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偶遇
阿尔法觉得他对奥罗拉的判断简直大错特错! 虽然奥罗拉沉默寡言,眼神死寂空洞,但是绝对不阴沉,简直就像是几百瓦的超级大灯炮!每当与布瑞莱斯有些亲近的动作时,奥罗拉就会用那双无神的眼睛,极其认真地凝视着他,根本做不下去嘛! 而且,就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布瑞莱斯身边,不仅仅是在马车上,还有停车休息,甚至晚上露营休息的时候,奥罗拉都不愿意离开布瑞莱斯十步开外! 殊不知,其实奥罗拉心底对这种行为是更加恼怒的。 布瑞莱斯在他的身上下了精神力烙印,将他的力量封印,只能想一个普通人一样;而为了加深这种烙印的影响力,布瑞莱斯更要求三天内,奥罗拉绝对不可以离开他十步!否则…… 奥罗拉想起布瑞莱斯的‘玩笑话’——惹怒我的话,会死人的! 他要是相信这是玩笑话,他就是智障了。 所以,他不是布瑞莱斯的对手,就只能盯着马车里的另一个人了,竟然能和布瑞莱斯这种家伙和平相处,还如此融洽,嗯!值得观察! “啊!奥罗拉少爷,真是好可爱呢!让我想起殿下小时候的样子了!” ——布瑞莱斯才不会这么不可爱呢! “真是的,奥罗拉少爷太害羞了,都不怎么说话。” ——你没看见奥罗拉直勾勾瞪人的样子吗?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而已。 “没错,奥罗拉少爷以前一定受了许多的苦,才这样沉默寡言的。” ——我不知道他以前怎么样,但现在一定是幸福的,布瑞莱斯几乎就没有放下过他的手。 “奥罗拉少爷真是可怜啊!” ——完全没有看出来!!! …… 隔着马车隔板,阿尔法一边倾听,一边在心里吐槽着,总之,对于奥罗拉,他虽没有厌恶,却也是生不出好感的,尤其是这个孩子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的时候——那种想要将他扒皮去骨、抽筋化尸拿来研究的探索眼神。 马车停在一处,阿尔法去附近的镇上去采购物品,马车里只剩下布瑞莱斯和奥罗拉两个人。 却是奥罗拉先开了口:“这个男人是你的谁?” “怎么?有兴趣?”对奥罗拉的问题没有任何疑惑,从出发开始,奥罗拉的目光就经常落在阿尔法的身上。 奥罗拉一字一句地认真讲道:“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而且,笑的样子也不同,好像更加真挚快乐的样子。他是你笑得如此灿烂的原因么?” “笑得灿烂需要原因吗?”布瑞莱斯挑挑眉。 奥罗拉奇怪地问道:“难道不需要吗?” 布瑞莱斯沉默良久,才释然一笑,一只手按压在奥罗拉头上,揉了揉,“看起来成熟,其实你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啊!奥罗拉。” 看布瑞莱斯不再说话,奥罗拉不禁又问道:“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布瑞莱斯却看着奥罗拉陷入沉思,高强的力量,也经历过人性的罪恶,甚至对许多政治形势和利益交锋都有所了解,这样早熟的男孩,却也为这些付出了许多,比如残破亏空的身躯、冷硬阴郁的性格、还有对人类情感的一无所知。 而丧失最后一项才是最可悲的。 布瑞莱斯经历过黑暗深渊中的种种罪恶,却还是能顽强地生活下去,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心中始终残存着对爱、对善、对付出、对忠诚……的理解和信任。 在战火中,他固然承受了难以言喻的苦痛和悲伤,但同样也让他体会到了忠诚、亲情、信仰、责任……,那个时刻,他才明了之前在帝都内醉生梦死的生活是多么贫瘠与苍白,他才明了情感这东西是多么贵重的珍宝。 面对奥罗拉的眼睛,布瑞莱斯并没有说教,情感和笑容都是自然而然的产物,而他的感情并不纯粹,不应该由他在这张白纸上填上第一笔色彩!那只会污染了这个男孩。 即使需要人来教导奥罗拉此事,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他! 这并不代表着布瑞莱斯有多么重视奥罗拉,只是他对感情的尊重和敬意,无关对象。 但这并不妨碍布瑞莱斯的期待,这张纯粹懵懂的白纸之上,若是染上那种火热灿烂的色彩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所以,等到阿尔法回来的时候,这位让他铩羽而归的阴沉男孩,已经被布瑞莱斯别有深意的笑容和眼神刺激得有些发毛了。 ****** “回来得有点晚啊!阿尔法。”布瑞莱斯终于移开打趣的目光,对着阿尔法笑道。 奥罗拉吃了瘪,却未见阿尔法有多开心,他身上的沉郁仿佛更浓重了些。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布瑞莱斯有些担心地问,最近,他已经少见阿尔法如此心事重重的样子了。 阿尔法紧闭的唇角的肌肉颤抖着,话语中带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恐慌:“琼,我遇见琼了。” 无论是面对任何人,即使是他的父亲,他都能十分坦然地表达他对布瑞莱斯的心意。但这个任何人中,只有琼是例外。 他还记得离开帝都的那天,他曾向琼信誓旦旦——我会帮你看着他!不用担心! 监守自盗,便是说的他这种人吧! “琼·奥古斯塔斯?”布瑞莱斯则有些惊讶地张大眼,失笑道,“还真是巧啊,竟在这种地方遇见?” 阿尔法如实地描述了已知的消息:“琼说服了祖父,已经向圣·骑士学院递交了申请书,如今就是赶去学院接受测试的,现在正在小镇的旅馆居住。” 布瑞莱斯抿唇一笑,神色间带上几分柔和之意,“她果然办到了,真是厉害啊!能说服菲利普公爵那样顽固的人。认真地遵守了承诺,来到我的身边了。” “承诺?”阿尔法张了张嘴,看到布瑞莱斯脸上的笑意不由觉得口中酸苦。 “啊!一年前,离开帝都时,和琼约好了,等到她十六岁,年龄一够就到圣·骑士学院来找我。” 布瑞莱斯将阿尔法拉到身旁坐了,即使原本因与琼巧遇而没有注意,但几句话的工夫,布瑞莱斯哪能听不出阿尔法的话语中的酸涩,便知他的心中是不舒服了。 阿尔法握紧布瑞莱斯的手,觉得心慌意乱渐渐平息下来,又有些羞赧,最初决定与布瑞莱斯在一起时,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真到这个时候,之前的心理准备就仿佛白做了一般,只剩下不知所措。 布瑞莱斯的举动仿佛给了阿尔法信心,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之间的事情,就由我来跟琼说吧!” 布瑞莱斯面对阿尔法一副紧急备战状态,无奈地一笑:“傻瓜,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与琼只是兄妹之情。” “琼她喜欢你。”阿尔法倔强地强调着,“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布瑞莱斯显得更无力了些,毕竟埃尔德雷德与琼之间的关系还是保密的,虽然在他看来,是不必对阿尔法隐瞒的,但无论如何,都要和这两人都商量过之后,才好说出口。 “好吧!阿尔法,你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布瑞莱斯缓缓贴近阿尔法,双目对视,认真道,“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琼她只是把我当朋友!” 阿尔法的唇紧抿着,还想说什么,然后却尽数被封在了口中。 温润柔滑的触感让阿尔法张大眼,布瑞莱斯正闭目堵住了他的唇。 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就像两把小刷子颤动着,分外撩人。 双臂从腋下穿过去,停靠在肩背上,阿尔法只需要轻轻抬手,就形成一个温馨的怀抱,阿尔法垂下眼帘,开启嘴唇,在布瑞莱斯的嘴唇上咬了一下,力道不大,重了他却也不舍得,随后又探出舌头在伤口处舔了一圈。 虽有点恼恨布瑞莱斯的回避话题,但这样争论下去,确实也争不出什么结果。 将胸前紧实的躯体紧紧地嵌在怀里,而背后紧贴的手掌处也渐渐火热起来,然后扩散到其他接触的位置。 布瑞莱斯只觉得被阿尔法那一咬一舔折腾得颤了一颤,然后,阿尔法的吻就慢慢从唇上挪移,扩散开来——从唇角开始,顺着脸颊滑落,阿尔法的吻很慢,很温柔,一点点下移,火热的吐息喷在颈侧,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布瑞莱斯都不得不承认阿尔法的吻是极有感染力的,此时的气氛也是大好,他都不禁被感官刺激迷惑,有些动情了。 感觉到领口的系带被扯下,锁骨处传来细细麻麻的啃咬,细微的疼痛让他不由呻吟一声,但双手十指却插入阿尔法的发间,将对方扯离开来。 突如其来的分离,令两人同时哆嗦了一下,觉得有些空虚寒冷。 阿尔法不满地皱了皱眉,随后就明白自己做得过了火,他竟忘了奥罗拉的存在。 奥罗拉仍瞪着那双无神的大眼睛,如镜子一般,将两人的交缠的样子清晰地倒影下来。 布瑞莱斯的脸皮显然更厚一点,他很快就面色如常,将地毯上的系带捡起重新系上,言笑晏晏:“阿尔法,你到外面给他们指路,难得遇到琼,不去拜访一下,可就失礼了。” “好。”阿尔法反射性地点点头,留恋地看了几眼布瑞莱斯,才掀了帘子踏步出去。 阿尔法出去后,布瑞莱斯不由松松领口,吐出一口气,随后,转头看向奥罗拉:“转眼已经三天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奥罗拉咧咧嘴,道:“你是嫌我碍眼了吗?!” 布瑞莱斯眯起眼,回以令奥罗拉颤抖的灿烂笑容:“不乖的小孩是会受到惩罚的哟!哥哥的脾气不好,弟弟是知道的。所以,你应该明白怎样逃脱惩罚吧,奥罗拉?” 奥罗拉深深地埋起头,叹了口气:“我不会告诉你的,圣族的计划!” 49、惩罚 痛苦席卷了奥罗拉的全身,痉挛颤抖,汗出如浆。这并不是奥罗拉第一次接受这样的惩罚,却是最难过、最痛苦的一次。 他睁大眼,空茫地倒映出布瑞莱斯冰冷肃杀的神情,脸上却无声地勾勒出一丝浅笑,带着疯狂的扭曲感,可怖到了极点。 一个声音在奥罗拉的脑海里回荡:对!就是这个表情,如刀锋鲜血般冷漠锋寒,冰冷无情,杀气蔓延在其中,这种神情,就和他想杀人时……一模一样! 奥罗拉总是有一种矛盾的直觉。 ——布瑞莱斯是厌恶他的,忌惮着他,恨不得立刻将他杀死! 每当布瑞莱斯露出那种可怕的神情、说出那种可怕的话语,虽然事后都会戏称为‘玩笑’,但他都是切身地从中体会到了那股死亡的阴冷。但是,随后布瑞莱斯的亲近又充满了真诚和关切,仿佛是真的关心着他、爱护着他、怜惜着他! 他快被这种左右摇摆的极端矛盾感给折磨得疯了,他都怀疑这是不是一种刑罚,让他在这种摇摆中选择,在夹缝中穿行,就像是在钢丝上跳舞,下一刻等待着他的就是粉身碎骨。 只有在被惩罚的时候,奥罗拉才会感受到一丝轻松,这一刻他不必维持心理的挣扎,只要专心地对付这剧烈的疼痛就可以解脱,多么明确,多么简单,多么轻松? 什么爱护,什么仁慈,什么关切……都是虚伪的假面,布瑞莱斯骨子里的嗜血和疯狂和他一样,永远都不可抹杀! 他就该被这样对待,他们是敌人! 奥罗拉的眼神中闪着坚定,没错,就是这样! 他就这样紧握着手腕痛苦地在地毯上翻滚着,一圈暗金色的光环像是灵蛇一般在皮肉内窜动闪烁着,这是他痛苦的源泉。 他记得那天将刀劈向布瑞莱斯时,一股精神力外化为金光飞快的窜进他的手腕,当初他接受黑沙的传承仪式时,几十位骑士官的精气神就是从手腕灌入他的身体的,那是他全身唯一的缺口,最脆弱的部位!随后他就这样无力地变成了一个屈辱的俘虏。 ****** 布瑞莱斯烦躁地转过头去,外面的风景在眼底浅浅地掠过,只让他心烦意乱,而体内则气血翻腾。 所谓惩罚,就是利用他刻印在奥罗拉手腕上的精神烙印产生感应,将他的精神力灌注到奥罗拉的体内横冲直撞,产生痛苦和刺激。但在奥罗拉受苦的同时,布瑞莱斯也并不好受。 正如奥罗拉所料,身体和精神力之间的差距过大是极不合理的! 既然如此,定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来填补这段巨大的空缺,布瑞莱斯每次动用精神力,必然引起身体的崩坏。 布瑞莱斯之所以不愿让医师近身,便是因为担心被发现身体的异常,而上次班森医师检查身体时,又被身体上的伤口引去注意,又被体内的暗伤所惊,自然就忽略了精神上的侦测,才逃过一劫。 其实,即使布瑞莱斯的生活再不规律,但毕竟是骑士,又身强力壮,怎么会那么快就将身体折腾成那个样子,其根本原因,便是身体承担不了精神力的负荷,加速了身体的恶化。 在重生之后,布瑞莱斯并没有注意到这方面存在的巨大隐患,大抵是因为当时帝都太平,也没有人敢跟他动手,自然不会触及精神力的活动,但自从在圣·骑士学院的第一堂课,与泰塔老师对峙之后,精神力被动地被激活,就像是一把开启大门的钥匙,从而激发了精神力的活跃。 日常,布瑞莱斯总是尽力压制精神力的活动,甚至尽量不用精神力,但是就像是被脆弱的堤坝堵塞的洪涛,他清晰地体会到自身已经到达了临界点,随时有可能有溃堤的风险。 所以,他着急了,他开始迅速地拔除毒瘤查尔德,又尽力拉拢阿尔法,只希望至少能做些什么事情,就像是弥留人间的死者料理生前的遗憾和牵挂。 在遇见奥罗拉的时候,布瑞莱斯是欣喜若狂的,他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只凭借属官的打探和奥罗拉的装扮就可以确定——这个黑衣人是‘黑沙’! 黑沙这个称号本就是专属于奥罗拉的荣光,在未来的战场上,并不是奥罗拉因黑沙而扬名立万,而是黑沙这个称号因奥罗拉而光芒万丈! 如果说梅丽尔·高尔德是北地人民心中的百胜将军,那么奥罗拉就是北地军人心中的无敌战神,同样是带来希望的人,但奥罗拉却闪着不祥的血光,自始至终都是独行者! 即使到了最后一战,他的身边仍然始终没有一个战友!孤独地散落成黑色的沙粒随风而逝,永远地沉眠在北地的金戈铁马之中。 布瑞莱斯不明白,奥罗拉是怎样坚持过来的,是以怎样的心情一直奋战到最后的,这个问题,也许没有人能够解答,只能去战场的遗迹中听听回荡呼啸着的狂风,可能在这之间能听到‘黑沙’奥罗拉的回答。 奥罗拉一直是一位骑士王,但绝不仅仅是一个骑士王的战力,他是北地异族的战神,亦不愧于此名,虽然年轻、虽然短促,但他的人生不逊于天空中最璀璨的烟火,以荆棘帝国将士的鲜血和生命为薪资,以他自身的生命和心血为支点,在最适宜的时节,盛放于战场这个宏大而残酷的夜景之中! 奥罗拉被称为天位(圣骑士的别称)之下第一骑士,他的每一次出战,都伴随着最惨烈的屠杀,就算是同阶位的骑士王出战都挽回不了巨大的差距和颓势。 只有荆棘帝国的天位圣骑士——剑圣欧亚才能对付这个战场上的怪物,但若让一个圣骑士出战,去杀一个骑士王,那又违反了‘天位的对手只有天位’这一铁则,正是因为这条铁律大陆各国之间才能够彼此牵制,保持着相对的平衡;而一旦违背这个铁律,大陆各国可共讨之!只会引起更大的混乱,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黑沙’奥罗拉的存在曾经一度成为荆棘帝国最头疼的人物,也让荆棘帝国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即使是这个家伙的死,也给荆棘帝国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当时,第二军团德雷元帅阵亡,阿尔法接过了第二军团的统领权,暂代元帅之职。 阿尔法耗费巨大心力,层层布局,终于用计成功将异族国王阿蒙·高尔德引到帝国北部一处要塞,设计围歼! 那是一场可以载入史册的重大战役,一切都很顺利,阿蒙国王身受重伤,其麾下士兵十去八九,胜利在望。 但是,此时唯一的变数出现了! ‘黑沙’奥罗拉背起了他的父亲阿蒙·高尔德,百万大军,单枪匹马,就这样一人一剑,奔出了千余里,在密不透风的重围中撕扯出了一道血淋淋的缺口,终于与异族的援兵相会,将阿蒙国王成功地送出险地。 而那个时候,他明明已经油尽灯枯,身体随时处在崩溃的边缘。 以那样的身体状态,奔袭千里,那是怎样一种意志和疯狂!? 最后,在两军阵前,这位两方都深深忌惮的男人终于因病痛和重伤而被耗死,化作风中一串最普通的烟沙…… 此后,北地异族王室很快就培养出了新一代代的黑沙,但却再也没有这等惊采绝艳,这等可敬可怕! 虽然去掉了‘黑沙’这一心腹大患,但异族国王未死,就像是将一颗火种遗失在旷野中,总有一天会燃起燎原大火,之后,新王‘梅丽尔·高尔德’登基,帝国也彻底失去了击垮异族的良机。 当年,布瑞莱斯看到黑沙的情报时,曾不屑地嘲笑这种人实在太傻,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他对这份执着的认真态度,无法施加任何亵渎,不明白奥罗拉到底在执着些什么,为什么如此执着,但这份执着的本身却无可置疑。 所以,当‘黑沙’奥罗拉出现在布瑞莱斯的眼前,布瑞莱斯怎能不欣喜,帝国未来的心腹大患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来到了他的面前,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简直就像是重生一般,仿佛上天的眷顾。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布瑞莱斯全身心都在鼓嚣着,不同于梅丽尔,作为异族王室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的死亡可能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比如战乱的提前! 以异族的鲁莽直接的个性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为珍贵的王室继人的死亡而发起战争——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但奥罗拉不同,他虽然也是正统的王室成员,但是,一旦被选定成为黑沙,就算是被王族舍弃了,剥夺了王族的荣光,作为武器而存在! 异族的人民可以为了王族的死亡而奋战,却不可能为一把兵器而拼命,更何况奥罗拉还没有显示出他惊人的群攻技能和强大的武力,他的存在即使存在,他的地位即使尊崇,但他并不是独一无二的选择,作为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武器,奥罗拉的死亡不会带来太大的波澜,而对荆棘帝国而言,却是剪除了未来最可怕的一个敌人! 即使是拼得这条命,他也要将‘黑沙’的命留下!布瑞莱斯这样下了决心。 但当他拼着身体被精神力冲垮的危险使用了圣骑士的专用技能——精神力外放,却发现一切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糟糕,他或许能够长长久久地活到将身体也锻炼成圣骑士阶位的时候,不过,前提却是要留住奥罗拉的命! 50、桃花 布瑞莱斯逼迫奥罗拉透露异族与教廷之间的关系,甚至动用精神力逼供,其实并非对情报有多大执着,他已经确定教廷与异族联合,再按前世发生的种种事端推断,便能推测出一鳞半爪的事实。 而且,从几年后奥罗拉能在千军万马中勇救其父,便可以知晓,便是异族之王待奥罗拉再不好,奥罗拉仍是重视阿蒙王的。所以,如今逼供无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如此做,也不过是寻个借口,将精神力注入奥罗拉的体内罢了。 以惩罚的名义,不断将身体无法负担承受的精神力化为锁链和武器注入奥罗拉的身体,布瑞莱斯的神情越发冷寂。 黑沙是荆棘帝国的心腹大患,在费尽心机抓住他后,却不能将他杀死,因为布瑞莱斯终于找到缓解精神力与肉体冲突的方法。 ——转移! 堵不如疏,只要将这些多余的精神力找到安全的渠道转移出身体,移植到其他载体上就可以维持肌体正常的运转。 布瑞莱斯之前也想过这个方法,但实行起来却有致命的缺陷。 圣骑士的精神力何其浩瀚!普通人,即便是骑士王,也难以长久地承受这种冲击,如果载体在中途崩溃,所产生的反噬绝对会让彼此都尸骨无存。 但奥罗拉不一样,他的血脉就带有极强的承受力和包容性,而且,‘黑沙’更是一直作为容器而存在,对各种力量的承纳力不可谓之不强,更何况,奥罗拉可是被称为‘史上最强黑沙’的男人,是拖着残败的身躯获取战神之名的男人,是重伤频死仍顽强地纵横千军的男人!他完全可以相信,奥罗拉的身体可以长久地抵抗住自己的精神力宣泄!不是吗? 但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奥罗拉是敌人,而是因为自我的考量而这样做,即是非他所愿,但奥罗拉确实帮助了他,此时,即使是动用精神力的压抑,又怎能与他内心的阴郁不甘相比? 他已然明白,他暂时是离不开奥罗拉的,作为补偿,他会留下奥罗拉的性命,给奥罗拉应有的关爱,但是,奥罗拉必须在他的监管之下,直到失去作用,他会亲手送奥罗拉进入死亡的怀抱! 马车缓缓驶入城镇,华丽的仪仗引得沿途的行人低声感叹,耳边响起嘈杂的声响,布瑞莱斯停下了精神力的输出,扔过去一领斗篷,淡淡道:“披上斗篷,别给我在外人面前丢人。” 奥罗拉颤抖着将斗篷展开盖在身上,华丽的金线闪着流光,谁也不会相信在这华丽的外袍之下,他的主人已经狼狈得汗湿浸衣。 ****** 布瑞莱斯撩开黄金的帘幕,刚跳下车来,一剪红色的倩影就像飞一般地跳进了他的怀抱,布瑞莱斯反射地接过来人,一张大大的灿烂笑脸就这样映入眼底,划开淡淡的涟漪。 “琼!?”布瑞莱斯笑着叫道,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 琼这一年来变化还真是不小,常言道‘女大十八变’,十六岁的琼已经展现出青涩的少女风华,若说一年前,她还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如今便已经有几分女人的韵致了。 仍然娇小甜美,但身体却已经长开,变得凹凸有致,五官舒展,神态亦添了几许娇柔妩媚,而最大的变化就是她的眼神,坚定明亮,就像是打磨开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成为大姑娘了!”布瑞莱斯拍着她蓬软的小卷发淡淡微笑,宠溺和赞叹融化在这浅浅一笑之中,温暖得腻人。 琼捧着通红的脸蛋,立时转过身去,呼吸几下,才笑答:“布布也越来越漂亮了。” 布瑞莱斯无奈地在琼的额头上重重一弹,望着少女龇牙咧嘴的惊呼,勾起唇角道:“也就是你,竟敢在我面前说我漂亮。” 显然见过不少世面,也明白了不少常理,琼轻轻吐了下舌头,抱住布瑞莱斯的胳膊撒娇道:“布布~~,布布~~,人家的意思是布布非常、非常地好看嘛!嗯!帅气!英俊!威风凛凛!丰神俊朗……” 虽然懂了些人情世故,但话语中却仍未失去可爱的孩子气,琼皱紧眉头,绞尽脑汁地搜刮着甜言蜜语,这样的情形不禁让布瑞莱斯失笑。 “好了,放过你了。”布瑞莱斯好笑地制止住琼越来越吞吐的赞誉之词,转头拉起紧跟在他身后的奥罗拉,介绍道:“这是我收养的弟弟,奥罗拉。奥罗拉的身体不好,你住的旅馆应该有空余的房间吧,他需要休息。” 琼惊讶地瞪大了眼,看向这个只露出一个尖下巴的男孩,上前几步就能看清脸上的苍白,走路的姿势也带着微微的颤抖,不由同情地上前拉住奥罗拉,真诚地关心道:“奥罗拉是吧?快跟我来,身体不舒服就不要硬撑,我带你去休息。” 琼又转过头来,看向布瑞莱斯,笑道:“我带奥罗拉去休息,布布和阿尔法哥哥先到大厅里去吧!” “拜托你啦!琼!”布瑞莱斯放开奥罗拉的手腕,笑道:“我们在大厅里等你,有话想要跟你谈。” 琼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后就笑着点点头,拉着奥罗拉向旅馆的房间走去。 “准备好了吗?”布瑞莱斯看向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阿尔法,挑了挑眉。 “奥罗拉有病?”阿尔法问道,“一路上没见他有什么不对劲。” 布瑞莱斯耸耸肩,将双手垫在脑后,随意地向前走去:“谁知道呢!许是什么隐疾吧!” 阿尔法皱皱眉,看布瑞莱斯的神情,似是并不在意奥罗拉,但之前两人行止上却是亲密的,如此看来,倒觉得充满了违和感。 布瑞莱斯扬扬眉,笑道:“我可没兴趣养孩子,心理和生理都要小心翼翼地照顾好,我可没那闲功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在我的身边,奥罗拉总会找到愿意照顾他的人的。” 阿尔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奥罗拉的身份却是更加迷惑了,既然不是因为关爱,那么布瑞莱斯却一直将奥罗拉带在身边,那么必然是有别的用途。 思索无果,阿尔法就抛开了此事。 该怎么跟琼解释呢? 阿尔法感叹:真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布瑞莱斯倒是轻松得很,促狭地要了两杯酒水,坐在一旁看着阿尔法烦恼,琼对他的感情如何,他可是感觉得清楚,虽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布瑞莱斯却始终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做着这个当事人。 一开始,他就以一个长者的姿态、朋友的立场与琼交往,引导那样一个女孩的情感简直再简单不过,一旦奠定了第一印象和立场,对任何人的影响都将是翻天覆地的恒久。 琼十分单纯,在自己身旁从不设防,也不吝于身体亲近,也许在旁人眼里,他们是极为亲密的。但正是因为这些,布瑞莱斯才觉得琼对他没有丝毫爱慕,琼对他太坦荡了,太自然了。若当真有男女之情,暧昧羞涩不可能完全没有表现。 更何况,他还旁观了埃尔德雷德和琼的相处,至少琼可从没有对着他,产生过呆滞、羞涩、不知所措的神情。 是以,此刻阿尔法无谓的纠结,就显得格外有趣致。 就在两人一烦躁一悠闲的状态中,门外突然响起了嘈杂的声响,隐约间可以听见几个男人在大声地质疑,好像是看上了这个由他们包下来的旅馆。 布瑞莱斯皱了皱眉,神情带上几分不悦,兴头上被打断是极为恼人的;而且,被人抢住处这种事情经历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常人是一而再,再而三,事不过三;但布瑞莱斯的心眼儿可小的很,这种事情,就算是道格来干他都会和他打一架,更别提这无名的过路人了。 他招来门外的属官询问,才晓得了具体情况,脸上不由勾起了灿烂的笑靥,喃喃低语:“属官应该已经报出了我的名号,竟然还敢如此纠缠不给面子的,大概也就是那个女人了!真没想到又遇见了个故人。” 阿尔法动动耳朵,有些诧异地疑惑道:“你认识教廷的圣女?” “嗯,当年成年礼前,她就曾到过帝都拜访,那时我还想她求过婚呢!”布瑞莱斯丝毫不隐瞒地笑道。 他翻开自己遥远的记忆,若是正常的布瑞莱斯这段记忆应该很清晰,但对于如今的布瑞莱斯来讲,这段记忆已经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斑驳得不成样子,如今竟能记起来,说不定还托了‘初恋’的福呢! 是的!初恋! 那是他第一次爱慕上一个女人,也是他第一次受到拒绝的打击,这个女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之后,很多年后都没有动摇。直到阿尔法后来给了他致命一击,那时的打击和羞耻感,完全取代了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位置,到现在,竟然只留下淡淡的印象,甚至可以付之一笑。 想到此处,布瑞莱斯不由看向阿尔法,这样想来,教廷的圣女——卡瑞达·朗利的战斗力和阿尔法相比,还真是败了…… “将那外面的几位客人请进来!”布瑞莱斯斜睨着阿尔法沉声吩咐道。 看着布瑞莱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时,阿尔法心中的惊诧和不安霎时消失得干净,只留下淡淡的无奈和纵容。 如果布瑞莱斯真的还在乎那个女人,就不会这样轻佻地讲出来,也不会是这副神情——连对琼的亲近都比不上,充斥着淡淡的戏谑。 果然,我还是主要想想怎样和琼解释吧! 阿尔法这样想道,不禁又锁紧了眉头,一脸苦相。 51、不安 卡瑞达·朗利是教廷培养的圣女,每一代圣女都是贞洁的处女,并且在25岁卸任,由下一任圣女接任。 向来代表教廷出使各国重大仪式和交流,担任外交官一类的角色。 而因各代圣女皆是顶级的美人,更兼气质高洁,待人温雅,各国对圣女渴慕的男子多不胜数,若是得到美人芳心,即可在圣女25岁卸任后求取迎娶,当然,也有十分虔诚的卸任圣女一直在教廷侍奉神灵,是以,在圣女出使之时,从不乏贵族男子鞍前马后,殷勤讨好。 而布瑞莱斯就曾经是这其中的一员。 当年,布瑞莱斯追求卡瑞达,倒不是因为贪恋‘圣女’这个位置带来的面子和荣耀,向来得到圣女垂青的男人都是会令人羡慕钦佩的,但对于布瑞莱斯而言,荣耀和高贵已经随时陪伴在他的身边,实在没必要去争这个可有可无的颜面。 他起初追求卡瑞达的原因只是因为好奇罢了,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对所有贵族一视同仁,仿佛他并不是高贵的帝国亲王一般,极为平淡朴素地对待他。 坚持着信仰,保持着高洁,越是显得高贵圣洁,就引人攀折,渴望征服。这也许是男人的劣性根。 更何况,那个时候,娱乐极其贫乏,整日灯红酒绿也是有所厌倦的,于是,便栽在了这有些与众不同的圣女手里。 后来也关注了一阵子她的消息,但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大抵就是出使了哪个国家,在哪个地方布施传教,受到了哪个贵族少年的热烈追求……诸如此类,而后,因阿尔法的出现而转移了注意力,也不知卡瑞达到底是嫁了某个人,还是一直侍奉着她的神灵。 如今回想起来,倒也没有怨怼,或是喜欢,仿佛略微熟悉的陌生人一般,果然是已经放下了…… ****** 一板一眼的威重侍卫整齐地簇拥着雪白裙衣的少女,少女约有十八、九岁,相貌清秀绝伦,气质高洁优雅,唇角挂着亲和的浅笑,却仍有一种凛然的气势而带着轻微的距离感。 少女身边陪伴着几个衣着华美的贵族少年,看样子方才那几声吆喝便是这几人发出的,是想在心中女神面前表示自己的勇敢和武勇吗? 殊不知,这样做只会显得幼稚、浅薄、无能罢了! 布瑞莱斯挂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卡瑞达的眼中已经有厌烦之色了,也就这几个笨蛋傻瓜还以为圣女的态度很亲切呢! 不知道在这之前,他缠着卡瑞达的时候,卡瑞达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真是可怜啊!被这样纠缠着,还要挂着微笑虚伪与蛇,印象里卡瑞达总是游刃有余、极有耐心,但其实心里也是充满了不满和抑郁吧! “卡瑞达圣女阁下,好久不见。”布瑞莱斯微微弯身施礼,标准的角度和言谈举止让卡瑞达愣了愣。 在卡瑞达的记忆中,布瑞莱斯的印象还很清晰,毕竟是曾经向她求过婚的男孩,多年来,向她献殷勤的男子许多,但直言求婚的却是少有,到底是稀罕的。可是,卡瑞达从小就主修外交、礼仪、谈判这些技能,自然在看人和交往方面有自己的一套。 在与布瑞莱斯交往的过程中,她已经能够清晰地把握住布瑞莱斯的性格特点——这是个被宠坏的男孩,一直保有着相应的天真,可以轻易地展开火热的追求,也会充满任性无畏地直言求婚。 这样简单直接的感情对卡瑞达是有吸引力的,思想复杂的人自然对单纯天真的人保持着向往,但也正是因为此,卡瑞达明白自己要不起这样的情感,她不能在这种无垢的感情中找寻到安全感。 所以,她拒绝了布瑞莱斯,用非常残忍而绝情的话语刺伤他,甚至没有去参加他的成年礼。她知道以布瑞莱斯的骄傲绝不会再对她纠缠,果然,在那之后,布瑞莱斯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在这种小地方偶遇布瑞莱斯却不是意外,虽然被布下了‘接近布瑞莱斯’的任务,但她仍不想对这个男孩耍心眼,许是心中竟还存着一丝不忍吧!她本想静悄悄地避开,可一切全被这群不懂眼色的酒囊饭袋给破坏了。 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卡瑞达挂着官方微笑走进旅馆。 但布瑞莱斯的变化却让她险些挂不住引以为豪的完美微笑。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照面,布瑞莱斯也只是说了一句话,但举止间的风度和微笑的弧度都昭示着男孩的成长,尤其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不复纯粹,不再像清泉般一望就能见底,如今就像是深渊,深处是不透光的黑暗,眼中是危险的闪光,已然寻不见之前的热情和爱慕了。 谈不上有多么伤心,只是有些酸涩和失落,卡瑞达优雅地还礼,仰着头直面显着客套而生疏的布瑞莱斯,但心中的那一丝不忍就如春末的繁花,静静凋落了…… 布瑞莱斯微微挑眉,笑意变得真诚了几分,十六岁的布瑞莱斯会爱上卡瑞达,自然是因为她的身上拥有让他欣赏的特质。而时隔多年,心情和阅历全然不同,此刻看向卡瑞达却如古井般平静无波,但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孔,还是有些怀念。 布瑞莱斯摆了摆手,随后,卡瑞达身边那些拎不清身份的贵族子弟就被属官押住。 布瑞莱斯轻挑唇角:“本亲王的居所岂是你们这等人可以踏足的?值得我邀请的也不过是卡瑞达圣女阁下罢了。” 看着这些烦人的家伙被丢了出去,卡瑞达心里解气,但面上仍是挂着浅笑劝说:“亲王殿下,他们也是好心想要帮助我,还望殿下手下留情。” 直到几人被丢了出去,布瑞莱斯才淡淡开口:“你也很讨厌他们,不是吗?何必惺惺作态?曾经用恶毒言辞拒绝本亲王求婚的卡瑞达圣女阁下,怎么失去了你往昔的伶牙俐齿?” 就算是仍然欣赏这女人,但某些方面还是让他不爽啊! 卡瑞达被布瑞莱斯不客气的言辞噎了一下,暗叹一声布瑞莱斯的小心眼记仇,正待反驳,就听到楼梯口传来一声惊呼。 “求……求婚!?” 卡瑞达向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娇小玲珑的红发少女正掩着嘴唇惊呼。 “是真的么?布布……”红发少女眼中泛着泪花,一双红色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显得十分可爱。 “琼,你下来了。”布瑞莱斯微微一笑,摆摆手,道:“这不是什么大事。” “布布喜欢这位姐姐吗?是不是?布布想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吗?布布想要解除婚约吗?”琼像连珠炮一般不断地询问着。 卡瑞达听到这里,已经推断出这个少女就是传说中布瑞莱斯的未婚妻子——琼·奥古斯塔斯,连忙插言澄清,她可不想成为这场政治联姻的第三者,若是因为她而让这两人产生隔阂,维多利亚女王和菲利普公爵都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帝国和教廷的关系也会受到影响。 “请不要误会,我与亲王殿下之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所谓的求婚也不过是殿下当时的玩笑话,琼小姐不要见怪。如今,两位才是珠联璧合的眷侣。”卡瑞达真诚地道。 卡瑞达看了一眼布瑞莱斯,示意他不要拆台,在她看来,布瑞莱斯对琼还是有感情的,自然会帮她把话圆过来。 布瑞莱斯确实没有拆台,但琼的反应却出乎卡瑞达的意料。 浓浓的失望取代了急切的神情,隐约能听见少女的低语:“还以为布布有喜欢的人了,真是白高兴一场……” ——未婚夫有喜欢的人,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有一定修为的,自然能听清琼的低喃,不禁都在心里提出了这个疑问。 阿尔法头一次开始质疑自己之前的判断——琼是爱着布瑞莱斯的!琼真的爱布瑞莱斯吗?难道真的只是朋友之谊、兄妹之情? 布瑞莱斯冲着阿尔法浅浅一笑,眼神里传达了清晰地调侃——还在坚持吗?坚持认定琼对他的是……爱情? 卡瑞达算是几人中最一头雾水的人了,虽然琼少女很快就亲近地和她攀谈起来,但心里还是充满了疑惑。 这时,她才注意到布瑞莱斯身边还有一人,与他们一同坐在桌前,虽然沉默寡言,还有些心不在焉,但布瑞莱斯和琼都十分宽容地没有计较,琼就坐在布瑞莱斯和此人中间,还时常为此人添酒,这已不是普通的亲近了。 “这位是……?”卡瑞达迟疑地向琼问道。 “这是阿尔法·希克斯哥哥!”琼扬起笑脸轻快地介绍,“阿尔法哥哥是我的……我的……朋友?好朋友!” 琼红着脸强调着,她总算记得家人的嘱托,不可以将阿尔法的身份说出去,但让她说谎,实在是有难度的技术活,一看就知道业务不熟练。 卡瑞达是何等人物,这般拙劣的掩饰一看便知。 这两人绝不是普通的关系,她眼波流转,心中划过各种猜测,但即便心中在意,但卡瑞达却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只是与阿尔法通过姓名了事,随后,就与琼亲切地笑谈起来,热络地到一旁单独交流感情了。 当大厅中只剩下布瑞莱斯和阿尔法时,阿尔法终于忍不住开口:“琼她真的……” 布瑞莱斯嗤笑一声,无奈道:“到这个时候,还不相信吗?若琼真的对我倾心,又哪会有把深爱的男人推出去的道理?” “只是惊喜来得太突然,反倒觉得虚幻。”阿尔法有些眼神迷离地端坐着,因过于 52、暗影 那次过火的初夜明明是他吃亏,怎么好像给阿尔法留下的阴影反而更大一些。 每次浴室里响起水流声,布瑞莱斯就会狠狠地磨着牙,在心里泪流满面。 自作自受,就说的是他了吧! 但今天两人却没有就势滚到床上去,从傍晚起,布瑞莱斯就拉着阿尔法坐在卧室里等待,布瑞莱斯告诉阿尔法,今天晚上会有一个重要的人要来,他没有说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阿尔法也没有问,只是握紧布瑞莱斯的手,他知道这已经表达了布瑞莱斯的信任。 不管今晚来的人多有价值,也比不上布瑞莱斯此刻的坦诚。 夜幕低垂,夜幕掩盖了整个房间,奢华的月光仿若纱衣洒在房间里,美得动人。 阿尔法几乎忘记了他们是在等待着某个未知的人,心情出乎意料地平和。 月影钻进了一片乌云,再次钻出来将华光散播大地时屋内已然出现了一个灰色的暗影。 阿尔法警惕地站起身来,此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丝毫无法探知,身法之快令人震惊,若不是天赋异禀,便至少是个骑士王吧!阿尔法这样推测着。 布瑞莱斯则显得轻松随意,对这位高手轻轻地摆手,笑道:“约瑟夫,你来啦!过来坐。” 阿尔法松了口气,显然灰衣人确实是布瑞莱斯要等的人。 而那位被称为‘约瑟夫’的灰衣人却没有卸下防备,如鹰枭般锐利的双目紧盯着阿尔法,冷冷道:“布瑞莱斯,这里为什么还有人。” “不必担心,阿尔法不是外人,他将成为我的伴侣。”布瑞莱斯也严肃了神情,认真道。 “你说什么!?”约瑟夫显然因这个消息十分震惊,随即回过神来,便激烈地反对起来,“不行!我不同意!布瑞莱斯,布鲁家族正统王室的血脉不可断绝,我决不允许你这样做!” “我难道是布鲁家族唯一的血脉吗?”布瑞莱斯单手撑着桌子坐起,冷笑道,“还有女王姐姐呢!而且,就算是姐姐终生不嫁,约瑟夫你为什么不承担起承嗣血脉的重责!?” “你!”约瑟夫气急,他与维多利亚的隐衷,布瑞莱斯再清楚不过,他们是绝对不会成婚的。 “你看,你们都不愿意做的事,为什么推给我。”布瑞莱斯摊手冷声道,“时间有限,我想你也不是来跟我讨论这种事情的吧?” 两人对峙良久,约瑟夫终是转过头去,服了软,“这件事以后再说,今天我要说的事情,你心里应该也有数。” “是关于黑沙,还是圣女?”布瑞莱斯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圣女卡瑞达已经来到你身边了?”约瑟夫略微惊讶,随后咕哝一声,“动作还真快。” “怪不得卡瑞达会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原来确实是冲着我来的。”布瑞莱斯神色带着几许恍然。 约瑟夫在对面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头上的兜帽摘下,露出一头灿烂的金发,血色的眸子闪着与布瑞莱斯相似的冷光。 阿尔法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怪不得敢与布瑞莱斯如此呛声,这人竟是王室中人,但印象中却没听说有个名为约瑟夫的王族。 布瑞莱斯将阿尔法拉到身边坐了,介绍道:“这是我的哥哥——约瑟夫·布鲁,因为根骨资质太过变态,从小就被天位圣骑士欧亚剑圣带在身边教养,普通人并不知晓他的存在,现在正在教廷卧底,混上了个主教当。” 见布瑞莱斯一脸轻松写意,约瑟夫不禁磨了磨牙,强调道:“是情报局长、教廷卫士长兼任红衣主教!你说得轻巧,从十几岁就被欧亚那臭老头丢去教廷,说什么‘我的剑路不适合你,还是让教皇那老小子教你吧!’,明明就是他太懒嘛!为了取信教皇,我还不得不去装狂信徒,每天斋戒、沐浴、诵经、洗礼、敬神……,而且!还得装什么死人脸面瘫,什么话都不能说,真是太无趣了,好不好!哥哥我只好跑去情报科,以挖掘有趣的情报为乐,你看,我多么悲催啊!#¥@%……¥@#&@¥%%¥……” “说正题!”布瑞莱斯抚额冷声打断道,他这个哥哥其他的地方还算差强人意,但一旦欢脱放松下来就会话唠这一点屡教不改,让人十分地无奈。 约瑟夫意犹未尽地灌了口水,不满地抱怨几句:“真是的,难得能这样畅快地说话,你就不能让我说个够吗?” “等说够了,天就亮了!”布瑞莱斯指指天空,打击道。 约瑟夫霎时苦了脸。 阿尔法愣愣地看着两人的相处,不由柔和地勾起唇角。 虽然第一印象,觉得约瑟夫阴暗危险、不好相处,但其实也是有着很可爱的性格的,就像他初见布瑞莱斯,不也觉得布瑞莱斯高傲得不近人情吗?布瑞莱斯的家人,果然是有趣的。 而且,约瑟夫的五官精致,有些阴柔,但周身的气质却凌厉凶悍,此时做出各种滑稽夸张的动作神情,怎么说呢?是让人不禁会心一笑的喜感画面呢! 阿尔法没有见过维多利亚女王,否则,他就会惊叹,约瑟夫这张脸简直与女王殿下一模一样! 约瑟夫抱怨完,就正色起来,方才的嬉皮笑脸完全不见踪影,立刻判若两人。 他叹了口气,皱紧眉头道:“布瑞莱斯,大陆恐怕不太平了。” “果然。”布瑞莱斯敛目低语道,“我听说北地出事,又有教廷插手,就知道有事。” 约瑟夫苦笑一声:“你知道的,教廷一直想要复起,重新确立起在大陆上的信仰权威,而和平时代,教廷的力量实在无法实现这一目标。” 布瑞莱斯接口道:“但战争一起,情况就不一样。教廷是想要挑起各国的战乱吗?” 约瑟夫点头,认真道:“教廷暗地的计划已经进行了许久,而这些计划最近才提到台面上来,已经是最后阶段了,我也是因此才接触到内幕的。” 布瑞莱斯和阿尔法的神情都变得严肃,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时间紧迫,约瑟夫并没有详细叙述,只是大体地梳理了计划的脉络,但就是这冰山一角,就让布瑞莱斯和阿尔法心惊不已。 教廷的计划现阶段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与北地异族联盟,提供教廷的练兵方法和技术人才,帮助异族打造一支无敌铁军。 第二部分则是支持雄狮王国激进派的势力夺权,激起雄狮王国的好战和野心。 第三部分就是激发荆棘帝国内部的矛盾和分裂,约瑟夫甚至还查出几十年前维多利亚女王那场血流成河的艰辛王位争夺背后,竟也有教廷的插手和影子。 看起来很简单,但是要达成最后的目标,前期的准备一定是十分庞大而精细的。 无论是与异族王族的交谈、对雄狮王国和荆棘帝国政治争斗的插手,都必然有着巨大的关系网和势力作支持,从此处就可以看出教廷的手伸得有多长,有多深! 而且,竟然已经到了拿到明面上执行的最后阶段,布瑞莱斯明白,虽然如今各国之间仍是风平浪静,但下面早已静水深流、暗流涌动,他已经阻挡不了这动荡的到来,只能武装好自己,不让他和他的国家在这场风暴中被击垮! “这次北地村庄的覆灭,确实是教廷下的手吗?”一片沉默中,阿尔法突然开口道。 约瑟夫却摇了摇头,严肃道:“教皇处事作风十分谨慎,不到关键时刻,是不允许露出马脚的。我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办公处事,也都有严格的标准,这次是我领队,可以肯定那不是教廷下的手” “我是当事人,曾正面对上那些袭击村子的人,确实是教廷的装备和剑术套路,但是,还是有些异常之处,既然您确定不是教廷下手,那就是有人栽赃嫁祸。”阿尔法思考道。 “据我推测,应该是异族内部的人干的。”布瑞莱斯插言道。 两人都看向布瑞莱斯,布瑞莱斯却问道:“约瑟夫,教廷盯上我,是不是因为黑沙?” 约瑟夫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道:“你本就教廷细部计划的一个环节,黑沙的事也只是让这个进程加快罢了。像你们在圣·骑士学院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我还能帮你们遮掩粉饰;但黑沙却是全局计划上的棋子,教廷高层都会关注,这个消息我没办法掩盖。” 布瑞莱斯扯了扯嘴角,感叹道:“教廷的手笔还真是大啊!” 约瑟夫又道:“你到底是怎么抓住黑沙的?我曾见过黑沙,那可是个小怪物,就算是我,也不由背脊发凉呢!还有,那个村子的毁灭难道与他有关?” 布瑞莱斯道:“你就别管我怎么抓住他了,我只告诉你,他是来找他的姐姐——异族公主梅丽尔·高尔德的,在那个节骨眼上,异族公主却出现在塞尔尼亚要塞,难道不能说明问题么?” “梅丽尔?”阿尔法不由惊呼道,“我也认识一个梅丽尔,但她却是个佣兵,那日就是她带着我们去了那个村子。” “那就不没有错了。”约瑟夫点头确认道,“异族国王阿蒙曾提过,他的继承人是他的女儿,一直在他国游学。我和阿蒙王打过交道,虽然有智慧和眼光,但在政治上的手腕还是欠缺的,他是不会做出栽赃这种事情,那就是那位公主个人的主意?” “我也一直想不通这一点。”布瑞莱斯点头道,“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阿尔法仍在低声呢喃:“梅丽尔竟是异族的公主……” 布瑞莱斯脸上显出几分郁色,血色的眼中暗得深沉。 约瑟夫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缓缓游离,带着几分思索。 53、好梦 “布瑞莱斯,不要让眼前的利益蒙蔽了你的双眼,你难道没发现那位公主此举带来的深远影响么?” 约瑟夫微微勾起嘴角,解答了布瑞莱斯的疑问:“此举虽然会让帝国更加警惕,在短期内异族会承受强大的压力,但是,一旦战争开始,这件在往常不值一提的小事,就能将教廷绑在异族的战车上!在帝国人眼中教廷与异族早就已经结成同盟,如此一来,不但为异族分担了敌视,也让异族与教廷的联系更加紧密。” 约瑟夫脸上略带几分赞赏,感叹道:“要不是我在情报部呆得时间长了,各种阴谋诡计也见得多了,肯定看不出这位公主的心计,还真是个好苗子啊!” 布瑞莱斯若有所思地点头,但面色越发阴沉了。 他本就对这些复杂的政治斗争缺乏敏感度,经过一世,虽在大局观的把握上胜过常人,但具体的争斗,与这些人精相比,就不免落了下乘。 布瑞莱斯抬头看向挂着感兴趣笑意的约瑟夫,心里不由舒服了许多,至少帝国这一边,擅长这种事的人也不少,眼前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月光的颜色越来越暗,约瑟夫看看天色,又起了身。 “我也该离开了,我在教廷的权利虽大,但上上下下总有许多人盯着,再加上最近这段日子保密工作越来越严,以后恐怕是再难出来碰面了。” 他盖上兜帽就要离去,布瑞莱斯却叫住了他,丢过去一个包裹。 “给你的。” “这是……”约瑟夫愣了愣,抬头看向布瑞莱斯。 包裹里放着一张精巧的面皮,还有一个装满灰色药丸小瓶。 “双保险!但你日常使用的伪装道具是‘无伪的真实’吧!那是制器大师马库力的杰作,号称即使是圣骑士都无法探知的伪装道具;但若是真心怀疑你,有心探查,也是有法子拆穿的。这两样东西都是来自南方神秘部族的手艺,面皮可以随心意变换,药物可以改变发色和瞳色,在大陆上鲜为人知,更不会知晓破解的方法,你和姐姐是双生子,虽男女有别,但五官却是一模一样,一旦暴露,连审问都不必过,就可以直接定罪了。” 约瑟夫沉默了片刻,静静地将包裹收进怀里,不像以往的欢脱话唠,只是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约瑟夫走后,布瑞莱斯意兴阑珊,直接躺在床上合衣睡了,对一旁的阿尔法爱答不理。 这下,就算是阿尔法再迟钝,也晓得布瑞莱斯心情不顺畅了,却也不知到底哪里惹了他生气,只坐在一旁愣神。 布瑞莱斯原本是憋着一口气,虽然闭着眼,却也清醒着,等着阿尔法来说几句软话,却不想这家伙偏偏是个闷葫芦,原本只是三、四分的火气,如今便有七、八分了,等了良久,也不见阿尔法动作,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 烈火染红了暗黑的天幕,燃尽了帝都的宫阙,那酒醉金迷、灯红酒绿的胜景都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 凶恶残忍的叛军涌进帝都,用他们低贱而肮脏的脚踏足神圣的王宫白塔,分崩离析,断壁残垣,铁王座上站满了鲜血,他抱着姐姐的头颅大声嚎哭…… 在叛军的刀枪架上他的脖颈,他却被救了,那个姗姗来迟的救兵就是他的哥哥,维多利亚女王的双生弟弟——约瑟夫·布鲁。 对于这个哥哥,布瑞莱斯既熟悉也陌生,年幼时,那时姐姐还没有成为那一呼百应的高贵女王,冰冷冷的王宫白塔中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 而唯一可以信赖和依靠的,就只有这个偶尔会与剑圣大人一同回来的哥哥而已。 哥哥会带回来很多有趣的玩具,哥哥知道好多迷人的故事,哥哥强大得无人可挡,哥哥是布瑞莱斯幼时的偶像,他学习着约瑟夫的一举一动,向往着外面的蓝天。 但是,一切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哥哥再也没有回来,印象里姐姐的笑容越来越少,越来越冰冷,越来越强大…… 渐渐地,姐姐取代了哥哥的位置,而他的梦想也从外面的蓝天变成了王宫的白塔。 ——没有了他,姐姐该有多么寂寞啊! 即使姐姐成为了万人敬仰的女王陛下,他也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亲王殿下。 但情形仍旧没有改变,冰冷的王宫中,仍旧只有他与姐姐相依为命。 这样就好了!他和姐姐都不需要其他人,只要有彼此就好了,布瑞莱斯开始这样满足地想着。 但是,一切都在某一天乍然改变。 他知道他的姐姐心中永远也无法忘记一个坏家伙——那个抛弃了他们的混蛋! 约瑟夫依然是被欧亚剑圣带回来的,但却遍体鳞伤,虽然性命没什么危险,但身体却差不多全废了,即使有一身通天的修为,却再也施展不出了。 那么狼狈,那么悲哀,甚至抱怨和责问也吐不出来。 后来,经过剑圣大人的转述,他们知道了约瑟夫的经历。 一直四处飘荡的剑圣大人偶然探查到了教廷的隐秘,教廷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庞大的计划。 约瑟夫自告奋勇,进入了教廷卧底,并且千辛万苦才爬上高位,获取了珍贵的情报,但却因为意外暴露了身份,被教皇擒住监禁,若不是他们师徒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络方式,欧亚剑圣及时赶到,否则,约瑟夫就回不来了。 有着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布瑞莱斯虽然面上仍有不满,但心里早就原谅了他的哥哥。 以布瑞莱斯对其敬爱程度,即使时隔多年,不出意外的话,两人很快就会再一次变得亲密无间,但这个时候,布瑞莱斯才发现事情没有欧亚剑圣说的那么简单。 他的姐姐竟然爱上了他的哥哥! 之前他们两人相处时,布瑞莱斯还年幼,不懂男女之事;但如今虽然不算是花丛老手,也是有眼力见儿的。 哥哥和姐姐之间的尴尬和暧昧虽然隐晦,但他时常跟在一旁,更对姐姐的了解颇深,怎么可能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现之后,布瑞莱斯纠结了半天,终于决定向维多利亚开诚布公,更表示不管姐姐做出什么决定,弟弟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这才得到了第一手消息,原来这段感情竟然只是姐姐的独角戏。 多年前,在姐姐向哥哥告白之后,哥哥就直言拒绝,声称彼此只是姐弟之情,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到教廷卧底也许只是躲避姐姐的借口。 这次回来之后,也对姐姐不断疏远,能避则避,让姐姐伤心不已。 布瑞莱斯当时还很乐观,他曾经细心观察过,哥哥对姐姐也不是没有情意,只要好好撮合,一定能让姐姐得偿所愿。 虽然在世人眼中,血亲相恋是乱仑的丑事,但布瑞莱斯向来是护短的,就像维多利亚没有节制地宠爱布瑞莱斯一样,布瑞莱斯也认为他姐姐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是违背常理,那也是常理错了! 在布瑞莱斯的努力撮合下,哥哥却不但没有放下心防,反而更加拒绝此事,甚至自行搬离了王宫白塔,拖着病弱的身子跟着剑圣继续出外游历。 剑圣本就对约瑟夫心有愧疚,又不明其中因由,自是有求必应。待布瑞莱斯追过去时,已然人去楼空。 姐姐从此更加阴沉冷酷,生人勿进,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那段时光。 布瑞莱斯从来没有弄懂过约瑟夫的想法,但有一点却可以确定,这样伤害姐姐的家伙,即使是他曾经向往的哥哥也……绝对不会原谅! 他原本以为以后不会再见到约瑟夫了,但却没想到在那样的境遇中相逢。 他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他还会来做什么!? 既然你要回来,为什么不早一点?不再早一点点? 至少让姐姐再看一眼她一直思念的容颜…… 他就知道约瑟夫会从他的手中夺走姐姐,连尸骨都不会剩下。 约瑟夫使用了燃烧生命的方式将姐姐的尸身和他从叛军中救出,在他的哭骂中,亲吻着姐姐的双唇含笑而逝。 他恨他! 在姐姐活着的时候,一直带给姐姐伤害和悲伤! 在危急关头,偏偏姗姗来迟,让姐姐丧命。 在弥留之际,将布鲁家族的重担压在他的肩上,还要求他好好地活下去。 明明是你都不愿承担这样的责任,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情推给我? 但当约瑟夫陷入死亡的沉眠,他反而原谅了他,至少这一次,哥哥终于去陪伴姐姐了……真好! 泪水沾湿了头下的枕套,布瑞莱斯全身冷汗地惊醒,周遭是沉沉的黑暗,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叫嚣着要将他拖入深渊,布瑞莱斯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布瑞莱斯,你怎么了……” 布瑞莱斯转过头,只见阿尔法小心地擦拭他脸上的泪痕,脸上挂着焦急的神色。 “阿尔法,我做了个好梦。” 阿尔法愣了愣,他早已发现布瑞莱斯的异状,在梦中颤抖着、哭泣着、无声地嘶喊着……怎么可能是个好梦? 布瑞莱斯神情越发温柔,他继续讲道:“我梦见哥哥和姐姐都死去了,真是个好梦啊!”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而且,不必再背负那些沉重的责任和苦难! 这已经是前世亡国后,唯一能令他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54、约定 【我梦见哥哥和姐姐都死去了,真是个好梦啊!】 阿尔法觉得布瑞莱斯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不仅仅是因为那晚做梦后,发出的这声感叹,布瑞莱斯整个人的气质和神情都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仿佛放开了什么负担,脱开了什么伪装,解开了什么枷锁,原本压在骨子里的锋锐和危险,一下子溢于言表。 而一同上路的卡瑞达圣女也对这一点体会颇深。 如果说几年前的布瑞莱斯是一颗有棱角的纯粹水晶钻,那么,重逢时的布瑞莱斯就是插在华丽剑鞘里的宝剑,虽然看起来轻浮,但却隐隐察觉其锋锐;但如今的布瑞莱斯已经离开了那柄伪装的剑鞘,以堂堂之姿与阳光之下显出万丈光芒!令人望而生畏。 世人推崇锋芒毕露的英雄强者,而哲人则讴歌深藏不露的隐士传说。 前者是才能,后者是成熟。 而卡瑞达却不知道布瑞莱斯这样的变化到底是什么状况。 从锋芒毕露到低调暗藏是成长,这固然令人欣赏;但从深藏不露到锋芒毕露是什么,只令人心惊。 昨日她还能与布瑞莱斯客套交谈,但如今,她已经不愿靠近这个男人一步,即使有那样的任务在身! 卡瑞达登上了琼的马车,布瑞莱斯也以奥罗拉身体有恙,女孩子比较会照顾人这样的借口,把他送上了琼的马车。 “布瑞莱斯,我想我们需要谈谈。”阿尔法认真地看向布瑞莱斯。 布瑞莱斯轻轻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变化,阿尔法不可能没有疑惑,他们确实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否则他也不会将奥罗拉他们全部打发到别处去。 “你想要谈什么?”布瑞莱斯问道。 阿尔法反而犯了难,心中有个声音催促他去了解布瑞莱斯的异状和改变,但是,这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真到要诉诸于语言的时候,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布瑞莱斯若有所觉,开口道:“就从昨晚的事情说起吧!阿尔法,你对约瑟夫带来的消息,有什么看法?” “必须要阻止教廷的计划,不能让大陆陷入烽烟!”阿尔法十分严肃地表示,并不是空洞的宣言,眼神中是有决意的,大陆和平已久,大多数人对战争并没有深刻的概念。但北地却是常有动乱,虽谈不上是战争,但那样的侵扰就已经让当地民众苦不堪言,更何况是遍及整个大陆的烽火? 布瑞莱斯却笑道:“我却期待这场战争的到来!” 布瑞莱斯的眼神中闪着火光,杀意,还有隐约的兴奋,仿佛对战乱和厮杀期待已久,对这太平的盛世不屑一顾。 但阿尔法却没有看到这些情感之下的悲哀和苍凉,那只是无可奈何下的困兽之斗、垂死挣扎! “教廷的计划已经接近收官,没有扭转的余地,即使可以破坏其中的某些环节,挪动某些像黑沙一样的棋子,但动乱的大势已经不可扭转!我们可以做只有顺应这场动乱,然后利用它,获取最大的利益!” 布瑞莱斯的眼中泛着的冰冷的寒光,幽深阴冷,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的亡灵。 阿尔法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那双琉璃般的红眸中流动的就像是真实的鲜血。 “没有努力怎么知道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事态发展,我没有办法接受。” 阿尔法极为认真地反驳道。 布瑞莱斯却没有动怒,只是讲道:“那么你坚持你所坚持的,我贯彻我所信仰的,看看到底哪条道路是正确的吧!我会用我的剑在这个大陆上贯彻我的荣耀!看看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正确!” 阿尔法有些心慌意乱,但让他放弃他的坚持也是不可能的。 “你要离开我吗?”阿尔法紧张地问道。 “阿尔法,做个约定吧!给彼此五年时间,到那个时候,再拿自己的成就来说服对方吧!”布瑞莱斯仍是挂着云淡风清的神情,他淡淡地笑道,“我十分期待被你打败!” 阿尔法沉默了,布瑞莱斯一旦决定什么,就一定会倔强地执行。这一点他早已深刻领会了。可是,可是…… “明明是你说的,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啊!”阿尔法直视布瑞莱斯,希冀从他眼中寻找到什么,“你难道就舍得我?” 看到阿尔法一副‘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你不要我了么’的苦逼神情,布瑞莱斯不由扑哧一笑,神情也放松下来,道:“从打算告诉你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已经深思熟虑过,我了解你性格,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我也有我的坚持,不可能改变。最好的方法就是各干各的,真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也可以彼此合作,这样也能多出一条活路。而且……” 布瑞莱斯暧昧一笑,“本亲王可是被你占过便宜的,你就算是想离开,我也不会答应的!” 阿尔法松了口气,心里明白布瑞莱斯的做法才是最有效的,他们都是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妥协的人,往常谈论正事时,也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便比如对士兵的刑罚宽严程度、对军纪的遵守尺度……他与布瑞莱斯的治军方法迥然不同,虽然对某些地方看不过眼,但却又不得不佩服布瑞莱斯麾下士兵的战斗力和效率。 往常他们总是规避这方面的敏感话题,屡次争论也没有什么结果,而现在的事态确实严重,若是两人当真在一起共事,再深厚的情谊也会被这些分歧磨得消失殆尽。 “你怎么会认为我是要和你划分界限,离开你呢?”布瑞莱斯好笑地问道。 阿尔法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想岔了,不好意思地嘟囔道:“从昨天到现在,我总觉得你在疏远我。” 布瑞莱斯轻挑眉尖,脸色有些阴沉:“我为什么生气,你真的不知道?” 阿尔法呐呐无言,脸上的茫然之色更甚,只将布瑞莱斯气得心口发闷,越发的不愿理会他了。 直到快要到达学院时,阿尔法也没闹明白,他到底是哪儿惹到了布瑞莱斯而不自知,那场交谈虽然解决了两人之间的冲突和心结,让他对布瑞莱斯的了解更加深入明朗,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阿尔法心知不是什么大问题,否则,布瑞莱斯也不会一脸你来安慰一下,我就原谅你的做派,但他偏偏抓不住由头,布瑞莱斯更不可能吐露,就形成了僵局,这样日日夜夜积累下来,倒真成了疙瘩。 而这样的情形落在卡瑞达眼里,却增添了几分意味深长。 约瑟夫那日暗中与布瑞莱斯相会,便是打着向圣女传递消息的旗号,在离开布瑞莱斯房间之后,他马上就进行伪装,潜入了卡瑞达圣女的住处,将阿尔法的身份全盘托出,反正这些消息在卡瑞达回到教廷也会得到,倒不如卖给她个人情,至于这些消息是否会给阿尔法带来影响,约瑟夫完全不想理会。 这小子拐走了自家可爱懂事的小弟,傻子才会去给他擦屁股,这些麻烦事还是留给菲利普公爵操心吧!反正看这架势,奥古斯塔斯家族日后定然是会传给阿尔法的,虽然这样的身份勉强与布瑞莱斯匹配,但自家的孩子总是最好的,叫个男人勾走算什么事儿嘛?就算是原本有些欣赏,到如今就只剩下挑剔了。 约瑟夫的情报确实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除开对阿尔法和琼之间关系的质疑,卡瑞达很快就将目光转向了阿尔法和布瑞莱斯的相处当中。 阿尔法的小心讨好,布瑞莱斯的不屑一顾,阿尔法眼中的情意明显,布瑞莱斯眼中的恼怒也无误。 卡瑞达自认为发现了真相——阿尔法在追求布瑞莱斯。 她想起约瑟夫主教传达的任务: 一、调查黑沙的情报。 二、破坏琼·奥古斯塔斯与布瑞莱斯亲王的婚约,离间阿尔法与布瑞莱斯的关系,以达到使王室与奥古斯塔斯家族离心的目的。 卡瑞达在心中微笑,她已经找到最佳的切入口! 有了这个切入口,她就可以解脱了,卡瑞达最初是这样庆幸着,她几乎是立刻将消息递给了教廷。毕竟有着这样的关系在里面,顺其自然,他们的关系就会破裂,她也不必在其中扮演恶人。 当她将精神集中在对黑沙的观察上时,却接到了来自教廷的回复,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贯穿了她的心扉。 竟然发出这种卑鄙无耻的命令,毫无疑问,现在教廷主事的定然是那个阴险的小人——拜尔德·尼坤红衣主教。 教皇虽然会坐镇教廷,但除非重大的事务是不会直达他的案前,所以,教廷的各种事务,皆是由各位红衣主教轮流处理,真是屋露偏逢连阴雨,竟然碰上了那个混蛋主事的时间。 “黄色等级的命令,这已经是主事主教所能签发的最高等级命令,拜尔德·尼坤真是大手笔。”卡瑞达紧握手中的传信晶石苦笑道。 卡瑞达明白,拜尔德之所以这么着急,无非是想要在他主事期间将此事解决,这样他就多了一个领功的机会。 但即使明白,她也没有办法改变,她虽然名义上是教廷的圣女,位高权重,地位只在教皇之下,但实际上却无实权,只是一个空架子,有些命令她必须遵从。 手中的传信晶石几乎被她捏碎,卡瑞达猛然站起身来,眼中划过一道决意。 “安妮!” “是!大人有何吩咐?”侍女打开门走入。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日就与布瑞莱斯亲王殿下辞行,离开这里。” 安妮不禁错愕地抬起头来,只见向来云淡风轻的圣女殿下的眼中仿佛跳动着火焰。 55、剑圣 “卡瑞达离开了?”布瑞莱斯坐在餐桌前,正在享用他的早餐,却乍然听琼说起了这个消息。 “是啊!”琼担忧地点点头,道,“卡瑞达姐姐说她想要先启程去独立城,面见教皇,可是明明是顺路的,一起启程多好?突然这么匆忙,我总有些担心。” 布瑞莱斯沉默片刻,也显出些忧虑的神色。 卡瑞达是奉命来接近他的,约瑟夫已经告知了他这一点。但他也特意观察了她这几日的做派,便知道卡瑞达的消极怠工,显然心中还是存着几分情意的,倒让一直警惕的布瑞莱斯觉得有些不忍。 他向来不擅长接受他人的好意,他能看出卡瑞达的挣扎,一边是自己的立场,一边是曾经的情谊,即使在她心中教廷的位置肯定更重一些,但至少她愿意为他挣扎一番,这已是对得起他们一场相交。 若是换了他,面对这种抉择,或许会毫不留情的快刀斩乱麻,完成任务。不得不说,世事的磨砺让他变得有些冷血了。 难道卡瑞达在教廷与他之间,选择了帮助他,所以,放弃了任务? 布瑞莱斯不由胡思乱想,但随即就否定了这个推测,他知道教廷制度的严格,卡瑞达没有理由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但念头一旦兴起,就如墙角的杂草一般,不可阻挡地疯狂地生长起来。 “或许是教廷有什么急事,把她召回去了吧?”布瑞莱斯自我安慰一般地低声道。 布瑞莱斯难得显出这种神色,琼立刻被吸引住心神,打趣道:“布布还真是关心卡瑞达姐姐啊!” 这几日,琼与卡瑞达相处极为融洽,更何况,既然布瑞莱斯之前曾向卡瑞达求婚,那心中一定是喜欢的,琼还是很希望能拉近两人的关系的。 一旁的阿尔法只觉得心中憋闷,明明是个卧底,走了岂不干净?又何必念念不忘? 原本觉得布瑞莱斯与卡瑞达之间已然结束,日常相处也没什么越矩之处,但在这个时候,却又不确定了。 布瑞莱斯的担忧和关切都是真实的,与布瑞莱斯相处日久,阿尔法自然知道布瑞莱斯的感情有多么稀罕,老实说,能得到布瑞莱斯的青眼,他一直都觉得不可思议,而如今,布瑞莱斯对卡瑞达圣女也是特别的。 只让他充满了危机感。 若是知道阿尔法此时的心情,布瑞莱斯肯定会痛快地大笑出声,但他现在被卡瑞达的离去吸引住心神,并没有发现阿尔法的异状,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布瑞莱斯陷入这样的思绪并没有太久,以卡瑞达的机灵若是真要明哲保身,也没人能动得了她,因此,布瑞莱斯很快就抛开了这件事,只是在心里留下了淡淡的感激,对其更加亲近了些。 ****** 路途本就是极近的,一天过后,卡瑞达就已经回到了教廷,对于自己的失利接受责问,但心中却是敞亮。拜尔德主教竟要她给布瑞莱斯和阿尔法下春药,令布瑞莱斯受辱,自然就会对阿尔法恨之入骨,这样的做法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别说她与布瑞莱斯有交情,不可能如此害他,就说这手段,就让她感到耻辱! “吃里扒外!”拜尔德主教阴沉着脸,对卡瑞达怒斥道。 “并非如此,卡瑞达只是为了教廷的长远之计,这样做固然会让布瑞莱斯和阿尔法决裂,但是岂不是把我也搭了进去?若是布瑞莱斯得知真相,哪怕只有一丝怀疑,我就再也无法接近他!为了这种迟早的决裂,而让我失去在布瑞莱斯身边的位置,实在得不偿失!”卡瑞达哪肯轻易认输,振振有辞。 “强词夺理!”拜尔德主教怒道,“不过是下药,谁会知道是谁下的!” “拜尔德主教。”约瑟夫在一旁淡淡地插口。 此时正是三堂会审,教廷闲散的主教都在此处,约瑟夫自然也在其中,往日这种会议他是能避就避,但这一次事关自家弟弟,怎么也得走个过场,了解一下情况。 “教廷不是下三滥,圣女更是教廷的门面,下命令也得看人下菜碟,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拜尔德主教的行为未免太过急躁了。” 约瑟夫是教皇的心腹和眼睛,拜尔德纵使趾高气扬,也不敢轻易对约瑟夫放肆,只得狠狠瞪了一眼卡瑞达,才赔笑道:“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多谢约瑟夫主教指正。” 约瑟夫随意地点点头,便挥手让卡瑞达退下,这事也就算了了。 “拜尔德主教还是坚持下发那个命令么?”约瑟夫又问道。 拜尔德点头:“我会抽调我手下的死士去做这件事,保证不会泄露教廷的身份。” 约瑟夫状似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就祝拜尔德主教马到成功!” “客气客气。”拜尔德有些得意地还礼,并没有发现约瑟夫唇角掩埋的一丝嘲讽的笑意。 ****** 圣·骑士学院,议事厅。 “来呀!咱们干杯!”灰衣人擎起酒杯大笑着开口。 他的身边是两个妙龄少女,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这样轻薄的裙纱粉嫩透明,完全掩不住少女玲珑的曲线和各处迤逦风光,只会增添性趣,显得更加诱人罢了。 灰衣人悠闲地躺在卧椅上,时不时吞下身旁的女子递过来新鲜水果和各种佳肴。 这时,圣·骑士学院的校长和各系老师正满头冷汗地并排坐在灰衣人的下手处,每人身边都有一个衣着暴露的娇媚女子相陪,尤其是年过花甲的校长,白胡子,白头发,在一群人里格外显眼。 校长大人心中浓烈地悔恨交加:“失策啊!失策!我就说早该辞职的……” 日常向来庄严的议事厅,已变得红绡彩幔遍布,几十个裸露的女子在中央大跳艳舞,这场景与那当红的青楼妓馆也不逞多让。 纵使面上写满尴尬,如坐针毡,但这些老师们还是乖乖地举起酒杯,随着灰衣人的应和饮酒。 他们早从校长口中确认了这位大人的身份。 三大天位圣骑士之一——剑圣欧亚,他们哪里还敢反抗,只求这位大人能早些对此地失去兴致,让他们解脱了。 不过,这位剑圣大人实在不像是克己复礼,沉迷修炼的天位圣骑士,无论是教皇还是雄狮皇都是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修炼当中,才获得了这样的成就。 像欧亚剑圣这般到处游玩享乐、随性自然的圣骑士,别说是近百年,有史以来都是少有的。 就在众位老师不断咽下一杯杯苦酒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禀告道:“回来了,布瑞莱斯亲王殿下回来了。” 厅内所有人面上都不禁浮现出喜色,灰衣人也略微坐正了稍许,摆手道:“既然回来了,就把他请过来吧!也不知道他对我送的那个小玩意儿满不满意。” 校长擦着汗,战战兢兢地开口试探道:“剑圣大人,既然亲王殿下已经到了,我们就不打扰两位叙旧了。” 前几天,这位剑圣大人就施施然地闯进议事厅,将全校教职工都抓了过来。 原以为会有什么巨大变故,却没想到这位剑圣大人只有一个要求——开宴会! 剑圣大人的原话是——我找布瑞莱斯·布鲁有事,要在这儿住几天,可你们这儿的娱乐设施实在太少了,简直无聊透顶! 随后,他们的议事厅就成了青楼妓馆,也不知这位大人从哪里请到的这些女子,总之,这样的‘狂欢’已经持续了几天几夜。 所幸布瑞莱斯终于回来了,他们也该可以解脱了吧! 欧亚扫视了一眼议事厅,看着他们脸上的期待神色,疑惑地道:“难道这样不好玩么?这些可都是顶级的妓子,平常人见一面都要挥洒千金的,你们怎么这么没有情趣?” 所有人脑后都挂满冷汗,在心里吐槽:就算是再漂亮,再诱惑,有您这样一位大神在面前,他们敢放松吗? 看到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欧亚不由又发出爽朗的笑声,道:“你们也别着急,我也就和布瑞莱斯说几句话,说不准还得用到你们,别急着散场嘛!来,喝酒!” 欧亚将杯中的琼浆一饮而尽,又兴致勃勃地看起歌舞。 在座的众人彼此对视,苦哈哈地继续饮酒取乐,他们的苦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布瑞莱斯走进议事厅,不由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走错了地方。 议事厅内的场景简直和他与埃尔前世混迹的青楼夜场没什么区别,不过在看到大厅中央的灰衣人时,就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这人一身宽松长袍,银灰色的发丝简单杂乱地束在脑后,半坐半卧,气质洒脱不羁,见布瑞莱斯看过来,便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哟!小子,你还真是慢啊!明明是同时离开北地,你怎么现在才到?” 欧亚开口说着意味不明的话,笑得意味深长。 布瑞莱斯确定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遇见剑圣,也十分疑惑剑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当他听了剑圣的话,就不由会心一笑,流畅地接话道:“我又不是剑圣大人这样的天位强者,落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约瑟夫这家伙,竟然把剑圣大人给叫过来为他挡灾,还真是乱来啊! 不过,我喜欢! 56、刺杀 布瑞莱斯正与剑圣大人打着机锋,而奥罗拉和琼则在阿尔法的引导下在校园里闲逛,但方才阿尔法因学生会的事情被叫走,就只剩下琼和奥罗拉两人。 琼毕竟是娇弱的女孩子,舟车劳顿,已是有些累了,回了宿舍休息,奥罗拉却坚持要出去散心,琼性情温和,自然就由他去了。 在人群中东拐西拐,终于将跟过来的护卫甩掉,奥罗拉从一处隐蔽的巷子走出,轻轻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跟来的只是奥古斯塔斯家的护卫,而不是布瑞莱斯的属官,毕竟他的力量已经被封印,若不是经验丰富,也得不了这片刻的清静。 倒不是他想要逃跑,只是不愿被人跟着。 ——即使他身上已经烙下了布瑞莱斯的精神印记。 这种精神刻印相当于布瑞莱斯的眼睛,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布瑞莱斯。 就像前几日圣女来临,明知道圣女是想要刺探他的消息,明知道圣女是圣族的盟友,但受制于刻印,就无法透露任何事情。 这样下去……迟早会成为弃子吧! 就算是侥幸逃脱,说不定还会被家国视为叛徒,他已经无路可走,无处可退,无家可归了。 奥罗拉仰头望向阴沉的天幕,不禁挂起一丝苦笑。 ****** 金樽酒吧并不如以往热闹,开学之初,还有许多人没有回来,更何况每人还有许多杂务要处理准备,寻欢取乐的兴致更是大减。 道格手插在裤袋里,意兴阑珊地走进对他而言过于清静的酒吧,环视一周,竟没有发现一个熟人。 “早知道就不这么快回来了。”道格无奈地嘟囔着,想起自己糟心的假期,随即想道:“在王宫中呆着恐怕更是辛苦,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吧!” 道格的心情不由更加失落,反正也没有相识之人,道格便没有走进包间,只想在大堂中随意而坐。要是真进了那幽闭的空间,许是要更加寂寞难过了。 回国之后,道格才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据说是出猎时被猎物冲撞,受了重伤,之后就一直卧床不起。 虽然还没有死去,但已经失去了意识,没有了力量,只是残留着呼吸和体温,苟活于世,每次在父亲的床边服侍,看着那矫健强壮的男人变得如此脆弱苍白,有时甚至想道,干脆早点死去算了,这样活着,对于他的父亲来说,才是耻辱而辛苦的事情。 明明是那么重的伤,为什么还要拥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意志呢? 从没有惧怕过死亡的父亲,这样执着地活下来,到底还有什么让他挂心,割舍不下? 父亲在护国天位雄狮皇祖爷爷的护佑下,生死只由天定;但作为王储的他却时时处于危险之中,作为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的处境可以说是众矢之的。 更何况他的叔叔,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已经在他归国之前将王族的军队牢牢的收敛在手中,若不是父亲仍然健在,帝都的元老皆挺身相护,这些日子,他早已命归黄泉了;即使如此,他已经遭遇了十几次刺杀,最严重的一次,刺客的剑已然刺破他的喉咙,留下几毫米的伤痕。 圣·骑士学院应该相对安全些,至少在教廷的监控下,就算是王叔也不敢轻易动手吧! 道格挠了挠他乱糟糟的红发,在一处比较阴暗的角落里坐下,但在他刚准备叫几壶酒的时候,就被身边突然出现的家伙给吓了一跳。 ……刚才这地方没有人吧!? 道格质疑着自己的观察力,这个坐在他身边的人手里端着一杯暗沉色的红酒,整个人都被黑色的斗篷牢牢地盖住,双臂的肘部拄在吧台上,端住酒杯的五指细腻白皙,以优美的姿态张开着,晃动着的酒浆就像是鲜血,有种粘稠的质感。 这种悠闲淡定的姿态,道格下意识地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这是个身份高贵、家世深厚的贵族;二、这家伙已经在这里喝酒有一阵子了。 “原来我的直觉和危机感已经退化到这种程度了吗?下一次刺客刺杀的时候,我真的不会不小心碰到刺客的匕首上吗?” 道格彻底地灰暗了,盯着身边的黑衣人陷入深深的沉默。 “不对!这家伙一身黑衣呆在这种阴暗的地方,没有注意到,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嗯!理所当然!” 道格陡然振奋起精神,更加仔细地观察起这人来。 ——一身黑斗篷,身材娇小,看个头就像是小孩子,容易被人忽视,嗯! ——气质阴郁清冷,动作缓慢而有规律,容易让人松弛,嗯! ——眼睛晶莹透亮,鲜红明彻,出乎意料地吸引人啊!嗯……咦?红眼睛? 道格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过火了。 这样正大光明地盯着陌生人看,真是太失礼了,怪不得人家都被他盯得转过头来了。 “那个……额……你好。”被如探照灯般刺眼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了半晌,道格终于忍不住呐呐地没话找话道:“……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漂亮的红眼睛再次掩盖到黑乎乎的斗篷之下,黑衣人重新低下了头。 道格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打算知难而退,他好像打扰到别人了啊! 透明的酒杯推到了他的面前,火红的酒浆顺着杯壁顺滑地倾注而下,击打出轻微而悦耳的水流声。 “咦!?”道格呆呆地抬起头,只见对面的黑衣人正认真地为他倒酒,身体微微前倾,几缕光线正好触及对方姣好的面容,出乎意料地稚嫩与美丽。 “我请你。”黑衣少年认真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与青春靓丽的外表极不相称,却带着几分饱经世事的悲哀和苍凉。 “为什么?”道格仍有些怔忪。 “你心情不好。”黑衣少年抬起眼睑扫了道格一眼,清清淡淡地答道。 道格愣了愣,随即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没有悲伤,没有抑郁,没有阴霾……,明亮而耀眼,这略显阴暗的角落仿佛立刻洒满了阳光。 这时,换做黑衣少年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从阴郁低沉变得阳光灿烂,情绪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迅速地转换?就算是布瑞莱斯也不可能做到! 这个黑衣少年正是甩开护卫,一人到处游荡的黑沙奥罗拉。 奥罗拉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布瑞莱斯的情感问题,在他看来,布瑞莱斯真的很奇怪。 明明心中压抑着浓浓的杀气和黑暗,但却可以表现出各种令人感到温暖和热烈的感情,与他的内心截然相反。 那样的心灵怎么会理解那种温暖的情感? 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就像眼前这个少年! 当上帝关了人们的一道门的时候,总会为人们再开一扇窗。 奥罗拉确实不了解那些正面的情感,但对负面的情感却十分敏感,熟悉得就像是他自己的身体和血液。 所以,当道格走进酒吧时,他就从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低沉和悲哀,但不过是请这人一杯酒,为什么就会发生这么剧烈的变化? 不同于布瑞莱斯表达情感的有所保留,这个少年,自内而外,竟是全然的欣喜快乐,充满了感染力。 ……方才的悲伤和阴郁就像是一场如泡沫般的幻梦,仿佛从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过一样。 “真是太感谢啦!啊!就像被洗礼了一般,全身心都被净化了!”道格捂着心夸张地赞誉道,“我叫道格·罗伊斯!小老弟,你是今年的新生吗?” “奥罗拉……奥罗拉·布鲁。”奥罗拉反射性地报出名字,但在说出姓氏的时候迟疑地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出了布瑞莱斯赐予他的姓氏,这是个无比尊荣的姓氏,而对于他而言,只是唯一拥有的东西,从成为黑沙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了使用圣族王族传承的名字的资格。 最终,他可以报出的姓氏只有这个了吗? 奥罗拉垂目将镇定好的美酒一饮而尽,却残留了一口苦涩。 所谓的愁酒,恐怕就是此刻的滋味了。 到头来,他的归宿,竟然只能是在这异国他乡了吗? 当真是于心不甘,却又没有选择。 一场简单的寒暄,不过是互相报过姓名,却想起了自己姓氏之后的责任和沉重,或许是想起了对方姓氏的背景,两人陷入了淡淡的沉默。 一道银白色的闪光打断了这如同镜面一般苍白的沉默气氛。 锋利的匕首裹挟着浓浓的杀气向着两人飞速划来。 不知道是从哪里挥出,也看不见挥剑的人,只有雪白的光亮倒映在道格紧缩的瞳孔之中,这冰冷的寒气激起了他全身的战栗,仿佛又回到了那日被匕首划破咽喉,临近死亡的那一刹那。 但在这个瞬间,许是一回生、两回熟,他不像上一次那般恐惧得无法移动一分一寸。 道格用出了全身的力量,向对面的黑衣少年的反方向移动起来,甚至吼叫声也及时地溢出了他的喉咙:“快逃!” 明明已经躲到了圣·骑士学院,王叔还是要赶尽杀绝,果然,他的运气是用到头了,只希望这个刺客的目标只有他一个,这样,这个面冷心热的无辜小老弟就不会被他牵连了,说起来,不知道这少年和布瑞莱斯那家伙有什么关系,都是姓布鲁的,这少年可比布瑞莱斯顺眼多了。 道格在他自认为的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样想着。 57、万幸 正在和剑圣对桌饮酒的布瑞莱斯抬起了头,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眼中骤然凝聚起一抹凝重的神色。 剑圣饮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片刻,望向布瑞莱斯的目光又多出几分惊讶和若有所思。 这个布鲁王族的少年与他的兄长完全是两个类型,虽然都是有着卓越才能和聪慧头脑的天才,但约瑟夫却仍然受制于这世间固有的规则和条框,而且缺乏执着的目标,这使他的才能发挥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而布瑞莱斯这个少年,从见面开始,行事便显得洒脱而肆意,对于他放荡的姿态,更是以堪称惊人的速度适应而享受其中,从此处便可以看出少年对这世间的规则和道德保持着蔑视和无谓,但在行乐之时,眼神清朗,凝而不散,显然又是目标与意志坚定之人。 短短的几刻钟,剑圣已经在心中给布瑞莱斯打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分。 布瑞莱斯的异常自然落在了剑圣的眼中,而随之而来的隐晦的精神力波动则是剑圣惊讶的原因。 只有天位圣骑士才能察觉到天位级别的精神力,而那一闪而过的精神力波动,确实是来自布瑞莱斯这个过分年轻的少年。 布瑞莱斯也没想到只是一时的疏忽,奥罗拉就给他带来了这样的‘惊喜’。 奥罗拉竟然强行提取精神力!还好自己及时放开了精神刻印的压制,否则两股精神力的冲击绝对会以奥罗拉的身体为战场,这具残破的身体只会更加雪上加霜,这家伙不要命了吗? 看到对面剑圣惊疑的神色,显然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某些东西,布瑞莱斯索性放开手脚,精神力沿着精神刻印的联系延伸过去,从而探查到现场的实况,到底是什么情况,竟让向来谨慎识趣的奥罗拉做出了强行使用力量这样的蠢事。 ****** 强行使用力量,确实是最无聊的蠢事。 奥罗拉一直对自己有着清晰的定位,即使布瑞莱斯时常会亲密地将他当作弟弟对待,但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伪装、招安,抑或是挑拨离间,总不会是真心实意的关怀,他的位置不过是‘俘虏’而已。 使用力量的行为和意图,除了惹怒布瑞莱斯,提高布瑞莱斯的戒备心之外,没有任何好处,结果只是他自己受苦罢了。 但当匕首袭来,在道格拼命保护他的时候,脑海里并没有考虑到相应的后果,只是反射性的动作,回过神来,猩红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手指,圆滚滚的头颅在地面咕噜噜地滚动,那雪白的匕首也‘哐当’一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只是他的本能,对危险的本能对抗!奥罗拉觉得理所当然。 当然道格的保护,或许只是在他的心中划开了浅浅的涟漪,已然风平浪静…… “你……你……”道格呆呆地看向染血的奥罗拉,黑色的兜帽因移动而抖落,金发血瞳,神秘而妖娆的图腾伸展着,染血的白皙手指置于胸前,一半处于阴影,一半身处光明。 激动的情绪在道格的脸上飞扬起来,他双手握拳,右臂的手肘向下重重一顿,大叫道:“真是帅呆了!” “你不害怕?”奥罗拉歪着头,显出几分困惑。 “你可是救了我呢!为什么要害怕?”道格兴奋地围着奥罗拉打转,开朗地笑道,“会害怕这种事,是弱者才会产生的情绪,我可是雄狮王的子孙啊!”高昂起的头充满了自豪和高傲。 【你不害怕我吗?】 【我比你强!为什么要害怕你?】 ——布瑞莱斯·布鲁 【你不害怕?】 【会害怕这种事,是弱者才会产生的情绪,我可是雄狮王的子孙啊!】 ——道格·罗伊斯 这两个人,能如此自信而自然地吐出这样的觉悟,是这样耀眼,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仰望和向往。 这才是王族的器量和骄傲啊! 奥罗拉握紧了双拳,他也想要成为这样的人,明明也流淌着王族的血脉,明明也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即使只是短暂的生命,也想这样肆意而傲然地活着,在阳光之下! 学生会的执法队以十分有效率的速度赶来,整齐的白底黑边制服有凝聚着冷静而有序的气息,仿佛镇定剂一般,原本混乱的场面很快就平息下来,而最大的功臣,则是监察部部长,亦可称为执法队队长的阿尔法·希克斯的存在。 “哟!来的还真快啊!教廷的走狗。” 道格老练地打着招呼,说着与他灿烂笑容极不相符的刻薄言辞。 阿尔法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冷静地宣判道:“竟然闹出了人命,看来你要在监察厅多呆一阵子了。” 道格耸耸肩,丝毫不以为意,摊开手胡搅蛮缠道:“可是这家伙先刺杀我的,怎么说我也是受害者吧!作为圣·骑士学院的规则维护者,难道不应该对我表示同情吗?” “刺杀者的目标是你,扰乱了学院治安,你当然要负责任。”阿尔法仍旧冷淡地道,挥手示意将道格收监之后,才转头道,“在查到幕后黑手之前,请一直老实地呆在禁闭室,你的专属囚室已经准备好了。” 自始至终,阿尔法和道格都没有提及在场的手染鲜血的杀人者——奥罗拉·布鲁,十分默契地将他排除在这起事故之外。 很明显,两人已经达成共识,不管起因如何,但监察厅的禁闭室总比道格在校园里乱晃安全得多。 道格走到门口,微微扭头朝奥罗拉笑了笑,道:“这次你请我喝酒,下次,我请你!” 火红的眼睛里满满的亲近,就像是在说,我们是朋友了! “他和布瑞莱斯不一样,不是伪善和玩笑,他是认真的。” 又是一个在看见他动手之后,仍不改态度的人! ****** “真是……万幸!”布瑞莱斯收回探查的精神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想起方才探查的结果,仍禁不住心惊肉跳,“就差那么一点,道格差点就……” 得知道格被执法队收监,布瑞莱斯就已经安下心来,阿尔法是知道内情的,应该可以推测出雄狮王国国内的变故,道格的安全暂时是不必忧心了,但详细的内情,恐怕只有与道格当面交谈才能知晓了。 想到此处,布瑞莱斯对眼前的酒宴就觉得意兴阑珊起来,不过,布瑞莱斯转眼看向一直关注着他的剑圣大人。 道格的事情虽然是当务之急,但得保证这位剑圣大人不会中途落跑才行,既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怎么能不多谋求一些福利? 而且,他的某些计划,因为这位大人的来临,甚至可以开始实施了! 绝对不可以放弃这次机会! 一股强大的压力从高台上奔涌而下,原本挂着苦笑无奈地寻欢作乐的校长和老师都在同一时间软倒在地,仍保有清醒而完整的意识的人,只剩下在高台上相对而坐,笑得同样光辉灿烂的剑圣和……布瑞莱斯。 “这样收发自如的威压,看来你确实有能力支配这股强大的精神力。”剑圣挑了挑眉,缓缓地直起身来,淡漠的声音中夹杂着几缕兴味,“大费周章地将他们弄晕,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布瑞莱斯抿唇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将话题引到另一个方面,他问道:“剑圣大人对我的实力难道没有一点好奇和兴趣吗?” 剑圣翘起唇角,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姿态,他心中已经明了,或许马上就会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了。 不过,难得见到这样有趣的后辈,不深入了解一下,岂不是一件憾事? 58、情人 大雨倾盆而下,原本暗黑的天幕显得更加幽深,撕破天际的电闪雷鸣,更添了可怖的感觉。 剑圣一身华丽而飘逸的长袍被雨水打湿,显得狼狈,但其悠然的气度却仿佛行走于晴空万里的山川大地,洒然逍遥。 布瑞莱斯倚靠着议事厅门前的巨柱,看着剑圣的身影远去,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敬意,这种姿态和气度,即使他已有几十年的阅历亦不得不盛赞一声。 直到看不清那位大人的身影,布瑞莱斯才移开目光,看向一旁,带着痞气和轻浮的俊美身影映入眼帘。 “真是,一离开军队就原形毕露,你小子这个样子,哪像一个军人?埃尔德雷德。”布瑞莱斯挑起眉对他的好友吐槽道。 一把透明的伞被扔到布瑞莱斯手中,埃尔德雷德左手熟稔地搭在布瑞莱斯肩上,笑道:“布瑞莱斯,我不是那块料,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你只是不高兴那么做,又不是玩不来。”布瑞莱斯道。 “人生匆匆百十载,把心思用在那般严肃无趣的地方,岂不是暴殄天物?” 两人相视一笑,就像往常一般,默契十足。 布瑞莱斯心中微微苦笑,他又何尝喜欢整天这样算计,即使历经世间百态,但最轻松快活的时候还是年幼时在帝都的洒脱日子…… 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可以回去了吧!那样鲜衣怒马、轻松快活的生活。 “找我有事?”埃尔德雷德问道,“一到学校就找属官来找我,总不会是特意让我给你来送伞吧?” “自然是有事的。”布瑞莱斯抬起头,认真的神色中夹杂着几分幸灾乐祸,“埃尔……做我的情人吧!” 埃尔德雷德愣了愣,随即捂住胸口,用与女人调情的咏叹调,慢吞吞地开口道:“啊!布瑞莱斯,你终于感受到我挚诚的心意与爱恋了吗?我真是要感激漫天神灵,竟能与美丽的你结为眷侣,最美的梦境都无法重演着一刻的美好,最华丽的言辞都描绘不了我这一刻的欣喜……” “《花花公子》告白篇,第百二十一三条。” 布瑞莱斯用陈述的语气打断了埃尔德雷德夸张的言辞,回应他的是埃尔德雷德装傻的笑容。 “咦,原来你也看过啊!” “当然,这是最近帝都最流行的杂志,你以为我一直都呆在象牙塔里吗?”布瑞莱斯的声音更加轻快,埃尔德雷德总有这种能力,把所有严肃的话题变得诙谐起来,自然,与这样的家伙交谈总是比别人快活许多。 “不过,我可是在认真提议的,好好考虑一下吧,埃尔。” 埃尔德雷德苦着脸,弱弱地举手发问:“可以拒绝吗?” 布瑞莱斯露出了春光明媚的笑脸,在这凄风冷雨的背景里,别有一番恐怖的意味。 “我明白了。”埃尔德雷德垂头丧气地认命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埃尔德雷德可不认为布瑞莱斯的提议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要是他们之间真有暧昧,早就搅和到一块了,现在突然提出这种建议,想当然是有什么计划了,反正他就是个被布瑞莱斯压迫的小可怜。 埃尔德雷德开动他的脑筋推测着,这种要求,按常理,难道是要他当挡箭牌?可不是有琼吗?何必把他扯进来?还是说布瑞莱斯的追求者是个男人,所以才选择了同为男子的他?…… 布瑞莱斯撑开伞,将胡思乱想的埃尔德雷德扯到伞下,微笑道:“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和我亲密一点,高调一点,至少在我离开之前,务必让全校都认可我们的关系。” “离开?”埃尔德雷德被布瑞莱斯拉得一个踉跄,扶住布瑞莱斯的腰才重新站稳,但神情却已然严肃起来。 看到埃尔德雷德的神情,布瑞莱斯满意地点点头,和聪明人交谈总是容易的,更何况这个聪明人还足够了解他。 “方才我遇到了剑圣大人,并得到了他的允诺,很快就会带我出去历练了。”布瑞莱斯避重就轻地解释道。 “剑圣大人?!”埃尔德雷德激动地叫出声来,眼里承载着满满的欣喜,笑道,“太好了,太好了,你能得到那位大人的教导,说不定我就要有个天位的好友了,到时候,你可不许不认我啊!” 布瑞莱斯柔软了眸色,不客气地上下审视着耍宝的埃尔德雷德,撇撇嘴道:“那得看看你以后的表现。” 埃尔德雷德配合地做出一副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样子,随后十分豪气地拍着胸脯,道:“不管什么事情,亲王殿下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照办……就比如,接管打理您在圣·骑士学院的‘烂摊子’。”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布瑞莱斯浅笑着,将伞柄塞到埃尔德雷德的手里,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埃尔德雷德比布瑞莱斯大三岁,一米九的个头,布瑞莱斯如今尚未完全张开,但也有一米八几,两人站在一起,十分契合,而且两人都是顶级的美人,身上更皆有一种浮华轻薄的风流姿态,珠联璧合,形成一种令人无法插足的气场。 “看起来我们还是很相配的。”埃尔德雷德低头轻佻地调笑道。 “彼此彼此。”布瑞莱斯冷眼一眯,笑得灿烂。 两人都是从那浮华的帝都走出的古老贵族,那种高人一等的气质和风华,若是想要展露出来,是极其震慑人心的,更何况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经过天长日久的磨合,更是默契十足,自成一派。 “布瑞莱斯……”浅淡的呢喃被激烈的雨声打散,消失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白底黑边的制服一角在岔路的另一边出现,海蓝色的发丝与雨水融为一体,纯黑的雨伞委弃在地,张开着身体在大地上仰望蓝天,而它的主人却没有为它分去一瞥。 两个异常亲密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隔着雨幕,隔着背影,布瑞莱斯没有注意到从另一条路上走来的恋人,也不知道他与埃尔德雷德的亲昵尽皆落在阿尔法的眼中,就这样背道而驰。 ****** “阿尔法,你不是去接布瑞莱斯了吗?” 道格坐在监察厅的办公室里,就像是主人一般霸占着阿尔法的座位,自从阿尔法将监察厅的成员完全清洗过之后,道格和布瑞莱斯被收监期间,牢房范围也随之扩大,由一号禁闭室变成了整个监察厅。 如今,连厅长的办公室也被鸠占鹊巢,而且还在正主面前占得理直气壮。 看着阿尔法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道格好奇地往他身后张望几眼,对他投以疑惑的目光。 阿尔法面色不变,看了眼道格,就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道格讨了个没趣,随意地耸耸肩,并不在意。和阿尔法结识已久,他已经了解这家伙的冷淡性子,平时问他十句,通常只会回一句的,也只有在布瑞莱斯在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话。 但过了片刻,阿尔法却罕见地自行提起话头。 “道格,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道格惊奇地抬起头,应道,“什么事?” 仿佛难以启齿一般,阿尔法犹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讲道:“是……关于感情的。” 道格的身体微微前倾,神态中混合了惊异和好奇,见阿尔法又闭口不语,不禁催促道:“阿尔法,你说的感情,难道是……你竟然恋爱了!怎么?你们闹别扭了?别害羞,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阿尔法看到道格一脸八卦的神情,心中犹疑了片刻,不由生出几分悔意,真是病急乱投医,问这种家伙真的有用吗?但话已经出了口,阿尔法也没打算再遮掩,便继续问道:“我看到他和另一个男人很……亲密。” 若只是寻常的亲近也就罢了,但那两人只远远看去,就能感受到满满的合契,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和默契,实在不能让他轻易释怀。 道格煞有介事点点头,认真地道:“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情敌向来是恋爱的大忌,尤其是一段新生的恋情。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要了解你和你的心上人的关系。” “关系?” “嗯!发展到哪一步了,拥抱?亲吻?还是亲热?”道格以一种严肃的态度看着阿尔法。 受到对方认真态度的感染,阿尔法尽力去除尴尬,低声应道:“……最后一种。” “亲热!!?”道格惊讶地大叫道,随即紧盯着阿尔法,质疑道,“你说的亲热是我理解的那样吗?是那种最亲密的……” 阿尔法迟疑地点点头,突然又觉得道格不靠谱起来,真的需要问这种事情吗? 察觉到阿尔法的质疑,道格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到稍微正常一点的地方:“那你们最近的关系怎么样?有过争吵吗?或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相处很融洽,也没什么不对劲。至于争吵……”阿尔法皱起眉头,迟疑道:“也不算是争吵,只是因为理念不合,略有些分歧罢了。” 道格仿佛抓到线索似的,不肯轻易罢休,追问道:“分歧?许多感情的破裂都是从小小的分歧开始的,可不能太想当然啊!当时,对方是什么反应?” 阿尔法有些紧张,但声音仍然镇定:“笑得很爽朗,神情也没有不悦,我们约好了,各行其是,等五年后再来判断谁对谁错。” “对方没有一点儿生气?”道格皱眉再次询问。 阿尔法对道格的郑重其事感到愕然,但仍是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点下了头。 “完了!”道格恨铁不成钢地以手覆面,沮丧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算是没谈过恋爱的人,也该知道这很不对劲,好吧!” 阿尔法却认真地摇摇头,坚定地道:“不会的!他是个高洁骄傲的人,如果真的介意,是不会掩藏的。” “高洁骄傲?”道格嗤笑一声,冷声道,“给你一个忠告吧!在那种时候,竟然丝毫没有生气,甚至还愿意订下五年各行其是的条约,你的心上人只会是两种人的其中一类。第一种是那人爱惨了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那个五年计划也只是结束争执的借口罢了。” 阿尔法摇了摇头,冷静地否决道:“这不可能,他向来固执,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可能改变他的行事方针。” “那么就是第二种了。”道格脸上挂上几分悲悯,“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对方却丝毫不在意与你理念不合,还可以冷静地策划出这种最谨慎的相处方式,你的恋人或许从来没有和你共度一生的打算,那人恐怕根本就……不爱你!” “这不可能!”阿尔法噌地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脸上恐慌之色却让这激烈而坚定的反驳显得色厉内荏! 道格这时候已经没有了玩笑的心情,阿尔法如此失态,看来是陷得很深了,他不由正色提醒道:“如果是第一种人,今日她与旁人亲近,许是有什么误会;但若是后一种人,你可要小心了,她或许只是与你取乐罢了。合心意之时,自是对你千般好万般好;但若是不合心意了,随时就可以投入他人的怀抱。” 道格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心有戚戚焉的感觉,他可不是空穴来风,当年父王母后在他成年礼后,可是特意安排了各种教学,虽然没有实践,但听阿尔法讲述,对号入座,也不是完全不没有道理的。 哎呀,哎呀,大危机! 天气是极好的,即使在严寒的北地,空气中虽然仍飘散着刺骨的寒意,但当明朗的日光照在身上,便会觉得温暖,连心情也被渲染得明快起来。 但在如此令人心悦的阳光下,大地上却仍在日复一日地上演着仿佛陈腔滥调一般阴暗残酷的戏码。 一处山坳的村镇,正遍布着鲜血和哀嚎,一小股异族的敌军正在此地肆意劫掠,将村镇人们的血汗作为他们赖以度过寒冬的薪资。 此时不远处行来了一队装备精良的军队,为首的将领已经能够看到村子正遭受的悲惨命运。 “可恶,又是那群天杀的异族混蛋!”其中为首的一个俊朗青年握着拳咒骂道,“盖瑞上将大人,请允许我——安德鲁·库克——带一队士兵迎战!我保证决不会拖延进军的速度!” 因为天气放晴,沉寂已久的异族又卷土重来,这些日子,边关的村镇时常遭遇劫掠,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了。 盖瑞上将是个高大宽厚的中年男子,黑色甲胄的覆盖住他健硕的身躯,头盔下的容颜端正严肃,极有威势。 “不必。”盖瑞上将沉声应道。 “盖瑞上将大人!”安德鲁再一次恳求道,“大人,同样是被异族毁灭的村子,或许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这种理由,别说是盖瑞上将了,就连说这话的安德鲁都觉得不能信服,当日他与阿尔法遇险的村子有教廷插手,处处显着诡异;而这个村子只是简单的被异族抢掠,一目了然,两者并没有任何关系。 安德鲁在梅丽尔的保护下回到了军营,之后,阿尔法也回到了营地,虽然身受重伤,但到底性命无忧,他们将信息传到了高层,又派出了几波斥侯,他们却没有阿尔法的幸运,全都有去无回…… 安德鲁是元帅的独子,阿尔法的身份也是贵重,再加上有教廷插手,自然关系重大。这种种因素叠加起来,德雷元帅终是同意了在边境增加布防的申请,派阿尔法的父亲——盖瑞上将带兵前往当地驻扎探查。 安德鲁一边恳求着,一边向盖瑞上将身边的阿尔法使眼色,但阿尔法几日来一直心神恍惚,此刻也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安德鲁的求助。 但盖瑞上将却开了口:“救助平民是我们军人的义务,若为了进军而至他们于不顾,那就已经丧失了作为一个军人的资格。” “那为什么……”安德鲁呐呐的询问戛然而止,他看向如闪电般迅速杀入村子的黑甲骑兵,讶然道,“那是……帝国军?!”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的属下,但从装甲和队形来看,确实是帝国的军队无疑。”盖瑞上将仍然面色如常,显然早就已经发现这支队伍。 他拔出腰间大剑,高声道,“走吧,我们也一起过去,既然是帝国的同袍,也该过去打声招呼——用我们手中的剑! 可不要输给他们哟!小子们!” 在充满鼓动性的号召下,沾染了北方爽直的粗鲁士兵们,飞快地燃起了斗志,争先恐后地跟随着盖瑞上将飞奔而去。 但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当他们真正站到村子前时,面前所有的一切,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群什么样的家伙? 这哪里像是作战,简直是在拼命,那股狠厉的势头绝对是锐不可挡,甚至是神魔辟易的! 异族生于北地,天生就练就一身精钢铁骨,剽悍体壮,往常要三四个帝国军才能制住一个异族士兵,但此刻却是两三个异族才能拖住一个帝国军,情况完全倒转了过来。 这些帝国军就像是一群疯子,一切都能当作武器,大刀、长枪、利剑甚至石头、棍棒……就算是徒手厮杀,以伤换伤,也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盖瑞上将带领着军队从出发到到达村子,不过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但这场遭遇战竟然已经到了尾声。 即使是尾声,也足以让他们这些自以为英勇的北地帝国军们震撼而羞愧。 与这些人相比,他们在战场上的奋勇厮杀,就仿佛是一个笑话。 “我们投降!” “是的,投降!” “不要再打了,我不要再打了……” “……” 直面这队帝国军的异族更是吓破了胆,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大声疾呼。 就像是瘟疫一般,这种恐慌和呼喊迅速地在战场上蔓延开来。 兵败如山倒! 丧失了斗志的几百异族俘虏被粗暴地驱赶到了村子中央的广场上,北地军呆呆地停在村子的前面,仿佛舞台上被忽视的配角,滑稽得可笑。 “阁下可是第二军团的统帅?”终于有一个军官从驱赶俘虏的队伍里走出,来到了盖瑞等人的面前。 到底见过世面,盖瑞将震撼压到心底,上前回应:“我是第二军团上将盖瑞·希克斯!不知各位隶属于哪一军团?北地的军团可没有你们这般战士。” “我们以前隶属于第三军团,但如今……”那名军官微微一笑,并未对盖瑞的上将头衔表示任何应有的敬畏,他傲然道,“我们只是属于布瑞莱斯亲王殿下的鹰犬!现在,正是跟随殿下才来到此地。” “布瑞莱斯亲王?!”盖瑞上将不禁讶然道,“亲王殿下怎么会来北地!?” “殿下的想法,我们怎么可能看得透。”军官对自己的不知情表现得理直气壮,又道,“上将大人请等一下,等我们处理好战役的收尾工作,就带大人去拜见亲王殿下。” “盖瑞大人!”声音在盖瑞上将身后响起。 安德鲁板着脸插言道:“大人,高贵的亲王殿下怎么可能在冬天来到这穷乡僻壤?而且,那种人的手下怎么会是这种样子!?我看这群人的来路十分可疑!” 话音未落,‘唰’的一声,对面的军官已经拔剑! 安德鲁针锋相对,也拔出剑与之对垒,愤然道:“在长官的面前,不可私自拔剑!这样的军纪,第三军团的士兵难道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收回你的话!”军官脸上的那种骄傲和漫不经心已经消隐不见,突然变得疯狂又血腥,杀气逼人。虽然只是一个人,但面对着前方成千上万的军队,没有丝毫怯懦退缩。 他倔强地坚持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亲王殿下岂容你这等人置喙!!!” 这一刻,方才还义正辞严的安德鲁,脚步竟不自觉地一点点后挪,这种摄人的气势令他心惊胆颤! 紧张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一触即发。 “住手!” “住手!” 两个声音在这一刻重叠。 阿尔法飞快地闪身到安德鲁的身前,抵住军官逼人的杀气。 “哼,”军官赤红的眼睛逼视着面不改色的阿尔法,冷笑道,“这一个,还有点意思。” 安德鲁还想反驳,但他的手已经颤抖得连剑都拿不稳,根本说不出任何有气势的话语。 “科林,你又惹事了?” 而另一个开口的人这样无奈地抱怨着,这人并不属于那支嗜血的轻骑兵,他从村外赶来,在高大的士兵中显得有些瘦弱,又带着与众不同的儒雅。 “西格尔,你怎么来了?”军官收敛了些杀气,皱眉问道。 “以你的战绩记录而言,这次袭击用的时间太长了,殿下可等得不耐烦了。”西格尔微微笑道,又将目光放到对面陌生的军队上。 方才面对盖瑞元帅尚且随意而散漫的军官,此刻却显出些许紧张之色。 “我有按你说的,友善待人。”他抿抿唇,咬牙道,“是他们先说殿下的坏话的,真的!” ****** 这两人正是黑龙山的匪首,科林和西格尔! 当日埃尔德雷德破了黑龙山大寨,布瑞莱斯亦大败科林。虽然丹尼斯上将的帝国军损失惨重,但黑龙山的匪乱业已平息,功过相抵,丹尼斯上将虽然沮丧低沉了一阵子,但终究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但当他重新检阅他的士兵时,才发现他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为了补充帝国军的损失,丹尼斯上将将匪军俘虏充入军队。而不知何时,他手下的士兵竟已与这些‘新兵’形成水火之势,每日流血私斗屡禁不止。 而被招安的两个匪首,更是刺儿头,作为他们曾经的手下败将,丹尼斯上将在他们面前没有一点儿威严。 除了布瑞莱斯和埃尔德雷德,他们看不起任何人。 此时,丹尼斯上将心中后悔啊!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为了图方便,直接接受这些刺儿头,但作为统帅,又不能出尔反尔,简直让他愁白了头发。 所以,当布瑞莱斯表示可以帮他解决这群家伙时,丹尼斯元帅简直都要向他三拜九叩,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 科林三四句话将之前的事情复述给西格尔,便离开去督促手下加快速度。 科林得罪人,西格尔安抚慰问、收拾烂摊子。这样的模式已经渗透在他们的生活相处中,形成根深蒂固的习惯。 但这一次却出乎意料地顺利,西格尔还没有开口,方才那个阻挡科林杀气的青年已经站了出来。 “父亲。”阿尔法转头看向盖瑞上将,认真道,“我与布瑞莱斯有同窗之谊,无论真假,我去一探便知,实在不必为无端的猜测引起争端。” “阿尔法大哥……”安德鲁在一旁低声叫道。 阿尔法转过身,冷峻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安德鲁,为了统帅的尊严而抗争是合理的,但不能无理取闹,这样只会更加丢脸!” 西格尔略显惊异地看向阿尔法,就连盖瑞上将都因科林的怠慢而默许安德鲁的挑衅,而这个男人却如此认真地提出告诫,心思澄明如许,令人欣赏。 两方原本僵硬的关系在阿尔法的调停下,霎时变得明朗起来。 望着在前方引路的科林和西格尔,阿尔法心中发出低低的感叹:“他的属下果然也如他本人一般,傲慢得让人咬牙切齿啊!” 明明是希望躲开布瑞莱斯才逃到北地来,但这一刻,阿尔法的心中却没有一丝抗拒,只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是如此思念他啊!布瑞莱斯! 他已然中了名为爱情的毒,纵使知道继续下去,将会痛不欲生,亦不舍把它从心中拔除,任它汲取吞噬着自己的血肉而枝繁叶茂。 不知走了多久,分明是极近的距离,但阿尔法却觉得宛若长途行军,每一寸肌肉、每一个部位,都因跋涉而变得紧张而疼痛。 一路掠过矮树蔓丛、缓坡荒原,直到被一条凝着薄冰的小河挡住了去路。 马车停在小河旁边,身着制服的属官和卫士,仍与阿尔法初见布瑞莱斯时一般潇洒优雅。 阿尔法环视一周,轻易地寻到了那个异常绚烂的身影。 无论在怎样的场合,布瑞莱斯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可以让周围的一切都成为他的陪衬。 布瑞莱斯正端坐在河边的巨石之上,不知在垂头思索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便缓缓地转过身来,冷淡的神情在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时,显出了微微的惊讶,随即便被释然所替代。 “没想到这么快遇见,不过,已入北方的地界,这也是早晚的事。”布瑞莱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站起身来。 59、质问 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而后便是个令人心情明朗的晴天。 圣·骑士学院,监察厅。 “部长,布瑞莱斯·布鲁亲王殿下来访。”穿着整齐制服的传令官报告道。 手中的笔尖一顿,片刻后,才传来阿尔法平静的命令:“请那位大人进来吧!” “是!”卡的一声,大开的门再次闭合,脚步声渐行渐远。 耳边还回荡着属下清脆利落的应答声,阿尔法抬头看向紧闭的深灰色门扇,深蓝色的眼睛仿佛涌动的深渊,手下平整的纸张折出几道褶皱,就像与他淡定外表丝毫不相称的内心一般。 昨日,道格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劝谏,阿尔法并没有完全照单全收。 他并不是不能分辨事理的孩童,自然知道这世上任何事情——不可能都如道格所言的那样——不是黑就是白。 但正是因为如此,道格的话也给他开拓了新的视角。 在第三者的角度,他与布瑞莱斯之间的相处和情感到底算什么?是什么样子? 抛开对布瑞莱斯的感情和鲜明的立场,阿尔法突然发觉,他与布瑞莱斯的相处很不对劲。 明明是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的澄澈溪水,但却有着异乎寻常的深度,潜藏在这深水之下,是不断的波涛暗涌。 布瑞莱斯仿佛早已察觉,甚至可能已经深刻了解了吧!——他们之间的分歧和差距。 他们是不同的!在许多方面——成长的环境、坚持的原则、生活的习惯…… 那所谓的五年之约,更是明证,就像道格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果始终各行其是,他们怎么可能一起走下去?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而当这些矛盾浮出水面时,布瑞莱斯总是能及时地转移焦点,将其模糊化。 布瑞莱斯一定是察觉了的,他们身处于两个世界,当两个世界碰撞,只会将他们之间的所有情感和美好全部消磨殆尽,粉身碎骨。 这时,属下拉开了大门。 布瑞莱斯迈步走了进来,但却并不只他一个人。 他的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人,阿尔法立刻认出其中一个是奥罗拉,只扫了一眼,就看向另一个陌生的男人。 身着华丽花哨的衬衫和长裤,领口的扣子随意散开,黑发散落在肩上,深紫色的眼瞳似笑非笑,神情和姿态慵懒肆意,给人一种轻率邪气的感觉。 阿尔法反射性地皱了皱眉,这个男人,让他想起了帝都中那些醉生梦死的贵族纨绔。 但身上的气势却又不同,直觉叫嚣着此人的不简单,而且……还有点眼熟。 “埃尔,这是阿尔法·希克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待旁人都离开之后,布瑞莱斯开口介绍道。 “这位是……”阿尔法起身问道。 “我是埃尔德雷德·蒙巴顿,布瑞莱斯的好友。”没有等布瑞莱斯开口,埃尔德雷德抢先答道,“今年刚刚入学,以后可能会经常叨扰,还请多多指教了,前辈。” 阿尔法看向布瑞莱斯,对埃尔德雷德话中的‘经常叨扰’抱有疑惑。 “我已经将学院里的势力全权委托给埃尔,以后就拜托你了。”布瑞莱斯解释道。 “那你呢?”阿尔法惊讶地问道。 “布瑞莱斯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埃尔德雷德插嘴道,“学院那些势力,交给我完全没问题。” 虽然埃尔德雷德脸上带笑,但这丝毫没有阻碍他表达不善。 布瑞莱斯露出无奈的神色,昨天跟埃尔交接任务时,这家伙可是哭天抢地地表示这些工作太繁重,他会累死的,哪有现在这么干脆利落? 他自然知道埃尔德雷德不喜欢一本正经的人,就像他以前一样。 往常,看到阿尔法这种精英式的人,他们都喜欢上去戏弄玩笑一番。 阿尔法的面色更冷了,显然也感受到了埃尔德雷德的敌意。 布瑞莱斯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插到两人之间,低喝道:“埃尔德雷德!” “切!”埃尔德雷德冷哼一声,扭过头去,道,“我可不适应和这种家伙相处。” “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反正明面上是对头,我也不勉强你们相处得多好。”布瑞莱斯无奈道,随后,转身看向阿尔法,“埃尔有些任性,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多担待些。” “布瑞莱斯!”埃尔德雷德不满地叫道,“不过是个平民,就算有点能力,你也不必……” 看到布瑞莱斯投过来的冷眼,埃尔德雷德眯眼整了整袖口,转了话题,“我们不是来拜访雄狮王王储吗?我和奥罗拉先去找他,至于其他事就交给你了,布瑞莱斯。” 望着好友摆手离去的背影,布瑞莱斯勾了勾嘴角,虽然仍然不客气,但埃尔德雷德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让他如释重负了。 时间到底还是太紧迫了,没有办法让他们慢慢交往磨合,只能这样死拉硬拽,实在有些勉强。 “他是你的……朋友?”阿尔法迟疑地问道,脸上的神情有些奇特。 这个背影,没有错,埃尔德雷德就是昨天那个男人,和布瑞莱斯亲密地并肩而行,营造出那种让人插不进去的气场的家伙。 布瑞莱斯神情轻松地点点头,坐在一旁,笑道:“从小一起玩到大,我最好的死党!” “你们的关系很好。”阿尔法憋出一句话,就没有再问,毕竟他实在没什么好质问的,昨日看见的那些亲密举止固然十分暧昧,但却都没有越界,游离在朋友和恋人的边缘,欲语还休,难道要让他说——你和他之间的气氛比我们还要和谐,所以,离他远点! 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恋情没有信心。 布瑞莱斯的神情十分坦然,这两人之间或许真的只是好友而已,但以后呢?在那样危险的位置,如今就已经如此契合,若是再进一步,又会发展到什么程度?阿尔法心中充满了危机感。 “怎么?吃醋了?”布瑞莱斯倒是没从阿尔法的面瘫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只是惯性地调侃道。 阿尔法没有应声,布瑞莱斯继续讲道:“我这么匆忙地交接势力,也是迫不得已。最近有事可能要外出一阵子,归期不定,总要都安排好了,才能放心离开。” 谈到正事,阿尔法正襟危坐起来,但对于这个消息的来临仍是有些着恼,一是对要与布瑞莱斯分离感到不舍;另一个却是因布瑞莱斯对埃尔德雷德毫不掩饰的信任和欣赏,可以如此放心地交托手上的力量,两人的感情已经不是一般亲厚了。 “什么时候动身?”阿尔法冷静地问道,既然布瑞莱斯已经开始着手安排这些事情,可见是下定了决心,与其将心思放在徒劳的劝告上,还不如多了解些情况来得划算。 布瑞莱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越快越好,最迟三天后。” “然后呢?你来这里只是想告知我这些吗?”阿尔法等了半天,见布瑞莱斯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不由问道,“只是这些?” 布瑞莱斯的目光闪了闪,略带几分尴尬地开口道:“那个……还有一件事……” 布瑞莱斯的异常神态提起了阿尔法的兴趣,他好奇地看过去,做出倾听的姿态。 “埃尔初来乍到,我又没办法保驾护航,要掌控我的那些属下恐怕有些麻烦,所以,我对属下宣布,埃尔是我的……情人,只是权宜之计,你不要介意。” 阿尔法并没有立刻表现出布瑞莱斯料想中的不满和恼怒,只听他低沉地笑了一声,便站起身来,朝着布瑞莱斯的方向走出几步,就来到布瑞莱斯面前。 阴影笼罩下来,布瑞莱斯眯了眯眼,隐隐的压迫感占据了他的感官。 直到确认自己的身影占据了布瑞莱斯所有的目光,阿尔法才开口道:“我介意不介意有什么关系?无论是突然离开也好,还是你宣布情人也好,你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已经实行,就不可能因为我的介意而停止,其实我的想法并没有意义,不是吗?” 布瑞莱斯抿唇,没有反驳,在他看来,对方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夹杂着恐慌和愤怒,过于激动了。 “那么,你希望我会怎样做?”这种情况,还是先了解阿尔法的想法,才能对症下药。 “怎样做?……”阿尔法躬下身体,一手按压住布瑞莱斯端坐的把手,另一只手搭在与布瑞莱斯肩部平齐的椅背上,就像是束缚一般,封锁住布瑞莱斯移动的空间。 仿佛思索一般,阿尔法缓慢地靠近布瑞莱斯因仰头而微抬的脸,继续道,“布瑞莱斯,我想知道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不满么?就比如,我反对你对战争的态度,我与你背道而驰的理念……就算是再宽容,你的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些?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来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所谓的喜欢,还是利益,或者有别的什么东西?” 两人脸贴脸,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吐息,但阿尔法眼中的执着却是比这些更加灼热的所在。 面对着布瑞莱斯没有任何变化的美丽容颜,阿尔法的眼神暗了暗,再次前倾,搭在椅背的右手捏住了布瑞莱斯的下巴,避开布瑞莱斯锐利的目光,在他的耳边呢喃,“就比如我对你做这种事,你真的愿意吗?” 耳垂处传来酥麻的刺痛,布瑞莱斯的身体颤了颤,随后讽刺地扬起了眉毛,泛着血色的瞳孔里流露出淡淡的嘲弄。 阿尔法君霸气了,难得的强势啊!不过,最后的结果如何,看起来不容乐观啊…… 从夏日炎炎到秋风飒飒,两个月已经过去,布瑞莱斯对于埃尔德雷德的训练计划到底还是失败了,他无奈地将埃尔德雷德和琼一起留在了帝都,彼此照应。骑士若是那么好突破,十六岁突破的阿尔法,就不会成为后世歌者口中吟诵的传奇诗篇,至于他自己,不过是机缘巧合的意外,即使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近乎狂妄的自信,但是,想起阿尔法他总会不自觉的心虚,即使在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另一个坏消息是前弑君者,埃尔同父异母的哥哥查尔德·蒙巴顿突破了骑士,被杰罗尼莫·蒙巴顿元帅派去了第三军团。鞭长莫及,他对这一点无可奈何,查尔德的表面功夫向来做得不错,杰罗尼莫元帅一直对埃尔的性格苦恼,所以,想要提拔查尔德成为第三军团的上将,辅佐埃尔。这无疑是养肥了一头狼,最后只会被他回头一口吃了。 第三军团废了!这是布瑞莱斯得到消息时的反射性想法。 帝国共有五大集团军,第一军团守护帝都,第二军团镇守北疆,第三军团四处剿匪,第四军团南方防线,最五军团是民兵,安插在西部警戒。 荆棘帝国是大陆上最大的国家,北方濒临极寒之地,常有凶恶的外族侵扰,掠夺钱粮;东方环海;西方群山相隔,生活着隐居的神秘部族;而雄狮王国位于荆棘帝国的南方。一旦战争发起,第四军团首当其冲,第二军团守卫北部防线不可擅动,第五军团的民兵战斗力不足,若是第三军团指挥不动,能战斗的就只有第一军团的帝都军,帝都军一动,第三军团反叛直扑帝都,就是前世的结局。 即使有他保驾护航,埃尔德雷德也绝不是查尔斯的对手,并不是能力不足,而是埃尔德雷德志不在此,这一生,他从没有寄望于埃尔德雷德能得到第三军团,应该说,能保住埃尔的爵位和领地,让他走想走的路,这就是他对于这个前世生死相交的挚友的祝愿。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将第三军团就这么交给查尔德,嘿!不管什么时候,破坏总比掌控要容易得多,布瑞莱斯亲王任性起来可是相当难缠的! 布瑞莱斯勾起唇角,在去圣·骑士学院的马车上,他已经想好了四年后的毕业志愿——第三军团! 当查尔德发现他四年的心血毁之一旦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还会是那么虚假宽和的微笑吗? 圣·骑士学院位于独立城,背靠群山,处于荆棘帝国和雄狮王国的交界之地,由教廷掌控,教廷在大陆上拥有崇高的威望,但也只是威望罢了,因为王权高于神权,独立城是教廷唯一掌控的实力。而为了表示对教廷信仰的尊重,独立城中由各国合资建设的圣·骑士学院,将会迎来来自大陆各地的英才,逐渐发展成为了精英的摇篮。 赶了一天的路,因为布瑞莱斯的命令,车队一路疾驰,到了傍晚,已经错过了投宿的城镇,在山林之中扎起了帐篷。 其实无论睡在哪儿,对于布瑞莱斯,并没有任何差别。他身边的护卫,属官还有侍女,都是维多利亚女王精选出的人才,处事妥帖,不会让他感受到一丝不适,还有后面整整几辆马车的行李,也足以应对一切状况。 但在舒适的帐篷里,布瑞莱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他披着红底银边的斗篷走了出去,满天繁星,还有冰凉的空气让他更加清醒,远远地,燃着篝火,一群佣兵围坐在火堆旁。然后,布瑞莱斯看到了令他失眠的深蓝色身影。 为了保证路途的方向,他的属下雇佣了熟悉路况的佣兵,而等他启程的时候,才发现这群佣兵里混进了一个熟悉的家伙——阿尔法·希克斯。 难道奥古斯塔斯家族要破产了吗?嫡系子孙都开始出来做佣兵了!布瑞莱斯抓狂地想着。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粗鲁豪放的声音,“他妈的,贵族老爷就是麻烦,明明接的是引路的任务,这速度,都赶上急行军了!” 布瑞莱斯回过神来,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营地边,离佣兵们的驻地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就是,你们看见了吗?他们骑的和拉车的都是速度最快的龙马,可以日行万里,咱们的那些魔兽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另一个佣兵夜不禁抱怨道。 “一匹龙马的市价可是几千骑士金币,真是财大气粗。” “要不,跟那些贵族们交涉交涉,在这样下去,咱们的队伍可就要累垮了。” 佣兵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布瑞莱斯拍了拍脑门,因为阿尔法的到来,他心慌意乱,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问题,而那些属官知道他向来讨厌平民,大概以为他是故意给这些佣兵下马威吧!这时,布瑞莱斯才注意到阿尔法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想起以前在宴会上的阿尔法·奥古斯塔斯公爵的习惯性沉默,他果然是个寡言的人,布瑞莱斯暗暗确认。 “阿尔法小弟,你觉得呢?”最开始那个说话的大胡子佣兵大声地问道。 这个时候周围的佣兵一下子住了嘴,都眼巴巴地看着阿尔法。 阿尔法海蓝色的眼睛里倒影着火的红光,火光和阴影打在他英挺的面庞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沉稳得像一座大山,坚硬得像一块石头,他微微抬眼,半晌后淡淡地开口:“我去说。” 佣兵们一下子都喜笑颜开,“拜托你啦!阿尔法小弟!” “如果是阿尔法,一定没问题啦!” “是啊!是啊!总算安心了……” 可以看出阿尔法刚加入这伙佣兵不久,但竟已经有了如此的威信,布瑞莱斯垂眸,心中不禁有些佩服,阿尔法身上确实有一种令人信赖的力量和威严,而他本身也能够承担责任,人们自然愿意聚集在这种人身边。 布瑞莱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直到那群插科打诨的佣兵汉子都走进了帐篷,仍然没有离去。 “过来喝一杯吧,佣兵的麦酒和宫廷的红酒一定是不同的味道。”阿尔法的声音并不大,不远处的帐篷里还能听到佣兵大汉如雷的鼾声,布瑞莱斯却知道这话一定是对着他说的。 他走出掩盖着身影的树荫,举步向前,因起身仓促,没有穿鞋,但赤裸的双脚,即使走在粗糙的草地上,也如踏着呢绒红地毯一般优雅,即使是如佣兵一样粗鲁地盘腿而坐,也丝毫不令人感到违和。 阿尔法赞叹着,不同于他往日欣赏的热血义气的兄弟,这种如天神的造物一般神奇的美丽,又如生长在地狱里的罂粟花般的危险,竟也令他目眩神迷,这世上或许没有人能抵挡这个人的风采和魅力吧,阿尔法暗暗地想。 而这个美丽的少年是琼的未婚夫爱人,他的妹夫,阿尔法的向来坚硬刚毅的目光和神情柔软了些许,他觉得就像是多了个可爱的弟弟。 贵族盛酒的是镶金带玉的酒壶,金光闪闪,优雅高贵;佣兵们的酒壶只是用铁圈和木板做成的木桶,没有理会阿尔法递过来的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 酒杯,布瑞莱斯用竹制的柄勺打了勺酒,然后将足有五、六杯容量的酒水一饮而尽。只要是阿尔法的邀请,他就不可能拒绝,不是因为善意,只是觉得像是较量,不想不战而逃。 “真是口感差劲的劣酒,你竟拿它来邀请高贵的帝国亲王吗?平民!”虽然布瑞莱斯在饮酒后,毫不客气地表达了厌恶,但布瑞莱斯表现出来的豪爽和器量无疑令阿尔法十分赞赏。 “忍受一下吧,至少麦酒有着那些口感丝滑的美酒难比的烈性,喝下这个,从喉咙到脏器都会感受到如火般的燃烧,在四季严寒的北疆是最受欢迎 的饮品。”阿尔法罕见地多嘴道。 布瑞莱斯皱着眉继续舀着酒喝,嗤笑道:“那你就该呆在北疆,而不是到帝都来,菲利普公爵的府上可没有这种劣酒吧。平民!” 他认出我了!阿尔法身体一震,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对于自己身份的暴露,阿尔法没有丝毫慌乱。初见时短暂的眼神交错,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无论如何,让这位高傲的亲王记住自己,这无疑十分令人欣悦,甚至让他生出几分得到认同的喜悦感。 “怎么?你竟有可以逃脱本亲王的眼睛,这种不切实际的傲慢想法吗?平民!”布瑞莱斯挑眉道。 到底是谁傲慢啊!阿尔法无奈地挠了挠耳朵,道:“我的名字是阿尔法·希克斯,高贵的亲王殿下。” “这没有意义,平民!”布瑞莱斯仰起头,“在我询问你的名讳时,菲利普公爵已经明确回答——那只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平民而已!” 阿尔法觉得十分无奈,这位亲王殿下并不像他的祖父,菲利普公爵,提到的那样傲慢自大,难以相处,但‘难缠’这一点是毋庸置疑了。 “那么,高贵的亲王殿下为什么要纡尊降贵地与在下这一介平民共饮呢?”阿尔法反问道。 “看来你会错意了,平民。”布瑞莱斯站起身来,“我只是来聆听我的臣民的祷告,偶尔实现一下平民的愿望,可是王室贵族的乐趣。” 阿尔法摸着鼻子,目送傲慢的亲王少年离去,他忽然 60、裂痕 一股大力撞击而来,阿尔法捂住腹部,几声咳嗽从口中溢出,嘴角便残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线。 虽然只是一时冲动才直接说出那样的质问,但却没想到布瑞莱斯会如此对待他,竟然直接上拳头了。 往常相处,布瑞莱斯向来注重礼仪和气度,除了修炼时,很少会直接动手,现在这样,已算是十分失控了。 阿尔法抬头看去,布瑞莱斯已经从座位上起身,他的眼神和神情都很平静,但这种时候,越是平静,才越显得不平静。 “布瑞莱斯……” 还没等阿尔法的话说出口,布瑞莱斯就冷冷地打断了他。 “阿尔法,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并没有让阿尔法回答的意思,布瑞莱斯顿了顿,就继续讲道:“我,布瑞莱斯·布鲁,荆棘王族,帝国亲王!十六岁的骑士,十七岁的高级骑士,大陆最有潜力的天才!你认为你有什么值得本殿下图谋?利益?目的?呵呵呵,我若是有脑子,就该去勾搭琼,而不是跟你这种家伙搞在一起!” 布瑞莱斯一步步走向阿尔法,冷冷地俯视着阿尔法。 随着话语一句句地吐出,话语中原本夹杂着的压抑的愤怒,却缓缓消散,最后只余下淡淡的平静。 阿尔法的体会最为深刻,这一刻,布瑞莱斯明明仍然站在他的眼前,但眼睛里却没有他的倒影;明明布瑞莱斯是在看着他,但却仿佛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心中被恐慌占据,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阿尔法想要拉住布瑞莱斯,向他解释,向他忏悔,早已忘记心中原本的怀疑。 就像布瑞莱斯说的,自己有什么值得布瑞莱斯算计的? 权力、地位、实力……拥有这一切的布瑞莱斯怎么会贪图这些? 就算是所谓的联姻的利益,琼和他都是奥古斯塔斯家族的传人,带来的利益并没有差别,而琼明显更容易掌控。 即使是他自傲的实力,高级骑士……布瑞莱斯也已经追了上来,即使一直知道布瑞莱斯实力进展很快,但却没想到,竟如此迅速,他也不过刚刚进阶。 布瑞莱斯对他的忍让,除了喜欢,根本没有别的可能性。 他竟然会因布瑞莱斯对他太好而产生怀疑,果然是因为……被宠坏了吗? 不知是因为腹部的伤,还是太过心慌意乱,阿尔法总觉得有一股压力镇压了他的动作。 明明大脑向四肢下了命令,身体却无法移动一分一毫,眼睁睁地看着布瑞莱斯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布瑞莱斯!” 走过几个转角,道格几人正迎面走来。 布瑞莱斯并没有收敛冰冷的神情,对道格兴冲冲的摆手视而不见地擦身而过。 “咦?布瑞莱斯……”道格疑惑地转过,想要追上前去。 “等等,道格。”埃尔德雷德却一把拉住了道格。 虽然不过是刚见面,但埃尔德雷德想要和哪个人搞好关系,对方绝对不会太讨厌他,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布瑞莱斯这个共同的朋友。 看着布瑞莱斯的身影渐行渐远,道格不由急躁地问道:“你干嘛拉住我,这小子竟然不理我!” 埃尔德雷德耸耸肩,但手上的力道可一点也没放松,解释道:“以我跟布瑞莱斯青梅竹马的十几年经验来看,这家伙,现在的心情十分糟糕,最好的办法就是远远地避开,否则……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哟!” 埃尔德雷德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道格缩了缩脑袋,明显也经历过布瑞莱斯的摧残。 道格僵硬片刻,但仍没放弃追上去的打算,喃喃道:“听你说布瑞莱斯要出去历练,这次错过了,可就没办法给他送行了。” 埃尔德雷德劝道:“来日方长,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道格还想说什么,此时,一声短促的尖叫在两人身旁响起,紧接着跟在埃尔德雷德身后的奥罗拉就全身颤抖着倒了下去。 道格连忙跑上前去,只见奥罗拉全身青白抽搐着,情景惨烈。 埃尔德雷德眼神一暗,仿佛不经意地向布瑞莱斯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 虽不知布瑞莱斯到底出了什么事,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他总是站在布瑞莱斯一边的,此时,只需帮衬着就是,倒不必想太多。 走出监察部的大厅,布瑞莱斯向着剑圣的居所飞奔而去。 ——离开的时间,要提前了。 有奥罗拉‘发病’挡着,一时半会儿,自然不会有人追上来;但时间一长,就不得而知了。 布瑞莱斯从不知道自己也有被逼到这一天的时候,就像是落荒而逃。虽说其中也有几分合了他的算计,但到底还是因阿尔法的突兀之举,而不得不如此行事。 他知道阿尔法的意思,不知从哪里瞧出了破绽,竟察觉出自己的几分虚情假意,但这种时候,却是最不能示弱的。 一旦示弱,那么就应了阿尔法的怀疑,就算能用借口圆了过去,也难免会埋下什么种子,若是日后生根发芽,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当阿尔法质疑的时候,他更要表现得坦荡愤怒,心无挂碍。 更何况,此时的情况分明是他占优势,他图谋的是阿尔法的未来,而又有谁能像他一般,准确地洞察到一个人未来的实力? 所以,即使阿尔法心中产生了犹疑,也没有根据;而经过他的愤怒,即使潜意识里意识到什么,也会被理智压下去。 然后他立刻离开,只要阿尔法一直得不到谅解,愧疚、悔恨、思念……这些复杂的情感就会充斥阿尔法的心扉,将那份怀疑彻底抹消! “有裂痕,才会记得深刻;没有彻底得手的,才是最好的。”布瑞莱斯喃喃道,脚步更加迅速。 他不是没有自信成为凭借自己的能力保护荆棘帝国,也不是没想过真心实意地对阿尔法敞开心扉,但是他没法拿荆棘帝国的未来去赌,说他胆小也好,若是有百分之一的不确定性,他都不敢去赌,感情是世上最玄奥的东西,虽然动了心,但他仍不敢动情。 他需要最完美的超脱和冷静,决不能因感情而影响他的决断! 既然已经决定去做,就要把事做绝;而且,不撞南墙不能后悔,不,就算是撞了墙,也要把墙打碎,继续走下去! ******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时间总是不紧不慢地往前流淌,丝毫没有因某个人的喜怒哀乐而放慢脚步。 自从那天布瑞莱斯‘一怒之下’离开监察厅,当天剑圣就带着他离开了圣·骑士学院。 等阿尔法匆匆去找寻布瑞莱斯时,自然人去楼空,虽说知晓布瑞莱斯的行踪——与剑圣一起去修行历练——并不必担心,但是他们之间发生了这种事情,阿尔法怎能安心?就算是心里认定布瑞莱斯不会真的不理他,但没有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前,总是不安稳的。 布瑞莱斯真的会原谅他吗? 这种想法不可抗力地在阿尔法的脑海里浮现,然后恐慌起来。 走出布瑞莱斯的宿舍楼,阿尔法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也许潜意识里,他就是知道布瑞莱斯对他一直超乎寻常地包容,所以才敢那么放肆吧? 说起来还真是任性呢……布瑞莱斯大概也厌烦了这样的忍让,才会决然地离开,即使他再也不愿理会自己,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阿尔法难得散漫地将手插到口袋里,一步一晃地往回走去。 而埋头于亲王队事务的埃尔德雷德虽说对布瑞莱斯的做法早有准备,却没想到布瑞莱斯会那么洒脱地说走就走,不由自嘲地苦笑,真不知是该感激布瑞莱斯对他的信任,还是该批判布瑞莱斯的不负责任了。 奥罗拉则一步不移地紧跟着道格,精神力的束缚并不会因宿主之间距离的拉大而消弱,布瑞莱斯仍对他有着绝对的主导权。 为了活命,即使布瑞莱斯给他放开了力量的束缚,但他仍是需要听从布瑞莱斯的吩咐。 保护雄狮王国的王储,道格·罗伊斯。 奥罗拉不明白布瑞莱斯此举的意图,但对于他而言,这并不是值得苦恼的任务,只要不会伤害他的国家——北地圣族,无论做什么都是没关系的。 更何况,道格是继布瑞莱斯之后,他最感兴趣的人物了,他向来憧憬着这样的人。 布瑞莱斯并不知晓奥罗拉的想法,但即使知晓了,他或许也不会在意。 奥罗拉虽然强大,但政治智慧与他狡猾的姐姐完全不同,虽然不是完全不知世事,但他的想法却是十分直接的,看到的也只是表面的东西,比如,把阵营划分得十分清晰,教廷和圣族是一伙,荆棘帝国是敌人。 异族人的政治向来如此,笔直得就像是一条直线,横冲直撞。 奥罗拉绝对不能理解雄狮王国在他们的阵营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所以,让他跟在道格身边,并没有任何危险,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安全的——无论是对于奥罗拉,还是对于道格。 雄狮王国的变故早已呈报到布瑞莱斯的桌前,道格的父亲还没有断气。 因争夺储位掀起的风波即使再混乱,也不会闹到明面上,否则就是直接挑战雄狮王的威严,护国天位雄狮皇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道格所面对的境况虽然糟糕,但充其量只会是不断的暗杀罢了。 而雄狮王会不会突然死去,这个问题,布瑞莱斯并没有担心。在他前世的记忆里,虽然雄狮王一直保持着‘马上就要死掉’的状态,但确实是坚持了七、八年才真正断气,当时,各国帝都里都开设过与此相关的赌局,所以,才有些印象。 此时,布瑞莱斯显然并没有更多的心力去反思他在圣·骑士学院中的布置,他只能拼尽全力厮杀。 他身处之地,或者说,他恳求剑圣带他来的历练之地,有一个令大陆所有人都振聋发聩的名字——黑暗深渊! 61、黎明 北地的九月是阴郁的。 虽然阴郁的天气并不只局限于九月,严冬暴风雪来临的阴沉,盛夏风雨欲来的晦暗都是令人极为难过的,但九月的天气无疑最能引起阿尔法的共鸣,或者说,会令他感到郁郁不乐。 这是将要入冬的时节,一步步走向严寒,没有奢望它会变暖,但偶尔还是会突然放晴,这样反复无常,摇摆不定,经常让人有种‘干脆直接到严寒的冬季算了’这样的赌气想法。 而在高强度的急行军中,阿尔法就时常能听到这样的抱怨。 但这样恼人的天气和那个一去不回、失去音信的可恶男人何等相像? 阿尔法却无法像抱怨天气一样抱怨那个家伙,即使心中经常受到煎熬,思量着,布瑞莱斯原谅我了吗?布瑞莱斯放弃我了吗?……但还是没有办法断然说出:干脆直接放弃布瑞莱斯好了! 这样的话语,即使只是想一想,都要觉得痛彻心扉。 这段感情,随着时光的流逝,竟变得更加深刻了。 布瑞莱斯离开了三年,而阿尔法也已经从圣·骑士学院肄业半年。明明马上就可以毕业,但北地的变故却让他不得不放弃学业和等待,回到这个生他养他的故乡。 阿尔法正带领他的疾风军团悄悄向塞尔尼亚要塞境内进军。 半年前,这里还是荆棘帝国第二军团的领地,但如今却已经被异族占领。而第二军团的德雷元帅也在一场战役中的牺牲,群龙无首,他的父亲盖瑞·希克斯暂代统帅之职,但在异族猛烈的冲击下,朝不保夕,形势十分危急。 异族奉行着‘烧光、杀光、抢光’三光政策,使失地中原本的抵抗军都渐渐失去作用,唯一幸存的只剩下塞尔尼亚要塞的‘前第三军团支队’或者说是‘亲王卫队’。 从亲王卫队的行军方式受到启发,阿尔法将轻装简行、化整为零的战法吸纳接收入他的队伍。不跟敌人作正面交锋,不跟敌人作过多的纠缠,摆脱异族的追兵后悄悄而快速的向塞尔尼亚要塞挺近。 “报!前面是一个村庄,有军队驻扎,没有村民。” 这时天快亮了,阿尔法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休息。他带领几个亲兵向着村庄走去。 之前,阿尔法好不容易与科林取得了联系,如果没有意外,村庄里的驻军就是来接应他们的帝国军。 察觉到阿尔法等人的脚步声,阿尔法到达村庄时,已经有人出村迎了上来。 “科林君,好久不见。”阿尔法下马寒暄道,遇到友军实在是令人无比欣悦的事情,就连一向对阿尔法看不顺眼的科林都不免露出一抹浅笑。 “你小子,还是有点本事嘛。”科林上前拍了拍阿尔法的甲胄,笑道,“在敌军中纵深千里,窜到异族的肚子里啦!” 阿尔法也软了软神色,谦逊道:“异族调出三万精兵专门围剿贵军,数次无功而返,阁下的行军才令人钦佩。” 好话谁都是喜欢听的,更何况科林对此事本就是自得的,更感到搔到痒处,甚至觉得阿尔法是极为可爱的,言谈间也亲切了许多。 并行入村,阿尔法的神态更加严肃,科林的队伍境况并不算好,后勤和补给都很紧缺,但往来的士兵却更加凶狠暴戾,散发着一股百战精甲的精悍。 环视一周,阿尔法不由讲道:“这次行军,我军所带给养还算充足……” 阿尔法的话一出口,科林抿唇一笑,对阿尔法更添好感,毕竟不是每一个统帅都能做出支援友军的行为,便道:“这群臭小子们看着清贫,可哪个手里都是有点积蓄的。” 见阿尔法显出几分惊异,科林解释道:“这地方虽然没什么补给站,可异族那群大头兵手里可有不少好东西,别忘了老子这群人参军前可是地地道道的大土匪呢!” 科林挺起胸膛,充满了自豪,阿尔法勾起嘴角,不禁为当地的异族抹了一把辛酸泪。果然,那家伙的部下,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的。 推开一道木门,就看见屋子里坐着的西格尔。 阿尔法的眼睛略微睁大了些,实在是受宠若惊,没想到两位统帅都来了这里,但想起这次计划的战役,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如果这次的计划进展顺利,不仅失地收复有望,说不定就连异族本身也要栽上一个大跟头,不得不说,制定这次作战计划的人是个天才。 ****** 第二军团统帅部。 宽阔的帐篷下,第二军团的重要将领齐聚一堂,在帅台下站于两侧,相对而立。 占据着元帅的座椅的是一个过分年轻的年轻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个过分美丽的年轻人。 但经过数日的相处,已经没有人会因他的年轻与美丽,而产生浮华柔弱的判断,这些特质反而成为织锦上增添的茂盛繁花,变成可以赞叹的因由。 盖瑞上将站在将领的最前方,也是最接近帅台的方位,他打量着年轻人,暗暗心惊。 军人出战时要套上甲胄,平时则身着黑色为主、银色为辅的军服,而年轻人黑衣制服上的蓝色条纹则显示着他与众不同的王室血统,军服紧紧贴在他那笔直匀称的肢体上,益发显出精悍强干的阳刚之气。 这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已经称得上是英武成熟的男人。 布瑞莱斯·布鲁亲王端坐在指挥座椅上,两眼凝视着面前巨大的沙盘。 他的身后是一队黑衣黑甲的卫兵,但只要稍稍靠近,就能隐隐感觉到空气的压迫力,就连这群久经沙场的老将在面对这些人时,都会心惊肉跳。 而在布瑞莱斯面前这群凶兽,他们就像是绵羊一样乖巧。 这半年来,盖瑞曾不止一次为阿尔法的成长惊叹自豪,心中更隐隐希望阿尔法能放弃对布瑞莱斯的执念,他已经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矛盾,处于半分离的状态。 但当一月前,布瑞莱斯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想法再次发生了变更,布瑞莱斯·布鲁,果然无愧于蓝色血脉之名,立于众生之上。 这位殿下带来了女王的令牌,暂代元帅之职,令出禁止,杀伐决断,简直就像是军中老将,迅速稳住了阵脚,并在了解战局之后,更是立刻规划出应对的计策。 盖瑞想起布瑞莱斯在众将领之前的侃侃而谈。ωωω·féīfāńτxτ·cōm 那样自信洒脱、从容不迫的气度,缜密大胆、另辟蹊径的计策,都给人以巨大的震撼,就算是他这种沉稳的性子,竟也有种岩浆从心底喷发的激动振奋。 他当时不禁产生一种错乱的想法——阿尔法会对这位大人动心,简直太正常了,而阿尔法竟然能得到这位大人的心,又是何等幸运!? 阿尔法一直在前线战斗,只知道帝都派来了新的统帅,随后,又因布瑞莱斯的计划而深入敌军腹地。 若是他知晓布瑞莱斯的到来,又会是什么反应?盖瑞不由沉思。 “前方传回消息,阿尔法少将已经到达指定位置,作为正面战场前线,我们也该开始行动了。”所有人已经到齐,布瑞莱斯终于开口说出召集他们的用意,随即问道,“此次作战关系重大,对于作战,列位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这只是形式性的问话,这位统帅并没有让他们发表意见的想法,布瑞莱斯手边的文书,所有人都认得,那是已经签发的命令。 今天召集他们前来,与其说是讨论作战事宜,倒不如说是发布命令来得准确明了。但总是有不识趣的人存在,斯塔上将向前跨出一步答道:“亲王阁下,能容我等秉明拙见,万分感谢!” 斯塔上将四十岁出头,身材瘦削高挑,擅长战术理论,同时在布局之上颇有造诣,是参谋型军人,予人尖锐理智的印象。 “异族身强体壮,与我军相比,兵锋极强;我军利用战略兵法,避其锋芒,才能保持相持之态。阁下所提战略,全军作战,与异族正面交锋,阿尔法少将领兵到异族背后包抄,形成口袋,围而歼之。听起来似乎有道理,然未免纸上谈兵,若是正面战场无法如预期之中,给予敌军巨大打击,只会两方受敌,得不偿失!” 斯塔上将的反对在布瑞莱斯的意料之中,自从他提出战略之时,斯塔上将就一直没有放弃对它的批判。 此时,一副‘竖子不足与谋’‘不自量力’的嘲讽就写在斯塔上将的脸上,但布瑞莱斯仍若无其事地道:“斯塔上将未免太过忧心,此时,帝国军完全有能力与异族正面交锋!” 之前斯塔提出反驳时,布瑞莱斯总是不予理会,今日难得回了话,但并不能让斯塔上将满意。“这完全是天方夜谭!亲王殿下还是太年轻了。” 在斯塔上将看来,布瑞莱斯的想法太过理想化,军队中那些新兵蛋子,就算是他,年轻时,也有过类似的念头,帝国军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只要竭尽全力,并不会比异族差劲,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异族的战斗力天生强于帝国军! 这样的想法,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无可厚非;但作为掌管着一个军团的统帅,这种想法绝对有着巨大的危险性,足以让所有将士走向灭亡。 布瑞莱斯并没有因斯塔的轻视而恼怒,只是右手抵住桌子,站起身来。那双血红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清辉,他扬起眉,傲然道:“斯塔上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或者说,即使不可能,本亲王也能将它变成可能!” 随着布瑞莱斯的起身,帐篷中的空气仿佛挂上了铁块,变得压抑而沉重,而当布瑞莱斯一字字吐出宣言时,那深沉的压力竟让所有人汗流浃背,甚至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 时光如水果然是真实存在的说…… 布瑞莱斯所在的山区正是秋高气爽,丰裕的秋收之际,虽然仍有人祸,自然之时却是清朗明快。但北地却已被早冬侵袭,下了几场寒雪,令本就严寒的地方变得更加难熬,驻守在此地的兵士,生活也是愈加艰苦。 大片的雪花飘然而落,却不像南方那般遇热即融,只会飞快地结成冰,倍添严寒刺骨。每当此时,巡逻探查的斥侯总是最难干的差事。 在一片冰天雪地里,隐约可见三粒黑点,佩戴着黑衣盔甲的三人驱马奔驰,进了北境城墙外的一处森林。 已是傍晚,在这银装素裹的林地里,却有一种黑压压的观感。 “巡视地点只剩下最后一个村子了,”眼看周围的树林逐渐阴暗,老安迪不禁感叹道,“马上就能回营地了。” “冰雪吓到你了吗?”安德鲁嘲讽道,“胆小鬼。” 老安迪没有中激将法,他已经在这里做了十几年的斥侯,早已不像安德鲁这种新兵蛋子,充满了雄心壮志、建功立业的想法。 “到了晚上,天黑路滑,即使没遇见敌军,也是极为危险的。”老安迪坚持道,“我们的动作最好放快些。” 安德鲁还想说什么,却被前方的中尉打断:“安德鲁,安迪说的是经验之谈,北境的冬天可比战场的敌人更加可怕,尤其是夜晚。” “我知道了,阿尔法大哥。”阿尔法在有些心高气傲的安德鲁面前,还是很有威信的,他抿抿唇,不甘不愿地服了软。 老安迪也松了口气,安德鲁是第二军团德雷元帅的儿子,若是一意孤行地逞威风,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好在这次领队的是阿尔法·希克斯中尉。 老安迪虽然是老资历的士兵,比年轻人多了许多油滑和钻营,但却是真心佩服阿尔法一家的。 不说盖瑞·希克斯上将本领高强、赏罚分明,爱丽丝夫人英姿飒爽,不让须眉;单单眼前这年轻的阿尔法,也不能将他与寻常贵族子弟同日而语。这个从幼年就跟着军队训练的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位优秀的士兵,无论是本领、经验,还是品格都是令人高看一等的,是个值得信任和依赖的将领。 想来元帅也是这样认为的吧,否则也不会将安德鲁少爷派到这种地方,大概是想让阿尔法大人教导安德鲁少爷吧。 安德鲁仿佛不屑于老安迪一起说话,拍马追上阿尔法,闲聊道:“阿尔法大哥,听说你去圣·骑士学院学习了,如何?那儿到底怎么样?” 阿尔法坚定的眼神直视前方,他沉声道:“那里很好,繁华热闹,也有很多……厉害的人。” “就算那些人再怎么厉害,也一定比不上阿尔法大哥的。父亲大人一直称赞阿尔法大哥的资质……”安德鲁棕色的眼睛亮得发光,有些得意地低声道:“我可是知道大哥你的秘密呢。” “秘密?”阿尔法向来坚如磐石的手骤然颤了颤,握紧了缰绳。 安德鲁仿佛不经意地瞧了瞧引路的老安迪,低声笑道:“我刚刚突破骑士,父亲大人才允许我加入正规军;可大哥你可是早在四年前就进了正规军,那时你才十六岁吧?而且这次回来,我已经打听到,你突破成高级骑士了。” 阿尔法紧握的手慢慢松了些,片刻后,他答道:“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不过是比别人早些突破骑士,而且也不是没有那样的例子。” 安德鲁从小就佩服能跟着军队训练的阿尔法,此时便嗤笑道:“大哥是说帝都那位高贵的大人物——布瑞莱斯·布鲁亲王殿下?在那种地方的贵族,都是老爷性子,哪里比得上咱们。” 布瑞莱斯十六岁突破骑士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维多利亚女王十分高调地宣扬得全世界都是,偏远如北境,也传得沸沸扬扬。 从旁人口里听到布瑞莱斯的事情,阿尔法心中五味杂陈,他的祖父菲利普公爵原本想让他留在帝都,但却被他断然拒绝。 自那日山洞中尴尬的相处之后,他心中已然明了那不仅仅是一时为美色所迷,他的心智怎会如此脆弱? ——只是因为动了心,动了心,才会迷惑;动了心,才会沉迷。 他只想着要逃开布瑞莱斯的身边,至少此时,他不想与布瑞莱斯相见。 他并不知布瑞莱斯去了第三军团,也不晓得他这番动作更像是落荒而逃。 寒冬将至,父亲、母亲还有北境的高级军官都退驻在此处往南百里处的一座小城中,但他却执意到了最北、最冷的防线处服役,这个时节就算是北部的异族也不会轻启战端,在此处没有什么价值,不过是受苦罢了,但他仍是义无返顾地来了。 在这最恶劣的地方,做着最苦的差事,似是自罚。 安德鲁仍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阿尔法却有些神游天外,对一切置若罔闻。 “胆敢肖想本亲王,真是大胆啊,平民!”少年华丽而傲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这风雪交加的凛冽声中格外清晰。心下一颤,阿尔法握紧了拳头,即使知道多半是幻想,但眼睛仍是不由自主地四下搜寻了起来。 “阿尔法大人?有什么情况吗?”老安迪紧张地握紧了腰间的剑。 阿尔法搜寻无果,垂目苦笑地摇头:“没什么。” 安德鲁鄙视地瞧了眼老安迪,耸肩道:“大惊小怪,风吹草动就如此紧张,果然是个胆小鬼。” 老安迪压抑着怒气,转过头继续赶路,元帅的儿子他是惹不起的,这种时候,也只能任人数落。不过,他眼角的余光扫过若有所失的阿尔法中尉,不由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阿尔法大人今日有些魂不守舍,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阿尔法的眼睛仍正视着前方,海蓝色的眼瞳透过树干、枝桠的阴影,不知看向何方。 越是想要忘记,想要斩断,越是有许多画面挣脱理智的束缚,纷至沓来。压抑许久的相思便如潮水冲击堤坝一般,只要有一个缺口,便会汹涌而出,不留半分余地,半分生机。 璀璨的漫天星辉之下,比星月更加璀璨的华美容颜,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却毫不犹豫地饮下佣兵桶中的麦酒,澄澈的酒浆顺着下巴,染湿衣襟,一派高贵大气。 理所当然地端坐于数千人前,用调侃的笑意、轻佻的指令轻易打破自己的低调,狡猾而莫测。 两军对垒,三军掠阵,指挥若定,神采飞扬,落落大方。 无忧安睡的稚嫩,一剑染血的张扬…… 本是最普通,最寻常的过往,此时想起来,都带上了虚幻绮丽的味道,让人面红心跳。 想着,想着,不由就想起了那日山洞中,冽艳的火光下,披着他外衣的颀长而纤细的身体,匀称白皙的肌理…… 那一刻,他心中竟隐隐有些后悔和遗憾,那之前,布瑞莱斯裸身之时,他为什么没有多瞧两眼;有时在梦中竟也有时候,他会欺身而上,将那件外衣撕个粉碎,然后,然后,…… “是谁!谁在那里?出来!!”只听一声大喝在耳边炸响。 仿佛醍醐灌顶,回神过来的阿尔法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他,他竟就这样陷入如此下作的臆想之中,全然未顾及周围的环境和安危。 但当他抬眼凝神去看来人之时,一抹灿烂的金色霎时映入眼底,在理智回归的前一刻,一声低叹已然出了口:“布瑞莱斯……” 这一声,便是被他自己听见,都为夹杂于其中的温柔和渴望心惊肉跳。 “布瑞莱斯……” 话语刚出口,就被掩埋在了飒飒的风雪中,除了阿尔法,谁也没有注意到。当然更没人发现阿尔法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 阿尔法的目光流连在来人如金长发上,轻叹一声,他阻下了老安迪的剑,道:“梅丽尔,你怎么在此地。” 来人是个高挑美丽的年轻女孩儿,金发金瞳,及腰长发束在脑后,一身兽皮,背着弓箭,行走间带着一股清新自然的爽利劲儿。梅丽尔眯起眼睛,灿烂一笑,便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十分讨喜。 “阿尔法大哥,你认识这个女人?”安德鲁瞪着眼问道。 虽是问着阿尔法,但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瞧着梅丽尔,他虽见过许多漂亮女人,爽利的女人在北境最是寻常,但她们却没这女人身上的野性,到底是逊了一筹。 阿尔法点点头,介绍道:“她是梅丽尔·肯特,北境有名的佣兵,以前我巡视时,她正在做任务,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佣兵?”安德鲁皱了皱眉。 “阿尔法,这小子是个贵族吧。”梅丽尔扫了眼安德鲁,大笑道,“瞧他那嫌弃样儿,哈哈。” 贵族对佣兵的看法向来不好,佣兵多是些无礼、粗鲁的代名词,多是敬而远之的。 见安德鲁吃瘪,阿尔法便打了圆场,“梅丽尔,你手里拿着的可是雪狐?” 梅丽尔自是明白阿尔法的心思,也不想撕破脸,便提起手中的兽笼,顺着说道:“哈哈,好眼力,为了这只雪狐我可在这儿蹲了许久,果真是狐,就是狡诈。” 见梅丽尔苦哈哈的鬼脸,阿尔法忍俊不禁道:“但到底还不是落到了你的手里,可见你是更聪明的。” 梅丽尔龇牙一笑,点着头,表示深以为然。 “在此处碰见了也巧,省得我再去寻你。”梅丽尔一转话题,走到阿尔法的马前。 梅丽尔仰着头,一双野性的金瞳熠熠生辉,但阿尔法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凝到了她的金发上,此时才发现,梅丽尔的发质当真是极像布瑞莱斯的。 62、战局 “这是……” 巨大的压力并没有持续很久,但身处其中的众将领都感到度日如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 当布瑞莱斯重新坐回座位时,众人仍无力站直身躯。 盖瑞上将是在场实力最强的骑士官,所受的震动也最大,这样强势的威压,就连他都无法阻挡、无能为力。 他难以置信地低呼道:“这是……天位圣骑士!!!!”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身体会这种威压,谁都无法相信这种‘天方夜谭’! 百余年了!大陆上终于又诞生了天位!就在他们眼前,不是天位冲击榜上那些震耳欲聋的知名高手,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在惊喜之前,更先感到荒诞。 布瑞莱斯微微一笑,面对着众人惊叹敬仰的神态,并没有多少自得的情绪,反而有些神游天外,但在众人眼中,便是不骄不躁的表现了。 其实,布瑞莱斯这个天位圣骑士总算实至名归了,当年他以兴趣和责任说动了剑圣,让他带他去黑暗深渊历练,并且让剑圣帮助自己缓解了精神力对身体的冲击,黑暗深渊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地方,只有骑士王和天位圣骑士才有可能跨越黑暗深渊周围的绝地毒瘴。 生活在黑暗深渊的人鱼龙混杂,有因躲避追杀避祸的强者,也有被排挤流放的罪人,还有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这里的生活固然贫瘠困乏,但另一方面,也有别样的丰富多彩。 就比如,能将他的身体三年内提升至圣骑士的药剂和法门。 布瑞莱斯将视线滑向身边最近的黑衣护卫,这人是黑暗深渊最强的药剂师派特,现在虽然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漠之态,但一旦做起实验来,立马就变成疯狂变态的样子,作为自荐成为实验品的布瑞莱斯,每次看到这家伙时都会不寒而栗,黑暗深渊就盛产这些怪物。 ‘强者为尊’是全大陆武者奉行的信条,在布瑞莱斯展示其强大力量后,原本支持斯塔上将的几位将领都默契地低下了头。 但斯塔上将并没有轻易放弃,仍梗着脖子坚持:“殿下的实力令人敬佩,但战场之事千变万化,非个人所能扭转,更何况殿下既然成为天位,自然无法插手战局,在下仍无法苟同殿下之见。” 斯塔上将的耿直并没有惹怒布瑞莱斯,他反而更加肃然地做出了回应:“斯塔上将经验丰富,所言自然有理,然而,在本王看来,我军与异族交战是我军占据优势地位。” 斯塔上将面色稍缓,毕竟布瑞莱斯肯与他辩论,就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尊重。 布瑞莱斯继续讲道:“我所说的优势有如下两点:第一、异族固然勇猛,但同样是人类,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怪物。在我荆棘帝国境内作战,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已露疲态,我军以地利之险进攻,已是占了上风。 第二,异族将士本性鲁莽、心智低下,军中又无将才,唯一的智将梅丽尔·高尔德公主还追击着阿尔法向后方转移,呵呵,大概她以为这军中只有阿尔法才有能力与她一战吧!……因此,此次进军只要杀死抑或重伤异族国王阿蒙·高尔德,群龙无首,异族自然不战而败!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擒贼先擒王!此战必胜!” 布瑞莱斯的话语铿锵有力,一针见血,与沙场老将相比,丝毫不显逊色,众位将领皆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明朗感,一瞬间,只觉得先前令他们惊恐、惧怕的异族军队完全不堪一击! “但是,异族的阿蒙·高尔德勇冠三军,无人能敌,身边又有王族亲卫抵卫,杀死?重伤?谈何容易?”斯塔上将询问道,虽然仍是在质疑,但明显他已经被说动,甚至略显期待地等着布瑞莱斯的回答。 “谁说我军没有与阿蒙相抗的对手?”布瑞莱斯长身而立,竖起拇指指向自己,“这里不是就有一个!” “可是天位不可插手国家争端。”立刻有人反对。 “谁说我是天位?”布瑞莱斯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年轻人的俏皮,“布瑞莱斯·布鲁亲王,亲临战场,与异族骑士王阿蒙·高尔德对决,重伤阿蒙,并临阵突破成为天位圣骑士。如今,我只是骑士王,不是吗?” “……” “殿下英明!” “骑士王布瑞莱斯亲王殿下必胜!” “布瑞莱斯殿下万岁!荆棘帝国必胜!” “这群臭小子,都开始磨拳擦掌了,完全没有前几天黯淡低沉的样子,这位殿下的鼓动力真是惊人!”散会后,斯塔上将看着兴奋的同僚将领无奈地感叹着,但他的神情却带着明显的如释重负,他看向身边的老友盖瑞·希克斯挑眉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亲王殿下的计划?” 盖瑞装傻着挠头,“斯塔,你在说什么呢?我也很惊讶啊!” “哼!”斯塔冷哼一声,完全不相信盖瑞的说辞,冷冷道,“要是不知道,你早就跳出来反对了,还会一直站在旁边装化石?” “呃……”盖瑞尴尬地眨眨眼,不负责任地摊手道,“布瑞莱斯……殿下不让我说,我也没办法,而且,你知道,那位殿下需要一个反对的声音,既要有眼光,又要有勇气,舍你其谁啊?” 斯塔早就反应过来他是被当枪使了,但还是被盖瑞的理所当然给气得笑了出来:“你这老小子!” 狠狠地锤了盖瑞一顿,斯塔才心满意足地走回营帐,只是在离开之前,他看着帅帐站了很久。 定下心来想想,布瑞莱斯的心智真是缜密得可怕。 恐怕从做出计划之时,就开始布局了吧! 抽调阿尔法·希克斯深入敌军后方,以调开梅丽尔·高尔德的注意力;对计划语焉不详,以激起他的不满和反对;在作战前的关键时刻,暴露出天位实力,并完全驳倒他的观点,以激起众将官的信心和士气…… 一环扣一环,谨慎严密。或许他真的可以期待,这场战役会大获全胜!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深信了吧! ——布瑞莱斯·布鲁亲王可以创造这个奇迹! ****** 当最后的将官离开帐篷,一阵咳嗽声猛然爆发出来,其剧烈程度令人心惊,而帐篷中的黑衣护卫却全都习以为常,他们的神情甚至显得僵硬木然。 派特上前两步,眼睛发光地凝视着布瑞莱斯弯曲的身影。 布瑞莱斯正在咳嗽,咳得很剧烈,用白手帕掩住口唇,因呛咳而弯起的腰就像是一把将要拉断的弓,任何人都能为他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好一会儿,布瑞莱斯才止住咳嗽,从派特手里接过药剂灌入口中,卧在椅子上喘息,胸部起伏不定,哪有方才的神采飞扬? 派特从布瑞莱斯手中接过染血的手帕,望着一片红晕,显出几分快意和迷醉。 “你竟然还没死,真是奇迹。”派特用火热的眼神盯着布瑞莱斯,却吐出如此无情的话语,见布瑞莱斯没有回应,不禁又道,“这样的身体,你竟然还想要去和一个经验丰富的骑士王决斗!?” 布瑞莱斯淡淡道:“我是天位圣骑士,难道还会怕区区骑士王?” 派克却突然发出激烈的大笑,甚至笑得要撑着桌案才能稳住身体,“你的身体我最清楚了!你确实拥有了天位圣骑士的实力,可是,当你完全发挥出实力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了……呵呵,就连天位脱胎换骨的能力都无法抑制身体的崩坏,你竟然还敢折腾?真是太让人……兴奋了!哈哈哈~” “那么,我死亡的时候,你们也要重新回到黑暗深渊了,派克,难道你……想家了吗?”布瑞莱斯冷眼看向派克,顺便扫了一眼都露出紧张神色的黑衣护卫,淡然道,“黑暗深渊的人没有身份,没有社会存在证明,如果离开黑暗深渊,会受到所有人的围攻和排斥,如果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理应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给你们提供庇护和身份的——我!” 在布瑞莱斯尖锐目光下,黑衣护卫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得笔直。 只有派克仍然面不改色地笑着,柔声道:“布瑞莱斯亲王殿下~~~,呵呵,你知道的,我跟着你出来,只是想要看看你能走到什么地步,我最完美的可爱作品,怎么舍得轻易丢弃呢?呵呵呵……” 布瑞莱斯的眼神冰寒,移开视线。虽然派克的态度令他不爽,但是,自己却必须依赖他的药剂和治疗,而且,确实如派克所言,作为派克最完美杰作的他,派克是不会让他轻易死掉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在这群他从黑暗深渊带出的人中,派克竟是最可靠的家伙了。 布瑞莱斯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脏,感受到那规律而有力的振动,目光迷离深沉,不禁觉得有些苦涩。 如果按部就班,他有信心在十年内成为天位圣骑士,并获得一个健康的身体,但命运却是这世上最无常的东西。 战争竟然提前爆发了,虽然只是前奏,但是他已经感受到了后面汹涌的波涛,而他最缺的东西,就是——时间! 63、变故 北境,白卡谷地。 白卡谷地是一处险峻狭长的谷地。若是旅行观赏,谷地仍是十分宽阔的;但若是用以行军布阵,就显得过于狭窄了。 异族国王,现三军统帅,阿蒙·高尔德虽然鲁莽,却也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如今,他却带领着大军毫无顾忌地徐徐挺近山谷。 “国王殿下,此处地形险峻,极易中埋伏啊。”军师皱着眉头进言道。 军师原是荆棘帝国人氏,因惹了事,逃亡到北地,后受到阿蒙赏识,成为了军中幕僚,随军征战多时,颇有才干。 阿蒙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方,回头豪爽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前面的军队里可全是大人物,第二军团的统帅可全在里面,只要干上这一票,北境就是老子的天下了,哈哈……” “或许是诱饵?”军师有些迟疑地沉吟道,“盖瑞上将行军向来稳妥,怎会轻易到前线来,让我们一网打尽?” “哈哈哈哈……盖瑞当然不会出这样的昏招,可是,现在第二军团却不是盖瑞说了算!”阿蒙大笑,“虽然盖瑞一直做缩头乌龟,但这确实是最恰当的战略,这个新统帅竟然带领大军与我族正面交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身先士卒,激励士气,得有实力做基础,圣族之勇,大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瞧!现在不都被老子打得落花流水,夹着尾巴逃命?” 想起方才帝国军兵败如山倒的狼狈样,军师也露出笑意,道:“看来是属下多虑了,丧家之犬,夺路而逃,也是逢林便入,见谷就钻的。” 阿蒙抬起手,志得意满地下令:“儿郎们,快速行军,逮住了那群统帅头子,重重有赏!” 原本已有些疲态的将士立刻热血沸腾,轰然应诺。 但阿蒙脸上的笑意还未消去,一串烟花冲天而起,然后,山谷两侧忽然涌出了黑压压的帝国军,火箭、滚石、木桩等物开路,如洪水蝗虫一般携着杀气和喊杀声向下压来! “可恶!中计了,有埋伏!”军师躲避着箭雨,咒骂着。 阿蒙不愧是异族国王,迅速镇定下来,面沉如水地冷哼道:“困兽之斗!” 越众而出,一马当先,一剑挥出,帝国军的先锋就倒了一大片。 “万岁!圣族万岁!阿蒙国王万岁!”异族将士立刻大吼道,纷纷迎上前去厮杀起来。 布瑞莱斯站在一旁的山峰上,远远看去,感叹道:“竟能将‘勇字诀’用到激励全军的程度,这个阿蒙当真是不可小视啊!” 话音刚落,就见又是一排帝国军倒下,然后,军中几位重量级的高手,盖瑞上将,斯诺上将,威尼尔上将纷纷扑杀上去,呈三角之势牵制住阿蒙。 “哈哈哈,你们几个区区骑士官,竟敢对上本王?虽然是群殴,但也勇气可嘉啊!”阿蒙一边甩飞斯诺上将的长剑,一边傲慢地大笑。 他挥手止住前来助阵的异族亲卫,轻松地举剑架住盖瑞劈下的一招,饶有兴趣地道:“回应你们的勇气,本王就赐给你们死在我剑下的荣誉吧!” 长剑一挑,盖瑞就被震开,虎口开裂。 盖亚几人自然知道彼此之间的巨大差距,骑士王和骑士官虽然只是相差一阶,但实力却是相差悬殊。 别说是三个骑士官,就算是十个、几十个,也休想占到上风,原本第二军团也只有同为骑士王的德雷元帅才能分庭抗礼,但如今……真该感谢异族敬重勇士的传统,否则他们三个决撑不过一个回合。 盖瑞隐秘地瞄向对面的山峰,心里叫苦,原本阿蒙是该由布瑞莱斯应付的,但布瑞莱斯却十分谨慎,担心自己的实力暴露,专门让他们打前锋,制造混乱,让他不要太显眼。 情理上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直面阿蒙的杀气,真不是个好差事啊! “还不动手吗?”看着底下伤痕累累,苟延残喘的几位统帅,派克笑眯眯地询问道。 “还不到时候。”布瑞莱斯没有分给派克一寸眼神,肃然紧盯着战局,寻找着阿蒙的破绽。 面对布瑞莱斯的冷淡,派克毫不介意地自说自话:“哈,亏你那么冠冕堂皇地让这些人给你打前锋,是想探阿蒙的底吧,然后一击必杀,虽然骑士王和天位的差距很大,但是,若阿蒙稍微难缠一点,就能耗死你。” 布瑞莱斯转过头,并不恼怒,只淡淡道:“稳定药剂拿来。” 派克抽抽嘴角,因布瑞莱斯的淡定有些丧气,但还是及时递上药剂,看着布瑞莱斯一口灌下,正色道:“这是新药剂,可以坚持一刻钟。” 布瑞莱斯挑挑眉,原本的药剂只能坚持五分钟,如今竟翻倍成长,这种改良速度,派克果然是个人才。 他咂咂嘴,将空瓶子扔给派克,严肃地建议道:“这次的是酸橙味,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草莓味,还有……” 望着疾驰而下的身影,派克抽抽嘴角,这种时候不是该惊奇他的改良效果吗?反而对口味这么执着,关注的重点也偏得太厉害了吧!不过,想起布瑞莱斯留下的后半句话,派克不禁弯了弯嘴角。 ——还有,用不了一刻钟,一分钟足矣! 虽然这样说很打击他研发药剂的积极性,但是,实在太霸气了!果然不愧是从黑暗深渊出来的人! “结束吧!”阿蒙举起巨剑,对着狼狈不堪的几人迎面劈下。 青色的光芒霎时大盛,与一道血红的光芒分庭抗礼。 阿蒙惊讶地看向突然出现在他剑下的年轻人,神情肃然。 “骑士王?”阿蒙问道。 布瑞莱斯颔首:“是。” 看着布瑞莱斯过于年轻的面孔,阿蒙面色凝重起来,阅历深厚的他自然能看出布瑞莱斯并不是驻颜有术,亦或是返璞归真,而是真的年轻。这样的天分,作为敌人,太过危险,必须要毁掉! 布瑞莱斯仍保持着傲慢的神情,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想要近身的异族亲卫被派克带领的黑衣卫拦住,才集中心神紧盯阿蒙的举动。 战场上不必言语,眨眼间,两人就双剑交击,战成一团。 盖瑞等人紧张地观察着战况,布瑞莱斯是天位高手,自然不必担心胜负,但阿蒙若是识破伪装,发现布瑞莱斯是天位圣骑士,抽身而退,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但交战几十回合,阿蒙仍没有发现布瑞莱斯的异状,众人有不禁对布瑞莱斯的伪装能力感到佩服,能对气势和力量收放自如,从侧面也可以说,布瑞莱斯已经彻底掌握天位的实力了。 盖瑞等人赞叹不已时,却不知布瑞莱斯这种收放自如只是假象,布瑞莱斯是不得不收,平时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爆发天位的实力,而若只是骑士王的程度,还是可以接受的,所以,布瑞莱斯对实力的收放度自然就极其敏感了。 承受着一道道青色的剑压,布瑞莱斯的神情愈加沉静,他已向派克夸下海口,一旦动用天位实力,一分钟解决阿蒙,可不是空口说白话的。 布瑞莱斯扫视周围,见众人已经认定他是骑士王,暗道,是时候了。 布瑞莱斯这边精密地计算着,而阿蒙却越打越心惊,他身经百战,自然能感受到布瑞莱斯的作战技巧和经验皆十分精妙,就像是久经战阵一般,而在惊讶过后,阿蒙滋生出的便是更浓厚的杀意,手上的动作更加凌厉。 布瑞莱斯自然感受到了这一点,他的眼睛一亮,配合地做出手忙脚乱的不敌之态,卖出破绽。 在阿蒙的剑马上插入布瑞莱斯咽喉的时刻,仿佛因生死危机,布瑞莱斯的速度陡然快了两分,正是这两分使布瑞莱斯避开了要害,剑只是戳中了他的肩胛骨,而后,一股恐怖的压力从布瑞莱斯身上爆出,眨眼之间,以布瑞莱斯和阿蒙为中心的百里内,所有人都尸骨无存,就连山壁都被强大的力量击得粉碎。 帝国军早有准备地扯出两人决斗范围,而黑衣卫和盖瑞等人在收到布瑞莱斯暗示之时,也已急忙远离,布瑞莱斯这一击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但却将异族最强大的王族亲卫全部歼灭,而阿蒙也重伤垂危。 “天位!!!” “圣骑士!!!” …… 早有准备的帝国军军官立刻开始呼喊起来。 “亲王殿下突破天位高手啦!” “异族国王死啦!” “蓝色王族万岁!帝国万岁!” “杀呀!帝国必胜!” 此时,一声响亮的声音响彻战场。 ——吾名布瑞莱斯·布鲁,今日临阵突破天位圣骑士!根据大陆和平公约‘天位只与天位交手’,不再插手战事,就此离去! 一道血光迅速飞离战场,但这并没有让异族将士感到丝毫轻松,在天位高手的一击之下,他们的统帅,他们的国王,难道真的死了?! 异族士兵立刻恐慌混乱起来,战神的身影轰然倒塌,他们到底该何去何从…… 但帝国军显然没有给异族士兵反思的时间,趁他病,要他命!战场上哪有什么仁义道德? 霎时,兵败如山倒! 在混乱之中,盖瑞等人急忙赶到重伤的阿蒙身边,布瑞莱斯为了名正言顺,只出一招,而后续就是他们任务了。 英雄末路!盖瑞望向奄奄一息的阿蒙,举起了剑。 正在此时,巨力从剑上传来,金发黑衣的少年已经将阿蒙负在背上。 谁也没看清少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像是布瑞莱斯的突然出场一样。 少年高声发出宣告:“我是国王殿下的儿子,骑士王——奥罗拉·高尔德!国王殿下还没有死,诸位,请与我一起杀出去!” 64、陷入 这是个干燥清爽的黄昏时刻,空气中夹杂着寒意,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屋内墙壁是厚重的大理石筑成,既可以隔断寒意,又显得优雅宁静,而繁复的地毯、窗帘等装饰又令室内充满了高雅的气氛。 派克靠着墙壁笔直地站着,他的眼神却十分轻佻随性地越过中央一群战战兢兢的将领,投向端坐在正上方的青年男子身上。 布瑞莱斯肩上包扎着雪白的绷带,神色有些苍白,但更多的却是愤怒,他将手中刚呈上的报告狠狠地往下扔去,纸张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地。 “这就是帝国精锐第二军团的能力?一群蠢货!”话语尖酸刻薄,但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就连他们写出报告时,都觉得羞惭,布瑞莱斯的计划天衣无缝,只需要照本宣科地依计行事即可,可他们却出了这种连民兵都不会犯的疏漏。 盖瑞上将脸色苍白地被推出来,强笑道:“异族百万大军,十去七八,只剩下些残兵败将,不足为虑。” “是啊!收复失地,赶走异族,大获全胜……你们很骄傲?” 布瑞莱斯说话的内容让众人都有挺起胸膛的冲动,但他语气中的嘲讽和灿烂的笑容却让所有人都低下头,羞愧得脸红。 布瑞莱斯没有轻易揭过此事的打算,继续道:“阿蒙让我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竟被人救走;梅丽尔才带了多少人?被你们前后夹击,竟让她杀出了一条血路;最重要的是,这两方竟在重重阻挠下顺利会师,一同逃出了我国边境……你们做得很好,非常好!简直太好了!” 训斥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当众人回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月朗星稀,彼此对视一眼,全都灰头土脸,得胜的喜悦早就飞到九天外了。一干将领都决定回去狠狠地操练麾下的士兵,他们都被骂得狗血淋头,手下当然不能大鱼大肉地享受。 不过,这些将领后来骂人的台词却有着惊人的相似,只能说,布瑞莱斯殿下的功底当真是深厚,几个小时都不带重词的。 以致于日后第二军团遇上异族时,都卯足了劲儿,发誓要讨回今日之耻。 可怜异族明明被打得七零八落,竟还被帝国军视为耻辱。你们还想怎么着,灭族吗? 屋内,派克走上前去,劝道:“不是劝过你吗?你的身体切忌情绪波动,别生气啦!” “我没生气,”布瑞莱斯神色寡淡,见派克一脸不信之态,又道,“奥罗拉是我的人,梅丽尔也是我吩咐放走的,但在这种时刻,表达出愤怒是必要的。” 派克目瞪口呆:“他们不是敌人吗?这些厉害人物,不斩草除根就罢了,怎么还特意放走?” 布瑞莱斯却没有明确解答派克的疑惑,淡淡道:“派克,大陆的形势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一场战争所牵扯的势力,并不只是荆棘帝国和异族两方而已。帝国与异族之间,就像是绿树和山苏花一般,在感受到对方威胁的同时,也享受着彼此依存的利益,我所做的正是创造出对帝国最有利的平衡。” 派克并不能完全理解布瑞莱斯话中之意,但是,面对布瑞莱斯笃定自信还带着淡淡疲惫忧郁的神态,自然地对布瑞莱斯的判断深信不疑,这种感染力,不正是高超领导力的某些体现吗? 布瑞莱斯并不仅仅是一个武者,他的胸怀和眼界或许比想象中的还要恢弘广阔得多。 派克的脑海,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看来我错了,我不该劝你控制情绪,而该让你不要思虑过重才对。”派克叹道,这些繁杂的布局算计,一定耗费了布瑞莱斯许多心力。派克发现他已经开始真心地关注布瑞莱斯的身体,如果布瑞莱斯能活得更长一些,一定会创造出许多令人惊叹的奇迹吧!而呆在他的身边,见证着一切,何尝不是一项殊荣? 布瑞莱斯躺在卧室的大床上,闭目养神,派克强硬地规制他休息,对于派克的要求,他还是经常采纳的,毕竟,他也想要多坚持一段时间,用这残破的身体,在烽火熄灭之前,他还不想离开,无论如何…… 但是,大脑还是不自觉地运转着。 反思这次的战役,布瑞莱斯还是比较满意的。 既打击了异族的有生力量,削弱了异族的兵力,也为帝国军立了威。 即使日后异族在梅丽尔和奥罗拉的领导下崛起,吃过这次的亏,自然不会再将荆棘帝国当作磨刀石。 他清楚自己那一剑的威力,阿蒙虽然没有死,但也废了。 奥罗拉有救驾之功,千里驰援,在大军中建立了威望,自然可以安全地归国,进入中心。 梅丽尔在这次战役中逃生,即使在国内底蕴深厚些,但到底是败军之将,在信仰勇武的异族,这可是大忌。 这姐弟两个,恐怕要有一番龙争虎斗了!而这争斗,就可以为帝国争取足够的时间布局。 养了奥罗拉这么久,布瑞莱斯自然可以感受到奥罗拉潜藏在心底的野心和渴望,而当布瑞莱斯为他治好身体的缺陷——派克的药剂虽然对布瑞莱斯的身体束手无策,但奥罗拉只是被擢升为骑士王,情况轻微许多,倒是阴差阳错地解决了奥罗拉的身体问题——奥罗拉的野心自然就被发掘出来。 奥罗拉在他和道格身边良久,自然学到了许多,不复是那个懵懂简单的孩子,却是可以与梅丽尔分庭对垒了。 而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在奥罗拉的心中埋下了种子,让他觉得自己强大不可战胜。即使奥罗拉爬得再高,这份阴影也会让奥罗拉——不敢反抗他! 想想吧,当异族高层决定攻打帝国时,重量级人物极力反对,仗还能打得起来么? 北境的威胁告一段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他手下的实力已经形成一定规模,而作为帝国亲王,他自然不可能像普通军团元帅一般,一直处理军务,高等贵族的日常交往和政治斗争也占据着极重的分量,因此,他才不愿与菲利普公爵交恶,菲利普公爵在政治上的资源是令人眼红的。 但是,他也决不允许自己辛苦培育的实力为他人做嫁衣,被打散隶属于某个军团,成为其他人的下属。 他需要一个可以代替他的人物,必须懂得审时度势,从大局着眼,更要了解真正的敌人,没有比阿尔法·希克斯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物了。 经过这些年的闯荡,他结识了许多有才干见识的人物,他们固然在某些方面拥有着令他都敬重的能力,但是,拥有宏观俯瞰整个大陆大局观的人才,却凤凰麟角,因此,他的看法和观点,身边人都只能一知半解,不得不说是十分苦闷的。 值得庆幸的是,阿尔法就拥有这样的天赋,这使得布瑞莱斯更加期待与阿尔法的见面。 布瑞莱斯是因为经历过,才学会整体看问题;而阿尔法却是天生具备这种眼光,也无怪前世会取得那样的成就。 阿尔法就要班师回来了吧! 不知道如今他过得如何?是真的如他所料,仍然痴心地恋慕着他?还是,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 原本对自己演技充满自信的布瑞莱斯不禁有些患得患失,变得不敢确定了。 没有问题的,布瑞莱斯在心中信誓旦旦,他不是完全的虚情假意,他也是喜欢阿尔法的,不是吗?所以,没有必要感到虚心,只要抱持着这一点,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到阿尔法面前了。 说不定,明天就能见到阿尔法了,当得知他就是第二军团的新任指挥官时,阿尔法会有多么惊讶呢?一定会马上飞奔到他的面前吧! 带着对明天的畅想,布瑞莱斯缓缓沉入梦乡…… 布瑞莱斯并不知晓,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态,是只有陷入爱河的人才能体会到的,他对阿尔法的‘喜欢’其实早已超出了他控制的范围。 ****** 布瑞莱斯难得睡了懒觉,能陷入如此沉眠,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布瑞莱斯身边的人都为他感到欣喜,一直紧绷着的殿下终于松弛下来了,一定是战役的胜利给殿下带来好心情了。众人这样猜测着。 没有人感受到布瑞莱斯潜藏的几分期待和焦躁。 按理说,战事告一段落,布瑞莱斯就该启程回帝都了,女王殿下送来的信笺已经充分表达了对布瑞莱斯的思念。 往常,看到姐姐的信笺,想到姐姐充满思念的温柔笑容,布瑞莱斯一定会按照姐姐的指示做任何事情。但如今,布瑞莱斯却固执地在此逗留,他心中这样解释着:阿尔法是他规划中重要的一环,不可以疏忽大意。 但这样一遍遍地解释之后,又感觉像是借口一般。 经过漫长的等待,至少是布瑞莱斯感觉中漫长的等待,阿尔法回师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正在室内批阅公文的布瑞莱斯手指一颤,笔下的文书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墨迹。 布瑞莱斯·布鲁的意识缓缓恢复,他觉得有点惊讶,明明已经被敌人的刀捅进了胸膛,心脏碎裂的震颤还在脑海里回荡,但身体却没有丝毫痉挛痛苦,如今,他竟又醒了过来。 布瑞莱斯警惕地睁开双眼,他生活的地方是大陆最混乱、最可怕,也是最贫瘠的黑暗之渊,只要一瞬间的松懈,就可能陷入死地,既然他还没死,自然要继续活下去,摸爬滚打、千方百计地活下去! 因为他的命承载了太多的牺牲,早已不由他自己支配。 帝国历1140年,王都陷落,荆棘王朝覆灭,维多利亚·布鲁女王被叛军斩杀,布瑞莱斯·布鲁在王族护卫的保护下逃亡。 自那一刻起,作为王室亲王,女王唯一的亲弟弟,在布瑞莱斯的面前,世界只剩些赤裸裸的残酷现实。原本只是纨绔子弟的他成了大陆悬赏最高的逃犯,他被逼迫着迅速成长,被逼迫着学会生存,就像是春蚕破茧,鲜血淋漓。 他隐姓埋名,做过佣兵,也当过强盗,最后因身份败露,无奈躲入了大陆最著名的混乱之地——黑暗深渊,直到死亡。 ****** 布瑞莱斯再次睁开了双眼,随后眼前的纸醉金迷就令他陷入危险的眩晕。 好吧!原本他以为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麻木的神经再起波澜,除了从云端跌入地狱,这个世上还有更震撼的事吗? 但现在,他可以回答了。 原来比从云端跌落地狱更震撼的是……重新回到天堂! 上一刻,他还在黑暗之渊为了一顿饱餐而大打出手,以命相搏! 下一刻,他竟在华丽的城堡里举行宴会,眼前摆满了珍馐美味,香槟美酒,应有尽有! 身旁光亮的大理石墙壁上映出少年挺拔年轻的身姿,飞扬的及肩金发,挺直的鼻梁,紧抿着唇,深刻的轮廓下与稚嫩的身体极不匹配的深沉的血红色眼睛,布瑞莱斯捂着半边脸笑了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 从一无所有、沧桑悲愁的五十岁,到位高权重、纨绔飞扬的十六岁,这是多么令人惊叹的际遇啊! “布瑞莱斯,你没事吧?”耳边传来有些轻佻,却又难掩担忧的声音。 布瑞莱斯转开眼,周身冷冽暴虐的气势,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黑发紫瞳的俊美少年走了过来,他一身黑色燕尾服,及肩卷发,他的容貌虽不如布瑞莱斯华丽张扬,但俊朗中流露出的几分邪肆风流,却有着别样的魅力。此时,他领口微微敞开,锁骨上还留着几抹红印,看来是刚摆脱了一个热情痴缠的贵族小姐。 “埃尔德雷德·蒙巴顿。”布瑞莱斯怀念地看着久违的好友,嘴里却不客气,仿佛不耐般地挑眉道,“你哪只眼看到我有事了?” 埃尔德雷德算得上是布瑞莱斯的青梅竹马,比他大三岁,是贵族圈里有名的花花公子,记忆里,他因惹怒了他的父亲,被逐出帝都,随后就被人在途中刺杀身亡,这可算是布瑞莱斯人生中几大憾事之一。 埃尔德雷德松了口气,不疑有他,随即调侃道:“布瑞莱斯,今天可是你的亲王授爵仪式,还是成年礼,长大成人的感觉怎么样?” 布瑞莱斯不由翻了个白眼,埃尔德雷德最喜欢撩拨他,即使事后会遭到严重的打击报复,也还是乐此不疲。 布瑞莱斯如此迅速地判断出他回到了十六岁,就是因为这场宴会的地点和装饰,蓝色和绿色的绫蔓布满会场,大理石和白玉的塔楼正是光华高贵的荆棘帝国王宫偏殿,即使他是帝国亲王也没有资格在此举办宴会,记忆中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是在他十六岁成年的亲王授爵之时,女王姐姐特发的恩诏。 埃尔德雷德显然不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他随意地揽上布瑞莱斯的肩头,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低声道:“布瑞莱斯,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美人,教教你成年的乐趣。” 布瑞莱斯学着十六岁时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神情,龇牙一笑,露出整齐的白森森的牙齿。 “埃尔德雷德·蒙巴顿!我好久没跟杰罗尼莫·蒙巴顿公爵叙旧了,唔,不如和他约在帝都最 近兴起的‘人间天堂’休闲所吧!顺便探讨一下子女的教育问题。” 埃尔德雷德这下可沉不住气了,只见他骤然变色,拉着布瑞莱斯走到角落,急声道:“我的亲王殿下,你怎么知道人间天堂是我的产业?您可千万别告诉我老爹,否则……”埃尔德雷德一下子苦了脸,那种场面,连想象都可怕得很。 布瑞莱斯得意地仰起头,埃尔德雷德的动作确实隐秘,但三年后人间天堂的规模快速扩大,从休闲所到酒店,到赌场,再到兵器贩卖各行各业铺陈得漫天盖地,这一点恐怕就连埃尔德雷德自己就始料未及,甚至措手不及,自然这件事情就瞒不住了。 埃尔德雷德的经商才能十分突出,但作为帝国三大公爵之一,也是战绩突出的第三军团元帅杰罗尼莫·蒙巴顿的继承人,这种才能就十分尴尬了。杰罗尼莫公爵一直希望儿子能够继承他在军队中的事业,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在得知埃尔德雷德酷爱经商之后,将埃尔德雷德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并迅速将他的产业连根拔起,免得他被这些‘旁门左道’带上歪路,却没有想到从此以后,埃尔德雷德就开始醉生梦死地堕落起来。 此时,埃尔德雷德虽然有些放荡不羁,眼中却明亮飞扬,完全不像三年后的死气沉沉。 布瑞莱斯眸色暗了暗,勾起唇角:“你小子可是我的发小,我还不知道你那些想法?我去人间天堂转一圈就知道那些新鲜玩意儿是出自你的手。”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亲王殿下,您就大人有大量,别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公爵继承人’了。”埃尔德雷德无奈地耷拉下脸,心中却泛起一丝感动,虽然往日他跟布瑞莱斯谈各种点子时,布瑞莱斯总是心不在焉,哈欠连天,但终究还是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了。 布瑞莱斯冷哼一声,摆了摆手,表示不再计较,随即告诫道:“你可要小心点,我发现了不要紧,但你的那个好哥哥可一直盯着你呢,叫他抓住把柄,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埃尔德雷德皱了皱眉,冷眼瞧向宴会中央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黑发青年,不屑道:“就凭他?不过是收服了几个小家族的子女,就敢这么张扬,果然是侍女的孩子,上不了台面。” 布瑞莱斯顺手在餐桌上取下一杯香槟,淡淡地道:“查尔斯·蒙巴顿表面上温文有礼,处事周到,可我看他是野心勃勃,心机深沉。一条毒蛇养在身边,若是不谨慎点,被咬上一口,可就致命啦!” 埃尔德雷德草草地应了,看样子并未太放在心上。布瑞莱斯心中一叹,心道,若不让他吃些苦头,是不会晓得查尔斯的危险性的,在当年埃尔德雷德堕落之后,查尔斯连施诡计终于让杰罗尼莫公爵彻底失望,夺去了埃尔德雷德继承人的位置,还将他赶出帝都。之后,杰罗尼莫公爵暴毙,埃尔德雷德被刺,查尔斯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爵位和元帅职务,趁着荆棘帝国与雄狮王国交战,帝都空虚,率军反叛攻下帝都,最终导致了荆棘帝国的灭亡。 而且……布瑞莱斯火红的眼睛仿佛燃烧起来,他永远记得,查尔斯作为叛军的首领,率领着叛军冲入王宫,他的姐姐,维多利亚女王正是被这个人砍下了头颅。 布瑞莱斯缓缓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暗道,“既然回到了十六岁,我决不会让过去的一切重演。弑君者,查尔德·蒙巴顿,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查尔斯的身边围绕着的确实多是新兴小家族的子女,像蒙巴顿这种传承了千年的老牌贵族家族并不放在眼里,但要命的是,查尔斯的交际范围并不局限于这种圈子,他的身份固然尴尬,但从某种角度来看,亦十分巧妙。 作为杰罗尼莫·蒙巴顿公爵的长子,他自然受到小家族的亲近讨好;而作为地位低微的侍女的儿子,他的继承权受到了严重的限制,大家族子女对他不屑,但却还是会应付交谈几句。他没有被两个圈子接纳,却也没有被双方完全排斥,这种诡异的平衡,若是时间一长,查尔斯的手腕再高明一些,声名功绩再卓越一些,就可以在其中左右逢源,双方获利,这种趋势,在如今便已经可见端倪。 但是查尔斯到底还只是二十一岁的年轻青年,血气方刚,过于急躁,这番作态难免落了形迹。真正的年轻人因阅历局限自然看不出来,但布瑞莱斯前半生经历了政局的翻天变化,后半生又在逃亡中历经人生百态,自然对查尔斯的动向和目的洞若观火。 65、袒露 当阿尔法真正站到布瑞莱斯面前时,布瑞莱斯往常灵活机变的头脑和伶牙俐齿,仿佛一下子静止了一般。怎么没有事先想想该跟他说些什么呢?真是太失策了。布瑞莱斯在心里悔恨着。 “亲王殿下,特地召属下前来,有何要事。” 保持着半跪的姿态,阿尔法恭敬的话语打破了已然持续许久的沉默,他的头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 听着阿尔法恭谨的话语,布瑞莱斯慌乱而甜蜜的心情就像是被寒冰冻住了一般,紧接着心底涌起一股无名状的愤怒。 他想要质问阿尔法,为什么对他摆出这样一副嘴脸,他没有召唤任何人,就连他忠诚的属下科林、西格尔也没有接见,只急匆匆地召见他。他将所有人都调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难道他是想听他讲这些话吗? 布瑞莱斯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疾言厉色,那样就太难看了。 但正是他意识到这种行为的可耻,他想摆脱这种感觉,但却反而不受控制的更为愤怒激昂。“此次战役大获全胜,皆是殿下治军有方,但在属下的防线令梅丽尔·高尔德逃脱,是不可饶恕的疏漏,请殿下处罚。” 阿尔法按部就班地报告道。 布瑞莱斯紧紧捏住高脚杯的杯壁,重重的放在桌案上,桌案上的公文已经清理干净,上面放着两瓶红酒和酒杯,这原本是他特意准备的,两个杯子里都倒满了酒。其实,阿尔法只要多关注一下桌案,就能感受到布瑞莱斯的亲近和意图,但从进门起,他的眼睛却一直低垂着。 清脆的碎裂声在屋内回荡,阿尔法呆呆地抬起头,他身边的地板上布满了玻璃的碎渣,红酒淋了他一身,水珠顺着他的长发滴滴垂落,击打在地面上,发出低低的声音。 “够了!”布瑞莱斯难以抑制住他的怒火,厉声道,“滚出去!” 该死的!该死! 布瑞莱斯双手支额,在心里咒骂着。 面对着空荡荡的大厅,突然觉得悲凉,冷得厉害。 咳嗽声又回荡在冰冷的大厅里,但他却不想吃药,因为与这些相比,心中的痛更厉害。 阿尔法一步步走出大厅,他走得很稳,很标准,但当等在外面的盖瑞上将叫住他时,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阿尔法,你没事吧?”盖瑞上将问道。 “听说全军的将领都被骂过,亲王殿下骂你了吗?不过,大哥你刚回来,殿下就第一个召见你,可见对你是很重视的,不就是被骂几句,忍忍就过去了嘛!我们这些人,可连被殿下骂的机会都没有呢!”阿尔法的副官安德鲁劝道,安德鲁是已故元帅德雷的儿子,经历这场战争,听说布瑞莱斯替他报了仇,对这位殿下的好感直线上升,简直到了崇拜的地步。 “第一个召见?”阿尔法抬头,眼中闪着某种光亮。 盖瑞上将暗叹一声,确认道:“亲王殿下早就下了令——‘如果阿尔法少将回来了,立刻召他来见我’,而且,为了见你,殿下还推了一整天的行程!” 安德鲁张大了嘴,疑惑地喃喃道:“殿下费尽心思地这样做,难道就只是想要骂阿尔法大哥一顿?” 阿尔法呆了呆,攥起拳头朝着自己的脑袋就是一下。“我就是个白痴!” 安德鲁愣愣地瞧着阿尔法重新向里冲的背影,显得更疑惑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呵呵,谁知道呢?”盖瑞上将耸耸肩,神色略显无奈。 看来他们都还旧情未了啊!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布瑞莱斯先前将属下都赶到外面镇守,阿尔法一路跑回去没遭到任何阻拦。 这时候,阿尔法才觉察到府邸的异状,等回到大厅时,已经将前后干系都想得清楚了。 布瑞莱斯或许根本没怪他,或者说,是他自作聪明的举止惹怒了布瑞莱斯。 自从他听说布瑞莱斯成为天位之后,在为布瑞莱斯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感到恐惧,布瑞莱斯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端,他怎么配得上?明明他已经在尽力追赶,可是,每次抬起头来,就发现布瑞莱斯的距离越来越远,差距逐渐拉大。 他被布瑞莱斯抛下了! 在面对布瑞莱斯的时候,不,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只要牵涉到布瑞莱斯,他就不自觉地产生自哀自怜、患得患失的情绪。 站在门前,阿尔法觉得全身都颤抖起来,其实其他的事情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布瑞莱斯还愿意让他陪在身边,那么,他就不会离去。 这样就好了,想东想西,让莫须有的臆测成为他们的隔阂,实在是最无谓的行为! 阿尔法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当他推开门后,却看到了一幕,如梦靥般令人心痛的美丽景象! 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阔别已久的布瑞莱斯的面孔,金发的少年已俨然变了一副模样,与记忆中的精致不同,那与生俱来的俊美脸庞上,又加添了忧愁的阴郁和支配者的威严。 但他如今的姿态却显得些许脆弱,鲜红的血迹从他的唇角缓缓滑下,在过于苍白的肌肤上划过一条魅惑的线条,血红的眼瞳半阖着,手臂支着把手,就像是要碎掉一般的脆弱和邪肆。 “阿尔法少将,你回来做什么?我并没有再次传召你!”布瑞莱斯抬起血红的眼瞳冷冷问道。 “你受伤了?”阿尔法向前走几步,急促地问道。 听到阿尔法的脚步声,布瑞莱斯匆匆掩盖自己的病状,到底还是不够彻底,只是,至少没在他面前撕心裂肺地咳嗽,已算是万幸。 “旧伤复发罢了。”布瑞莱斯抹了抹嘴角,随意地答道,“你该离开了,阿尔法少将,我不想看到你!” 阿尔法面色微沉:“是因为我让你生气了?” “阿尔法,你是我什么人。”布瑞莱斯突兀地高声叫道,“你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上一刻还是上下关系,下一刻就一副关怀的样子,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一直迁就你。” 这一刻,布瑞莱斯放弃了算计和伪装,愤怒地宣泄着,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布瑞莱斯是想要甩袖而去的,但是,只是疑惑,只是不甘心,情不自禁地想要弄明白,起先他只是想要把阿尔法拴在他的身边,可是,现在他想要更了解这个男人一点,不仅仅关注到他的才能,他的未来,这个人到底追求着什么呢? 怎么会这么善变,这么可恶? 撕破脸也没关系,再也不想这样忍耐了,难道他已经落魄到连在爱情面前都要戴面具的地步了吗?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只是徒劳,他不想要再将无谓的时间花在这上面。 他曾经觉得阿尔法可以给他安全感,可以让他依靠,这样的想法是不是错了?茫然四顾,其实他仍是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吗? “阿尔法,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心里到底想着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以前,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一起办公,一起交谈,一起争吵……但是,为什么我们的距离变得越来越遥远?相处变得越来越复杂?……我不想再猜来猜去,我累了……” 阿尔法从没有看见过布瑞莱斯这种神情,仿佛将所有的伪装全都撕破了,傲慢、张扬、任性、骄傲……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浓浓的疲惫和倦怠,就像是行将就木的幽灵,透着沉沉的阴郁灰暗、无所凭依的丁零,下一刻,就会消散在人世间。 恐慌就像是潮水瞬间淹没了阿尔法,布瑞莱斯是认真的,阿尔法从没有像这一刻明确布瑞莱斯的想法。 “布瑞莱斯,我错了;布瑞莱斯,对不起;布瑞莱斯,原谅我……”阿尔法紧紧抱住布瑞莱斯,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布瑞莱斯的离去,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只是在害怕,你太好了。你越是优秀,我就越害怕,就越恐惧,我怕你会离开我……” ‘害怕’!?布瑞莱斯瞪大眼,只觉得这答案真是太可笑了。 这个词明明是他的专利,什么时候,他竟让这个男人产生了这样的情绪。 真是有意思,真是有趣。 “我累了……”怀里传来布瑞莱斯低沉倦怠的声音,令阿尔法颤了颤。 “布瑞莱斯,你累了,就什么也不必做,以后,由我来做,好不好?不要推开我,布瑞莱斯……”阿尔法紧张地恳求着。 “……” “布瑞莱斯,布瑞莱斯!” 怀里的身体缓缓滑下。 “殿下怎么样了?”盖瑞上将紧张地询问着。 他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运气坏得出奇,还记得阿尔法慌忙地跑出来找医生,说是布瑞莱斯晕倒了。 也不知自家儿子又对殿下做了什么?也不知是不是相性不合,难道阿尔法是殿下的灾星,一遇到阿尔法,就总出意外。 派克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番,翻着死鱼眼,对着紧张兮兮的众人,淡淡道:“不是晕倒,只是……睡着了。” 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乌龙的哭笑不得感,只有收拾医用器具的派克,背着众人的脸上布满阴霾,收起从布瑞莱斯怀里摸出的空瓶子,心中暗叹:“又发病了吗?要不是这次的药剂加了助眠成分,险些又被他瞒过去了。” 今日的天气是极好的,即使在严寒的北地,空气中虽然仍飘散着刺骨的寒意,但当明朗的日光照在身上,便会觉得温暖,连心情也被渲染得明快起来。 但在如此令人心悦的阳光下,大地上却仍在日复一日地上演着仿佛陈腔滥调一般阴暗残酷的戏码。 一处山坳的村镇,正遍布着鲜血和哀嚎,一小股异族的敌军正在此地肆意劫掠,将村镇人们的血汗作为他们赖以度过寒冬的薪资。 此时不远处行来了一队装备精良的军队,为首的将领已经能够看到村子正遭受的悲惨命运。 “可恶,又是那群天杀的异族混蛋!”其中为首的一个俊朗青年握着拳咒骂道,“盖瑞上将大人,请允许我——安德鲁·库克——带一队士兵迎战!我保证决不会拖延进军的速度!” 因为天气放晴,沉寂已久的异族又卷土重来,这些日子,边关的村镇时常遭遇劫掠,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了。 盖瑞上将是个高大宽厚的中年男子,黑色甲胄的覆盖住他健硕的身躯,头盔下的容颜端正严肃,极有威势。 “不必。”盖瑞上将沉声应道。 “盖瑞上将大人!”安德鲁再一次恳求道,“大人,同样是被异族毁灭的村子,或许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这种理由,别说是盖瑞上将了,就连说这话的安德鲁都觉得不能信服,当日他与阿尔法遇险的村子有教廷插手,处处显着诡异;而这个村子只是简单的被异族抢掠,一目了然,两者并没有任何关系。 安德鲁在梅丽尔的保护下回到了军营,之后,阿尔法也回到了营地,虽然身受重伤,但到底性命无忧,他们将信息传到了高层,又派出了几波斥侯,他们却没有阿尔法的幸运,全都有去无回…… 安德鲁是元帅的独子,阿尔法的身份也是贵重,再加上有教廷插手,自然关系重大。这种种因素叠加起来,德雷元帅终是同意了在边境增加布防的申请,派阿尔法的父亲——盖瑞上将带兵前往当地驻扎探查。 安德鲁一边恳求着,一边向盖瑞上将身边的阿尔法使眼色,但阿尔法几日来一直心神恍惚,此刻也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安德鲁的求助。 但盖瑞上将却开了口:“救助平民是我们军人的义务,若为了进军而至他们于不顾,那就已经丧失了作为一个军人的资格。” “那为什么……”安德鲁呐呐的询问戛然而止,他看向如闪电般迅速杀入村子的黑甲骑兵,讶然道,“那是……帝国军?!”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的属下,但从装甲和队形来看,确实是帝国的军队无疑。”盖瑞上将仍然面色如常,显然早就已经发现这支队伍。 他拔出腰间大剑,高声道,“走吧,我们也一起过去,既然是帝国的同袍,也该过去打声招呼——用我们手中的剑! 可不要输给他们哟!小子们!” 在充满鼓动性的号召下,沾染了北方爽直的粗鲁士兵们,飞快地燃起了斗志,争先恐后地跟随着盖瑞上将飞奔而去。 但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当他们真正站到村子前时,面前所有的一切,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群什么样的家伙? 这哪里像是作战,简直是在拼命,那股狠厉的势头绝对是锐不可挡,甚至是神魔辟易的! 异族生于北地,天生就练就一身精钢铁骨,剽悍体壮,往常要三四个帝国军才能制住一个异族士兵,但此刻却是两三个异族才能拖住一个帝国军,情况完全倒转了过来。 这些帝国军就像是一群疯子,一切都能当作武器,大刀、长枪、利剑甚至石头、棍棒……就算是徒手厮杀,以伤换伤,也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盖瑞上将带领着军队从出发到到达村子,不过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但这场遭遇战竟然已经到了尾声。 即使是尾声,也足以让他们这些自以为英勇的北地帝国军们震撼而羞愧。 与这些人相比,他们在战场上的奋勇厮杀,就仿佛是一个笑话。 “我们投降!” “是的,投降!” “不要再打了,我不要再打了……” “……” 直面这队帝国军的异族更是吓破了胆,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大声疾呼。 就像是瘟疫一般,这种恐慌和呼喊迅速地在战场上蔓延开来。 兵败如山倒! 丧失了斗志的几百异族俘虏被粗暴地驱赶到了村子中央的广场上,北地军呆呆地停在村子的前面,仿佛舞台上被忽视的配角,滑稽得可笑。 “阁下可是第二军团的统帅?”终于有一个军官从驱赶俘虏的队伍里走出,来到了盖瑞等人的面前。 到底见过世面,盖瑞将震撼压到心底,上前回应:“我是第二军团上将盖瑞·希克斯!不知各位隶属于哪一军团?北地的军团可没有你们这般战士。” “我们以前隶属于第三军团,但如今……”那名军官微微一笑,并未对盖瑞的上将头衔表示任何应有的敬畏,他傲然道,“我们只是属于布瑞莱斯亲王殿下的鹰犬!现在,正是跟随殿下才来到此地。” “布瑞莱斯亲王?!”盖瑞上将不禁讶然道,“亲王殿下怎么会来北地!?” “殿下的想法,我们怎么可能看得透。”军官对自己的不知情表现得理直气壮,又道,“上将大人请等一下,等我们处理好战役的收尾工作,就带大人去拜见亲王殿下。” “盖瑞大人!”声音在盖瑞上将身后响起。 安德鲁板着脸插言道:“大人,高贵的亲王殿下怎么可能在冬天来到这穷乡僻壤?而且,那种人的手下怎么会是这种样子!?我看这群人的来路十分可疑!” 话音未落,‘唰’的一声,对面的军官已经拔剑! 安德鲁针锋相对,也拔出剑与之对垒,愤然道:“在长官的面前,不可私自拔剑!这样的军纪,第三军团的士兵难道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收回你的话!”军官脸上的那种骄傲和漫不经心已经消隐不见,突然变得疯狂又血腥,杀气逼人。虽然只是一个人,但面对着前方成千上万的军队,没有丝毫怯懦退缩。 他倔强地坚持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亲王殿下岂容你这等人置喙!!!” 这一刻,方才还义正辞严的安德鲁,脚步竟不自觉地一点点后挪,这种摄人的气势令他心惊胆颤! 紧张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一触即发。 “住手!” “住手!” 两个声音在这一刻重叠。 阿尔法飞快地闪身到安德鲁的身前,抵住军官逼人的杀气。 “哼,”军官赤红的眼睛逼视着面不改色的阿尔法,冷笑道,“这一个,还有点意思。” 安德鲁还想反驳,但他的手已经颤抖得连剑都拿不稳,根本说不出任何有气势的话语。 “科林,你又惹事了?” 而另一个开口的人这样无奈地抱怨着,这人并不属于那支嗜血的轻骑兵,他从村外赶来,在高大的士兵中显得有些瘦弱,又带着与众不同的儒雅。 “西格尔,你怎么来了?”军官收敛了些杀气,皱眉问道。 “以你的战绩记录而言,这次袭击用的时间太长了,殿下可等得不耐烦了。”西格尔微微笑道,又将目光放到对面陌生的军队上。 方才面对盖瑞元帅尚且随意而散漫的军官,此刻却显出些许紧张之色。 “我有按你说的,友善待人。”他抿抿唇,咬牙道,“是他们先说殿下的坏话的,真的!” ****** 这两人正是黑龙山的匪首,科林和西格尔! 当日埃尔德雷德破了黑龙山大寨,布瑞莱斯亦大败科林。虽然丹尼斯上将的帝国军损失惨重,但黑龙山的匪乱业已平息,功过相抵,丹尼斯上将虽然沮丧低沉了一阵子,但终究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但当他重新检阅他的士兵时,才发现他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为了补充帝国军的损失,丹尼斯上将将匪军俘虏充入军队。而不知何时,他手下的士兵竟已与这些‘新兵’形成水火之势,每日流血私斗屡禁不止。 而被招安的两个匪首,更是刺儿头,作为他们曾经的手下败将,丹尼斯上将在他们面前没有一点儿威严。 除了布瑞莱斯和埃尔德雷德,他们看不起任何人。 此时,丹尼斯上将心中后悔啊!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为了图方便,直接接受这些刺儿头,但作为统帅,又不能出尔反尔,简直让他愁白了头发。 所以,当布瑞莱斯表示可以帮他解决这群家伙时,丹尼斯元帅简直都要向他三拜九叩,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科林三四句话将之前的事情复述给西格尔,便离开去督促手下加快速度。 科林得罪人,西格尔安抚慰问、收拾烂摊子。这样的模式已经渗透在他们的生活相处中,形成根深蒂固的习惯。 但这一次却出乎意料地顺利,西格尔还没有开口,方才那个阻挡科林杀气的青年已经站了出来。 “父亲。”阿尔法转头看向盖瑞上将,认真道,“我与布瑞莱斯有同窗之谊,无论真假,我去一探便知,实在不必为无端的猜测引起争端。” 66、曝光 帝都。 布瑞莱斯的车队比较低调地驶进了王城,他是与阿尔法一起上路的,若是大张旗鼓,反而不美,凭白泄露了两人的亲近。 不过,这并不代表布瑞莱斯想要掩盖他与阿尔法的关系,事实上,这次回归,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将他与阿尔法的关系转到明面上来。 但首先还是得过了女王姐姐的那一关。 若是在通知姐姐之前,冒然泄露消息,不说会不会引发什么变故,就说姐姐心里的感情,也定然是不快的。 或者说,这个消息本来就会让姐姐愤怒,火上浇油,虽然他不在意给阿尔法添点麻烦,让他知道他的身价;但麻烦大了,可是会死人的。 车队行到一处岔路口,布瑞莱斯出声喊停,随后对着身边的阿尔法挑眉道:“分头行事?你去和菲利普公爵摊牌,女王姐姐那边,我来负责!” 阿尔法俊朗的眉宇之间夹杂着几分沉重和迷茫,沉声道:“你确定吗?布瑞莱斯?” 两人在路上已经商定好回到帝都要做的事情,迅速将彼此的身份确定下来,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们都可以发现这大陆的风雨欲来。 北地的突然进犯,雄狮王国的储位之争,教廷的讳莫如深,虽然这些混乱仍局限在某些范围中,但是自从从约瑟夫那里得知教廷的图谋之后,心中都是有底的,这只是开始。 否则,布瑞莱斯也不会急匆匆地进行那种饮鸩止渴的实验,那样急促地寻求着力量。 而阿尔法也并非无所作为,北地战役中,布瑞莱斯之所以将阿尔法派往后方,正是因为他的名气和实力,这些甚至可以让名将梅丽尔·高尔德匆匆放弃正面战场,转战后方。 可以预见,如果阿尔法拥有了足够的身家背景,以他在第二军团的威望,绝对可以一举拿下高位。 更甚至,他的身上还挂着教廷‘荆棘帝国区域执事’的名号,虽说是逢场作戏回应教廷的拉拢,但能左右逢源到这个地步,总体而言,阿尔法手中的砝码丝毫不比布瑞莱斯差,不过阿尔法胜在广博,而布瑞莱斯强在精悍。 与近乡情怯类似,两人商定时,阿尔法尚且喜悦、坚定;但事到临头,仍是免不了心神不定。 “傻瓜!”布瑞莱斯轻叱一声,握住阿尔法的手,“把你的患得患失都扔掉!这世上还有比你更适合我的人吗?无论是才能实力,还是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波混乱,我们都是最适合的!更何况……我们还相爱。” 布瑞莱斯的眼中闪过一阵柔光,这一刻,他终于可以轻松地说出现实的因素,不像以前那样,只用‘我喜欢你’来安抚阿尔法。 ‘我喜欢你’固然是世上最美好的情话,但是,对于他们这种人,却是最虚无缥缈的词汇,他们都不是爱情至上的人,爱情从不会成为他们人生的唯一,所以,阿尔法才会害怕,才会恐惧,可以毁坏他们之间的爱情的存在太多,责任、权力、利益……。 而那日因阿尔法而发病,布瑞莱斯才明白,原来这场爱情游戏的角色扮演中,他也失了他的心,戏里戏外,谁又能分得那么清楚明白? 那么,他又何必演戏,直言不讳,反而更显得出他的诚心和坦率。 果见阿尔法的神色安定下来,本来就是如此,或许他人的爱情会因利益纠葛而变得浅淡凉薄;而他们却不同,正是因为这些利益纠缠其间,才能让他们倾心相交。 他们都是男人,自是不会像女子一般扭扭捏捏,倾尽一切,只为情,只为爱。 他们之间的情感,是并肩而行,一路打打闹闹也好,相濡以沫也好,针锋相对也好,不必担忧,不必回头,对方一定会追赶上来。 阿尔法心中陡然生出无限豪气,布瑞莱斯不过是走到前面去了,他马上就会追上去,一定能够追得上。 看见阿尔法骤然放出光芒的双眼,布瑞莱斯垂眸一笑,这才是阿尔法,永远不会放弃,疾步向前的男人。 “你先回菲利普公爵府邸吧,我顺便去埃尔那边看看,我们想要在一起,首先要解决我的婚约,这样他也算是当事人之一了。”布瑞莱斯含笑道。 “好。”阿尔法沉稳地点头,心中却有些郁闷,前几日布瑞莱斯告知琼和埃尔德雷德的关系时,他可吓了一大跳,琼这丫头瞒得够严实。 在学院这么多年却没有传出一丝消息,也对,常人都不会想到,一个是布瑞莱斯的未婚妻,一个是布瑞莱斯的‘情人’,这两人怎么会是一对情侣。 不过,还是不由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埃尔德雷德不会跟他抢布瑞莱斯了,这些年,他也想得明白,埃尔德雷德与布瑞莱斯之间虽然融洽,看起来是一国的,但是,没有人会爱上自己的,他们彼此太像,太过知心,反而不容易发展成爱情。 可是,要是埃尔德雷德再出现在布瑞莱斯身边,他还是会看着不爽的! 这样想来,还是让琼收了那祸害吧! 有琼的关系在,那个臭小子应该不敢轻易得罪他了。 与阿尔法分道扬镳,布瑞莱斯刚到杰罗尼莫·蒙巴顿元帅的府邸,就发现元帅府气氛与往常不同,仿佛出了什么大事。 而他递上拜帖后,出来迎接的杰罗尼莫元帅等人都是一副匆忙阴沉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和礼仪呆板僵硬,一看就是出事了,而且一定是与埃尔德雷德有关。 除了埃尔德雷德,还有谁能将杰罗尼莫元帅气成这样?更何况,埃尔德雷德竟没有出来迎接他,他可是接到消息,这小子一毕业就回帝都了,到如今已经归来几个月了吧! “冒然叨扰,还望元帅莫要见怪。”布瑞莱斯客套地跟杰罗尼莫元帅扯皮,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笑得温和的查尔德·蒙巴顿,这小子的伪装倒是越来越高明了,没有一蹶不振,还这么能忍耐,真是……越来越危险了。 倒是杰罗尼莫元帅先忍不住,直言问道:“亲王殿下前来,是来找埃尔吧!那小子刚被我教训了一顿,不好见客。” 布瑞莱斯趁机问道:“埃尔到底做了什么事,竟让元帅如此愤怒?若有本亲王可以帮到忙的地方,元帅尽管开口。” 要知道教训到无法见客的地步,杰罗尼莫元帅是下狠手了。 许是被布瑞莱斯神情中的真诚打动,又或许是找不到倾诉的对象,杰罗尼莫元帅也没避讳,就像倒豆子一样地说了起来。 “亲王殿下,您听说过……人间天堂吗?” 杰罗尼莫元帅刚起了话头,布瑞莱斯便浑身一震,恍然大悟——又被抓住了。 埃尔德雷德是人间天堂的幕后老板这件事,又让杰罗尼莫元帅知道了。 其实这件事并不是特别丢脸的事情,前世,埃尔德雷德的产业看起来庞大,但刚刚起步,根基不稳,这一世,人间天堂已经成为帝国崛起的重要的大商号之一。 这样的成就,即使商人是比较低贱的职业,也足够让人高看一眼。 杰罗尼莫元帅并不至于如此震怒,甚至可以说,或许心中还是有些得意的,但这些的基础是,埃尔德雷德必须是以从商作为副业! 想必杰罗尼莫元帅现在是认为埃尔德雷德之所以不愿接手他的事业,就是因为‘人间天堂’。 埃尔德雷德又是个倔强性子,尤其是对着他的老爹,时不时就抽风一下,最喜欢跟杰罗尼莫元帅唱反调,整一个叛逆青年。 还有查尔德这个异数在一旁,不用说,再这样下去,这对父子之间的裂痕一定会越来越大。 所以,当杰罗尼莫元帅将事情讲述得差不多时,布瑞莱斯挥手打断杰罗尼莫元帅的话,笑道:“杰罗尼莫元帅,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布瑞莱斯将目光转向四周,杰罗尼莫元帅立刻会意地让仆人离去,显然他之所以如此坦诚地讲出他与埃尔德雷德的矛盾,未尝没有想要布瑞莱斯帮助他们和好的意思。 查尔德也十分识趣地主动离去,看得出杰罗尼莫元帅对于这个儿子虽不亲近,但也不厌恶,在查尔德犯下那样的大错之后,还能得到杰罗尼莫元帅这样的态度,简直就是奇迹。 “小孩子年少气盛,难免铸成大错,查尔德已经为他的错付出了代价。”杰罗尼莫自然发现了布瑞莱斯对查尔德的关注。 查尔德毕竟是杰罗尼莫元帅的血脉,便是犯了错,布瑞莱斯也不好插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布瑞莱斯不置可否地回应,并顺着讲道,“当初也是年轻,揪住个错,就指直接报了上去,倒是毁了查尔德大哥的前途。” 杰罗尼莫元帅本就是个正直的人,见布瑞莱斯如此,便是原本心中有些不舒服,也不好意思追究了,笑道:“查尔德虽无法再走从军的路子,从政也不错。” “从政。”布瑞莱斯淡淡地重复道,低垂的眼瞳中飞快地滑过一抹凝重,随即抬头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布瑞莱斯转换话题继续说道:“元帅可是想要毁了人间天堂,断了埃尔的念想?” 见杰罗尼莫元帅神色有些尴尬,布瑞莱斯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禁正色道:“我劝元帅还是收手为好,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 杰罗尼莫元帅一怔,面色肃然,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已经意识到布瑞莱斯的话里隐含的深意。 67、婚事 冬日的阳光稀罕得就像是大海里的珍珠,照在人身上带着一种温柔的暖意,阳光下布瑞莱斯的神情愈加真诚了。 “说起来惭愧,其实这人间天堂算起来也有王室的一份,您也晓得,武器、兵甲这些东西向来是由王室把持的。” 布瑞莱斯淡定地将他对埃尔德雷德的支持,改头换面,打着王室的旗号吓唬人。 杰罗尼莫元帅双眼瞪得斗圆,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 并不是布瑞莱斯扯谎的本事如何高超绝伦,也不是杰罗尼莫元帅太过愚蠢轻信,只是杰罗尼莫元帅如何也不会想到,一向将权力抓得严丝合缝的维多利亚女王竟然会轻易地将‘兵甲武器’这种危险的特权肆意地交由布瑞莱斯支配。 就算是维多利亚女王给予布瑞莱斯超乎寻常的荣宠,但在这些沉浮多年的老人精眼里,王室里的亲情向来在权力之下。当年维多利亚女王手刃同父兄弟姐妹的狠辣,杰罗尼莫元帅至今历历在目。 “王室插手?女王陛下可是有什么计划?” 先前被埃尔德雷德气得发晕,此时受布瑞莱斯点拨,才猛然意识到兵甲、武器……这种危险的产业竟然在自家孩子手里把持着,怪不得埃尔德雷德不肯就范,杰罗尼莫元帅自以为找到了理由,这岂不是与埃尔德雷德和好的契机?纵使心中仍有几分迟疑,他却是想要相信埃尔是有隐衷的。 布瑞莱斯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关切地问道:“元帅可否能让我见见埃尔?我与姐姐约好午后会面,只怕耽误了时间。” 杰罗尼莫元帅虎面一黑,低头沉思了片刻,再抬起头,便恢复原本的神色,爽快地答应了。 布瑞莱斯轻轻一笑,站起身来,向埃尔的房间走去,不过在拐角处,状似不经意地道:“本亲王刚从北地平叛回来,听说南方也乱起来了,现在的世道还真是……‘越来越乱’啦!” 杰罗尼莫元帅眼皮一跳,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厅,陷入了沉思。 “兵甲武器……北地……南方……雄狮王国……越来越乱……” 他陡然站起身来,双手握成拳状,厚实的嘴唇翕动一下,吐出了一个沉重的字眼——战争?! 布瑞莱斯一步步稳稳地走向埃尔德雷德的房间,嘴角环成一个弧度。 杰罗尼莫元帅虽为人爽快明朗,但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坐到元帅这个位子,又怎会是无脑之人?他只需稍稍提示,后续之事就不必担忧了。 人类总是相信他们自己推断、自己调查的结果。只有战争将杰罗尼莫元帅的目光全部吸引过去,埃尔才能逃过一劫。 埃尔绝对可以成为最好的后勤,在战争中,这个位置的含金量决不输给一个好的将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埃尔,你也该提前晓得某些‘现实’了。” 布瑞莱斯眼神犀利地看向遍体鳞伤的埃尔德雷德,对着对他的到来表示震惊的好友,露出了被埃尔德雷德称为‘恶魔微笑’的灿烂笑容。 ****** 元帅府,布瑞莱斯正‘温情脉脉’地向好友抛出不能拒绝的橄榄枝;公爵府,却陷入史无前例的混乱当中。 “你再说一遍!!!”菲利普公爵白皙的面孔染上愤怒的烈焰,向来温文儒雅的公爵大人将面前的桌案拍得震天响。 自从阿尔法来帝都缓和了关系,阿尔法的母亲爱丽丝就回帝都陪他过了一段安详的日子。如今琼也从圣·骑士学院毕业,回到了他的身边,听说自家外孙从北地回来,菲利普公爵还欣喜万分地将全家人聚到一起,享受团聚的喜悦。但这一切美好的错觉,全在刚才那一刻变得分崩离析。 阿尔法面色不动,淡然道:“我想恳求祖父允许我与布瑞莱斯成婚。” 话音刚落,菲利普公爵就抄起桌上的杯子朝阿尔法砸去,“你疯了!” 眼看着阿尔法就要被砸中,站在一旁的爱丽丝夫人连忙扑过去将阿尔法拉到一边。 “阿尔法,布瑞莱斯亲王不是与你的妹妹琼有婚约吗?你们怎么搅到了一起?”爱丽丝焦急地拉着阿尔法袖口问道,“你父亲还给我来信,要我给你找贵族小姐相亲,你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 “我也不知道,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喜欢得无法抽身了。”阿尔法苦笑一声,神色却带着令爱丽丝心惊的温柔缱绻。 “阿尔法哥哥……”琼终于消化掉这个劲爆的消息,呆呆地问道,“你和布布……” 菲利普公爵愤怒地走上前来,冷声道:“阿尔法,你怎么对得起你妹妹?你明知道琼多喜欢那个人!” 阿尔法还没有说话,琼就已经挡在阿尔法的面前,她咬着唇瓣,仿佛经历过一番挣扎,下定了决心。 “爷爷,对不起……请取消我和布布的婚约吧!” “什么?” 众人大惊,菲利普公爵看向阿尔法的眼神更加酷烈了,爱丽丝上前抱住了琼,哽咽道:“傻孩子,这是阿尔法的错,就算是退让,也不应该由你退让。” “不是的!”琼挣开了爱丽丝的怀抱,和阿尔法并肩而立,这一刻,两人的神情出乎意料地相似,倔强而执拗,眼神中却压抑着如火山爆发的岩浆、如海啸般的波涛。她一字字道:“并不是退让!我不要嫁给布布,我要……我要嫁给埃尔德雷德·蒙巴顿!我喜欢的是埃尔哥哥!” “那个花花公子!?”爱丽丝惊呼,她回帝都有段日子了,在替阿尔法寻找相亲对象时,也曾打听过年轻一代的小姐,印象深刻的是,那些备受赞誉的小姐中大部分都曾与这个名为‘埃尔德雷德·蒙巴顿’的男孩有染。 “蒙巴顿家的男孩!!!琼,你怎么会认识他!”菲利普公爵的手拄着桌子,摇摇欲坠,“对!是布瑞莱斯亲王!哈哈,好手段!奥古斯塔斯家族的后代全被他笼络在手里,你们是不是认为——我不会动你们!” 琼低下头,满脸通红,却没有一丝退缩。 阿尔法握住琼的手,抬起头,认真道:“祖父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关起来,还是赶出家族?” “哼,”菲利普公爵怒极反笑,道,“我自然不会让奥古斯塔斯家族后继无人。” 琼紧张地抬头:“爷爷!” “来人,把少爷和小姐都给我关起来!”菲利普公爵沉声道。 阿尔法无奈一笑,叹道:“祖父,布瑞莱斯去王宫请求女王殿下赐婚了。” 菲利普公爵冷笑道:“奥古斯塔斯家族可不是好惹的!而且我只是管教自家儿孙,就算是王室,要让我将你们交出去,恐怕也占不到道理!你们还是趁早死心,过两年,他们身边可能就会有新人了!” “月前,布瑞莱斯突破天位了。” 菲利普公爵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愣愣地重复:“天位!!!” “异族入侵,布瑞莱斯与国王阿蒙交战,生死关头,领悟天道,突破天位圣骑士。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帝都的。天位高手想要得到什么,就算是没有道理,天下人也会坦然接受吧!”阿尔法略带悲悯地沉声道,“祖父,您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力了,或许您该庆幸,至少我和琼都是心甘情愿。” ****** 维多利亚坐在铁王座上,高高在上,宛如闪着金光的女神。 “弟弟,”她喊道,口气没有丝毫热情。女王对于布瑞莱斯多年未归的事情很不高兴。 “女王陛下,”布瑞莱斯恭敬地鞠个躬,但神情却明媚灿烂,他可没被维多利亚的冷眼吓退,“您看起来仍如四年前一般明艳动人,哎,我却老得明显。” 维多利亚头戴黄金王冠,身披虎皮斗篷,面无表情并没有损伤她的美丽,反而更添冷艳,与屋外的雪光交相辉映。 “姐姐~~,布瑞莱斯好想您。”布瑞莱斯的逗趣让维多利亚神情缓和稍许,他连忙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再接再厉。 “你这小坏蛋,满嘴的甜言蜜语,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维多利亚女王无奈地敲了敲趴在她膝盖上卖萌的弟弟,眼中的坚冰缓缓融化,她自然知道布瑞莱斯在外面做了许多大事,也成长改变了许多,但还好,他待她仍然是真诚亲切的。 维多利亚往旁边让了让,铁王座空出了一人的位置:“上来坐吧!” 布瑞莱斯一愣,看向温和慈爱的姐姐,摇头道:“这是专属于姐姐的位置。” “只要你喜欢,它也可以是你的。”维多利亚用那双澄澈的血眸看着他,纵使眼神充满笑意,依旧掩不下那份认真。“我接到报告,你已经成为天位圣骑士,并掌握了北地第二军团的一半精英队伍,从黑暗深渊里带出来的那群人也个个是人间凶器,你能做到这些,我也能放心地将荆棘帝国交给你。” 对于维多利亚的话语,布瑞莱斯并没有表现出过激的惊讶,他的身边有姐姐的人,他一直都知道,而他们将消息传给姐姐,也是有他默许的。 他从没有担心过姐姐会防备他。 现实也确实如此。 “果然,”布瑞莱斯叹道,“姐姐,你早就厌倦了,对吗?” 68、王位 布瑞莱斯了然的态度让维多利亚女王震颤了一下,然后她垂下头,面对着布瑞莱斯宁静温和的目光,心中最后一丝慌乱缓缓消逝。 “布瑞莱斯,你比我想象中成长得更多,也没有必要对你隐瞒,但既然你能看出我的想法,必然也可以应对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了。”维多利亚脸上掺杂着骄傲和失落两种决然不同的情感,随即促狭地眨眨眼,道:“或许,该将你和琼·奥古斯塔斯小姐的婚事提到日程里了,有菲利浦公爵的帮助,权力交接也会更容易。” 布瑞莱斯耸耸肩,起身走到王座之后,隔着冰冷的背椅环住维多利亚的脖颈。 他无奈地在热衷于传位于他的姐姐陛下耳边咕哝着抗议:“姐姐,我对这个位置没有兴趣,而且,也不想娶奥古斯塔斯家族的那个女孩。” “什么?”维多利亚女王惊讶地转过头,“不要任性!布瑞莱斯!我们虽不怕奥古斯塔斯家族,但若是真闹起来,帝国也是会乱一阵子……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女孩吗?” 对上维多利亚关切的眼神,布瑞莱斯微微一笑:“确实,我是对琼没有反感,而她身上‘奥古斯塔斯家族继承人’的光环更让我爱不释手,但如果没有了这个身份,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罢了。” 维多利亚女王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布瑞莱斯淡然道:“姐姐还记得烈焰玫瑰爱丽丝·奥古斯塔斯吗?” “当然。”维多利亚点头,她与爱丽丝是一个时代的人,当初两人还并称为帝都双姝,自然不会陌生。 “她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个男孩,阿尔法·希克斯,这个孩子的父亲现在是第二军团的代理元帅……”布瑞莱斯详尽地解释了其中的关系。 维多利亚的神情肃然起来,她虽不介意将王位传给布瑞莱斯,但仅限于布瑞莱斯,她绝不会允许其他人呢威胁到这个位子! “我虽对政事没有经验,但也知道权力重在‘平衡’二字。”布瑞莱斯紧盯着维多利亚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菲利普公爵势大,若是对他下手,难免会损伤帝国的根基,倒不如构建新的平衡。” 维多利亚女王微挑眉尖,看向侃侃而谈的布瑞莱斯,感兴趣地问道:“跟我分析这么多,看来你已经想过法子了。” 布瑞莱斯正色道:“我想将联姻的对象改成阿尔法·希克斯。” “这岂不是助长了他们的势力?”维多利亚女王反问道。 “只要将琼嫁到蒙巴顿家族不就好了?您知道,埃尔德雷德是我的人,而杰罗尼莫·蒙巴顿元帅是您的死忠。”布瑞莱斯顺畅地接口。 “没错。”维多利亚的目光越来越亮,“阿尔法·希克斯的存在使奥古斯塔斯家族有权有兵,而琼和埃尔德雷德的联姻也可以促成蒙巴顿家族的成长。奥古斯塔斯家族权强兵弱,蒙巴顿家族权弱兵强,王室与阿尔法联姻,再用王权压制奥古斯塔斯家族的权力,就可以达成三方制衡。更重要的是,只要日后促成阿尔法继承奥古斯塔斯家族,男子之间的婚姻不会留下后代,而私生子不能继承爵位,蒙巴顿家族更不可能将自家血脉送给奥古斯塔斯家族,那么,最后的结局还是王室得利!” 布瑞莱斯目瞪口呆地看着维多利亚女王剥茧抽丝地分析,他不过是起了个头,也只想到了第一层利益,而维多利亚女王竟然已经算计到怎么将奥古斯塔斯家族收入囊中。果然有些东西就算是有再多阅历,也抵不过天生的敏锐和才能。 “果然是好主意!布瑞莱斯!”维多利亚女王击掌而赞,待当她激动地站起身来时,却忽地显出几分犹疑。“布瑞莱斯,这虽然是个好主意,可阿尔法·希克斯毕竟是个男人……” “没关系的,姐姐。”布瑞莱斯眼中流泻出几分笑意,“虽然我接近他时,抱持着利用的想法,但相处下来,也有可爱的地方,姐姐你知道的,我可从不会委屈自己,忍辱负重向来不是我的信条。” “你喜欢他?”维多利亚女王有些不信。“一个男人?” “可以称为‘有好感’的程度吧!”布瑞莱斯状似随意地笑着应答,他可不敢在维多利亚面前显现出对阿尔法过多的依恋。 他的姐姐在对待他婚姻的视角与寻常人家的父母没有什么差别,甚至在护短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不是缺乏希望他幸福的心意,而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担忧和矛盾是人之常情,而当‘媳妇’是个男子时,这种担忧无疑会更加严重。 ****** 维多利亚女王并没有放弃希望布瑞莱斯继位的想法,正如布瑞莱斯所言,她觉得厌倦。 之前她一直把持着这个位置,只是想要成为布瑞莱斯坚实的后盾,而如今,布瑞莱斯可以独当一面时,她想要离开这个可以吞噬她一切快乐,寂寞冰冷的铁王座的愿望也愈加迫切。 所幸布瑞莱斯的婚事暂时移开了她的注意力,这让布瑞莱斯松了口气。 布瑞莱斯知道维多利亚如此热衷于这门亲事,固然有大陆形势严峻,轻松闲适的日子已然不多的缘故,但让她如此急切的主要原因,大概还是想要将奥古斯塔斯家族绑到荆棘王室的战车上来的用意,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吸收到他——布瑞莱斯·布鲁——的阵营中。 姐姐是真的想要让他继位了。 这几天每有闲暇之时,维多利亚就会历数出种种诱人的利益诱惑他接任王位,抑或是表现出忧愁哀怨的神情陪他回忆往事,大打亲情牌。 比如,最年轻的天位圣骑士与荆棘帝国国王相加合所产生的明星偶像效应,可以团结凝聚帝国人心,震慑敌人宵小;再比如,凄凄切切地垂泪叹息,表示她的疲倦和寂寞,还有对普通爱情、亲情的向往,因为只要她还在位,她就不可能自由地去教廷将那个逃了十几年的男人给抓回来,如此便显得布瑞莱斯不接任,俨然是破坏姐姐幸福的罪魁祸首;甚至,在与布瑞莱斯分析大陆形势时,都会趁机表示战争中帝国需要一个擅长军事的强大依靠,而不是更长于政治、无法上战场的女王。 布瑞莱斯对此无言以对,他的姐姐维多利亚女王并不是在推脱责任,她确实拥有着天生的弱势。 无论她在政治上有多么铁血手腕、雷厉风行,但这些并无法传达到普通民众和士兵的心中,就算当年富有盛名的名将梅丽尔·高尔德,她如此擅长统兵,但只是因其女性身份和自身实力所限,她的威望便被远远甩在了身先士卒、实力高强的阿尔法·希克斯的身后。 当年维多利亚女王的失败,并不是因为才能的缺失,在约瑟夫的秘密情报支持下,她远比大陆上的任何人都提早听到战争到来的号角,她的失败只能说是纵使机关算尽,终是无力回天。 她的手里是一把烂牌,当时,战乱之下,帝国内部千疮百孔,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在有心人士的煽动下,烽烟四起,但正是因为她在帝都坐镇,才让这些叛乱雷声大、雨点小地平息下去,而正是因此,才对蒙巴顿家族的权力更替并没有过多的防备;而另一方面,战争中布鲁王室并没有出现绝对出色的军事人才,在这种强者为尊的世道中,失去了强大的震慑力和威望,就相当于失去了半壁江山。维多利亚再厉害,也是分身乏术,只能勉力维护帝都的稳定,从而失去了对帝国全境的掌握和控制,顾此失彼,错漏百出。 布瑞莱斯还记得前世姐姐的脸上早早地就挂上了决然和忧愁,她时常抚着他的头,怅然地说着一些他当时难以理解的话语。 “布瑞莱斯,如果没有了我,你该怎么办?” “布瑞莱斯,我看见的未来是一片空白。” “布瑞莱斯,你要一直好好地、努力地活下去。” …… 但现在姐姐却再也没有说过这些话,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姐姐的眼里,未来不再是一片空白,而他也不再是她的担忧和顾虑。 想着这些,布瑞莱斯感到些许暖暖的、温温的,幸福的滋味。 ——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也不会夺取姐姐的地位。 维多利亚女王说的都对,但却偷换了概念,布鲁王族确实需要像他这样的人成为一面旗帜和标杆,但这个人却并不一定要成为国王。 他属于王室,他忠于女王,这些事实的分量已经足够。 他的姐姐总希望给予他无上的尊荣,布瑞莱斯并不排斥这一点,但却无法忍受这份尊荣是从他的姐姐身上剥夺而来。 姐姐或许感到厌倦,或许渴望平淡,但她与生俱来的责任感绝不会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卸任。 所以,这是个谎言。 她让位的原因,至少在此刻,并不是因为她自身,而是为了他的荣光! 在布瑞莱斯回帝都的第二天,整个帝都就刮起了一阵剧烈的飓风,布瑞莱斯亲王殿下以二十之龄突破天位圣骑士的消息,迅速地传遍大街小巷,并像辐射一般,从帝都由内而外的扩散到整个帝国……! 而当帝都的贵族们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荒唐的、带有几分神话色彩的消息时,一张张绘着布鲁王室徽章的烫金请帖摆到了大小贵族的案前。 那是布瑞莱斯亲王殿下婚礼的请帖。 突如其来的婚礼令众人措手不及。 而当他们看到与布瑞莱斯亲王并列的那个名字时,又陷入新的惊奇当中。 ——阿尔法·奥古斯塔斯! 这位结婚对象并不是众说周知的琼·奥古斯塔斯小姐,而是以奥古斯塔斯为姓氏的神秘人物! ‘她’到底是谁?所有接到请帖的贵族的心中,都不禁冒出了同样的疑问。 不知走了多久,分明是极近的距离,但阿尔法却觉得宛若长途行军,每一寸肌肉、每一个部位,都因跋涉而变得紧张而疼痛。 一路掠过矮树蔓丛、缓坡荒原,直到被一条凝着薄冰的小河挡住了去路。 马车停在小河旁边,身着制服的属官和卫士,仍与阿尔法初见布瑞莱斯时一般潇洒优雅。 阿尔法环视一周,轻易地寻到了那个异常绚烂的身影。 无论在怎样的场合,布瑞莱斯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可以让周围的一切都成为他的陪衬。 布瑞莱斯正端坐在河边的巨石之上,不知在垂头思索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便缓缓地转过身来,冷淡的神情在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时,显出了微微的惊讶,随即便被释然所替代。 “没想到这么快遇见,不过,已入北方的地界,这也是早晚的事。”布瑞莱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站起身来。 此时,阿尔法也正抬起头来,环目四顾,目光终是在布瑞莱斯身上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布瑞莱斯不由恍惚,深蓝的眸中带着墨色,清澄若镜而又热烈如火,直刺他的心底,竟莫名地想起了那日山洞中的情景。那时,守在火边的阿尔法仿佛也是这般神色,只是如今却似被压抑住了一般,看起来沉寂,却是更加深沉了。 来不及细思,阿尔法已经来到近前,一件披风从天而降,将他的身体完全包裹其中。 “正是冬寒之时,怎么穿得如此单薄?便是阳光璀璨温和,反而更应该注意些才是。”显着焦虑的担忧声音在耳边响起。 暖意透过披风绵绵地传递过来,布瑞莱斯的眼睛略略睁大了稍许,显出几分迷茫,反射性地答道:“以你我的修为,这等寒气又何必在意。” 话出了口,布瑞莱斯才觉出诡异出来,他与阿尔法何时如此亲近了?这种话题分明只有在他与女王姐姐相处时才会涉及。 春寒料峭,冬寒刺骨,河边本就是冷的,布瑞莱斯在外坐了许久,自然手脚冰凉,阿尔法触上去更觉得仿佛冷到了心里去,抓着布瑞莱斯的手就向马车的方向行去。 “放开!”布瑞莱斯甩开阿尔法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这样亲近认真地对待,他却从心中生出慌乱无措的感觉,嗓音也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尖酸刻薄地说,“监察部长,这里不是圣·骑士学院,你凭什么管我;而且,我着不着凉,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这话说出来,便是他自己也觉得过分了,心中不由有些悔意,但即使如此,覆水难收,却也拉不下脸来道歉。ωωω·féīfāńτxτ·cōm 阿尔法张了张嘴,浮现出几分隐忍和受伤之色,他多想不管不顾地告诉布瑞莱斯——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才想要关心你;所以,才想要保护你;所以,才想…… “因为我……”阿尔法猛然抬起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因为我是……” “算了!”布瑞莱斯已经转过身去,朝马车踏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催促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恼,“你还不跟过来!” 阿尔法受宠若惊,连忙欣喜地赶上去,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小心地打量着布瑞莱斯显得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若是往常冷静时,阿尔法定能看出布瑞莱斯的别扭来,但此刻,理智早就离他而去,只看布瑞莱斯显出一分厌烦,就六神无主,哪还辨得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那些一直随侍布瑞莱斯亲王的属官倒是一派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模样。在圣·骑士学院他们早习惯了布瑞莱斯亲王与阿尔法之间的关系时好时坏。 明面上水火不容,暗地里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是以,无论是争吵还是亲近,都不是他们能去掺和的。 但科林却是不一样,他可不晓得布瑞莱斯与阿尔法之间的纠葛,只觉得这一幕十分碍眼。 科林本就是个武痴,在统兵打仗上也有天分,早年曾学过一些兵法,后来落草为寇,实战上更是打败了第三军团的名将。虽然西格尔的出谋划策不容忽视,但他本身的本事也是值得肯定的。 有才华、有能力的人自然带着点傲气,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文人,也适用于武将。在遇到布瑞莱斯之前这小子向来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领兵未尝一败的孔雀状,引得西格尔都时常忍不住削他一顿。 遇见布瑞莱斯算是科林人生的转折点,第一次失败,而且还是在我众敌寡的绝对优势下,就算当时他急着驰援大寨,士气不足。但能在三天之内将一群绵羊变成恶狼的统帅,简直让他敬若神明。 后来加入了第三军团,科林终于见到了那名厉害的统帅,虽然出乎意料地不是他想象中的三头六臂、青脸獠牙,但却从另一个方面满足了科林的想象。 这家伙果然是与常人不同的,你见过长得这么漂亮、气势这么锋利的人类吗? 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剑! 再见识过布瑞莱斯的练兵,虽然残酷,但却轻易地勾起了科林的热血。 啊!多么残酷、多么有效,科林迅速地爱上了这种行军方式,并将开发了这种战法的布瑞莱斯捧上神坛,如神一般地膜拜着。 在他的眼里,布瑞莱斯总是冷淡的,骨子里也浸透着冰冷的寒意,无论是生活还是决策,总是优雅的、有力的、冷酷的,仿佛任何事都不会放在眼里,任何事都可以轻易解决。 但这个时候,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竟做出种种无礼的举动,还让他的神产生波动,简直让他怒火中烧。 这一刻科林已经决定要讨厌这小子了。 以后,绝对、绝对、绝对要抵制这小子出现在亲王殿下的面前! 西格尔在旁边无奈地看着科林浑身冒火的样子,突然感到有些惆怅。 科林一直热衷于练功、练兵、作战,这没什么不好,还可以说是热爱事业的好男人;自己在旁辅助,可以说是如鱼得水,相得益彰。可现在,自己家的男人整天跟在亲王殿下身后,一副狂信徒的样子,就算他承认这位殿下确实比查尔德·蒙巴顿有效忠的价值,但也不代表要把科林让出去啊! 只因占山为王并不是长久之策,所以,他和科林才选中了查尔德这个有野心、也有身份的贵族子弟做交易,毕竟高等贵族看不上他们,低等贵族也没这个胆量,如今查尔德被亲王殿下俘虏,并遣送回帝都,虽然保住了命,但日后定然会被拘束起来,不会有什么作为了。 除了跟着亲王殿下,他们是没有其他路走的,也算是个好出路。 但看科林如今的样子,西格尔还是不禁内流满面。 他可是在从成年就开始等着科林开窍,准备拐了抱回家去暖被窝的。不过是这样简单的要求,怎么会越来越难实现呢? 不提外面或愤怒、或沧桑的两人,柔软而舒适的马车中,气氛显得尴尬而僵硬。 突然变身闷葫芦的阿尔法就不必说了,布瑞莱斯因方才的重话,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刚才想说什么?”布瑞莱斯隔了半天又提起话头,当时打断了阿尔法,此时突然提起来,显得十分突兀,但他实在想不起什么好话题。“因为是……?” 想来阿尔法想说的大概是‘因为是朋友’‘因为是同学’这一类拉近关系的话,正好可以缓解他们间的僵硬。布瑞莱斯这样解释着自己的用意。但当他看向阿尔法,却突然隐隐地期待起来……难道他还想要得到这之外的什么答案吗? “因为……” “嗯?”布瑞莱斯的神情变得温和。 “因为是……琼的哥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没有了方才的激愤,阿尔法再也说不出原本想说的话来,他从未想到,一向果决的自己竟会如此无用。 慌乱中找借口时,只想将自己定位与布瑞莱斯最亲近的位置上,同学?朋友?亲人?恋人? 退而求其次的结果,就是让‘琼的哥哥’这句话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阿尔法就觉得心中一阵尖锐的刺痛,虽然是信手拈来的借口,却让他触摸到了绝望的现实,是啊!琼的哥哥,他怎么忘记了琼?那个依赖而爱戴自己的妹妹! 她与布瑞莱斯才是接受众人祝福的真正的眷侣。 他本来不是做好觉悟了吗? 他要守护着布瑞莱斯,只要看着这个少年幸福就好。 可他差点毁了这一切,险些将自己晦暗的心思脱口而出,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若是当真那样做了,这些脆弱而珍贵的情思,岂不是只有化作飞灰、遭人践踏这一条路?! “琼的哥哥?”布瑞莱斯重复着,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怎么也没想到阿尔法竟将这个秘密这样直接地告诉了他。难道他不晓得,王室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对奥古斯塔斯家族忌惮万分,而阿尔法更是首当其冲,定会受到严重的打压。 阿尔法则以为布瑞莱斯在表示质疑,他低声地解释道:“我的母亲是菲利普公爵的女儿——爱丽丝·奥古斯塔斯,琼是我的表妹。” 布瑞莱斯沉默片刻,神情复杂:“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有些事情可是见不得光的。” 布瑞莱斯传达的意思,阿尔法再清楚不过,他抿了抿唇,垂目道:“我相信你。” ——而且,就算是你告诉了女王殿下……我亦不过一句‘承担’而已。 “相信我?”布瑞莱斯在感动奔涌出来之前,率先感觉到滑稽。 “你凭什么相信我?就凭我是……我是琼的未婚夫?嗯?”布瑞拉斯站起身来,“愚蠢,愚不可及!我若是告诉了姐姐,你可知等待你的是什么?” 阿尔法眼神清亮的看向布瑞拉斯,就让布瑞拉斯爆发的情绪冷却下来。 69、婚礼 冬夜,星光如瀑,带着清爽的寒意将光芒洒落于美丽典雅的王宫白塔上。 宴会的开端,书记官便宣读了布瑞莱斯·布鲁的功绩和天位实力,极尽华丽溢美之词。 维多利亚·布鲁女王殿下端坐在高台之上,布瑞莱斯亲王立在她的下首。场中的景象并不像是一场婚礼,而像是一场为布瑞莱斯亲王举办的庆功宴会。 而当维多利亚起身握起布瑞莱斯的手,走到台前,宣布布瑞莱斯·布鲁成为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时,所有高官贵族都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从维多利亚女王对布瑞莱斯超乎寻常的荣宠,以及布瑞莱斯亲王出众的才能和功绩来看,这项决策实在是众望所归。 至于亲王殿下几年前的幼稚和骄狂——人是健忘的动物,而且,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光?就算那时候被亲王殿下压整得苦不堪言,只要想王室强大的权势和未来诱人的利益,那些就不算什么了。 “女王陛下万岁!” “亲王殿下万岁!” 人群中传出这样的呼喊,紧接着,形成浪潮在整个会场里蔓延开来。 布瑞莱斯挂着虚伪的笑容注视着会场中的众人,他好不容易才与姐姐达成协议,以需要学习锻炼为由,坐上副君的位置,而不是一下子被顶上国王的宝座。 “王室有亲王殿下这样的继承人,真是不必再担心了,一定会繁荣昌盛的!” “实力高强,统军能力高超,手下还有那么多精兵强将,一定会成为一位强势的王者吧!” “没错,最近大陆上处处战乱,北地异族入侵,雄狮王国也因王位动荡不安,我领地里的那些贱民成天被鼓动着闹事,如今,亲王殿下横空出世,终于可以震慑那群家伙了。荆棘帝国还是铁板一块、安枕无忧啊!” “说起来,亲王殿下的妻子还是奥古斯塔斯家族的继承人呢!请帖下发后,菲利普公爵就宣布了这个消息。” “强强联合啊!” 听着四周窃窃私语,沐浴在众大臣艳羡的目光中,菲利普公爵一家人却没有显出得意的神色,甚至可以说,带着些许强颜欢笑的意味。 菲利普公爵并非一人到场,爱丽丝和琼小心地随侍左右,她们自然明晓内情。菲利普公爵是无奈妥协,心情怎么可能好呢? 为了防止出乱子,所有上前攀谈的贵族,皆被长袖善舞的爱丽丝挡了去。 这位早年在帝都大放异彩的明珠早就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而得知她正是今日主角之一的‘亲王妃’之母时,更是一团和气、言笑晏晏了。 而作为亲王殿下前未婚妻的琼·奥古斯塔斯,正与蒙巴顿家族的继承人耳鬓厮磨、行止亲密,使一干想看笑话的贵族目瞪口呆,虽不知布瑞莱斯与琼的婚约为何作罢,但如今看来,分手颇为和平,两人皆有新欢。 菲利普公爵冷哼一声,目光避开自家孙女儿的方向,为了不让琼丢脸,她的身边必须有一个地位相当的男人。眼不见为净。 从公布婚讯到举行婚礼仪式和宴请之间所差时间不过半月的时间。 所幸之前与布瑞莱斯联姻的对象是琼,如今改成阿尔法,只需稍微变化些仪式即可,礼单、迎亲队伍等都是早就备好的,但饶是如此,王室和奥古斯塔斯的侍从司仪仍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门前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司仪高声的呼喊。 “亲王妃驾到!” 寂静! 大殿中的每一个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所有人都打探到了消息,这位神秘的亲王妃,是亲王殿下亲自向女王殿下求取的心上人。 能让亲王殿下这般目下无尘、眼高于顶的人物倾慕,又该是怎样的风华!? 袖裾下的拳头微握,布瑞莱斯也抬起头,略显期待。 虽然双方都应下了这门亲事,但婚礼的两人却至今没有见面。 说是什么规矩礼仪,说到底,不过是他们的长辈心里还有疙瘩罢了。 阿尔法那种死板的男人,总不会在婚礼上仍穿军服吧? 然后,布瑞莱斯觉得自己被惊艳到了。 这个男人,竟然也十分适合贵族的服饰。 不同于紧身军服勾勒出的强健和坚韧,宽大华丽的长袍和绸缎,让阿尔法那种威严的气质和不容错辩的王者之风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王室特有的蓝色,在布瑞莱斯身上是如流水般的清华,在阿尔法则是深海的波涛。 深蓝的长发由金冠束起,柔软顺滑的丝绸层层叠叠低垂,却掩不住精悍威武的躯干和凌厉沉稳的气场,阿尔法的步子很稳,背挺得很直,在看到布瑞莱斯略带惊艳的目光时,神情微微柔软,但这样的轻微,或许只有布瑞莱斯能够看得出。 死一般的寂静。 亲王妃是男人!? 所有人都了解了这个事实,但当他们想要表示惊讶的时候,两人已并肩而立。 很般配。 这是他们跳进脑海里的第一观感。 在布瑞莱斯的面前,即使他带着微笑,即使他表现得温和,你仍能感觉到彼此间如天地般的差距,感受到那种——凌厉的、如面对毒蛇猛兽般的战栗。 但阿尔法站在他的身边,却丝毫不显得逊色。 阿尔法比布瑞莱斯高半个头,拥有英俊的外貌和高大的身材,毫无疑义的美男子,不同于布瑞莱斯的凌厉震撼,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很稳,很深邃,如一杯陈年的美酒,让人沉迷进去。 如果说,布瑞莱斯是所有怀春女孩最渴望的情人,那么,阿尔法就是那种让女人想要嫁人的男人。 而当两人站在一起,即使没有亲密的动作,就已然营造出一种和谐的韵致和氛围,让人相形见绌,无言以对。 宫廷的礼乐回荡在白塔的夜空,没有人会不识趣地提出质疑,王室与奥古斯塔斯家族已然承认了这场联姻,蒙巴顿家族也也表现得力挺和支持,所谓的疑义就是挑衅。 而且,请帖上已然证明:阿尔法·奥古斯塔斯是奥古斯塔斯家族的继承人。 这样的风华,这样的身份,他们又怎么惹得起? 王室的八卦,无疑又多了一样。 婚礼的宣誓和仪式顺利举行,至于之后——交杯换盏继续,欢声笑语依旧,某些时候,贵族是这世上最圆滑、最开明的一群人。 “呵呵……” 宣誓的仪式刚结束,低沉的笑声就从布瑞莱斯口中泻出。 阿尔法的礼仪和表现没有一丝差错。就算是最刻板的礼仪老师都挑不出错处。姿态高雅,神态沉着,旁人皆对其高看一眼,但布瑞莱斯却清楚地看到他额角的细汗和微颤的手指。 “阿尔法,我们是夫妻了。” “嗯。” “阿尔法,你很开心?” “嗯。” “阿尔法……” “嗯?” 布瑞莱斯定眼看向受到调侃、调戏仍沉沉稳稳地应答的阿尔法,缓缓笑开。 “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 “……再说一遍。”仿佛打破了什么锁链,深邃的眼瞳深处隐隐发亮,阿尔法的声音低沉而喑哑,“再说给我听,布瑞莱斯。” “我爱你。” 布瑞莱斯正色道,一字字吐出。 随着一句句的成婚宣誓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中,布瑞莱斯从没有像这一刻感到安宁和甜蜜。 他身旁的不再是那个如深渊般压抑冰冷的阿尔法大帝,只是一个初展羽翼的雄鹰,一个会与他一起前行、共同披荆斩棘的伙伴和……恋人! 于是,婚礼当晚,出现了一幕为当时和后人津津乐道的场景。 浪漫而激烈的法式长吻,所有人都见证了布瑞莱斯亲王与阿尔法·奥古斯塔斯之间的深情厚谊。 虽然亲王妃是男人这一点让许多人大跌眼镜,但两位都身份高贵,俊美无双,除去政治因素,充满浪漫情怀的先生小姐们很快就沉浸在浓浓的八卦乐趣之中了。 70、共寝 入夜,星星都隐没在云中,婚礼落下帷幕,两人迎来了婚后的第一次独处,亦可以称为洞房。 女王在宫中收拾出了一间华美的居室,作为储君,布瑞莱斯终于得到了在王宫过夜的权力,不过,这也是因为女王与菲利普公爵几番争执,女王希望洞房设在亲王府,菲利普公爵则坚决反对。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若真这样安排,不是明摆着是阿尔法嫁到了布瑞莱斯亲王吗? 无可奈何接受这门婚事的菲利普公爵在面子工程上展现了足够的倔强和执拗。 帝国亲王的洞房没人敢来闹,但该有的程序一样没少,饶是两人修为深厚,也不禁为那些繁琐的礼节折腾得头晕脑胀。 但当彼此单独相对时,两人却都没什么睡意。 “我是在做梦吗?”阿尔法神情迷茫,掩藏不下淡淡的恐慌,与方才和贵族们言谈交锋时的深沉莫测截然不同。 布瑞莱斯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词——矫枉过正。 对于阿尔法对他的在意,布瑞莱斯是欢喜自得的;但偶尔流露出的患得患失,却又让他憋闷得很。 ——他难道就这么难以信任吗? “是的,你在做梦。”布瑞莱斯站起,转过身去,负气道,“好长的一个梦。” 阿尔法一愣,随即低沉地朗笑出声,带着勾人的磁性。 “有什么好笑的。”布瑞莱斯低声嘀咕着。 三年过去,阿尔法25岁,布瑞莱斯20岁。 阿尔法正处于枝繁叶茂的年岁,沉稳,强劲,有力。 那些贵族在大殿上的低声谈论,布瑞莱斯都听得清楚。 即使布瑞莱斯在权势、地位、实力上都强过阿尔法,但却少有人将阿尔法放在这场婚姻的弱势地位,这自然与阿尔法与生俱来的沉稳姿态和阳刚十足的健壮躯体相关。 当时,布瑞莱斯还为阿尔法松了一口气,现在却愤愤不平起来。 阿尔法正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埋在他的颈间轻轻摩挲,不断唤着他的名字。 灼热的吐息和性感的声音让布瑞莱斯的身体战栗起来。 20岁是男子成熟的阶段,欲望也比平时旺盛许多,更何况布瑞莱斯一直禁欲,此刻更是被心爱之人环抱着。 虽然对阿尔法轻易挑起他的感觉不忿,身体却沉迷着,不想推开,这并不是可以单单依靠思考就可以做出的反应。 “布瑞莱斯……”阿尔法呢喃着,怀中人的温顺让阿尔法有种受到蛊惑的异样。 手臂更加用力,就像是要将这人完全地嵌到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带点急躁的鼓嚣。 “布瑞莱斯……” 怀中的身体已经脱离了少年的范畴,就像是舒展了枝桠的柳条,修长、紧致、柔韧,尤其是肌肤的触感,仍然细腻光滑,又带着结实。 成熟的布瑞莱斯已经失去青少年那种雄雌莫辨的惊人美丽,但如今他却发现,这样的布瑞莱斯更令他有征服的渴望。 “阿尔法,你这样,弄疼我了~”倾听上挑的音线,就像是勾子一般勾得人发疼,却又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布瑞莱斯转过身来,将阿尔法在腰间摩挲的手拨开。 他从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既然有需求,就不会羞怯。 将阿尔法身上柔软丝滑的长袍一把扯下,丢到一边,仅留下一条短裤。 健硕性感的腰背,完美的腹肌,阳光的偏暗肤色,怎么看怎么男人,布瑞莱斯在心里比对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真是郁卒。 如此鲜明的邀请,如此动人的诱惑。 这种情况下,还能忍得住简直就不是男人,阿尔法自然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十分健康的正常男人,所以,他没忍住。 两人很快就唇齿相接,双双滚到床上去。 阿尔法的唇舌沿着颈线向下转移,轻含住布瑞莱斯的乳珠,以舌尖打着圈挑动。 “阿尔法,你的动作……唔”布瑞莱斯仰起头,双手插入在胸前舔舐的阿尔法的长发,“长进不少。” 阿尔法的唇角勾起淡淡笑意,声音从口里含糊着溢出:“我可有好好学习。” “学习?嗯哼!” 发丝被拉紧,产生轻微的刺痛,阿尔法轻笑,趁势在布瑞莱斯胸前咬了一口,“吃醋?呵,我只是向军队里的前辈请教。” 布瑞莱斯难耐地偏过头,无端地从阿尔法的话里听出几分羞恼和咬牙切齿出来,想象一下这家伙一脸严肃地跟人请教这种事情,真是充满了喜感。 他轻喘几下,才回口道:“真是学坏了,在床上,你好像都十分放肆无礼。” “你不喜欢?”阿尔法嘴里说着,可动作可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图,手指急不可耐地向下探去,解开了他腰间紧束的衣带,少了衣带的束缚,衣衫很快敞开,散落一地,露出了包裹的美好紧实的身躯。这三年中布瑞莱斯变化不小,身形更修长纤细,却又不显单薄;肌肤白净有光泽,而不苍白,除去新添的几道伤痕,没有什么瑕疵。 怜惜地吻上布瑞莱斯身上细小的疤痕,就像是雪地的梅花一般绽放着的淡粉,令他欲罢不能。 手掌探入布瑞莱斯腿间,带着厚茧的手指在大腿内侧揉捏,激起布瑞莱斯一阵阵战栗,然后就感觉到某人挺立的分身正在布瑞莱斯紧闭的入口摩挲触碰。 那样细碎搔痒的感觉让布瑞莱斯忍不住逸出一声低叹,被阿尔法掌控的腰身不安地扭动起来。 以前也与阿尔法做过此事,那时即使处于下方,节奏却是一直被他掌握;如今,这样被掌控的感觉,布瑞莱斯本能地感觉到心慌,但身体却被他勾起难耐的兴奋。 ——这才是真正的放肆无礼。 布瑞莱斯的不满湮没在两人相触的唇齿之间。 这家伙根本就不没打算让他发表意见,真是不老实! “呜!”布瑞莱斯不由睁大了双目,后薛突入的异物让他闷哼一声。 一根湿润温热的手指已挤入他的体内,布瑞莱斯的双腿不由向内夹紧,但一只腿被压住,另一只腿的脚踝被那人抓在了手里,往侧边将双腿打开。 又是一根手指挤入,缓缓地深入扩张,指尖辗转搅动,一下子就瓦解了布瑞莱斯的所有挣扎。 “阿尔法!你……混蛋!哈!” 嘴上不客气,身体却挺身向前,让异物埋得更深,他双手环住阿尔法的颈背,不耐地哑声道:“快一点。” 阿尔法轻笑一声,带着该死的性感和磁性:“别着急,‘前辈们’可教导过扩张准备不好,会受伤的。” 虽知道阿尔法是认真的,但听起来就像是挑逗戏弄一般。 布瑞莱斯恨恨地在嘴边咬了一口,“你以为天位圣骑士的恢复力是骗人的吗?混蛋!” 阿尔法眨了眨眼,向下扫了一眼,美色当前,竟也不客气,撤了手,挺身埋了进去。 当真是雷厉风行! 布瑞莱斯咬牙切齿,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被雄伟的分身填满。 从紧窒的扩充变成深埋的撕裂感,天位的灵力迅速运作,撕裂的伤口瞬间治愈,愈合带来的麻痒令布瑞莱斯倒抽一口冷气。 紧接着,埋在体内充满精神的凶器就开始卖力工作起来,摇晃身心的剧烈撞击仿佛汹涌的潮水一般将他淹没其中。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布瑞莱斯已经分不清是快感,还是煎熬,只是放开身体,攀附在阿尔法的身上,在巨涛中不断漂浮摇摆着。 夜,还很长! 阿尔法于晨间醒来,多年的生物钟使然,即使昨晚性致勃勃地折腾了一夜,他仍是醒得极早。 低头看向温顺地卧在他臂弯之中的布瑞莱斯,阿尔法面上流露出安然满足的情态,眼中填满了连他都不知道的缠绵情意,这一面若是让与阿尔法相熟的人看了去,定然目瞪口呆,这个刻板僵硬的面瘫脸竟然能勾勒出如此柔和的线条,当真是一大奇观。 凑到近前,阿尔法再一次领略了布瑞莱斯令人魂牵梦萦的惊人美丽。 如绸缎般铺满床榻的金色长发,白皙细致的肌肤,完美无缺的五官,分开看便是美色,组合起来更流露出一股惊人的魅惑,与他在他身上留下的齿迹红痕相映成趣。 然而,阿尔法却明白,若是这人睁开双眸,这令人惊叹的绝美便会在他如刀剑般锋利,如罂粟般艳丽的血色双瞳的对比下,黯然失色! 而正是这双眼睛让他开始了这段无法自拔的沉迷和爱恋。 温存的亲吻落在布瑞莱斯颤如蝶翼的眼睫上,仿佛爱怜,仿佛安抚,带出一丝缠绵悱恻的暧昧。 “吵醒你了?”阿尔法问道。 “这么早就醒了?”布瑞莱斯的抱怨声中掺杂着低沉的沙哑,“真是精力旺盛。” “你不是已经领教过?”阿尔法忍不住调笑,话出了口,也觉得孟浪,不由小心打量布瑞莱斯的神色,“昨晚,辛苦你了,我下去给你倒杯水?” 布瑞莱斯挑眉盯了阿尔法一会儿,直瞧得阿尔法惴惴不安,才嗤笑一声:“你这样就很好。” 说着就往阿尔法怀里拱了拱,两人身上都很清爽,想来昨晚迷迷糊糊之间阿尔法已经为他做好清理,他才不会承认,昨晚竟被这家伙做得晕睡过去呢! 71、形势 维多利亚女王端正地站在会客厅里,周围的摆设不同于其他房间的华丽,有种柔软温馨的氛围。 她常在此会见心腹重臣,亲切地交谈家事政事,今日她的身前坐着的正是帝国最有权势的两个人——菲利普·奥古斯塔斯公爵,还有,杰罗尼莫·蒙巴顿元帅。 “我今日召唤你们前来,想要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维多利亚女王噙着清淡的浅笑,将手中的纸绢递了出去。 “噢!神啊!”杰罗尼莫元帅一目十行,惊呼起来,但脸上却掩不住幸灾乐祸。 他的手臂重重地拍打着菲利普公爵的肩膀,“菲利普,这真是太让人伤心了,年轻人就是精神旺盛。” 菲利普指尖都在颤抖,划出几道褶皱,眼神死死地盯着,就像是要将这张纸盯出一个洞来一般。 【新婚佳期,伴君远游。南方绮丽秀美,欲往,莫念。】 “这是在他们婚床上找到的。”维多利亚女王叹道,“我虽知道留不住布瑞莱斯,但却没想到跑得这么快。” “远游!?南方绮丽!?哼!”菲利普公爵的声音从牙缝里一字字挤出来,“南方如今一团乱麻,危机重重,逃都来不及,还迫不及待地往里钻,真是不要命了!” 维多利亚女王心中畅快,这个老狐狸终于不再不作为地装糊涂了,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阿尔法那孩子不是已经骑士官了吗?与骑士王也只差一步之遥,便是出点小乱子,也无伤大雅。” 菲利普公爵眼睛充血,面色发黑,胸部起伏了数下才低沉着声音开了口:“女王陛下,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哦?”维多利亚眯眼笑了起来。 “雄狮王国储位之争已持续数年,彼此勾心斗角、武斗摩擦得厉害。” “道格·罗伊斯紧守边境萨丁城,得到民众和年轻贵族一代拥护;阿贝尔·罗伊斯,身为王叔,占据王城,手握重兵,谁也奈何不得谁。就算是有摩擦,却也是平衡之态,况且哪怕是卷进了什么争斗,他们的实力也不难脱身。”维多利亚仍挂着甜美的笑容,对局势的分析却果决得一针见血。 “教廷!”菲利普无奈地松了口,“臣已经查知教廷暗中插手此事,支持阿贝尔·罗伊斯;就连当日北境战争,也有教廷的影子。” “岂有辞理!”维多利亚女王拍案而起,怒目而视,“教廷的心也太大了!今日敢插手雄狮王国争储,挑起我国边境烽火;明日岂不是还会对帝国动手!?” “陛下息怒!” 菲利普公爵和杰罗尼莫元帅立刻起身。 维多利亚女王长长叹出一口气,亲切地道:“菲利普,真是多亏了你,我才知道这种消息。” “这是臣的职责。”菲利普低下头,抽着嘴角答道,他才不相信女王没得到这些消息,但她既然说不知道,他难道还能反驳不成? “教廷狼子野心,菲利普公爵想必不会看着帝国受其危害。” “……自然。” “那么,就请菲利普公爵替我监管,令帝国固若金汤。” “……谨遵您的命令,陛下。” 一圈一绕,菲利普公爵终于落进坑中。 菲利普公爵神情苦涩,奥古斯塔斯家族的继承人都掌控在布瑞莱斯亲王的手心,除了听命于王族,岂有其他道路可走? “公爵放心,阿尔法是布瑞莱斯的伴侣,布瑞莱斯那孩子还找了剑圣一同享乐,不必担心其安全的。” 维多利亚女王搀扶起菲利普公爵弯下的身体,笑得柔和,“而且,你的身边不是还有琼吗?正与埃尔德雷德那孩子交往吧!年轻人可要好好照看。” 菲利普牵强地勾了勾嘴角,斜眼看向状似不明所以的杰罗尼莫·蒙巴顿,嘴里发苦。 维多利亚女王这是在敲打他呢! 不仅要同意这门亲事,还得保证杰罗尼莫的安全,这个老小子,明明什么都比不上他,但运气总是比他强! 也罢!王室强大,依附王室未尝不是家族发展的路子。 置身事外,乱世投机,这条路子看来是走不通了。 “陛下。”杰罗尼莫元帅见尘埃落定才开口讲道,“教廷如此嚣张,应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元帅想如何做?”维多利亚女王含笑道。 “自然是出兵讨伐啦!”杰罗尼莫元帅跃跃欲试。 “当年各国曾立过誓约,教廷独立于各国外,不得轻启战端。” “可是……” “元帅莫急。”维多利亚女王智珠在握,正色道,“这场仗早晚要打,但时机尚未成熟,两败俱伤,只会让第三国坐收渔利。” “那什么时候才能打?”杰罗尼莫元帅抓耳挠腮。 “等教廷犯了众怒!”维多利亚女王淡笑。 ****** 与此同时,高空几千米处,一只大鸟振翅而飞,穿云入海,遮天蔽日,大鸟背上金碧辉煌,竟驮着一座宫阙,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小子。”端坐在主座的慵懒男人朗声一笑,指着身旁的青年道:“你竟就这样不告而别,也不怕维多利亚那小姑娘扒了你的皮?” 敢这样谈笑无忌的人自然是剑圣欧亚,也只有这个站于大陆顶峰多年的男人,才能驱策这般强大罕有的神兽——凤鸟,也只有这个浪荡不羁的男人才会在一段短暂的旅行之中,也不曾放弃寻欢作乐。 “姐姐早知道我会离开,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而且,说不定还会利用这件事做些文章呢!”布瑞莱斯不卑不亢,随即挑起眉,笑道,“再说了,我又不是某些离家出走十几年的混蛋,姐姐怎么忍心责罚我?” 剑圣的神情微微一滞,便飞快掩饰过去,但哪能逃得过一直与他对视的布瑞莱斯的眼睛。 布瑞莱斯微微一叹,这几年他也曾与剑圣交往过几次,但每一次见面,大抵都可见到约瑟夫暗中推动的影子。 他自然感念约瑟夫的关照,但也能从其中看出剑圣对约瑟夫的关怀和在意。 毕竟是从小抚养在身边的孩子,即使是洒脱如剑圣,也逃不过情感的牵绊,布瑞莱斯将目光转向一直稳坐在他身边的男人,眼底沉淀出淡淡暖意。 “我们是去道格掌控的萨丁城。”布瑞莱斯问道。 “当然。”剑圣对布瑞莱斯转换话题的举动微表疑惑,道,“先前不是说好了吗?” “只是许久未见约瑟夫哥哥了,十分想念。”布瑞莱斯轻轻抿了口酒,弯起唇角,诚恳道:“途中若是能与约瑟夫‘偶遇’就太好了。” 剑圣沉默片刻,便放声大笑,道:“有意思!你这小子心里真是九曲十八弯,竟让你猜到了。” 布瑞莱斯道:“我既然以身犯险,兄长又怎能安坐?” 剑圣扬扬眉,又道:“确实如此,他私下来见你,固然是有关怀之意,但你也该从中窥见——这里的形势有多么紧张和麻烦!不过……以你的心智和实力,即使单枪匹马,恐怕也胸有成竹吧!” 这话虽是冲着布瑞莱斯去的,剑圣的目光却意味深长地停留在一旁的阿尔法身上,布瑞莱斯的机智难缠他早已领教,但这种妖孽难道还会同时出现两个么? 阿尔法一直稳坐于布瑞莱斯身旁,八风不动,闻言只是略微抬起眼睫,淡声道:“剑圣大人是担心我会成为布瑞莱斯的累赘?” 剑圣点头应承,他并没有拐弯抹角的意图,所以,对于阿尔法能领会他话语中的深意并不惊奇,但却没想到阿尔法竟如此坦然地讲出来,毕竟只要是男人,通常把自身的面子看得极重。 他用饶有兴致的语气问道:“你该晓得,布瑞莱斯是圣骑士,而你只是骑士官。布瑞莱斯是帝国亲王,身份敏感,别人若是想要对付他,必然会找他的弱点下手。” 阿尔法仍然淡定如山,微微一笑,道:“那又如何?一个人若是没有被人出手的价值,才更没用,不是吗?” 剑圣微微一愣,竟然这样反问他,倒是有些胆气,这时,只听阿尔法继续讲道:“况且布瑞莱斯选择了我,自然有我的价值……这世上,除了我,又有谁配站在他的身边?” 狂妄的小子! 剑圣接收到对面刺来的坚定深沉的目光,并不动怒,反而陡然一笑,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原以为阿尔法是个循规蹈矩、木讷无趣的人,没想到竟是临危不乱,傲骨凌然,一派大将风度。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到底是布瑞莱斯这小子看上的人,果然不俗。 约瑟夫若是真想给这个‘弟媳’些苦头吃,怕是遇上了难啃的骨头,磕碎了牙。 好久未见自家徒弟挫败炸毛的模样了,真是,怀念。 剑圣久违地升起了些许看戏的兴味。 ****** 形势比想象中的更加紧张危急,甚至带着令人震惊的诡谲。 萨丁城上空几千米处,鲲鹏正绕着圈子盘旋。 受云雾遮蔽,城上下的人们都没有发现凤鸟壮丽庞大的身影,但布瑞莱斯等人却可以透过稀薄的云层,大致瞧见萨丁城的全景。 仿佛是蚂蚁一般,又似茂密的丛林。 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更精确的说,是士兵,是军队,是战争。 城中皆着金衣盔甲,城外却是一片黑色的剑戟枪林。 大陆上各大势力的军队皆有独特而统一的制服和规制,譬如雄狮王国的金甲,教廷的银甲,荆棘帝国的黑甲,北地的兽皮甲…… 在这萨丁城对峙的两方,竟是…… 雄狮王国和荆棘帝国的军队! 72、释然 凤鸟在萨丁城外一处茂林间降落。 才刚着陆,便见灰黑色的晦暗之中,冒出了一个影子。 黑色的斗篷与苍林树影融为一体,打开兜帽,便露出那不显眼的灰发灰眼。 “小弟,你终于来啦。”黑斗篷漠然的脸上,陡然露出了一个委屈的神情,“你们要是再不过来,我都要暴露了,说不定会为国捐躯。” “出了什么事?”布瑞莱斯皱皱眉。 约瑟夫在自己人面前向来喜欢搔首弄姿。能卸下伪装,就卸下伪装,还打扮得‘花枝招展’,虽然他自称是‘英俊潇洒’。 能让约瑟夫放弃这坚持了几十年的麻烦习惯,事态恐怕是极其严重的。 “布瑞莱斯,你真是无情,也不问问你可怜的哥哥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危险,有没有……”约瑟夫哀怨地展开双臂揽住布瑞莱斯,哀怨地喋喋不休。 布瑞莱斯抽了抽嘴角,冷气噌噌地往外冒。 事态紧急?刚才绝对是他判断失误吧! 但还没等他动手,约瑟夫已经被人扯到一边。 剑圣以更加哀怨的声音,如鬼魂怨妇一般,阴声道:“约瑟夫,你没看见你的师父吗?臭小子!枉费我这么疼你,千里迢迢地为你跑东跑西,上下打点。果然儿大不由娘,更何况是师徒?啊!我的心好痛痛痛……” 看到这一幕,布瑞莱斯终于知道约瑟夫不靠谱的性格到底是来源于何处了。 阿尔法则觉得,他心中对于护国天位的憧憬和崇拜之情,瞬间碎成渣渣,随风而逝。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挫败和无奈。 所幸约瑟夫虽然跳脱,也各种不靠谱,但在正事上素来是有分寸的。 短暂的笑闹后,他就开始讲起正事来,而且,上来就抛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大炸弹。 “教皇给我给了命令,伪装成剑圣,刺杀道格·罗伊斯。” “哦?”剑圣不怒反笑,朗声道:“教皇那老小子,想嫁祸我?” “是嫁祸荆棘帝国。”布瑞莱斯面罩寒霜,冷声道,“哼,怪不得临江城外尽是帝国的军队,恐怕都是假货吧!” 剑圣扭了扭眉,问道:“这可怎么办?约瑟夫若是违背命令,就会暴露身份;我和布瑞莱斯都是明面上的天位高手,也不能阻止你下手。” 约瑟夫一叹,道:“我一直在压抑进阶的速度,不想进入天位,便是知道会造成如今这样两难的处境。因为每个天位高手的出世都是需要踏脚石的!” 布瑞莱斯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既然如此,打破条约不就好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阿尔法突然开口道。 “打破条约?什么条约?”约瑟夫反射性地疑问道。 阿尔法耐着性子解释道:“当年各国订下限制天位的条约,是因为三足鼎立,彼此制衡,如今帝国已出现了三位天位,即使打破条约,其他各国也无力讨伐的,与其将战争局限于低层士兵,令各国损失惨重,还不如将争斗由天位之战结束,既迅速又快捷。” 布瑞莱斯眼睛一亮,突然难以抑制地大笑起来。 “傻子,我们都是群傻子!”布瑞莱斯自嘲道,“真是可笑,明明有一个杀手锏,却一直束之高阁,傻傻地拿弱项和敌人比拼。” 约瑟夫和剑圣也一脸尴尬。 剑圣好奇地看向阿尔法,问道:“阿尔法小子,你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 脸上一片疑惑,仿佛在质疑,为什么我就没想到呢? 阿尔法摇了摇头,并不骄矜,淡淡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都是天位,切身体会的自然是条约的束缚;而我不是天位,才能感受到天位的威望和威力。” 约瑟夫和剑圣点头,显然对阿尔法的分析十分赞同。 布瑞莱斯却若有所思。 有了这个突破口,之后的计划自然讨论得十分顺利。 不过,相对而言,讨论的主导权却掌握在了阿尔法的手里。 并不是他说得最多,但在最关键的关头,他的每一句话皆发人深省。 若是说提出这个观点只是偶然,但对后续行动的一针见血,却绝不可能仅仅出于偶然。 这些想法,恐怕阿尔法早就有考虑,在心中预演了不知多少遍了吧! 布瑞莱斯在心中思量着。 所以,直到约瑟夫离去,布瑞莱斯都沉默得异于旁人,仿佛影子,又像是局外人,冷静而审慎地审视着,思考着。 ****** 夜色清冷,教皇庄严地跪在草地上,迎着月光,低沉地吟诵着古老而玄奥的语言。 约瑟夫静静地等候在一旁,他来的时候,教皇正在祈祷,对于教皇数十年如一日的虔诚,约瑟夫虽然对光明神没有信仰,但却敬佩教皇的执着。 “约瑟夫,你怎么回来了?”祈祷的最后一个字母在空气中散开之后,教皇优雅地起身,“难道,你已经杀了道格·罗伊斯。” 约瑟夫嘴唇蠕动了几下,面上浮现几分难色,看向教皇的目光有着任何人都难解的复杂和悲叹。 “您应该稳坐教廷的,教皇大人。”约瑟夫低头涩声道,“临江城处” “我必须来这里。”教皇的目光还是那么慈和,声音中却暗含着铿锵之声,“教廷复兴与否,在此一举。异族战败,荆棘帝国大肆肃清教廷的暗线,我们的生路只在雄狮王国,我已与阿贝尔·罗伊斯达成协议,以道格的性命来交易。这一次,只能胜、不能败,不能有一丝差错!所以,我必须来!” 约瑟夫心中暗叹,额发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帘,充斥着隐忍不发的压抑。 教皇皱了皱眉,问道:“约瑟夫,你怎么了?难道是任务失误?” 约瑟夫摇了摇头,猛然跪倒在地,砰砰砰,连续几个响头在地上绽开鲜红的血花。 “你,”教皇大惊,走上前去,急声问道,“约瑟夫,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当他走到约瑟夫的身前,他的胸口已然绽开了鲜红的血花。 “约瑟夫!!!” 教皇果然是教皇,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在完全没有防备,心神大乱之时,仍飞快地成功抽身而退。 但是,他胸口的伤口太深了。 而且,他的身后扬起了一阵风,站在那里的,是他熟悉的老对手——剑圣欧亚。 霎时,腹背受敌! “那一招,是‘疾风’吗?” 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教皇反而沉静下来,淡淡地问起约瑟夫方才偷袭他的招式。 “是。”约瑟夫面无表情,但与教皇对视时,却不自觉地偏开了视线。 “不愧是剑圣的绝招,你这一招已经得了其中三味。”教皇赞叹一声,随后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约瑟夫……布鲁。” 约瑟夫将伪装扯下,一头金发迎风飘扬。 约瑟夫伪装的长相已是难得的英俊,真实的形貌却更加昳丽。 这一刻,往常如宝石般亮晶晶的红色眼瞳,沉郁地像……血! 约瑟夫没有说什么剑圣弟子,帝国王族,女王双胞这些充满荣耀的称号,只是吐出了他的名,他的姓氏。 他知道,对于教皇来说,这些已经足够。只凭这个,教皇就能明白一切,理解一切。 正如他所料,教皇点头,再也没有询问,抑或是质问。 在那张年轻的脸上,显得突兀的过于沧桑的眼瞳,又一次迎向月光。 经过这一夜,日后大陆的格局,已然注定。 或许,并不是这一夜,在那个灰发灰瞳的少年走进教皇厅的那一刻,在他亲手将信任和重任授予少年的那一刻,在他开始倾心教导培养少年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 布鲁王族,生而高贵的蓝色血脉。 纵使机关算尽,尽心竭力,这个姓氏,早已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鸿沟,背道而驰! ****** “你策划多久了,这个计划?” 布瑞莱斯已经沉默良久,从阿尔法提出那个计策,到看到眼前这一群颇有战力的队伍,他一直沉默着。 待阿尔法已经收编好这支队伍,他才开口问道。 阿尔法有些愣神。 布瑞莱斯审视着这支队伍,战马和兵士精力十足,训练和行军有条不紊,绝不是长途跋涉而来,也不是临时组建。 “这支队伍早就组建起来了吧!而且,对此地地形了如指掌,恐怕在此地驻扎已久。” 阿尔法略带几分局促,承认道:“这是在圣·骑士学院时组建的势力。” “当时北方异族入侵,形势危急,你竟没带他们回去?”布瑞莱斯显出几分讶异。 “……我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阿尔法沉默片刻,突然丢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语,他认真道:“为实现那个目标,隐藏和积蓄力量是必须的。” 布瑞莱斯愣了愣,继而恍然,脑海里浮现出当年与阿尔法订立的五年之约,他还记得,那时,教廷的爪牙遍布大陆,各国内外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面对着那般庞大可怕的计划和势力,阿尔法带着些许天真地宣言: 【必须要阻止教廷的计划,不能让大陆陷入烽烟!】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应的? 【动乱的大势已经不可扭转!我们只有变得强大,才能生存,才能获取利益!】 “你办到了。”布瑞莱斯略带几分怅然,“教皇一倒,教廷群龙无首,绝对没有能力继续那么庞大精细的计划。日后即使有纷争,也难以扩散到整个大陆!” 阿尔法却并不赞同,反驳道:“不是的,布瑞莱斯,我并没有赢过你,我们只能算是平手。” 布瑞莱斯疑惑地眨眨眼,阿尔法的目光诚挚而认真,看起来并不是推脱之言。 “只有变得强大,才能生存!你的想法没有错,你的努力也有着非常的意义!”阿尔法侃侃而谈,言语中充满了对布瑞莱斯的肯定和认同。 “自从与你约定以来,我一直在思考,一直在努力,想要阻挡住教廷的脚步,但是,就像是螳臂当车,即使手中的势力日益庞大,但对于整个大陆而言,仿佛杯水车薪,没有丝毫进展。我想过很多方法,研讨过无数方案,但是总有局限,犹如空中楼阁,无法实现。只是异族的入侵,就已经让我焦头烂额。 那个时候,我想过放弃,想过妥协。 但是,你出现了,带着强大的实力回归,轻松地令异族败退。 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想! 所以,布瑞莱斯,今天的计策之所以可以进行,正是因为我们足够强大!你的想法没有错,我的做法也没有错。 一个你,再加上一个我,才是完美!” 布瑞莱斯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胸中燃烧,乱窜。 阿尔法从来没有放弃过那个略带天真的理想,从没有忘记那个仿佛玩笑的约定。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阿尔法的内心。 不同于他为了生存而奋斗,这个男人,一直都保持着对世界、对生命最纯真的企望,一直都在为和平努力着。 这样的话说出来,也许会被人误解为伪善,但是,阿尔法的心意却是执着的,纯洁的,真诚的! 这一刻,布瑞莱斯终于感到释然。 “阿尔法,我认输了。” 这句话,曾让布瑞莱斯倍感屈辱,刻骨铭心。 如今,他却惊讶地发现,他此刻的心情是如此的心平气和,心悦诚服,甚至带着丝丝缕缕的自豪和舒畅。 73、未来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教廷的计划和钉子虽然厉害,但是却不是任何人都能玩得转。 教皇失踪,在圣女的支持下,卡特加主教暂代教皇。 虽然他没有前教皇的实力和手段,但起码拥有自知之明。 ‘抽身而退’,确实是比‘画虎不成反类犬’、‘自取灭亡’高超得多。 虽然布瑞莱斯对教廷深恶痛绝,但约瑟夫却是念旧情之人,令他联手击杀自己名义上的老师已让他难过良久。 教廷已经没有威胁,布瑞莱斯等人看在约瑟夫的面子上,自然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当然,虽然愿意,但心中还是有疙瘩的。 布瑞莱斯抓住机会狠狠地敲诈了一番约瑟夫,比如,第一个要求就是——回帝都! 现在荆棘帝国一片祥和,有约瑟夫的情报,菲利普公爵的人脉,维多利亚的雷厉风行,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女王陛下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地投入追夫大业。 在女王陛下的老巢——帝都,约瑟夫的陷落,仿佛已经是时间的问题。 没有教廷的捣乱,再加上阿尔法的助阵,道格的军事天分得到了充分的发扬,威望越发深重。 雄狮王国本就以‘强者为尊’为国训,再加上,阿贝尔·罗伊斯志大才疏,倒行逆施。 人心向背,定成败! 表面上道格和阿贝尔两分天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阿贝尔·罗伊斯已然日薄西山! 奥罗拉·高尔德离开了北地,他本就不是当国王的料,之前做出与梅丽尔争夺王位的架势,不过是防止异族与荆棘帝国争斗。 他在‘敌营’多年,自然晓得对手的可怕。 在他心中,梅丽尔固然机智聪慧,但对比布瑞莱斯的神机妙算、深不可测,道格的豪迈爽朗、君王风度,教廷的奸猾狡诈、绵里藏针,完全不够看的。 异族若是参与了大陆势力之间的角逐,绝对是第一个被炮灰的。 一切尘埃落定,奥罗拉当然也不愿再留。 不在北地的时候,一直想要落叶归根,但当他回到家乡,却觉得心焦力疲。 北地是他的根,他不愿让任何人伤害它。 但是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归处,他竟找不到一丝归属感。 后来,听说,道格·罗伊斯王子身边多了一个黑衣护卫,身形纤弱,实力高强,两人形影不离。 自此,阿贝尔·罗伊斯派来的刺客全部死相凄惨,无法靠近道格十米之内。 歌者曾评判各国国王的安全指数,道格·罗伊斯位列首位,这位黑衣护卫功不可没。 而曾在大陆上声名大噪的布瑞莱斯·布鲁亲王,却自此销声匿迹,偶尔可能会在大陆的某个角落,传出他的形迹。 有时在北地,有时在雄狮王国,有时在教廷独立城,有时在圣·骑士学院,有时在荆棘帝国…… 但他的身边总陪伴着一个有着如海洋般长发的英俊男人。 那张如神祗般的容颜上,时常荡漾着的绝美笑靥,为歌者津津乐道。 ****** 荆棘王国帝都,王宫白塔。 四处张灯结彩,散发着与往常典雅威严不同的欢快气氛。 今天是维多利亚女王迎娶王夫的日子。 有人说这位王夫是教廷的高层,前教皇的弟子;有人说这位王夫是剑圣的高徒,是旁系的王族…… 但所有参与这场婚典的人,都有两个相同的评价。 美貌,强大。 与女王一般无二的脸孔,你敢质疑他的美貌吗? 与剑圣大打出手的实力,你敢质疑他的强大吗? (据说,王夫是被剑圣大人亲手押着进行婚礼,婚礼过后,恢复自由的王夫大人,第一件事就是与剑圣打了一架,差点毁了半个王宫。) 至于,这位王夫的真实身份,无论有什么猜测,谁又敢宣之于口? 最露骨的传言也不过就是——布鲁王族追求血统的纯洁性! 纯洁,多么美好的字眼,不是吗? 同时,雄狮王国王都,布瑞莱斯正举酒,望向天际,遥遥一祝。 多年来,他一直躲着维多利亚的搜索,一方面,他没兴趣成为国王;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他们知晓他身体的隐衷。 布瑞莱斯永远不能像维多利亚那样对内政举重若轻,乐在其中,如今有约瑟夫在侧,可以弥补姐姐的弱点,他又何必去凑热闹? 而且,他的身体状态,他们看了定会心疼,再想出来放风,恐怕是难的。 会一直包容他,容忍他的任性的人,大概只有身边的这个男人了。 一只白鸽从天而降,布瑞莱斯熟稔地从鸽腿上解下信笺。 他虽躲避着姐姐,却也不愿失去他们的消息。 多年来,他能及时躲开姐姐的搜寻,埃尔德雷德遍布大陆的‘天上人间’商号功不可没。 如今,天上人间,已经不仅仅贩卖商品,还贩卖消息,组成的情报网甚至可以与王室暗卫相媲美。 许多秘闻,布瑞莱斯都是从埃尔德雷德手里得到的。 比如:查尔德曾与教廷主教合作,意图弑父,还想将罪名栽赃到埃尔身上。此事被菲利普公爵发现,免去一劫,两家老人化敌为友,相处越来越融洽。 因为布瑞莱斯拐走了奥古斯塔斯家族的第一继承人,菲利普公爵将爵位传给了琼,琼现在每天都在被家主课程压迫着。 琼和埃尔德雷德举行了婚礼,两家约定最少要生两个孩子,大儿子姓蒙巴顿,二儿子姓奥古斯塔斯。 女王陛下将约瑟夫弄上了床,两人是奉子成婚…… …… 吱嘎—— 门被推开。 经过时光的洗礼,阿尔法越来越成熟稳重,但布瑞莱斯却越发清减瘦弱,苍白的肤色甚至有些透明。 但若是细看,布瑞莱斯的精气神并不衰弱,反而十分旺盛。 “这是派克研发的新药。”阿尔法走上前将药碗放在桌前。 布瑞莱斯微微一笑,感叹道:“派克明明是我的手下,现在却总是被道格扣在宫里,害得我们还要一趟趟往这儿跑。” 阿尔法道:“奥罗拉的身体也到了极限,道格绝不会放派克走的。” “也对。”布瑞莱斯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笑道,“就连我的‘病’都能治好,奥罗拉的身体也一定不在话下!” “也算不上治好。”阿尔法神情郁郁地道。 布瑞莱斯却出乎意料的豁达,求仁得仁,并不觉得伤感。 “身体力量强行拔升到天位,最好的方法就是散去全身的功力。我有精神力护体,派克的药物也可以有效调养身体的创伤,除了不能动武,我的寿命、精神、健康都没有影响,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阿尔法想起布瑞莱斯执剑时的意气风发,仍是难以释怀。 布瑞莱斯笑道:“听说穿过无尽林海,神秘的南方有许多神奇的宝物和部族,我们下一站就定在那儿好不好,并不需要惆怅,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缓缓旅行,慢慢寻找。” “一辈子……”阿尔法喃喃着,轻轻地笑了。 这真是一个充满幸福,又承载着无限希望的字眼,就像是——未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