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路相逢 上——铢衣
铢衣  发于:2014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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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靳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得偿所愿,靳先生和李女士的童话在他身上重演,而让他美梦成真的,竟然是苏时,靳大侠遭遇苏魔头,侠路相逢,魔者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靳策,苏时 ┃ 配角:狐狸,周诚,李戎,沈玲珑 ┃ 其它:酸梅 01.靳大侠出没 清晨的阳光透过掩着的蓝布窗帘照进来,早春时节不愠不火的温度舒适宜人。寝室楼外那棵据说已是耄耋之年的老树默默地发出了小芽,筑巢其上的鸟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时早已欢乐地哼着小调开始了一日之计。 睁开眼睛五秒后再起床的观念在李戎脑子里根深蒂固,每日一文艺的习惯也不知何时养成,而清晨的曙光便是上等的抒情材料。 跟往常一样,此时寝室里的活物只有李戎一人,其他人睡得酣甜舒畅,似乎还沉浸在美好的梦中。 起床穿衣叠被,下床洗漱整理,一连串的动作完成以后,李戎看一眼手表,七点十五分,该叫其他两人起床了。 闹钟是日常生活,外出旅行必不可少的物件,李戎的闹钟是手机,而寝室的闹钟则是李戎。 叶皓皓心不甘情不愿地翻个身,面对李戎,嘟囔道:“昨晚比前天晚上又短了一分钟……”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只要醒来就会起床,尽管还没怎么睡够。 如果每个人都像叶皓皓一样乖巧就好了,李戎默默地想着,踩上梯子小心翼翼地爬到对铺,看着那技术含量颇高的圆圆一团,考虑怎样才能不被炮灰而达到目的。 “靠!”李戎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团子忽然从里剥开了,露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睡衣扯得七零八落的人来,那人见他杵在跟前,没好气地道,“大清早一脸沉重地杵爷跟前干嘛,爷还没死呢!” 李戎挠挠后脑勺,傻笑道:“这不是正要叫大侠您起床么。” “滚!”拢拢睡衣耙耙头发,团子沉着脸吼道,“不用你叫了,老子被尿憋醒了!” “操他祖宗的……”李戎自觉滚下去,团子一脸烦躁地爬起来骂骂咧咧地去上厕所。 啊,忘记介绍了,团子其实不叫团子,他叫靳策,人称靳大侠,器宇轩昂,风度翩翩,满身正气,是正义得不能再正的侠士。 靳大侠放完水回来,一脚踹开寝室门,又一脚踹关上,迷瞪着眼就要上床去睡回笼觉。 李戎见状,急忙拉住他,靳策保持双手伸展抓着床杠,一脚踩在梯子上的姿势,迷惑又危险地看着他,李戎吞吞口水,小声道:“大侠啊,这节老孙十有八九要点名。” “点就点呗,记得帮我答到。”说罢,就要继续爬床的大业。 一而再地被阻拦去见周公,靳大侠火冒三丈,怒目而视:“给爷有多远滚多远!” 李戎硬着头皮道:“大侠啊,老孙上次说了,以后点名被喊到的人必须起立举手再喊到,没法子作假。” “靠!”靳策俊秀的眉皱作一团,咬牙切齿道,“管他起立还是趴下,死就死了,天大地大都比不上老子睡觉大!” 一脚踹开还想劝谏的李戎,靳策三两下蹿上床,心满意足地裹上被子,闭上眼睛,出发去会周公。 李戎无奈地看他一眼,勾搭了收拾完毕的叶皓皓去上课。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没人扰梦绝对是件好得不能再好的美事,靳策非常严肃又认真地考虑还原没有手机的原始生活。 李戎一进门,就见靳策神色如常地盘腿坐床上,不知想什么想出了神。 “大侠啊,老孙这节没点名,恭喜您逃过一劫。” “哦,”靳策闲闲地瞥他一眼,道,“你要恭喜的不只是我,老子是那种会孤零零冤死的人么,怎么说也得拉个垫背的,陈威那小子,算他走运!” 说到陈威,靳策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给咬死,不是一口咬杀,要狠狠折磨他,折磨够了才能让他万般痛苦地死去。 靳大侠的眼神很恐怖,这种恐怖已经持续了近两星期,是的,自从陈威出现,靳大侠的气压一直处于非常低非常低的状态,且脾气异常暴躁,几乎一点就着。 本着远离危险的安全理念,李戎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大侠啊,刚才给你打电话,没打通,你手机没电了?” 靳策凉飕飕地白他一眼:“爷的两块电池是摆设么,怎么会没电,老子就是不想开机!” “那……万一我姐找你呢?”自打听了靳策口述的李女士的各种光辉事迹,李戎深深地以自己姓李而自豪,并且不顾靳大侠的威胁恐吓,一头热地认了亲戚,把李女士一口一个“姐”地叫得相当殷切。 “姐你祖宗!”话是这样说,想到李女士一遍又一遍打不通自己电话,靳策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李女士一般不会给他打电话,但是,只要她打了,自己就必须接到,否则……万劫不复。 “你最好祈祷没有乌鸦嘴,不然老子削了你!”恶狠狠地威胁恐吓完毕,靳策小心谨慎地开了机,其间内心波涛起伏,汹涌澎湃,生怕有李女士打过电话的噩耗传来,以致拿着手机的手都抖了。 一只眼睛紧闭,一只眼睛微眯,靳大侠紧张兮兮的神态成功地感染了李戎,两人都跟做贼似的,心虚不已,靳策心虚就算了,自己跟着瞎心虚个什么劲,李戎郁闷地想。 事情的真相只有一个,李女士平日积威过甚,哪怕其身在天涯,只要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那如瀑布般的威严就会呼啦啦奔涌而来,令人腿脚发软。 还好,还好,李女士既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发过短信,对靳大侠放养的政策也没有改变过,如此,甚好,甚好。 不过,陈威的电话倒是有好几个,几分钟前就有一个未接来电,靳策苦大仇深地瞪着那个署名“陈姓黄世仁”的联系人,把手机摔出去的冲动及时被理智阻挡,李女士送他的生日礼物侥幸逃过一劫。 瞧他神情无异,李戎就知道狂风暴雨消弭于无形,短时间内,自己,还有寝室的锅碗瓢盆等等,都安全了。 “大侠啊,中午要吃什么?” 靳策歪头想了一会,学校的饭菜都吃腻了,附近的馆子也差不多吃遍了,还真想不出吃什么好,李戎还等着他点了菜去打饭,靳大侠刚要说“容爷再仔细琢磨琢磨”,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那铃声的主人把他的胃口瞬间全打散了。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凄婉哀怨的女声响彻寝室,李戎打了个冷颤,搓了搓冒起来的鸡皮疙瘩,眼看那声音还有继续下去的倾向,急忙推了推呆滞状的靳策,“大侠啊,快接电话!” 被他这么一推,靳策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他只是觉得这首歌很符合他这段时间的心理感受,就弄成了陈威的来电铃声,没想到效果这般惊艳…… “陈姓黄世仁”的电话他打死也不想接,绝对没好事,把手机扔给李戎,道:“就说靳大侠死了。” 李戎临危受命,捧着烫手山芋按下接听键,陈威的声音清晰入耳:“靳大侠,起了?” 李戎看一眼居高临下俯视他的靳策,压力山大:“对不起,靳大侠驾鹤西游去了。” “嗯?”陈威半是无奈半是好笑,“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不会回来了。” 靳策事不关己地听着这两人一个赛一个脑残的对话,仰头望天……花板,闭目养神。 好一会没动劲,他疑惑地看着李戎,无声问道:“打完了?” “是的。” “打完了你装什么哑巴!靠!死黄世仁,老子早晚把从幼儿园到高中的校友都发配到阶级敌人里面去!” “我听到了哦……” “谁在说话?!这声音怎么那么像陈威那贱人呢?……我操啊!你又按错键!” 李戎惊恐交加地双手护胸,哭喊道:“大侠啊,小人不是故意的,谁让你那手机的按键跟正常的反着来,我我我一不小心就忘了!” 靳策深深地望着他,道:“你蠢得没救了!” “哈哈哈……”一直在电话另一端听好戏的陈威忍不住了,他笑着道,“靳大侠息怒,为了聊表谢意,和不被发配成阶级敌人,在下做东请客,当然,听者有份,李戎也一起来,地点你们选,菜随便点,怎么样?” “成交!”靳策想也没想,一口答应,劳心劳力这么久,李大社长好不容易拿出点诚意来,却之不恭啊! “走!宰黄世仁去!” 一顿饭吃完,靳策毫无悬念地继续给陈威当免费苦力。什么?你说靳策太好说话,一顿饭就被收服了?!错错错!大错特错!反正这饭吃不吃活都得继续干,与其饿着干活,还不如填饱肚子再继续被使唤。 每年的四月十五号到五月十五号,是交大和相隔一条街的C大共同举办的为期一月的社团活动月,今年活动月的主办方是交大,为了迎接这个活动月的到来,交大校园里随处可见各个社团的人来来往往,准备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靳策像小跟班似的跟在陈威身后,捧着好几个厚重的文件夹,身为文学社部长,想要在这样盛大的活动中办出新意,超越往届的部长们,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你们社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人才,为毛老是抓着自己一个外人不放?! “我说,陈大社长,你就看准大侠我心软,不会拒绝你是不是?” “怎么会呢?您都说自己是大侠了,当然会见义勇为,乐于助人,不是?” “我……靠!”靳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郁闷不已,“不带你这样专坑熟人的!” “不是熟人不好坑啊!”陈威有感而发地道。 “坑你祖宗!” 要说阴险程度,陈威自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一天至少一次,有时好几次穿梭于两校,靳策跑得都快半身不遂了,虽然可以操近道穿过一个公园,走直线距离,但是,他越来越觉得这腿不是自己的了。 “你这是典型的缺乏锻炼的症状啊,靳大侠,我也是为你好,让你有空走出寝室,亲近自然,活动筋骨,延年益寿。” “这些好处您都自己留着吧,老子不稀罕,您好歹也是个社长,什么时候配个车,让老子享受享受福利,您就算还没有泯灭人性了!” “这不是被哪个小毛贼顺走了么,最近太忙,没顾得上买新的,您再忍忍。” “忍你祖宗!” 免费苦力靳大侠被高中兼大学校友,现任文学社社长陈威坑害算计,在水深火热的苦难中沉沉浮浮,以致筋疲力尽而频频旷课,一回寝室就睡得昏天暗地,连日升月落,斗转星移都茫茫然分不清楚。 文学社的活动提案初步选定四个,不限题材的作文大赛,文学知识个人组和团队组的竞答,现代诗歌散文朗诵比赛,和情书大赛。 靳策认为,他不是文学社的人,文学社的荣辱跟他完全无关,办得好不好,出不出彩,成不成功,那是他陈大社长的事,他不过是被坑蒙拐骗来当小工的,所以说,把这四份提案白纸黑字摆在自己面前,又跟自己大眼瞪小眼,搞毛啊! “靳大侠,说说您对着四份提案的看法。”陈威面带微笑,态度诚恳地道。 “老子没看法,一切社长大人您说了算。”靳策不耐烦地敲着桌面,眉毛皱得死紧。 “就算我是社长,也不能一言堂啊,再说,您曾经也是文学社的一员,相信不会对社里毫无感情吧。” “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更何况老子那时是一时想不开才加入文学社的,后来想开了就回头是岸及时退出了,你们社的生死存亡跟老子毫无关系!” “哎,你是一时想不开才进社的啊,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也是被上任社长忽悠来的。” “上任社长?谁啊,不记得了。” “……比我高一届的高中校友。” “我靠!校友神马的统统去死!” “哈哈……”陈威拍桌而笑,“不要这么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样,话说回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被忽悠进来却没退社么?” 看他一副巴不得靳策八卦他的嘴脸,靳大侠大发慈悲配合道:“为什么?” “因为我被提名为继任社长,本着被忽悠了就得忽悠回来的伟大信念,决定继续留下,忽悠更多人发展壮大文学社,怎样,这个答案您满意不?” “……心理真阴暗。”靳策咂嘴道。 “哈哈,可不是。” “话说回来,社长大人,您跑题跑到海王星去了。”靳策好心提醒道。 “没事,没跑出银河系就行。”陈威觍着脸道。 早出晚归,一有时间就疯狂补眠,上课打盹,下课酣睡,李戎已经有五六天没能和靳大侠正常交流了。 他那满腔的心事,除了靳策,还真没什么可倾诉的人。 他下定决心,只要看到靳大侠,哪怕冒着被削的风险,也要把人拦住,不然,他就要成为被满腹心事憋死的第一人了。 要不怎么说天无绝人之路呢,靳大侠昨晚回来的时候心情很好,进门时还哼着小调,满面红光,一看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他最讨厌的老孙,点名时都给个笑脸,这太阳绝对必须得是打南面升起来的! 李戎忍了一节课,好不容易盼到下课,老孙照旧拖了几分钟,才施施然收拾东西滚蛋,他把书随手一卷,拉起靳策就一通狂奔,一口气跑回寝室,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靳策双手撑膝喘着粗气,愤慨地怒目而视:“你、你他祖宗的……发、发什么疯?!” 李戎尴尬地一个劲搓手,好像不搓下一层皮来不罢休,歉意又期待地看着靳策,傻笑不止。 靳大侠多聪明的人啊,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李戎有情况了,他深呼吸几下,揽上李戎的肩头,贼兮兮地道:“这位公子,本大爷观您面相,春意盎然,似带桃花,想必好事将近,不知公子可否容大爷我八卦一番?” 李戎满面羞涩,欲言又止,娇羞女儿家的姿态配上他七尺男儿的身材,要多瘆人就多瘆人。 “娇羞你祖宗!”靳大侠忍无可忍,一脚踹过去,“坦白从严,抗拒更严!快招!” 李戎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将事情的本末一一道来。 鉴于李戎此时逻辑混乱,思维搁浅,他的讲述乱七八糟,语无伦次,于是,本剧场由铢大侠代为转述。 故事是这样的。 还记得那是几天前,哦,不对,五天前,那个命中注定的下午,李戎一个人闷得发慌,百无聊赖之下决定出去走走,散步散心。 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个电话突袭而来,打乱他既定的步伐。在外租房的杨江哲偕同女友,一起把钥匙落在了他们的浪漫小屋之中,李戎应他的请求把放在寝室的备用钥匙给他们送去。 缘分天定,李戎对这句话一直深信不疑,而且他坚信,这是因为他坚贞的信念,上天才把他的真命天女带到他的面前! 雪中送炭完回寝室的路上,李戎见到了让他在刹那间心跳失速,呼吸困难,转不动眼珠子的下凡天仙。 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炽烈,天仙有所察觉,漂亮的眼睛张合流转之间向他看来,把他重重地定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待到他发觉失态,为了掩饰,胡乱点了一杯不知名的饮品,付款时才发现,钱包忘带。就在这时,天仙轻盈优雅地走到他身边,修长秀美的手指从钱包抽出几张零钱替他解了围。 李戎对天仙无比感激,语无伦次地说着谢谢,天仙挥一挥衣袖,毫不在意地翩然走开。 李戎痴痴地望着天仙渐渐远去的背影,任由天边的晚霞将他映上鲜艳却略带忧伤的色彩。 从此,天仙在李戎心底深处扎根落脚,盘踞一方,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女子。 精彩而悠长的故事讲完,撑着胳膊打瞌睡的靳策掀了掀眼皮,道:“裹脚布拆完了?动不动就文艺青年的冒牌大侠去死个一百万次!” 李戎好脾气地笑笑,他也算文艺青年,但他从来不在靳大侠面前文艺,不然早被削个百八千次了。 靳策打了个哈欠,道:“一见钟情神马的老子最鄙视了!” 李戎搬个凳子在他跟前坐下,眼神希冀地看着他,活像只想讨主人欢心的大型犬,就差长条尾巴出来摇摇了。 靳策拍拍他的脑袋,道:“要是美人真有你说的那么漂亮,十有八九有主了。” 李戎摇头道:“没有,我仔细观察过了,她不是独来独往就是跟女生结伴,身边没出现过男生。” “这就怪了,按理说,这样的美女,男同胞们应该趋之若鹜才对……难道说,你的审美有问题?”想来想去,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不是!她真的很漂亮,沉思的时候,微笑的时候,跟别人聊天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吃东西的时候,都优雅美丽得不得了!”李戎急切地辩解。 “……我靠!”靳策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你丫搞贴身跟踪还偷窥!” “没有!”李戎突然被扣了这么高的一顶帽子,急了,“我就是,就是想看着她,绝对没有偷窥!” “行行行,您说没有就没有……有没有偷拍啊,给爷瞧瞧?” “……没有。” “靠!你这跟踪也太失败了!”靳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陈威那贱人掠夺走我脑子里所有的好点子,才大发慈悲放我一天假,到现在为止,有半天快被你耗过去了,丫的自己偷看美人,老子连点鱼腥都没沾到!” 李戎抓抓头皮,道:“偷拍是对女孩的不尊重。” “……我靠!”靳大侠抓狂了,“大爷,您行行好,回您的火星去,地球太危险了,不适合外星人生存啊!” 李戎淡定地无视他的无理要求,犹豫道:“大侠啊,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靳策斜眼瞟他,“喜欢了就去追呗,说不定人家美女就好你这一口,这年头鲜花插牛粪早就不稀奇了。” “……”饶是李戎身经百战,面对靳策的毒舌时仍有些力不从心,“大侠啊,被你这么一说,我还哪有勇气去追人家?” “追女生么,就是要越挫越勇,一次追不到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等到你没耐心了,对方还是不答应,那就放弃,再另寻目标,很简单嘛。” “大侠啊,你这样不行,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这么漫不经心是不对的,一看你就没追过女孩子。” “……”靳策咬牙切齿地道,“一辈子是吧,那你就跟你的天仙耗一辈子去,老子对美女一点兴趣也没,带着你的美人给爷滚,敢打扰爷睡觉,把你削成土豆丝!”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靳大侠竟然被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鄙视了,真是岂有此理!没追过女生怎么了,漫不经心怎么了,大侠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自由自在没人烦,去他祖宗的美女! 02.苏魔头登场 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能耐,不管你高兴还是郁闷,都能把你弄得心情极度恶劣,陈威就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当然,在靳策看来。 “老子不干了,老子要罢工!”靳策在第五次手脚发软从八楼下来的时候怒发冲冠地冲陈威吼道。 “靳大侠,您就当时锻炼身体了,行不?”陈威陪着笑脸道。 “锻炼你祖宗!有你们这么使唤人的么!八楼啊!老子爬了五次,腿就像被截肢似的不在身上长着了!”靳大侠义愤填膺了。 “别生气,别生气,这部分弄完就放你一周假,好不好?” “把你那哄小孩儿的语气收起来,你想死么!” “好好好,我错了,靳大侠,那间会议室要是能申请下来,您就是每天都要吃海鲜大餐,我都答应,怎么样?”陈威忍着笑说道。 “滚你祖宗的,明知道老子海鲜过敏……” “噗!” 去年社团活动月时文学社的活动在C大举办,今年就轮到了靳策他们学校,一连跑了三天上下八楼,在打败法律协会、英文社和话剧社等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后,文学社想征用的那间大型会议室终于让陈威和靳策给搞定了。 搞定会议室等于任务完成,任务完成等于放假休息,靳大侠美滋滋地扭头对陈威道:“社长大人,从现在开始我要放假了,咱们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陈威哭笑不得:“靳大侠,这部分还没完,会议室的场地布置还得出一份设计稿,你……” “停!打住打住!”靳策蛮横地打断他的话,横眉竖眼地瞪着他,“首先,老子不会画画,其次,老子不懂什么设计不设计,最后,地方有了,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关爷屁事!” “……”他说的有道理,陈威想不出反驳的话来,眼看再不同意他就要炸毛的模样,只好妥协道,“行,放假就放假!” “提前警告,在我假期结束之前,不要联系我!”靳策恶狠狠地威胁道。 “好。” 靳大侠扬眉吐气一身轻松地朝寝室一溜烟儿跑去,跟之前气喘吁吁爬上八楼的他判若两人,陈威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实在觉得好玩又好笑,撑墙笑了好一阵子才若无其事地朝文学社办公室走去。 没有陈威的日子,靳大侠别提有多舒畅了,有课的时候早早起来去打瞌睡,没课的时候一觉睡到自然醒,无聊的时候拿李戎寻寻开心,郁闷的时候调戏调戏叶小白,偶尔被回娘家看看的狐狸调侃调侃,优哉游哉堪比神仙。 一届凡人,竟敢跟神仙相提并论,小样儿,得瑟得不知今夕何夕了,于是,玉皇大帝看不下去了,决定惩罚此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靳大侠睡醒觅食回来,就见李戎垂头丧气如败家之犬坐板凳上发呆,八卦之血顿时如沸腾的岩浆般游走于四肢百骸,他摆出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走过去,拉了板凳跟李戎面对面坐着,道:“孩子,失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没恋过就失了。” 李戎抬起头来,哭丧着脸,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靳大侠理解地点点头,道:“鲜花不愿插在牛粪上,说明牛粪还不够肥沃,孩子,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李戎摇了摇头,泫然欲泣地道:“大侠啊,原来天仙有男朋友……” “果然啊!我就说,那样的美女不可能单身还没人追,爷什么时候看走眼过……”李戎的话被自叹料事如神的靳大侠打断,靳大侠得意洋洋地自夸到一半,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双眼瞪得跟乒乓球似的,道:“你说什么?” “大侠啊,我惹麻烦了,天仙的男朋友要人道主义毁灭我!” “人道主义毁灭?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人话?文艺你祖宗!”靳策急了,拎着他的衣领凶神恶煞地道。 “大侠啊,您先把我放开,不然一会您胳膊又要酸了……” “……我靠!”靳策悻悻地松开手,有点丢脸却不得不承认李戎说的是事实,“具体什么情况赶紧交代,敢文艺一个字老子先灭了你!” 李戎保不准自己一不注意蹦出几个文艺字眼,惹爆气头上的靳大侠,于是选择情景再现,让靳大侠自己看。 时间倒回四十五分钟前。 李戎跟往常一样,欢欣雀跃地拿着东西去C大找天仙,走到公园的音乐喷泉旁,七八个身穿球衣的男生或面无表情,或冷眼相向,或凶神恶煞地出现在他面前,一个男生粗声粗气地道:“苏哥,就是他,趁你不在,整天缠着嫂子,都快两星期了!”说罢,凌厉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剜了过来。 李戎不明所以地看着对他充满敌意的众人,脑子里有无数个问号和感叹号徘徊不去。 为首的那人皱眉打量他一番,面无表情地道:“我叫苏时,是玲珑的男朋友。” 玲珑……的男……朋友?玲珑的男朋友!李戎恍然大悟,玲珑是天仙的名字,原来天仙已经有男朋友了…… 说不出的沮丧和难过充斥李戎的心胸,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没想到竟然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有什么比喜欢的人其实已经有喜欢的人更让人挫败和难堪? 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自己也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李戎的失望和痛苦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苏时看得清楚,便知是怎么一回事,果不其然,李戎幽幽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有男朋友,给您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没等苏时说什么,后面的人先不干了,纷纷扯开了嗓子谴责他想挖墙脚的重大罪行。 “说对不起有用,要拳头干什么!”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总有些不识趣的猫猫狗狗打着不知道嫂子是苏哥的人的幌子偷偷摸摸,这种人绝不能饶!” “苏哥,你不用动手,这种货色让我们来处理就行了!”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李戎气得发抖,愤恨地瞪着他们,道:“我都说不是故意的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好好教训教训你了!”有些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好像只要苏时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像松开锁链的狼狗一样扑上来,把李戎撕碎。 换做以前,苏时一定不会干涉队友们的行动,正如他们知道李戎的事却不会在自己没在场的情况下擅自动手一样,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 这个长相普通而平庸的男生,穿着打扮也极尽朴素,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送给玲珑的东西都是些怀旧而幼稚的小玩意儿,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周身散发着平和而宁静的气息,在张扬和喧嚣占主导的大学里,因特别而显得弥足珍贵。 箭在弦悬的众人迷惑不解地看着苏时,道:“苏哥?” 苏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眼拳头紧握随时准备反抗的李戎,又看了看急欲展开厮杀的恶狼们,道:“我还没给谁下过战书,从来都是别人主动跟我挑衅,这一次为你破个例,明天下午,就这个时间,公园后门,你可以一个人来,也可以叫几个帮手,当然,如果不怕事情闹大,没法收场,叫一群人也行。” “最好多叫些人,老子好久不活动筋骨,都快生锈了!” “真想酣畅淋漓打上一场!” “怎么今天不打,还要等到明天,不是多此一举么!” 无视后面乱七八糟的声音,李戎直视苏时,道:“我要是不来呢?” 苏时对这些浑身使不完劲的队友简直无语,但李戎的话让他笑了,笑意从眼睛和声音里流泻出来:“不来也行,只要以后不要让我们遇到,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事件的发展讲到这里,靳大侠忍无可忍了,掀桌而起:“操他祖宗十八代!这么目中无人,老子去灭了他们!” 李戎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心中的怒气也不剩多少了,他弱弱地道:“大侠啊,冷静点,生气不能解决问题。” “屁话!生气当然不能解决问题,解决问题得靠拳头!” “大侠啊,真要去打架?” “不然呢,这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什么孽缘来了,一天遇见个百八十次,挡都挡不住……不对不对,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临阵脱逃,就算挨打也绝不能当逃兵!” 靳策说得慷慨激昂,李戎却担心不已,这时候他早就顾不上未恋就失的伤心初恋,而是考虑更多:“大侠啊,你会打架么?” 靳策对他那怀疑的眼神很是愤怒:“靠!打架谁不会,老子从小就打遍邻里,战功赫赫,你想以身试法么?” “不不不,”李戎连忙摆手,靳策一个眼神就能秒杀他于无形,他绝对相信靳大侠的实力,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就咱俩去?” “我靠,你傻啊!”靳策斜着眼睛瞪他,“他们至少有七八个人,就我和你去,不是存心找打么?” 李戎自觉伏低做小,一副全凭靳策做主的可怜状。 靳策在屋子里走来绕去,脑子里逐一排除、挑选合适人选,思来想去,只有两个人最合适。 “陈威和狐狸,就他俩了。” “四个人?” “没错,四个人,人不够多,到时候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什么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推门而入,紧跟着露出杨江哲那张嵌了一双狐狸眼的脸来。 “哟,狐狸,什么风把您给吹回来了?”靳策确实很惊讶,除了开学第一天在寝室见过狐狸外,其他时间他都没在寝室出没过。 “身为室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得回来。”杨江哲痞里痞气地倚着门框道。 “你怎么知道?爷还没打电话通知你呢。” “省省吧,等您主动临幸我,我还不得激动得死翘翘。” “亲爱的,你又忘了对爷自称奴家了。” “爷,奴家身受教了。” “小哲,快说正事。”叶皓皓等到他们打情骂俏完了才小声提醒道。 “哦,看到亲爱的太激动,把正事给忘了。”杨江哲关上门,严肃道,“刚刚你们光顾着激烈讨论了,门没关严实,小白走到门口听见大侠喊着要去灭了谁,觉得要出事,就给我打电话把我叫回来,刚来就听到你们要随机应变,怎么回事,给我说说。” 靳策把事情经过简述一遍,越说越气,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重新烧旺了:“我操!那个叫苏时的,真他祖宗的太狂妄了,老子明天要跟他单挑!” “苏时啊,这人我知道,C大篮球队队长,打中锋的,据说球技不错,没想到人也这么狂妄。”杨江哲摩挲着下巴说道,“C大篮球队都是些牛人,苏时具体怎样我不清楚,去年他好像很忙,学校大大小小的比赛一场都没参加过,其他人,体力好得跟牛一样。” “……那我们不是要输?”还没开打就泄了气,出兵大忌啊! “不会,我们有王牌。”杨江哲开心地道。 “什么王牌?”靳大侠好奇了。 “嘘……天机不可泄露。” “……” “明天就我们四个去,不要叫别人。” “成,我这就给陈威打电话。”靳大侠拿起手机就要拨号。 “等等,不叫陈威。” “不叫他?那只有我们三个,第四个在哪?” “在这。”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小白默默地举起手来。 “什么?!”靳策和李戎同时大喊,强烈表示不敢置信。 “哈哈……”杨江哲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对二人震惊错愕的反应非常喜欢。 “亲爱的,你是不是忘吃药了?”靳策狐疑地看他,“不按时吃药病是不会好的。” 杨江哲白他一眼,笑而不语。 李戎直愣愣地盯着叶小白猛瞧,似乎想证明他是不是被某位武学大师附身了,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扭头看向靳大侠,靳策了然,继续发问:“亲爱的,那些人都是虎狼之辈啊,小白同学弱不禁风的,万一弄出个好歹……” “我会打架!”叶小白不满被看扁,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强调道。 杨江哲没打算给他们答疑解惑,靳大侠只好放弃继续刨根问底的念头,三两下爬上床,养精蓄锐去了。 “对了,有件事我得事先申明,打架的事绝对不能让小宁知道,不然我就死定了!”杨江哲一改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镇定,颤着声道。 “噗嗤!”靳大侠在会周公的半道上折了回来,忍俊不禁,“没想到你也惧内啊,狐狸。” “切!惧内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怕老婆是爱老婆的表现,学着点吧,大侠。” “不愧是狐狸,竟有此等觉悟,你和靳先生绝对有共同语言。” “那是,靳先生就是我的奋斗目标。” “……那你可要多努力了,靳先生出门从来不会忘带家门钥匙。” “……操!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一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觉得事情的严重性成倍上升。” “哈哈!亲爱的,你说‘操’了,我要告诉小宁去,有三个人证呢!” “别!大侠,我的爷啊,不能啊!” 03.靳大侠惨败 被可怕的英语课摧残凌虐完,靳大侠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走出教室,望着日暮西山的天空,深觉自己还能活着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四人整齐划一地朝约定地点进发,李戎紧张得同手同脚,靳策虽没杨江哲和叶小白那么淡定出尘,却也很好地保持了大侠风范,不至于做出同手同脚这种丢份的事来。 公园后门附近有一个废弃的滑梯,一直没人清理,也没人光顾,乃两校人尽皆知的打架宝地。 双方人马几乎同时踩点而来,苏时那边的人基本不变,还是昨天那几个,靳策这边只有四人,双方力量悬殊,一目了然。 “哟,把小朋友都带来了,你们就那么没人吗?哈哈……”一个黑熊似的人不屑地道,引来赞同声数只。 “搞不好人家想打可怜牌,让我们手下留情。” “可怜你祖宗!一个大男人,跟娘们儿似的唧唧歪歪,投错胎了吧!”靳大侠犀利反击,震得那人一时哑口无言,回过神来时整张脸涨成黑红色,双眼冒火,恨不得马上杀过来似的。 靳策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的目标是苏时,除了苏时,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靳策明目张胆地打量着苏时,视线放肆地在他身上扫来照去,跟扫描仪似的。这人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一等一的脸蛋,标准的身材,强大的气场,追捧的女生必定如过江之卿,再加上可以为他加分的球技,更让那些花痴女生为之疯狂。 靳策评价苏时的同时,苏时也默默地注视着他。皮肤白皙却不显病态,眉毛黛而不浓,不疏不密,一双漆黑的眼睛堪比浩瀚夜空,间或掠过的光芒好比划过的流星,光芒四射。 不知是谁说过,判断一个人美与不美,要看她的眼睛,眼睛好看的人,相貌一定属于上等。 眼前这双眼睛,比苏时见过的任何一双都要漂亮清澈,好像被它们收进其中的任何人和物都被洗涤过滤了一般。 只是,眼睛的主人脾气暴躁且来势汹汹,并不是好相与的对象。 “你就是苏时?”靳大侠双手抱胸高傲地道。 “我是。”苏时平静地回答。 “老子要跟你一对一单挑!” “好。” 毫无成就感可言,苏时从始到终都淡定地跟尊佛似的,自己雷达一样扫视他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个没完,靳大侠绝对不承认他被苏时看得不自在了! 靠!看你祖宗! 活动活动筋骨,抖抖手脚,靳大侠战前热身动作做完,身体前倾,打算一鼓作气冲过去,把这个让人不爽的男人打倒在地,狠狠灭一灭他嚣张的气焰。 “大侠,冷静点,”杨江哲及时拉住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等一会再开打,我还有话要说。” 狐狸又要算计人了,靳大侠乐得看苏时被他算计,笑眯眯地退后一步,把带头的位置让给他。 杨江哲上前一步,对苏时说道:“我叫杨江哲,是李戎的室长,现在的形势,你强我弱,群殴太没美感,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 苏时淡然道:“说。” “我们只来了四个人,这是我们的诚意,你们是不是也选出四个人,作为代表,跟我们一对一地打?” “可以。” “对打过程中,不论是谁,出现什么状况,其他人都不得插手,插手即违规,违规就算输,怎样?” “好。” “对打采取四局三胜制,为了节省时间,不轮着来了,四局同开,你有意见没?” “没有。” “如果我们赢了,李戎的事就算就此揭过,以后你们都不得借此寻衅滋事,如果我们输了,就照你说的,见一次打一次,绝无二话,如何?” “没问题。” “那好,你们选出要单挑的人吧,随时可以开始。” “操!打架而已,要不要搞得这么正式啊,老子都不自在了!” “这是绅士的战斗,野人靠边站。” 苏时镇定地看着吵作一团的几个人,道:“最后一个,你们谁上?” 吵得乱哄哄的几人闻言,回过头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得大怒:“操!你们俩什么时候跑过去的,太他妈阴险了!” “哈哈,这叫竞争上岗,懂么?” “噗!”靳策没绷住,乐了,没想到这群人里还有能搞笑的,竞争上岗,哈哈…… 靳策队最后剩下的人是叶小白,一米七多点的身材,在一群篮球队员眼里确实不够看,几人谁都不愿意跟他对打,靳策的耐心都快耗完了,忍不住催促:“靠!能快点么,别浪费时间!” “刚刚那个黑熊一样的嘲笑过我的,出来,我要跟你打。”叶小白主动出击,自己选对手,但是,这气势是不是太强大了些? 被点到名的那人磨磨蹭蹭往后缩,嘴里念念有词:“我不跟……”话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其他几人哄笑着把他推出去,道:“人家都指名道姓叫你了,你就别推脱了,记得对人家温柔点啊……” “你们……”黑熊欲哭无泪,关键时候他总是被炮灰,这帮没人性的! 靳大侠最讨厌等人,对方总算闹腾消停了,他冲苏时扬脸,道:“这下可以开始了吧?” 苏时点头。 靳大侠等的就是他点头,正要冲过去,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暂停,道:“等等等等等,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忘说了,不能打脸,打脸也算输!” 得到苏时赞成的回答,靳策没了后顾之忧,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横冲直撞地奔了出去,他的行动就像是信号灯,其他人见状,纷纷开启打斗模式,场面一时混乱相当。 先说最先冲出去的靳策。 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刺而出,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教人惊叹,苏时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到他面前,直臂出拳,重重打在苏时胃部,逼得他打着晃后退一步。 靳大侠为人直来直去,打架更是速战速决,趁着暂时领先的优势,他一个踢腿,瞄准苏时膝盖,眼看就要得手,脚腕被人抓住了,他暗道一声“不好!”,挽救的动作没来得及做出,就被人扔了出去,仰面倒在地上。 靳策迅速起身,往后跃了几步,警惕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苏时。 他那一拳实打实地落在苏时胃部,力道不小,看不出来,瘦削的他竟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以他刚才冲刺的速度,苏时自认做不到,挨了一拳,也情有可原,但是,也仅仅就这一拳了。 靳策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时,换攻为守,准备随机应变,破解他的招式。 苏时笑了,笑得云淡风轻,靳策一个愣神,苏时卷着风攻了过来,直取靳大侠鼻梁,靳大侠大惊,慌乱之下忘了闪躲,抬臂阻挡,苏时化拳为掌,手掌外侧重重切在靳策手臂上,又麻又痛的感觉顿时蔓延到整条手臂,靳大侠被苏时的力道逼得接连后退几步,未等站稳,右肋和小腹先后挨了一拳,最后是腰侧,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背部着地,再一次仰面倒在地上。 这一次,靳大侠没能灵活轻巧地翻身跃起,身上多处受伤,疼得他蜷起身体,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呼吸夹杂着疼痛,疼得他忍不住屏住呼吸,呼吸不畅右肋疼痛加剧,冷汗沿着鬓角流下来。 苏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他的每一分痛苦尽收眼底,靳大侠虽然战败,全身都痛,却也不愿在气势上示弱,睁大眼睛不甘地瞪回去,眼神依旧锐利,却没了之前的斗志昂扬和势在必得。 苏时又笑了,心满意足。 “我操!”一声大喝引起全场的关注,靳策顺着声源处看过去,黑熊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破口大骂,“我操啊,你能换一招吗,啊?!” 靳大侠不解地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叶小白,貌似毫发无损的样子,怎么回事? “这是黑熊第七次被小白扔出去了。”杨江哲眯眼笑道,他脸上完完整整,没缺零件,靳策看不出他受伤轻重,只是根据他笑完抽了声气判断,估计伤得不轻,见靳策一直注视他,狐狸转过脸来,摊手道,“如你所见,我被秒杀了。” 语气沉重却好像事不关己,靳策笑着白他一眼,扯动伤口,引来疼痛无数。 黑熊爬起来的速度仍然很快,但攻过去的动作明显缓了下来,见他冲过来,叶小白不动如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到黑熊小山似的身体逼近身前,他才一个侧跨步,闪到一边,黑熊吃一堑长一智,早就料到他会这样防守,及时调整出拳方向,下一瞬间,谁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黑熊瞪着眼睛死不瞑目似的倒了下去,激起如雾般的尘土。 叶小白腻了,这人有头无脑,有招无式,跟他打对自己来说无异于耍猴,其他三对基本都结束了打斗,叶小白五指紧紧并拢,手掌微微收起,指尖直取黑熊太阳穴,在触到皮肤的瞬间,停了下来,他收起手掌,对惊恐万分的黑熊道:“如果这是实战,你已经非死即晕了,你输了。” 不止黑熊,他的队友,就连靳策都吸了一口冷气,刚才那一瞬间,他们都以为叶小白会杀了黑熊。 黑熊的一个队友早就摩拳擦掌,想跟叶小白比试一番,之前的约定被抛到九霄云外,苏时看在眼里,却没阻止,由着他撒花似的朝着叶小白冲过去。 看到这一幕,杨江哲由衷地笑了,他很清楚苏时无心跟他们纠缠不清,才会痛快地答应他提出的各种有理无理的条件,他不恋战,只是他的队友们精力满满无处发泄,逮到机会就紧抓不放,他也没辙。 夜路走多了,难免遇上鬼,这个道理告诉我们,横行霸道嚣张无忌久了,踢到铁板是早晚的事。 叶小白对靳策他们都休战歇息了而自己还要跟一个狂热分子继续纠缠表示强烈的不满,这种不满直接影响了他的出招,如果说他对黑熊是温和适度的,那么后面这个冲上来的人就倒霉了,一记开天辟地的侧踢如千军万马砸在他的背上,他毫无悬念地扑了出去,跌在倒地不起旁观战事的黑熊身上。 “次……奥!”黑熊扭曲变形的声音贴着牙缝传出来,伤上加伤使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好像天一下子黑了下来似的。 “老子……操……啊!”那位倒霉人士咬牙切齿地从黑熊身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道,“强!不是……一般的……强!老子……服了!” 靳策笑弯了眼,苏时他们队有人违规操作,尽管打成二比二平,还是自己队赢了。 欧耶!嘶…… 苏时那几个没参战的队友都是识眼辨色的人,叶小白那凌而不乱,形而不僵的招式真真切切地告诉众人,人家是练过的,是专业的,搞不好还是身经百战,阅人无数的,叶小白一脸的不耐烦,出手明显加重,好像在说,我不想打了,你们要是再继续冲上来,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没有人再继续挑战叶小白,叶小白终于能休息了,叶小白很高兴,叶小白往杨江哲旁边一坐,叶小白拿出本书开始看了。 众人:“……” 苏时朝杨江哲微微颔首,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只要你们不主动找麻烦,我们也不会再做无谓的纠缠。” 杨江哲笑道:“这个自然。” 目送一群彪形大汉远去,靳策求解的眼神笼罩着狐狸,狐狸再淡定也经不住他持之以恒的凝视,只好解释道:“小白的老爸是武术教练,有时还会给剧组做武术指导。” “靠!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小白强得跟特种兵似的。”靳大侠感叹道。 “特种兵可不是这种小打小闹的程度,不过小白从小到大拿过很多奖倒是真的。” “强!”靳大侠竖起了大拇指“怪不得你信心十足,小白果然是王牌啊!” “话说回来,没想到小李子竟然打赢了,看不出来啊,还有这么一手。”狐狸眯眼道。 “单打独斗有时候还是能赢的。”李戎活动脖颈,淡淡道。 “明明祸是你闯的,结果老子伤得最重,老天不公啊!”靳大侠悲愤不已,仰天长叹。 “大侠啊,对不起。” “哈哈哈……” “老狐狸……” “靠,老子软磨硬泡得来的一星期,只舒舒服服地过了三天,别人放假吃喝拉撒休养生息,老子放假打架受伤卧床休息,怎么就那么杯具呢!”靳大侠裹着被子瞪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大侠啊,对不起。”李戎打饭回来听见靳大侠的抱怨,顺口说道。 “对不起你祖宗!”靳大侠,翻身而坐,疼得直吸气,恨不得把受伤的部位给切了,“每日一道歉,你都说顺嘴了,给老子闭嘴,不然削了你!” 李戎其实想问,大侠啊,您还有力气削人么,但他不敢,于是任由靳策口放厥词,细心地帮他把胡萝卜丝挑出来,然后把饭递到他面前。 “老子要吃蘑菇!干炸蘑菇!鱼香肉丝忒难吃了!” “换了一家馆子,味道还可以。” “是么?”靳大侠挑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含糊道,“好像还过得去。” “江洋大盗告诉我的。” “狐狸吃遍馆子无敌手。” 谁说度日如年不好的?哪个说的,给老子站出来!靳大侠义愤填膺,短短一星期很快就过去,陈威那贱人准时打来电话,催他前去销假续工,他真想说自己是伤员,要续假,但是扛不住陈威追问受伤缘由,更说不出三下五除二被摆平的丢人经过,于是问候了苏时和陈威的祖宗十八代,乖乖去文学社报到了。 刚走到楼下,靳策火眼金睛,远远就看见陈威跨着一辆车笑眯眯地看着他,兴冲冲跑过去,靳大侠围着陈威和他的车转了两圈,道:“陈大社长,社里终于给您配车了?性能如何,不会是除了车铃不响其他全响吧?” 陈威好笑地看着他,道:“靳大侠坐上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靳策百无聊赖地坐在后座上翻看密密麻麻的活动策划书,越看越觉得困,干脆打起了瞌睡。 苏时上午没课,约了队友去球馆练球,一行人正往篮球馆走,苏时忽然顿住了,他看见了靳策,虽然靳策正微垂着头一磕一磕地打瞌睡,苏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穿着一件天蓝色的T恤,泛白的牛仔裤,涂鸦板鞋,打瞌睡的样子乖巧而温顺。乌黑柔顺的头发在日光下闪着晃眼的光芒,细长白皙的脖子好像一只手就能掐断似的,苏时留意到他的手臂上有一片创可贴,贴的位置应该是那天他手刀劈过的地方。 淤青了吧。 靳策睡意来得很快,打了一会盹就睡着了,呼吸起伏均匀,苏时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他一呼一吸间吹出的泡泡,忍不住笑了。 可爱又有趣的一个人。 04.回家许可证 靳大侠顶着天真无辜的睡颜呼呼大睡得不亦乐乎,陈威一路上听着他均有有致的呼吸声,忍笑忍得把车骑了个七歪八扭,到地方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跳下车,努力控制力道,不让车失去平衡,车子的晃动没能摇醒靳大侠,陈威哭笑不得地看了好一会,决定叫醒他,“靳大侠?靳大侠!”靳策还在睡,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陈威无奈,只好冒着以下犯上判处死罪的风险,捏上他的脸,往两边一扯,“靳大侠,太阳晒糊屁股了!” “扰爷清梦者,死……”靳策睡眼惺忪地瞥他一眼,嘟嘟囔囔道。 “靳大侠,您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决定要不要睡!”陈威毫不手软,继续拉扯靳策嫩乎乎的脸蛋。 “靠!”靳策终于察觉在他脸上胡作非为的贼爪,一巴掌拍掉,跳起来大喝道,“爷的脸也是你等小贼随便摸得的?!”义正词严地吆喝完,才觉得哪里不对劲,环视左右,他迷惑地道,“为什么爷会在这里?” 陈威真是败给他了,他郁闷地道:“靳大侠,您手里还拿着我的策划书,几分钟前我们刚见的面,您这失忆的速度都快赶上金鱼了……” 他这么一说,靳策完全恢复记忆了,他装模作样地把策划书当扇子扇了扇,道:“天太热,太阳晒得我都发晕了,到了就上去吧,杵在这当雕塑啊?”说完,抢先迈了一大步。 四月初的太阳能把人晒晕?靳大侠,您太不老实了,明明是睡晕的…… “靳大侠,您手臂上的那块东西是怎么回事?”陈威跟在他身后,轻描淡写地化解靳大侠若有似无的尴尬。 “这个啊,”靳策晃晃手腕,道,“一个想不开,就给了自己一刀。” 陈威笑道:“靳大侠好像经常想不开。” “经常?没有,只是偶尔。” “别人想不开的时候,在手腕内侧的动脉上割开放血,靳大侠您果然不同寻常,割在了手臂上。” “……臂你祖宗!” 靳策跟个闷葫芦似的听着陈威和C大文学社一群女生们叽叽喳喳讨来论去,实在无聊,就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柳树枝和人行道上来往穿梭的路人。 这段时间经常来这学校,没有过什么特别的感觉,和苏时打了一架,惨败而归后,再来这学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非要说个什么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尿急时发现厕所近在咫尺和拉肚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厕所的区别…… 终于熬到他们讨论完,靳策如获大赦,站起来就往外冲。 陈威笑着跟上,道:“靳大侠,最后一项任务就交给你了。” 靳策斜眼瞥他:“‘最后’两个字是裹在炮弹外面的糖衣,又想用这个蒙爷,老子才不干!” 陈威大笑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陈大社长信用值为零。” “靳大侠,你要相信我。” “没有理由。” “一年的柠檬茶。” “成交。” 打蛇打七寸,捏人捏软肋。 “对了,是什么任务?” “……邀请评委。” “两校的?” “两校分别出三位评委,你负责搞定我们学校的,两位老师,一名学生,名单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靳大侠拿出手机,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我靠!你这是先斩后奏!” “那就拜托你了,靳大侠。” “拜托你祖宗!” 弱点被人掌握得一清二楚的感觉超级不爽,靳大侠在心里把陈姓黄世仁揪出来削了一百遍,歇了一会继续削,回到寝室的时候脸上乌云密布,黑得能压死人。 小白见状抓了本书就往外跑,可把靳策郁闷坏了:“我有那么可怕?为毛小白见我就跑?” 李戎心道,大侠啊,您黑着脸的时候江洋大盗都要绕道,更别说小白了,只有我不敢跑,怕被您抓回来削…… 心里想的这些话绝不能说出来,李戎走上前把门关上,道:“大侠啊,你回来的时候小白正要去图书馆,赶巧了。” “是这样?” “没错。” “哦……” “大侠啊,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您要先听哪个?”李戎凑到靳策跟前,脸上的得意劲和邀功的神情一显无疑。 “……好的吧。” “我被选入校队了。” “……!”靳策瞪大眼睛,李戎一直想进校队,终于如愿以偿了。 “虽然只是替补。” “不错,不错,离正式队员一步之遥了……更好的呢?” “玲珑说她挺欣赏我,要跟我做朋友,普通的那种。”李戎红着脸小声道。 “……玲珑……是谁?” “……天仙啊。” “我靠!你还没死心?!” “不是,”李戎赶忙解释,“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苏时要是再来找麻烦,老子就把你交出去,让他们把你扁成肉泥!”靳大侠森森地恐吓道。 嘴硬心软是靳策的一大特点,凡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李戎自觉把他的威胁理解为关心,咧嘴笑道:“我保证!” 靳大侠翻个白眼上床补眠。 三位评委都不是很难缠的人,反而很好说话,靳大侠跑了三趟就搞定了,心情大好,决定集合寝室的全体成员一起出去吃一顿庆祝李戎入选校队。 靳大侠的邀请,谁敢拒绝,况且一听要下馆子吃好的,狐狸第一个响应,还说要带上老婆一起,千叮万嘱让他们别乱说话,靳策笑意森森地应了,临挂电话前问了句:“狐狸,有没有推荐的馆子?” “去‘农家小馆’吧,在C大西门那条小吃街上。” “行。” 如果是平时,靳大侠绝对不会走一条半街,只为去吃一顿,今天例外,谁让他心情好得不得了,终于摆脱陈威那个大麻烦了。 馆子很干净,卫生搞得不错,装潢简单明快,靳策对这家馆子印象不错。 这个时间不是吃饭高峰期,只有零星几桌坐了人,靳策他们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要了壶水,打算等“馆子王”狐狸同学来了再点菜。 狐狸姗姗来迟,形单影只,靳策左瞧右看也没见到他老婆,纳闷道:“小宁呢?” “社里有事,来不了了。”狐狸逮着水就是一通猛灌,好像几百年没喝水。 “我靠,渴死鬼投胎。” “差不多吧。” “你干什么去了渴成这样?” “我操!还不是田径协会那帮人,说什么两校一致决定今年所有的体育项目要整合起来,形成一个新的联合,叫运动好爱者协会,还要成立一个临时团队,负责统筹协调协会范畴内各项比赛时间地点的安排等等……那帮无良的叛徒,非要把我推出去,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扛不住他们全票通过!”狐狸越说越悲愤,抓着杯子使劲跟桌子敲,惹得服务员频频侧目,幸好桌子是木质的,不然靳策他们还得赔杯子的钱。 “能者多劳。”李戎道。 “天降大任。”小白说。 “……节哀顺变。”靳策道。 苦水吐出来,狐狸没那么激愤了,放过可怜的杯子,拿了菜单平静地喊来服务员点菜,靳大侠爱吃的五道固定菜式加上五道狐狸认为味道不错的菜,干脆利落地点完,服务员眉开眼笑地去厨房下单。 “我说,小李子,哪个不开眼的把你弄进校队了?”狐狸笑着打趣道。 “……我们队长。” “纪斌啊,他一向不开眼。” “哈哈……”靳大侠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李戎的不幸之上。 四人一边喝水一边闲扯,菜还没等到倒是把某人给等来了,靳策一看见他就全身酸疼,挨过揍的地方还没好透,重新活跃起来,叫嚣着疼。 苏时惊讶地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们,狐狸笑眯眯地朝他挥手示意,李戎和叶小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靳策把脸扭向窗外,装不知情。 视线从靳策身上扫过,苏时礼貌地朝狐狸回以一笑,淡定自如地朝馆子深处走去。 “大侠,你这样很像跟情人闹别扭的傲娇啊……”狐狸撑脸看他,意味深长地道。 靳策愣了一下:“啥?” 狐狸笑着道:“没啥。” “我靠!”靳大侠反应过来,跳起来指着杨江哲怒喝,“谁闹别扭了!不对不对,谁跟谁情人!傲娇你祖宗!” 靳策炸毛的声音响彻不是很大的馆子,所有人都朝他看来,靳策下意识地往苏时的方向看去,他笑得酒窝都出来了,操啊…… 靳大侠彻底蔫儿了,恨不得天上降下一道闪电把地上劈开个口子,好让他钻进去,脸上烫人的温度迟迟不肯散去,他捂着脸道:“刚才其实什么也没发生,你们看到听到的都是幻觉……幻觉……” “大侠啊,我不会笑话你的。”李戎真诚地道。 “真的,没人笑你……噗!”狐狸落井下石。 “我没笑,小策,”叶小白关键时候总是很可靠,但他接下来的这句太打击人了,“你这个样子我已经习惯了。” 李戎和狐狸齐刷刷看向一本正经的叶小白,双眼亮晶晶:您真相了,小白同学! 习惯了……习惯了……习惯了…… 靳策一瞬间空间扭曲了,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耳边不停盘旋着这三个大字,还是闪着金光的那种,于是靳大侠恼羞成怒,决定把在场的人都削了灭口。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靳大侠双眼闪着危险的光芒,惊得三人几乎夺门而出,就在他们移动脚步,随时准备开逃的时候,一串枯燥而乏味的铃声响起,最原始的手机铃声,一听就知道是靳策的手机,靳策看一眼来电显,立刻坐直身体,毕恭毕敬地按下接听键。 “小策策,不用紧张,是我……”靳先生欢快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我……”把扑到嘴边的“靠”字硬生生吞回去,靳策没好气地道,“你自己没手机啊?” “手机在充电,有没有吓一跳?” “……你好无聊……” “你不在家,确实很无聊。” “有李女士在,你会觉得无聊,鬼才信。” “小策策不要这么明察秋毫嘛。” “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小策策对亲爱的爸爸好无情,爸爸好伤心,小策策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么可爱了,呜呜呜……” “我什么时候可爱过?!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我挂电话了!” “哎,别啊,我说我说,明天就周末了,你回来一趟吧。” “你又要出差?” “我家小策策就是聪明,一猜就对了。” “……这还用猜?用指甲盖都能想到。” “我要去告诉李女士,指甲盖还有思考的功能!” “李女士直接把你洗白白送上解剖台,看看你脑子有没有问题。” “我就说是你说的。” “我说你就信,智商有问题,送上解剖台。” “小策策越来越坏了,对亲爱的爸爸好无情,爸爸好伤心,呜呜呜……” “把我的酸梅粉准备好。” 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靳大侠叹了口气,这就是狐狸的偶像,自己的爸爸,靳先生最真实的性格写照,用靳策自己的话来说:不知从何时起,靳先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接近一只资深精神病患者。 狐狸坐在靳策旁边,把他和靳先生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抿一口水,笑道:“大侠和靳先生关系真好啊!” “好毛!”靳大侠矢口否认,反驳道,“谁要跟神经病的关系好……” 狐狸无视他的争辩,自顾自地道:“靳先生真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啊!” 李戎和叶小白齐刷刷点头。 “……”靳策投降。 一觉睡到自然醒,靳策看一眼手机,十点多了,寝室就他自己,叶小白去图书馆看书了,李戎去球馆练球了,狐狸要陪着老婆,寝室里就他最闲,前段时间被陈威拉去当小工,虽然侵占了他的睡眠时间,但日子过得很充实,忽然闲下来,还真有点空虚。 去去去!把庸人自扰的胡思乱想赶出脑子,靳大侠换衣服起床,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自打这学期开学,靳策还是头一回回家,李女士发过话: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有事没事就往家跑,给我在学校好好呆着,随便你看书学习还是跟同学朋友聊天打牌,老娘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一年才回一次家,也没你这么黏糊! 哪有要回自己家还必须得到召唤和许可的?!靳策曾无数次猜测自己莫不是李女士从医院门口随手捡回来的弃婴?! “我回来了。”靳大侠胡乱踢掉鞋,拖鞋也不换,赤着脚跑进厨房,像小狗似的吸了吸鼻子,叹道:“好香啊!” 靳大厨侧头看他一眼,道:“你又打赤脚,我要给李女士打小报告。” “随便你。”靳策无谓地摆摆手,一边朝自己的卧室跑一边喊道,“我的酸梅粉还在老地方吧?” “对,你小心点,给李女士发现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知道!” 书柜最上面一排左起第二格,靳策小心翼翼地把掩护用的书挪开,拿出里面的圆筒,满满一罐酸梅粉,靳大侠乐不可支,捏一撮放进嘴里,先酸后甜,酸而不涩,甜而不腻,最正宗的味道。 把罐子放回原处,用书掩好,靳策手舞足蹈地跑到客厅,倒上一杯酸味十足的柠檬茶,盘腿坐在沙发上,挑起节目来。 把鸡汤调好时间,靳先生也从厨房走出来,走到靳策旁边坐下,顺手抢过他的柠檬茶,只听“咕咚”一声,杯子送回靳策手里的时候,已经见底,靳大侠无奈了:“那么多杯子,你有手有脚,干嘛不自己倒,非要抢我的?” 靳先生大摇大摆地伸了个懒腰,道:“你把最好喝的那杯倒走了,不抢你的抢谁的。” 靳策翻个白眼,这就是神经病的逻辑。 靳先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靳策身边挤了挤,道:“小策策,你还没跟亲爱的爸爸说那句话呢。” “什么话?” “爸爸,我回来了,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哦……” 靳大侠打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寒颤,迅速起身,头也不回地跑进自己的房间,关门上锁,然后往床上一倒,闭着眼睛感受柔软舒适的床铺,舒服地叹了一声:“世界终于清静了。” 靳先生不甘心被儿子无视,拍着门喊道:“小策策对亲爱的爸爸好无情,爸爸好伤心,呜呜呜……” 靳策翻身坐起来,找出换洗衣服准备洗澡,门外的神经病还在嚷嚷,吵得靳大侠头大不已,他怒吼道:“妖魔鬼怪,统统退散!” 靳先生脆弱的小心灵深深受到伤害,小跑着去厨房盯着那锅鸡汤寻找安慰去了。 温热的水,水汽萦绕的浴室,舒舒服服泡在浴缸里,靳策不知第多少次感叹:幸好他的性格不像靳先生……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李女士准时到家,靳先生屁颠屁颠地带领靳策把亲手烹饪的高水准的饭菜摆上桌,喜笑颜开:“李女士,快去洗手,马上开饭了。” 靳策受不了他那副小靳子的嘴脸,又不敢当着李女士的面表现出来,只好假装对今天的菜色很感兴趣,盯着研究了好一阵。 “这臭小子不是海鲜过敏吗?干嘛还弄鱼?”李女士刚一落座,就皱起眉头,指着面前的清蒸鱼腩道。 “没关系,我单独准备了筷子,不会让小策策沾到。”靳先生笑眯眯地道。 “他在家的时候就不要做鱼了,万一不小心沾到,又要起红疹子了。”李女士下命令。 “遵命!”靳先生接命令。 臭小子靳策安安分分坐在一旁,不插话不接话,像个乖宝宝。 李女士一边吃饭一边朝他频频侧目,这样过了一会,她放下筷子,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惹祸了?” 靳策在她放下筷子的时候心就提了起来,李女士刚一发问,他马上答道:“没有!” 话音刚落,靳大侠就苦了脸,完了,答得太迅速了…… “果然有问题……”李女士目光悠长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直把靳策盯得全身发毛,举手投降,“真没有,李女士,你想多了。” “我说有就有!” “……” “先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靳先生感觉不对,马上出来救场。 李女士忙了一上午,确实饿了,而且她一向对靳先生的厨艺没有抵抗力,在继续吃饭和收拾靳策之间权衡纠结了一会,决定先吃饭,后算账。 靳大侠偷偷松了口气,李女士眼太尖心太细,要是她认真追究起来,真不好糊弄,靳大侠决定吃完饭就找借口出去,李女士逮不到他人,自然拿他没办法。 05.你是我祖宗 理想太美好,现实太残酷。 李女士一心惦记着收拾他,哪会给他机会让他开溜,三人几乎同时落筷,李女士发话了:“靳先生,去守好门,要是把人放跑了,就拿你是问!” 靳先生对靳策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鬼脸,过去把门360度守了个严严实实。 靳大侠顿生虎落平阳,龙游浅滩的英雄迟暮之感。 “把创可贴撕下来。”李女士像弹钢琴似的敲打桌面,偏快的旋律像催命符一样让靳策心慌慌。 创可贴是他洗完澡故意贴上的,就怕被李女士看见胳膊上的淤青,该来的终归要来,躲都躲不开,靳策一边想着说辞一边把胳膊伸到李女士面前,供她查验。 只是一块淤青。 李女士放下心来:“老娘以为你又跟人打架,还挂彩了。” 她一放心,靳策也跟着放松了,他呼了口气,道:“哪能啊,这是不小心磕的,我早就不打架了。” “这样最好。” 靳策离开饭桌打算回房间,走了两步就见靳先生站在门口朝他挤眉弄眼,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听身后传来李女士公式化的声音:“把T恤脱了,我要检查。” 眉毛一跳,靳大侠快哭了,他转过身去,扯出个笑,道:“李女士,我真没打架,不用检查。” “老娘不相信你。”李女士手腕翻转,手心里立时多出一把细长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脱不脱?” 靳策大惊失色,惊恐道:“你究竟把手术刀藏哪里啊?!!!” 李女士懒得跟他废话,一步步朝他走过去,眼底的寒光同手术刀的寒光交相辉映,活生生可以去演惊悚悬疑恐怖灵异电影了,靳策转身就跑,情急之下一把拽过靳先生,把他当成挡箭牌。 靳先生不负他所望,认真履行了挡箭牌的职责,陪着笑跟李女士周旋:“别生气啊,李女士,小策策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每次闯了祸你都护着他,所以他才屡错屡犯,屡教不改!” “小策策做事一向很有分寸,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啊。” “能有什么苦衷,肯定又替别人出头,打抱不平去了!” “这是乐于助人,公正正义的表现,这些品质正是现在的孩子们缺乏的。” “我宁可他缺乏这些狗屁品质,也不想他去跟人打架,弄一身伤回来!” “如果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的想法,我们的社会会变得多么惨不忍睹啊。” “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谁拦着老娘,老娘就先把他变得惨不忍睹!” …… 以上忽略大概可能也许……铢大侠也数不清的字。 一物降一物,这个世界上,只有靳先生才能降服李女士。 靳策光着上身躺在床上,龇牙咧嘴地看着靳先生用跌打药酒帮他按摩推拿,时不时疼得抽一声,靳先生笑眯眯地道:“知道疼还打架,记吃不记打,李女士可说了,要狠狠地揉,揉得你永生难忘。” “……”靳大侠心头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话:苏时,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啊啊啊!!! “那么咬牙切齿地干嘛,我说,小策策,这些淤青看上去挺恐怖的,你确定没伤到内脏?”靳先生一脸担忧地道。 “没……吧,没感觉啊。” “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去。” “检查一下放心。” “不去。” “万一留下后遗症呢?” “不去。” “……” 靳先生原本上午就应该跟助理一起出差去,他舍不得走,能跟李女士多呆一秒也好,最后实在拖不了了,才依依不舍地拎个旅行包出了门。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黏糊,靳大侠搓搓鸡皮疙瘩,表示肉麻得不行。 李女士有个习惯,值班的时候十点左右要吃夜宵,不然饿得慌,她一饿,靳先生还不得心疼死……于是,靳先生出差,李女士值班,晚上送饭的任务就落在了靳策的身上。 把靳先生提前做好的饭菜用微波炉加热,装进保温桶,靳策提着保温桶小跑着去了李女士工作的医院。 半夜三更,医院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想起以前看过的很多发生在医院的灵异故事,靳大侠硬是将50米短跑的速度拿了出来,风一般刮进住院部大楼,冲上李女士所在楼层。 护士站围坐着一群小护士,正七嘴八舌地聊着八卦,见靳策来了,笑着打招呼:“小策子,好久没见到你了。” 靳策也笑着道:“开学了,有点忙。” 一个眼睛大大的护士朝他眨眨眼,道:“你是没机会来吧,靳先生肯定是有事走不开才让你来的。” “靳先生出差去了。” “小女子料事如神!” 靳策朝她竖起大拇指。 “对了,李医生现在有病人哦,是一位漂亮的女士,还有一个大帅哥,比明星还帅呢!” “哦……” 这么晚了,还有病人,看样子应该不是住院部的病人,真奇怪。 推门而入,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倒是里间有隐约的说话声传出来,听上去像是在说病情什么的。 等了一会,李女士率先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女人,跟小护士形容的一样,确实很漂亮,女士看到他有些诧异,随即笑着道:“这孩子是李医生的儿子吧,长得跟您很像。” 李女士看一眼靳策,笑道:“除了长相,别的没什么跟我像的,成天闯祸,一点也不听话。” 姥爷说过,您年轻的时候也没有多听话…… “孩子嘛,都是那样,精力旺盛得不知该怎么发泄才好,总想着做点小坏事。” 小坏事…… “我看你儿子就挺不错,聪明懂事,成熟稳重,肯定很省心吧。” “哪有,那小子小时候也皮着呢,一会也坐不住,最后磨得我没办法了,干脆把他送去学跆拳道学散打,每天被教练折磨累了,也就没力气跟我闹了。” 靳大侠从没如此深刻得明白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哲学内涵。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对了,偏头疼虽说是小毛病,不重视的话也是有危险的,我建议你休一段时间的假,带你去让我大哥瞧瞧,在针灸上,我们兄妹三个,就数他最有天赋。” “最近已经好多了,今晚可能是吹了风,忽然就疼起来了,这段时间太忙了,没办法请假,过段时间吧。” “行,到时候你来找我。” “哎。” 靳策很是无奈地听李女士和漂亮女士说完他的坏话又说另一个倒霉孩子的坏话,暗忖自己难不成很有透明人的潜质,不用穿隐性衣就能去偷银行? 见两人没有继续闲聊的意思了,靳策把保温桶的盖子揭开,把吃的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房间里顿时饭香四溢,家的感觉扑面而来。 “靳先生人好性格好,厨艺也这么棒,李医生真是幸福。”漂亮女士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和酸楚,说得靳策心里也是一酸,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天生的美人胚子,保养得很好的皮肤,宛若少女般的面庞上却有着沧桑凄婉的神情,看上去很难过,可能是想起陈年旧事了。 靳策手足无措地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女士狠狠瞪他一眼,对漂亮女士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这臭小子一犯错,靳先生就护着他,两人合起伙来跟我作对,就今天中午,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跟人打架了,胳膊上青了一块,装模作样地贴了片创可贴,以为这样我就看不出来了,要不是靳先生拦着我,我肯定剖了他!” 漂亮女士眉眼弯弯地看着靳策,笑意越来越浓,靳大侠又是尴尬又是郁闷又是悲愤,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就是! “咚咚”,门上被扣了两下。 “进来。” 苏时推门进去,还没说话,就见房间里的三个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他,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苏时笑了笑,道:“我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没等很久吧?” 漂亮女士满脸幸福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比想象中快多了,没超速吧?” “绝对没。” 李女士笑眯眯地看着苏时,真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这孩子既孝顺又懂得心疼人,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孩子啊。” “谢谢阿姨。”苏时礼貌地道。 他们这厢其乐融融,好不愉快,靳策气得都要喷火了,从苏时露面的那一刻,他就死死地瞪着他,好像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会听李女士对他百般称赞,他的怒火简直要撑破身体,呼啸而出,对着只知其一的李女士大吼:他根本不是好孩子,道貌岸然,衣冠禽兽,李女士,你看走眼了啊!就是他把我打成这样,你快去剖了他!!! 这些话当然没能喊出来,除了苏时,甚至没人看出他此时愤怒得想咬人。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么晚还打扰您一番,真是不好意思。”漂亮女士柔声道。 “没事,反正值班也是闲着。”李女士摆摆手,“记得把帽子戴好,别再吹着风了。”末了,她又补充道,“臭小子,你也回去吧,保温桶明天早上我拿回去。” 靳策跟在漂亮女士和苏时身后出了门,想大步流星超过他们,又觉得不太妥当,只好慢腾腾地跟在后面,路过厕所时灵光一现,一个闪身,躲了进去。 苏时一边跟他妈妈聊天,一边用余光注视着靳策的一举一动,把他的纠结憋屈尽收眼底,在靳策尿遁的一瞬间,他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妈,我想上个厕所,您先去车里等我吧。” “好。” 靳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放过水,这时候根本没内容,他一心想躲开苏时,在厕所里等了一会,估摸着他们应该走远了,悄悄凑到门边,打算探出头去侦查敌情。刚把门拉开一点,苏时笑意深沉的面孔就近在眼前,他吓得往后一跳,慌忙做出防御的姿势。 苏时大跨一步走进去,随手带上门。 他这个样子,激得靳大侠头皮都发麻了,无比后悔想出跑进厕所躲避这个蠢主意。 “你很怕我?”苏时微笑着道。 输人不输阵,靳策打死也不愿意在苏时面前败下阵去,他高傲地扬起脸,道:“老子会怕你?笑话!” “那你怎么见我就躲?” “谁躲你了,爷上厕所,关你屁事!” “你很讨厌我?” “那当然,老子记仇,跟老子打过架的人,老子都讨厌!” “不打不相识,很多人都是打过架才成为朋友的。” “就算是朋友,也不会是你!” “因为你输给我?” 这句话一说完,靳策黑亮亮的眼睛里顿时燃起一簇簇的火苗,漂亮得不得了。苏时看呆了,伸出手去想摸一摸他的眼睛,却被警惕心极强的靳策躲开了:“你想干嘛?!” “不干嘛,就想摸摸你。”苏时收回手,平静地道。 “我靠!”靳大侠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耍流氓,怒喝道,“摸你祖宗!” “噗!”苏时也反应过来刚才那句太容易让人误会了,他想解释,却在看见靳策通红的面庞时打消了念头,“你就是我祖宗。” “……”一群乌鸦“嘎嘎”叫着从头顶飞过,靳策凌乱了,就冲刚才那句,他就知道,苏时太强大,他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古人说的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靳策立时决定以后见到苏时都要绕行。 靳大侠像只斗败的公鸡,垂着头不说话,苏时盯着他的头顶也沉默不语,一时间气氛沉闷得像是要把人窒息。 “我要回家了,你让开。”苏时定力很强,不怕被闷死,靳策道行太浅,实在受不了了,闷生闷气地开口。 苏时没继续纠缠,很痛快地让开,这倒是让靳策惊讶了一下,一个愣怔之后才头也不回地冲出去,等苏时走出来时,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时兀自乐了好一会,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一路开车都笑得停不下来,幸好苏女士睡着了,不然他还得好好解释一番。 昨晚没睡好,靳策不到七点就醒了,头重脚轻地放了水想睡回笼觉,一闭上眼睛就是梦里苏时变身恶狼,追着他跑的情景,睡不够的靳大侠很烦躁,没办法睡回笼觉的靳大侠更烦躁,所有烦躁的根源都是那个姓苏名时的流氓! “啊啊啊……”靳大侠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调戏,对方还是个男的,这叫人情何以堪啊! 靳先生中午之前就会回来,临走之前叮嘱靳策晚些时候再去学校,中午要一起去酒店吃饭,靳大侠懒得鸟他,他才不要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胡思乱想一通,仅剩不多的睡意也跑去了爪哇国,靳策绝望地爬起来换衣洗漱走人。 最近寝室越来越冷清了,只要靳策不在,大多时间都是空无一人,人闲的时候就容易想东想西,想些有的没的,于是,靳大侠惆怅了,靳大侠孤单了,靳大侠寂寞了。 还有一星期,社团活动月就正式开始了,随处可见的横幅已经挂了起来,校园里各项准备工作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张张洋溢着欢乐热闹的年轻面孔迎来送去,靳大侠趴在阳台上看看风景,看看人群,直到把眼珠子看累了,才闭上眼睛养养神。 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靳策拿起来看一眼,陌生号码,他迟疑片刻,接起来,“喂?” “Hello!是靳策学长吗?”是个女孩,听上去挺活泼。 “我是,”靳策答道,“你是哪位?” “我是C大文学社的蒋白露,找靳学长有点事,你在学校没,我就在你们寝室楼下,你在的话能下来一趟吗?” 靳策朝楼下探了探脑袋,有个扎着马尾的女孩一边打电话一边朝楼上看,好像要把自己给找出来似的。 “我马上下来。”靳策道。 靳策走到楼门就见那女孩伸着脖子朝里张望,样子有些好笑,靳策稍稍抿了下嘴,没有笑得很明显。从他出现到走到女孩面前,那女孩一直保持惊愕,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惊艳的神色,她由衷地道:“学长,你真好看!” “……”靳策无语了。 “嘿嘿,”蒋白露挠着脸蛋笑道,“我是外貌协会的,骨灰级花痴。” 靳策头一次听女生这样说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好在这女孩是自来熟,也不在意靳策接不接他的话,自顾自地道:“要不是学长太好看了,我肯定要追求你,让你当我男朋友……” “为什么?”靳策想不通了,女生不是都喜欢帅哥么,太好看了,所以不追,是什么道理? “这个啊……”蒋白露自我纠结了一阵,期间还偷偷瞄他,过了一会才鼓起勇气道,“那个,我说实话,学长要是无法接受,也不要生气哦……” “我不生气。”话一出口,靳策就有种不祥的感觉,但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要收回来,为时已晚。 得到他肯定的保证,蒋白露立刻胆大起来,手舞足蹈地道:“学长,我是有组织有纪律有原则的人哦,我们组织的纪律是不找帅哥当男朋友,我们组织的原则是努力把帅哥凑成一对……” 靳策听她张口闭口都是“组织组织”,而且她的组织跟李女士医院小护士们的组织很相象,忍不住打断她:“你们的组织叫腐女吧?” “Bingo!”蒋白露自豪地道,“没想到学长也知道腐女啊,没错,腐女就是我们的组织,而且现在已经有了腐男哦!” “腐男……”靳策眼皮一跳,腐女已经很可怕了,怎么男的也跑来瞎参合! “嗯!只是腐男还不成气候,但是,我相信,我们的组织会越来越壮大,腐男也会越来越多的!” 到那时,但凡有点姿色的男人还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么? 06.靳策型朋友 “学长,问你一个私人问题。”蒋白露神神秘秘地道。 “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找个男朋友?” “……我是直的。” “直的也能变弯啊,很多GAY原来都是直男。” “我不会弯。” “不要这么绝对嘛,Anything is possible!” “……你找我有什么事?”靳策转移话题,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啊!一激动差点给忘了……”蒋白露终于回到正题上,而这个正题也让靳策无比纠结,而且是更纠结,“听说学长一出手就把评委搞定了,太厉害了,我跑了三天,才搞定了两个,最后一个找了好久才见到人,见是见到了,可是不论我说什么,他都不答应,我愁得饭都快吃不下了,学长你肯定有办法吧,帮帮我吧……” 这女孩顺口溜肯定说得很好,靳策快被她的语速给绕晕了,反应了一会才应道:“我们学校的那三个评委都很好说话,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没把握,只能试一试。” “学长,你真是太好了!”蒋白露雀跃地道,“看来陈学长说得没错,学长真的很好相处,不像苏学长,我说的口干舌燥,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太打击人了,他的眼里大概只容得下沈学姐吧,其实我觉得他跟沈学姐一点也不般配,两个人都太冷冰冰了,在一起不会把对方冻死吗,可是他们篮球队又没有能跟他凑一对的,真是太遗憾了,话说回来,学长你和苏学长倒是蛮般配,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找个男朋友吗?” 靳大侠顶着两只蚊香眼,脑门上金星不停打转,脚下的路好像扭曲了似的,站也站不稳,蒋白露说的话他基本没听进去,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谁和谁不般配谁和谁又般配了,这女孩也太能说了,嘴巴可以一直不停…… 蒋白露说完,满含期望地等着靳策的回答,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失望地垂下脑袋,过了一会,她又重新容光焕发,复活的速度叫人咂舌:“学长,陈学长说他们都叫你大侠,我也能这么叫你吗?” 靳策稳了稳发晕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可以。” “大侠,你的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没有。” “我的有哦,我爷爷说我出生那天刚好是白露,就是24节气里的那个白露,于是我就叫白露了,你可以叫我小蒋或者露露,我觉得露露比较好听,小蒋听上去太见外了,大侠,你就叫我露露吧。” “……好。” “大侠,你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睡觉。” “啊?” “没事的时候就睡觉。” “那……我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没吵到你吧?” “没有。” 靳大侠说话好节省,蒋白露认为他是太内向了,跟不熟的人聊不起来……怎么办呢,好像冷场了,小蒋同学冥思苦想,终于决定再一次把话题引到正题上来:“大侠,我们商量一下待会见到苏学长要怎么说服他吧。” “你还有办法?” “要是我自己我肯定没办法了,但是有大侠你帮忙,就不一样啦。” “除了直接游说,还能有什么办法?” “当然有啊,而且多了去了,比如说……”蒋白露眼珠子滴溜溜转,一个炸弹扔了出来,“比如说,色诱!” “咳咳……”靳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色诱?!一个评委而已,要不要牺牲这么大!这女孩脑子里想的都是乱七八糟些什么啊! “嘿嘿,很难接受吗?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啦,虽然苏学长有女朋友,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喜欢男人啊,关于这点我们还没调查清楚,俗话说逮到耗子的就是好猫,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有用就要试试嘛。” “等等,你是说让我去色诱那个苏学长?!” “是啊。” “不行!绝对不行!”靳策掉头就往回走,坚决不趟这趟浑水。 “哎哎哎,大侠,你别跑啊,你要是不同意,咱们换别的策略,什么都好商量,你别跑啊……” 小蒋同学力气很大,好吧,其实她是使出了吃奶的劲,靳策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差点仰面摔倒,小蒋同学千保证万发誓,绝对不会让靳策牺牲美色,靳策这才跟着她继续往C大走去。 是不是腐女都这么不靠谱啊!!!靳大侠发自内心地悲号。 一心想着早死早超生,靳策走得极快,几乎是小跑了起来,蒋白露以为他干劲十足,要去把苏学长拿下,也不介意自己是真的小跑着才能跟上靳策,两人风风火火地冲进C大,靳策有点气喘吁吁地道:“去哪?” 蒋白露比他好不到哪去,撑着腿喘了好一会,才说:“有个姐妹告诉我苏学长一来学校就去球馆了,这时候肯定在练球,我们去那堵他。” 明确目标,接下来又是一阵疾走,小蒋同学忙着小跑,顾不上说话,靳策耳根清净了,心情也变好了。 篮球馆近在眼前,蒋白露拉住要直接冲进去的靳策,喘着粗气道:“大、大侠,等、等一会,让、让我定、定定气……” 靳策来过很多次C大了,每次都来去匆匆,除了文学社办公室在的那栋楼,别的建筑他都没有进去过,偶尔扫一眼路上的风景,也是极限了,此时站在C大去年新修的篮球馆前,靳策脑子里只有一句勉强算是描述的话:一定烧了不少钱吧…… “大侠,咱们进去吧。”小蒋同学恢复活力,拉起靳策就往里走。 篮球馆很大很高,面朝门的那侧是浩浩荡荡的看台,地上铺着浅棕色的木地板,灯光打在上面,好像镀了一层亮光。 “那边那边,苏学长他们打球的场地是固定的。” 靳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觉暗无天日,“你说的苏学长……是苏时?” “是啊,大侠认识苏学长?”小蒋同学天真无辜地道。 “不认识。”靳策矢口否认,“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件急事,先走了。” “啊?!”蒋白露愣怔的一瞬,靳策已经跑了出去,小蒋同学哪能这么轻易放他走,急忙追出去,“大侠,大侠,人都见到了,你怎么要跑啊?!” 靳策对她的喊叫无动于衷,埋头一个劲往前冲,这次他打定主意,就算小蒋同学哭着求他,他也绝不心软! 靳策认真跑起来那速度不是谁都追得上,蒋白露追了几步,就连靳策的背影都看不到了,急得直跺脚,没等她想出什么有用的办法来,一阵风从她身边卷过去,把她茫然地定在原地。 什么情况?小蒋同学一头雾水。 靳大侠擅长短跑,50米赛时每次都能拿冠军,但是一碰到长跑,他就没辙了,卯足了劲跑出去不知道多少米,就气喘吁吁,肺要炸开似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可是这个不顺畅跟平时跑完1000米的感觉还不太一样,好像被人勒住脖子似的,卡得他难受,靳大侠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他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去,一个身材高大,面色和善的人正对着他微笑,右手食指勾着他T恤的后领。 靳策眨眨眼睛,怀疑是跑太累了出现了幻觉,一根手指就能把自己定住,这也太扯了!他反复看了好几次,最后确定,吃菠菜长大的那个动漫人物,活生生地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了。 跟他一比把自己显得这么弱,靳大侠怒了:“我操……”话没说完,那人就笑着打断他,“我皮糙肉老不好操,你去操苏时。” “……”操你祖宗啊!又是跟苏时认识的,这几天是得罪哪路神仙了,几次三番跟苏时扯上关系,不管去哪都能碰见他,出洋相被他看到,还在厕所被他调戏,这会又被一个跟他认识的人挡住去路,苏时你祖宗十八代的,这孽缘要不要这么深!!! “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什么苏时,你快点放开我,衣服都要被你扯破了!”靳大侠决定跟他们彻底撇清关系。 “啊咧?你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记得你么?” “我叫周诚,秒杀你们寝室长的那个。” “……”看着他从始至终连弧度也没变过的笑脸,靳大侠觉得遍体生寒,就算他对这人没啥印象,光凭他能把不强但也绝对不弱的狐狸秒杀,靳策就知道这人不是一般的强,苏时认识的都些什么怪物啊?!不对!物以类聚,苏时自己就是怪物! “你找我什么事?”靳大侠好像知道他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原因,但他真希望自己猜错了。 “不是我找你,是苏时找你。”周诚笑眯眯地道。 “……”希望落空,靳策眼神示意他把手拿开,他眼睛都快抽筋了,周诚也没给个回应,靳大侠无奈了,“衣服扯破你赔么?” “苏时会赔。” “……”风萧萧兮易水寒,靳大侠想找棵歪脖子树挽根麻绳把自己吊死,这样死了虽然会很难看,但总比血溅三尺低调得多。 “苏时这场估计快打完了,我们过去吧。”周诚保持拎着他的姿势往回走。 “我不去,你放开我,快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了,把雷死人的四个人吞回去,靳大侠奋力挣扎起来,他甚至认真考虑如果自己把T恤脱掉,明天会不会上C大校报的头版头条…… 靳大侠死不合作,周诚也不轻松,他看了眼像条鱼似的扭来扭去的靳策,笑了:“首先,要跑起来在速度上我不比你慢多少,其次,我体力比你好连续跑个两三个小时根本不是问题,再次,苏时说要见你就一定要见到你就不要白费力气浪费时间了,最后……你是自己乖乖跟我走,还是我抱你走?” 话一说完,周诚就做出一副要把靳策公主抱的架势,靳大侠吓一大跳,急忙躲开,惊疑不定地道:“我自己走,自己走!” 周诚满意地笑了。 “露露。”蒋白露以为靳策逃跑了,沮丧万分,蹲在绿化带旁拿根小棍在土里翻来翻去,可能要看看有没有蚯蚓或者翻出个蚂蚁洞来,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时还以为幻听了,将信将疑地抬起头,看见靳策的一刹那,她惊讶地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不是……跑了吗?” 靳策怨愤地剜了周诚一眼,道:“又回来了……” 靳大侠对天发誓,他绝对听见周诚低不可闻的闷笑声了,靠!笑你祖宗! “大侠,回来就好!”小蒋同学好像看见了革命战友,泪眼汪汪地道,“你一定要帮我,要是完不成任务,我们社长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的,呜呜呜……” “……”你可以交差了,老子却要兜着走了。 蒋白露怕他一个想不开又撒腿跑人,寸步不离地走在旁边,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算了,她还死命地抓着靳策的衣角,拧来拧去拧来拧去,靳大侠看得心一疼一疼,好好的一件衣服,平白无故被蹂躏成这副德行…… 周诚说的没错,他们再次走进篮球馆时,苏时已经坐在观众席上喝水休息了,看见他们进来,他身姿矫健地从看台上一跃而下,笑意盎然地朝靳策走过来,靳大侠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在周诚身上,他回过头去,怨念地瞪着他。 周诚无视他千言万语的眼神,把他向前一推,几乎撞进苏时怀里,幸好蒋白露还拽着他的衣服,怕他跑掉条件反射地往回一扯,靳大侠才有惊无险地没跟苏时来个大大的拥抱。 周诚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时,道:“人给你捉来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说完,就朝练习投篮的队友走去,也不管身后这些人会发生什么故事。 捉你祖宗!靳策无比讨厌这个动词,更讨厌周诚,腹黑的典型代表! 蒋白露发挥她那腐女独有的诡异直觉,探测到苏时此时心情很好,而且他心情好的原因八九不离十跟靳策有关,从他看靳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平静中带着欢喜,动容中带着宠溺,这眼神绝不一般啊,小蒋同学简直要泪流满面了,看来她们组织对苏时的认识要更上一层楼了! 虽然她很想立刻撮合苏时和大侠,但是紧要关头,社长大人对她的最后通牒回荡在耳边,完成任务才是重中之重啊! “苏学长,评委的事你就答应了吧……” “好。” “要是完不成任……啊?” 苏时瞥她一眼就拉起靳策往看台上去了,小蒋同学嘴巴好像塞了一整颗鸡蛋似的合不拢,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脱框而出,苏、苏学长就这么答应了?她准备的长篇大论都没派上用场?靳大侠一出现她的人物就完成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侠效应”?Nonono,这是爱情的伟大力量! 凌乱中得出这么个结论,小蒋同学火箭似的发射出去,回去跟社长大人复命,顺便把她的惊天发现上报组织。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男的,被另一个男的,手拉着手……成何体统!靳大侠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手从苏时手里抽出来,回头他要一日三餐都吃菠菜! “坐着吧。”苏时拉着他上了看台,把他安顿在刚才他坐过的座位上,靳策想说自己站着就行了,苏时按着他肩膀直接让他坐了下去。 靳策:“……” “喝水么?”苏时拧开一瓶水递到他面前。 靳大侠皱紧眉头,嫌弃地看着苏时,和他手里的水,爷才不喝水呢! “啊!我忘了,你只喝柠檬茶和酸梅汁,这么爱吃酸的?”苏时笑着道。 靳策非暴力不合作,打定主意不理不睬不回应。 苏时也不介意他装聋作哑,继续道:“我一直以为只有孕妇才爱吃酸的。” “你才孕妇!”靳大侠横眉竖目地道。 “噗!”苏时乐了,“我没说你是孕妇,只是引用常识。” “你把我弄来到底想干嘛?!”给你逗着玩?靳策愤愤地想道。 “不干嘛,就是聊聊天说说话。”苏时坦然道。 “……老子又不是陪聊的!” “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想跟你交个朋友。” “老子不缺朋友!” “我也不缺。” “那你还把我弄来?!” “我没有你这种类型的朋友。” “……”操啊!什么破毛病,收集不同类型的朋友?面对苏时,他经常无言以对,想动手又打不过,靳策火冒三丈,发不出来纾解不掉,快把他憋屈死了! “只是交个朋友而已,又不是在追求你,有这么为难么?” “追求你祖宗!” “你……” “好吧,我答应了,交朋友就交朋友,这样行了吧?!” “你真答应了?” “是啊是啊,我答应了!” “既然是朋友了,就互相交换手机号码,中午一起吃饭吧。” “号码可以给你,吃饭不行,中午晚上都跟人有约了。” “好,那我之后再约你。” “……”互相存了号码,靳策看着那一连串陌生的数字,向上帝祈祷希望它不要打过来,“我要回去了。” “再……” “身为朋友,要互相尊重对方的想法和决定,不得横加干涉!”靳策得意洋洋地道,“现在我要回去了,可以吧?” “可以。”苏时笑着道。 靳策离开的时候身后好像有无数只恶狼猛虎追着他似的,那速度都赶得上脚踩风火轮的哪吒了,苏时嘴角噙着笑,目送他出了篮球馆,一个人笑了很久。 07.真子如贞子 “每次见到这小子你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真有那么开心?”周诚跳上来蹲在旁边笑着问他。 “你觉得呢?”苏时笑着反问。 “好像有鱼尾纹了,看来心情确实好。” “真有鱼尾纹了?” “最近笑太多了吧。” “还真是。”苏时失笑。 “我说,你眼光不错,不过,玲珑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 “你想和靳策在一起,得先跟玲珑有个交代吧。” “……”苏时愕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操!”周诚也愣了,“你不是看上靳策?!” “你想哪去了,”苏时啼笑皆非,“靳策挺好玩,我想交他这个朋友而已。” “我操啊操啊!”周诚在地上走来走去,无法接受苏时的解释,“你确定只是朋友?” “不然呢?” “我操啊操啊操啊!竟然是这样!老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明明感觉你对靳策不一般,我操啊操啊操啊操啊!我告诉你啊,陈威那小子对靳策绝对有意思,你趁早想想明白,要是搞错了,到时候把天哭下来都于事无补!” “……我喜欢女人。” “我操啊操啊操啊操啊操啊!”周诚抓狂了,“这都什么破事!老子不管了,打球去!” “诚哥,苏哥最近是怎么了,经常一个人傻笑……没问题吧?” “刚才那人是那天跟苏哥单挑的那个吧,他来干什么,找茬?” “你说句话啊,诚哥!” 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诚,周诚自己都糊里糊涂,能给出什么有说服力的答案,只好含糊不清地道:“苏时和靳策早就和解了,不打不相识,大概成朋友了吧,别的我也不知道,你们想知道自己去问他。” “呃……算了算了,应该没事,来来来,继续打球……” 社团活动月倒计时第五天,学校里传单满天飞,出去一趟一来一回就能收到厚厚一打,各个社团的广告打得一个比一个响亮,纸张也都经过精心设计,靳策随便看了几眼就扔一边,在他看来,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纯粹是浪费纸张! 主道路的两边不是都架起了宣传板么,上面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传单简直多此一举,真想不通学校怎么会允许这么多余的事情发生…… “大侠啊,外面漫天尽是传单雨,您没出去看看?”李戎一手拎着午饭,一手举着传单进来,随脚关上门。 “喏,”靳策努努嘴,“一把呢。” “我随便看了几张,介绍得都挺不错,大侠啊,您有没有感兴趣的,咱到时候也去瞧瞧热闹。”李戎把饭递给靳策道。 “没什么感兴趣的。”靳大侠饿惨了,吃着饭含混不清地道。 “大侠啊,您听说没,今年的活动月,除了我们学校和C大,理工大、师大、财大和科大都收到邀请,会派代表出席,别的我不太清楚,至少篮球赛要比以往规模更大了,少说也有十几场吧。” “我靠!社团那些人是疯了吧!” “其实这样挺好,比赛多了,说不定替补也有上场的机会。” “这样一点也不好!其他学校也来凑热闹了,陈威那贱人肯定又要把我拖出去跟他跑前跑后!” “大侠啊,您没事的时候也出去走动走动,老是窝在寝室睡觉,骨头都要睡软了。” “……知道了。” “我给您大致说说这些传单吧……这张说的是跆拳道社的友谊交流赛,时间安排……” “我靠!快闭嘴!老子对跆拳道恨之入骨,凡是练过的统统去死个几百次!” 想到这个靳策就气不打一处来,苏女士真是太造孽了,好端端的把苏时送去学什么跆拳道和散打,这不是坑人么,别人不知道,反正靳大侠是被她害惨了! “……小白也学过……” “……免小白一死。” “小人代小白谢过大侠了。” “好说,好说。” “前面这十几张都是体育类的,除了比赛还是比赛,没啥新意……这张,心理协会,手抄报展……” “Pass!” “这张,话剧比赛,题目自选……” “Pass!” “法律协会,模拟法庭,这个要不要去看?” “班里的活动我都不感兴趣,不看不看!” 李戎还要接着往下念,靳策的手机响了,幽幽怨怨的“雪花那个飘”把李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靳策捏着嗓子道。 “……”陈威一愣神,接着笑起来,“靳大侠,您要不要这么可爱?” “可爱你祖宗!” “哈哈……”陈威笑得前仰后合,“靳大侠,晚上我请饭。” “我刚数过,距离活动月开幕还有六天,陈大社长,您就不怕食言而肥么?”靳策特意在“肥”字上重读。 “不怕,如果是因为靳大侠而肥,在下甘之如饴。” “大中午的,你能不恶心人么,老子饭还没吃完呢!” “我错了,”陈威立刻承认错误,“愿赌服输,一年的柠檬茶,您是一次性结清呢,还是以月为单位分批结算?” “这个嘛,我得考虑考虑。” “既然您要考虑,就多考虑一个吧,”陈威老神在在地道,“如果靳大侠愿意给在下帮忙,一年的柠檬茶就会变成两年,怎样?” “……成交。” 靳策像只偷腥得逞的猫似的眯眼一个劲乐,李戎猜想陈威大概又被坑了,默默地同情他一番,低头安静地吃饭。 靳大侠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反正他也闷得慌,给陈威打下手,既能解闷,又有柠檬茶,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晚饭靳策是跟陈威一起吃的,不得不说陈威是个好上司,他把靳策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点的菜全都是靳大侠爱吃的,靳大侠心花怒放,一不小心……吃撑了。 “靳大侠,走慢点,哪有你这样散步消食的。”陈威看着靳策捧着个圆滚滚的肚子还大步流星地走,心惊肉跳。 “我靠!你那眼神是怎么回事?!老子只是吃撑了,又不是怀孕了!” “我……噗!”陈威的忧心瞬间烟消云散,他笑得不能自已,靳策总能让人觉得很欢乐。 “靠!笑你祖宗!还笑?!信不信老子削了你!” “我错了!”陈威立马收起敛起笑容,严肃诚恳地道。 “要不是你,老子能吃撑么?!”靳策郁闷了,他也没觉得吃多少啊,不知不觉就撑着了…… 陈威小心翼翼地走在旁边,英俊的脸上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平添几分喜感。 “为毛活动月从两个学校变成六个学校?”靳大侠愤愤道。 “这个啊,是社联的主意,新一届主席一直想弄出点不一样来,冥思苦想了一阵子,忽然突发奇想,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吃饱了撑的!” “嗯,就像你现在这样。” “像你祖宗!” “社里的安排有什么改变么?” “基本没变,就是评委撤掉两个,C大那边也一样,再从其他四所学校分别增补一个上来,总数还是原定的六个。” “参赛人数呢?” “每个学校最多出四位选手。” “这么一来,这两天就得进行预选赛了?” “预选赛已经结束了。” “……什么时候?” “上周六,整整弄了一天。” “效率真高!” “那是!” “得瑟!” “必须的!” “……” 时间飞逝,一眨眼就到了社团活动月开幕这天。六所高校的代表齐聚交大,在文德广场举行了声势浩大的会议,并观看了交大精心编排的晚会,以上,开幕式的精简版介绍。 “亲爱的,为毛爷有种放假的感觉?”靳策捂着被子坐在床边,两条白花花的小腿摇来晃去。 “爷,您这是错觉。”狐狸死皮赖脸地霸占了小白的床,翘着二郎腿仰面躺着。 “真的是错觉么?”靳策单手支着下巴,做沉思状。 “爷,真的是错觉,因为一个小时后就有一节刑法。” “至少选修课取消了,连着一个月都不用上。”李戎趴桌上给靳大侠抄笔记,插话道。 “话说回来,今晚有什么比赛?” “好像是健美操吧和话剧,可能还有别的,没细看。”狐狸摇头晃脑地道。 “健美操,话剧,书法和乒乓球。”李戎头也不抬地说。 “小李子真是可靠呀!” “没一个有意思。” “大侠,您的心态不行啊,怎么能用七老八十的心态过着二十岁的日子?” “小策心态确实挺老。”小白不语则已,开口便命中要害。 “大侠,你是不是该谈恋爱了?” “没兴趣。” “偶买噶!大侠,你怎么能对恋爱没兴趣呢?!” “就是没兴趣啊……” “完了,您要孤家寡人了……” “怎么会,爷不是有你么?” “爷,奴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亲爱的有此等觉悟,爷甚是欣慰,来人,打赏!” “亲爱的,奴家不要打赏,奴家要爷一生一世只要奴家一个,不能朝三暮四喜新厌旧。” “准了!” “大侠啊,最近有点揭不开锅了,您去随便抢点救济救济咱们吧。” “给老子滚!爷是劫富济贫的大侠,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喏,江洋大盗不是在么,找他去!” “大侠,您怎么能这样,人家虽然是江洋大盗,却是盗亦有道,不要把人家跟普通强盗混为一谈……” “江洋大盗就是普通强盗。” “不是!” “就是!” “坚决不是!” “给老子闭嘴!信不信老子劫了你?!” “啊!真的吗?!”狐狸妩媚一笑,“大侠,您要劫就劫色吧,人家木有钱啦……” “我靠!恶心死老子了!” “真不要脸。”叶小白平静地道。 “小白,你不爱人家了,人家好伤心,呜呜呜……” “我从没爱过你,伤心就去死吧。” 以上,靳大侠寝室偶有为之的闲聊。 悠悠哉哉过了几日,文学社的朗诵比赛浩浩荡荡拉开序幕,靳策作为陈威的助手,除了上课睡觉上厕所,其他时间几乎都是跟他泡在一起,好吧,有时候厕所也会一起去上。 比赛分为三个阶段,初赛,复赛,决赛,参赛选手共24人,其中初赛和复赛分别淘汰二分之一,余下的选手进入决赛,按比赛成绩排出先后名次,由颁奖嘉宾为前三名获奖选手颁发证书和奖品。 靳策对比赛本身没有任何兴趣,他不是任何一位选手的亲友团,甚至也算不上是比赛期间的工作人员,他仅仅是陈威的助手,也就是给他打杂的,陈威也不跟他客气,用起人来毫不手软。 “靳大侠,有件事需要你帮忙。”陈威接了个电话,之后就神色诡异地打量他半天,快把靳大侠看怒了才开口。 “什么事?” “跟我来。 陈威神神叨叨把靳策拉进休息室,那里已经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等着了,见他们进来,她拿了一件衣服跑上前,笑着说:“靳学长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桃子急性肠炎,刚送去医院,我实在找不到比靳学长更合适的人选了,这是我第一次负责礼仪,要是搞砸就完了,真是拜托拜托了!” 她叽里咕噜说了半天,靳策也没弄明白她究竟想干嘛,那女生自顾自激动去了,靳大侠看一眼闭目养神的陈威,决定自力更生:“你到底让我帮什么忙?” 那女生愣了一下,迷惑地看向陈威,陈威闭着眼睛道:“我没跟他说,你自己说吧。”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女生犹豫片刻,把靳策按在椅子上坐下,直视他道,“靳学长,事情是这样的……” “不行!我拒绝!”靳策想也不想地道。 “靳学长,拜托了!”女生双眼湿漉漉地哀求。 “不行,没得商量!”靳策铁了心不答应。 “真的不行?”女生开始抽噎了。 “不行!” “那好吧。”女生迅速恢复成冷静沉着的模样,好像刚才欲哭欲泣的人不是她,看得靳策一愣一愣,“既然你不肯好好答应,那就别怪我非常情况使用非常手段了!小乔、花子,快进来!” 靳策眼皮狂跳,探测到危险的神经提醒他快逃,但他站不起来,那女生双腿把靳策的腿困住,双手压着他的肩,全身的力道都集中在胳膊上,靳策使不上力气,这才发觉上当。 门外很快走进来两个女生,一个提着一个小巧的箱子,一个拎着一双高跟鞋和一头假发。 靳策慌了,他求助地看向陈威,陈威朝他比划几下,暗示他最好不要反抗,这个房间里,除了陈威和靳策,其他都是恐怖分子。 靳大侠绝望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提着箱子的女生把箱子缓缓打开,从里面拿出各种各样靳策不认识但直觉很恐怖的小物件来,拧开瓶瓶罐罐,开始在他干净的脸上胡作非为。 “等等,先给他用基础吧,不然妆会不服帖。”按着他的女生说。 于是靳大侠被强迫着做了一整套平时根本不会去做的脸部清洁和保养,接着便是上妆。粉底、腮红、眉笔、睫毛膏、眼影、唇彩,全都朝他脸上招呼过来,看到靳策不再抗拒,任由摆弄了,按着他的女生相当满意地笑了,满意归满意,手上的力道分毫未减。 靳策本来就是小脸,五官也柔和,典型的东方美人的脸型,素颜就很美,化了妆更是美不胜收,原本便像黑曜石似的眼睛此时更是顾盼生辉,光彩夺目。 陈威看呆了,他第一眼见到靳策时就狠狠惊艳了一把,从此把靳策深深地刻在心房之上,靳策化好妆后第一个就看向他,眼神里含着难得一见的羞怯、不安,还有难堪,陈威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上去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如果一直迎视靳策,陈威的理智一定会失去控制,他极认真地看了一眼靳策,似乎想把此刻的他印在脑子里,然后移开目光。 “靠!”靳策恼羞成怒,“看了半天屁也不放一个就把眼神移开了,老子有那么丑么?!” “噗嗤!”美人一开口就暴露了本性。 “笑你祖宗!”重获自由,靳策一脚踹上陈威的小腿。 “哎哟!”美人美则美矣,就是太彪悍,陈大社长捂着被踢疼的小腿把笑憋回了肚子,然后又捂着抽筋的肚子悲鸣。 “说!老子看起来怎么样!”靳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揪着他的领子叱问。 陈威不反抗不挣扎,任由他拎着自己,这样一来,靳策的脸跟他距离极近,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亲密得好像恋人一样。 “真的不好看?”靳策松开手抓抓头发,羞赧地道。 “不,很好看。” “真的?” “真的,天仙下凡。” “下你祖宗!” “真子姐,你眼光真好,慧眼识珠啊!” “我的眼光加上花子的技术,就是天下无敌,哈哈哈!” 靳策无语地看着那个叫真子的女生,无辜柔弱可怜都是装的吧,这个双手叉腰豪放大笑和刚才强势凶悍说一不二的模样才是她的本性…… 女生真可怕,不是唠唠叨叨话多的要死,就是假面太多辨不清真面,靳大侠对女生恐怖的认识更上了一层楼。 08.旗袍装美人 “那么,接下来,”真子笑容可掬地道,“你是自己换衣服呢,还是我帮你换,其实我希望你选后者, 帮美人换衣服,我一点都不介意!” 靳策打了个冷颤,这感觉太他祖宗的熟悉了,这个真子和那个周诚,不凑成一对真是太可惜了! 真子色迷迷地盯着靳策的胸、腰和屁股,那眼神活像是要把他一层层剖开,直看到最里面,靳大侠崩溃了,这还是女生么?! “我我我我自己换。”靳大侠一把抓过衣服,“你们都出去!” “啊呀,美人害羞了,好了,好了,闲杂人等都出去吧。” 真子把小乔和花子打发出去,关上门,靠在门上笑意盈盈地道:“现在可以换了。” “你也出去!”靳大侠黑着脸道。 “不要嘛,美人出浴和美人换衣,错过这样的美景,是会遭天谴的!” “你真是女的?!”靳策忍无可忍了,把心里的疑问吐了出来。 真子捂脸扭腰道:“大侠你真是的,不要怀疑人家的性别嘛,人家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美女啦……” 陈威也忍不下去了,卡着真子的脖子,拉开门,把她推了出去,然后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陈威!你敢这么对老娘,你等着,我要告诉姨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真子在门外大喊大叫,靳策能想象出她双手叉腰,双眼圆睁的愤怒模样。 “如你所闻,这是我表妹,比恐怖分子还恐怖几分的人物……”陈威撑着额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表妹……”靳大侠机械地重复,“恐怖分子……” “比我小一岁,从小就占山为王欺行霸市,是我们家族小辈里的霸主。” “……你好可怜。” “……嗯?” “你从小就受她的压迫吧,真可怜。” “我……”陈威懒得解释,那只会越描越黑,靳大侠在心里已经把他划拉到被表妹欺压的可怜表哥的行列里了,要想为自己平反不太容易,于是干脆不说,就让他那么认为,“你赶紧换衣服,不然一会她该闯进来了。” 这是一大红色斜襟长袖高领旗袍,靳策拿起来比划一番,大致在他膝盖以上,他瞪着衣服瞅了半晌,一会看看陈威,一会看看门,最后豁出去似的,开始脱衣服换旗袍。 靳大侠虽顶着大侠的身份,却有着截然相反的身材,体型瘦削,没有半点赘肉,虽不至于皮包骨头,却给人一种很消瘦的感觉。 陈威一眨不眨地看他把T恤和长裤都脱下来,只穿着内裤,细腻如瓷的皮肤紧致光滑,泛着淡淡的柔和的光芒,汗毛很少,乍一看去,当真让人分辨不清性别,所谓雌雄莫辩的美人,说的就是靳策这样的吧。 靳大侠脱完,拿起旗袍的时候又有点犹豫了,蹙着眉头纠结一番,贝齿一咬,狠下心换上了,不得不说,真子看人的眼光又毒又辣,这件旗袍穿在靳策身上,就像专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恰如其分恰到好处。 最后一颗盘扣扣好,靳策忐忑不安地转过身,不自然地拉拉这里,扯扯那里,好像得了多动症似的。 陈威终于发现,在靳策身上,他总是能找到让他为之惊艳的一面,这种惊艳没有底线,当你觉得上一秒已经是最惊艳了,下一秒就会发现,永远有更惊艳在等着你,或不经意或仔细留意,就会找到。 他叹口气,纯天然的靳策也好,精心雕琢的靳策也罢,只要是靳策,哪怕他那句“XX你祖宗”的口头禅,都叫他迷恋不已。 “别动了,”他走过去阻止靳策继续对旗袍拉拉扯扯,“这衣服是真子按照你的尺寸临时改好的,完全合身,你再拉来扯去,就要扯坏了。” “我的尺寸?她怎么会知道?”靳策纳闷地道。 “你还不知道她学什么的吧,服装设计,这丫头从小就对裁裁剪剪感兴趣,眼光独到着呢,只要给她看一眼,她就能把你的尺寸说个差不多,误差绝对超不过两厘米。” “厉害!”靳策瞪大眼睛赞叹道。 陈威把靳策翻过来转过去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后看,怎么也看不够,怎么看都能生出意犹未尽的感觉来。 靳策快给他转晕了,急忙打住:“停!老子晕了!” 陈威笑着拉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自己坐在对面,继续盯着他的脸看得出神。 “你说,这个开叉是不是太高了点?”靳策笔直站着的时候还没觉得,一坐下来就不对劲了,下摆的开叉离屁股也太近了! 陈威摩挲着下巴端详须臾,笑着道:“确实有点高了,差点就能看见屁股了。” “我靠!开叉是在侧面,又不是后面,你哪只眼睛能看见屁股?!” “看见大腿就联想到屁股啊……”陈威很是无辜地看他。 “你他祖宗的……”靳策顿了一下,道,“太色了!” “噗嗤!”陈威还以为他要对他来个惊天动地的评价,搞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他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弯腰笑着道,“古人云,食色性也。色是很正常的,不色才有问题,我还比较含蓄,你看真子同学,一个姑娘家,可比我色多了,直接对你进行视奸。” “我操!你表妹太稀有了,奇葩一朵!” “哈哈……” 两人说闹之间,门被敲响了,一朵奇葩真子姑娘中气十足地喊道:“不就换件衣服嘛,怎么这么慢,别人十件也该换好了,磨磨唧唧真不像话!” 靳策:“……” 陈威弯着腰又笑了一会,直起身子去给真子开门,靳策赶紧站起来,把旗袍死命往下拉,好像这样就能把他岌岌可危的屁股划拉到安全范围了。 陈威看见他这个样子又是一阵笑,扶着门笑得站都站不住,真子姑娘不怀好意地看靳策一眼,道:“一朵梨花压海棠,靳学长,你这么一打扮,把我们礼仪协会的姑娘们都比下去了。” 梨花你祖宗! “赶紧的,把假发带上,那双黑色的高跟鞋在你那吧,小乔,上!”真子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小乔得令,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傻愣的靳策推回椅子上,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阵捣鼓。 绸缎布料柔软光滑,能把人的身段衬得韵味雅致,但也容易让人走光。 靳策被小乔姑娘一个猛推,反应慢半拍,滑溜溜的绸缎布料不给面子地出溜上去,靳大侠白色的内裤边就隐约可见了。 “啊呀!”真子姑娘见状,立刻冲上前去,对着靳策好一顿上下其手,“美人,你不但人美,身体美,皮肤也这么美啊……” “我靠啊!”靳大侠哪受过这种待遇,像只受惊的小鹿,跳起来就跑,慌不择路,一口气跑到门口,眼看着光明就在眼前了,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打乱了继续逃跑的步调。 “我靠!谁啊,这么不长眼!”靳大侠气急败坏地道。 “……是我。” 吓!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靳策捂着又酸又疼的鼻子,泪眼朦胧地看见苏时神情莫测地直盯着他看,小心肝一下不受控地跳到嗓子眼,心里反复默念:南无阿弥陀佛,他没认出我没认出我。 两人撞到一起时苏时下意识地揽住靳策的腰,怕他跌倒,他可以以人格对天发誓,他完全是出于绅士风度,以为对方是女生,摔一下搞不好会受伤,可是眼下的状况…… 靳策不敢保证苏时能不能认出化妆后的他,但是刚才他喊的那一嗓子,完全有可能暴露身份,靳大侠感觉到腰上不属于自己的陌生体温,敢怒不敢言,恶狠狠地瞪罪魁祸首一眼,把他的手一把拍掉,转身进门,“砰”地一声当着苏时的面重重关上。 靳大侠装模作样地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心里早已狮子怒吼:操他祖宗啊!为毛在这副德行的时候遇上苏时!要是被他认出来脸就丢到火星去了!颜面荡然无存以后都抬不起头了!操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才那不是苏时苏学长嘛,肯定是来找陈威的,你干嘛把门关上,这样多没礼貌……”真子姑娘拎着鞋嗔怪地道。 “苏时是谁啊,不认识。”三十六计,装傻上上计。 “你竟然连苏学长都不认识?!”真子看靳策就好像看见鬼似的,指着他的鼻子道,“太无知了!太狭隘了!太陋室了!太白丁了!” 靳策:“……” “苏学长可是C大全票通过的校草,放眼看去,我们学校也没有哪个男生能超过他,我指的是各个方面!虽然性子有点冷,但挡不住挥之不去的好人缘,成绩优秀,篮球打得出神入化,据说家世也不错,是两校女生心目中最完美的白马王子!” 那个最完美的白马王子吃了一记闭门羹,在周诚神棍兮兮的笑容和同行女生不善的眼神下淡然道:“他就是这样,脾气不太好,恼羞成怒的时候就会炸毛,不是针对我,你别往心里去。” “明明是她毫无预兆地一头撞上来,干嘛那么凶,还骂人,声音那么难听,男人婆似的,真讨厌!”女生不能接受他的偶像被人这么粗暴地对待,打抱不平地道。 男人婆…… “噗!” “哥……”女生还想继续说下去,苏时冷冰冰地扫了一眼无声狂笑的周诚,把目光落在女生身上,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我说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没有恶意,你不要总是先入为主感情用事,要学着去把别人的话听进心里,尽可能把人往好的方面想。” 周诚收敛笑意,别看苏时的表情一点没变,气场也依旧平和,但他知道:苏时生气了,苏时很生气! “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这个人啊,她本来就有错,知错不改还把错误强加在别人身上,你不去教训她反倒骂起我来了!”女生委屈地嚷嚷道。 “我没有骂你,只是向你陈述事实。”苏时转动把手,“进去吧。” 靳策穿上足足有九厘米高的高跟鞋,不停地打晃,陈威看见那细长的跟直觉得心惊肉跳,穿上这东西,还能好好走路么?答案是否定的,靳策光是站着都东倒西歪,好像踩了高跷,陈威先于靳策说话了:“这双不行,穿着跟不倒翁似的,换双低跟的。” “黑色的只有这一双,低跟的有是有,不过……” “只要是低的就行,去拿。” “你们别后悔啊!” 一进一出刚好照面,真子姑娘变脸跟变天一样,立刻换上一副天然淑女的姿态,笑不漏齿地道:“苏学长,好久不见。” “你好。”苏时礼貌地道。 “比赛开始前学长可以先在这里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喊她们,我有点事要忙,去去就来。”真子轻声细语地道。 “好,谢谢你。” “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靳策目不斜视,耳朵却支楞起来,把这番你来我往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一酸,不平衡了。 同样是帅哥,为毛待遇如此云泥有别!在苏时面前温顺得跟只小猫似的,连句大声都没有,到了自己跟前,就变成凶猛可怕的母老虎,作威作福,岂有此理! 靳策把这种待遇差别的错都算在苏时头上,自从跟苏时打了一架,靳大侠的霉运就开始了,干啥啥不顺,遇人人不淑,扫把星也不见得有这么大的威力! 靳大侠周身散发着心情不好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周诚好像看见这房间里三层外三层地被靳策的怨气包裹…… 真子姑娘拿鞋这趟去了挺长时间,长到陈威和苏时,陈威和周诚都寒暄完了,她还没回来,小乔和花子不是盯着苏时发花痴就是玩手机,注意力从靳策身上转移了,靳大侠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鞋换上,随时准备开溜。 “靳……咳咳,你别换鞋了,真子马上就过来了,一会还得脱。”陈威“适时”提醒他。 他这么一说,注意力闲逛的两位姑娘马上警惕起来,一左一右给他当起了护法,收起神游的心思,专心致志地“看守”他。 靳大侠怒火中烧,双拳紧握,双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要把陈威凌迟鞭尸再挫骨扬灰。陈威淡定地朝他一笑,把他的杀气消弭于无形。 靳策一心一意在脑子里腹诽苏时恶势力和策划逃跑行动,陷入全然忘我的境界,最后一丝逃跑的希望破灭,他从自己的世界里脱身而出,愕然发现自己成了全场焦点。 在各种意味不明的注视中,最让他在意的是一道很不友好的视线。视线的主人是一个女生,刚才在门外没有注意,看样子应该是跟苏时一起来的,靳策不记得跟她有过交集,她这种莫名其妙的……憎恨?是怎么回事? 靳大侠习惯性挠头,好像这样能让他思维更活跃,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想明白这女生为毛这么仇视自己…… 难不成自己女装太美了,遭人嫉妒?……这也太扯了! 周诚在心里暗暗发笑,这人总是把心里的想法都摆在脸上,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刚才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我要逃跑了,你们都别看着我”,只要是个人,就能看懂,而现在,他又开始纠结苏研对他的态度,倒不是说有多在意,八成是想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从没见过的女生,在冥思苦想,而他又迟钝得可以,连苏时被他的目光指引,无声警告苏研的事都没发现,苏研受不了苏时的眼神,气哼哼地跑了,他还觉得这女生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好安静……”真子拿着鞋回来推开门时惊讶了,“我以为你们会聊得热火朝天的说……” “聊完了,把鞋拿过来我看看。” “41码的有点难找,我把女生寝室都动员起来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两双,要是还不满意就只能打赤脚了。” “红色?”陈威惊愕地道,“红衣红鞋?” “没办法,除了黑色,就只剩红色了。”真子耸肩道,“左手那双,五厘米,是我一个姐妹珍藏的留给出嫁时穿的鞋……” 靳策听说这双的跟是前面那双的一半多点,便从陈威手上接过来比划着,真子的那句“出嫁时穿”吓得他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鞋扔了出去,陈威手忙脚乱地接住。 真子翻个白眼以示对靳策的鄙视,继续道:“右手那双,六厘米,是我帮一家婚庆公司设计婚纱时人家送给我的……婚鞋,好了,说明完毕,要穿哪双,你们自己选吧。” 左右两难,指两面为难,不易做出决定,形容不管怎么做都有难处。靳大侠以己为例,很好地诠释了这个成语的本意和寓意,方便大家理解和记忆。 “我能两个都不选么?”靳策压低声音努力做到细声细语。 “虽然天气暖和了,打赤脚还是很冷的。”真子善解人意地提醒。 “……我觉得一男一女更有创意,没人规定礼仪必须逗是女的啊。” “这个主意还不错,你先慢慢选着,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男礼仪。” “……” “我说靳学长,还有一个小时比赛就开始了,十五分钟以后嘉宾、评委和观众就要陆续入场了,妆化好了,衣服也穿上了,鞋也给你拿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 “只要你能把今晚这场初赛坚持下来,任何条件随便开,陈威都会买账的。” “……让他去死也行么?” “……可以,完全可以,毫无悬念地可以。” “万一我先死了呢?” “那我把他送下去给你做伴。” 09.惊艳和惊吓 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四十分钟,苏时是最早到的评委,他没有坐在评委席上,而是跟周诚一起坐在靠近入口的位子上,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男扮女装当礼仪的靳策。 时间只过去五分钟,苏时敏锐地发现靳策好几次把腿偷偷打弯,估计这样会让他舒服,穿高跟鞋原本就累,走起路来还好,两条腿能交互使力、舒缓,即使是穿平底鞋,保持同一个姿势站久了都会累,更别说带着跟的了。 靳策从没穿过高跟鞋,比赛还没正式开始他就受不了,两个半小时的比赛加上现在的四十分钟,他该怎么办? “心疼了?”周诚幸灾乐祸地把脸凑过来道。 苏时没心情跟他开玩笑,自觉把他的人连带他说的话一起过滤掉,专注地看着靳策。 “六厘米啊,穿习惯高跟鞋的如履平地,不习惯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靳策在深呼吸。 “这时候还能打弯,等比赛结束,估计动都动不了。” 靳策在捶腿。 “干脆你让玲珑找个女生来替他。” “帮人帮到底,以他的为人,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只要开始了,再难都会撑到最后。”苏时平静地道。 “这就是靳策最让你喜欢的?” “不,”苏时缓缓摇头,“我喜欢他的全部。” “你终于承认了,让你承认喜欢靳策可真不容易啊!”周诚双手撑头,翘着二郎腿懒散地靠着椅背,笑得像只狐狸。 苏时愣怔一瞬,茫然而惊讶:“你的意思是我对靳策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显而易见。” “怎么会?我不是GAY。” “你确实不是GAY,你只是凑巧喜欢上一个同性,而已。” 这句话绝对不新鲜了,但它简明扼要又直击要害地说明了苏时的问题,苏时迷茫地看向靳策,他喜欢靳策? 周诚无奈地叹气,所谓旁观者清,苏时还在迷雾之中,真正看清,还需时日。 靳大侠曾经猛烈地抨击过“度日如年”这个词语的始创俑者,那时候他强烈地希望一天能有一年那么长,此时此刻,他对这个词同样不赞同,对他来说,一分钟,不,一秒钟,都是水深火热的煎熬。 腿又僵又痛,每一次打弯都得咬着牙,从骨髓里散发的酸疼沿着筋脉血液流窜全身,叫人毕生难忘。 人越来越多,正式场合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真子在他对面站得笔直,眼睛都没眨一下,她的跟比靳策的还要高3厘米,即使习惯了这种恐怖的东西,一下子一动不动地站三个多小时,也会很辛苦吧,但她一个皱眉都没有。靳策脸热了一下,规矩站好不再乱动。 “……比赛现在开始!”一个清脆的女声响彻整个会议室,也传到靳策耳边,“终于开始了……”他有气无力地感叹。 “靳学长,今天谢谢你了,真的很感谢你,发自内心的。”真子的脸被房间里透出的光照得半明半暗,靳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听出她话语里的真诚,她忽然这么认真,靳大侠反倒不好意思了,“没事……你这样我倒不习惯了。” “哈哈……”真子压低声音笑道,“靳大侠,你真可爱。” “……”被夸“可爱”,靳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让他想起了陈威那贱人,把自己连蒙带骗地弄到这里男扮女装,自己却舒坦地坐在领导席上观看比赛,时不时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几句以作交流,再装模作样地鼓几下掌,把道貌岸然演绎得淋漓尽致。 “靳大侠,这会没人进进出出了,靠墙休息会吧。” “能脱鞋么?” “不能,万一有人路过看见,影响挺不好的。” “如果铁饼比赛允许使用其他道具,老子一定能破吉尼斯纪录。” “噗!哎哟,大侠您太搞笑了,越来越可爱了!” “老子真想把这破鞋有多远扔多远!” “哈哈……” 在去年的朗诵比赛中,苏时以高出第二名整整4分的成绩摘得桂冠,一举扬名。不是苏时自负,只要他想做的事,就能做到,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并且比别人做得好,苏时是天才。 只是眼下,这位天才明显心不在焉,比赛紧张而激烈地进行着,其他几位评委众说纷纭,有时甚至就某位选手的表现起了争执,争辩得面红耳赤,堪称今年朗诵比赛上的一大亮点,而苏时,除了尽职尽责地倾听和打分,沉默地不发一言,如入无人之境,对周遭失去感应。 事后校报上是这样报导的:今年社团活动月出现了五大“奇观”,首当其冲的便是文学社第一场赛事中各位评委“冰火两重天”的诡异之象,这厢横眉竖目争执不下,那厢八风不动稳如泰山,并附上苏时的独照和其他评委的合照。针对这第一大奇观,各界评论褒贬不一。有人说这是评委席上的“作秀”,也有人说是文学社故意作此安排,还有人说评委的积极表现是此次朗诵比赛的一大突破,等等。 更多的眼球却是集中在苏时身上。支持派说苏时素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且眼高如顶,他之所以在比赛中只字未语,恐怕是这场比赛中没有出现令他十分满意的选手,反对派说苏时为人傲慢性格孤僻且太过挑剔,他不屑于同其他评委一起讨论正是他自负狂妄的表现,又或者是他担心做不好评委才保守行事。 在这两片争锋相对的议论声里,只有一小部分声音低调地发表了她们的意见:苏时看上去像是在走神,估计有心事,搞不好是为情所困。 啊呀!铢大侠听到此番评论十分震惊,特地找到这小部分群众的代表,蒋白露,亲切地同她握爪,哽咽道:“小蒋同学,乃有一双斩破迷雾见得真相的慧眼啊!” 没错,苏时就是在神游。他神游的对象是踩高跷的神靳策,导致他游的原因是周诚旁观者清的点拨,而他神游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站好站好,比赛结束了。”真子姑娘靠墙打盹,看见观众席上陆续有人站了起来,立刻推靳策一把,把他弄醒,自己迅速整理衣服,调整姿势,恢复了优雅干练的礼仪小姐的姿态。 “我操!老子梦到李女士拿着手术刀说要给我截肢,你不推我我也醒了。”靳策抹一把假发刘海下的冷汗,心有余悸地道。 “快站好,要退场了。”真子顾不上问他李女士是谁,急慌慌地提醒道。 睡着的时候感觉不到,一醒来,腿脚好像都生了重病等待截肢似的,一齐造反,靳策差点嗷嗷大叫,他知道为毛会梦见李女士了。 退场永远比入场快而集中,人潮退去也不过几分钟的事,嘉宾和评委不会从这个出口出来,靳策的革命终于打到了头,在熬巴成烈士前赢了战斗,任务完成,他二话不说,脱下鞋狠狠砸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捏备受摧残的双腿,其实最难受的是膝盖,针扎似的疼。 真子嘴角抽搐地看着被扔出好远的鞋,无声默哀三秒钟,神采奕奕地拉起靳策,道:“坐在这想什么话,坚持一下,回了休息室,你就是要躺天花板上,我也没意见。” 当初征用会议室,连带后面的休息室也一起征来了,很近,只有十几步的距离。 靳大侠拖着不大好使的两条腿,连滚带爬地跟着真子姑娘回到会议室,推开门就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人真多! 敢情从会议室退场的人都拥到这里来了,靳大侠叫苦不迭,这样怎么换衣服,总不能这么一副鬼样子回寝室去,进不进得去楼门还难说,要是给认识的人看见,他丢人的记录又能刷新了。 话说回来,他现在的形象也好不到哪去,假发被揉得乱七八糟,跟爆炸头似的,还光着脚,不过这里的人大多没见过,没见过等于不认识,不认识等于认不出,认不出等于无所谓,无所谓等于不丢人。 “噗嗤!”周诚乐了,他快被苏时传染了,见到靳策就想乐。 苏时忍俊不禁,靳策也太可爱了,能把惊艳和惊吓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融合得如此和谐,真是绝了! 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地发愣,只有周诚在笑,毫不掩饰地笑,靳策想不注意到他都难,一个眼刀飞过去,殃及无辜的苏时,靳策呆了一瞬,扭头就走。 操啊!靳大侠抓狂了,为毛每次跟苏时见面,都是在他最不正常的时候?!为毛每次丢人现眼,都能被苏时撞个正着?!为毛他评委当完了还不滚蛋?!这一切都是为毛为毛为毛啊啊啊?!!! 陈威要把靳策追回来,刚站起来,一个修长高挑的人已经走过去抓住靳策的手把他拉回来,不容反抗地塞进一把椅子里。 靳大侠再一次成为聚焦点,他很想把苏时大骂一通,但他忍住了,他不想出名…… 靳策的衣服和鞋在一群女生围坐着的一个角落的黑色的袋子里,他一坐下就看见了,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又一眼,没敢过去拿,这段时间遇见的女生都太可怕了,靳策在心里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把女生这种生物都划拉到恐怖分子的行列去,避之不及。 苏时给周诚一个眼神,后者嘴角噙着笑,在女生们的集体注视下,把靳策心心念念的袋子拿了回来。 靳策拿到袋子就坐不住了,想找间洗手间把衣服换上,把假发扔掉,把脸洗了,然后大摇大摆地回寝室。 靳策默想一遍这些流程,腿忽然抖了一下,紧跟着双脚就被一股暖流包裹,足底被轻柔细致地按捏,温热感一波一波地涌向双腿,酸麻僵直的不适感一点点地被驱散。 苏时在帮他做足底按摩! 这个认知无异于一道响雷,把靳策的神思劈了个灰飞烟灭,他保持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苏时,直到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才恍然大悟,惊慌失措地要把腿缩回来。 苏时没能让他如愿以偿,他对排山倒海的抽气声置若罔闻,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依旧忙活着手上的动作,议论声顿起,饱含羡慕、嫉妒、愤恨之类感情的目光统统向靳策奔涌而来,靳大侠头皮发麻,装作对手里的袋子很感兴趣似的低头猛瞧,当起了鸵鸟。 周诚微笑地看着苏时,从他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周诚试着想象,得出的结果让他很是失望,苏时十有八九是面无表情的,而另一个人,就无法保持淡定了。 陈威跟其他人一样,对眼前上演的这一幕惊愕不已,不,他的惊愕更甚。如果说之前对靳策和苏时是彼此认识只是猜测,那么现在,猜测变成事实,靳策和苏时不止认识,恐怕关系还不一般。 难怪苏时总是看着男扮女装的靳策笑,笑容里没有惊艳,没有欲念,有的只是忍俊不禁,还有些无奈,像是在看淘气玩闹的小孩子,眼底满满的是化不开的宠溺。 陈威心头一跳,难道苏时也对靳策…… 被两校女生当神一样供奉的人物,竟然当着一房间人的面,纡尊降贵地帮别人按摩,还是足底,除去几个知根知底的人,所有人都在心里提出这样的疑问:这个漂亮高挑却身材平板的女生,究竟是什么人,值得苏时这样对待? 真子姑娘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弯弯道道,她还知道陈威对靳策的感情也不一般,啊呀,看不出来嘛,靳学长女生缘不怎么样,喜欢他的男生倒是一个赛一个优秀,好幸福啊…… “幸福”的靳策认为,如果那些毫无顾忌地盯着他探究的人的眼神能化出实体来,他早就变成千疮万孔的筛子,如芒在背的感觉太难受了,恣意洒脱惯了的靳大侠哪受得了,他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部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然后逃之大吉。 “腿好点了么?”苏时把靳策狰狞的表情看在眼里,笑着问道。 靳策发了一下楞,杀气一泄而空,他很爽快地点头,腿确实不那么疼了,整个人也神清气爽了许多,看来苏时的手艺不错,有两把刷子,看在他还有点用的份上,就不计较他让他难堪的罪过了。 靳策一秒都不想在这破休息室里呆,拿出自己的鞋飞快穿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假发,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其气焰之嚣张,令人发指。 “哎哟,我不行了,噗……”周诚同情地拍一把还傻蹲着的苏时,可怜的孩子,一卸磨就被杀了,哈哈哈……周诚在疯狂的笑意汹涌而出之前跑出休息室,追上靳策就是一通大笑。 “……又不按时吃药,这病怎么能好呢?”靳策惆怅地道。 “我说,哈哈哈,哎哟,等会,噗,让我笑完,哈哈哈……”周诚搭上他的肩笑得不可自已,不一会就哼哼唧唧地喊着肚子疼。自作孽,不可活。 洗手间到了,靳大侠拎起他衬衣的袖子像扔垃圾似的往后一丢,人往前一蹿,逮着一个隔间就跑进去,关门上锁。 换好衣服,靳策把旗袍和揉团得不成样子的假发塞回袋子,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里,两手一拍,走人。 穿着自己的衣服,摘掉毛躁的假发,靳大侠顿时浑身轻松,像是脱掉沉重的桎梏似的,连呼吸都轻快了。 苏时拿着一个瓶子走过来时周诚还在笑,跟羊癫疯发作似的,苏时目不斜视地走进洗手间,靳策正对着镜子跟自己的脸过不去,苏时勾起嘴角,把手里的瓶子递过去,道:“用这个,不然洗不掉。” 靳策翻个白眼,拿起瓶子对着细如米粒的说明看了半晌,快看成斗鸡眼的时候才弄明白何谓卸妆油,着急慌慌地按出一把,然后在脸上乱抹一通,李女士是素颜美女,保养会做,但从不化妆,靳大侠根本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弄,他懒得看说明,既然是脸上用的,往上抹不就行了…… 靳策自己觉得没什么不妥,苏时却看不下去了,他已经把自己的脸搓得红白交错,触目惊心了,再继续折腾下去,就该疼了,想到这里,苏时抓住他的魔爪,道:“我帮你。” “不用!”靳策想也没想就拒绝,哪有洗个脸还要别人帮的!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娃娃…… “不是你这么用的。”苏时平静地无视掉他的抗拒,强行抓住他的手,“不想毁容就听话!”说完,手就抚上他的脸,就着卸妆油轻柔地打起圈来。 靳策立时有种苏时把脸长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苏时赶在靳大侠耐心全无之前抽出纸巾帮他把脸擦拭干净,道:“再去用清水冲一冲。” 真他祖宗的麻烦!靳策嘟嘟囔囔地低下头去洗脸,顺便把苏时手指残留在他脸上的感觉也洗掉…… “还是本尊看着习惯,虽然女装漂亮些。”周诚看着靳策笑眯眯地道。 “漂亮你祖宗!”靳策怒道,漂亮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心里谋划着怎么寻个理由让小白把这家伙揍个选择性失忆。 “大侠,我错了。”周诚从善如流,马上向恶势力低头。 靳策没搭理他,他正很认真地琢磨有什么办法能让见过他穿女装的人都失忆,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好法子,如果有“失忆灵”之类一颗下去包管失忆的药就好了…… 周诚以项上人头担保,靳大侠想的绝不对是好事,看他那要吃人的神情就知道了:“大侠,我们都是无辜受连累的,您要杀人泄愤也得去找罪魁祸首啊,我们是小人物,不值得您动手。” 10.陈威的表白 罪魁祸首!陈威那贱人!狗胆包天,竟敢坑害本大侠,不杀不足以发泄心头之恨!当即,靳大侠拿出手机,翻出陈姓黄世仁拨过去,陈威接起来很快:“靳大侠,回寝室了?” “回你祖宗!”靳大侠怒吼,“敢阴老子!说!你想怎么死?!” “只要能死在靳大侠手上,任何死法在下都甘之如饴。”陈威似笑而非地道。 “饴你祖宗!老子要让你尝尽十八般酷刑!” “在下求之不得。” “我操!老子是要折磨你,又不是要临幸你,你发毛的春啊?!” “那靳大侠快来尽情地折磨我吧。” “我……操……太不要脸了,比狐狸还不要脸,陈大社长,您堕落了。” “这不是堕落,这是升华,靳大侠要不要跟我一起?” “……你没救了。” “我是没救了,靳大侠,我喜欢你喜欢到没救了。” “关老子屁……事……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靳大侠。”陈威重复道,“靳大侠,我喜欢你。” 靳策了解陈威,他很爱笑,有时候讨论很严肃的事情时他也是笑着,语气里吊儿郎当的,很欠扁,他极少有特别严肃的时候……靳策不敢再往下想,慌手慌脚地挂断电话。 太突然了,被一个男人说喜欢,那个男人还是陈威,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陈威竟然喜欢自己,太不可思议了,他竟然是GAY? 陈威竟然是GAY?!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陈威那么受女生欢迎的人都喜欢男人了…… 靳大侠的世界观被无情地颠覆了。 脑子里一团乱麻,身体完全凭借惯性自发找到通往寝室的路,靳大侠神不守舍地爬上床裹紧被子,才猛然想起他给陈威打电话的时候苏时和周诚就在旁边,应该没把陈威的话听去吧,跟陈威闲扯时把他们给忘了,说不定早就走开了,是的,他们一定走开了,必须走开了! 恐怕要让靳大侠失望了,苏时和周诚不但没有他希望的早就离开,反而一路把他护送回寝室,此时二人正站在他的寝室楼下,神色不一。 “苏老大,陈威那小子先下手了,你打算怎么办?”周诚不像苏时,干什么都要讲原则,原则是什么东西,能当饭吃么?在靳策视线的死角,周诚一字不落地把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包括最后那句深情告白。 “我和靳策,不可能的。”苏时望着靳策寝室的阳台,淡淡道。 “苏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周诚面色凝重地看着他道。 “同性恋在我们的社会,走不远的,我是喜欢靳策,但也只是喜欢,不会更进一步,我和他,不会开始。” 记得有一首诗是这样说的: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不开始,就不会结束,不结束,就不会失去。 “我操!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跟他在一起么?!管他娘的劳什子的社会!什么叫走不远,什么叫不可能,只要两个人互相坚定一起努力,过一辈子有什么难的?!”周诚急红了脸,破口大骂,“你他妈脑子给车轮碾过了吧!亏得老子为你的事劳心劳神,你自己这么不思进取,烂泥扶不上墙,行!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老子不管了!” 周诚极力忍着才没有一拳招呼过去,他看着苏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听着他波澜不惊的语气就来气,一通狠骂完,看也没看他一眼,甩手走人。 周诚说的道理苏时都明白,可是,许多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喜欢靳策,是因为靳策对他来说很新鲜,能那么随心所欲地活着,是所有人都可望而不可即的,靳策却做到了,他羡慕他,欣赏他,在意他,渴望靠近他,仅此而已了。 社团活动月随着交大和C大两校校队篮球表演赛的展开而达到气氛的高朝。 “大侠啊,晚上的比赛你去看不?”李戎戳戳趴桌上装死的靳策问道。 “去吧……”靳策有气无力地道。 “大侠啊,你怎么了,昨晚回来就不太对劲。”李戎从没见过靳策这样,在他眼里,靳大侠从来都是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嬉笑怒骂,自在快活,偶有例外也就是上学期考四级的时候,李戎也连带着被他折磨得不轻。 “没事……”靳策下巴垫在桌上双眼无神地看着不知名处。 这副鬼样子,没事才是有事。 “江洋大盗!”李戎眼尖地瞧见狐狸正要出门,一个大嗓门把人喊定住了。 “……”狐狸幽怨地回过头,“小李子,哀家警告过你啥?” “呃……我错了,”李戎嘴上说着,心里却在嘀咕为啥靳策每天“狐狸狐狸”地喊也没见他有啥意见,江洋大盗比狐狸好听多了啊…… 由此可见,李戎同学的审美确实有些问题。 “亲爱的怎么了,要死不活的?”狐狸那手指戳靳策的腰,靳大侠怕痒,往旁边躲,狐狸继续戳,靳大侠怒了,“信不信老子干了你?!” “亲爱的,别说得这么直接嘛,人家会害羞啦。”狐狸掩面做扭捏羞涩状。 “我靠!恶心死老子了!小白呢,快把这妖孽拖走大卸八块塞马桶里!” “小白早就走了,他跟图书馆有个约会。” “约你祖宗,谁让你过来的,滚!嫦娥奔月地滚!” “大侠,你有心事,知心哥哥就在这,快来哥哥的怀抱里哭诉吧。” “哭你祖宗!老子青春期的那点小忧伤全被你搅没了……” “爷,您发育这么晚啊?” “怎么?你有意见?!” “没,当然没,绝对没,有意见的是小李子,他怀疑您得了更年期综合症,就把我喊来给您诊治诊治。” “就你这庸医,老子没病也让得你诊出病来!” “大侠,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绝不能怀疑我的医术!” “你也有脸说人品,你就一人渣!” “哎呀,不要这么了解我嘛,人家会以为你暗恋人家啦……” 靳策作呕,跟狐狸胡搅蛮缠这么一气,心里的烦闷一呼而散,心情暂时好起来了。 “对了,大侠,把这个拿着,看比赛的时候有利地形随便挑。”狐狸把一个挂牌扔过来,靳策拿起来看一眼,道:“狐狸啊,你这可是滥用职权啊……” “不想要?还来。” “笑话,到了爷手里的东西还想要回去,爷会让你知道知道有些白日梦是不好做的!” “爷,奴家对你这么好,你要如何报答人家呢?” “把小李子许给你。” “不要啊!”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靳策笑得乐不可支,“拿着这个能进篮球馆的休息室么?” “能是能,去那干嘛?” “爷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球队的休息室呢,爷好奇好奇,不行?” “行,必须行!爷,您拿着这个整个篮球馆内如入无人之境,别说区区休息室了,您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脱衣舞都行!” “脱衣舞是你的强项,爷不抢你的风头。” “那奴家就谢谢爷了。” “免了,滚吧。” “大侠啊,你是不是失恋了?”李戎认为自己看出了门道,为了证实他的猜测,开口道。 “我操!你就看不得老子心情好,是不是,老子好不容易把打架那茬给忘了,你又提起来,故意找爷晦气呢?”靳策斜眼瞪他。 “我错了,大侠啊,去吃饭吧。” “吃毛,老子心情又不好了,给爷滚!” 李戎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滚走了,靳策又觉得郁闷了,趴桌上继续挺尸,挺到一半,手机响了,颤颤巍巍的铃声把靳策吓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像看炸弹似的瞪着手机,半晌才接起来,闷声闷气地道:“喂……” “靳大侠,感冒了?”陈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快,靳大侠瞬间不爽了,这贱人,把老子搞得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他自己倒好,跟没事人似的,“你管爷感没感冒!” 分贝一下提高好几个高度,态度还很恶劣,陈威愣了一秒,笑道:“听您这精神气儿,应该没感冒,靳大侠,赏脸一起吃个饭呗,我在教学楼下等你。” “没心情,没胃口,没食欲。”靳策重新趴会桌上,手机贴在脸上,手脚伸展着将死不死。 “那我上来找你。”陈威叹口气挂了电话。 一听他要上来,靳策慌了,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陈威,隔着手机能让他多少自在些,面对面的时候该如何是好?靳大侠脑子短路,想也没想就往外跑,有些慌不择路的意味,跑到教室最前面时撞了一下桌子,桌子的尖角狠狠戳在大腿上,疼得他一动不动地憋着气,好一阵子才忍过去,这么一耽搁,靳大侠硬是没在陈威上来之前跑掉。 教室里空无一人,陈威环视一周,瞥见过道上有一抹天蓝,顿时脸色变幻,不知是喜是怒,他慢步过去,来到靳策面前,缓缓蹲下,道:“靳大侠,你以为这样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么?” “谁躲了!”靳大侠白他一眼,“老子被桌子虐了……” “啊?”陈威一时没反应过来,“桌子怎么着你了……噗!是你虐桌子吧?” “靠!老子是伤员你都损,没人性!”靳策申讨完,接着用眼神无声地谴责他。 “噗!靳大侠,我错了。给我看看,没破皮吧?”说着就要动手脱靳策的裤子。 “停手!有什么好看的,肯定淤青了,过几天就好了。”靳大侠面红耳赤地把裤子从陈威的魔爪下抢救回来,“老子警告你,别以为爷不知道你想趁机耍流氓!” “哈哈哈……”陈威一屁股坐在地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靳大侠,相信我,我还没有色到看见玫瑰内裤还能发情,噗哈哈哈!” “……我操!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不行,老子得把你眼睛挖出来,还得把你脑袋开个瓢!”靳策顶着张番茄脸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哎哟!”陈威防备不及,被他扑个正着,仰面朝天倒了下去,脑袋磕在地上,重重一声响,他和靳策都是一愣,哭丧着脸道,“靳大侠,我失忆了。” “靠!失忆了还知道老子!” “……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啊。”陈威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 脸上的热度提醒着靳大侠,他脸又红了,靳策在跟陈威的对视中败下阵来,移开眼睛视线乱瞟,嗫喏道:“脸皮真厚,这种话也能说出来……” “对别人肯定说不出来,你不一样,靳大侠。” “闭嘴!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靳大侠,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了。” “很早……是多早?”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靠!你那时候就打老子的主意了?!” “嗯,是啊。” “……爷发现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都是靳大侠教得好。” “屁!你是自学成才!” “靳大侠,你能从我身上起来么……有点疼。” “哪里疼?”靳策胡乱地在他身上乱摸一气,不小心碰到一个火热的物件,手顿时僵在那里,尴尬道,“还说你不发情,流氓!” “被自己喜欢的人用骑乘式压在身下,换谁都会有反应的啊。”陈威无辜地道。 “我……操……”靳策手忙脚乱爬起来,偷瞟陈威兄弟一眼,没了靳策的压迫,小兄弟挺立得更直了,靳大侠红艳欲滴,粗声粗气地道,“快把你家兄弟收好,不然老子剁了它!” “靳大侠,你真狠心。”陈威手脚伶俐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打掉身上的尘土,可怜巴巴地指责靳策。 “……老子还要更狠心的时候,你想不想见识见识?”靳大侠嘴角噙着坏笑,狡黠地道。 “……怎么办,靳大侠,我越来越喜欢你了。”陈威目光炙热地看着他道。 靳策避开他火热的视线,小声道:“我一直把你当跟李戎、狐狸一样的哥们儿,没想过别的。” “靳大侠,你这算是拒绝我么?”陈威不介意他给自己一张侧脸,仍旧盯着眼睛一眨不眨。 “太熟了,这样挺别扭的。”靳策挠挠脸颊,在通红的皮肤上留下几道发白的印迹,话不对题地道。 陈威抓住他的手,把他的脸转向自己,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道:“靳大侠,你知道问题的重点在哪里么?” “重点?”靳策糊涂了,这种问题还要什么重点? “我的靳大侠啊……”陈威捧住靳策的脸仔细端详,好像要把他脸上的绒毛都一根根数清似的,“你觉得我是熟人,不好下手?” “是啊,哥们儿突然变成恋人,多别扭啊……” “我的靳大侠啊,你知道你说这话代表什么么?” 靳策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怎么个意思,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陈威彻底认输:“靳大侠,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你的哥们儿,你就会考虑我。”靳策好像明白了什么,陈威继续道,“如果现在跟你表白的是别人,你也许会考虑他。” “李戎和狐狸也不行……”靳策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威,陈威知道他终于抓住重点了,点头道,“靳大侠,你不排斥男人。” 靳策慌了,这个结论太意外,太沉重,也太危险,他本能地想要否认,却只觉无力,抓着陈威的衣服摇摇欲坠,陈威见他这样,心疼得不得了,赶忙把他拥在怀里,轻拍他的背,安抚道:“靳大侠,放松,听我说,这没什么,有很多人是双性恋,既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你有可能就是这样,别怕,别怕,没事的。” “双性恋?”靳策敏锐地抓住能让他赶到安慰的关键词。 “嗯,可以喜欢男人,也可以喜欢女人,靳大侠,也许你会先遇到让你心动的女人。” “你也是双性恋么?” “我不是,我只喜欢男人,对女人没感觉。” “那我会不会也不是,我没对女人没兴趣。” “那是你没有去留意,靳大侠,你一直无欲无求,没喜欢过谁,说你对男人和女人都不感兴趣也不为过。” “……我觉得谈恋爱挺没劲的。” “靳大侠,你这么下去,会孤家寡人。” “……狐狸也这么说过。”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那我宁愿一个人。” “靳大侠,在下心碎了。” “买瓶502粘起来。” “……” 陈威吃瘪,靳策心情大好,他觉得自己对女人没兴趣,对男人也没感觉,虽然这么说感觉悲惨兮兮的,却也好过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不然就太惊悚了。 “走吧,吃饭去,晚上还要去看篮球赛。”靳策的烦恼来得快去得更快,刚才还泫然欲泣,这会就生龙活虎了。 “靳大侠,在下失恋了,没心情吃饭。”陈威跟在他后面愁眉苦脸地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靳大侠。”靳策随口说道。 “我……噗!”陈威的小郁闷没持续多久,跟靳策在一起,快乐总是件很容易的事,“靳大侠,你真的不考虑考虑,跟在下在一起试试?” “算了吧,熟不拉几的,别扭!”靳策毫不犹豫地拒绝。 “刚粘好的心又碎了……” “重新粘!” “……” 11.初见沈玲珑 被靳策拒绝,是陈威预料之中的事,尽管如此,伤心失望难过一点不落,甚至比别人更甚,他是真心喜欢靳策,喜欢很久了,从第一眼看到靳策起,他就把心遗忘在靳策身上,再也没能收回来,其实靳策不知道,陈威高中根本不跟他一个学校,校友的身份从始到终都是编造的,为的是接近靳策,靳大侠从来都是受别人关注,没去注意过谁,忽悠起来很容易。 真正跟靳策熟悉起来其实是因为这次的社团活动月,陈威厚着脸皮借着校友的名义一次又一次找靳策帮忙,说实在的,文学社里那么多人,七手八脚的,根本不缺人手,只要陈威随便一喊,多的是人给他鞍前马后,可他就是不乐意,非得觍着脸把靳大侠千呼万唤弄出来,放在自己身边,好随时都能看见他。 只要有一秒能跟靳策斗嘴插科打诨,陈威一天24小时的心情都是万里无云的,哪怕有人做错事,社长得去收拾烂摊子,他也是笑着的,这就是靳策的魔力,陈威一度甚至以为,靳策偷偷地藏了跟魔杖,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对他施了魔法,把他的心情变得精彩纷呈的。 陈威知道自己是GAY的事是高考完,一伙同学为了庆祝告别“黑色恐怖”的高中生活,从此获得新生,相约着踏上毕业旅行的列车,那趟车的终点是西安,陈威一直很向往的城市,而就在这个一下火车浓郁的历史气息就铺面而来的城市里,陈威遇见了那个称得上他的启蒙老师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陈威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来他是喜欢男人的,这个事实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袭而至,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陈威整夜整夜地失眠,精神恍惚,有几次差点被车撞飞,他开始被家人安排去看心理医生,那又是百般折腾,直到最后,他累了,折腾不动了,终于接受了自己天生是GAY的事实,认命了。 这个社会容不下同性恋,陈威在这一点上是清醒的,他早就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每天找做不完的工作,空闲的时候就拼命看书、学习,不给自己留胡思乱想白日做梦的余地,直到有一天,在一场淅沥秋雨中,一个浑身湿透的人横冲直撞地砸到他身上,撞飞了雨伞,撞活了那颗死寂的心。 那个人,就是靳策。 陈威不愿意让靳策经历跟他一样的痛苦,他喜欢的靳策永远都是鲜衣怒马,笑傲江湖,他不应该被那种卑微的烦恼困住手脚,如果可以,陈威永远都不会对靳策说喜欢,他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来守护他,让他永远无忧无虑,潇洒快活。 苏时的出现以及他对靳策的态度让陈威感觉到危机,一种即将失去靳策的危机,于是,在内心的渴望和表妹的怂恿下,他失控地跟靳策表白了,尽管不抱任何希望,甚至冒着靳策疏远自己的风险。 靳策挂断电话打得一瞬间,陈威再也没能忍住溢满眼眶的泪水,温热的液体奔涌而下,在那个人走屋空的休息室,陈威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些年心里默默承受的委屈和苦痛一口气哭完似的。 靳策的回答大部分在意料之中,陈威料到他会拒绝,却没想到他的理由竟然是“太熟了,会别扭”,那个傻瓜,根本不知道这句话本身潜在的含义,他忍不住把那层含义说了出来,靳策的反应很激烈,无声的激烈,那一瞬间,陈威好像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心就像被挖去一半似的痛,他不忍心逼迫靳策,于是巧妙地把谈话引到一个朦胧的角度,让靳策放下心来,靳策有些时候很迷糊,只要把握住度,做的不动声色,他不会发现其中的微妙。 即使被靳策拒绝,陈威痛苦难过,但他还是欣慰的,至少,靳策没有因为他是GAY而疏远他,对他还跟以前一样,嘲笑讥讽,痛骂打击,毫不客气。 这样,便好。 篮球馆的休息室在看台后面,靳策胸前挂着工作人员特有的牌子大模大样地穿过看台,来到闲人免进的休息区。靳大侠对“闲人免进”的牌子嗤之以鼻,爷就是大闲人一枚,还不是照样进来,谁叫爷有牌儿呢…… 那副得瑟的小人模样可以去为“欠扁”一词代言了。 李戎说校队休息室在左手边第二间,靳策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而入。里面的人似乎没想过会有人门也不敲直愣愣地闯进来,忘了手上的动作,或呆或楞或傻地跟闯进来的靳策大眼瞪小眼。 靳策有点纳闷,不就是参观个队员休息室嘛,又不是瞻仰他们的果体,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靳策关上门,四下瞅了两眼,道:“李戎呢?” 他这么一说,那些人更傻了,非但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都像看外星人似的看他,靳策就纳闷了,莫非校篮球队的这些人,都是非聋即哑的残疾人士,或者……脑子有毛病?那李戎跟他们呆久了会不会也提前老年痴呆?话说回来,李戎究竟是为毛被选上的啊,难道说,其中有他不了解的隐情,其实李戎有精神分裂症之类的病,而这恰恰是他的入选理由?! 靳大侠以他凌驾于常人之上的思维诡异地想象并分析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深觉自己的推理毫无漏洞堪称完美,不禁同情地看着呆若木鸡的众人,试探地道:“那纪斌呢?”他记得狐狸说过李戎的队长叫纪斌,就是他把李戎选进校队的,如此看来,他就是这个不正常团体的头儿了。 “噗嗤!”一道熟悉的笑声在靳策身后响起,靳大侠迅速回头,果不其然地看见周诚那张和善之下藏着腹黑的脸。 “你怎么在这?”靳策诧异地道。 “哎哟,大侠,我一会还要比赛呢,得保存体力,您就消停点,别让我笑了……”周诚忍笑忍得很辛苦。 “……”靳策晕了,他一把推开周诚,抬脚就往关着的一扇门而去,周诚阻止不及,靳策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时就着弯腰抬腿的姿势抬头瞥了一眼,看见是靳策的时候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你怎么来了?” 我靠!靳策全身的血液叫嚣着蹿上脑门,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还有继续红下去的势头,而且蔓延到耳根,脖子也染上一层艳丽之色,他压根儿没听见苏时的问话,捂了鼻子,撞开周诚,夺门而逃。 我操啊!靳大侠内心呼喊着,这下真成来瞻仰果体了,那果体还是苏时的!操他祖宗啊,要长针眼了! 周诚和苏时对视一眼,急忙追出去,把靳策及时截在门口,失笑道:“怎么,没见过男人身体啊,跑什么跑,还捂鼻子。” 对啊,有什么好跑的,干毛捂鼻子!操啊,又丢人了,靳大侠无奈了,每次遇见苏时他都能干出各种丢人的事,估计苏时也习惯了,周诚更不用说了,每次见到自己都笑得跟老婆婆似的,靳大侠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了:“条件反射。” “哎哟,大侠,您太逗了……哈哈哈……” 哈你祖宗! 苏时穿好内裤披着浴巾走出来时周诚赖在靳策身上笑得前仰后合,眼泪一把接着一把,靳策倒是淡定,好像已经习惯了,见他出来,飞快地往他身上瞟了一眼,然后移开目光,红着脸道:“我走错休息室了。” 苏时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没走错,只不过我们临时调换了房间,他们的在隔壁。”说着,用手指了指左边。 “哦。”靳策在心里把李戎吊起来一鞭又一鞭地抽,换了房间也不告诉他一声,害他出这么大的洋相,回头就削了他! “大侠,您这眼神也太不好了,在场的几位可都是跟你们干过架的,您记性这么差?”周诚懒洋洋地道。 “……没认出来。”靳策实话实说。 众人崩溃,黑熊嘴角抽搐着道:“你就认得苏哥和诚哥?” 靳策做思考状:“一开始也没认出来周诚,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众人继续崩溃,敢情除了苏时,他谁都不记得。 “苏哥是长了张辨识度高的明星脸,可我们呢,就这么大众?” “诚哥也是大帅哥啊,还不是被朦胧化了。” “连诚哥都被虚化了,咱有啥好计较的。” 七嘴八舌的议论说得靳策好不尴尬,他偷眼看看苏时,又看看周诚,道:“我走了。” “别啊,大侠,好不容易来一趟,还看了我们队长的果体,您就这么走了?”周诚眯眼笑道。 靳策又是一阵脸红,恼羞成怒地把他掀开:“看就看了,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大侠,一会就要比赛了,您给句祝福的话呗……” “不给,爷又不傻,祝你们打赢不就是祝我们打输?” “……大侠,您太小气了。” “小气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靳策趾高气扬地道,“快让开,老子还有事呢!” 周诚看了苏时一眼,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不好继续霸着靳策,只好放开他,笑道:“大侠慢走,有空常来啊。” “……”靳策斜他一眼,“这好像是我的地盘。” “……都一样,都一样,哈哈……” “哈你祖宗。”靳大侠扔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人。 苏时今天很奇怪,没个笑脸,冷冰冰的,以前见了他都会很暖地对他笑,话也多,还关怀备至,靳策虽然不给他好脸,还凶巴巴,但也没有真的讨厌他,顶多是丢人现眼的时候被苏时看多了,心里有些别扭,情绪里不自觉地就会带上羞恼尴尬的成分,说起话来语气就跟着恶劣了。 现在的靳策就好像每天都会收到糖果的小孩,偶有一天糖果没有了,心里的落差就出来了,不平衡了,情绪也跟着低落了。 推开另一件休息室的门时,靳大侠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苦脸,李戎见状,急忙走上去,问道:“大侠啊,你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走错休息室了。”靳策这会也懒得计较李戎没提前通知他的事了,恹恹地说完,寻了张椅子坐下。 “临时换的,本来要告诉你的,讨论完战术就把这茬给忘了。”李戎摸着脑袋憨憨地道。 “没事,比赛要紧。” “大侠啊,你是不是走到C大球队那去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李戎担忧地看着他,差点忍不住掀开他的衣服检查了。 “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啊,这可是我们的地盘,而且他们还要比赛,再说了,我们没找麻烦,他们有什么理由把我怎么样。”靳策懒懒地道。 “也是啊,没事就好。”李戎这才把心装回肚子里,带着心不在焉的靳策逛了一圈休息室,看出来他兴致不高之后,就让他先去外面的看台上找个角度好的位子坐着去了。 路过刚才那间休息室时,靳策顿了一下,盯着房间门看了一会,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意思,苏时估计是那种贪图一时新鲜的人,觉得自己有趣好玩的时候就屁颠屁颠地黏上来,百般体贴,万般关心,要星星绝不给摘月亮似的宠着溺着,简直捧到天上去,等到新鲜劲一过,马上像玩腻玩具的小孩,束之高阁,再不理睬,连看一眼都觉得是浪费眼神。 靳策原本就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人,这么一想,他也就通透了,你不搭理爷,也还无视你呢! 而此时,周诚像看无可救药的病人似的,对苏时说了一句话:“有些事,你越挣扎,陷得越快,越隐藏,扎得越深。” 两校校队联手展开的篮球表演赛是社团活动月必不可少的助兴节目,它既是气氛达到高朝的标志,也是篮球赛就此拉开序幕的开端。 比赛开始前半小时,看台上就已坐满了人,来晚的人找不着座位,或蹲或站地抢起了地盘,地盘争夺战结束以后,整个看台不仅座无虚席,而且蹲无虚席,站无虚席了,没在看台上抢到一席之地的人,就在赛场边缘可允许范围内筑起了人潮,里三层外三层将赛场围得水泄不通,门口也挤满了人,进出困难。 场内的工作人员忙着维持秩序,靳策大模大样地坐着,把工作人员的牌子一摘,心安理得地充当起了观众,对忙碌的同仁视若无睹。 两支球队入场时,全场响起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简直要刺破耳膜,靳策打个激灵,堵上备受折磨的耳朵,把恐怖的尖叫声隔离掉一部分,声音的威力锐减,即使这样,耳朵还是不舒服,靳策把耳朵揉来捏去,想让它不那么难受,捣鼓半天,也没什么效果,只好放弃。 旁边的一个女生笑着把手伸到他面前,道:“戴上这个吧,能隔音。” 那是两只蓝色耳塞。 靳策诧异地看她,女生很漂亮,笑不露齿,温婉内敛,有种古典美人的气质,靳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我一直坐你旁边,你都没注意到我,这时候才想起来要多看一眼了?”古典美人微笑着道。 “呃……”靳大侠对这样的美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纠结了半天,尴尬道,“我没注意……” “你从头到尾都盯着球队入场处,根本没看过别处,那里面有你很在意的人?”美人笑着指了指正在握手的双方队长。 苏时穿着红色的球衣,同他握手的那人一身蓝,应该就是纪斌了,顺着纪斌往后看,李戎双手背后面色严肃,俨然一副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靳策笑道:“是啊,有我哥们儿。” 说话间,随着一阵哨声的吹响,裁判员把球高高抛起,双方跳球的队员同时向上一跃,激烈的争夺战就此拉开序幕。 苏时抢先跳起来用力把球向外一拍,球落到了周诚手里,他立刻运球向前冲去,在跳球上落后一步的交大队员迅速展开防守,周诚像一只灵活迅捷的豹子,他用余光扫到风驰电掣紧追而来的苏时,一个灵巧的转身,把球传了出去,苏时轻松地接住他传来的球,两人之间的默契令人咋舌。苏时拿到球,飞快带球往前直冲,以周诚为首的其他四人,配合恰到好处,帮他挡开交大的防守队员,而负责盯死苏时的队员孤军奋战,力不从心,最终没能挡住苏时的进攻,苏时干脆利落的一个三步上篮,为球队赢得了开场的第一球。 交大也不甘示弱,没有因为开场失利而士气低沉,反而像利箭一般,开始反击。发球过后,纪斌带球一阵猛冲,C大队员贴身防守,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运球之后,他一个转身,绕到防守队员背后,瞅准时机把球抛给三分线外的队友,黑熊拦截失败,恼怒地上前抢球,不等他有所动作,拿到球的那人像只猴子似的穿梭向前,很快脱离他的防守范围,轻巧一跃,一个帅气的三分球得手了。 刚一开场,赛事就如此激烈,赛场上针尖对麦芒,你来我往,不相上下,看台上的热烈气氛把靳策也感染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赛场,心里的天平摇来晃去,一会儿希望自己学校赢,一会儿又觉得苏时他们很厉害,赢的机会更大,纠结到最后,也没想明白到底希望哪一队赢。 12.沈大红娘啊 “你知道‘一分之仇’吗?”美人用胳膊撞他,问道。 “啊?”靳策把耳塞稍稍拉出来一些,“你说什么?” “我说,你知道‘一分之仇’不?”美人提高音量道。 “不知道。”靳策诚实地摇头。 “说起来也挺邪门儿的,好几年了两校校队只要碰上比赛,最后的分差总是一分,久而久之,就有了‘一分之仇’的传言。” “……为毛叫‘一分之仇’,我倒觉得应该叫‘一分之愁’,总是卡在一分之差上,多愁人啊。” “哈哈……”美人捧腹大笑,齐而洁白的牙齿为她的魅力加分不少,她笑着道,“你太逗了……” 靳策窘了,怎么总是被人扣上“有趣”、“可爱”、“很逗”之类最不招他待见的形容词,靳大侠认为,非要给他安上个什么帽子,那也应该是“幽默”,而不是那些乱七八糟好像形容猫猫狗狗的破词! “哎,这么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靳策。” “沈玲珑。”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靳大侠随口说道,心里嘀咕着这名字听上去有点耳熟,好像也有谁是叫“玲珑”的…… “请多关照。”美人忍着笑伸出手,没等靳策把手也伸出来,就抓住他的手摇了两下,然后放开了。 靳策更窘了,为毛搞得好像相亲似的…… “有没有觉得刚才咱俩很像在相亲?”美人一定会读心术。 靳策看她,她也看着靳策,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靳策暗道,寻寻觅觅,柳暗花明,终于让他碰到一个正常的女生,这种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女生才是真正的女生啊! “哎,你有没有女朋友?”沈玲珑问道。 “……没。”靳策如是答道。 “不会吧!这么帅,都没有女朋友?!”沈玲珑盯着他开始琢磨,“难道是你眼光太高?” “……不是,”靳策抓了抓头发,不知该怎么跟美人解释,“我不太有女生缘。”事实就是这样,怪打击人的。 “诶?!”沈玲珑惊讶极了,星眸圆睁,一脸的不可思议,“太浪费了,这样的帅哥都没人追,暴殄天物啊!” “……”她这么一说,靳策可郁闷坏了,他不是没人追,只不过追他的那个……也是个男的……于是,靳大侠更受打击了。 “那你呢,你有没有追求过哪个女生,被拒绝了还是觉得不合适?” “……我没追求过别人,”靳策本来觉得这没什么,可是听美人的语气,好像这样挺丢人的,他犹豫了一下,算了,丢人就丢人吧,“其实我没谈过恋爱。” “哈?!”沈玲珑惊讶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这么帅的男生,居然没谈过恋爱,而且敢于坦然地承认,有些羞涩,更多的是坦诚,国宝啊! 沈玲珑激动地抓住他的手猛摇,双眼放光地道:“我把我最好的闺蜜介绍给你吧!” “啊?”靳策傻眼。 “我最好的闺蜜啊,是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大才女一枚,博古通今,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跟你挺般配的!” “我……”靳策最怕的就是文学气息浓厚张口闭口都咬文嚼字青春小忧伤的文艺范儿! “等一下我把她叫来,你见了绝对能看上!” 靳策什么都没能说出口,沈玲珑已经在热心十足地打电话了,似乎铁了心要当一回红娘,把靳策和自家闺蜜往一起凑。 两人话闲的功夫,比赛已经打到中场休息,周围的观众都在讨论C大暂时领先的地位能保持多久,交大的实力不弱,能不能追上,什么时候能追上之类的严肃话题,靳策往赛场上看了一眼,李戎正在下面上蹿下跳地冲他打手势,他的手势打得太凌乱,靳策根本看不懂,只好双手一摊,表示理解不能,李戎顿时像只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气了。 沈玲珑打完电话,眉开眼笑地说:“她同意了,一会就到,我告诉她来了的话先在外面等着,比赛结束之前咱们出不去,她也进不来。” “我……”靳策滚到嘴边的话又给堵了回去,沈玲珑兴奋异常,“我这还是头一回给人做媒呢,我告诉你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能砸了我的招牌!” “……万一失败呢?”靳策试探地问。 “不成功,便成仁!”沈大红娘握拳道。 好家伙!莫名其妙被相亲,还要顶着随时献出小命的巨大压力,靳大侠纳闷地回忆,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发展到现在的局面的,他们一起看球赛,然后互相自我介绍,说话太正式以致于给人相亲的感觉……对了,就是这儿!绝对是因为这个相亲的感觉,沈大红娘才灵感大爆发,听说他没有女朋友就要介绍女生给他,一出手就是她的闺蜜,还是最好的那个……压力山大。 接下来,沈大红娘为了保证自己的第一桩媒能顺利做成,开始给毫无恋爱经验的靳大侠传授追女生秘笈,首先,一定要给对方留下好的第一印象,这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之处;其次,一番相处下来,一定要让对方形成这样的认知:你是一个无不良嗜好,不大男子主义,认真上进,执着专一的好男人,这样一来,事半功倍;最后,第一次见面,不可太过冷淡,让对方觉得你对她不在乎不重视,也不可太过热情,让对方觉得你无事献殷勤,此两点都会使你的形象大打折扣,切记,切记! 沈玲珑说这些的时候特地放慢语速,怕靳策跟不上,说完之后双眼亮晶晶地看他:“暂时先这么多,等你们后续发展的时候我再随时提点你……你都听明白也理解了吧?” “哦。”靳策头昏脑涨地应道。 “那就好。”沈玲珑赞许地点头,过了一会又道,“怎么办,我兴奋得连比赛也没心思看了!” 靳策也没心思看比赛了,他无比后悔一开始没有坚定地谢绝她的热心,结果把自己推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真是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话说回来,这是第几次了,先是蒋白露,然后是真子,现在又是沈玲珑,靳大侠生命中出现过的为数不多的女生,每一个的出现,都能给靳大侠的身心带来非人的困扰,而追根究底,靳大侠自身的性格缺陷,俗称心软,才是令他身陷种种困扰的罪魁祸首,靳大侠对自己不善于拒绝别人的缺点心知肚明,如此一来,只能自己各种纠结,却没办法归罪他人。 比赛打到最后几十秒,看台上人潮涌动,一个个跟长颈鹿似的伸着脖子往场上看,不愿错过每一个精彩的细节。 靳策看过去的时候李戎刚好一个漂亮的假动作闪过对方的防守队员,正要跳起投篮,又被周诚及时盯住,他顺势又是一个假动作,晃了过去,把球迅速传给旁边的纪斌,纪斌接住差点被苏时截走的球,一个带球切入,又把球传给了离他最近的一个队友,那人沉稳地接住球,双脚一踏,飞身跃起,双手把球举过头顶,将球投向篮筐,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唰”的一声,进了篮筐,尖叫声立时四起。 随着最后一个球的投进,哨声吹响,比赛结束了,尽管交大在最后时分表现优异,却仍没能力挽狂澜,仅以一分之差输给了C大,看到记分牌上的数字,靳策默默地想着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份之仇”啊,看来这个传说还要继续延续下去…… 两只球队依次退场后,球馆里的观众陆续离开,有些意犹未尽的忠实球迷已经开始期盼即将举行的正式篮球赛,六只校队加上六只篮球社的代表队,必定会有一番酣畅淋漓的高手与高手的对决,到时便可一睹为快了! 沈玲珑和靳策终于走出篮球馆的时候,安瑶早已等在外面,看见他俩随着观众大流挤出来时,掩唇笑了一下,道:“这项运动永远都是那么受欢迎。” “是啊,每进一个球那些人就尖叫,好像进球的是自己似的。”沈玲珑掏出耳塞道,“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些叫声的话,当属撕心裂肺。” 靳策和安瑶都笑了,沈玲珑装了一会痛心疾首,最后没绷住破了功,三人笑作一团。 笑着笑着沈玲珑的手机响了,她看一眼来电显,朝靳策歉意地道:“我先接个电话,你们等我一下。” 靳策无所谓地点点头,她匆匆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靳策和沈玲珑在看台上的位置离赛场很近,视角不错,却也容易被发现,尤其他们还是帅哥加美女的组合,在无盐之貌的人群里格外显眼,李戎能看见他们,苏时和周诚,自然也能。 只不过靳策注意到李戎,却没发现苏时,他在看比赛的时候眼神在苏时身上停留都没超过三秒,其他时间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苏时心里很恼火,偏偏他又说不出究竟因为什么恼火,因为沈玲珑第一次跟一个男生聊得这么来?因为她聊得来的那个男生是靳策?因为靳策看沈玲珑的的眼神跟看别的女生不同?因为靳策似乎排斥所有靠近他的女生只除了沈玲珑? 他是怕沈玲珑被靳策撬走还是怕靳策被沈玲珑拐走,这是一个很严肃的单选题。 一进休息室,苏时翻出手机就拨号出去,等了一会沈玲珑才接起来,声音里带着笑:“你猜我在做什么?” 苏时愣了一下,道:“在做什么?” “在当红娘哦,”沈玲珑笑意更深,“刚才看比赛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生,人长得好看,又很好玩,还很可爱,好吧,不该用可爱形容男生,但他真的很可爱,哈哈,我打算把他介绍给安瑶,他俩挺般配的。” 沈玲珑在苏时面前从没说过这么多话,更没像野蛮丫头一样哈哈大笑过,她总是安静的、寡言少语的、甚至闷闷不乐的,苏时和她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互相沉默着,冷场着,谁都不爱说话,谁都不知该说什么。 苏时知道沈玲珑和安瑶在一起的时候会讲很多,女孩子凑在一起总会有说不完的话,从购物说到美食,从美食说到时尚,再从时尚说到八卦,从早说到晚也不会冷场,沈玲珑甚至除了安瑶和那帮关系铁的朋友,跟其他女生也没什么话讲,更别说男生了,久而久之,就有传言说她清高孤傲,美丽冻人。而现在,沈玲珑和靳策,只聊了不到一个小时,竟然就要把最好的朋友介绍给他了! “我先挂了啊。”沈玲珑打了声招呼就挂了电话,苏时瞪着屏幕渐渐暗下去的手机不知该作何感想。 沈玲珑做媒,对象是靳策和安瑶,如果靳策看上安瑶,而安瑶对靳策也满意,那么……想到这里,苏时淡定不了了,换了衣服就要冲出去,周诚一把拉住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知道你这么冲出去是想干什么么?” “我知道。”苏时急红眼地道。 “不,你不知道!”周诚揪着他的衣领,冷冷地道,“你他妈就是个胆小鬼,懦夫!”周诚是真的火了,毫不客气地继续说,“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把你看见玲珑和靳策手拉手时的表情拍下来,让你自己看看,你的表情有多可怕,好像要杀人一样,你当时很生气,你在气什么?” 苏时眼底的血红慢慢退去,恢复了理智,他平静地看着周诚,一言不发,周诚也不管他,继续道:“你其实又气又怕,你怕靳策喜欢上玲珑。苏时,有一点你比我看得透,你笃定靳策会拒绝陈威,所以陈威跟他表白时你一点都不担心,但是玲珑不一样,先不说靳策的性取向还很模糊,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很难说,他对女生不来电,但玲珑是个例外,从他看玲珑时的眼神就能看出,他不排斥她,于是,他会喜欢上她的潜在可能性就悄然存在了。” 苏时听着他细致周详的分析推理,不仅越来越冷静,反而笑了出来,道:“然后呢?” 周诚鄙视地看他一眼,松开手,双手环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道:“我现在再问你,你刚才真的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苏时淡淡地笑道:“如你所说,我的确不知道,我承认我怕了,很怕。” 周诚最欣赏苏时的地方就是他够坦白,什么就是什么,不会遮掩躲避,他笑眯眯地看着他,道:“你怕什么?” 点到即止,周诚拍拍苏时肩膀,闲庭信步似的走开,洗澡换衣服去了。 苏时带着那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也往浴室走,脱衣服的时候忽然想起靳策没头没脑闯进来又没头没脑冲出去的那一幕,笑得差点摔倒,扶着柜子才站稳,站稳继续笑,停也停不下来,周诚心领神会地瞥他一眼,道:“身材不错,怪不得靳大侠要捂鼻子。” “别、别说了,我要笑死了……”玲珑说的没错,靳策很可爱,而且他的可爱之处,数不胜数。 沈玲珑打完电话,欢快地对靳策和安瑶道:“今天是沈大小姐头一回当红娘,为了庆祝马到功成,咱们去吃誓师宴!” 誓……师……宴…… 靳策顿觉头顶乌云笼罩电闪雷鸣,一道雷下来把他劈了个外焦里嫩,他不知道安瑶有没有沈玲珑说的那么好,但是他对她没感觉倒是真的,不讨厌也不喜欢,做普通朋友还行,谈情说爱的就算了。 靳策好几次想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可是一看到沈玲珑兴奋又热情的开心样,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了,只好跟着她们往前走,边走边想,如果能有谁来救他就好了。 上帝一定听见了他的祈祷,因为他的手机响了,颤悠悠的铃声将周围的温度降低几分,沈玲珑和安瑶先是一愣,然后就是一阵捧腹大笑,沈玲珑边笑边说:“这铃声太经典了!” 靳策面上一红,飞快按下接听键,态度颇有些恶劣地道:“干毛!” “干你。”陈威反应很快,顺嘴接到。 “我操!”靳大侠怒了,“敢调戏爷,活腻歪了你!” “靳大侠,这是个讲究人权的社会,在下上不得手下不得脚,过过嘴皮子瘾总可以吧。”陈威伶牙俐齿地狡辩。 “过你祖宗!洗白白给爷等着,爷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靳大侠怒道。 “来吧来吧,在下求之不得。”陈威欢快地道。 “我……操……”靳大侠咬牙切齿,“陈大社长,您越来越贱了,不久就能傲然屹立贱人之林,天下无敌了。” “谢靳大侠抬举。” “滚!”靳大侠怒喝。 “不滚,我还有事没说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真子要请你吃饭。” “……”想起真子那姑娘靳策就觉得腿疼,没好气地道,“不去!” 13.周诚过堂中 “靳大侠,恕在下直言,真子姑娘发出的邀请,您来也得来,不来还得来。”陈威貌似好心地提醒道。 “……”好像真是这样,真子姑娘那独一无二的为人处事的风格,如果靳策不去,她一定会吆喝上她那些物以类聚的姐妹八抬大轿地把他抬去,想到这种可能性靳策就寒毛直竖,下意识地环顾左右,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以防有人忽然冲上来把他给拖走。 “怎么了?”沈玲珑也跟着四下察看,但她不知道靳策在看什么,只好瞎看一通。 “你旁边有女生?”陈威听到沈玲珑的声音,问道。 “没事,”靳策对沈玲珑说完,又跟陈威道,“是啊,一个朋友。” “我倒不知道靳大侠还有女性朋友。”陈威打趣道。 “刚认识的,你们在哪,我这就过去。”靳策无视他调笑的语气,他决定去赴真子姑娘的鸿门宴,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的道理他懂,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农家小馆,具体位置……” 靳策愣了一下,那地方他记得很清楚,他在那把人丢到了太阳系去:“为毛是那,换一家。” “我说了不算……”陈威幽幽地道。 “……我一会就到。”这个时间基本没人会去吃饭了吧,应该不会碰到不该碰到的人吧,人不可能一直倒霉总会转运的吧…… 挂上电话,靳策歉意地对沈玲珑和安瑶道:“不好意思啊,有个饭局不去不行,咱们下次再约,我请客。” 沈玲珑大方一笑:“要走可以,手机号留下。” 靳策囧囧有神地跟沈玲珑交换了手机号,正要去赴鸿门宴,余光瞥见李戎跟纪斌勾肩搭背地从篮球馆晃出来,几个箭步跑过去,拉过他的胳膊就跑,李戎吓一大跳,好几次差点摔倒之后,才稳住重心,跟着他一通瞎跑,路过沈玲珑时他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被靳策拖着跑开,跑出老远还一步三回头地往回看,可惜沈玲珑的身影掩映在路灯旁的黑影下,看不清了。 “大侠啊,你这是要去哪啊?”李戎边跑边问。 “去吃断头宴。”靳策头也不回地道。 “可是,大侠啊,我还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 “那为啥还要去?” “不去死得更惨。” 周诚站在苏时旁边笑得好不快乐,这是靳大侠一天之内第二次无视苏时了,平时碰见就算没个好声好气,也不至于视而不见,今天很奇怪哦,在球场上只要眼睛稍稍一斜,就能看见苏时了,他却目不斜视地跟李戎无声交流完就跟沈玲珑说话去了,刚才也是,他和苏时就跟在纪斌和李戎后面,看得见李戎就看得见苏时,他偏偏就是看不见,好像故意似的……故意?故意?! 原来如此。 周诚悟了。 周诚笑了。 沈玲珑一眼就看见了苏时,拉着安瑶走过去,道:“吃夜宵,要一起吗?” “沈大美女亲自相邀,在下深感荣幸,岂有不去之理?”周诚酸不拉几地道。 “去农家小馆吧,那的家常菜挺好吃的。” “全凭美女做主。” 于是四人浩浩荡荡地往农家小馆走去。 “这是李戎,这是真子。”靳策简而言之地介绍完,拿起菜谱哗啦啦翻着,毫不客气地报了四五个菜名,每说一个陈威都说这菜已经点了,靳大侠赞许有加地朝他竖起大拇指,道,“知我者,陈大社长也。”然后拿起筷子,对着桌子上的菜一阵扫荡。 真子姑娘嫌弃地看他一眼,道:“知道的人知道本姑娘是来请客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来救济灾民的。” “谁让你把地方定在这么远,从学校跑过来,消耗了体力,当然要多吃点才能补回来。”靳策吃饭说话两不误。 “那你也不用饿狼扑食,好像连盘子也要吞下去吧?” “老子很饿,管不了那么多!” “……”真子姑娘眼睁睁地看着他和陈威点的两个下酒菜被靳策一扫而空,靳大侠狼吞虎咽完,摸着有点扁的肚子道,“没吃饱,太少了,根本不够吃,对了,刚才那两个是什么菜?” “噗!”陈威乐了。 真子姑娘哀怨地看着靳策,道:“你把我的下酒菜吃光了,那我的酒你也喝光吧。” “白、白酒?!”靳大侠震惊地道。 “不然呢,喝酒就要喝白的,其他根本不够格。”真子理所当然地道。 靳策看一眼陈威,又看一眼李戎,后者比他还呆滞,估计被真子姑娘的男子汉气魄给吓住了,靳策最后看着真子道:“要我喝也行,但是得让我先吃饱。” “行,你吃饱再喝。”真子姑娘不太大的手一挥,大度地道。 菜上得很快,靳策真的饿狠了,逮着菜又是一通猛吃,吃着吃着真子姑娘就觉着不对劲了:“大侠,你光吃菜不吃饭?” “……”靳策含着一嘴巴菜抬起头来看她,那眼神好像在说:是啊,有什么不对么? “……”真子无语了,“光吃菜不吃饭,吃得饱么?” 靳策嘴巴快速做完一连串上下运动,道:“吃得饱啊。” 真子姑娘佩服地朝他抱拳,道:“怪不得你瘦的跟排骨似的。” “……老子哪有那么瘦,老子也是有肉的!”靳大侠最讨厌被人说排骨,“老子这是体型匀称身材好,你懂个屁!” “噗!” “哈哈哈……” 陈威成功喷饭,咳得昏天暗地,李戎淡定地继续吃饭,丝毫不受影响,真子姑娘跟矜持含蓄无缘无份,笑得毫无形象,靳策赐给他们二人每人一个白眼,继续大吃特吃。 李戎跟靳策出来吃饭,就做好了多吃米饭少吃菜的准备,陈威跟靳策一起吃过几次饭,对他异于常人的饮食习惯非常了解,他其实没有晚上睡前吃东西的习惯,真子打电话说要请靳策吃饭他才跟着来,说白了就是陪靳策吃饭。 真子姑娘无酒无肉不欢,一顿饭下来吃的很不过瘾,决定一会再勾搭几个姐妹一起去吃烧烤,她定睛看着心满意足的靳策,道:“大侠,饱了吧,饱了就喝吧。”说着,把大半瓶的白酒放在他面前。 靳大侠也不推脱,拿起酒瓶,对嘴就是“咕咚咕咚”一阵猛灌,喝酒跟喝水似的。在场的除了李戎,都没见过靳策喝酒,一下子被他这架势唬住了,一愣一愣,半瓶酒很快见底,靳策豪气干云地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道:“好酒!” 真子姑娘嘴角抽搐着想,您喝出这酒什么味儿了么就说好酒…… “大侠啊,回去了。”李戎扶着靳策的肩,道。 “啊?哦。”靳策头有点晕,撑着桌子站起来,脚步不稳地往外走。 真子和陈威大眼瞪小眼,喝得那么潇洒,还以为酒量很好呢,这就晕了,未免也太快了点…… 是的,靳大侠有个毛病,喝酒从不倒在杯子里喝,一定要对着瓶子灌,而且不管半瓶还是整瓶,必须喝到见底,还有就是,不论红白啤果,十秒之内,绝对要晕。 从饭桌到门口,几步的距离,靳大侠走得东倒西歪,要不是有李戎扶着,他早就不知道撞飞多少张桌椅,自己也不晓得骨碌去哪个角落了,李戎见过靳策喝醉酒的模样,对他喝醉酒的行为模式一清二楚,处理起来驾轻就熟。 刚走到门口,就和苏时打了照面,苏时诧异地看着被李戎半抱在怀里的靳策,一时忘了让开道。 靳策半晕半醒地靠在李戎身上,眼前一阵天玄地转之后,他好像看见了苏时,醉意陶陶的脑袋里顿时开始回放苏时对他不冷不热他的画面,于是看着这个跟苏时长得很像的人也不顺眼了,偏过头气哼哼地嘟囔:“切!……快走,快走……” 李戎对苏时笑笑,示意他让开,然后搀扶着靳大侠出了门,一出门就和沈玲珑对上,李戎顿时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傻愣愣地看着她,话也说不上来。 沈玲珑面色自然地冲他一笑,看了眼已经彻底晕菜的靳策,跟他们擦肩而过,进馆子去了。 “我来背他吧,你这样半搂半抱的,他肯定不舒服。”陈威说话间把靳策接过去,小心翼翼地背起他,往回学校走。 喝多酒的靳策体温偏高,暖烘烘的,带着酒气的呼吸暖暖地喷在陈威的脖子上,引起一阵酥麻燥热之感,靳策瘦而不弱,反而很有分量,但这不影响陈威轻松地一路把他背回学校。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如果可以,他希望能这样背着靳策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 靳策的那一声“切”,苏时听得很清楚,不止他,周诚也听见了,从进门开始周诚就在笑,一直笑,沈玲珑在安瑶旁边坐下,纳闷地道:“周某人,什么事这么好笑?” 周诚边笑边道:“想起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沈玲珑用热水冲洗餐具,一听这话,就来了劲:“我今天碰到一个很好玩的人,就是刚才喝醉酒的那个,本来今晚要安排他跟瑶瑶相亲的,结果他临时有饭局,还喝醉了。” “哦?已经见过面了吧,安瑶觉得他怎么样?”周诚八卦道。 安瑶喝着水摇头道:“挺好的,但是跟我不合适。” 沈玲珑急了:“哪里不合适,我觉得挺合适啊!” 安瑶笑道:“性格和气场。” 沈玲珑道:“你们还没怎么相处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安瑶慢条斯理地道:“有些东西,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有些人,只要见一面,就知道是不是自己喜欢的。” 安瑶决定的事是没办法改变的,沈玲珑挫败地道:“没想到我当红娘的第一桩媒,就搞砸了……” 周诚开始八卦就一直用余光注意苏时,果不其然地看见他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鼓励地对沈玲珑道:“别气馁,安瑶对靳策没感觉,可以把靳策介绍给别人啊,你朋友那么多,总有一个能看对眼。”周诚在苏时牌冷气旁毫无感知地当起了军师,脸上是公式化的微笑,心里早就笑翻了天。 沈玲珑闻言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看看还有几个是单着的,楚楚、小梦……对了,阿玲也没有男朋友吧?”她看着安瑶问道。 “嗯,不过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安瑶喝着水道。 “这样啊,那就不喊她了,你知道的还有谁啊,我想不起来了。”沈玲珑皱眉道。 “南姑娘呢?” “啊!还有她,要不是你提醒,我早就把她忘了……可是,她那性格会把靳策吓跑吧?” “有可能,她最喜欢调戏的男生就是靳策那样的。” “哈哈,我还记得有一次她非要看一个小男生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把那孩子吓得抱头鼠窜,南子跟在后面紧追不舍,最后硬是把人逼回寝室,连着好几天不敢出门,那次好像是蝴蝶帮她介绍的吧,自那以后就没人敢介绍男生给她认识了,想起这件事我就想笑。” “我也是。” 两个女生顿时笑作一团,边笑边说起了其他奇人轶事,苏时跟周诚对视一眼,很自觉地拿了菜单点菜,女士优先,于是苏时和周诚喜欢吃的菜没几个,素不拉几,也只有怕胖的女生才吃得下。 “等等,点了这么多怎么都是素的,我和安瑶吃不多,你们点你们要吃的,不用管我们。”沈玲珑笑的间隙道。 “就等大小姐您这句话呢!”周诚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豪气十足地大手一挥,几个肉菜“唰唰唰”上了单子。 沈玲珑今天心情特别好,一改平日温婉贤淑的笑不露齿,笑起来有些豪爽,而且一直在笑,说话笑,吃饭笑,喝水笑,最后说累了安静坐着的时候还在笑。 苏时依旧很沉默,他沉默地吃饭,沉默地喝酒,沉默地看着沈玲珑,不知为何,明明是在看沈玲珑,恍惚中却好像看见了靳策,话说回来,苏时还没见过靳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他们见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面,每次靳策不是因为丢了人而脸蛋红扑扑就是横眉竖目态度恶劣,好像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对了!靳策对苏时笑过一次,唯一的一次,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似的,几分得意,几分狡黠,几分顽皮。 想到靳策,苏时的笑意怎么也关不住了,洋洋洒洒地铺在脸上,几乎闪瞎沈玲珑的眼。她诧异地看着苏时,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她的注视毫无感知,沈玲珑的疑惑更深了,他把脸转向周诚,询问似的看着他。 周诚双手一摊,脸上的表情很无辜,似乎在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但沈玲珑并没就此放过他,而是一直盯着他看,好像要把他盯出个洞来,周诚没辙,只好说:“可能犯病了。” 这句话换来沈玲珑和安瑶齐刷刷的白眼无数,沈玲珑很想问苏时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可是她问不出口,因为问了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苏时从来不跟她说他的心事,沈玲珑起初有什么新鲜事都会跟他讲,想要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她说的时候苏时会很认真地听,听完不发表任何评论,他是一个忠实的听众,只是听众,但是沈玲珑要的不只是一个能倾听她的人,她更想苏时能跟她交流,哪怕在她难过得想哭的时候简单地说一句“肩膀就在这,来哭吧”,她清楚地知道苏时不会说那样的话,他只会默默地递来一张纸巾,然后转过脸去,听着她哭,等她哭完,再递上一杯奶茶,这是苏时式温柔,他最大极限的温柔。 回学校的路上,沈玲珑变得很安静,不再像个疯丫头似的又说又笑,面容平静不知在想什么,安瑶同样安静地走在她旁边,一时间,气氛有点凝滞。 苏时永远不是那个打破沉默的人,如果周围的人都沉默,他只会更沉默,活络气氛对于周诚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信手捏来,但灵活善变如他,在这种时候也说不出什么既能打破沉默又不会导致冷场的话来,于是他也沉默下来,一行四人简直要闷死人似的各想各事,各走各路。 终于回到寝室,周诚长出口气,道:“我操!差点憋死老子……”话没说完,手机就响了,周诚翻出一看,脸瞬间黑了,飞个眼刀给苏时,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周某人,你跟我说实话,苏时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沈玲珑劈头盖脸地问。 “……哪能啊,”周诚拿不准苏时的想法,对沈玲珑不能说什么,只好道,“他喜欢的人不是你么?” “周诚!”沈玲珑怒喝,“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信不信我告诉沈逍遥你对他有意思?” “女侠饶命!”周诚一听那名字就发憷,“我躲他都躲不及,怎么敢对他有意思?!” “这个嘛,”沈玲珑笑道,“你知道我哥很信任我的,只要我说,他就会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谁会关心。” “女侠,咱们万事好商量,您不要冲动……”周诚毕恭毕敬地道,生怕一个不小心,沈玲珑把他给卖了。 “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很理智的,只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就冲动不起来。”沈玲珑欢快地道。 14.所谓杀手锏 “您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周诚痛心疾首地道。 “苏时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不好说。” “不好说是怎么说?” “好像……有吧,但貌似他没打算有所行动。” “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沈玲珑情绪瞬间低落下去,“是那个女生吗?” “……哪个女生?”还有这么一个女生的存在?他怎么不知道?! “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当时你也在场,别以为我不知道!” “女侠,我真的不记得有什么女生啊,您给点提示。” “昨天文学社朗诵比赛结束后,在休息室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敢说你这么快忘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别冲动!我想起来,想起来了!”周诚冷汗都下来了,沈玲珑不说,他还真把那“女生”给忘了,“苏时可能对他日久生情,但他自己没发现,后来忽然想通了,就明白了,但他没有要追他的意思,至少现在是这样。” “……”沈玲珑沉默了好久,久到周诚以为她把电话挂了,又过了一会,沈玲珑疲惫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屈尊下跪帮她揉脚,他是有多喜欢她?” 周诚无言以对,他想起苏时看见靳策和玲珑手拉在一起时的表情,打个哆嗦,急忙转移心思,道:“当时我也震惊了,完全没想到苏时会那么做,他……” “原来他也会这么喜欢一个人。”沈玲珑说完这句,挂断电话。 周诚看着寝室的方向默默地想:是啊,苏时终于能真正喜欢一个人了。 走到靳策寝室楼下,陈威拒绝了李戎提出的换他把靳策背上去的建议,亲自把人送回寝室,拧了毛巾帮他擦脸,还给他换上睡衣,盖上被子,看着靳策自发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蛹,才笑着跟李戎和叶小白打了招呼离开。 李戎神情呆滞地看他离开,机械地扭过头,对同样呆滞的叶小白道:“他刚才干了什么?” “脱衣服。”叶小白恍惚地道。 “为啥他要帮大侠脱衣服?” “你问我我问谁。” “江洋大盗。” 狐狸仔细询问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电话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说没想到啊没想到,李戎追问他没想到什么,他却什么也不肯说了,最后来了句:“等我明天回去再说。” 李戎和叶小白大眼瞪小眼,快成斗鸡眼的时候才揉着眼睛道:“好像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我也是。” 一夜好眠,除了某人不识相地跑到梦里来打搅他,被他一拳呼飞,其他都很美好。靳策一觉醒来,宿醉的感觉仍有残留,因为喝酒之前吃了一肚子饭,胃没有跟他闹冷战,倒是头有点不合作,胀痛胀痛。 小跑着放完水,又小跑着爬上床,靳大侠裹着被子美滋滋地想着今天干脆睡一天好了,美好的蓝图刚画了个轮廓,就被打断。 狐狸一路狂奔回到寝室,一脚踹开门,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惹来左邻右舍恶骂无数,然后又一脚踹上门,把愤怒的咆哮挡在门外,屁颠颠地跑到靳策跟前,无视靳策要吃人的嘴脸,笑弯眼地道:“大侠,你是不是有喜了?” 靳策愣了一下,气急败坏地道:“喜你祖宗!” 狐狸笑眯眯地改口:“大侠,你和陈威是不是在一起了?” 靳策奇怪地看他一眼,脸上闪过一抹红:“你怎么知道?” “真的在一起了?!”不止狐狸,李戎和小白也中了百万彩票似的跳起来,不敢置信地喊道。 “大清早的,喊什么喊!”靳大侠呵斥道,“成何体统!” 现在哪还管得了什么破体统啊?! 一双狐狸眼闪过狡诈的光芒,狐狸笑道:“大侠,给我们说说你和陈威走到一起的经过呗。” “是啊是啊,说说呗。” “说你祖宗!一起你祖宗!”靳大侠睡意全给他们搅没了,火冒三丈,“老子什么时候跟陈威在一起了?!” “你自己说的啊……” “屁!老子怎么可能睁眼说瞎话!” “江洋大盗问你是不是和陈威在一起了,你问他怎么知道,这不就是间接承认么?” “对啊对啊!” “承认你祖宗!”靳大侠浑身燃起熊熊怒火,“老子那是问狐狸怎么知道陈威喜欢我的!” “嘎嘎嘎!”一群乌鸦淡定地从靳策头顶上飞过,靳大侠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满脸通红,头顶有可疑的烟雾缓缓升起。 “噗!”狐狸没绷住,笑了出来,这一笑不要紧,李戎和小白也跟着笑起来,欢乐的笑声充斥了乱而有序的寝室。 “哈哈哈……” 很好!非常好!又丢人了……靳大侠一个翻身,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任凭三人怎么呼唤都不肯出来,大有裹到天荒地老去的倾向。 “大侠,我推理一下事情的大致经过,您看看对不对,要是对,您就往左滚一下,要是不对,您就往又滚一下。”狐狸清了清嗓子,把随时会喷薄而出的笑意强行压下去,做好了推理准备,不等他开口,靳大侠手脚并用地从被子里爬出来,脸上的红潮还未退去,恶狠狠地道,“这有什么好推理的,事情的经过就是陈威跟老子表白,老子拒绝了,推理你祖宗!” “大侠,陈威人挺好啊,您为何要拒绝?” “老子把陈威当哥们儿,哪有跟自己哥们儿谈恋爱的。”靳策说完,恶寒了一下。 “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 “那如果他跟你不是哥们儿呢?” “他跟我就是哥们儿啊!” “我说假如……” “没有假如!” “好吧……那如果不是陈威,是别人呢?” “别人?”靳策挠挠头,“没想过。” 狐狸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转移话题:“大侠,前天晚上文学社比赛的时候你在那吧?” “是啊,怎么了?”靳策天真无辜地看着他。 “那……”狐狸把一张叠成小方块的报纸缓缓摊开抚平,指着报纸第一版正中间的那张照片,道,“这个人……” 靳策好奇地凑过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他着急慌慌地把报纸抢过来,一目十行地把报导看下来,愤愤地往被子上一拍,道:“胡说八道!狗屁不通!妖言惑众!乱棍打死!!!” 李戎刚才没看清,报纸就被靳策抢了去,他和小白都很好奇,上面说了什么,大侠这么激动,趁靳策对发稿的人严厉谴责强烈批判的时候,他悄悄把脸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一惊:“这谁啊,真好看!” 靳策比他更惊,急忙把报纸塞到身后,胡乱搪塞道:“不认识,大概是别的学校的。” “大侠啊,上面写什么了,你这么激动?” “屁!你哪只眼睛看见爷激动了?!爷一点也不激动!” “……”您激动地脸都红了,声音都打颤了,神情动作都不自然了,还敢说没激动…… 靳策的反应证实了狐狸的猜测,他忧心忡忡地看着靳策道:“大侠,咱们出去走走。” 靳策想说他要睡觉,但是报纸上的报导一直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肯定睡不着了,就点头应了,李戎和小白也要跟着去,被狐狸的眼神制止了。 交大有着C城最美丽的花园,春天刚来很多花就陆陆续续地开了,满园姹紫嫣红,很是好看。 靳策以前从没留意过学校里竟然有这么多品种各异的花,他只知道学校的花一年四季都开着,具体什么季节开什么花,他懒得去关心。 赏了一会花,靳策随便找了块草地坐下,无聊地拔草玩,狐狸在他对面坐下,按住他多动的手,道:“大侠,爱护花草,人人有责。” 靳策嘴里叼着根草叶子,不服气地瞅他一眼,手上却是规矩了。 狐狸笑着把碎草叶子洒在他头上,靳策像只刚洗完澡的小狗似的,一阵猛甩,零星的嫩绿叶子从他头上滑下来,落在他肩上,衣服上,周围的草地上。 狐狸一阵欢畅的笑之后,换上促膝长谈的阵势,道:“大侠,照片上那人,是你吧。” 他用的是陈述句,靳策知道狡辩也没用了,只好点头承认,顺便问了一句:“很容易认出来?” “还好,”狐狸笑着道,“一般人不会做这样的联想。” 靳策翻个白眼:“那你怎么就断定那是我呢?” “直觉。” “……” “大侠,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呗。” “你和苏时,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也没有啊。” “……那他怎么给你揉脚?” “我怎么知道!”靳策想起报导上说的什么“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苏时惊现文学社工作人员休息室为一神秘女生揉脚,事后神秘女生径直离去未留下只言片语苏时一片痴情付与流水”,痴他祖宗,全都是屁话! “大侠,你认真点!”狐狸按着他的肩稳住他乱晃的上身,道,“苏时是不是也喜欢你?” “……”靳策好像给人当头兜了一盆冰水,冻得他打个哆嗦,道,“这笑话太冷了,快换一个。” “大侠,我不是说笑话,是认真地在问你!” “……你傻了?这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陈威能喜欢你,苏时也能!” “陈威和苏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一样!” “陈威是哥们儿,苏时连朋友也算不上?” “差不多……” “大侠,差很多啊,你不想跟哥们儿谈恋爱,所以你拒绝陈威,换而言之,如果陈威跟你不是哥们儿,你可能不会这么干脆地拒绝,是不是?” “也许吧……陈威挺好的。” 狐狸忽然同情起了陈威,就因为跟靳策是哥们儿而被拒绝,真正一片痴情付与流水的人,是陈威才对…… “大侠,如果苏时跟你表白,你会接受他么?” 靳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有可能的,大侠。” “不可能!” “是不可能接受他还是他不可能跟你表白?” “都是!” “大侠,你拒绝陈威,是因为跟哥们儿谈恋爱会别扭,你拒绝苏时,是因为什么?” “……”靳策给他问住了,想了半天才说,“他把老子打得那么惨,老子疼了好长时间,回家还差点被李女士活剖了,老子跟他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就因为这个?”狐狸对他的小心眼记仇简直无语,“那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苏时差点给送到医院去?” “什么时候?” “打架的那晚啊。” “为什么去医院?” “因为一直胃疼,怀疑胃出血,差一点叫了120。” “不会吧!”靳策紧张地看着他,“难道是我打的?” “不是你,难道是我?” “他怎么那么脆弱啊……” “他那段时间闹胃病,你那一拳招呼上去,普通人都要疼上好几天,更别说一病号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伤得那么重,我是不是应该给他说个‘对不起’啊……” “大侠……如果没有小宁,我想我也会爱上你的!” “……好恶心。”靳策笑脸皱成一团,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 “爷,您怎么这么说奴家呢,奴家好伤心。” “伤心就去死吧。” “……这话有点耳熟。” “小白说过的。” “呜呜呜,你们都不爱我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 “奴家要去死!” “死彻底点。” “……” 闹了一会,靳策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手脚摊开呈大字型,上午的阳光不浓不烈,靳大侠咂巴咂巴嘴里的草叶子,眯起眼睛晒太阳。 狐狸枕着双臂躺在他旁边,胳膊肘跟靳策的指尖碰在一起,他看着靳策漂亮的侧脸,道:“大侠,撇去你对苏时的记恨,你还有别的拒绝他的理由么?” 靳策回想他跟苏时的每一次见面,咬牙切齿地道:“当然有!老子每次丢人现眼都能碰见他,要不就是碰见他以后丢人现眼,老子的糗事糗态被他看去太多,没把他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哈哈哈……”狐狸大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道,“大侠,你不觉得被一个见过你各种衰样的人喜欢,是件很幸福的事么?” “为毛幸福?” “大侠,你真是太笨了……” “死狐狸,敢说爷笨,活腻歪了吧,信不信爷削了你!” “大侠饶命!等我说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好,暂时留你一条小命,有什么遗言快说。” “大侠,你想啊,一般喜欢一个人都是从喜欢他美好的一面开始的,比如说聪明的头脑,漂亮的脸蛋,魔鬼的身材,迷人的声音,善良的品性,优雅的气质,这些都是最容易吸引人的一面,而另一面,也就是掩藏在美好之下的缺陷,比如说性格缺陷,懒散拖延,脾气暴躁,做事冲动,爱说脏话,小肚鸡肠,这些都是容易让人望而生畏的一面,如果一个人了解了你的这些缺点,还愿意继续喜欢你,你不觉得很幸福么?” 靳策闭上眼睛把狐狸说的话又在脑子里回顾一遍,道:“李女士和靳先生就是这样,不过李女士的性格没这么糟,她对靳先生挺温柔的,就是对我很凶,动不动就要把我活剖。” “噗!”狐狸自行脑补了一段靳策家的生活片段,忍不住笑了,这可怜的孩子过的是多么水深火热的日子啊! “噗你祖宗!”靳策恼怒地道,“你后面列举的那些缺陷,该不会说的都是老子吧?!” “哪能啊,我只是广而泛之地随便说了几个,大侠你不要对号入座。” “怎么看都觉得很可疑。” “大侠您多心了。” “最好是这样!” “就是这样。” 靳策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自己也算大好青年一枚,缺点肯定有,但是绝对没有那么多,这样一想,心里舒服了很多,也懒得跟狐狸计较了。 “大侠,”狐狸单手撑头,面朝靳策斜躺着,道,“又一个拒绝苏时的理由排除了,您还有别的么?” 靳策斜睨他一眼,道:“老子的杀手锏还没使出来呢,你嚣张个屁!” “什么杀手锏?” “杀手锏就是,不管他多喜欢老子,老子不喜欢他,不喜欢当然要拒绝了,啊哈哈哈哈!”靳大侠扳回一城,仰天大笑,得意劲十足。 “……”狐狸看着他得志小人的小模样,颇有些无语,无语过后又觉得好笑,也跟着笑起来,笑声惊动树上的飞鸟,扑棱着翅膀逃离。 狐狸带来的那张报纸很快在学校里传开了,全校男女学生就照片上的那个美女展开了沸沸扬扬的议论,只不过两方议论的重点有所不同。 女生纠结的是,这女的是谁啊,长得也就那样,胸平得跟飞机场似的,竟然能让苏时拜倒在他的旗袍裙下,这就算了,她居然还傲慢无礼,对苏时冷眼相待,苏时眼光怎么这么差,看上这种人啊! 男生关注的是,这个大美女除了胸小之外,其他方面堪称完美,绝美的脸蛋,纤瘦的身段,如果学校有这样的美人他们一定早就发现了,她这时候才出现,一定是别的学校的,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自己有没有机会获得她的青睐啊…… 15.分裂的人格 学校里八卦议论满天飞,火热的程度绝不压于筹备社团活动月,靳策听着李戎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淡定得好像隔绝了七情六欲似的,哪怕腥风血雨,他自岿然不动。 李戎这两天一直在报纸上的美人和现实中的靳策之间来回逡巡,基本有些眉目了,好几次他想向靳策求证,被靳大侠凌厉的眼刀扫退,后来小白悄悄告诉他和他的猜测一样,李戎这才打消了询问靳大侠的念头,和小白一起低调沉默地保守秘密。 交大校报发行史上第一次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紧张态势,交大本校的学生盼着人手一份,C大的人也不厌其烦地催促,印刷部一边快马加鞭地印发,一边提高警惕严阵以待,生怕那些等得不耐烦的人冲进来把印刷部给砸了。 热烈的议论不仅仅局限于交大校园,C大的学生们也如狼似虎地猜测当事女猪脚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引得苏时为之折腰,在这场议论风暴中,能跟靳策比拼淡定的,只有苏时了。 “苏时,你火了。”周诚晃着手里的报纸笑眯眯地道。 苏时接完电话,收了几件衣服就往外走,对他的调侃充耳不闻,周诚不甘心地追上他,小声道:“你说会不会有人认出那是靳大侠?” 苏时摇头道:“认不出。” “万一呢,要是有人把靳大侠认出来,他肯定找你拼命。”周诚笃定地道。 “让他来拼。” “我操,这么狂!” 苏时笑道:“跟他打架挺有意思的。” 周诚看疯子似的看他:“差点胃出血也叫有意思?” 苏时淡淡地道:“不是跟靳策打架有意思,是跟他打架的那种感觉,很有意思。” “……”周诚无语,目送他出了楼门,自己往回寝室走,边走边想,苏时和沈玲珑不明不白,和靳策又不清不楚,终于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结果还是个同性,不敢追又放不下,把感情问题处理得这么乱七八糟,真不像苏时的风格。 靳先生打来电话时靳策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赛车玩,好像感应到有电话要打进来似的,靳策手指不受大脑指挥地一个加速撞上迎面驶来的一辆车,顺利game over,靳大侠懒洋洋地道:“干嘛?” 靳先生的声音依旧欢脱:“小策策,上次回来怎么没把酸梅粉带走啊?” 靳策翻身平躺,道:“忘了。” “昨天李女士心血来潮帮你整理书柜,差点发现。” “啊?!她没看见吧?!”靳策一个挺身坐起来,紧张地问道。 “没有,我说了是差点嘛。” “还好还好,要是被她发现,又要收拾我了。” 靳先生欢快地笑了一会,道:“晚上回来吃饭吧,顺便把酸梅粉拿走。” “哦。” 靳策收到回家指令,火烧眉毛地把背包从柜子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抖一抖晒一晒,准备回去消灭罪证。 踩着饭点到家是靳策从小到大练成的唯一一门绝世神功,因为不管他摸爬滚打得有多脏多狼狈,只要碰上吃饭时间,靳先生都会保护他吃完饭再给李女士收拾。 靳大侠一路哼着小调上楼,快走到家门口时开始掏钥匙,掏到一半的时候,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令靳策“叹为观止”的脑袋,脑袋的主人朝他招手道:“回来得正好,马上开饭了。” 靳策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他看看苏时,又看看自家房门,无法理解是自己穿越了,还是苏时穿越了,或者他俩都穿越了,为毛苏时会出现在自己家里,而且还一副主人的嘴脸?! 靳策呆在门外,苏时站在门口,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清楚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俩久别重逢,深情对视…… “小策策回来啦,快去换鞋洗手,过来吃饭。”靳先生厨房餐厅两头跑,忙得不亦乐乎,李女士给他打下手,余光瞥向门口的两人,道,“臭小子,还不快滚进来吃饭,等老娘过去请你呢?!”然后她又换上温柔的语气,“苏时,来尝尝你靳叔叔手艺。” 看看,看看!赤果果的差别待遇!靳策气呼呼地撞开还杵在门口的苏时,三两下把背包脱下鞋甩掉,塔拉了拖鞋,跑去洗手,身后跟着李女士愤怒的申讨:“臭小子,又把鞋脱得满地都是!” 苏时笑着把靳策的鞋整齐地放到鞋柜里,李女士叹道:“要是那臭小子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苏时笑道:“我小时候也很顽皮,长大就好了。” 李女士更惆怅了:“那臭小子都20了,还像个小孩子,感觉一辈子也长不大似的,他什么时候能成熟稳重点,我就烧高香了。” “李女士,你又说我坏话!”靳策洗完手出来就听见李女士和苏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其间不时闪过“臭小子”之类指名道姓的词。 李女士面对他的指责毫无悔过之心:“老娘就是说了,你能把老娘怎么样?” 靳策语塞,他还真不能把李女士怎么样,但是李女士能把他怎么样,于是他愤恨地瞪一眼苏时,跑到厨房找靳先生去了。 “靳先生,苏时怎么会在我们家?”靳策小声地道。 “他是来跟李女士学做药粥的。”靳先生也压低声音道。 “哦。” “你和苏时认识?” “算是吧。” “你们俩在厨房里嘀咕什么呢,汤先让它炖着,出来吃饭。”李女士下达指令。 “马上!”父子俩齐声道。 “我的酸梅粉还在老地方吧?” “嗯。” “一会你给我打掩护。” “好。” 靳策跟靳先生勾肩搭背出来时李女士正拉着苏时的手嘘寒问暖,心里的喜欢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看得靳策心里一阵阵发酸,自己这正牌儿子还没有过这级别的待遇呢,苏时第一次来就直接荣升VIP了,还是钻石级别,靳策酸味十足地看着他们的互动,扭过脸小声地跟靳先生说:“苏时真讨厌。” 靳先生笑眯眯地看他一眼,同样小声道:“苏时是李女士心目中的完美儿子。” 虽然饭桌上有一半的菜是靳策爱吃的,靳大侠心里还是不舒服,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李女士不停地给苏时夹菜,就更不舒服了,发现苏时跟李女士一样,都爱吃鱼的时候这种不舒服更是达到顶点。 李女士和靳先生都不对海鲜过敏,靳策对海鲜过敏的毛病是遗传自哪里,靳大侠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捡回来的,而苏时越看越觉得就是李女士幻想中那个完美的儿子,靳策不高兴了,把筷子咬得嘎吱响,李女士凉凉的眼神瞥过来,靳策头皮发麻地端正坐好,规矩吃饭。 忽略掉靳策心里的不满,一桌四人倒有了一家人的感觉,靳大侠被这个认知吓了一跳,他才不要和苏时一家人,看见他就一肚子无名火。 晚饭过后靳先生收拾饭桌,李女士把要去帮忙的苏时拦下,继续拉着他家长里短,两人有说有笑分外和谐,靳策趁李女士不注意,拎了背包跑进自己的房间,找出酸梅粉塞进去,又装模作样地塞了几件衣服和几本书,磨蹭一会才回到客厅。 看电视的时候靳策一直用余光扫视李女士和苏时,不知怎么就生出一种苏时要进他家的门,李女士正严格把关的感觉来,不禁一阵恶寒,慌忙把视线移开,盯着电视走起了神。 指针不知不觉走到八点钟的位置,靳策偷看一眼李女士,见她仍有秉烛夜谈的意思,暗道苏时今晚该不会要留宿他家吧!他家是李女士从国外回来时医院分给的房子,旧式的两室一厅,没有多余的客房,苏时真要留宿,肯定是睡他的房间,想到这靳策就不乐意了,他的房间才不要给苏时住! “咳咳,”靳策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指了指挂钟,道,“你该回去了。” 苏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歉意地对李女士道:“不知不觉都八点了,我该回去了,打搅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李女士把他按回沙发,指着靳策道:“臭小子,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人家苏时自己不会看时间啊,老娘不懂早晚啊,要你多嘴,去,给老娘滚回学校去!” 靳策没把苏时赶走,自己倒要被赶出去,顿时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憋屈感,狠狠剜了苏时一眼,跟靳先生说了一声,靳大侠灰溜溜地背上背包出了门。 “苏时啊,你不要介意,那臭小子就这德行,幼稚还少根筋,你别往心里去啊。”李女士替靳大侠收拾烂摊子。 “没事,阿姨,本来我也要回去了,我妈一会下班,我得回去把饭弄好。”苏时笑着道。 “苏女士有你这么个好儿子真幸福啊,哪像我家那臭小子,就会惹我生气!”李女士想起自家永远也长不大的儿子就越发羡慕苏女士了。 “靳策挺好的,他身上那种干净纯粹的气质我学也学不来。”苏时实话实说,他对靳策的迷恋正是源于这个。 “哪有啊,他那是傻。”嘴上这么说着,李女士听到靳策被别人夸赞心里简直要乐开花,她的宝贝儿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干净,这点她当然最清楚了……但是,靳策的缺点是他优点的数倍,甚至数十倍,李女士又开始咬牙切齿了。 苏时好笑地看着李女士的表情变化,靳策的性格跟她很像,一样的别扭,却很可爱:“阿姨,我要回去了,谢谢您和叔叔的招待,改天有空,一定要到我家来,我妈妈最喜欢拿她珍藏的红酒招待朋友。” 李女士笑得合不拢嘴,亲自把他送到门口,还要送下楼去,被苏时谢绝了:“车子就停在楼下,阿姨和叔叔就送到这吧。” “药粥怎么做都记住了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打电话给我。”李女士热情地道。 “嗯。”苏时礼貌地应了,转头下楼,“叔叔阿姨再见。” “再见。” 靳策背着包无精打采地下楼出了小区,李女士胳膊肘老是往外拐,逢人就说他的坏话,医院的那些医生每次看见他就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这就算了,李女士怎么能把他的老底翻给苏时呢,这下他更没面子了!越想越生气,靳大侠飞起一脚把一颗碎石块踢得老远,还不解气,想要上去再补上一脚,好像那石块就是苏时。 李戎不合时宜又善解人意地打来电话,问靳策晚上回不回寝室,靳大侠可算逮着了诉苦对象,对着李戎就是一顿痛骂,苏时如何如何让他讨厌,苏时如何让如何让李女士喜欢,苏时如何如何暗算他,苏时如何如何…… 李戎听了半天云里雾里,瞅了个靳策停顿的空子问道:“大侠啊,苏时把你打架的事告诉我姐了?” “没有……吧。”靳策不确定地道。 “那他怎么跟我姐扯上关系了,怎么暗算你啊?”李戎头顶着一大堆问号道。 “要不是因为他,老子也不会被李女士赶出家门!”靳策委屈地吼道。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侠啊,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滚!你个智障!老子找你倾诉就是个错误!” “大侠啊……”李戎的话刚开了个头,靳策就把电话挂了。 本来是要找人倾诉一番纾解一下心里的郁闷的,结果择人不善,选了李戎这么个蠢材,非但没把心里的闷气驱散,反而觉得更不爽了。 要不要给狐狸打个电话?靳策琢磨着。 身后那辆车跟了他很久了,他快车也快,他慢车也慢,不像是要绑票勒索的坏人,倒像是哪个认识的人在逗他玩似的。 靳策本来懒得搭理,但那明晃晃的车灯一直打在他身上,照得他心里的邪火一股股往上窜,靳大侠怒了,跑过去把车窗拍得啪啪响,手心拍疼了,又改用拳头,好像要把玻璃砸成碎末似的。 车里的人感应到他的想法,缓缓降下车窗,露出一张英俊帅气带着笑意的脸来。 我操!是苏时!靳策在心里怒喝一声,瞪起漂亮的眼睛看着苏时,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苏时笑道:“我要回家啊。” “切!你不是跟李女士聊得正在兴头上么?”结果被我打断了,老子被赶出家门了,你应该马上趁热打铁鸠占鹊巢啊! “时间太晚了,你不是也好心提醒我么?”苏时笑意不减地道。 “……”老子那是好心提醒么?!老子那是要把你赶走,绝无半点好心的成分!“你少自作多情,老子对你才没有好心!” “哦?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大错特错!老子怕你留宿要霸占老子的房间,才提醒你该滚蛋的!” “可惜你比我先滚蛋。” “……我操!你别以为仗着李女士对你宠爱有加老子就不敢揍你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 “败你祖宗!”靳策快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气晕,“老子打不过你,总有人打得过,你等着,老子要让小白给你下战书!” “随时奉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苏时这种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嘴脸怎么那么让人讨厌啊! “打架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先送你回学校。”苏时打开副驾座的门,示意靳策上车。 靳大侠不屑地看他一眼,道:“老子才不稀罕,老子要搭公交回去。” “等你回去,寝室楼就锁了。” “锁就锁呗,老子爬窗。” “四楼?” “四楼!” “万一摔下来,非死即残,搞不好半身不遂高位截瘫,一不小心就成植物人了。” “我……操!闭上你的乌鸦嘴!” “我车技挺好的,不会出车祸,上来,我送你回去。” “回你祖宗!老子就要搭公交,你快滚吧!” 鉴于靳策顽固不化,坚决不肯低头,苏时还要赶时间,没工夫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直接开门下车,在靳策战斗模式全开的警戒下,捏住他细滑的后颈,把他塞到副驾座上,其间轻松地挡下靳策无数次反抗的踢打。 靳策歪三扭四地坐在副驾座上,苏时正帮他系安全带,靳大侠嘴上还在骂骂咧咧:“操你祖宗!老子不要坐你的车,老子要搭公交,公交!” 苏时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眯眼笑着道:“你就是我祖宗,乖一点,不然我把你关进小黑屋里……操。” 靳策瞬间漏气了,他绝对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浑身散发黑色气场的人是苏时,苏时是讨厌了点,可是没有这么恶劣啊! “你你你是谁?”靳策抖着嗓子道。 苏时被他的话逗笑了:“迄今为止,我们已经见过不下十次面了,打过架,交换过电话号码,我给你按过脚,你观摩过我的果体,几分钟前我们还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如果你这么快就失忆,我会很苦恼的。” 靳策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苏时,一个截然不同的苏时,恶魔般的苏时,靳大侠一点点地移开目光,心里咆哮道,难道苏时是人格分裂,现在这个是他的的第二人格?! 回学校的路上靳策很安静,安静地过了头,垂着眼睑坐在副驾座上,一动不动,要不是时不时偷偷瞥一眼开车的苏时,苏时就要以为他睡着了。 16.天仙沈学姐 靳策一直在琢磨苏时人格分裂的可能性有多大,他的第二人格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情绪激动?感到危险?心情不好?问题是自己刚才没打算把他怎么样也没招他惹他啊,他突然就发作了,他的第二人格出现得也太随便了!一点都不遵循第二人格的发作规律!这是作弊!靳大侠胡思乱想一通,连车子开到学校也没察觉,苏时也没提醒他,直接把车开到他的寝室楼下,见他还不回神,就在他脖子上捏了一下,道:“到了。” 靳策迷茫了一阵,然后才恍然大悟地说了声“哦”开门下车,刚把门推开一条缝,苏时探过身来抓住他的手,笑着道:“对专门绕路把你送回学校的人,应该说什么?” “谢谢。”靳策条件反射地道。 苏时笑意深深地放开他,看着他开门下车又把门关上,在靳策看不见的地方摸了摸他坐过的副驾座,开车回家去了。 靳大侠晕乎乎地踩着楼梯上楼,上到三楼的时候才彻底反应过来,跳着脚怒喝:“我操啊!老子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了“谢谢”啊,靳大侠有生之年的第一次,不对不对,第一声“谢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了苏时?! 操他祖宗啊! 陈威,老子冤枉你了,你绝对不是最阴险的,你认第二,苏时就敢认第一啊!!! 苏时完全不知道靳策已经在心里把阴险人物的排名表列出来了,分列前三名的一次是:苏时、陈威、狐狸。 苏时这时候想的是,靳策真就跟个小孩子似的,顽劣成性,偶尔敲打敲打他才能乖一会。这话要是给靳策听去了,一定会瞠目龇牙地冲他喊“乖你祖宗”,然后在自己那句“你就是我祖宗”的回礼下焉掉,想到这苏时就是一阵止不住的笑。 靳策这晚又做梦了,梦里一会是正常的苏时,一会是人格分裂的苏时,两个苏时交替出现,最后活生生地把靳大侠给搞晕了。 靳策捂着发晕的脑袋坐起来,发了一会呆,下床放水,此时已临近晌午,小白和李戎都不在寝室,一个去了图书馆,一个在球馆里练球,明天晚上交大和理工大要交手,双方队员都在加紧练习,谁都不愿在第一场比赛中就败北。 刚从厕所回来,沈玲珑的电话就如影随形地打来,靳策皱着脸想假装没听见,但手机锲而不舍地哼哼唧唧,靳大侠只好接起来,打个哈欠道:“喂?” “不会吧,你这是才起来?!”沈玲珑敏锐地捕捉到靳策打完哈欠声音里的慵懒。 “错,是刚醒来。”靳策抹去眼角的水珠纠正道。 “……”沈玲珑一时无语,过了一会才说,“你太能睡了,猪都比你勤快。” “……!”靳策受惊了,没想到能从沈玲珑这么古典的美人嘴里听到“猪”这个字眼,果然是自己对女生的了解太少了么?靳大侠自我怀疑起来。 “是这样,下午三点在我们学校的公主湖旁边有个小型聚会,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认识,你别迟到啊!” “啊?”靳策傻了,她们的聚会关自己什么事,“我不去。” “不行!”沈大小姐一口回绝,“我已经跟她们说过你了,好几个都表示想见见你,你是众望所归,必须来!” “……我没参加过这种聚会,不习惯,不去。” “来过一次就习惯了,哦……我知道了,你是害羞了吧,没关系,你要是觉得别扭,可以带你的朋友过来……给你壮胆。”沈玲珑清脆的笑声激得靳策一阵面红耳赤。 沈大小姐最后交代靳策务必、准时到场,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靳策一个头变作两个大,他虽然迟钝,但不傻,就冲沈玲珑最后那句,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沈大小姐这红娘是要一直当下去,直到给靳策找到一个好婆家,呸,一个女朋友?安瑶那边还没解决,沈大小姐瞎积极个什么劲啊?!靳策拿着手机在寝室里一阵乱窜,想窜出个应对下午聚会的好法子来,但是想破了脑袋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装病?不行,万一沈大小姐不相信,直接杀上来,穿帮多没面子。 有事?也不行,刚才没灵机一动拿有事当借口,现在才说有事,已经晚了,一看就是推辞的借口。 自残?更不行,装病不成就干脆真病,聚会是躲过去了,自己要不痛快好久,而且不痛快完,沈大小姐目的没达到,还是不会罢休。 思来想去,只剩一条路,就是去参加聚会。于是靳策开始寻思,自己身边能带去的人选。 狐狸?不行,抛开狐狸敢不敢不说,要是被小宁知道了,他和狐狸都得玩儿完! 李戎?可以,单身汉一只,而且对靳策言听计从,靳大侠发话,他不去也得去! 小白?算了,感觉像教唆未成年,万一碰上类似真子那样的姑娘,把小白惹急了,一个过肩摔出去,人家女生还不得非死即残! 陈威?……把他带去看着自己相亲?这也太不人道了! 还有谁呢?靳策在脑子里把他接触过的人扫荡一遍,悲惨地发现,原来他认识的人这么有限,关键时候只能和李戎并肩作战。 什么?你说班上的同学?不好意思,靳策平时太低调,低调到别人认为他傲慢自大,不屑于跟别人来往,久而久之都不愿意跟他打交道,靳大侠一呼百应的战斗值,为零。 如果狐狸在就好了,以他的号召力,随手一招,百十人马根本不在话下。 靳大侠惆怅了,他默默祈祷沈玲珑的朋友里,有他的同胞。 李戎准时把午饭带回来,听说聚会的事,马上双手护胸,惊恐道:“大侠啊,饶命啊,小人不想英年早逝啊!” 靳策阴恻恻地逼近他,坏笑道:“别说爷无情,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爷先削你一顿,你再跟爷去参加聚会,第二,你主动跟爷去参加聚会。” 李戎颤巍巍地举起两根手指,道,“我选第二个。” “真乖!”靳大侠满意地拍拍他高出自己多半个头的脑袋,叼着炸得又干又脆的蘑菇哼起了歌。 出发前,李戎郑重其事地给纪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如果自己晚上没去训练,就表示他不幸阵亡,让他务必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上“交大校队替补”的字样,然后就英勇赴死去了。 走了20多分钟,公主湖的倩影就在眼前,远远看去,碧绿的湖水像块祖母绿宝石一样嵌在C大校园的东南角,为这个原本就美丽的校园更添几分韵味。 沈玲珑不管在哪从什么角度看都很抢眼,靳策一眼就看见以她为首的一群女生锦上添花地围坐在湖畔,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靳大侠定睛细看,视线所到之处没有男同胞的身影,幸好带了李戎来,不至于孤军奋战,靳大侠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要过去,李戎忽然捂嘴把他拖到一边,在湖畔看不到的地方躲起来,神经兮兮地道:“大侠啊,你说的那个组织聚会的朋友,是天仙?” “天仙?”靳策转着眼珠子想了想,道,“天仙是谁啊?” “大侠啊,你记性怎么变这么差了!”李戎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天仙就是沈玲珑,苏时的女朋友啊!” “哐当!”靳策被这个惊天大消息砸得眼前金星直冒,许多片段如电影胶片一般在他脑袋里哗啦啦翻过去。 我叫苏时,是玲珑的男朋友。 玲珑说她挺欣赏我,要跟我做朋友,普通的那种。 ……玲珑……是谁? ……天仙啊。 ……其实我觉得他跟沈学姐一点也不般配,两个人都太冷冰冰了,在一起不会把对方冻死吗…… 玲珑……沈学姐…… 原来真相早已摆在眼前,只是靳策没注意去看。 “大侠啊,那天打完球赛我就想告诉来着,结果跟他们做完反思就给忘了,大侠啊,我对不起你啊!”李戎沉痛地抱着靳策道。 “沉痛你祖宗!老子还没死!”靳策一脚把他踹飞,整理一下衣服,面不改色地道,“今时不同往日,一来咱们有武林高手小白同学,二来我对沈大小姐毫无企图,三来,沈大小姐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总结以上三条,得出结论,苏时没有理由把老子怎么样,他敢把老子怎么样,老子就让小白把他怎么样,老子要跟他走着瞧,看看究竟谁能把谁怎么样!” 一堆“怎么样”成功地把李戎绕晕了,他探头探脑地往沈玲珑在的方向看了又看,依依不舍地道:“大侠啊,我还是回去训练吧,我一看见天仙心就乱蹦,万一不小心蹦出来咋办,而且,那时候跟苏时约好的谁都不找麻烦,我跟天仙见面,是违规操作啊!” “违规你祖宗!”靳策揪着他的领子道,“你不是说跟天仙是普通朋友么?朋友之间还不能见面了?” “但是苏时会误会啊。” “误会他祖宗!那是他吃多撑着想歪了!。”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沈玲珑已经在一边看表一边往这条路上张望了,再不出去她肯定要电话催了,靳策铁了心要拉着李戎一起水深火热,无视他的挣扎和抗拒,率先走到沈玲珑能看见的地方,然后一把,把李戎给拉了出去,沈大小姐先是看见靳策,接着李戎也出现了,她心情甚好地朝他们挥手,喊道:“等你们好久了,快过来啊!” 李戎哭丧着脸整理衣服,不想在天仙跟前丢人,靳策抿嘴而笑,模样既阴险又狡诈,李戎哀哀地看他一眼,一句埋怨的话也说不出来,心里默叹,谁叫靳策是他家大侠呢…… 靳策以为沈玲珑办的聚会就是一群人围成一个圈东拉西扯聊八卦,没想到内容这么丰富,不仅有各种零食瓜果饮品,还带着一组小型音响,此时正悠扬地放着歌,考虑到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不尽相同,扑克跳棋飞行棋五子棋应有尽有,还有书刊杂志八卦小报,靳策和李戎看得触目惊心,今儿算是开了眼了,原来传说中的聚会……是这个样子。 “傻站着干嘛,快坐啊,专门给你们留了地方,还以为你会多带些人来,没想到只来了两个。”沈玲珑指了指他旁边的那片空地,招呼靳策和李戎过去。 从靳策和李戎往过走到傻站着,那些女生的视线就没从他俩身上移开,好像观赏外星来客似的,看得靳策越来越觉得自己真是一只外星人,无意中闯入地球,遇见这些奇怪的人类,被当标本一样研究审视,就差弄上解剖台剖开看看他的构造跟地球人有什么不同了,靳大侠这厢胡思乱想,李戎也好不到哪去,虽然没有靳策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但同手同脚走成一顺儿了。 沈玲珑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说道:“姑娘们,你们懂不懂什么叫矜持啊,哪有你们这样死盯着人看的,一会把人吓跑了,我可不管追。” 一群女生哄然大笑,互相谴责:“楚楚最色,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胡说!明明是你,眼珠子都塞不回眼眶里了!” “你俩都好不到哪去,半斤八两。” “呸!我俩是半斤,你就是八两!” “就是!” …… 口水战还在继续,靳策听着她们像雀鸟似的叽叽喳喳,忽然感慨上帝造出了女人,为毛还要弄出各种各样的鸟来,不是多余么! 沈玲珑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她朝李戎施然一笑,收到他赧然的回礼后把靳策拉到一边,展开如下对话:“靳策啊,你对安瑶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就那样。” “那就好,安瑶说觉得你俩不合适,我怕打击到你,一直没告诉你。” “哦,没事,我没所谓。” “为了挽救我出师未捷的红娘声誉,我把我所有单身的朋友都喊来了,你觉得她们哪个顺眼,就跟我说,我保证这次一定不搞砸!” “……”靳策真的很想说,沈大小姐,你这红娘注定是当不成的,我对这些女生除了性别不同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感觉,您放弃吧,不要再折腾我了! 靳策不说话,垂着头不晓得在想什么,沈玲珑不作他想,直接把他定义为在害羞,窃笑着拍上他的肩,道:“这么羞涩是交不到女朋友的。” 羞涩你祖宗! 靳大侠本来没事也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白皙的皮肤开始泛红,白里透红的煞是好看,一众吵闹的女生看呆了,连自己在争吵中处于下风也顾不上了,一眨不眨地盯着靳策猛瞧,口水眼看着就要泛滥成灾。 就在这时,一道很煞风景的铃声响了起来,饶是李戎超常发挥,以极快的速度接起来,依然被几个眼刀射中,飞出一道道细小血雾。 接完电话,李戎期期艾艾地看着靳策,道:“大侠啊,纪斌说有个队员摔倒把手腕扭伤了,要我过去接替他,我得回去练习了。” 靳策还没想好不让他去的说辞,沈玲珑就发话了:“那你回去吧,我会照顾好靳策的。” 天仙的话就是圣旨啊,李戎乐颠颠地道了声谢,甩着大长腿跑走了。 就这么……走了? 靳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过去,人已经跑远了,老子什么也没说,天仙一句话你就把老子给卖了…… 当下,靳大侠决定,李戎就是他今晚先劫后杀的下手对象! 又一次跟天仙近距离接触的李戎异常兴奋,以致于跑得太快而没看见从另一个路口拐过来的苏时,于是没能及时提醒靳策,从而错过了唯一的将功补过的机会,当晚练球回来被靳大侠从头到脚,由身及心,虐得体无完肤,终于尝到传说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妙快感,且终生难忘。 “太过分了!这么重大的聚会竟然不叫我!”一个短短胖胖的姑娘以超越她身形的速度快速移动着,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申讨谁。 “她也没叫我们啊,我们自己过去也一样。”周诚笑眯眯地道。 “你们一向对这种聚会不感冒,玲珑忘记叫你们是应该的,可是我呢,我最积极了,她竟然把我忘了,呜呜,我太伤心了……” 一行三人走到公主湖畔的时候,靳策正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问七问八,连祖宗十八代都快翻出来了。 沈玲珑端坐在圆圈外围悠闲地品着茶,这次的开端不错,好几个姐妹都对靳策有意思,只要靳策在她们中间选一个,她这红娘就算当成了! 沈大小姐心情相当明媚,看到南姑娘杀气腾腾地朝他冲过来时也气度不改,笑眯眯地道:“你来晚了,南子。” “废话!我来晚都是谁的错啊,你们一个个的都不通知我,太不够意思了!”南姑娘气哄哄地吼道。 “咦?我说你怎么没来呢,原来是她们忘记通知你啦。”沈玲珑作惊讶状。 “她们忘了就算了,为什么连你也忘了?!” “我以为她们通知你了嘛……” “没见到我来,就应该给我打电话啊!” “这不是聊得开心,就忘了嘛……” “忘了忘了又是忘了!我讨厌你们!你们都是坏蛋!”南姑娘义愤填膺地指着玲珑,然后愤怒地瞪着挤作一团依旧无视她的那帮损友。 17.咬人的兔子 “你们都在干……”南姑娘吼到一半,嗓子像被卡住似的,停住了,她看到了什么?“哇!!!”南姑娘尖叫着朝围成的圈子扑过去,众女生顿时花容失色作鸟兽散,圈子最中央的靳策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个团子似的姑娘面目狰狞地扑向他,他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地扑个正着,脑袋“咚”得一声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靳大侠头晕目眩地想幸好这不是水泥地,不然他脑袋就得开花。 南姑娘命中目标,捧起靳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遍又一遍,抹去嘴角的口水,道:“美人,我喜欢你。” 沈玲珑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飞快地跑过来要把准备对靳策伸出色魔之手的南姑娘拉起来,无奈力气不足,只好对呆若木鸡的众人喊道:“快来帮忙啊,‘国宝’要失身了!” 后面那句绝不是耸人听闻,瞧南姑娘那架势简直就是要把靳策就地正法,保护“国宝”人人有责,七手八脚地把南姑娘从靳策身上拉开,靳大侠终于重见天日,呼吸顺畅,心有余悸地摸摸身上的衣服,刚才不是错觉,要是沈玲珑晚救他一会,他绝对会被那个团子扒光,之前是真子,现在是团子,为毛这年头的女孩子都这么恐怖?!!! 靳大侠虽然暂时从危险中解脱出来,但保不准那个团子再来个突然袭击,他可不想一下午就在这里上演扑到被救再扑倒再被救又扑倒又被救的恐怖动画,当即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第一桩好事眼看就要成了,沈玲珑哪肯轻易放他离开,她把靳策拽到离危险团子很远的安全地带,道:“刚才是个意外,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靳策摇头道:“地球太危险了,我要回火星去。” “噗!”沈玲珑没把他劝好,反倒被他逗笑了,“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你跟她们还没聊尽兴,先别走嘛,我……”沈大小姐看了眼笑得不成人形的苏时和周诚,道,“我让他俩保护你,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靳策幽幽地道:“我要回去。” 沈玲珑求助地看向周诚,希望他说些什么帮忙把靳策留下,周诚不负所望,把笑意压下去,走上前,道:“大侠,美人盛情相邀,你忍心拒绝么?” “忍心。” “别啊,玲珑故意不叫南子就是怕她看见你,她想保护你,只不过最后功亏一篑了,但那也不是她的错,你不能因为南子一个人就迁怒所有人,对不对?” 靳策迟疑了,周诚说的很有道理,聚会是沈玲珑举办的,打着朋友小聚的名义,其实是为了帮自己找女朋友,虽然他对找女朋友这件事并不热衷,却也不好拂了沈玲珑的一片好意,而且刚才第一个冲上来救他的也是沈玲珑,光凭这个,靳策就得给她面子。 “那……好吧。” “太好了!”沈玲珑欢喜地抓着他的手,道,“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乌龙了!”然后她笑着招呼正对南姑娘进行思想政治心理法律多重教育的姐妹们重新围坐过来,继续相亲大会。 南姑娘“莲步轻移”也想过来,沈玲珑一个威胁的眼神扫过去,南姑娘便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很好,看在靳策没有甩袖子走人的份上,沈大小姐很高兴,遂决定不跟南姑娘一般见识,前提是她不再故伎重演。 相亲大戏中断,想再接着演就难了,先不说被南姑娘那么一搅,精心营造的粉红色的气氛没了,靳策的冷暴力不合作最让人没辙。 嚣张狂妄如靳大侠,也有偃旗息鼓力不从心的时候,他留是留下来了,但坚决不肯跟女生坐在一起,即使有些没面子,他也顾不上了,挤在苏时和周诚中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不测。 周诚对天发誓,他真没笑,即使他忍笑忍得腰快断了。 苏时倒是很淡定,嘴角噙着一抹笑把靳策保护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其实靳策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警惕,南姑娘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苏时跟前胡作非为,不过苏时没有告诉他,靳策这种惊慌失措的小动物模样,很少见,他想看个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忍不住想屏住呼吸的低气压,沈玲珑急了,再这么下去,不用多久就得散伙,她想急中生智想个主意出来,偏偏脑子一团浆糊不肯合作,铆了半天劲,这智也没能生出来。 这种情形往往是周诚的作用得以淋漓尽致发挥的时候,他瞧了眼杂货铺似的草地,笑道:“你们还带了扑克啊,正好,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好啊!” “同意!” 真心话大冒险,是大学里屡试不爽的娱乐游戏,从生日PARTY到节日小聚,从寝室小团体到班级大集体,其适用范围之广,为其他游戏所遥遥不及,从而奠定了其“游戏之王”的霸主地位。 “南子也过来一起玩吧,”把一个姑娘家孤零零地隔离在外,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周诚作为游戏发起人,不忍心让南姑娘只能看着他们玩,便开口邀请,感觉到靳策身体立刻绷紧,他又补充道,“不许色性大发,特此警告。” 南姑娘笑嘻嘻地在靳策对面坐下,在靳策看过来时朝他咧嘴一笑,天真烂漫,跟刚才判若两人,靳策绝望地想着,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我欺啊! 参与游戏的有11人,游戏规则是,从1到11分别抽出一张牌,洗好牌后,每人抽取一张,抽到中间数字6的,可任选一个或两个其他数字的拥有者来完成真心话大冒险。 周诚负责洗牌,从靳策开始抽牌,全部抽完,数字6的拥有者亮牌。 第一轮抽到6的是周诚。 周诚笑眯眯地道:“抽到最小数字的,请告诉大家你的初吻年龄。” “……”靳策面红耳赤地道,“还没有……” “噗嗤!” “这问题太不厚道啦,靳策可是连女朋友都没交过的国宝,怎么可能跟人接过吻呢……”楚楚笑嘻嘻地道。 这话说得靳策又是一阵脸红,他下意识地抬眼去看苏时,毫不意外地瞥见苏时正微笑地看着他,其他人也都笑盈盈的,周诚更不用说了,刚才那笑声就是他发出的,要不是这游戏没办法作弊,靳策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让自己把最小的牌抽到,然后故意整他了。 靳策抽了个开门红,游戏进行下一轮。 美人沈玲珑不仅端庄文静的时候美丽动人,做起鬼脸来也别有一番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情,靳策感叹地想着人和人的差距就是大啊,有人倾国倾城,就有人歪瓜裂枣…… 游戏进行到尾声,又是周诚抽到6,他一抽到6靳策就没好事,靳大侠赶忙严阵以待,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抽到7的人对抽到5的人,说一句情话。” 女生们立刻起哄地开始出主意,从最简单的“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们交往吧”,到“你愿意死后进我家祖坟吗”,“你愿意跟我白头到老同生共死吗”,甚至连“我们上床吧”都出来了,七嘴八舌闹了一会,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谁抽到5和7了,怎么没人站出来? “请抽到5和7的人亮牌。” 天晓得靳策有多想把牌面上的数字一口吞掉,他慢腾腾地把手伸出来,在一双双明又亮的眼睛的聚焦下,心一横,把正面翻了过来,他抽到的是5。 听着女生失望地抱怨为什么自己没抽到7时,周诚了然了,他笑眯眯地看着苏时,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老奸巨猾的意思:“苏老大,亮牌吧。” 苏时淡淡一笑:“不用了,抽到7的人是我。” “哇!!!”苏时要对靳策说情话了,两个大帅哥哎,一个比一个让人心猿意马的大帅哥啊!要讲情话了!还有什么场面比这个更劲爆更有震撼力吗?! 两人身体贴着身体,苏时转过脸对着靳策,靳策垂头看着身下的草地,似乎对青草的生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不罢休,苏时盯着他的后脑勺不知在想什么。 “哎哎哎,大侠,哪有你这样的,虽然这是游戏,可也不能这么敷衍了事啊,哪有对着别人后脑勺说情话的,要四目相对,四目相对!”周诚简直就是苏时肚子里的蛔虫。 其他女生也跟着起哄:“不仅要四目相对,还要深情对视,快快快!” 靳策本身不是忸怩的人,反正是游戏嘛,都是假的,自己心跳加快个屁,他瞪起眼睛看向苏时,心想,爷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狗屁不通的情话来! 脸对脸时两人间的距离更近了,靳策白皙漂亮的脸蛋就在眼前,离得前所未有的近,好像能把他长而密的睫毛都数清似的,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似乎卯足了劲要比比看谁先眨眼,由于发酸而起了一层雾气。 苏时清楚地感知到,这一瞬间,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地吻上靳策。 老子眼睛都瞪酸了,你倒是快说啊!再不说,别怪老子给你留个后脑勺! “你是我祖宗。”苏时开口了,平静地,淡定地,面色不变地。 “哈哈哈……”呆愣过后的女生齐刷刷地反应过来,笑得东倒西歪,全无形象可言,有的甚至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狂笑,上气不接下气,沈玲珑很好地维护了自己淑女的形象,没有笑得那么夸张,却也笑得直不起腰来,还不时地抹一把眼泪。 周诚八九不离十地猜到了苏时这句话的来历,用来应对靳大侠那句“XX你祖宗”的口头禅真是再适合不过了,苏时以柔克刚地手段很高明,他把这句话当做情话对靳策讲出来,更是高明加高明,只是…… 靳策气得咬牙切齿,红着眼睛就朝苏时扑了过去,怒喝道:“我操……啊!” 很明显,以某人的情商,完全不能理解苏时话里有话的深意,他觉得苏时在挑衅他,故意气他,让他没面子,顿时怒气腾腾地要跟他同归于尽。 事情的发展失去控制,场面很混乱,笑不可抑的女生,乐不可支的周诚,怒不可遏的靳策,每个人都情绪极端化,只除了苏时。 苏时被靳策压在身下双目喷火地怒视,哪怕靳策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凶狠模样,苏时仍然八风不动,似闲庭信步,他淡然地看着靳策,不解释不补充,这种知错不改的嚣张态度更是激怒靳策,靳大侠气昏了头,脑子里全部都是一口一口把苏时咬死的画面,于是…… “啊!”沈玲珑最先反应过来,慌忙跑上来要把靳策拉开,她以为靳策跟苏时闹着玩的,没想到真生气了,苏时那话在她看来没什么啊,挺像一句另类的情话,更何况只是游戏而已,靳策也太认真了,怎么能上嘴咬人呢…… 跟沈玲珑的着急慌慌相反,苏时淡定从容得很,既没有因为疼而大声嚷嚷,也没有因为愤怒把靳策甩开,反而面无表情地躺在地上,眉头都不皱一下,由着靳策把吃奶的劲也使出来,死命咬他,天边的晚霞染上落日的余晖,魅力无边,苏时悠悠哉哉地欣赏日落美景,好像被咬的人不是他。 洁白的衬衫上鲜红的液体渐渐晕开,看上去触目惊心,饶是周诚,也有些慌了,没想到靳策下口一点不留情,生生咬出了血,依旧死也不肯松口,沈玲珑急得团团转,周诚捏着靳策的下颚强迫他松口,靳策被捏疼了,捂着脸从苏时身上爬起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跑,也不管后面的烂摊子会怎么收场。 捏完靳策,周诚就后悔了,他只是想让靳策松口不要继续咬了,可能力道没把握好,靳策疼得泪花都出来了,怪让人心疼的,他刚想追过去给靳策道个歉,身体还没动,整个人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懵了,牙齿骨骼咔咔作响,紧接着,一个人影从他面前闪过,快得简直看不清,但周诚不用看就知道,那是苏时,苏时去追靳策了。 他们都没看错,靳策确实闪泪花了,脸上很疼,疼得眼泪争先恐后直想往下掉,他拼命忍住才没让它们如愿,被周诚捏过的地方很疼,火辣辣的,嘴巴很酸,咬苏时的时候太用力,他想揉一揉脸部肌肉,却不敢动,因为一动就会牵扯到脸上的痛处,算了,就让它酸着。 每次碰到苏时就没好事,不是心理受伤,就是身体受伤,靳策黯然地想着,既生靳策,何生苏时,靳策生命中有李女士一个克星就够了,为毛又跑出一个苏时来,李女士只要靳策不回家就能躲开,苏时就跟那不肯去轮回的阴魂似的,走哪都能遇见,把晦气和灾难带给靳策,真是太可恨了! 靳策跑累了也走不动了,浑身脱力似的一点劲也提不起来,路边的木椅就像专为此时此刻的他量身准备似的,招呼他过去坐下。 靳策手脚摊开,把头搭在椅背上发呆地看着天空,落日独有的美丽弥漫整个天空,火红的云霞瑰丽无边,不可言说。 苏时深情专注的眼神好像还在眼前,那一瞬间靳策心跳漏跳了好几拍,他甚至有种苏时真要跟他说情话的错觉,跟游戏无关,跟感情有关,结果,自己就是自作多情,苏时就是逗他玩拿他寻开心,他倒好,竟然跟个白痴似的有所期待!还说李戎蠢呢,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莫名其妙牵扯到一起已经很匪夷所思了,还一起玩什么游戏,你个白痴,笨蛋,蠢猪!靳策自我申讨一番,决定以后见到苏时坚决绕路走,不绕路走就不姓靳! 沈玲珑是个很敏感的人,敏感却不多疑,她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什么,但只要是她怀疑的,就一定空穴来风有根有据。苏时从来都不参加沈玲珑组织的小型聚会,在他看来这种聚会毫无疑问是无聊的,但他今天突然跑来了,从始到终都带着笑意,甚至跟她们玩起了游戏,这些都是很不可思议,沈玲珑一开始想不通他究竟是怎么了,心血来潮吗?好像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但这种可能似乎被推翻了。苏时不喜欢跟别人太过亲密,就连沈玲珑,他都没有牵过她的手,两人一起走路时永远都是两条平行线,周诚是例外,他跟苏时是从小到大的竹马,两人一起长大,关系非同寻常,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为了一个外人,还算不上认识的人,苏时打了周诚? 不,这不合理。唯一的解释就是苏时和靳策早就认识,而周诚,也认识靳策,也许没有那么熟悉亲近,但绝对彼此认识,否则,靳策为了躲开南子时就会选择跟沈玲珑坐在一起,毕竟,没有谁会在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愿意跟陌生人走得近。 靳策不避讳苏时,苏时不反感靳策,两人撇开周诚紧挨着坐在一起时沈玲珑敏锐的第六感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靳策潜意识里认为跟苏时呆在一起是安全的,而苏时,自然而然地把靳策纳入势力范围,要说这两人没问题,鬼才信! 18.舔尝和余韵 她抬眼看向龇牙咧嘴接受姐妹慰问的周诚,后者感应到她的视线,却没有看过来,周诚不知该如何面对玲珑,今天的事态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他自己也没缓过劲来,对玲珑什么也说不了。 要说苏时这一拳,打得还真不冤,靳策那乌溜溜的眼睛一泛泪光,他都想抽自己一巴掌,靳策不爱动,个子高却很瘦,身上总共也没多少肉,他没学过功夫,还爱跟人打架,碰上跟他一样的三脚猫,说不定还能打赢,碰上苏时和周诚这样的练家子,只能被动挨打,说他手无缚鸡之力有点夸张,但文弱书生却是实打实的。 他咬苏时,苏时让他咬,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多什么事啊,真要把靳策逼急了,直接打入冷宫,永世不得翻身,苏时的美好姻缘搞砸了,自己这罪过大了,想到这,周诚淡定不了了,追着苏时跑了过去。 苏时找到靳策的时候,他正仰面朝天发着以后见到苏时不绕路走就不姓靳的毒誓,靳策睡觉的时候喜欢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躺着不睡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四脚朝天,手脚都摊开的样子会让他觉得放松自在。 “脸很痛么?”苏时在他旁边坐下,手指轻柔地摩挲他的脸颊,被周诚捏过的地方一片艳红,有些触目惊心。 靳策面色阴沉地把头偏开,对他的话置若无闻,眼睛仍然盯着天空,彻底把苏时当成了空气。 “生气了?”苏时把手悬空置于靳策眼睛上方,挡住他的视线,笑着道。 靳策恶狠狠地把他的手拍掉,用力之大,自己的手背都疼了。 “你太笨了。”苏时对他的恶劣态度毫不介意,自顾自地道,“比我还笨。” 靳策坚决奉行不看人不理睬不搭话的主张不动摇,听到“你太笨了”这句眉头跳得堪比跳舞了,他也能忍住,他在等苏时自讨没趣以后自己走开。 但他低估了苏时的耐心毅力和厚脸皮的程度,靳策只是把他当空气,就算当臭气,他也毫无二话,谁让他犯了错。 周诚远远地就瞧见靳策四仰八叉地在路边椅子上坐着,因为面朝天而看不到表情,但苏时的表情他看得真真切切,那种既无奈又好笑还带着宠溺的神情是只有靳策才享受得到的待遇,偏偏那人毫不自知,对苏时不是冷眼相待就是横眉竖目,态度最好的情形也就是恼羞成怒。 靳策无语望天,苏时怎么还不走啊,叫他快点走开啊,他坐在旁边靳策浑身不自在,怎么能达到休养生息的目的,休息不好,腿缓不过劲来,怎么回寝室啊,不回寝室,怎么睡觉啊! 靳策默默祈祷苏时快点滚蛋,该干嘛干嘛去,可惜上帝跟他一样,在打瞌睡,没听见他的祈祷,于是,苏时没走不说,周诚也来了。 余光扫到周诚走过来的身影,靳策一下有了精神,跳起来就要往他来的方向跑,苏时脑子跟身体同时做出反应,双臂一伸把他捞进怀里,紧紧抱住,靳大侠动弹不得挣脱不开,抓狂地又踢又打,像只发狂的豹子,眼神凶狠着要把敌人统统撕裂。 周诚被他的眼神吓一跳,在安全距离外停住,道:“大侠,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说着他把挨了揍的半边脸朝向靳策,哭诉道,“您看,我就捏了您一下,有人就不乐意了,差点把我毁容,毁容就没人要,没人要就得孤独终老,孤独终老就晚景凄凉,大侠,我够可怜了,您放过我吧!”周诚装哭装可怜装悲惨,无所不用其极,靳策愣是给他唬住了,仔细端详片刻,道:“好像真的不对称了……” “什么?!”周诚花容失色地喊道,“是不是左脸肿起来了?!” 靳策诚实地点头。 周诚悲泣着抓住苏时的手,可怜巴巴地道:“苏老大,你要对我负责啊!要是我真没人要,你得照顾我一辈子啊!” 苏时很想告诉他演戏过头了,适可而止吧,但靳策没觉得,他拿手指戳了戳周诚肿起来的脸,认真地道:“你本来就长得一般,毁容也没关系,凑合凑合还是能找到不嫌弃你的姑娘的。” 周诚捂着被他戳痛的脸敢怒不敢言,靳大侠,你怎么能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对别人进行人身攻击,什么叫长得一般,老子好歹也是帅哥一枚!就算毁容了,也勉强挤得进帅哥行列!谁敢嫌弃老子! 周诚心里那个悲愤啊,为了苏老大的幸福,他自甘堕落装疯卖傻装嫩卖萌也就算了,为毛还要忍受靳大侠的同情?!什么叫“别太伤心了”,老子根本没伤心!这点伤算个屁,他跟苏时动真格儿的时候,差点把对方打死的情况都有,这点破伤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有一种人,自己难受,看见有人比他更难受时,他就好受了,靳策,就是这种人的典型,小心眼,爱记仇,要是苏时没打周诚那一拳,他铁定跟周诚拼命,不打回来决不罢休,要是打不过,他就回去找小白,让小白扁他。 周诚比他伤得重,心情比他还不好,靳大侠瞬间高兴了,决定不再计较他把自己的脸捏得很痛的事,胸怀宽广地拍拍他,道:“本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恕你无罪。” 周诚面容扭曲地道:“谢大侠不杀之恩。” 靳策一副大侠风范地领了他的谢,看着他的脸还想安慰几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上自己的脸,道:“我的脸没肿吧?!” 周诚心想大侠您这是故意膈应人么,但看着又不像,便点头道:“好端端的,啥事也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靳策后怕地捂脸道,要是被李女士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一准儿举着手术刀追杀他,太可怕了! “大侠,您放心,脸上就是有两片红,完全不影响您的美貌。”周诚拍在了马腿上。 “美貌你祖宗!”靳策怒喝,“老子是那么肤浅的人么?!老子是担心小命不保,你懂个屁!” “脸蛋跟小命……有啥因果联系么?”周诚就纳闷了。 “当然有!”靳策诲人不倦地道,“身上受伤能用衣服掩饰,胳膊腿能用不小心撞到当借口,当然了,也不是屡试不爽,穿帮是常有的事,但是,伤在脸上,一眼就能看见,在外面打完架回家还要被追杀,惨绝人寰,所以说,打架打脸是大忌!” 被他这么一提醒,周诚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准备开打的时候靳大侠就扬言不准打脸,原来是这个原因,还以为靳大侠太臭美宁死也要保护脸蛋…… “好了,为了庆祝我们顺利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苏老大请客,我们去宰他吧。”周诚哥俩好地揽着靳策的肩膀道。 “不去!”靳策甩开他的胳膊,指着苏时道,“老子不认识他!”接着又道,“要不是他含沙射影地骂老子,老子也不会发狂,不发狂就不会咬他,不咬他就不会被你捏脸,不被你捏脸就不会心情不好,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老子要跟他绝交!以后看见他都要绕道走!” “……”一切顺利……个屁!周诚头痛欲裂,还以为问题解决了,没想到在这等着他,他看一眼面沉如水的苏时,再瞧一眼得理不饶人的靳策,一时间想不出个什么好对策来,军师智囊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 “咦?靳大侠!”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靳策身后响起,靳策诧异地回过头去,声音的主人连蹦带跳来到他面前,惊喜地道,“真的是你啊,靳大侠,我还以为出现幻觉了呢,好久没见,你还是这么好看,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和陈学长一起来的吗?为什么没看见他?啊!你的脸怎么了,红红的两片,是过敏吗?……呃,苏学长也在啊,好久不见,诶,学长你的衣服怎么了?” “不小心弄到颜料了。”苏时淡定地骗人。 老子不是过敏,老子被下黑手了!颜料你祖宗,明明是老子咬的!靳策愤愤地腹诽,看见老子就变身话痨,看见苏时就装文静淑女,这些女生怎么都一个毛病!靳策非常不满蒋白露对他和苏时态度的不同,好歹他也是大二的学长,也是帅哥,怎么总被区别对待! “苏学长和靳大侠关系还是这么好啊,上次见面的时候你们就很要好,现在一定更好了吧,苏学长还帮靳大侠揉脚,真是太体贴啦,靳大侠,你真幸福!”小蒋同学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一阵乱倒,也不管别人接不接得住,苏时稳妥接住了,周诚也四平八稳,靳策就不行了,被砸得头晕眼花。 “你……”靳策哆嗦着手指着蒋白露,“你认出来了?” “是啊,一眼就认出来了,”小蒋同学得意地道,“我的特长就是只要见过一面的人,不管他化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靳大侠又是和苏学长在一起,我必须要认出来啊!” 周诚崇拜地朝她竖起大拇指,强!真强!苏时很淡定,从表情上看,应该挺愉悦,靳策完全崩溃了,不是说没人认得出来么,为毛小蒋同学一眼就能认出啊,小蒋同学认得出,那别人呢?!小蒋同学,你本事这么大,干脆去国家某个秘密部门帮忙,不要在普通人里晃悠了啊! 小蒋同学感应不到靳大侠的心理活动,她以为靳策因为被她发现和苏时的事而紧张,就宽慰道:“靳大侠,放心啦,我会替你保密的,其实这种事现在挺蛮普遍的,而且人们的接受程度明显提高了,相信再过不久,我们国家也能通过法案,把同性恋的婚姻合法化了,这样,越来越多的GAY就能走到太阳下面,和相爱的人结婚,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了!你们也一定要幸福啊!” 小蒋同学眼神坚定,目标远大,希望满满,靳策已经言语不能了,刚开始听还很正常,后面越说越离谱,神马同性婚姻,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你一个人瞎感动个屁! “那什么,露露啊,”靳策欲哭无泪地道,“我想你是误……”未说完的话永远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天了,因为苏时的大手,拉上了靳策……勉强算大的手,而且神色温柔地看着他对蒋白露道,“谢谢你的祝福,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太好了!”小蒋同学感动地泛起泪光,哽咽道,“靳大侠,我看人从来不会出错,那时候我就说你和苏学长很般配,果然如此吧!我真是太感动了,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我没……”靳策觉得再不说点什么自己就是跳进尼罗河也洗不清了,但是他的话又没说完,就被苏时截了过去,“这样说来你就是我们的红娘了,改天请你吃饭。” 苏学长请人吃饭?!妈呀!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小蒋同学顿时晕乎得连自己姓啥都搞不清了,一个劲傻笑,点头点得跟打盹儿似的,过了一会,她才清醒过来,笑嘻嘻地朝他们挥挥手,道:“我们社长有任务交代我去办,我得抓紧时间,你们这是要去约会吧?” “刚约会完,他在闹脾气。”苏时笑着道。 “靳大侠本来就很别扭,苏学长你要多哄哄他让着他,夫夫间的相处之道就是这样嘛。”蒋白露煞有介事地传授起了夫夫相处经验。 只有更雷,没有最雷,这句话在靳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万道雷光紧随其后,把他劈得跟渡天劫似的。 小蒋同学和苏时又聊了几句,然后笑眯眯地挥手走人了,走出很远了,靳策冷眼示意苏时戏演完了,该放开自己的手了,没想到苏时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抓着他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简直要抓到天荒地老去似的,靳策急了,闲着的一只手对苏时的手各种拉拽,就是扯不开,他恨得磨牙霍霍,苏时主动把手递到他面前,道:“咬吧。” 靳策窘了,他又不是狗,动不动就咬人,再说了,狗也有不咬人的…… “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不敢打你,狗逼急了还会跳墙!”靳策绕来绕去把自己绕晕了,张口闭口都是狗的,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一着急说了啥。 “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苏时笑道。 “我操!你才是兔子,你全家你祖宗都是兔子!”靳策气急败坏地道。 “那也比你说自己是狗强多了。”苏时淡然地回到。 “我……”靳策气得眼睛都充血了,他只不过咬了苏时一口,这厮就要把自己气死作为报复么,太可恨了,“你……” “别你你你我我我的,折腾这么久不饿么,去吃饭。”苏时对他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毫不理会,拉了他便走。 一直在一旁看他们打情骂俏的周诚没办法继续装哑巴了,道:“苏老大,您还是去换件衣服吧,这模样太瘆人了。” 伤口还在不断往出渗血,也只有蒋白露会信那是颜料造成的,换个人都会怀疑是不是发生什么命案了,命案凶手和受害人还堂而皇之地想要招摇过市,这不存心惹麻烦么?! 靳策那一口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好像要咬掉苏时一块肉似的,刚才注意力转移开没感觉有多疼,周诚这么一提醒,伤口上火辣辣的痛一股脑袭来,苏时再淡定也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靳策跟他一样,这时候才觉着嘴里一股血腥味,急忙“呸”了好几下,想把味道吐掉,鲜血的味道本来就很持久,这时候又没有水漱口,一时半会味道散不掉,靳策急了,道:“你快放开老子,老子要去漱口,不然吐你一身!” 靳策的嘴唇比平时更红,有点血红的意思,苏时看着看着就鬼使神差地在他唇上舔了一下,意料之中的血腥味。 靳策傻了,苏时干了什么?!他居然伸出舌头舔自己的嘴唇?!舌头带着稍许涩感从嘴唇上一舔而过,留下一串酥麻炙热的余韵……我呸!余韵你祖宗! “你你你耍流氓!”靳大侠愤怒地指摘,“我要告诉沈大小姐,你对老子耍流氓!”以前好多次听说苏时有女朋友,但靳策心里对这个事实没概念,直到今天,得知沈玲珑就是苏时的女朋友后,靳策才真正有了这样的认知:沈玲珑和苏时男才女貌,确实挺般配。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先是故意在小蒋同学面前扰乱视听破坏自己清誉,现在更是直接上舌头舔他,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耍流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你丫忒小心眼了,你骂老子在先,老子咬你在后,按理说应该扯平,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阳关道了,刚才你又在露露面前污蔑老子,现在还直接占老子便宜,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靳策骂骂咧咧地道,“老子要让小白找你决斗!” 苏时对他的谴责无动于衷,毫无悔过之意,他摸上靳策叫嚣的嘴唇,笑着道:“我怎么占你便宜了,你嘴上沾了我的血,我尝一下自己的血是什么味儿,有什么错?” “……”这就是传说中“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的绝世魔功么?!苏魔头一出手,靳大侠被秒杀。 19.苏时的自白 周诚笑得直打颤,苏老大不愧是苏老大,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非同凡响,靳大侠输得一败涂地,好一会还没缓过神来。 老子之前认为你丫人格分裂真是大错特错了,你丫只有腹黑又阴险,无耻又脸厚的第二人格,丫的狗屁彬彬有礼谦谦君子根本就是伪装!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靳大侠良久憋出这么一句。 “看见你就不想要脸了。”苏时笑道。 “……”敢情您这么不要脸还是老子的错! “咳咳,”厉害!周诚对他家苏老大的认识又上了一个高度,崇拜之情与秒俱增,但是,再这么下去,靳策恐怕要气得翻肚皮了,他只好适时提醒道,“苏老大,快去换衣服吧,不然就成吃夜宵了。” “你快放开我,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让别人看见多不好,快放开!”靳策一千万个不情愿地被苏时拉着走,这时候是吃饭高峰期,人来人往的特别多,靳策实在没那么厚的脸皮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见他和苏时手拉着手,如果苏时是女的那就另说…… 靳大侠我行我素惯了,根本懒得去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他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都是他的自由,别人没资格说三道四,他从不畏惧别人的目光,但他再大大咧咧肆意妄为,也没那么大的勇气能坦然自若地跟苏时手牵手招摇过市啊! 靳策以为苏时根本不会理会他的要求,已经做好了丢人现眼的准备,没想到苏时二话不说干错利落地放开他……换成揽着他肩的姿势,靳大侠心头一跳,这样的动作在别人看来就是哥们儿之间的亲密动作,不会做他想,但靳策怎么都感觉自己是被苏时搂在怀里……错觉的威力太强大,靳大侠立刻同手同脚了。 苏时的寝室很干净,干净程度和靳策的有一拼,靳策寝室因为有李戎,所以能始终保持干净整洁,苏时寝室的卫生是谁负责?正想着不会是苏时或者周诚吧,黑熊拎着拖把推门而入,看见靳策时一双小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好像看见了外星人,靳策被这种目光看习惯了,没啥不适应,反而一不做二不休给自己改了火星籍,算是正牌外星人了。 “苏哥,你衣服怎么了?”黑熊惊诧地看着苏时出门前特意换的新衬衫回来就变得面目全非,而苏时脱下衬衫时他惊恐了,“这这这……” 苏时无所谓地笑道:“被一只兔子咬的。” 靳策阴森森的眼刀雨“唰唰唰”飞过来,苏时淡定地忽略。 “我去拿药。”黑熊忙不迭地扔下拖把,从一个柜子里拎了一个医药箱出来,掀开箱盖,靳策一时间以为到了李女士医院的药库,然后他又想起几句江湖郎中的广告语“专治跌打损伤,头疼脚疼屁股疼,药到病除,随治随走”,于是靳大侠不淡定了,大笑起来。 “……”黑熊用棉棒蘸了药水正给苏时处理伤口,靳策这么一笑,他失手抖了一下,棉棒重重地戳在苏时肩上的牙印上,疼得他“嘶”了一声,抬眼示意周诚把他拖出去,靳大侠被大力士周诚拎出去,不满地扭动身体,道:“你们这些人都什么破毛病,老子腿脚齐全,自己不会走啊,干毛把人拎来楼去!” 走到洗手间门口,周诚大手一松一推,靳策毫无商量余地地站到了一个水龙头前,回头恶狠狠地剜周诚一眼,俯下身漱口,反复漱了好几次,嘴里的腥味才逐渐散去,他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心情大好。 洗漱完正要出去,靳策随意地一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在滴水,前额的头发上也沾了水汽,一双乌黑黑的眼睛如缀星光,皮肤白皙而细腻,唇色不妆而红,同样发红的还有脸颊下面嘴角两边,三个大小形状不一的手指印。 简直就像被人凌虐过! 靳策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门口的周诚一头冲了过去,在周诚没反应过来时两只手用力掰住他的脸,发誓要在他脸上也留下好几个手指印子,让他没脸见人。 周诚脸上挨过苏时一拳,不动还好,一动就疼,这时候被靳策蛮横粗暴地连按带掐,疼得他直想哭,面子也不要了,在走廊里“嗷嗷”大叫起来,周诚痛苦的叫声让靳策心里舒服许多,但他的目的还没达到,周诚抓住他的手要把他拉开,他就揪住他的耳朵,周诚投鼠忌器,不敢动作,靳策继续手上的动作,死也要在脸上留下凌虐罪证。 苏时披着衣服从寝室出来,看见这样一幕,忍俊不禁,笑着走到抱作一团的两人旁边,修长的手指在靳策腰上轻轻一戳,靳策往旁边闪躲,手上却不松劲,苏时再戳,靳策再躲,最后躲无可躲了,只好松开手捂着腰跳到一边,彻底躲开苏时的魔指。 周诚得救了,看苏时像看救世主一样,就差顶礼膜拜山呼万岁,饶是苏时来得及时,周诚也吃了些苦头,一张俊脸被蹂躏得不轻,红红白白好不精彩,靳策看他比自己更像被凌虐过了,心里解气,昂首阔步地转身就走,像只骄傲的孔雀。 “我操!”周诚怒了,“快把你家祖宗好好TJTJ,再这么乱来,老子就不客气了!” “TJ你比TJ他更务实。”苏时凉凉地丢下一句去追靳策,靳大侠趁他不备,已经悄悄摸下楼去了。 “……”周诚风中冰冻了一会,唉声叹气地踱回寝室,有了媳妇,忘了哥们儿,连苏老大也没能免俗,问世间情为何物…… 靳策捂着脸下楼,走到一半觉得这样不妥,太毁形象,想了下决定返回去,刚转身就跟寻他而来的苏时撞了个满怀,差点一起摔下楼梯去,靳大侠惊魂不定,紧紧抱着苏时的腰想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苏时一手抓着楼梯扶手一手揽住靳策的腰,稳住身形,看一眼把脸埋在自己胸口的人,笑道:“靳小兔,没抱够的话也忍一下,回寝室再抱,这里上上下下人挺多。” 靳小兔……兔你祖宗!靳策嫌弃地松开手,饶过他跑上楼,一脚踹开苏时寝室的大门,把黑熊和周诚吓一大跳,条件反射要开骂时看清楚来人,摆好的架势都塌了下去,周诚嘴角抽搐道:“靳大侠,您是大侠,怎么能踹门,只有土匪才动不动就破门而入。” 靳策不拘小节地一挥手,道:“习惯了!” “……”周诚无语地看他,“要是我们寝室的诸位童鞋都跟你一样的毛病,这门得每天换新的。” “踹门是技术活,你们不行。”靳大侠像老夫子似的把周诚和黑熊从头扫到脚,鉴定完毕道。 黑熊一口郁闷期憋在胸口,想跟靳策理论一番你那蔑视人的眼神是咋回事,周诚及时拉住他,悲痛地朝他摇头,黑熊纳闷地看他,周诚却不打算解释。 “啊!我想起来了,快快快,给我找个口罩!”靳策被他们一打岔,这才把正事想起来。 “噗!”周诚刚喝进嘴的水原封不动地喷了出来,他咳了半晌,道,“你上男生寝室找口罩?!” “是啊!” “你觉得我们这些人里面有谁会有那玩意儿么?” “没有也得有!不然老子就赖在这不走了!” “那敢情好……” 他们吵闹时苏时双手环胸倚门而立,听到靳策威胁人的那句笑了一下,道:“你就在这住到脸上的痕迹散掉。” “那不行,老子认床。” “认床这种小屁孩才干的事,您一个大侠,应该能克服的哦。” “克服你祖宗!老子为毛要在这住,老子又不是没有寝室的人!” “……”因为苏老大想和你同床共枕啊,这话坚决不能说,苏时才刚开始有所动作,一不小心把人吓跑就得不偿失了,周诚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他笑着道,“大侠,身为男人,何必在意小伤小痛,就这样出去,没人会说什么,相信我。” “老子不相信你!就是你把老子弄成这样,好像被人凌虐过似的,老子打死也不要出门!” “哈哈哈……哎哟,”周诚笑得太豪放,扯动脸上的伤口,苏时也靠在门上闷声闷气地笑,收到靳策的眼刀时迅速敛去笑意,真诚地道,“我保证,除了你自己,没人会把你脸上的痕迹和……凌虐想到一起去。” “真的?” “真的。” 靳策窜到镜子跟前又仔细照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其实就是普通的小痕小迹嘛,自己好像就是想多了,于是也不计较了,豪爽地道:“既然没事,我就走了。” “哎哎哎,大侠,说好了要一起吃饭!” “是么?我不记得了。” “您亲口说的,我听得一清二楚啊!” “哦,那就去吃吧。” 这是第几次来“农家小馆”了?靳策掰着手指头默数,第一次是为了庆祝李戎入选校队,第二次是真子姑娘请的答谢饭,第三次就是现在了,不记得为了啥原因要来吃饭……话说回来,前面两次一次还没开吃,一次已经吃完,都遇见了苏时,这一次竟然和苏时一起来吃,这个世界真奇妙啊…… “靳大侠,发什么呆呢,点菜啊!”周诚拿起菜单在靳策面前晃了两晃,又喊了一声,才把靳策叫回魂。 “啊?哦。”靳大侠点菜很简单,不喜欢吃新鲜菜式,每次来吃点的都是他最爱吃的那五道,百吃不厌。 一个接一个的菜名儿从他嘴里往外蹦,周诚惊恐地道:“为毛都是素菜?!” 靳策头也不抬地道:“这些都是我要吃的,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 “你是……嗯嗯么,能吃这么多?!” “你才是嗯嗯!” “……”靳策点完,周诚也翻着菜单报菜名,服务员笑得合不拢嘴,心想如果这三人每天都来,咱这生意就要好爆了,他是高兴了,周诚可郁闷上了,照靳策这个吃法,苏时以后养家的责任……重啊! 苏时感应到他的想法,凉凉地看他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告诉周诚一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周诚沉默了,周晨抑郁了,周诚脑子停止思考了,反正过日子是你们俩夫夫的事,老子瞎操心个屁劲! 如果说靳策点菜让周诚很惊恐,那么靳策吃饭就让周诚惊悚了:“你怎么光吃菜不吃饭?!” 靳策掏了掏被震到的耳朵,烦躁地道:“食不言寝不语,你哪来那么多问题,闭嘴吃饭!” 其实靳策也不是不爱吃米饭,学校和馆子的米都太难吃,米质不好,煮的也不精细,不是软得像粥,就是硬得像石头,他吃不下,好想念靳先生做的米饭,香喷喷不软不硬一粒一粒像珍珠,恍惚间好像那米饭就在眼前,低头一看,还是馆子里难吃的要死的米饭,靳大侠委屈了。 靳策在家能吃下两碗米,苏时记得很清楚,因为他要吃第三碗的时候被李女士喝止了,她从来都主张八分饱,所以靳策在家从没吃撑过。 周诚被靳大侠“再多说一句就杀了你”的气势所镇压,低头专心扒饭,靳策叼着脆香的蘑菇回味靳先生的米饭,苏时一边吃饭一边看他,神情很专注。 靳大侠毫无意外地又吃撑,走了没几步就捂着肚子哼哼唧唧表示不想再走了,苏时说要是实在不想走,我就抱你吧,靳大侠虽然觉得被恐吓很没面子,但真让苏时抱着他走,会更没面子,于是他一路哼哼唧唧地迈着小碎步,极不情愿地往前挪动。 路过C大正门时靳策提议苏时和周诚直接回去不用送他了,被苏时坚定地拒绝后三人一起往交大走,靳策心想老子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这条路走了无数遍了还能走丢不成,你们其实是吃饱撑的想要消食才拿送我回去当借口吧。 不管靳大侠作何感想,苏时和周诚硬是把他送到寝室楼下目送他进门上楼,才转身慢悠悠往回走。 “决定出手了?”周诚双手插兜看着苏时道。 “嗯。” “怎么忽然想通了?”天晓得周诚早就想八卦了,碍于靳策在场,他可是忍了一晚上。 “福至心灵?” “滚!” “哈哈,”苏时笑道,“最近一直在思考我究竟能不能放开靳策。” “答案是不能?” “……废话。”苏时回头看一眼靳策的阳台,道,“靳策坏毛病挺多,任性孤僻,脾气暴躁,爱说脏话,小心眼爱记仇,最重要的是他太过自我,所以眼睛里看不到别人,说实话,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他的自我,不然,他早就是别人的了。” “别的我不敢说,就爱记仇这点,老子今天深有体会,一辈子也忘不了了!”在这点上周诚拥有绝对的发言权。 “辛苦你了,小诚,还有,下午的事,对不住了。”苏时笑着道。 “哎哎哎,你别这么说,我瘆得慌!”周诚搓着春笋般的鸡皮疙瘩道。 “我想了很久,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靳策的,也许是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双眼睛给我的印象太深刻,我从没见过那么纯粹的眼神,干净没有杂质,好像能一眼看到底,就像他的人一样,漂亮的躯体之下是一颗纯净的灵魂。” “我并不相信一见钟情,但靳策好像例外,他打起架来特别狠,那一拳可把我疼了好长时间,当时我下手也挺重,他估计也疼了挺久吧,每次见到我都又恨又怕,想躲开我,我偏不能让他如愿,看着他炸毛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想逗他,想笑,想……把他据为己有。” “我不是笨蛋,你那天随便一点拨,我就明白我对他的心思,不只是想做朋友那么简单,我想要的更多,想要他眼睛里只看到我一个人,心里也只有我,但我明白同性恋这条路有多难走,我彷徨过,恐惧过,怕自己没信心能一条路走到黑,怕把靳策带到这条路上自己却中途放弃,怕靳策放弃,怕自己受伤,更怕靳策受伤。”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你都想尽收眼底,甚至希望他只对你笑,他穿旗袍的样子很美,上了妆更让人眼前一亮,但我只觉得心疼,这些都不是他自愿的,他第一次穿高跟鞋就连续站了三个多小时,腿都不能打弯了,我会帮他揉脚完全是情不自禁,身体先于大脑行动,是本能。” “你说的对,陈威对我来说不是威胁,但玲珑不同,她跟靳策见过的女生都不一样,从靳策没有对她避而远之反而攀谈相交我就知道,靳策对她有好感,所以我怕了,我怕靳策会喜欢玲珑,我怕靳策会喜欢安瑶,怕他会喜欢玲珑介绍给他的女生,我很怕,怕得快要死了。” “靳策聪明机灵,善良仗义,毫无城府,像个小孩子似的,天真单纯,淘气别扭,缺乏安全感,他还心软,他的心那么软,以后出身社会该怎么办?” “我对靳策不只是喜欢,我爱他,想得到他,想保护他,想给他一个温馨幸福的家,想和他一起像他父母那样,相爱相守一辈子,我想要的很多,想给他的更多,我知道,我这辈子一定不会再这么喜欢另一个人了,所以我不能错过靳策。” “哪怕前路一片荆棘,周遭一片黑暗,只要靳策愿意,我就有信心有勇气有力量,拉住他的手,一辈子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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