像之前一样恭敬了,“是天皓老弟啊,没事没事,哥几个找到新的东家了,要不要来参一脚?不对啊,你应该在忙你爷爷的葬礼吧,这可怎么好呢……” 胡天皓直接挂了电话,咬着牙,指甲把牛仔裤抓出一道缝来,他爷爷的老对手的孙子!和他一样不学好,但对方什么都做,贩毒、走私、枪支……他在明,那个人在暗,却能混得风生水起,他终于明白过来了,这才不是黄毛自作主张,而是这根本就是那个人在搞鬼! 这一刻,胡天皓已经想不出任何办法了。 如果只是黄毛那伙人,那他这些天做的努力还有用,可对方背后有人! 也许,他是注定要背这么一个黑锅了…… 手机屏幕忽然发来一条短信,署名苏霖北。 胡天皓怔了一下,心里的酸楚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他忘了,他现在并不是一个人。  39、不在意 苏霖北原本只是看这么长时间了胡天皓都没什么动静,想要问一下情况的,没想到胡天皓久久没有回复,渐渐也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胡天皓此刻正在努力内心挣扎,要他帮,还是不帮? 要是帮,那就显得自己太没骨气了,不帮?眼下的事情他的能力完全无法解决。 正当他拿着手机犹豫不定的时候,系统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把胡天皓吓了一大跳,手一抖险些把手机摔坏,一看来电的是苏霖北,内心一下子就慌了,慌乱下直觉性地按了接听键,这下只能硬着头皮把手机贴到耳边轻声“喂”了一声。 “不用我帮忙?”苏霖北单刀直入。 “我……不、不用!” 不知怎么的,胡天皓忽然就硬气起来,他只是忽然不愿意让那个人看扁,好像他除了闯祸外就没有可取之处似的,硬是顶着想要他帮忙的念头拒绝了,电话里居然就直接传来了忙音。 胡天皓一愣之下才反应过来,苏霖北居然是直接挂了? 既不安慰他,也不坚持帮他,而是很干脆地搁了电话? 他忽然就愤怒了,那个男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把他当成一回事?就连这一句询问也是形式上走一走而已,枉费自己这里感动得稀里哗啦,人家却只是碍于素养? 其实真的是胡天皓想多了,苏霖北也就是一问,具体情况江明路早就告诉他了,胡天皓不愿接受自己的帮忙很可能只是小孩子在逞强罢了,要是因为这样他就放手不管也太对不起他重生这一遭了。 苏霖北不是只愿意在口头上说说的人,嘴里这样问,行动上却毫不含糊,胡天皓的资料他早就调查过,心地还是不错,可那个黄毛真正的老大却不是什么好人,论年龄甚至比胡天皓还要小,却什么都要参一脚,把柄实在好抓。 他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这只国家的蛀虫。 “霖北,每当你这么面无表情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小子心太黑!”江明路咋舌,“又在算计谁了?那个打了你弟弟的家伙?” “怎么这么小看我?”苏霖北冲他露齿一笑,“我们出去都半年了,总要回来清理一下环境嘛!” 江明路撇嘴,“说得真好听!你这几天动作不小啊!” “那是你操作得好!”苏霖北毫不脸红地吹捧了一下江明路,满足了一下他的虚荣心,但江明路这厮的脸皮已经厚道一个境界了,居然还笑嘻嘻地点头收下,“那是那是,我是谁啊!” “靠!”三儿表示鄙视。 江明路居然还来劲了,又拖着那双粉色Hello Kitty的限量版拖鞋移到三儿面前吹风,“小三你就这点不好,羡慕我能干就直说嘛,不要每次都摆出一副憎恨的样子,这不好,真的不好~”说完猛眨眼睛。 “江、明、路!”三儿怒了,“你他妈的不许叫我小三!还有,这儿是我家,你能不能别随时储备一双你的弱智拖鞋!还有,那个是什么!” 三儿愤恨地指向衣架上一件屎黄色的唐老鸭睡衣,手指已经在颤抖了,“你看见我妈早上看我的眼神了吗!” “小三我警告你,不许动啊!”江明路快步抱起自己的睡衣,一副宝贝的样子,“这可是迪士尼限量版的!老子为了它没少吃苦,求了我妈好久,存了整整2个月零花钱!” “我没限制你穿它,但你能不能别把这东西‘寄、放’在我家!”三儿简直咬牙切齿了。 “行了小三。”苏霖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要是再说下去,路子那些‘珍藏’可都搬你家来了。” “霖北你也是,不许叫我小三!不许!”三儿持续怒吼。 可惜他足足吼了十几年,苏霖北和江明路也没向他妥协过。 江明路“嘿嘿”地笑着,在网上打字的速度却也不慢,他正使着劲解决着胡天皓的事情,手机联系已经弱爆了,江明路早就进化成了网络联系了,不过和他联系的大多也都是院里的一些年轻人,江明路的背景够硬,大多数也都卖他面子,何况他人也不错,够义气,5.6个窗口开着两只手指瞬移一样敲着,没一会脸上又露出猥琐的笑容。 和同是年轻人聊天就这点好处,可以在滔滔不绝里稍微透露一点自己的意向,不用说得太明白,都是高干子弟当然就没有笨蛋,有些为了示好的会主动出声帮江明路解决“小麻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门路,要是只凭苏霖北他们3个人的能量当然也办不成事,往往就是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人脉,一扇扇打开那些小窗户,或许直接用巨大的权力同样能达到目的,但那样就显得瞩目多了,一个人站得高可以,耀眼也可以,但不可以的是随意用自己高处的权力。 虽然胡天皓的那个对手在圈子里也有很大的名气,甚至还认了一个黑道老大做义兄,处处拉风,显得不凡,他这种做派太显了,如果不是他背景家业都算得上大,早就混不下去了,可他的生意依然如日中天地发展,不得不说这个人的脑子还是不错的。 可苏霖北和江明路是谁? 军部情报系统是一张大网,凭他们的背景当然在里面也有认识的人,军人最厌恨的就是那些走私贩毒的官二代,他们本身没有能力,既然有人想要收拾他们,后台一硬,他们当然也愿意稍稍“滥用职权”一下。 那些看起来很难弄到的证据苏霖北只是请了一顿饭就轻易到手了。 “小北啊,你这么做不会有什么麻烦吧!”饭局上几个军人还是难免担心,几句话下来他们深深喜欢上这个看起来思维敏锐冷静沉着的大学生了,一听到他是国防的在读生,还是凭自己实力考上去的,都不由感到敬佩,毕竟以苏霖北他们几个的背景,根本不需要自己这么拼命。 “王队你就别担心了,我和路子早就商量过了,这事不会是我们出面,毕竟他这几年做得太过火,盯着他的人太多了,我们只是开个缝,自然会有大把的人帮我们把后续的事办了。”苏霖北笑了笑,举起手里的酒杯,“还是谢谢各位了,我就先干为敬?” “痛快!我就喜欢痛快的人!”王队拉出两瓶茅台来,看苏霖北脸色不变,笑得更加真诚了,“极品茅台,我可是下了血本,给面子不?” 军人之间比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性格爽快,一个是做事利落。 虽然苏霖北的性格看起来慎密冷静,但他的行为模式是真的爽快利落,加上他身上那份普通军校生不具备的,只属于军人的铁血坚韧,几个人看他越发顺眼起来。 苏霖北就这王队杯子里给他倒得的满满一杯52度的茅台,眼都不眨地就全数灌了下去。 几个人直接呆了。 这……能喝也不是这么喝的吧! 52度的茅台酒啊!要真喝出个什么事来,他们可负责不起!当下就急了,“小、小北你没事吧?” “我?”苏霖北的脸看起来只是白了一些,好像真的没什么事,“我没事,我们可以继续。” 江明路则是悲痛万分地回想起了毕业那会在宴席上苏霖北和程清的比酒,僵硬了脸在下面捅了捅苏霖北,“先回去?” “嗯……啊?”苏霖北的脑子已经因为酒精慢了一拍,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这下桌上的几个人都看出不对劲了,再也不敢让他继续喝酒,不过这份心意倒是看出来了,虽然苏霖北酒量并不行,但就冲这毫不犹豫一口干了52度茅台酒的动作就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 江明路没看出来这几个家伙的心思,还以为他们要苏霖北继续喝,当下就急了,重重地拍了桌子,“不就喝个酒吗!只让霖北喝是看不起我?老子代他喝!” 说完举起桌上的茅台,连倒都不倒,就着酒瓶就是一大口,末了还擦擦嘴巴嘀咕,“味道也不怎么样,还没二锅头够味道!” 一番话说得大家哭笑不得,拿二锅头和茅台比? 三儿当然也不甘示弱,看江明路这么猛抢过他手里的酒瓶就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眼睛一瞪,张嘴就是一句,“老子也不弱!”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匆匆散了场,江明路从小就偷酒喝,酒量绝对不差,但一看苏霖北已经没了神智的眼睛和倒地不起的三儿,这一刻却万分希望倒地的是自己…… 那几个情报部门的家伙一看这阵势,菜还没吃几口,已经有2个人彻底退出了战场,摸着脑袋不知道怎么办。好在江明路够义气,把那两人往一边的沙发上一扔,拍着胸脯保证,“没事,冲我来!今天我代霖北灌翻你们!” “等、等等,我来,才够诚意。” 苏霖北使劲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伸手挡住了江明路,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既然是我有求于人,肯定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王队看了看江明路又看了看苏霖北,还有倒在沙发上的三儿,眼里的光彩越发明亮起来,苏将军能有这样一个儿子,实在是幸运的。不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本人,都是值得深交的人,苏霖北沉静而坚毅,江明路圆滑却重义,三儿直爽而单纯,这些年轻人品质都是难得一见,那么这次他们冒着风险帮一次忙,确实不算什么了。 苏霖北虽然有点昏沉沉的,但整个人看起来却依然没有多大的变化,向几人一敬,爽快地又一饮而尽! 胡天皓隔着透明的玻璃,愣愣地看着里面的人摆着一桌子菜喝着极品茅台,脚步就这么生生止住。 双手握拳,汗水不要钱地流了下来,这几天下来他受到的压力绝对不小,不愿意接受这个人的帮助,自己不过是个失了势力的丧家犬,明明离里面的人不到10步路,胡天皓却觉得仿佛隔了一座山。 40、二选一的对错 尽管被酒精冲击使大脑有了短暂的麻痹,但生死之间培养出的敏锐嗅觉并没有受到影响。背后的注视让他如芒在背,兴许是因为酒精,苏霖北险些要反射性地从靴底抽出军刀,直到手一空,才回过味来。 他现在可不是特种兵了,他只是一个身份不一般的大学生,而背后的注视,也不过是一个路人吧,苏霖北松了口气,经过大脑的剧烈刺激,这一刻猛地清醒了不少。 胡天皓只是怔了几秒就移开了视线,强按下心里的波动,心想或许这个苏少将的儿子真的只是对自己客气罢了,自己哪里能这么不知趣地再凑上去,可没等他多想,老对手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岳旳便是那个比胡天皓小2岁,却在暗自玩走私的太子爷般的人物,此人聪明但自大,谨慎但不知收敛,他布局好几年,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胡天皓的爷爷一直是他们家的政敌,他这一手玩得确实漂亮,不仅自己能拿到大把的钞票,罪名也只会戴在胡天皓的头上。 可这两天却让他过得胆战心惊。 不知哪里来的第三方人物,原先请过饭局的那些人忽然就反咬一口,一些畅通的大门全数关闭不说,连和他有数年交情的几个朋友也渐渐远离他,虽然他不愿承认是胡天皓的动作,但除了他,还有谁会对付自己,而给胡天皓洗脱罪名? 当一份文件摆在他桌上的时候,岳旳再也忍不住,给胡天皓打了这通电话。 胡天皓接到电话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是一句——“你他妈的滚!” 这让原本以为他会笑眯眯落井下石的岳旳愣了愣,把要说出口的求饶瞬间改了,“过得还愉快吗?” 胡天皓怒火中烧,“岳旳,就算这次我栽了,你也不得好死!” “哈哈,天皓啊天皓,我既然出手,就是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可能失手的。”岳旳在电话里虽然表现得春风得意,但话中不免试探,看起来好像胡天皓真不知道? “啪!”电话被胡天皓直接挂断! 岳旳却没有恼怒,反而是若有所思,看起来,似乎不是胡天皓所为? 那是谁和自己过不去,岳旳心里隐隐有股畏惧,对方的能量大到令人心悸的地步,真的要碰上,很可能他还会连累自己的家里。 只是他不知道,单凭苏霖北一个人当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他还有三儿和江明路啊!三个人的能量合起来是一张大网,根本没让他们家里的人出头,光是凭着他们三个人自己练习的力量也够岳旳喝一壶的了。 胡天皓却是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那是一种绝望的感觉。 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一丝侥幸,那么岳旳的这通电话却是让他真的感到了绝望,不为别的,就因为岳旳那一句,他出手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胡天皓太了解岳旳了,两个十分了解的人,如果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偏偏岳旳不是朋友。 岳旳的私下生意做得这么大,却一点事都没有,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背景,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个性,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这次他既然出手了,那么胡天皓必然没有一丝翻身的机会! 胡天皓彻底死心,他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去找苏霖北,另一条,是去找岳旳。 如果找苏霖北,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而去找岳旳……胡天皓知道,岳旳大可以把这件事栽到另一个人头上的,毕竟他这么做有很大一部分是想掰倒自己的爷爷,现在爷爷已经死了,栽到别的对手身上才是最明智的,岳旳没有这样做是为什么? 胡天皓知道这是岳旳长久以来的怨气。 试问你和一个对手斗了好几年,终于胜利的时候会放过他吗? 当然不会! 可如果胡天皓自动送上门让他出口气,或许就可以把这口气消了。 只是真的送上门去,会面临什么,胡天皓根本想不下去。 胡天皓的脚步开始迟疑。 再往回走几百米,苏霖北正在里面和一桌人敬酒吃饭,而要找岳旳,打车过去起码要一个多小时。 或许他曾经从那个人那里得到安全感,可他一同得到的还有那种冷静沉着的坚韧。如果是以前的胡天皓,他会毫不犹豫地去找苏霖北,有的用不用,他又不傻!可现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那些隐藏在体内的东西涌现得格外强烈。 胡天皓想要成为苏霖北那样的人,只是站在,就可以让人感到压力,只是他并不知道,那是苏霖北前世在战场上,从鲜血淋漓的尸骨中得到的。 胡天皓单枪匹马直接杀进了岳旳的大本营——一家规模颇大的娱乐城。 红灯绿酒,炫目的灯光,暧昧的气息,空气里有一股糜烂的奢靡味,胡天皓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没有意识到,他之前虽然没有来过这家岳旳旗下的娱乐城,但别的地方也没少去,可这一刻他却只想吐,胃部的翻涌是如此的强烈。 “我找岳少。”胡天皓直接找到了大堂经理。 “您是?”娱乐城的经理虽然头衔很大,但大部分的权力都是岳旳的,一看胡天皓是找自己的上司,语气不由变得恭敬起来。 “胡天皓。” “好的,您等一下,我这就通报一下。” 胡天皓没有等太久,中年经理小跑着进来让他进去,只是看胡天皓的眼神变得异常古怪,要知道他的小老板在听到他说出的那个名字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眼神变得锐利得和出鞘的剑一般。 “天少啊,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我这小舍呢!”岳旳此刻反而有些不确定了,难道他现在面临的那些上面的压力还真是胡天皓这小子弄出来的?他哪来的门路! “我……”胡天皓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不利索,“我、我认输!你不就是想侮辱我,看着我痛苦吗?我、我可以让你侮辱!但那些货不是我做的,我的兄弟们是无辜的!” 胡天皓这次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他的那些发小。 有几个真正的发小势力不如他,但这次却因为他被一起拖下了水,这是胡天皓和岳旳之间的事,他并不希望把自己的朋友也连累了。 可岳旳却是完完全全地放松下来了,这小子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帮他?! 岳旳简直想仰天长笑,既然他自动送上门来,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岳旳笑了笑,“可以。” 胡天皓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他了解岳旳,后面肯定会有他难以接受的事情出现,他咬了咬牙,努力告诉自己,不论等会岳旳说什么,要他做什么,自己都要忍住。 “叫爷爷。”岳旳挑眉,指着自己,充满挑衅地看着胡天皓。 胡天皓手上的青筋猛地爆出来,充满愤怒地看着岳旳,他想过岳旳可能会为难自己,让他去舔鞋子,从裤裆下钻过去,都是可能的,电视上演的无非就是这些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纵然他来之前已经做过此类的推测和心里准备,乍然听到岳旳的这个要求,还是忍不住要抡起拳头砸到岳旳脸上去,不,一拳怎么够,他甚至想要找一把刀,狠狠地捅进那个家伙的胸口! 他的爷爷才刚刚去世,葬礼是他一手操办的,都说人死为大,岳旳却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怎么,不愿意?”岳旳翘着二郎腿看他,胸口闪过一阵快意,这几天被神秘人打压的憋屈一扫而空。 “不愿意你也可以滚啊,现在又不是我在求你。”岳旳声音冷冷的,他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却在这家巨大的娱乐城里学会了很多东西,心思堪比成年人。加上高干子弟的高人一等和常年来顺风顺水,只知道他想出口气。 “你想怎么我都没关系,要我叫你爷爷,不、可、能!”胡天皓语气硬起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条底线,他来求岳旳,只是放下了自尊心,可这不包括他会放下对家人的尊敬,那就算他活着,也不过和一条狗没有任何区别了。 “呦,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滚啊!”岳旳没料到胡天皓居然还这么硬气,语气也不善起来。 “走就走!”胡天皓握紧了拳头就往门外走。 忽然闪出两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是说,滚出去。”岳旳的声音缓缓在背后响起,两个穿着保镖衣服的人挡在胡天皓前面,他完全出不去! 此时苏霖北却收到了胡天皓去找岳旳的消息。 他原本安排了一个人跟在胡天皓身后是为了保护他,可他没想到胡天皓居然会自己去找岳旳。 苏霖北完全能想象到胡天皓此时的待遇必然很惨,二话不说就打车追了过去。 等他终于出现在娱乐城门口的时候,里面的岳旳却对着胡天皓掏出了一把枪! 41、一念是脆弱 胡天皓已经知道在岳旳这里是不可能如愿的,那么他当然不可能听岳旳的,只是他这一来,分明是羊入虎口,他已经没有了背后的依仗,等于一个普通人,岳旳对普通人能做什么?就算是弄死一个人,对他来说也不是不能处置,只是稍微麻烦点而已。 岳旳随声携带的枪支其实是他父亲给他防身用的,眼见着胡天皓措不及防地给自己的保镖一拳就要逃走,岳旳脑子一热直接就拔出了枪,“嘭”地一声子弹从胡天皓脑门边飞过,他顿时愣了,巨大的恐惧感让胡天皓一动都不敢动,他怕只要一动,下一颗子弹会在自己的胸口爆炸! 岳旳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他会下意识地开枪,同时庆幸自己没把人打死,毕竟就算胡天皓再是怎么落魄了,他爷爷生前还是有几个真正的好友的,杀个普通人不打紧,真把胡天皓杀了他绝对吃不到好果子,冷汗顺着背脊往上爬满了他全身,握着枪的手稍微抖了抖,可黑暗里没人看得见。 胡天皓不是没见过枪。 可摸过枪见过枪,那和子弹飞过自己耳边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那破空的气流,震耳的枪声,冒烟的弹孔…… 胡天皓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去他妈的尊严,去他妈的栽赃! 他宁愿背黑锅坐牢,也不愿意再呆在这里了! 天知道岳旳会不会丧心病狂地一颗子弹结束他的生命!那是他的命啊!谁不怕死?就算是那些手里沾满了血腥的雇佣军,难道就不怕死了吗?他们不过是用杀别人来换取自己的命而已,本质上他们也是怕死的。 可胡天皓到底不是雇佣军啊! 他怕死,而且从他不断发抖的双腿就能看出来,这一刻那些什么冷静,那些什么要坚持全都被他忘记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要……要死了吗? 岳旳会杀了自己吧? 会的,一定会的! 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胡天皓想到了苏霖北,如果,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可笑的不服气,或许事情就不会这样发展了,如果当时的二选一,他再犹豫一下下的话…… 只是上天不会给你后悔的时间,岳旳强作冷静的声音在黑暗中犹如破空般响起,“留下一只手你就可以滚了。”说这话的时候的他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这是他第一次对着一个活人开枪。 可岳旳到底是岳旳,天资聪颖却心狠手辣,没过几分钟比胡天皓更早地冷静了下来。 一只手、 虽然这和一条命相比并不算什么,可胡天皓依然是绝望的,他要是残疾还能干什么呢? 胡天皓惨笑一声,倒是不走了,刚刚经过那一吓,他感到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无力感,一下子滑倒在地上,贴身的衣服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岳旳的枪并没有放下来,依然指着胡天皓,只有浸满了手心的汗液显示了他的心也不太平静,枪口还在冒烟,距离第一枪打出只有半分钟的时间。 “……”岳旳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动用了枪,会给他惹来不小的麻烦,可他依然有充分的时间砍去胡天皓的一只手。 “上。” 岳旳一个轻微的字,两个高壮的保镖直接擒住了倒地不起的胡天皓,从桌上操起了刀。 刀光反射在胡天皓眼里,刺得他眯起了眼睛,都说危机的时候人的爆发力是惊人的,可不论胡天皓怎么挣扎,制住他的人都纹丝不动。 胡天皓直接咬上了对方的手臂,高大的保镖皱了皱眉,胡天皓死也不松口,慢慢地牙印下透出了一丝血迹,保镖也是人,剧烈的疼痛令他手上的力道减了几分,胡天皓原本已经绝望的心再次跳动起来,再也不管那把指着他的枪,他甩开保镖的手臂就向门口跑去。 一米,两米……胡天皓眼里的光芒越放越大,就在他即将逃出包厢的时候,岳旳紧张的神经却代替他按下了扳机! 岳旳的枪法其实很烂,但他一直指着胡天皓,加上紧张过度,注意力就高度集中,这一枚子弹不偏不倚地对着胡天皓的背打了过去。 胡天皓听到枪响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完了。 就在他等着子弹破入胸膛的那零点几秒里,一张平静坚韧的脸骤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猛烈一撞倒在了地上,而随后听到了一声闷哼! “扑通、扑通……”胡天皓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在强有力地跳动,那样强健却急速,带着劫后余生的惊讶于庆幸,他抬头看了看救了自己的人。 依然是记忆里的薄削冷峻,那一双眸子看过来带着几分鼓励和痛楚…… 等等!痛楚! 胡天皓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既然子弹没有对他造成伤害,那么子弹哪里去了呢? 顺着对方的脸往下看,胡天皓的眼神一阵收缩! 一片红色已经染红了对方的整个前胸,鲜血从小腹的弹孔里还在不断往外冒,可他依旧站着! 那个男人依旧站着! 苏霖北只是看了胡天皓一眼,忍着剧痛轻声说了一句话。 尽管他说得并不简单有力,尽管胡天皓根本没有听清他说得是什么,但他却从那个人嘴巴的上下开闭中清楚地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别担心。” 胡天皓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冲到一边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他不是学医的,更不是混黑社会的,没见过死人没见过血,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尽管苏霖北利用他的专业急救手段迅速地止住了血,但他衣服上大片的血迹还是抹不掉的,最最重要的是,他是因为他才会中弹! 苏霖北没有理会在一边剧烈呕吐的胡天皓,事实上他也根本没时间理会他,大量的经验告诉他他必须马上得到有效的治疗,取出弹头,虽然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但身体里藏着一颗子弹的感觉绝对不会好受,况且铁片要是感染开了就更不妙了。 苏霖北暗叫失策,刚才那一下完全是他的本能反应,如果换了是前世的他,在推开胡天皓的同时,也绝对不会让自己伤的这么严重! 可他到底只是重生了不到5年,身体没能达到前世的巅峰水平不说,当年的血雨腥风之中培养的敏锐感也大幅度降低。 苏霖北不再理自己的伤口,一脚飞快地踢掉了岳旳手里的枪,一边巧妙地夺过了保镖手里的刀,当确定对方一个凶器都没有的时候才喘了一口气。 而岳旳在经历了巨大的恐慌之后剩下的却是万分的懊恼,他懊恼自己居然没有打中胡天皓而是打中了一个外来的人。苏霖北在他眼里不过是胡天皓派来的救兵罢了,而且看那身手又很明显是军人,他当然下意识地排除了苏霖北是某个大人物的儿子的想法。 在苏霖北踢飞了他的枪的时候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大喊一声“大王、小王,你们还在干什么!” 大王小王是两个保镖的称呼,一听见自己雇主的声音他们也立即清醒过来,准备抓住苏霖北。 在他们看来,一个伤的如此严重的人哪里还有攻击力?分明就是任人宰割! 可苏霖北是谁? 一个特种兵要是连疼痛都无法克服,他们在战场上存活的几率又能有多大? 苏霖北直接自我催眠将伤口的疼痛减到最低,看见走过来的两个保镖,眼里划过一道凌厉,虽然自己受伤这件事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但对方有保镖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从那两人手里夺过来的水果刀早不知被他从哪个窗口扔出去了,从腰间掏出一把虎牙MT,这可是真货,也是他前世使得最利索的武器,有了这把刀苏霖北如虎添翼,脚下更是毫不退缩。 两个保镖心中一凌,这把刀他们当然是认识的,加上苏霖北不退反进,一个受伤的人却还能拥有那样的速度与气势,这无疑不会是个普通军人! 有些东西可以掩饰,但苏霖北身上那种见血后的反应又哪里是普通军人拥有的? 大部分的普通军人终其一生甚至都没有见过血! 苏霖北的毫不迟疑和那敏捷如虎的身手给两个保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他们的心中甚至都产生了这样的怀疑:如果这个人没有受伤,他们能不能在他手上撑过3招? 一个人若是丧失了对自己的信心,从根本上讲就已经失败了。 胡天皓已经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得一干二净,差点连胆汁都要吐出来,等他稍微回过神,看见的就是那样的场面。 苏霖北一脚将一个保镖踹倒在地,脚下用力生生踩断了对方的左臂,一手掰过另一个保镖的肩膀,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的右手被扭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两个保镖再无战斗之力。 胡天皓愣愣地看着站在包厢中间的人。 他甚至站都站不稳,随时都可能昏过去,可他还在走,他走向的是岳旳。 岳旳也和胡天皓一样愣住了,他高价聘请的保镖眨眼睛被对方干掉,那么下一个,是他? 岳旳不甘心地叫了起来,“你不能对我怎么样!我爸是……” “他能!”胡天皓终于站了起来,直接打断了岳旳的话。 他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再抖了,他发现那些恐惧此刻潮水一样退去了,他站得笔直笔直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语气里居然充满着自豪。 他扶住了已经快失去意识的苏霖北,看向岳旳,逐字逐句的,他觉得这一刻能站在这个男人身边是如此的骄傲,他说——“因为他是苏将军的儿子!” 42、二念是勇气 岳旳在前一刻是害怕的。 直到胡天皓说出苏霖北的身份,他反而不怕了。 如果苏霖北只是个普通的军人,他或许会杀了岳旳,可他不是,那么岳旳就是安全的,这样一想,岳旳瘫坐在沙发上,居然有了闲心看着那个人因为剧烈运动而牵扯到伤口开始冒血的小腹,看着血一点点渗透出来,他居然有一种时间霎时变慢的错觉。 岳旳看着那个人走过来,他终于看清了苏霖北的全貌,冷冽的眼神没有一丝生气,那是一种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人才有的眼神,苏将军的儿子? 他才不到30岁吧! 只是,岳旳并没有绝望。 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可不等岳旳开口,那个男人却先开口了! 苏霖北并没有走到岳旳身前,而是在距离他不到1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透过门板的眼神有着一丝慎重。 “出来。” 苏霖北的嗓子有些沙哑,小腹下面钻心的疼痛让他的话有点隐忍的颤抖。 岳旳的眼睛在这一刻睁得老大!! 经过漫长的沉默后,门板后终于传来了人轻微的脚步声,一个轮廓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走了出来,满脸的刀疤令他平添了一份彪悍和凶狠,这个人没有穿和保镖一样的黑色西服,绚丽却低调的迷彩让他看起来普通随意。 “陈叔!”岳旳的眼神终于兴奋起来,在他看来陈叔是不可战胜的,那是一个真正的特种兵!一个退伍的特种兵!是他家里花了大价钱才聘到的,他岳旳的私人保镖!一看见这个男人,岳旳的语气甚至透露出了膜拜。 只是他没想到,跟了他2年的陈叔这是第一次被人叫破了踪迹。 “干掉他!陈叔!干掉他!” 岳旳犹如吃了兴奋剂一样,狂热的眼神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他只看见苏霖北像个血人一般走向他,他的手里还拿着虎牙MT,刀光令他失了分寸,刀光令他完全忘了胡天皓刚才说了什么。 陈健是个退伍的老兵,特种的那种,可家里的妻子得了重病,算上他的退伍费和国家给他找的工作也根本负担不起那庞大的医疗费。 做岳旳的暗中保镖是他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钱够多,出面少,只需在雇主危急时刻出现就可以了,也对得起他的良心,算不上为非作歹,毕竟一个军人都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他们有自己的信仰。 只是这一次他的表情有些凝重。 他看得出苏霖北的身手不在他之下,如果不是因为伤导致他的体力与速度大幅下降……好在他受伤了! 苏霖北并不知道对面那个人会给自己那么高的评价,就算是前世他的巅峰时刻论单挑他也不是陈健的对手,只是因为这次他受伤了,陈健变把他动作的迟钝和反应灵敏程度降低看成了这个原因。 胡天皓看到陈健出现也不由急了,明眼人都能看出陈健绝不会和那些保镖一个档次,可苏霖北又伤得很重!他硬着头皮喊,“你不能伤他!他的父亲是、是……” 陈健不屑地看了胡天皓一眼,他并不在乎苏霖北来头有多大,他的任务就只是保护岳旳,其他的都和他无关,强者交手,不死即残,既然他做的是这份工作,他只消做好他的事就可以了,苏霖北是死是活,和他并没太大的关系。 军人的心肠够硬,也够狠,陈健对敌人狠,那是因为他对自己更狠。 打定了主意,要么他今天就交待在这儿了,要么杀了眼前那个受伤的人,然后逃到国外当佣兵去,反正都是尖刀上舔血的事。 胡天皓看陈健对自己不理不睬反而是直直盯着苏霖北,那种巨大的恐惧又卷席了他,如果……如果苏霖北死了……他不敢往下想了,“逃!北哥你快逃!”胡天皓大声叫起来,无形中他已经彻底对苏霖北服气并把这个人当成了精神支柱! “逃?”这句话陈健倒是听见了,扭过头来看了胡天皓一眼,眼里的戏谑毫不掩饰。 苏霖北趁着这个时间飞速地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鼻子滑了下来,他连擦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只剩下等! 苏霖北暗骂一句,等,那么他的伤口撑不了多久,打,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何况大量失血已经令他的大脑有了一丝缺氧的状态,四肢都渐渐无力,体温在下降,他妈的,江明路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转身打车离开的时候他就给江明路打了电话,要他过来支援的,以江明路的脑子一定会带上那几个情报人员,那些情报人员也是军人出身,而且身体强度远非江明路等人可比,如果他们一来,要拿下眼前的人也不过是瞬间的功夫。 特种兵是厉害,可蚂蚁也能咬死大象,或许这个人对付几个普通军人不成问题,可对付几个精英也得吃瘪。 特种兵之所以厉害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身手比普通军人高了很多档次,他们厉害的地方是军事素质,他们懂得多,会的多,语言、驾驶、爆破,每个特种兵基本是无一不精的,战场才是发挥他们最大作用的场地。 可陈健并不知道这一茬,他以为苏霖北是单枪匹马过来的,他拖的时间越长,对他就越有利。这个时候什么正义什么公平都是狗屁!能活下来的才是胜利者!小看一个伤者并给他恢复的时间那是新兵蛋子才会做的事! 陈健曾经亲眼看见一个他的战友因为放过了重伤的敌人而在转身的时候被那个重伤的人一枪打死的场面,他绝不会手软! 江明路此时也在着急,堵车!他妈的居然堵车! “师傅,开快点!” “快什么啊,没看见前面堵车啊!”出租师傅无奈地摊手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草!”江明路等不及了,他给苏霖北打了好多电话对方都没接,心里一上一下的直觉告诉他苏霖北肯定是出事了!江明路懒得再废话,拿起手机就打了一个电话。 “喂?我是江明路!” “马上给我一部车,我在xxx路口,要能一路畅通的军车!” “10分钟?他妈的霖北出事了你说要10分钟?要是小北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这个交通局局长也别做了!5分钟之内把我们送到!” 出租车师傅抹了把汗,这车里什么人啊,居然能随随便便说出让交通局局长下位的话,他可得罪不起!这么一想他卯足了劲瞅着空位加足了马力往前挤。 陈健眼看苏霖北在包扎伤口,有些忍不及了,一个冲刺向苏霖北奔了过去。 “哼!”苏霖北闷哼一声,伸手挡住了这一击,但整个人却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陈健毫不气馁,脚下一个扫腿划出一个巨大的弧度,苏霖北一惊,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又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堪堪才闪过,这一空当中又有拳头冲着他的胸口挥了过来。 “特种兵也为虎作伥吗?”苏霖北知道不敌,开始打心理战。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陈健不吃这一套,“这是我的信誉!” “信誉?” 苏霖北淡淡一笑却牵扯到了伤口,笑容顿时有些曲扭,“自欺欺人!你的家人真该为你感到自豪!” 陈健呼吸一窒,手下却加重了力度,“你的命,比我值钱!” 苏霖北看得出他已经被他一句话说得有点失去了分寸,家人,谁没有家人?特种兵退伍了却来做人的保镖,苏霖北两世灵魂,对陈健的事虽然猜不全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当下躲过陈健的攻击又加了一句,“对你来说,你家人命肯定比我值钱!” 陈健不说话,速度却又快了几分,看样子是不打算对苏霖北再说话了。 因为分心说话,苏霖北本来就大幅降低的速度又低了一筹,他知道陈健在听,不顾被一脚踢到肩膀的疼痛,咬牙继续说道,“我朋友虽然不会动你的家人,但你的家人肯定会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陈健攻击变得凌乱起来,看起来心理战是他赢了,苏霖北看见自己的伤口又开始冒血,再也顾不得其他,手下的力量加大,注意力高度集中,准备找准时间给陈健致命一击。 他刚刚说的话虽然目的是为了让陈健动摇,但都不是假的,恰恰就是因为是真话才更有效果。 陈健这一顿,苏霖北再也顾不得疼痛,手里的军刀不偏不倚地刺进了陈健的左腿,接着毫不迟疑地拔了出来,一股血柱喷涌而出! “恶……” 岳旳看见飙出的血柱的时候和胡天皓一样,吐了。 正是这一吐让他从疯狂中清醒了,等看清房间里两道残影的时候脑中终于闪过了胡天皓的话,一想起了苏霖北的身份他猛然大叫,“陈叔,不可以杀了他!” 陈健哪里还管得着他,不管他杀没杀死苏霖北他都不可能再在中国待下去了,他又不傻,从动手开始他就知道他要承担的后果。 可正是这一想也让他从刚刚的矛盾里醒悟过来了,不管他怎么做他的家人都会知道的,而这一犹豫说不定被杀的是他!比起自己的家人不能接受,他也不想家人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尸体……醒悟过来的陈健脑中终于冷静下来,被苏霖北颠翻的形势又渐渐回复了过来,陈健游刃有余地对付着苏霖北,结实的拳头打中了苏霖北的胸口、脊梁、肩膀。 一脚踹开了门的江明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胡天皓拿着枪,枪口还在冒着烟,而一个中年男人的脑子上有一个小小的血洞…… 43、直转急下的剧情 江明路愣了,岳旳愣了,所有人都愣了。 胡天皓自己更是愣了。 枪?枪在哪里? 枪在他手里。 陈健的手里抓着从苏霖北那里夺来的军刀,正保持一个要刺的姿势,而苏霖北看起来浑身是伤,腹部的鲜血简直要把他染红了,陈健一倒下,他也跟着倒下,江明路顿时苏醒过来一把抱起苏霖北就跑,苦笑着对后面几个情报部的人说了一句“善后”。 “我、我杀人了?”胡天皓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几个情报部门的军人,那把枪被他牢牢地握着,他想要丢掉,怎么也丢不掉!胡天皓简直要哭出来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盯着自己手里的枪。 “你杀人了。”王队肯定地对他说,拍拍他的肩,“但你也救人了。” “救、救人?”胡天皓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转过头来看着王队,嘴里重复着,“救人?” 王陆,也就是王队,他知道他不能勉强这个孩子,第一次杀人哪怕是很多老兵都会胃液翻滚,何况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不过是个孩子,他充满鼓励地看向胡天皓,拍肩膀的动作又重了一些。 在一个难以做抉择的时候,如果你去拍拍他的肩膀可以增加那个人对你的信任度,从而帮他判断如何下决定,“你是为了救人才这么做的,没人会怪你。” “我是在救人……是救人……”胡天皓喃喃自语,随后眼里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我会不会坐牢?” 王陆哭笑不得,“怎么会呢!你这属于正当防卫,那个人明显就是要人的命,枪也不是你提供的,你看,你只是为了保护别人才会开枪的……” “那就是说我不用坐牢?”胡天皓眼睛一亮。 王陆点点头,安慰道:“不仅不用坐牢,你不用承担任何刑事责任,现在你需要的就是回家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其余的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洗澡……睡觉……”胡天皓不再反抗,心里一松,手里的枪终于掉到了地上,懵懵懂懂地被人送回了家。 王陆环顾了一下环境,看到缩在沙发上的岳旳,立刻让人把他抓了起来,等他翻看了一下倒在地上的尸体的时候险些叫出声来! 这个人他认识! 他不但认识,而且亲眼目睹这个人进了特种部队。 再翻看了一下陈健全身,王陆吃惊地叫了出来,这密密麻麻的伤口都是新伤!有些还在流血,特别是他大腿上的刀伤,看得出下手的人快准狠,常识上如果被利器刺得很深,那么最好的办法是到医院再进行医治而不是立刻拔出,利器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堵住伤口的作用,血不会涌出来,但一旦拔出的话,这个人就会因为大量失血而死亡。 从流血的程度看,下手的人毫不迟疑地就拔了出来,根本没有半秒犹豫。 陈健的身手他当然知道,普通人以一打10根本不成问题,一对一的情况下就算是他们现在队里的no.1也要吃亏,毕竟特种兵可不只是嘴上说说的。 可是能把陈健伤到这个程度的…… 王陆第一次正视起苏霖北来。 本来嘛,他对太子党并不是很感冒,碍于他父亲,这次的事情才同意帮个小忙,加上苏霖北并不讨厌,没有那种太子党高高在上的傲气和不屑,喝酒上也挺爽快,但那种身份上的差距并不是靠“好相处”就能完全消除的,虽然并不明显,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因为苏霖北的身份而在心里存了一点敌意。 毕竟,且不论人品如何,太子党不过就是有着背景做靠山而自己有点小成就觉得似乎很了不起的那种吧? 可看现在起来……似乎并不是这个样子。 王陆脸上有些复杂,一时间蹲在地上没了动静。 “王队,怎么了?” “你看……”王陆把王健的身子翻过来,指着几处刀伤,脸色在暗色的灯光下红白不辩,“这些伤,真的只是个军校生干的?” “嘶……”几个队员大吃一惊,且不提这些伤口密密麻麻让人看着一阵抽搐,光是看那大腿上的伤口就让人心里一寒,不为别的,就为那明显成了一团血肉的伤口,一刀刺入当然不会有这么令人发寒,能造成这样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刺入后军刀在血肉里一搅了一下才拔出来。 “那个苏将军的儿子,真的只有21岁?”一名队员忍不住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就冲这份狠,这份果决和身手,他们甘拜下风。 江明路匆匆忙忙地将苏霖北抱上出租车,出租车司机看见这么个浑身是血的人顿时就不淡定了,“你、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刀伤和枪伤吧!我、我不会载你们的!” “他妈的!”江明路火了,“老子兄弟要是死了要你全家陪葬!” 另一个情报部的人一看这阵势,江明路分明已经失去了冷静,他赶紧拿出证件示意,“我们是军人,希望你配合我们。” “噢、噢……好的好的!”司机急忙点头,一弄清了对方的身份他也不敢含糊,当下就猛踩油门向最近的医院奔去,说不定那个浑身是血是人是国家的什么重要人物,要是因为他耽搁了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 江明路哪里见过苏霖北这个样子,苏霖北在他和三儿心里不仅仅只是发小和朋友那么简单,自从苏霖北从几年前的暑假开始,他就在江明路和三儿心里树立了一个榜样,他和三儿有现在的身手,那可都是苏霖北一点点教出来的,当时也没少吃苦头,被苏霖北一下掀翻不只一次。 他从未这么狼狈过,狼狈得简直就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气一样。 重新为苏霖北处理了一下伤口,江明路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那些伤口有大有小,他简直无法想象苏霖北能活下来,而腹部的伤口开始发黑和凝固,分明是已经过了很久了,也幸亏苏霖北的自救手段不错才没一命呜呼,他更加无法想象苏霖北是怎样用自己这副重伤的身体和那个穿着迷彩服的人交手。 “咚咚……”手机震了起来,江明路一看是三儿,没好气地接了电话。 “你们在哪,怎么这么没义气丢我一个在店里人全跑了!”三儿的酒终于醒了,结果一看一个人都没了。 “妈的,小三,你赶紧到市一医院来,霖北快死了!” “路子,你得是和霖北有多大仇,这么咒他?”三儿失笑。 “老子不是开玩笑!霖北他现在浑身是血,我正送他去医院呢,你他妈的赶紧给我滚过来!”江明路直接掐了电话,任由三儿还愣在沙发上。 “我操!”三儿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不是真的吧!他觉得自己不过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好像翻天了? 等把人送到医院,一群急救室的医生护士也不淡定了,这人能救吗?刀伤枪伤都是违法的啊!可要不救,那不就死了吗?心里剧烈挣扎的医生们求助地看向送他来的人。 等证件一出示,医生们总算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在自己的道德和法律之间徘徊了,当下毫不含糊,迅速把人架上了担架开始急救。 直到苏霖北的身影消失,江明路才终于缓了一口气,眼里慢慢平静下来。 过了没多久王陆也赶到了,看到江明路无神地坐在急救室门口,忽然发现他也浑身是血,应该都是苏霖北身上的血吧,沾到了江明路衣服上,一眼看去也挺可怕的。 倒是江明路,这小子应该也是第一次见血才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队……”江明路抬起头,眼里布满了血丝,“你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江明路的问话充满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平静,很难想象经历了这样的事他居然还能保持如此的平静。 “那个岳什么的已经交给警方处理了,毕竟我们军方不大好出面,不过你放心,处理这事的是我一起的一个兄弟。” “那就好。我不会放过他的!”江明路脸色如常,可声音却令人不寒而栗。 “明路啊,苏将军那里……”王陆欲言又止,不管怎么说,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做父亲的当然有权知道,可正是多事之秋,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就不好了,要是苏齐国震怒之下做了什么,那就更加不好收场了。 江明路当然明白王陆的意思,点点头道,“我知道,等霖北安全了我就会通知他的,麻烦王叔叔了。” 江明路当然知道,出现了枪,这事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摆平的,王陆一定也下了很多功夫才是,当下就由“王队”改口成了“王叔叔”,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被他拉近了很多。握着手机的掌心早就被汗液填满,一想到霖北生死未知,他心里就坠落谷底,无意识地打开手机,江明路直接翻到了“兄弟们”一栏,编了一条短信就直接群发。 林悦正在某个蛋糕店打工,凭着高挑的身材和清俊的外貌吸引了不少小女生来光顾,虽然心里无奈但他不得不承认,为了赚点小钱出卖色相不算什么,手机忽然一阵震动,林悦拿出手机点开了未读短信,瞳孔突然就一阵收缩! 44、延续的死亡 三儿迅速奔到了医院,那些酒劲全被惊得一丝不剩了,一见到江明路他就急切地问道,“霖北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江明路回答的很干脆。 “不知道?你他妈的说不知道?”三儿猛地拎起了江明路的领口,怒目圆瞪:“到底怎么回事!” “放手!”江明路心中正急,脾气也不太好,一把甩开三儿的手,“别的我不知道,但霖北全身都是刀伤!甚至还有枪伤!” 三儿冷静下来:“谁干的?” 江明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岳、旳。” 三儿露出阴测测的笑容:“很好。” 王陆一看就知道,这事要真让这两人私下去处理那肯定会把事情闹大,就冲三儿那冰冷的眼神,不把岳旳弄残弄死了才怪!一念及此他立刻接口,“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们别……” 没等王陆说完就被江明路打断了,“王叔叔,我知道你会给他最公正的判决,但你有没有想过,他背后的力量。如果你来处理势必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我们就不一样了。” 王陆默然,他知道江明路说得很对,根本无法反驳。 江明路看着他,“如果霖北醒过来知道我们两个什么都没为他做,就算他不说,我们也会内疚一辈子的!” 王陆彻底不说话了,站在江明路和三儿的立场看,确实是这样,他只好为岳旳默哀一声,点头同意了,“那好,不过你们也要小心。” “我们会的。”三儿看着急救室的灯,良久不语。 经过漫长的等待,医生终于走了出来,江明路一把抓住了医生。 医生明白他想问什么,脸色有些凝重,“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病人大量失血导致休克,你们送过来的时候情况就很危险了……” “说重点!”三儿一把打断医生的话,凶狠的眼神让医生愣了愣,“暂、暂时没事了……呃……” “呼!”三个人都松了口气,可医生下一句话又很快让他们把放下去的心提了上来。 “24小时内没事就没事,过了这段时间才可以。”医生回过神来,专业素养让他立刻恢复了冷静,“病人还在输血,另外需要病人家属签名,请问你们……” “我是他哥,我来!”江明路二话不说拿过笔就签了名。 等医生走后三儿才一脸见鬼地看向江明路,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路子你不是这么不要脸吧?趁着霖北重伤在床就占他便宜?” 江明路不乐意了,“什么叫占他便宜!这时候你倒是去通知陆阿姨或者苏叔叔啊!” 三儿摇摇头感慨,“你冒充什么不好,居然自称霖北他哥……你、你太无耻了吧!” “嘿嘿……”江明路奸笑几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霖北醒来你敢说我就扒了你的皮!” “卧槽!”三儿很愤怒,“那我要你那套珍藏的《灌篮高手》限量版漫画书!” 王陆:“……” 你们真的在担心你们的发小吗?王陆望天,交友不慎的下场好可怕! 江明路和三儿平时拌嘴惯了,现在这么调侃了两句心里好受了不少,毕竟他们两个虽然身份不同常人,身上的责任扛得大,比一般人也更成熟,可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才20岁,再怎么成熟,乍一看到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生命垂危,心里那种压迫还是可想而知的,特别是江明路,相比三儿他更直观地看见了苏霖北身上的伤口,那种血肉模糊的感觉令人作呕。 甚至于他产生了一种:‘这样的伤,霖北真的还能活下来吗’的感觉。 此时此刻,苏霖北却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好像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一群人,他站在丛林里,那些人的脸都好熟悉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接着他看见两个外国人拿着一把狙击枪,一个个开枪,鲜血飞迸,他想要提醒那一群人,可他发现自己说的话没人能听见。 当子弹飞过一个人的脑门的时候,苏霖北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那个人,是自己!他终于彻底地想起来了,最后剩下的那个人是……林悦! 他看见林悦脸上滑下了泪水,他是为自己哭吗,苏霖北愣愣地想着,接着他看见那个林悦没有走,而是拿起了枪迅速潜伏了起来,苏霖北暗骂一句,他当时选择自己跑出去可是为了给林悦争取逃跑的时间的,林悦居然没有走! 这一刻他全然忘记了自己重生这几年的生活,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林悦,这里是他死后的世界。 他发现自己似乎只是一个魂体,在观看着已经不属于他的世界的一场最后的战争。 他看见林悦涂了迷彩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泪水已经被他一把抹去了,尽管穿着脏兮兮的作战服却依然能看清他消瘦挺拔的身材,刚刚那一枪已经暴露了那个狙击手的位置,苏霖北知道林悦的枪法很准,可对方有两个人啊!这个笨蛋! 苏霖北红着眼,怎么嚷林悦都听不见。 他看见林悦忽然一个打滚向前扑去,手里的枪更是连连对着对方连开几枪,尽管毫无准头却依然让对方如惊弓之鸟迅速开始了移动。只是林悦的目的并非是打死对方。 苏霖北感到自己的胸膛似乎在灼烧! 林悦的目的居然是为了抢夺他的尸体! 他冒着生命危险,他放弃自己好不容易为他创造的逃跑的机会再次露面居然是只是为了抢夺自己的尸体? 妈的!苏霖北大骂出声来,林悦你是脑子被门夹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于国家的重要性!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的价值!苏霖北脑子里还回放着他们出这次任务之前教官告诫自己的一句话——“就算是死,你也必须保护林悦的安全!” 只是林悦根本看不见他,更听不见他说话,他抢到了苏霖北的尸体之后就躲入了丛林,苏霖北木然地看着林悦用宝贵的时间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接着把他埋了进去…… 接着世界又一黑,他终于又晕了过去。 “妈、妈的……”苏霖北嘴里喃喃地喊着,江明路和三儿迷糊中听到他的声音,猛然跳了起来。 “医生!医生!”人群开始忙碌起来,各种医疗设备的指示灯统统开启,病房只留下几个医生开始进行急救。 “恭喜,度过安全期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松了口气,“真难想象,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能……病人的求生意志不是一般的强烈……你是病人的哥哥?那跟我来一下,办理住院手续。”医生指着江明路,微微颔首带头往前走去。 江明路傻笑着跟着医生往外走。 就在江明路沉浸在喜悦里的时候,一个照面撞上了人。 “对不……陆阿姨?!”江明路揉揉眼睛,这、这不就是苏霖北他母亲吗?难道她知道霖北受伤的事了? “小路?你怎么也在医院啊!” “我……我最近有点头疼,来配药……对了阿姨,你来医院干什么?”江明路挠挠脑袋扯谎。 “还不是为了小七嘛!他伤没好,还要配一堆药,顺便来复查。” “噢噢!那您先忙!陆阿姨拜拜!”江明路赶紧撤,心里嘀咕这可真他妈的巧!要是让她看见自己的儿子此刻的样子那还不得吓晕过去,江明路不放心,迅速办完了手续溜回了重症病房,见只有三儿和王陆才松了口气。 “喂,虎子?你到了?那你赶紧过来,病房号是……”江明路搁了电话,伸了个懒腰。 三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虎子?他怎么知道霖北的事?” “我群发消息了!”江明路得意道,“这帮孙子谁敢不来老子以后灌死他们!再说了,看见霖北这惨样,岳旳的事情谁不出力谁就是孙子!” “靠啊,路子我发现你越来越阴险了哎!”三儿叹气,“这一点我绝对比不过你!” “说什么呢你!找打啊!” “哎?虎子怎么还不来!刚刚都说已经到医院门口了,什么鬼速度!”三儿嘀咕着准备出去看看,正当这时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虎子你怎么才……呃!”江明路被吓到了。 “首、首长好!”三儿结巴了。 一身笔挺的制服,那是和他们在军校时候的衣服完全不能比的质地,肩膀上金色的勋章让外面几个小护士捂着嘴目光呆滞,厚重的军靴一步一步迈进来,带着沉重和压迫,一身风尘仆仆却又显得沉静不亢的苏齐国,苏少将,苏霖北的父亲。 “……”苏将军没理他们,伸手拿过一旁的病历卡迅速看了几眼,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才转头看向江明路和三儿,“怎么回事?” “额……其、其实……”两个人结结巴巴地不知怎么说。 “你来说。”苏将军又把视线移向了王陆。 王陆并不认识苏齐国,可他一看见那身军装上面的标志瞬间就脑子充血了,军人的天性令他想也不想就把整件事汇报了出来。 苏齐国在整个聆听的过程中一直没什么表情,直到王陆讲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才点点头站了起来,平静的目光停留在三人身上,“或许你们没有立刻告诉我,确实有你们的理由和你们的考量,但我希望你们清楚一点。”他稍微顿了顿,正色道——“我不仅仅是个将军,我还是一个父亲。” 45、刹那的动容 江明路静默了一下才道:“苏叔叔,你的心情我们能明白,但是……” 他没有往下说,但相信苏将军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因为这件事不论从哪里看,他都不适合干涉,作为一个放在台面上的人物,就算他为了自己的儿子做些什么无可厚非,可一顶“徇私”的大帽子也会公然戴在他的头上。 蓝白相间的病床上有一丝微风吹了过来,苏霖北脸上带着氧气罩,依然陷入时昏时醒的状态,苏将军怔怔地看着病榻上的人,很难想象他前几日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男人在这一刻怎么没了一丝生气。 儿子前几日铿锵有力的话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这一刻却只有轻微到不能再轻微的呼吸声。 门外站了许多人,医院里最出名的医生和作为医院一把手的院长都来到了门口,怕打扰到里面的人而立在门外。 苏将军看了看门外,呼出一口气走了出去。 他这身军装太过显眼,想不惊动医院都不行,只是因为得到消息的时候过于震惊才导致他来不及换下衣服就匆匆忙忙来到医院,不过常年居于这个位置,就算是最不擅长虚与委蛇的军人,也难免有了经验。 “苏将军您可以放心,我们医院一定会大力配合治疗您的儿子。”院长抬抬镜片,满脸笑容地伸手。 “麻烦贵院了。”苏将军伸手握住,轻轻一摆就收回了手,手掌上的老茧让这位年轻的院长愣了一下才道,“没关系没关系,只是,您确定不用……转院?” 问这句话的时候,院长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重量级的人物受伤肯定会送到军区医院去治疗,那里不论是设备还是医务人员都远远比他们来得更先进,可要这么放走一个让他们医院出名的机会,他也有些不甘心。 只是,能当上院长的人,又哪里会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他这一问无疑也增强了他在苏将军心中的好感。 “不必了。我相信贵院能治好小北的,不是吗?”苏将军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最后一个反问句让人哑口无言。 “是是是,这个自然!我们必定会让最好的大夫给您的孩子治疗。”院长微微勾着身子保证,不知不觉中就被苏将军的气势压了一筹。 “那就是了,我希望,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院长是什么人物?稍加琢磨了“打扰”两个字他就明白了,当下就笑道,“那是肯定的。” 苏将军不再说话,快步走到车旁和自己的几个下属吩咐了几句就驾车走了。放下成堆公务和国家的事情不理跑出来看望自己的儿子,这已经是他的失职,哪里又会多呆,当下就又一身风尘地离开了。 陆陆续续地有一群人来了。 “靠,够慢的!”江明路数了数人,“菊花、力哥、牛皮糖……”说着他眼前一亮,“波波你也来了?!这么快?” “我来旅游的,哪里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柏帛看着床上的苏霖北,那满身的绷带把他吓坏了,“这、他这是受了多少伤?” “别说这个了,我看看还有谁没来!妈的,少一个!”江明路翻着通讯录,疑惑地看了看所有人,好像没有少啊? 顺着往下翻,一条未读短信映入了他的眼帘,“林悦?靠,我怎么发给这小子了!” 骂归骂,江明路还是点了开来。 【抱歉,有事不能来,代我问候,祝安康——by林悦】 “草!”江明路一合上手机就叫了出来,满脸怒火。 “怎么了路子?” “你自己看!”江明路怒气冲冲地把手机上的信息拿出来给三儿看,短短14个字就没了下文,江明路冷笑,“倒是短小精炼啊,林悦语文水平不错嘛!” 林悦并不知道江明路误会他了,蛋糕店女老板走过来看着有些发愣的林悦不由问道,“怎么了?今天有事要提早下班?” “不……没事。”林悦看了女老板一眼,微微笑道,“有点走神了,抱歉。” 拿着手机,林悦忽然有种无名的怒火,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苏霖北中枪?生命垂危?浑身刀伤? 他并不认为江明路是开玩笑,他还记得苏霖北是怎样教自己枪法,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明说,可那一个学期的相处不是假的,不论是射击练习还是体能训练,苏霖北都会在关键的时候给他提点和帮助,两个人默契地在一起进行一项项训练,有时候甚至会在篮球场上一拼高下,林悦不得不承认,苏霖北在他心里已经占了一席位置,那是高于朋友,低于对手的关系。 林悦甚至有种熟悉感,似乎苏霖北是他多年不见的朋友,他知道他喜欢什么,了解他的生活习惯甚于天天和自己在一起的萧刃!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林悦也必须承认,他在他心里很重要。 林悦的内心当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死亡是什么?他一瞬间有些懵了,在军校就读了一个学期,他们成天只知道训练和学习,可他从未见过死亡! 去看他? 这个念头一在他脑子诞生就开始扎根并飞速萌芽,可要去的话,就必须坐飞机,来回的飞机票是一笔庞大的开销,加上他这个月打工的钱和上次留下来的500块,甚至算上学校一整个学期发放的津贴,那也远远不够。 正当他发愣的时候,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林悦低头一看,是江明路的电话,一时间表情有些复杂。 江明路虽然恼火,但那一学期霖北和林悦愉快的相处他还是看在眼里的,特别是他发现霖北对于林悦似乎有一种别样的关注和在乎,如果林悦能来看他的话,或许霖北也会高兴的吧,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过去试试。 “喂!林悦你他妈的!”江明路一接通就没忍住,直接开始了咆哮。 林悦稍稍把手机拿得远了一些才接口道,“你知道,我没钱飞过来。” 一句话直接把江明路的怒火吞进了肚子里,他想过千万个林悦不来的理由,但他没想到,林悦不来只是因为这么一个可笑的原因?这让他的怒火在瞬间被压下去后以十倍的姿态再次涌现,“你是想说,我们不会借你?萧刃不会借你?在你心里兄弟的一条命还比不上那么几千块钱?” 江明路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声音平静得可怕,“还是说,不去借这些钱,是因为你放不下你的尊严?别他妈的给自己找借口了,林悦!” “……”林悦抓着手机的手青筋涌现,一向平静的面容里,趋于温和的眼神变得凌冽起来,平常清冽平和的嗓音再没了以往不高不低的频率,带着愤怒的声音穿透了电子信号——“你说的很对,我只是在为自己的不想来找借口。” “那你他妈的……”江明路还想骂什么,却直接被林悦下半句话打断。 “那我就告诉你真正的原因——老子是因为不想看到那个家伙死在病床上的样子!” 林悦血红的双眼吓坏了前来买蛋糕的顾客,穿着可笑的樱花围裙工作服,头上戴着配套的帽子,抓着手机的林悦瞬间似乎变成了洪水猛兽,凌冽犀利的眼神穿透门板,手里一个正在包装的蛋糕被他一手捏爆,浑身上下沾满了奶油。 电话里半天没了动静,江明路是被林悦的爆发给吓坏了,他从没听见林悦怒吼过,不管是什么时候,是有人为难他将他的被子偷偷弄乱导致他被罚站,还是因为他拿走了一个名额导致10几个人围着他把他打了个半死,那些时候他都没有吭声,只是笑了笑不以为意。 那个时候江明路甚至以为那是因为林悦清高到不屑和他们计较,或者是因为林悦太好脾气了根本不会反抗。 他现在知道,都不是。 林悦没有发怒,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只是因为这些事,根本无法使他愤怒,只是这样而已。 可江明路到底是江明路,他只是被林悦骤然爆发的怒火给懵了一秒钟就立刻反应过来,“如果霖北希望你来?” “可我不希望见他。” 林悦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 平静,去他妈的平静!江明路觉得自己和谁说话都没这么累,一会冒火一会温暖的,“林悦你他妈的把话一次性说完行不行!妈的!把你话里的意思全部表达清楚行不行!老子语文不行是公认的,但你也别这么玩爷啊!” “路子,你觉得……”林悦沉默许久,抬头看了看天,湛蓝的天空与和煦的阳光,那些冰冷刺骨的寒风全数被挡在蛋糕店的门外,他不是真的不愿意去,他只是…… “你觉得,霖北希望我们看见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吗?那个一直站在我们前面的男人……” 江明路明白了,明白的同时恨不得把林悦拉到身边来狠狠地揍他一顿。 他以为霖北是怎样的人?骄傲的太子党?不能忍受挫败的,高贵的,珍惜自己身上每一片羽毛的孔雀?真、真他妈的! “林悦,老子告诉你,如果霖北会感到难过,那绝对不会是因为你看见了他那副落魄的样子,那只会因为你看起来根本没把他放在心里!” 江明路的话在林悦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满手的奶油被他紧紧握在手里,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掉,巨大的机械鸟在天空划过一道航迹,在林悦眼前留下一个庞大的阴影…… 46、林悦的决定 很久没有回去看看了,林悦坐在飞机上闭目养神,江明路的一席话对他的冲击很大,一直以来,都是他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吗?并不是所有太子党都会百般看重自己的羽毛,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骄傲到不允许被人看见他脆弱不堪的模样,并不是…… “先生?先生?”清脆的声音把林悦从浅眠里喊醒。 “先生,飞机即将起飞,请您系好您的安全带。”空姐甜美的声音钻进林悦的耳朵,林悦稍愣一下,很快系好,冲空姐抱歉地笑了笑。 林悦看着飞机穿透云层,以一种巨鸟的形态,看似缓慢实则急速地穿梭着,墨石般的瞳孔里透过左手边的玻璃折射出微光,清浅却有力。 幸亏飞机上有免费的午餐,林悦苦笑地掏了掏口袋,返程的机票钱怕是还要向江明路支援了,混到这个地步倒是蛮惨的,只是一想到远方那个生死未卜的兄弟,林悦定了定神,几口吞咽下味道并不好的面条,灌了一口矿泉水,遥望蓝天。 苏霖北,你可别死了啊。 “路子?” 长久的昏迷后,苏霖北终于彻底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堆人,不由疑惑地看向江明路,“怎么把大家都叫来了?” “咳……”江明路挠头解释,“有没有感到一种家的温暖?” 集体“……” “江、明、路!”虎子一个箭步冲到江明路面前,彻底愤怒了,“把我们全叫来就为了这?” 大家全都无语地看向江明路,大有在医院进行人道毁灭的意思。 只是,江明路这厮哪里会感到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霖北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你们一个个不露个面,出点力,说得过去嘛!” 这话说得大家立刻没了脾气,牛皮糖无奈地咂咂嘴,“成,要我做什么,来都来了就没妄想你能放过我们。” 江明路虽然和霖北三儿最要好,但这厮在院里也是出了名的难缠,这一大帮人就没不被他整过的,一个个都一脸无奈。 江明路挑眉贱笑,“岳旳,岳老的孙子,最近政坛上挺活跃的岳江的儿子,应该有印象吧?” “行了路子,少给我拐弯抹角的,别说就一政客,都把霖北整成这样了,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们也不会放过他的!” “OK!”江明路打了个响指,“这可是你们说的,到时候别和我哭又欠了多少人情债啊!” “靠!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众人翻了翻白眼。 江明路立刻转移话题,“霖北你感觉怎么样了?” 苏霖北当然知道江明路心思,他喊来这么多院子里的兄弟,只是为了在处理岳旳的事情上行个方便?鬼才会信以为真!但大家已经有好一会没见到了,就算在一个大院也不可能天天见面,加上他们的年纪也并不相仿,有些还在读高中,有些已经大学快毕业了,能聚在一起,真的不容易。 “感觉被卡车碾过去了,你也想试试?”苏霖北没好气地说。 “不不不!这是你的专利,咱们不敢和你争!”江明路笑嘻嘻地伸手拿过一只香蕉递了过去,“补补?” “补补?”正进来想给苏霖北换药的小护士柳眉一拧,一把夺过江明路递过去的香蕉丢在一旁,厉声说:“病人小腹中枪,肠子都有点损伤,居然还想着给他喂固体食物?!你看看那是什么!葡萄糖,营养剂!要不想害死他就别自作主张!” “……姐姐我错了,我这不是不知情嘛!您说您说,还有哪些不能吃不能做的,我肯定不会再犯!”江明路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和一只笔,一脸认真诚恳地看向小护士,那表情让苏霖北也忍俊不禁,赶紧替他解围,“香蕉偏软,和流质食物也差不多。” “你是护士还是我是护士!”小护士双手叉腰,使劲地瞪着苏霖北。 “好吧好吧!”苏霖北举手投降,他现在被包得完全无法行动,心里也一阵无奈,这次的伤要说最重的,也就是小腹上的一颗子弹罢了,其余的伤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伤,医院大惊小怪地包扎成这样也实在是…… 前世伤口浸泡在水里的疼痛,被大口径枪击中贯穿肩胛等等他都挺过来了,哪里会在乎这些小伤,即使这些小伤也会令他丧命,可做一个合格的军人如果对死亡存在畏惧的心理,他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合格的军人。 畏惧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面对危机的时候因为畏惧死亡而丧失行动能力。 不论怎么说,绑绷带绑成这个样子还是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如果这个时候有敌人出现他就没有一丝战斗能力了。只是苏霖北也知道,他现在在医院,不可能有什么敌人出现的。这一次遇到了陈健的事让他暗叫一声侥幸,若是没有胡天皓那一枪他很可能就一命呜呼了,哪里还能见到这些兄弟们。 这件事给苏霖北敲响了警钟,他潜意识里还是将自己的能力和身体都按着前世来参照的,这也是他会单枪匹马不带任何人就跑去找胡天皓的原因。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才会在陈健面前仅有一丝战斗能力并完全被对方压制着。 真的是侥幸,还会有更多的侥幸吗? 决定了这条路后他剩下的就只有变强,变得更强。 眼看苏霖北并没有什么事了,虽然全身包扎得惨不忍睹,气色也并不好,但没有虚弱到随时要死的样子,众人心头的石头也就放了下去。 “霖北,据说和你对打的是个退伍的特种兵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牛皮糖忍不住问道,才在军校念了一学期就有这么厉害?路子一开始说那个特种兵身上的惨样他们还不信,后来连那个情报部门的王陆也这么说他们才不得不相信了,国防大学就真的这么厉害? “牛皮糖你什么意思啊!霖北本来就厉害嘛!”江明路不乐意了,秀了秀自己的胳膊嚷道,“我也不匡多让啊!你们看看我的肌肉!”说着还就撸起了袖子。 “行了吧路子!一边去!就那些玩健身房的肌肉男?那个特种兵不知一下能放倒几个呢!别忽悠我们了,我们说的是身手!身手!” 苏霖北沉吟了一下,看着江明路和三儿若有若无飘来的目光,心里叹了一声,他在几年前就教过这两个人那些技巧了,他们也一直没有问来源,这是对他的信任才一直没开口,可他要一开口,势必就是谎言了。 只是现下,也只有这个办法。 “前些年,我爸找人给我特训过。”苏霖北淡淡地解释道,叙述得并不详尽,一掠而过,却是解开了江明路和三儿心里多年的疑惑。 “那你找时间也给我‘训练训练’呗?”牛皮糖人如其名,一下子扑到了苏霖北身上,这家伙当了海军上士,据说在海军队伍里那是一个桀捏不羁,嚣张跋扈,现在这没个正形的样子却让人忍俊不禁,到底还是在自家兄弟面前才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啊。 “唉唉唉!牛皮糖你少来,霖北都这副样子了还想让他给你训练?先过了我这关再说!”三儿不甘示弱地叫了起来。 “你?”牛皮糖不屑地看了他两眼,“就你这身板,我一只手指就能干翻你!”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凑上去贱贱地一笑,“我说小三啊,你身高该不是还停在一米六三吧,啧啧,小时候就要你多喝牛奶了。” 三儿的脸刹那涨成了猪肝色,和一群知根知底的家伙在一起就这点不好,又叫他小三又笑他身高,这都是他永远的痛,当下就狠狠地进行还击:“谁不知道你现在可有一个高大英俊的追求者啊!” 牛皮糖面色一僵,自从通过了海军选拔,队伍里就有一名出色的男性对他表达的爱慕之情,没少被兄弟们笑话,这下只好讪讪地闭了嘴,战火一烧到自己身上来就不好玩了。他立刻低声嘟囔,“妈的,再搞被他搞下去我说不定真要对男人有感觉了!” 一群人围着苏霖北闲聊,直到小护士捏着拳头进来大喊,“你们还要不要病人休息了!这么吵!病人现在需要的是静养!你们懂不懂什么叫静养!” “你们回去吧,我这不没死成么!”苏霖北笑了笑,自己的伤他自己心里有数,一时半会死不了,加上医院的全力治疗,这个假期一过估计也可以生龙活虎了,只是,弟弟的事情处理得着实不干脆,也不知道父亲会怎么看他。 江明路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霖北,你昏迷的时候你爸来看过你了。” “你告诉他的?”苏霖北一愣。 “怎么可能!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泄的密!”江明路咬牙切齿地看着众人,直到看得牛皮糖不好意思懦懦地承认,“我、我这不是觉得霖北更需要的是亲情嘛……” “原来是你小子!”江明路恨恨地看着他。 “霖北,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牛皮糖自知理亏,卷了包袱就准备跑路,还拉上大伙一起。但众人也有自己的事,这会儿一看见霖北没事,放了心也就准备离开了,临走前虎子转头冲苏霖北说道,“霖北,我们没别的意思,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通知我们,怎么说都是兄弟,逞什么能啊!” 苏霖北脸上的线条缓了缓,“我会的。” 想起昏迷时候的梦境,苏霖北脸上又暗了暗,上一世的遗憾和无奈,终于在林悦将他的尸体掩埋后彻底得到了结局,不论是他们全队的死亡,还是林悦最后那显得愚蠢的抉择,都过去了,是的,都过去了。 那么,这一世……他缓缓抬起头,却看见记忆中那张清俊而刚毅的脸,带着几分青涩稚嫩,骤然出现在眼前! 47、那块屏障 “林、林悦?”苏霖北迟疑地叫出了声。 林悦立在门口,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瘦削的身子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支撑着,并不柔弱,眨着眼睛环顾了一下房间,林悦才开口道,“好像没有带什么东西来,不介意吧?” “不会。”苏霖北从瞬间的惊愕中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明路估计会杀了我吧。”林悦脸上带了一丝笑意,看向江明路,倒是不客气地伸手索要,“回去的机票钱,我现在很穷啊。” 江明路张大了嘴巴,手指开始颤抖,“不、不是吧!原来你不是找借口不来,是真没钱!?” “废话。”林悦白了他一眼。 江明路嘟囔着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他:“密码是XXX,早知道你是真没钱,我也不会真让你过来啊……” “现在才说,是不是晚了点。”林悦接过收好,算是松了口气,这才看向苏霖北,笑道,“早知道你没死我也就不用急着赶过来了。感觉如何?” “够呛。”苏霖北没想到林悦会来看他,惊讶之余有点淡淡的喜悦,“没看见我包得和木乃伊似的吗?” “怎么受的伤?” “枪伤,大量失血,加上和一个好手过了几招。” 苏霖北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是在叙述一个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人,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似乎……似乎理所应当般的不以为意。 苏霖北绝对称不上是一个擅于叙述故事的人,分明应该是惊心动魄的场面在他嘴里变得平淡无味,让人有一种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错觉。只是仔细听他话里的一字一句,林悦却依然从中读出了激烈和危急,特别是当江明路一句“什么一个好手,那可是一个退伍的特种兵!”这句话溜出口的时候,林悦更是把眉头都拧了起来。 就算别人不知道苏霖北的身份,林悦却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对苏霖北的重伤感到无法理解和惊诧。 “是……你父亲的原因?”由不得林悦不这么猜测,他实在想不到,既能动用枪支,又能派出特种兵,除了因为他父亲而受到牵连外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江明路讪讪地接口,“是的话霖北就活不到现在了!只是为了收拾一个官二代而已,搞成这样真不值得!” “要帮忙吗?我是说,侵入他的电脑,或许会拿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林悦回过神来,清淡的眼神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明澈透亮的眼里隐匿着平静,像是一场台风的中心,让人感觉不到外围剧烈的风暴。 一如林悦瘦削的身体,将那些猛烈如潮的炙火统统藏了起来,深深潜伏在他体内的某个角落。 “私藏枪支的罪名就够他喝一壶的,外加他是伤害霖北的主谋,霖北身份又不一般,虽然那家伙家里来头不小,但我们也不惧就是了。”江明路随手拿过香蕉自己啃了起来,把兄弟们都叫来过了,相信岳旳家里能量再大,也会受到最公正的判决吧。 计算机系的人脑子分析数据特别快,江明路一说完林悦就大概对岳旳有了一个认识,也对岳旳会受到的判决有了一个大概,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家里从政?” “对,怎么?” 江明路愣了愣,不明白林悦这么问的原因。 林悦看了看苏霖北动弹不得的样子,发现对方深邃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影像,坚定果决却不张扬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动,心里定了定,用带着凌冽却平和的声音缓缓说道,“从政……是公众人物啊,如果新闻媒体那边你们可以搞定的话,相信大家都会对这些感兴趣的,枪击事件,上头必然不会同意曝光,可一个政客自身或者儿子在贪污受贿方面的故事,应该会让他的敌人们蠢蠢欲动的吧……” 苏霖北怔了怔,眼前的林悦不复刚见到时的清高孤傲,他眼里藏着一点温和刚毅,他说的话更是想给予岳旳整个家致命一击,他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以自己没有想过的速度飞速成长起来,似乎已经初具运筹帷幄的风格了。如果林悦没有去学计算机去当技术兵,如果他学的也是指挥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呢。 “对了霖北,胡天皓那里,你打算怎么做?”江明路把香蕉皮随手一丢,漫不经心地提问。 “他在报纸上都公众道歉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必须保护好他。”苏霖北沉吟了一下,“那帮雇佣兵很可能会对他下手,如果他这时候死了,加上那份道歉声明,脏水说不定就抛在我们身上了,毕竟雇佣兵是绝对不可以在报刊上露面的,虽然大的报社我们不怕,他们也不敢乱刊登,但这么多的杂志社,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林悦喝了一口水,稍稍喘息,“如果对手是雇佣兵,谁能保护他?” 这话立刻让江明路和苏霖北一窒,半晌没了动静。 林悦没见过胡天皓,可稍加整理信息就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么苏霖北大概看起来不会这么糟糕,加上他那些劣迹斑斑的资料,林悦很难对他生出好感。 “霖北,这也是我想说的,你当时干嘛替他挡子弹?”江明路见林悦开了这个口,也就把林悦想说却没说的东西放上了台面。 苏霖北一时语塞,帮他挡子弹?自己哪里想那么多,只是身体直觉性的反应而已。前世帮队友挡子弹并不稀奇,这几乎成为他们兄弟之间的一种本能,可苏霖北能说出来吗? 林悦的眼睛灼灼地盯着他,苏霖北只好道,“他死了对我没好处。” “那你死了呢?”林悦咄咄逼人。 “我不会死。”苏霖北笑出声来,举起吊着盐水瓶子的手晃了两下,“我哪能这么容易死!开学的射击考核我还想继续拿第一呢!” “这可说不好。”林悦清冷的声音带上了笑意,“这一次第一会是我的。” “喂喂,你们两个够了啊,第一是小爷的,你们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推门进来的高大男生仰着头,穿着单薄的外套,头上还有汗水滴下来,看得出是跑来的。 “周……枫?”苏霖北呆了呆才认出来人。 “原来你没死啊!”周枫撇嘴,“看什么看,小爷又不是专程跑来看你的!” 看见苏霖北和江明路脸上的呆愣,周枫涨红了脸解释,“要是没有一个好的第二名给我衬托,怎么显得出我的第一的含金量!” “切,那你现在看见了啊,霖北不但没死还活的好好的,还有事哦?”江明路一直就和周枫不对盘,这会看见这家伙让他的心情恶劣起来,论毒舌的功夫他要论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周枫被他一激怒气值又往上开始飙升。 “你、你!”周枫语无伦次地指着江明路。 “你什么你,病人需要安静,小心我找护士把你撵出去!”江明路优哉游哉地看着周枫脸上愤怒却因为在医院而不得不收敛的神情,他必须承认他感觉很爽。 “行了路子,他没有恶意。”苏霖北替周枫解围,“一起聊聊也好。” “哼!”周枫一脸不爽地在苏霖北身边坐下,这才看清了他一身的伤,恶劣的语气稍微低了些,“这样都没死,你还真是命大!” “喂,谁能把你伤成这样啊?”周枫看了看病例,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这么严重?子弹穿过小腹加浑身刀伤? 苏霖北还没回答,江明路却先接茬道,“反正你肯定不行!” 就在江明路以为周枫会说他怎么不行的时候,却发现周枫难得地没有回嘴,而是咬着上嘴唇没说话,他忽然抬起头认真道,“我确实不行。” 这是江明路没料到的,苏霖北和林悦也都呆愣了一下。 “我最多和你打平手,但能伤你成这样,我不行。”周枫眼里有着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诚恳。 周枫很明白自己的实力,论搏击他曾经和苏霖北做到旗鼓相当,可就算他手上有一把刀他自问也完全无法把苏霖北伤成这样,大腿、小腿,手臂、肩膀……处处是刀伤,刁钻的角度,恰到好处的力度,他起码要再练很多年才能做到吧。 周枫能这么站在多数人之上,只比重生来的苏霖北逊色一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都说希望百倍地获取,必须千倍地付出,周枫如果遇上的不是重生的苏霖北,或许他会在这里停滞不前,满足于当下的成就,可他到底是找到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厉害的家伙,虽然嘴上逞能,可周枫绝对不会希望苏霖北就这样死掉。 江明路只是一愣就开始大笑,“喂,抽的什么风啊你,和霖北打个平手?你不是这么高看自己吧?和他交手可是一个退伍特种兵,要知道那家伙身上的伤口也不会比霖北少上多少!” “你放水?”周枫猛然站起来看向苏霖北,如果江明路说得是真的,他怎么可能和苏霖北打个平手,唯一的可能就是苏霖北在和他打斗的时候放水。 “生死搏斗和平时是不同的。”苏霖北有些头疼,按周枫的思维指不定又要怎么想了。 林悦忽然拉开了椅子站起来,吸了口气,“我该走了。” “这么快?你才下飞机吧!”江明路错愕地看着林悦。 “嗯。既然霖北你没事,那就开学见了。”林悦冲他一笑,向周枫点点头就大步离开了。 不是不想留下来,而是……不论是江明路还是周枫,他们围绕在苏霖北身边都可以没有顾虑地谈论着谁更厉害,谁的身手之高。 他的枪法是苏霖北指点的,或许有一拼之力,可是论搏击,论体能,林悦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奇异的愤怒令他无法继续呆在病房之中,林悦缓了口气,这是什么感觉? 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只有一些因为敲击键盘而流下的细小的茧子,手掌下却是细滑的皮肤,没有一丝老茧。 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专业的不一样,侧重的不一样,这些林悦早就知道。 只是…… 不甘心。 48、三则热帖 医院门外是刺眼的阳光,在冬季里显得弥足珍贵,林悦汲取着这点热量,他骤然发现,自己的生活轨迹在不经意间产生了微妙的偏移。比如,理性而沉默的他,绝不可能抛下手里的工作飞回这个城市,在他眼里这是以前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林悦深深吸了口气,从包里找出两个硬币跳上了公交车,来都来了,顺便可以去看望一下……他的老师。 有一种莫名的怀念,带着微酸的记忆,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林悦站在门前不动了,或许他在赛场上驰骋,在每一次技术比拼、在一次次学术竞赛中崭露头角可以带给他荣耀和瞩目,可只有在这一间不大的房子里,他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里,他的老师带给他的宁静。 门没锁,林悦一下就推开了。 里面的人看也不看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有人进来一样。 “老师!” 林悦有些难以抑制的冲动,脱口喊了出来。 坐在椅子上摆动仪器的人手上一顿,难得地开了口,却带着一点冰冷,“回来做什么?” “度假。”林悦对老人不甚友好的态度不以为意,反倒是展开了笑容,习惯了他那老师的沉默,肯放下手里的研究搭理他,已经透露出了老人心里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平静。 “嗯。”老人向他挥了挥手,“过来,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林悦没由来地有些紧张,细细的汗一层层布满全身,他放下手里的包走了过去。 “把你学到的东西,都演示给我看看。” 林悦松了口气,只是他学到的东西吗?那并不是很难,一想到这里他又把心提了上来,把那些不算复杂的东西演示给自己这位要求颇高的老师看?一念及此林悦又有些迟疑了。 “愣着干什么,快!” 林悦不再犹豫,手指开始飞快地跳跃,直到他想演示黑客水准的时候才停顿了一下,自己的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虽然看起来无牵无挂的,可他每次都把自己的成品用及其秘密的方式发送给国家,这还是林悦有一次无意中看到的,本着好奇顺着那个邮箱查了去才知道了老师每次研究的去处。 甚至于,那些卡里不定期打上来的钱也指明了“国家”这个方向。 林悦是那种一旦学了就会一直学下去的人,包括黑客技术,虽然这似乎是个并不光彩的技术,但那确实是个好用的技术——如果你足够高明不会被人查到IP的话。 老人的眼神在看到林悦演示这个的时候忽然闪烁了一下,忽然厉声说,“学校还教这个?” “是……只是想考察一下我们的学习能力,教了些皮毛……后面的都是我自学的。”林悦头一次在他老师的身上察觉到了一种不同的情绪。 “学可以,但不到不得已,不要用。”老人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冷冽终于慢慢融化,转过头轻声喃喃:“不要像我一样……” “什么?”林悦没听清。 老人没再理他,而是指了指满房间的电脑和仪器,“随便用,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林悦倒也习惯了,看着那些熟悉的电脑,一打开居然发现已经升级过了,自己这位老师还真是永远走在时代的最前端啊…… 苏霖北一直感到奇怪,连他父亲都来看过他了,却独独不见到自己母亲的身影。 “肯定是你爸瞒起来了啊。”江明路百般聊赖地靠在椅子上,他倒是把医院当家了,陪床陪得愉快,只是两只眼睛不住地往小护士身上瞄,引来一阵阵的白眼,江明路却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 “霖北你看,医院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小护士要每个都笑脸相迎,难怪他看我的时候那脸拉的啊……啧,她肯定是对我有意思,不然怎么会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苏霖北无语地看着他,继续在电脑上浏览新闻和军事知识。既然身体无法行动就只好增强点脑内的知识了,江明路对他争取一分一秒的行为嗤之以鼻却仍然帮他搬来了笔记本连好了无线,自己啃着大家送来的水果对小护士抛电眼。 苏霖北一目十行地在论坛里逛着,忽然握着鼠标的手一滞。 “怎么回事?”苏霖北脸色有些苍白,一则新闻被置顶放在火热的板块里。 江明路闻声凑过脑袋一看,也是一愣。 “凌岳娱乐城枪击事件直播?”江明路一字一句地读着这则热帖的标题,眼神也慢慢冷了下来,等苏霖北点开论坛,几幅照片出现,更是整个人都冷了。 虽然没有拍下苏霖北的正面,仅有的几张也因为灯光很暗看不清面部轮廓,可是身形却是被拍得很清晰,只要是和苏霖北熟悉的人不难认出他来。 版主的名字叫一览众山小,倒是个文艺的名字,也符合一个路人摄影爱好者的风格,可这件事远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等江明路顺着图片看到文字注解,已经是满肚子怒火了,这则所谓的直播贴分明就是一派胡言! 【本来只是去应酬,却意外看见了这样的黑社会性质画面,图中被枪击中的人本来是枪械的持有者,却在打斗中被枪击伤,也不知是不是因果循环,笔者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唯恐被波及,躲在暗处进行了几张急拍,亲眼看见这个人是怎样拿出军刀向对方袭击的过程。 笔者怀疑甚至此人嗑药(当然这只是怀疑),从身形上看,不超过30岁,在中枪的情况下却能和图中对方训练有素的保镖打得难舍难分。 我们知道,这家娱乐城是由当下政界热门人物岳山的儿子岳旳旗下的,由此可以推测那个躲在一旁的年轻人便是岳旳,如果这个人死了会对当下政界产生巨大的影响,可见那个神秘年轻人的目的……】 后面洋洋洒洒的胡扯整整有几千字,江明路根本没兴趣看下去。 “岳旳他老爹这一手玩得可真漂亮啊!不仅栽赃得看起来这么‘证据确凿’,甚至还提前得到了我们要对付他的消息,这一手反击可真是神来之笔,现在我们根本无法向他下手了!” 大多数的人都喜欢看图说故事,多数人看着图片配上文字以后会将原本看起来空口无凭的东西完全当做事实来看。 他们只看见了图片,以为这便是证据,却完全没有想过文字叙述的事实。 特别是当写这篇帖子的人以一个路人的角度来描述,显得无辜而没有偏袒性,更贴近大众,后面愤怒的回帖整整有好几十页。 网络不同于报刊杂志,一旦出现后铺天盖地的言论就会席卷过来,苏霖北又不方便出面。注定是要被污蔑了。 “草!我会处理好,霖北你好好养病。”江明路愤恨地说道。小护士又走了进来,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若是平时江明路肯定会立即凑上去,可此刻他只是淡淡地扫了小护士一眼,脸色沉重地往外走去。 “等等!”苏霖北喊住了心急的江明路,他毕竟是个重生人士,对网络的影响力一清二楚,看江明路的样子是要用他手里的力量全力封杀网络了,这是个愚蠢的策略,苏霖北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做。 “路子你先别急。”苏霖北慢慢地说。 “别急?霖北你叫我别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这家伙简直太不是东西!”江明路到底嫩了一些,年轻人的冲动还没能完全从他身上褪去。 “那你能怎么做?利用权力联系管理员要求删帖?”苏霖北笑了笑,“那不是欲盖弥彰吗?再说,这个网站的帖子删了,他就不会去别的网站发帖吗?治标不治本还会惹得一身腥。” “可是……”江明路冷静下来发觉苏霖北说得没错。 苏霖北带着笑意的眼里寒芒一射,带着令人心安的笃定,“所以,我们只要也找枪手搞个雷同却真实的帖子就可以了。” 江明路不笨,苏霖北这一说他立刻就想到了,脸上立即又恢复了笑容,“我靠,比无耻?我喜欢!” 没有半天时间,一个相同名字的帖子诞生的,只是帖子的尾部有个小小的(真实版)三个字。好奇的人们立即点了进去,却发现里面的图片完全一样,而内容却截然相反,一时间也搞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就在这时,林悦浏览一些资料的时候无意识点开了那篇子虚乌有的帖子,虽然不像江明路反应那么强烈,却依然在他心里留下了厌恶的影子,这时候看见了苏霖北找枪手发的“真实版”不由失笑,什么火气都没了,还真是苏霖北干得出来的事,这样想着,林悦也不闲着,直接开始人肉发帖人。 网吧采用的是实名制,林悦轻易轻易侵入了网管的电脑,不留痕迹地将资料调出,又根据发帖时间确认了对方的姓名。 紧接着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把资料往网上一挂,顺便附加了一句话和“真实版”帖子的网址,林悦摸摸下巴,这人居然还是个职业枪手,从网吧查到他的名字可比从住址查到简单多了。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一则帖子又热了起来,题目取的简单明确——“幕后黑手”。 49、弄巧成拙 【邱泶,男,36岁,职业枪手……“凌岳娱乐枪击事件”发帖人。】 这下岳旳他们家立即就受到了声讨,感情你们当权者的儿子就能私藏枪支并且乱开枪啊!感情出了事还敢在网上颠倒是非黑白欺骗我们感情? 也有人质疑,这所谓的人肉是真是假? 只是质疑声在林悦翻出证据之后立即就消失了。 林悦满意地关了页面,却发现自己那个原本应该埋首研究的老师此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透着锋芒,逼视林悦。 “你刚刚用了黑客技术。” “是。”林悦没有隐瞒,事实上,他也不想隐瞒自己的老师。 “我才和你说过,不要用。” 林悦只是点点头:“以后不会了。” “没有以后。”老人站起身来,“除非是正规途径,不然你要发誓,没有以后!” “老师?”林悦惊讶地看向他的老师,拿下了眼镜的老师头发凌乱地挂在肩膀上,挺旧的衣服却能看出牌子不错,没了镜片的老者看起来更加凌厉。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老者拿过茶杯喝口一口水,“曾经有一个大学生,他从小就迷上了黑客技术,而且他也很聪明,对于电脑的见解已经超过了很多专家,可他疯狂地爱上了黑客技术,当时他是国内顶级黑客论坛的大神之一。” 老者看了林悦一眼,“鬼刀,听说过吧。” 林悦吃惊地看着老者。从老师一开口他就知道老师是在说自己的过往,只是没想到在几十年前黑客界大名鼎鼎的传说中的鬼刀居然是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老人。 “如果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国家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他年轻气盛,加上名声大噪,受了他人的激将,竟然单枪匹马去了侵入国家情报局,当时他并没有想太多,存粹只是为了好玩,可他成功后居然大意了。” “哈,你知道吗,在他侵入国家系统的时候,放松了自己的防御……” 林悦默然,就算老师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清楚地猜到了结局,国内的情报被别国盗取,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别国那个黑客居然为了转移视线,把他的IP用邮件的形式送给了中国情报部门…… 自己的老师没有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而是在这里为国家做着贡献,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了。 “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一直处于被监视中,而你……”老者忽然含糊起来。 林悦一惊!这么说来,他的情报,他的所作所为,早就被人知道了? 林悦握紧了拳头,他讨厌这种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脱光了衣服的人站在那些人面前,一举一动都被窥视着。 老者当然明白林悦的心情,这时难得地笑了笑,语气里有点骄傲,“你不用担心有人监视你,当初我就和那帮人约定了,让他们不能把眼光放你身上,这也是我继续为他们工作的条件之一。” “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走上和我一样的路。” 林悦能体会老师的心情,他这一生可以说是完全被囚禁的,这样的老师,又怎么能快乐起来呢?每一个真正的科学狂人在生下来的时候,都是正常人啊。 江明路看到那篇林悦发的帖子,顿时乐了,“霖北你快看,谁这么好心啊,连发帖人都帮我们人肉出来了,啧啧,该不是你的什么暗恋者吧!” “哦?那不是你吗?”苏霖北心情轻松起来,也忍不住回击。 苏霖北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相信岳旳的事情在他们一群人的帮助下并不会费什么太大的力气,那么他只需安心养伤,等一开学差不多就又可以进行训练了。 岳山作为岳旳的父亲,最近过得颇为不顺。 他知道自己儿子惹上的是什么人,国内将领级别的人就那么几个,作为其中最年轻的将领之一,苏齐国无疑是所有政客都想要交好的对象,这两天他看对方并未采取什么措施,心安起来,为了避嫌,对方不可能有什么大动作,那么他努力一把或许能把自己儿子捞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可最近的阻碍不是来自苏将军,反而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什么人都有,比他官职大的,军部的,甚至连那些平时见了他还要表现得客气非常,需要他去提拔提拔的小人物都打电话给他,虽然语气依旧客气,但话音中的警告意味却不咸不淡。 从早到晚手机就没有停歇过的岳书记实在很想把手机关了,可是碍于那些人自己不能得罪他又不能那么做,只好在电话中小心地陪着不是,替自己的儿子道歉。 “老岳啊,其实这事我们也不想管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就这一个儿子,从小就没要求什么,这回他可是好言好语地求我了!我总不能不管吧!我们私交是不错,所以就由我劝一句,放手吧,啊?” 岳山挂掉了自己个平时会出来吃个饭打个球的官场好友的电话,脸色沉了沉,他明白自己是在哪里栽了了。 当下就拿了车钥匙出门驶往医院。 苏霖北已经可以吃些固体食物了,此时拿着江明路坚持的香蕉一口一口地咬了起来,刚吃完丢了香蕉皮,门口忽然有人敲门。 江明路愣了愣,这帮龟蛋进来从不敲门,都是直接一脚踹进来,在病房呆了快半个月,没见有人这么有礼貌过,但他也没打算去开门,懒洋洋地喊了一声“进来。” 岳山进来的时候看到苏霖北包扎的样子还是倒吸了一口气,把人伤成这样? “请问你是?”苏霖北见来人不开口,只好先开口问道。 “岳山,岳旳的……父亲。” “你来干嘛!还嫌你儿子把我朋友伤的不够!?”江明路率先跳了起来,这家伙最近被打压得不行,看得出在政界也活不长了,他自然没必要和他假装客气。 “我代我儿子向你道歉的。”岳山不以为意,理也不理江明路,一个政客最重要的便是泰山崩塌而不动于色,显然他做的很好。 “代?”苏霖北浅笑了一下,“就算他现在在局子里出不来,一卷DV还是做得到的吧。” 岳山没想到苏霖北这么不给他面子,心中一恼,却还是面带微笑,“哪里的话,是他托我过来的,你也知道我平时挺忙,这还是好不容易抽出的时间,所以前段时间没有过来,真的是很抱歉。” “噗!”江明路一个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见岳山看着他才勉强忍了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继续您继续,我只是觉得您确实蛮‘忙’的,一点也没说假话!” 苏霖北听到这话也是忍俊不禁,这所谓的忙可不是江明路让他们那帮发小特意找的嘛! 岳山没听出来,他来前就详细看过了苏霖北的资料了,小时候高傲,初中时候更是变本加厉,院子中一群高干的“老大”,后面的资料他没看下去,心中对苏霖北的性格已经有个大概了,可他注定会为他没看下去而感到后悔。 初中之前的苏霖北都只是幼年的他,而后面出现的才是有30几岁灵魂的苏霖北。 一开始他就选错了应对方针。 为了他的仕途着想,岳山将手里拎着的大堆礼品往边上一放,走到苏霖北面前,然后直接跪了下来! 按他所想,性格高傲而任性的苏霖北,在他这样放下架子放下尊严之后,或许还会数落几句,或许会心高气傲地奚落,接着他事先安排好的记者便可一拥而入。 等待着苏霖北重重一脚踩在他身上和刻薄的言语,岳山终于带了一点得意。 只是,苏霖北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和江明路低语了几句,在江明路惊诧的目光中直接拔掉了手里的输液管,撑着床沿走了下来,一把扶起了岳山。 “岳叔叔,您这样让让我很不好受啊,快起来吧!” 岳山愣住了,面前的男生脸上表情很柔和,带着一丝惭愧和复杂,向他扬起一个苦笑,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而门外潜伏已久的记者正推门而入,没看清就迅速抓拍了下来。 络绎不绝的“咔嚓咔嚓”快门声让岳山的脸色一瞬变得很难看! 正想说些的什么的岳山刚刚张口就被苏霖北抢了先。 “岳叔叔,我知道您是想求我放您儿子一码,可法律是公平的,我也无法干涉什么,您可以放心,我绝不会对您的官职做些什么,所以您也不用这样,真是折杀我了!” 礼貌而得体的语言,作为一个“被害者”的形象深入人心。 苏霖北擦过岳山的耳边,冷冽的声音让岳山瞬间变了脸。 “您有时间来医院演戏,还不如回去看看您最信任的手下是怎么准备踢掉您上位吧……” 50、虎落平阳有木有 苏霖北的母亲早就被丈夫告知儿子提前回校了,并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有些遗憾。 小七身上除了骨折还没好之外,其余的皮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小孩倒也乖,没有活蹦乱跳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早早地去学校报到了。 苏霖北身上的刀伤全部愈合,小腹下的枪伤也恢复得奇快,这和个人身体素质是分不开的。 江明路和三儿两人也是没心没肺的主,等一回校,那医院里的殷勤全数消失,不过在医院他们也没多费力就是了,玩着掌机吃着免费的水果还是很愉快的。 苏霖北要是没有受伤倒还能以武力胁迫这两人去练习,这一伤又不能乱动身体,对这两人的懒散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倒还是偶尔会去小练一下。 放风了1个月不到,这两人的身体也习惯了懒散,有些不能适应开学后的高额度训练了。 只是他们很快就拼命地给练了回来,说什么也不能在开学的测试里就丢人! 陈斌走后他们也有了新教官——张勇。 张勇早就暗暗调查了手下几个学员,军人最重要的是坚持,要是因为放了一个寒假就放松了身体的锻炼,在他看来也太没恒心和毅力了,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从这里毕业的都是军官,要是连这么一个自制力都没有又怎么能带好手下的兵? 大多数并没让他失望,只是原先看好的汪盖(三儿)、江明路的表现让他有些皱眉,这两人不过是过了一个寒假,身体素质大大下降不说,连反应力和警觉性都往下滑了一大截。 最让他气愤的是苏霖北。 这个在期末考核中得到第一的学员,不论是综合素质还是单项成绩都是今年的佼佼者,但这一个假期回来,体能大幅下降不说,连握枪的手都没了放假前的平稳。要不是看对方墨黑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冷静,他甚至以为这人是因为在寒假里儿女情长才会这样。 他不是没找苏霖北谈过。 只是对方摆出一副“我知道了,我会继续努力”的态度出来,在平时的训练上依旧没有太大的进展,以前傍晚准时出现在训练场地加训的身影也不见了,反而变成了另一个计算机系的学生。 张勇很懊恼,他们指挥系和计算机系之间的关系一直就不怎么样,如果在体能训练上对方都压他们一头的话,那可真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了! 想想,一个以技术为主业的技术兵,在体能上胜了指挥系这帮平日体能训练为主的学员? 好在还有一个周枫。 张勇自我安慰,周枫倒是没叫他失望,不论是体能还是搏击,都上了一个档次,看得出来,这一次的开学考核上,第一名是要换人了。 早上第一堂是搏击课。 张勇循着以前的习惯,想也不想就直接点名,“苏霖北,出来和我演示一下上节课讲的过肩摔技巧。” 苏霖北闻言一愣,过肩摔?小腹下面的伤起码还要半个多月才能彻底恢复,过肩摔用的是腰部的力量,真要去给他摔一下,恐怕伤口又会裂开了。 张勇一说出口也是一怔,心里暗暗后悔的同时也有点期待,希望苏霖北可以带给他一个惊喜,重新恢复到以前的水准才好。 “是,教官!”苏霖北想了想,还是一步跨了出来。 “嗯,开始吧。”张教官立好姿势,等着苏霖北发动攻击。 苏霖北不再犹豫,脚步猛然往前一迈了一大步,小腿发力,一把抓住陈教官的手臂,陈勇飞快地晃过手臂不让他抓到,苏霖北眼里维持着漠然,另一只手忽然从后面饶了过来,正好遇上张勇躲避的路线,一把拽住,前面那只手顺势攀上,微微屈膝,一把将他拽起来一个过肩摔。 张勇暗暗吃惊,没想到苏霖北的身手并没有退步,非但如此,动作标准得简直就像是教科书一样,这只是一场动作演习,他也不反抗,任由苏霖北将他的身子拽起来往下摔,可这时他忽然感到了不对劲! 原本应该重重把他甩出去的苏霖北此刻像是因为腰部力道不够,猛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张勇经验丰富,迅速稳住了自己的身形,这才看到了摔在地上的苏霖北,脸色阴沉下来,“你怎么回事!” 因为腰部用力而牵扯到小腹的伤口,原本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又裂开了一条缝,苏霖北脸上的痛苦只是一闪而过,他依然保持着战斗能力,稍微撑了撑地面就爬了起来,脸上看不到一丝其余的情绪,“对不起!教官!我可以再来一次!” 江明路此时忍不住想站出来了,三儿一眼就明白他的想法,捅了捅江明路的胳膊,“别冲动。” “我知道。”江明路也不是当初那个冲动鲁莽的男生了,在和苏霖北这些年的相处下,多多少少都是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的,苏霖北受到枪伤的事情是不能说的,就算网上曝光,但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像,在他们有意的封锁下并没有爆出他的身份姓名,这个时候也一样。毕竟他的父能产生的影响力太大了! “不用了!你归队!”张教官扫视了众学员一眼,“江柳,你来!” 苏霖北松了口气,这个情况下再来一次只是逞能而已,真要他再试一次,也不过是相同的结果而已。 张教官却好巧不巧地捕捉到了苏霖北脸上闪过的这一道如释重负的表情,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怎么短短一个寒假,原先好端端的优等生变成了这个样子!?忍住了心中的火气,张勇暂时没有发作,不过在下课后还是叫住了苏霖北。 苏霖北当然明白他要和自己说的是什么事,率先开口,“很抱歉,教官!” “你有哪里要像我抱歉的,嗯?”张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什么都没说,这已经在认错了。 “我刚刚没演示好。”苏霖北沉声道。 “只有这个?” “我最近表现不太好。”苏霖北承认。 张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上次的考核里得到了特种部队选拔的加分,但如果你如果继续维持现在的表现的话,这名次会往下拉的,你明白吗?” “给我3个月。”苏霖北听了这话倏然抬起头,眼里的自信让张勇刹那发出了同样的警觉,苏霖北一滞,气势立即弱了几分,张勇也是个职业军人,在受伤的情况下拼气势他还是不及的。 如果因为受伤的原因,把他辛辛苦苦弄到的加分给删了,那可真是…… “给你半个月。”张勇没理他,“半个月以后你还是这种状态的话……你自己知道。” “好。”苏霖北一口答应下来,半个月,伤势也差不多恢复了,虽然那个时候或许会被周枫他们站在最前端的人超上一大截,但他拥有最大的优势是重生。 重生带给他的不仅是提前了很多年的及时醒悟,还有很多年后才会得到的军事知识和理论知识,他一个假期里无法训练体能的同时,在理论知识上还是暴涨了一大截的。 张勇得到了苏霖北的保证,挥挥手就让他离开了。 苏霖北呼出一口气,张教官必然会认为他是因为在寒假没有好好练习才会下滑得这么厉害,这也正好给了他一个理由,只是平时总是来找他搭话的人却一下没了动静,这正好给他落了个清净。 张泽自从上次被林悦警告以后,收敛了很多,可最近林悦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加上距离上次他去指挥系挑衅已经过了足足一个学期,最重要的是,苏霖北在那一次期末的考核里表现出来的实力让他彻底地死了心。 可这回…… 最新一次的开学考核,第一是周枫,而苏霖北……据说是滑了整整了200名。 张泽觉得,这一次他得把他之前被无视的耻辱洗刷回来了。 “还认得我吧!”张泽站在苏霖北面前,他特地找了三儿和江明路不在的时间段,但周围的人还是不少,有人是真的替苏霖北担心,也有抱着看戏的。 “……谁?”苏霖北是真想不起这个人了。 “我来找你单挑的,你一个指挥系的该不是怕我一个计算机系的吧?” 周围“轰”地一声就爆了,草,一个计算机系的来我们的地盘还敢挑衅? “霖北,打爆他,我们支持你!”脾气有点暴的已经嚷起来了,正遂了张泽的愿。 “不要。”苏霖北拒绝得很彻底。 伤还没好,别说是单挑,就是跑个负重都让他觉得浑身酸痛,加上那半个月之约,他绝不希望浪费无用的体力在无聊的事情上。 周枫是知情的,看到这个场面也有点忍不住了,“哎你谁啊你,要单挑你找我啊!” 张泽当然认得他,“关你屁事,你得了第一一边笑着去就行了!” “你他妈的说什么?”周枫高傲的脾气就经不住激,因为苏霖北受伤才让他得了第一已经让他很不爽了,偏偏还不能指着苏霖北开骂,这下一肚子的火气全撒张泽身上去了。 “滚边去,是男人就自己站出来!”张泽盯着苏霖北。 本来想无视他走掉的苏霖北冷眼一瞥看见了林悦,林悦眼里的依旧冷清而没有表情,居然让苏霖北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速战速决。” 51、那一摔的风情 一片安静中,苏霖北的话掷地有声,让林悦怔了半晌。 一个学期下来,大部分人也了解苏霖北的性子,话不多,认真,算不上冷漠,但也不是什么好交心的人。好像所有的时间都在训练、学习、训练、学习。 能应下张泽的单挑,实在让人费解。 苏霖北也是暗恼一声,自己的身体状况应该是继续养伤才是,没事应下无聊的单挑做什么? 张泽准备了一肚子的激将全在苏霖北这句话下消失无踪,他疑惑地抬头看了看苏霖北,可他没有从苏霖北脸上见到一丝的不自然和别的东西,保持着一贯的平静、淡然。 “那好,现在就去操场!”张泽恨声道。 “你们在做什么!”张教官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操场上的两个人,当他看清其中一个是苏霖北的时候脸色变得更黑了,“学校禁止私斗,你们不会不知道吧!还有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嫌平时的训练强度不够是吗!” “不是私斗。”苏霖北稍微热了下身,伤口已经重新处理过了,好好保护的话并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不是私斗是什么!还敢顶嘴?!” “报告教官,是切磋。”张泽浅笑着看了看张教官,话语却算不上客气,“我们计算机系平时总是被说体能弱小,这不向你们学习来了嘛!” 张勇一听对方不是本系的,加上对方一个学员居然这样对教官说话,心里难免冒火,索性也就冷笑一声,“行,正好我也想看看我们学员退步到什么地步了。” 张泽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那就请教官作证了。” 他并不是只会玩技术而忽视体能的人,相反,他对这一块有着异常的执着,一身象征力量的肌肉水银一般从胳膊涌到肩膀又从臂膀上消失,接着微微向苏霖北点了点头。 “开始吧。”苏霖北没有废话,迅速调整好了状态。 只是一瞬间,他带着一往无前的攻势在张泽耳边刮过一道飓风,在张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脚下转过一个诡异的弧度,尽量极少地牵扯到小腹。 “嘭!”强烈的撞击让张泽后退三步! “哼!” 张泽闷哼一声,苏霖北手肘击到的都是人体比较脆弱的地方,只是短短一瞬间他就感到身上有很多的地方被击中了,最可怕的是,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苏霖北是从哪里过来的,又是在什么时候游走在他身边给出了攻击。 完成一次攻击后苏霖北稍微喘了口气,别看只有短短一瞬,他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而小腹也因为高速的动作受到了一丝影响,微麻的疼痛让他眉毛的皱了皱,虽然没人看清,但站在人群中的林悦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张泽当然不是会被动挨打的人,就在苏霖北这一喘息的功夫,已经接近到了苏霖北身边,身上的肌肉并不是摆设,带着巨大力量的拳头实打实地击中了苏霖北的胸膛,剧烈的震动让小腹又是一阵收缩! 顾不得疼痛,他飞快闪开了接踵而来的攻击! 太精彩了! 众人没想到能看见这样的闪躲和这样的攻击。 连张教官也是在心里连连点头,抛开身体素质不谈,两人在交手间展露的是技巧和实力。如果说张泽靠的是一身蛮力,每一招都如同猛牛发力,脚步却也不笨重,那么苏霖北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在躲闪的基础上瞄准时机是不是给对方造成伤害。 高强度的交手让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众人不知不觉变得认真起来。 如果……这其中一个人和自己交手的话会怎么样? 这是林悦第一次直面苏霖北的实力。 他只是听过苏霖北在期末考核中得到了耀眼的成绩,那只是一个数据,虽然数据能给人一种直观的感受,虽然数字更具有表现力,但数字毕竟只是一个冰冷的数据而已。 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只有真正看到才会有! 场上的两个青年已经脱得只剩下一件背心和迷彩裤,脚下的军靴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残影。 苏霖北擦了擦汗,那种势均力敌的感觉让他全身都燃了起来,如果一开始他只是因为未知名的原因接下了张泽的挑战,那么这一刻他已经忘却了伤痛,而是全心全意在进行战斗! 张泽的拳头无意中击在了苏霖北的腹部偏左的地方,虽然苏霖北已经刻意闪开了却依然不可避免地被这股大力震得一颤,背上的汗水刹那就将背心完全浸透了,平静无波的眼里,那一丝痛苦终于没有掩饰住,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他才稳住了身子。 没有时间给他平复,张泽的攻击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 苏霖北在这一刻,眼神终于变了! 冷静和痛苦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野兽的嗜血! 渴望战斗,渴望疼痛。 张泽被苏霖北的眼神吓了一跳,但他并没有放松,从很小的时候就在练习这些,战斗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本能。 “小泽,你在干什么!” “大、大家都说这集的奥特曼很好看……” “你今天的800米跑完了?!没跑完还看什么电视!跑完把我教你的招数给我演示一遍!” 从小就活在那样的教育下,他做过的唯一一次挣扎便是在填志愿的时候将‘指挥系’改成了‘计算机系’,也正是这唯一的一次挣扎,让他和家里的关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这样的童年都过来了,没道理他会打不过苏霖北的。 张泽也杀红了眼睛。 训练、训练、训练,没有人比他更痛恨训练! 原本吵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这两个人哪里是在切磋?分明是在搏命! 张教官也是一愣,只是普通的切磋也就算了,但是看阵势,要是其中一人真的产生了什么不可愈合的伤痛那他也会被上面吃处分了,作为教官之前袖手旁观还可以说是考察学生的能力,到了这个地步就真的不是玩了。 “住手!”张勇终于开了口。 可他很快就发现——没人理他! 甚至没人回头,没人停顿,他们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似乎是想在张教官介入这场切磋之前迅速分个高下来。 身体的负担越来越重,两个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喘息。 众人已经快要被这畅澈淋漓的动作感动到几乎沸腾。 这、这太他妈的带感了! 林悦感觉到胸腔里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心脏更是随之开始狂烈地跳动,原来能让人痴迷的不止是技术,打斗也可以这么感人,这么激烈! 这是他从未涉足的领域。 如果说他为什么要考这所学校,那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为了学到更好的技术,而国防科大的计算机系在全国都是有名的,林悦一直都没有作为一个军人的荣誉感,他一直都自诩是个合格的技术人员,而不是一个合格的技术兵。 直到这一刻,林悦才猛然发觉。 比起在技术,在科学上的飞驰,在那些未知领域的探索,这种人体本能的碰撞,显得更为霸道,血液在身体里叫嚣着! 苏霖北的眼睛重回平静,下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反而是更为凌厉,不规律却不凌乱,每一招看起来都变了,却好像变得更有一种……自由的激情! “叫你们住手!” 张勇怒了,这么不听话的学员,就算是确实很厉害他也不会想要的! 张泽根本不把张勇放在眼里,视若无睹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他们已经足足打了半个小时,就是铁人也有些吃不消了,身上若有若无的疼痛都是在交手中落下的。 存粹的肉搏! 人的本能! 战斗的初衷已经没人在乎了! 原先的作训服早已被两人丢在地上,阳光的照射下,两人脸上都盖了一层薄薄的汗水,没人在乎!苏霖北灵活的身体再张泽面前跳跃着,穿梭着,总是以巧妙的角度躲开那些看似无法躲开的攻击,张泽挥拳出去后微微停顿了一秒。 就是这一瞬,一秒! 苏霖北狭长的眼中终于闪过一道光! 空隙、机会。 张勇想要将他们拉开的手霎那顿住! 林悦的瞳孔微微一缩! 苏霖北整个人如同旋转的齿轮,身体终于划出一个弧度出现在张泽手臂后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那标准的动作再次重现! 张教官双目一凝! 这一刻连林悦都忘了,这是一个伤患! 他动作灵活得像个正常人,他刻意避免的大幅度动作终于不可抑制地出现,只是他的眉毛动都没动,保持着一往无前的凌冽,惯性让他迅速拽住了张泽的肩膀接着狠狠地扭转他的身子! 嘭!!! 没有冰刃般华丽的动作,没有机甲镭射的张狂。 他只是用力一甩——只是一甩。 “噢……” “天……” 回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林悦怔怔地看着场中的两人——一个被重重摔在地上,一个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横躺在了地上。 是的,伤! 林悦飞速抱起了因为剧痛而微微皱着眉的青年,对方看了他一眼,剧痛令他的脑袋再次陷入了恍惚的状态里,看清了林悦的脸喃喃说了一句,“是你啊……” “你说什么?”林悦没听清楚。 “……” 苏霖北仿佛看见了那个埋了他尸首的男人,他说——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52、他说站起来 苏霖北轻微的喃喃并没有传到林悦的耳朵里。 此时林悦有一种,很奇妙、很奇妙的感觉。 大脑中反反复复只是循环着一句话:这个人,不能死。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这种奇怪的感觉,只是抱着苏霖北的手又紧了紧,怀里的人算不上沉重,很难想象这个刚刚在操场上魅动如狐,迅捷如狼的身体竟然会是这样的轻,轻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林悦的眉头不可察觉地泛起了波纹,苏霖北粗重的呼吸声随着胸膛此起彼伏。 “放、放我下来……” 苏霖北渐渐恢复了神智,如若不是因为剧烈的打斗消耗了他大部分体力,此时并不会这么脆弱,一旦恢复了意志,便又重回了坚毅和沉静。 “别动。” 林悦没理他,声音有些微哑,“你伤口裂了。” “我知道。”苏霖北挣开林悦的手,挣扎了几下站了起来。 “让你别动。”林悦将他送到医务室门口,“还想活命就别动。” 苏霖北怔了怔,如此强势的林悦,不是倔强,不是清傲,是浓浓的担忧和不赞同。 他放缓了身体的控制权,任由林悦将他扶了进去,这是重生后他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将自己交给别人,信任两个字在这片刻的沉默里就这么被以奇怪的方式诠释了出来。 医务室还是那个小护士,并不像其他学校的医务室医生一样整体昏沉沉的,能在这所学校做校医务室的护士兼医生,没几把刷子和傲人的学历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是军校的学生,平日里前来的受伤学员几乎就没停过。 等林悦扶着苏霖北进来,她难得地看了他们一眼,并不是因为她认得他们,而是苏霖北小腹上的血迹太明显了! 作训服还在操场上,里面白色的背心套在他身上,裹在最深处的绷带下,血迹一点点渗透出来,经过一路的跌跌撞撞,纯白的背心早就染上了大片的红色。 “什么伤?”小护士一眼就看出了伤口并不简单。 “枪伤,开裂了,愈合期已经有近1个月了。”林悦言简意赅,略显消瘦的手臂却依然搭在苏霖北身上没有放开。 小护士没多说什么,专业的素质在这一刻迅速体现了出来,从林悦手里接过苏霖北,并没有过问伤口的缘来,迅速地开始进行处理。 林悦完全没想过,在两个人并未分出胜负的时候,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扶起这青年的时候,周围的人目光,诧异的,深思的,漠然的…… 包括张泽的,带着不甘的,惊诧的,无力的,渐渐失了焦距的眼神。 直到这一刻,林悦才猛然想起自己的行为是有多欠考虑和不可置信。 这场战斗的胜负未分,他却将其中之一擅自拖离了战场,不论是对张泽来说,还是对苏霖北而言,这都是一种遗憾。 苏霖北看林悦不说话,隐隐也明白林悦的心思,扯开一个笑容,犹豫了一下,有些艰难地举起手在对方肩上,轻轻地拍了拍,带着一点不容置疑和令人心安的坚定,“没关系。” 正是这一刹那,林悦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微微动容,毛茸茸的头发带着脑袋轻微地,带着一点温和,点了点。 目睹了林悦架着苏霖北来医务室的萧刃站在门口,看着那个他花了一个学期朝夕相处却依然没有太大改变的,带着冷漠的面具的男生,在另一个男生面前,脸上带着柔意,轻轻微笑的样子,并没有冲上去,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分明知道这两人并没有什么,只是单纯的朋友,只是,只是…… 张泽只是被摔在了地上,一下就爬了起来,看着林悦架着苏霖北离开他并没有阻止,没人阻止,连张教官也没有,过了许久才有人反应过来——“这、谁胜谁负?” 没人回答他。 这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众人还沉浸在那场畅快淋漓的打斗中久久没有回神,听到这话只是深深记下了这两个人的名字和样子,军校最看重的是什么?外貌?体型? 实力,只有实力。 如果苏霖北在开学的考核里因为没拿到较好的成绩而令不少人看轻了他的话,他用实力狠狠地给所有人上了一课! 一时间,众人眼里转瞬变为热切。 只有更强的目标在眼前,才有去超越的勇气。 这所军校的学生都不是会轻易服输的个性。他们两人强吗?所有人都会坦然承认他们强,可他们会一直强下去吗?不,再强大的人,总有一天会被人超上去,这仅仅只是一个目标而已。 “霖北,你怎么会和那家伙又打起来了!”江明路和三儿匆匆来到医务室就是一阵大惊小怪。 “手痒,以后不会了!”苏霖北笑着解释了一句。 “真不会了就好!”江明路嘀咕了一句,看向林悦,事情的经过他已经听别人说了,要不是林悦在场中一把架起苏霖北,指不定这家伙会继续和张泽打下去呢!说实话,第一个学期里,江明路对林悦的态度始终好不起来,如果说上次在医院让他稍微改观了对林悦的看法,那么在这次,江明路真正接纳了林悦。 只是他脸上并不会有什么表现,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按着亲疏划分,江明路依然毛毛躁躁地拉开苏霖北的衣服,接着两眼一翻,“切,也没啥嘛!亏我还以为你快死了,死命地跑过来了!” “刚刚谁拉着我拼命催促啊路子!”三儿丝毫不给面子地揭老底。 “要你废话!”江明路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下,“你自己还不是急得就差长四只脚了!” 苏霖北很给面子地笑笑,林悦舒了口气后才发现他居然逃课了!当下想起来立即拔腿就跑,国防著名老刻板上的现代武器史还从没人敢逃过,据说逃他课的无一不死的很惨。 今天老教授心情并不好。 他威名在外,基本已经达到了看一眼就看得出少了几个人的地步,此人阴险的地方就在于,从不点名,但往往会将没来的人暗暗记在心上,不论你期末考试的成绩再好,只要有一次被他记住,那么亲爱的,重修吧! 可这一次没来的学生居然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之一! “嘭!” 门被大力撞开了! 老教授看着林悦,那个他最在意的学生,拿着书,浑身是汗地站在教室门口,急促的呼吸告诉他林悦是跑着来的。“报告!我迟到了!” 老教授对不在意的学生尚且如此严苛,对林悦又怎么会法网开恩。 “出去!” 林悦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样,笔直立正,“是!” 他并没有多废话,默默站在门外没有跨进一步,只是在老教授讲课的时候,没有一丝走神,依然认真地做着笔记。 “林悦,这道题你来回答。”老教授不在意地开口。 一众学生都愣了半晌。 林悦也微愣了一下,还是很快开口,“我认为,我国陆军战斗力普遍不高并不是因为采用的自动式步枪不够先进……”他娓娓而谈,并没有怯场,清冷的声音铿锵有力,有一种莫名的郑重。 老刻板再怎么刻板还是不想让这个弟子因为他的严格而失去刻苦,点了点头让他进了教室。他没有问林悦为什么迟到,军队便是这样,没有为什么,结果论便是一切。 林悦并没有因此对老教授递增好感或者降低好感。 他想要变得更加厉害。 如果说苏霖北和张泽的战斗让他体内的血液飞溅的话,那么这些充斥在他脑里的知识就像血和肉不可分割,已经牢牢铭刻在他的脑海里了。他并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最终想要的是什么,要做的是什么,林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是个技术人员。 永远都是。 可林悦意识到,如果他只是一个单纯的技术人员,在战场上以命相搏,他必然是死得最快,也是最需要保护的人。以林悦的敏锐,无意中已经猜到了前世的结局,那么…… 军装被烫的整齐笔挺,没有一丝褶皱,套在林悦修长的骨络上,被穿出了另一种味道,不是纤瘦,不是空旷,而是一种——让人一眼就能心安的强大。 肩膀上红色的勋章在阳光下反射出让人战栗的光线,那是内敛的、带着沉默的气息。 半个月悄然逝去。 张教官被帽檐了遮了一半的脸在阳光下透出一大块阴影,“准备好了?” 苏霖北略略犹豫了一下,点头。 急速的回旋踢、180度扭转的身姿,凌冽的、长枪般的攻势带着张勇的身体一下冲向了苏霖北。他没有选择比较稳妥的,数据上的测试。 不可否认,这和半个月前苏霖北和张泽的一战有关,那种令人热血沸腾的场面,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冲进去和他们一搏高下,而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 苏霖北脸上没有吃惊——他没有时间吃惊! 下意识的,他侧出了身子躲过一击,因为张泽的原因而没有痊愈的伤口在一瞬间延缓了他的速度,张教官的力量,又哪里是张泽这样的学生可以相比的? 苏霖北只感到一股大力从身上传来,岩浆爆发般的疼痛令他的眉毛皱成一团,被这一脚的力度整整踢出去几米远,整个人摔在混泥土和砂砾之中,尖锐的水泥地将他刀削的脸擦出一道划痕,血水一点点渗透出来。 “你、你不应该是这样……”带着迟疑的、清冽的声音,独特的声线缓缓在苏霖北头顶响起。 苏霖北整个人就那么怔了一下,林悦带着鼓励、信任的笑容出现,一只手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站起来。” 他说。 53、出乎意料的关注 按江明路的原话来说,苏霖北和林悦关系在莫名其妙的一个笑容里面急速升温。 林悦渐渐放开了原本封闭的,带着一丝防备的心,脸上的笑容渐渐增多,这在旁人来看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霖北,你到底对我家悦儿做了什么!居然可以让他在短短1年里面从一个吝啬微笑的面瘫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擦!”江明路吊在单杠上嘀咕着。 “林小悦什么时候变你家的了!”苏霖北无奈。 “嘿嘿,难道是你家的?”江明路猥琐地笑了出来。 从某种程度上讲,江明路确实具备一语中地的本质。 “行了,你刚不是说要玩虚拟机甲?”苏霖北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我这不是在等悦儿嘛!” 苏霖北奇怪:“你什么时候约的他?” “昨天。”林悦走了过来,不客气地从架子上拿过毛巾抹了一把汗。 “打篮球去了?”苏霖北拍拍林悦的肩膀,意味深长,“和萧刃?” “是啊。”林悦点了点头,不觉有他,“他技术挺不错,哪天我们一起双打玩玩?” “阿悦你提他干嘛!谁要和他打篮球!走走走,去机房打游戏啦!”江明路不快地拽过林悦的肩膀拉着他往机房走去。 林悦没再做声,苏霖北他们几个不喜欢萧刃这是1年了都没能改变的事,他不好再多说什么。 最近新推出的游戏具有全息性质,可以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听说是军方新研制出来的东西,在驾驭那些机甲的同时可以锻炼人的敏锐力和体能,是绝对的多功能游戏。 毕竟枯燥乏味的训练只会让人渐渐失去活力,成为一具战争机器,适当的放松是必然的,最重要的是,这只是军校而已——再严格,它也不过是一座学校。 这东西的数量极其有限,学校也只是给了排名前50的人一周1次的机会而已,江明路念叨好久了,这回一坐上机子就不肯撒手。 苏霖北也是第一次和林悦对打,他不知道林悦的水准如何,但林悦在黑客大赛上键指如飞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他当然不会认为林悦是个可以随他蹂躏的主。 打开全息开关,一阵奇异的虚浮后,苏霖北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小小的操作室内,将身体在特定的仪器上固定好,他轻轻抬起腿,立即发觉一股沉重的力量,不亚于20斤的负重并不像绑在脚上的铅块,那是一种整个脚被负重的感觉。 这……便是科学的奇迹吗…… 对面的林悦也在细细感受这种奇异的感觉,这些仿佛充斥在身体每一个角落的负重让他动了几下就感到胳膊有些酸楚,这才发现对面苏霖北的机甲做了几个动作。 苏霖北是在感受……不,确切地说,他是在享受。 显然并不是每个人坐上去都是相同重量的,这游戏会根据人的体能给出最佳的分配。这也让苏霖北更直观地看出了他身上的弱点。怎么这样的好东西上辈子没能玩玩?这样想着他摇摇头,上辈子的这时候他估计还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呢,而普通的军队又哪里有足够的资金去搞这么一个半娱乐性质的东西? 也就国防科大这所有名的学府才有这个资本弄几台来玩吧! 要说有钱,谁能比军方更有钱?国家财政起码有大半是投在军事建设上面的。 苏霖北看林悦准备好了,也不客气,迈动脚步拖着沉重的腿就往前走去。 男人翘起腿叩打着桌面,带着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数据怎么样?” “还不错……但是……”小技术员犹豫了一下才道,“苏霖北的身体倒是不错,可也并不是特别的突出,比起我们队里几个家伙还是差很多的,至于林悦……中上,身体素质只有中上,不过作为一个搞技术的,也很难得了。”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看起来张扬肆虐的男人笑着问。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于超先是愣了愣,接着才大喊起来,“队长你不会是想要把这两人吸收来我们队里吧!我不要啊!这两人身体虽然还不错,但是、但是,比他们好的其他人又不是没有!那个林悦也就算了,队长你不会还想要把这个苏霖北也搞进来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超。”穿着军装的男人从抽屉里掏出一根雪茄来,看了于超一眼,“来一根?” 于超涨红了脸,“您知道我不抽烟的,队长!” “哈哈哈哈!小超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这两人吗?”男人叼起了烟,点火,吐出一口浓烟,“他们有你没有的东西!” “但是、但是……”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想说苏霖北的背景是不是?我知道你们从正规部队里爬上来的人都不大喜欢这些太子党,但这想法是不是有些偏激了?他能不凭苏将军的背景自己考进这所学校,在某些程度上已经说明了问题。” 于超撇撇嘴,不服气,“可队长你看他的搏击录像,那些技巧可是我们特种部队才有的东西!要说不是苏将军……” “够了!”男人一把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严肃起来,“我们调查过,苏将军没有一丝徇私,没有证据的话我不希望从你口里听到第二次!” “……是!”于超不情愿地点了头,只要他们队长一这么说,那就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了,可那个苏霖北……再次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数据,于小技术还是很不服气,嘴上却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心里暗暗警惕——天啊,有个太子党要在毕业后直接进入他们队了! 队长到底发什么神经嘛! 这么嘀咕着,于小同学抬头一看立即刷白了脸,他们的秦大队长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 就在于超小技术员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秦安并没有做什么,而是拍拍他的肩,“仔细看。” 于超一愣,这才发现屏幕里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与其说是驾驭机甲,倒不如说是利用机甲炫目的外型进行一场比体能训练还要痛苦百倍的搏击负重训练。 江明路和三儿仅仅坚持了10分钟就满头大汗地退出了机器,兴致勃勃地调到了林悦和苏霖北的战斗画面看了起来。 那两个人的动作或多或少都因为负重失了一丝灵活,看起来笨重无比,像是两个笨重的铁人,脚步看起来失了章法,一来一往的攻击看起来凌乱不堪,于小技术怔怔地看着画面上的两人,不敢置信,“队长,就、就这种水平!” “好好看着。” “……哦。” 当他再一次把视线投到屏幕上的时候,于超惊呼了一声! 原先看起来笨拙无比的两人攻击开始加快,试探性的交手完全改变了,急速的出手,灵活的闪躲,完全不像是被负重所影响的样子。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于超的脸色开始郑重起来,嘴上喃喃着:“不可能啊……按照我的分析,他们身体的极限速度确实是现在的速度不错……可是、可是怎么可以维持这么久!” 一个人的极限毕竟是极限,可以是昙花一现,也可是是数分钟的持续,可他没见过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极限的,这两人似乎根本不知道累一样。 他们累吗? 当然累! 只是,他们比任何都清楚,一旦谁先停下来,就是认输,这无关技巧,无关友情,这是——一颗坚韧的心。 林悦的身体本来就不如苏霖北,可他似乎在搏斗上也有一种天赋……不,与其说是搏斗的天赋倒不如说是那双眼睛拥有天生的敏锐力和洞察力! 于超飞快地键盘上计算起来,越是计算他的脸色就越是凝重,他似乎能明白队长所说的,他缺乏的东西了。 一个人身体的可怕并不是真的可怕,可怕的是当他用可怕的精神去影响身体的时候。 就像热牛奶和柠檬水产生的化学反应一样,如果只有一个苏霖北,或者只有一个林悦那都不可怕。 于小技术员讷讷地看着屏幕,傻傻地问,“可、可严头儿怎么会让两人一起进来啊……” 秦大队长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白雾,像极了神棍,“你别忘了,林悦擅长的是什么……” 于同学猛然醒悟! 秦大队长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要知道,他们两个才大二,再经过几年的军校生活,1年的部队经验,拿出手的绝对差不了!” “可、可是……” “陈狐狸可是在他手里栽了个跟头!” 秦安大笑出来,“一想到那只眯眼的狐狸我就不舒服,可再一想到这只狐狸在这人手里吃了亏,不把他弄进来我怎么能当咱们‘飞鹰’大队的队长!” 于小技术员头上冒出了黑线,队长,其实最后这句话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54、我信你 谁也不知道这场战斗持续了多久,两个人感觉浑身酸痛,明明挥出一拳都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还是没人退出,秦大队长双眼一掀,打了个响指,“强制切断机器!” 于小技术员战战兢兢迅速切断了程序,顺便很好心地加了一行字上去。 “机器超时?”苏霖北一感觉回到了现实世界就看见了机器上的红色小字,轻轻松了一口气,幸好机器停下了,不然真不知道会不会直接累晕过去。他倒是没什么,前世比这惨的事数不胜数,他们的教官虽然死的时候说了几句煽情的话,可他活着的时候绝对是个比陈斌那只狐狸更可怕的存在! 只是苏霖北没想到,重来一回,秦大队长已经默默相中了他,在他身上暗暗施加的计划更是能让人面色发黑的可怕。 秦安一语成谶。 苏霖北和林悦的成长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甚至可以说,是令人惊喜的。 “霖北!” 林悦远远跑了过来,脸上的轮廓越发清晰起来,“这么有自信可以顺利进特种部队?都准备好了?” 苏霖北停下了俯卧撑,爬起来擦了把汗,“自信,必须有!怎么,你是后备技术人员?那小心我第一个干掉你!” “大言不惭!” 林悦是真的把苏霖北当好友了,一起训练,一起钻研,有时候在技术领域有所卡壳的时候,往往苏霖北提出的一些观念能让他醍醐灌顶,苏霖北的创新力和对时代敏锐的先觉性都让林悦叹服。 “小悦!”萧刃不悦地拽过林悦,“整整4年了!” “对,快毕业了。”林悦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萧刃眼神暗了暗,“小悦你一直知道的是不是!” 林悦看着他没说话。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的……”萧刃脸上仿佛有极大的痛苦,远处忽然飞过来一只篮球,眼看就要砸到林悦身上,萧刃一把推开林悦!硬生生任由篮球砸在自己头上,眼睛却依然盯着林悦,几个新生连忙跑过来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他妈的,滚一边去!”萧刃显然心情很不好,一手甩开他们。 来道歉的人虽然自知理亏,但没想到有人居然这么蛮不讲理,脸也拉了下来,“嘴巴干净点!” 萧刃一脚把人踹了出去,犀利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刺到林悦瞳孔里,一字一句,缓慢地说,“我喜欢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让我想想,依你的聪明,4年前我抱住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不对?可是小悦,你一直不说,一直像兄弟一样对我,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差一点,差一点我就以为你没察觉到……” 林悦不语。 苏霖北没兴趣看这狗血的表白场景,早早就闪了。 萧刃的瞳孔渐渐失了焦距,他不知道他是在对林悦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的……你可是男人啊,我也是男人啊……男人怎么能喜欢上男人呢?这不对,但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很残忍啊,真的。” 林悦有些不忍:“阿刃,我们可以是朋友。” “你说的没错。”萧刃脸上终于带了一点笑容,一如林悦初见时候看见的,阳光般的,仿佛能随时将人融化的笑容,“可是我不想当你朋友……” 说到这里,萧刃一把按住林悦,“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几近祈求的语气,林悦似乎可以想象他说出这句话是怎样将全身的尊严统统抛弃。 他在求他。 林悦不能明白这种感情,他从懂事以来就没有这种经验,20几年来的所有生活里,林悦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萧刃的情感并没有让他感到恶心或者其他的感受,可他很明确的一点是,他不爱他。 萧刃一直没将他的感情赤裸裸地坦诚,他也就乐得装傻。 林悦斟酌了一下语气,“你……” “不要说!” 萧刃粗暴地截断了林悦的话,暗色的瞳孔里是放肆的绝望,带着自嘲萧刃缓缓道,“我以为我可以一直不说的,一直忍着,我可以的……我甚至有自信可以和你继续这样相处直到一起去了特种部队,一起出任务,一直到退伍……” 林悦道,“继续做朋友难道不好吗?” 萧刃露出一丝苦笑,没有接林悦的话,继续做朋友,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可从他说出喜欢他的时候,这份感情就注定了不为世俗所容,最关键的是…… 林悦。 也许你自己都没发觉……你的眼里,早就没有了我啊…… …… 苏霖北淡笑着走到林悦身边,“说清楚了?” 林悦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就不要问我!” 苏霖北眼神闪了一下,流光溢彩的瞳孔呈现放射状的光,用确定的语气重复,“他喜欢你。” “苏、霖、北、”林悦咬牙。 林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他可以笑得肆无忌惮,可以生气、可以愤怒。苏霖北似乎全身上下都罩着一层纱,有时候你觉得你看清他了,有时候却又发现你看不见他了。 “哈哈哈哈!”苏霖北大声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林悦微微羞恼的样子,他不曾见过。 林悦无奈,被萧刃挑起的一点伤感和即将毕业的惆怅,在苏霖北没心没肺的笑容里,灰飞烟灭,林悦也笑了起来,没有苏霖北的桀骜,没有江明路的从容,他只是咧开了嘴,露出洁白的一排牙齿,却干净而坚傲。 林悦没有注意到,原本已经离开的萧刃,在内心剧烈的挣扎之后,带着犹豫的、含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回头,却在看见他明媚的笑容之后,彻底绝望的灰败。 苏霖北绝对想不到,因为他的到来,萧刃放弃了去特种部队的机会。 崭新的军装,漆黑沉默的军靴。 苏霖北站在操场上,军帽上精致的红星熠熠生辉,金属特有的质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和骄傲。 毕业来得如此的快和突然。 “波波?你这是……”苏霖北讶异地看着柏帛鬼鬼祟祟地跑进了宿舍,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好几瓶酒来。 “喝?!”柏帛言简意赅,“总算得上是个告别。” 一时间宿舍里的人都怔住了,毕业前要是被抓住,到时候真的要哭。 苏霖北默不作声地率先拿起了桌上的酒,抬头看了一眼柏帛,笑了笑,端起瓶子就喝了一大口,“是兄弟还怕处分?” “草!霖北你等等我!”三儿一拍大腿也拿过一瓶就喝。 柏帛见此也很高兴,兄弟如果不是打出来的,那就是喝出来的! 其他人见状也一一抢了起来,柏帛拿来的酒不是很多,几个人男人一人一瓶没过多久就只剩下了空瓶,正喝到兴头上的众人哪里会善罢甘休? 最后是袁海一拍桌子,“波波你哪儿弄来的酒?这么一点只够塞牙缝的!要喝也得够本啊!咱们再去搞几瓶来!” 柏帛看了看表,“离熄灯还有2个小时,从后门那里翻墙出去再进来,谁去?”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三儿直接道,“干脆一起去吧!一个人也弄不了几瓶酒。” 苏霖北从没觉得这么刺激过。 他翻墙的动作很利索,甚至有点潇洒,相比之下,三儿攀墙的时候显得有些滑稽,不高的个头,比众人小了一截的腿和手臂,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顺利翻过墙头。 带着酒翻回来就显得不那么容易了。 苏霖北依旧利索地一翻一跳很快就回到了墙的内侧。 几个人一路畅通地回到了宿舍楼下。 “霖北,找你半天了!今天去不去对练?”林悦一眼就看见了苏霖北,开口邀请。 苏霖北愣了愣,笑着走过去露出了酒给他看,“今天是狂欢!” 众人也一一点头,笑着冲林悦打招呼。 虽然指挥系的人向来对计算机系的没好脸色,但林悦是苏霖北的好兄弟,他们也就没把情绪写在脸上,林悦很少来苏霖北的宿舍,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和苏霖北在机房对练或者在靶场喂子弹。 可以说,即便是相处了4年,几个人里除了三儿、苏霖北和柏帛,对林悦的态度都是那种可有可无的,见了面笑一笑,心里并不以为意。 “喝酒?”林悦皱了皱眉,“酒精对身体的杀伤力很大,过度的纵酒也会影响一部分的生理机能,但是……” “行了吧林小悦!”袁海拦住了他的话,“不喝酒怎么算男人?你不喝我们也不强迫你,这一堆说教留给自己去听吧!“ 袁海人本来就比较直,一张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林悦也不是当初那个怒其不争,所有事都可以无所谓,一笑置之的人了,这几年他成长了很多,也深深地明白,你越是打不还口骂不还口,越是让人不惧你。虽然袁海没有那个意思,但话说得也确实有些过分了。 林悦的眉毛皱了皱。 苏霖北一把拉住了他,“没事,他嘴巴的确贱。” “哎!霖北你骂谁!”袁海囔囔起来。 “走了!谁不知道你有名的贱嘴海啊!”三儿一巴掌拍在他身上。 林悦见此也就笑了笑不以为意,冲苏霖北点点头离开了。 一到宿舍几个人就开了酒瓶开始牛饮,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以后的打算。 袁海说,“老子毕业要是被分配到边疆做个营长也值了!边疆啊!那可是保家卫国的好地方!说不定几年以后你们会看到一个将军!” 连涛唾了他一口,“呸!还将军呢!搞不好一上任就被下边排挤成了小列兵!” 苏霖北和柏帛自然是想先去部队历练个几年,然后直接参加特种兵的选拔的,也就没说话,陪着其他人拉拉扯扯地闲聊。 聊着聊着几个人就哭了。 “草,老子以前觉得吧,感情最好的肯定是高中那几个狐朋狗友,现在发现那会儿光顾着学习了!还是你们够兄弟,老子、老子有点舍不得了!” 只是,没等他煽情完,粗犷的声音带着严厉,在门边上猛然响起。 “舍不得?我看你们不用舍不得,可以继续留下来嘛!” 苏霖北一个激灵就酒醒了,顾不得脑袋昏沉沉的,下意识地立正站好“教官好!” “还有意识嘛?喝得舒服不?想着要毕业了就先爽一把?” 一连串的提问把几个人讲得僵在那里不动了,苏霖北苦涩地笑了笑,居然忘记关门了。 “教、教官,你怎么突然就查房……“三儿说话都不利索了,嘟囔了一句。 “明天来我这,处分!”教官没理三儿,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留下一干人相互傻眼。 就要毕业的时候在档案上记上这么“光辉”的一笔? “有人告密。”袁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众人先是一惊,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却看见林悦正站在门口。 林悦还维持着皱眉的状态,显然他目睹了刚刚的一幕,现在看着众人看他的眼神,倒是没有辩驳什么,直接把目光投向苏霖北。 苏霖北却笑了,“不是你。” 55、离开的顿悟 林悦还是那个林悦,他还没完全变过来的时候,就算是类似指责的猜疑,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他并不在乎袁海等人的想法。 可当苏霖北说“不是你”的时候,林悦感觉自己的心脏就那么跳了一下。 有些人可以不在意,因为不值得,有些人值得去在意,但他们不会误会你。 误会可以说清楚,可那种被误会,不听解释的怀疑,才更令人心寒。 袁海看着林悦,脑子一下就清醒了,他不过是在迁怒,在寻找借口,他明明知道,不会是林悦。 苏霖北走上去,“好了,来找我的?” “嗯。”林悦只是嗯了一声,没说话。 苏霖北明白了,一屋子的人也明白了。 林悦确实是有事要找苏霖北,本来他可以直接说,都不是外人,但刚刚袁海的一句话,毁了一切。林悦有种怪异的偏执,接近他,被他认同,需要用相当、相当长的时间,可他要推开你,或许就只是因为一句话。 苏霖北心里叹了口气。 他以为4年下来,林悦应该已经将性格变得和前世一样了,可他没想到林悦的变化是如此的缓慢,刻在心里的情绪依然没有剖解给大家看的意思。 “我会直接被调走。”林悦躲在阴影里,苏霖北看不见的视野里,他脸上有一丝复杂,缓缓地、平静地说,“也就是说,我不会先去部队了,是直接进特种部队做技术人员,所以……” 他接着说,“下一次我们再见面,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后。所以,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苏霖北没想到会这样,疑惑道,“怎么会?特种部队不是要进行选拔的吗,而且,没有足够的参军资历也不会……”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陈斌?” “对。”林悦补充道,“他一出现,很可能就是那位的意思。” 苏霖北沉默了,他当然知道林悦口里的“那位”是谁,只是没想到他重生以后,会有东西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他分明记得上一世的时候,林悦是和他同期进入特种部队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苏霖北显然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他只是笑道,“那很好啊,到时候我从部队出来,你可别因为升了衔就不认人啊!” 林悦没想到苏霖北是这种反应,当下就冷声道,“就这么希望看不到我吗?” 苏霖北一愣,“怎么会!真那样我刚怎么会挺你啊!你可是我兄弟!” 林悦感觉从头到脚被人淋了一盆冷水。 “你其实不信我?” 苏霖北一听就知道坏了,他这话歧义颇大,“我们不提这个行吗?我说了不是你。” 林悦深深看了苏霖北一眼,默不做声地走了。 原来苏霖北根本不是真的相信他?只是为了所谓的兄弟情义? 林悦感觉自己的心情从未这么糟糕过。 “林悦,原来你是同性恋!!”又惊又怒的声音。 林悦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不是。” “你、你分明就是!我弟都告诉我了!他听见萧刃对你告白,他还被那个萧刃踹了一脚,断了2根肋骨!你们自己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要伤害我弟弟!” 林悦终于有些不耐地转过身,刚刚从苏霖北那里离开,本来只是想去告别,却弄得不欢而散,就算是林悦也有些郁闷,而萧刃的事好像又要他去擦屁股。 “我说了,我不是!” 男生瞪大了眼睛,林悦的名字如雷贯耳并不是他在体能上有多厉害,而是他在大二就修满了所有学分,然后开始去上机电工程与机电技术。从某种情况来讲,那就是个专业得不能再专业的纯·技术人士。 可现在,男生却只在林悦眼里读到了冰冷、漠然——可他看起来明明是一脸的温和! 暗暗说服自己,他是为了弟弟,而他是指挥类学院的学生,强健的肌肉,有力的步伐,林悦那样的……他只要一拳就可以把人打趴下吧。 “我来为我弟弟报仇的!”男生给自己打了打气,瞬间冲了上去。 林悦并不是没有血性,相反,苏霖北的血性在他的一言一行中,他强得显露,强得高调。 可林悦不一样,他的血性是被深深埋在骨子里的,那是一种类似于尊严的东西,像是火热的烙印,在任何时候都藏在他温和的外表下,像一座伪装死亡的活火山。 “是你告的密吧。”林悦忽然出声。 男生动作慢了一拍,有一丝慌乱,“不是、不……我以为、我以为你也是……”他讷讷地解释,“我只是想报复你。” “行了。” 林悦活动了一下手脚道,“上吧。” “什、什么?” 林悦笑笑,“如你所愿。” 没等男生反应过来,林悦一脚就踹上了他的肚子。 男生吃痛,迅速反应回来,躲开林悦的攻击就挥出一拳。可林悦不但不闪不避,反而迎了上去,“我不是只会玩技术。” 他动作利落地抓住男生的手用力一扭,同时脚下一扫毫不犹豫地将人按倒在地。 “放开我!”男生愤怒地大喊起来。 林悦真的放开了他,“刚刚心情不太好,下手重了点,对不起。” 男生愣愣地看着林悦。 “第一,你报复错人了,这个事你最好自己去道歉,第二,萧刃打了你弟的事,也算和我有一定关系,我可以代他向你道歉,第三……” 林悦蹲下来凑到男生耳边,斩钉截铁,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同、性、恋。” 男生彻底愣住了。 林悦站起来,看着愣住的男孩,有种看小动物的感觉,那颗毛茸茸的头此时一愣一愣的,有些委屈,有些呆滞,有些无措。一想到对方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才出头,他就想到了苏霖北,要真追究起来,苏霖北也算是为了他弟弟才会伤成那样吧! 两个人一点都不一样,男生个字没有苏霖北高,一张脸有些秀气,而苏霖北是那种有些刚毅,有些英挺的,他怎么会觉得这两人像?林悦摇摇头,紧绷的线条终于松了一丝,接着慢慢弯下腰,在男生诧异的眼神里,伸出了手。 “起来吧!” 聂羽有些迟疑地看着林悦。 他很强。 他很强。 他很强。 …… 他脑海里反反复复闪着这几个字,但一想到自己弟弟躺在医院的样子,聂羽原本伸出了一半的手顿了顿又缩了回来,原本屈服的眼神瞬间回复了强硬,虽然他的强硬在林悦看来依然并不怎么样,可他却说,“你、你先道歉!” 林悦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少年远远比他想象的固执。 “我可以道歉,但你有没有想过,阿刃为什么打你弟弟?”林悦梳理了一下心情,语气变得更为温和起来,他的话有种莫名的煽动力,让聂羽隐隐有点不安。 聂羽带着一丝疑惑,慢慢地开口,“可是、可是小豪说了是萧刃他……” “你只是凭借你弟弟的一面之词不是吗?”林悦打断他的话。 聂羽愈发不安起来,在林悦的逼问下他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但那是我弟弟啊!” “所以你相信他?”林悦不知怎地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我相信他!”聂羽终于抬起了头,正视林悦,尽管他还有些结巴,尽管他刚刚被林悦用武力征服了,尽管他现在还在地上,甚至是被林悦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可他还是抬着头,他的手指有一点点的颤抖,可这不妨碍他说话。 聂羽的话终于流利起来。 “因为那是我弟弟啊,所以就算他是骗我的,我还是想相信他!” 林悦瞬间呆在了原地。 【苏霖北说。 “不是你!” “你可是我兄弟!” 就是这么简单,因为是兄弟。】 56、新的开始 “喂,爸。” 苏霖北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始打电话。 虽然军校规定是不能用手机,可一般只要你不被发现也没人会管你,何况他现在即将毕业,就更不算什么了,不过这是苏霖北第一次主动联系他父亲。 在苏霖北眼里,父亲是那种不善言辞,有着明确自律性的军人,如果不是周末,就算苏霖北打了他的电话估计也会被直接挂掉吧,可就算是周末,苏霖北也知道他父亲一定不会在家。 “什么事?”没一会电话就接通了。 “爸,毕业以后,我想去特种部队。” 苏将军皱了皱眉,放下了手里正在浏览的军事报告,“军校毕业,指挥系,好好的不走军官路线,简直胡闹!” 苏将军的话有股不怒自威的味道,苏霖北却没被吓住,再怎么样,这也是他的父亲。 “爸,你说过让我自己决定的。” “你要去特种部队我可以不管你,可你知不知道,去了以后你很可能会死、会残、会在床榻上度过一辈子!” 苏霖北吸了口气,“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苏将军冷下声来,“你可以不在乎,你凭着你这一股冲动热血义无反顾,可你要想想你的身份!你是谁?你是我苏齐国的儿子!你必须要抗下这份责任,你想清楚了吗!” 苏霖北将早就组织好的话慢悠悠地说了出来,带着斩钉截铁的镇定,“爸,我想的很清楚了,到了那里我绝对不会说出我的身份,就算以后出任务了被敌人知晓,被抓住了,我也不会向你求救一个字!包括,死。” “你可以这样,你想过你妈没有?你想过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真的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而不接受可能出现的胁迫?” 父亲的一字一句像千斤重鼎砸在苏霖北心脏上,砸得他喘不过气来,可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还是道,“我想过,这些我都想过!” “可我更相信,要是在我和国家利益上做个选择,你会选择后者。” 苏将军被苏霖北的抢白噎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苏霖北加快语速,“爸,您很少回家,妈只有我和小七两个孩子,我走上军校这条路的时候我就想清楚了,我可以出事,可以消失,但还有小七在!小七会是妈的精神支柱,就算我死了,家里也不至于彻底没了人迹。小七的身子骨弱,不适合军营,却恰恰可以陪伴妈……”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去?” 苏霖北听得出,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软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决不可迟疑,“我必须去!” “如果我按您的安排,先去部队积攒资历,然后出国深造,接着一步步爬上去,上尉、少校、中校……那要几年?或许那可以活的很好,可那不是我要的生活!爸,你在留给我们一个伟岸的背影的时候就应该想过!做一个特种兵,这才是单兵作战的巅峰之路!” 苏霖北这样说,也是这样想的。 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将那些后悔的、无力挽回的东西深深铭刻,然后,改变它。 生活不像一本小说,重生以后大开金手指,大至商业帝国、政治巅峰,小到网文大神,金牌词人。 一个人不管再怎么知道今后的趋势,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他这个人。 你让一个厨师去大谈政治,让一个哲学家混迹商业,甚至,让一个文章写得颇烂的,去重写古龙金庸的名着? 那不会是重写传奇。 苏霖北明确自己重生的意义,努力,更努力。 他不可能一下子拥有郑吒的体魄,拥有楚轩的睿智,他重生了,他也不过是他自己。 苏将军沉默了,儿子已经长大,他不能去逼迫他做什么,他只能尽可能地去引导,去认同,他于是开口,试图尽他最后的努力改变苏霖北的决定,“就算你不是特种兵,依然可以锻炼身手。” “曾经有个人因为家世良好所以他什么都不怕,他不是并不像一般的执绔,可他却不思进取,后来他被他爸提到了部队,可他依然改不了原来的骄傲,再后来……他去了特种部队,他终于醒悟,他开始疯狂地训练,可那个时候已经太晚了,而最后的最后,他死在一把枪下。” 苏霖北说得很慢,可话中带着笃定,让人不知不觉地被吸引,他继续说,“可是,苏将军,你知道吗,他曾经也可以是一把好枪。” 这一次,苏霖北叫他“苏将军”而不是“爸”。 可以说,如果苏霖北还是前世那个苏霖北,苏将军根本不会阻止他加入特种部队,但到底不一样了,站在父亲的角度,儿子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又为什么非要走一条危险却又不耀眼的路呢? 只是,当苏霖北的父亲这么考虑的时候,他已经将军人的荣誉感和真正的意义归咎成了儿子的前途,再也不是单纯的军人的热血了。 苏霖北这么说是在提醒他的父亲。 他爱军队,他向往军队,他是一个兵啊! 而苏将军,你是一个将军! 这不是一场父子之间的谈话,这是上级和下级之间的谈话。那么,以一个上级的立场看,苏霖北是一个热血的战士,他不能驳回他的意愿。 “那么……” 苏将军好像一下子老了10岁,声音显得疲惫不堪。 苏霖北眼前一亮,他知道这是自己父亲送口的前兆。 “我答应你,可你必须向我保证两点。” 苏霖北毫不犹豫,“你说。” “1、在报名之前你必须去我安排的部队。” 苏霖北点头,“这没问题。” “2、我不会在上面给你疏通,最后你到底能不能进,全靠你自己。” “都没问题。”苏霖北当然会靠自己的实力进去,这一点根本不用他父亲说,“那你是同意了?” “我同意?我当然同意了。”苏将军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靠在椅子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我是同意了,但这事由你自己去和你妈说。” 苏霖北一下怔住,苏将军却直接挂掉了。 儿子成长是一件好事,只是……将最大的阻力问题抛出后苏父还是暗爽不已,笑容维持一秒后他打了个电话,“喂,小王啊,把我儿子,苏霖北近期的资料拿到我办公室来。” …… 半小时后,苏将军揉了揉太阳穴。 是在什么时候,原本他并不看好的儿子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他不是没有关注过,几年前苏霖北浑身是伤地躺在医院的时候他就疑惑,儿子是怎么在一个退伍的特种战士面前苦苦撑了半个多小时的?只是当时忙于应对工作上的事,后来江明路也把岳旳的事情处理得很好,他也就渐渐不过问了。 可当这份详细的资料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一阵惊愕。 白字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些高度的评价,骇人的成绩,饶是苏将军都愣了半晌。 他捏紧了资料,眼里闪过锋芒。 这就是,他的儿子! 毕业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哭出来。 都是合格的军人了,善于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苏霖北在宿舍墨迹了许久,直到一个个过来和他打招呼说再见,直到他走出校园,捏着自己的刚刚得到的一枚勋章,他没有再见到林悦。 “霖北你不和我一起?!”江明路惊讶地叫了出来,带着急促和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分明那天说好了一起去部队历练个几年的啊!” “抱歉了路子、三儿,我爸说我想去特种部队,必须要先听他的安排。” “草!我去找我家老头子!”江明路说完就准备打电话,被苏霖北一把拽住了。 “别啊路子!我爸说了他就是为了训练我的,所以找的也是特别刺毛儿的部队,你去了反而不好,你的性格容易和他们去冲突,算了吧,就当我玩一把孤身一人流浪的文艺范儿呗!”苏霖北笑起来,“就你家和我家的那点距离绝对疏远不了!” “可是……”江明路还想说什么却被三儿拍了一下,“让霖北去吧!我们老跟着也不是事啊!”三儿心思比江明路细密多了,因为江明路和三儿的存在,苏霖北很难和人打成一片,正是他们这种小团体才不能更好地融入军校生活。 “好、好吧!” 江明路被三儿用他家那件限量版睡衣威胁了一下才妥协了,不甘愿地点头,“那霖北你自己小心点。” 苏霖北笑着点头,几个人又出去聚餐了一顿,喝了不少酒,回到家就是一扑床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霖北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父亲站在他床边,整个人就清醒了,赶紧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爬起来,“爸,您怎么在……” “看你睡得沉,没叫醒你。我是来告诉你,这次你要去的部队是广西那里有名的兵痞子集中营,他们打斗凶猛,下手没轻没重,可为人都不错,就是性格可能痞气了一些,后天你就去报到吧。” 苏父意味深长地想了想,看着苏霖北,“在那里的时候,我不认识你。” 苏霖北反应很快,双脚一并,啪一下站直了敬礼:“苏将军!” 苏父满意地点点头,“后天上午9点的飞机。” 苏霖北接过机票,终于露出笑容。 等我。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