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大清早，李家彬睁开眼睛，旁边空荡荡的，他被一种空虚的情绪包围了，他扬声喊小白龙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他有点害怕，连忙坐起身来！ 床头留了个字条，小白龙说要回家喂狗。 这孽畜！狗要喂！他就不要喂？ 李家彬一边刷牙一边照镜子，表情甜蜜的，春光荡漾的，他的思绪大概已经马不停蹄地意银到一条不归路上去了。 他兴奋地出门，打了个电话给小白龙。 他就想听听孽畜的声音！ 可小白龙在电话那头爱理不理的，说在遛狗，没聊几句就把电话挂断了。 不高兴，难道是因为SEX不和谐？ 李家彬的脸立马红了，真气人！他一定要证明自己！ 等李家彬到了办公室，看着财务部出的购买飞机的资金预算，更头疼了。 一架空客320大概要花5.5亿人民币，就算他把整个云海卖了，也只能买不到六十架的飞机，加上原有数目，总数不到两百架。 看看国内前三的航空公司，东海航空有600多架飞机，国海航空是350多架飞机，南海航空拥有300多架飞机，相比之下，云海航空的机队规模真是微不足道！ 李家彬非常不喜欢夹缝生存的感觉，他的危机意识一直都很强烈！商场上无数的事实也证明了，无论曾经多么辉煌的企业，不争前沿，早晚都是要被淘汰的！ 李家彬一心想着怎么弄钱买飞机，单靠自主营收，航空业净利润率一向很低，只有1%左右，细水长流的，不解燃眉之急！ 上市呢，这条路子早就走过了，再要增发股票，审批时间太久。 找地方政府投资吧，最大股东的位子他送给小白龙可以，让政府再插一脚他可是打心里不愿意。所谓被动挨打，听说江城最近就有个企业的董事长被董事会罢免了，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说被夺权就被夺权，你还别不服气！谁叫你自个儿引狼入室的？商场如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被下套了就得认栽！ 找私人投资吧，这是个人脉活！用亿做单位地扔钱，真不是一般富豪的手笔！ 李家彬大脑跑马似的把各条路都给堵死了…… 他开始愁苦了！ 正这个时候，小白龙拿着一盒早餐奶进来了，看都不看李家彬一眼，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一边喝牛奶一边浏览报纸。 “狗遛完了？”李家彬撑着头闲聊。 “嗯。”小白龙似乎在关注什么新闻。 “你看什么呢？” “报纸上出阮氏科技和绿风地产第一场庭辩的预测新闻，还没打起来就有各路律师发表意见了。”小白龙淡淡的，“这个世界专家太多了，可惜都是攥着半张地图给人指路。” “难道你有内部消息？”李家彬虽然知识储备太少，蠢了点，但他天生就很敏锐。 小白龙微微一笑。 这孽畜一笑，李家彬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可他没空操心阮孝慈，想当年他差点没把那酒吧给砸了！可闹过一场之后觉得更无聊了！ 他只想要小白龙高兴，管他娘的阮孝慈是死是残？ 更何况，他现在有更闹心的事情！ 李家彬用指节敲着桌子，欲求不满的叩叩声，跟甩头甩了几千下却没凿出虫子的啄木鸟似的…… 小白龙终于有空理他了，淡淡地问：“过两天巴黎航展就开幕了，你购买飞机的计划书弄好没有？” “没有。”李家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小白龙无奈了，“你说你能把什么事干好？又碰上什么坎了？” “没钱买飞机。”李家彬说的好像没钱买菜！ “嗯。”小白龙敷衍地应了一声，问：“钱不够是一回事，怎么买又是一回事。你约束预算后打算怎么下订单？” 李家彬觉得自己像在面试，他手爪子轻轻挠着桌子说：“如果是运输机我打算买国产的，客机一定要买空客或波音的。毕竟国产客机虽然价格优惠，但接受度还不够。我敢买，乘客不敢坐呀。而且这次购买订单比较紧，宽松的部分可以先下单，陆续交货；着急的部分我打算买下别的航空公司和飞机制造商签的购买选择权。那些原本打算取消订单的航空公司，与其付违约金给飞机制造商，不如转让给云海是吧？等飞机买回来了，我再把飞机上的标识图案重新涂装，专门给你喷只小白龙怎么样？” 李家彬说着又不正经了，小白龙听了一笑，说：“你倒提醒我了。” 小白龙打了个电话，让电话那头的人过来云海总裁办公室。 “你打给谁呢？你不会认识家里开银行的吧？”李家彬开着玩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太迟钝了，迟钝到一直沉浸在小白龙失而复得的喜悦里，却忘记追问小白龙到底是哪来的？两年前，医院的人说小白龙被家属接走了，可这家属到底是谁？难道是莫家南？ 小白龙的家在哪？培养出小白龙这种孽畜的老龙王是谁？ 小白龙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牛奶又问：“你买飞机是为了扩展航线，但扩展航线不一定要靠买飞机。云海航空应该和别的航空公司加强班号共用的合作，最好尽快加入国际航空联盟。” 李家彬说：“这个我也想过了，加入一个联盟等于开拓一块市场，但同时也会遭遇别的市场壁垒，如果云海要做世界第一的话，怎么能困在一块地盘上呢？” 这头猪难得也肯动脑子！ 小白龙总算有些满意，语气温和些说：“你想得远是好事，可现在云海实力还不出众，得先找好靠山，等实力上去了再退出联盟不就得了？自古以来，约纵联横只是权宜之计，哪有长久的？” 李家彬点点头，说：“这倒也是，现在国际上有三大航空联盟，星空联盟主要占据着亚、欧和南美市场，天合联盟主要在北美地区称霸，而寰宇联盟则在大西洋地区拥有相当优势。小白龙，你说咱们云海选哪一个谈合作？” “你自己选，我相信你。” 小白龙一说这种话就是不想管了，这只巧言令色的孽畜！ 李家彬认真地看着小白龙，说：“我问你一个事。” “什么？”小白龙抬起头，目光交汇的时候，李家彬的眼神很温柔。 “你从哪里来的？”他试探着。 “不记得了。” 小白龙居然四个字就打发他了。 “真不记得？” “真不记得。” “不骗人？” “骗你是畜生。”小白龙微微一笑。 李家彬急了：“你本来就是只孽畜啊！” “信不信由你。”小白龙无所谓地耸耸肩…… 李家彬发现自己对着小白龙是最彻底的无能为力，完全没办法抗拒，他只能祈盼小白龙不要离开他，最好一辈子都乐衷于欺负他…… 悲催的爱恋！狂热的爱恋！ 正纠结得乱七八糟时，手上玩着一个铭牌的莫家南忽然就推门进来了！ 李家彬一愣，莫家南打了声招呼：“HI！李总！” 莫家南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小白龙，毫不客气地把铭牌轻轻抛了过去，笑着说：“宝儿你吃得可真饱，跑到这地方来当总裁特助！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小白龙接过铭牌，这云海人力部办事还挺快，上头写着“总裁特助顾宝成”。 莫非是王总监昨儿个被李家彬给吓坏了？连夜拿铁锯子刨出来的？ 莫家南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揽上小白龙的肩，笑嘻嘻地说： “顾特助，给客人倒杯水呗？” “看你春风满面的样子，打官司的事你准备得很充足了？”小白龙一边问，一边打量莫家南身上穿的花衬衫，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我就喜欢这么穿，你别用一副恶狠狠的眼神看着我，想扒光良家美男还是怎么着？”莫家南双手按着衣领子。 李家彬眼神凌厉地监视着莫家南的一举一动！ ——这个莫家南，吃了豹子胆居然当着他的面戏弄小白龙！ 小白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问：“上回你不是说要买飞机？” “是啊！”莫家南答着。 ——原来如此，小白龙是想拉莫家南投资云海。 “嗯，我记得你和很多败家子要好，一人买一架怎么样？我给你股份，还给你们买的飞机上喷装各家公司的广告。” “听着不错，多少钱一架呀？”莫家南啧啧。 “五六亿吧。” “啥？”莫家南吃了一惊，说：“我上回说买飞机指的可是几千万的小型飞机……你也知道我们是败家子，一架五六亿的投资，家里怎么肯出？” ——原来这些败家子还有一点自知之明！ “你不试就拒绝？”小白龙的眼神冷得要杀人了。 “这个……”莫家南在商言商，头脑清醒得很。 小白龙语气缓了缓，说：“你们家里人怕你们打着买飞机的旗号骗钱而已，我会让人起草正规的意向合同，还会举行大型的合作仪式，让媒体前期先做广泛的宣传。这样总靠谱些了吧？” 莫家南这才点点头，说：“宝儿你连后顾之忧都给扫平了，那我就试试，反正跑车大伙都玩腻了，一块打打灰机也不错。” 小白龙无奈了，警告说：“你平时爱怎么放荡我不管，在法庭上你要这么说话，小心我收拾你！” ——这个莫家南居然敢跟小白龙耍流氓！ 李家彬在旁边腹诽了半天，这会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 他腾地站起身来，说：“小白龙，跟我出去！” “出去干啥？” “我听不下去了。” “你听不下去也不用出去啊？这里是你的办公室！” 李家彬昏头了，说：“是啊！” 小白龙看着莫家南说：“事情就这样了，回头再和你细谈。” “行！我先走了！”莫家南看一眼李家彬，来了句：“宝儿，我还以为你把什么人当宝贝呢！敢情你找了个醋瓶啊！” 李家彬脸一黑，小白龙冷冷地看着莫家南：“别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人。” 莫家南摇摇头，笑嘻嘻扬长而去。 李家彬心里顿时舒坦了，他是小白龙的人了！官方承认的！ 14 常规的事情或不常规的事情，李家彬这天还是很忙。 莫家南走了之后，小白龙整个上午都在看书，安静的。李家彬趁着工作的间歇看他一眼，不远不近，但触手可及的样子，心里好温暖！ 午饭时间，小白龙说去食堂打饭，没多久端着两个餐盒回来了。 他放下一个餐盒，拿走了李家彬眼前一半的文件，说：“你先吃饭，这一半我帮你看，重点我会标出来，结论我也会写，但是你自己也得过目，什么事心里都得有谱。” 李家彬觉得这世上有孽畜真好！活少了不说，还有人关心他！ 他泪光闪闪地扒着饭菜吃两口，忍不住抬起头问：“小白龙，你喜欢我哪里？” “问这干嘛？” “我想知道。” “我怕你承受不了问这个问题的后果。”小白龙坐回了沙发上，好意的提醒，淡漠的神情…… 李家彬身子一抖，气势输了一大截，把头缩回了文件后头继续吃饭，半天幽幽飘出一句：“没事，你告诉我真相吧，我不会让眼泪掉下来的。” 小白龙慢条斯理地说：“是你自己要问的啊！” “嗯！” “你听过一句诗没有？” “什么诗？”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什么意思？” 小白龙嘴角一勾：“意思就是，时刻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读书人我不稀罕。” 李家彬思索了半天，吃了一惊，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看上我是因为我是个杀狗的？” “你自己要问的，我实话实说而矣。”小白龙吃完饭，抱着一沓文件站起身来。 李家彬脸色一急，喊：“你给我站住！” 小白龙早有预谋地飘走了，他要到特助位子去。 办公室门在小白龙身后关上了，李家彬好像幻听见孽畜的心声…… 我就不站住，我就不站住，气死你，气死你…… 云海一系列的工作里，常规的照章办事，不常规的有小白龙出谋划策，都有了头绪。 李家彬觉得这两年来，这几天是最轻松的。 以前他老觉得自己过三十就得发际线后退！现在有了小白龙帮他，他觉得他的发际线可以再坚持个二十年！难怪人人都要找老婆！娶个贤内助可以延缓衰老延年益寿啊！ 到了晚上，小白龙又要去阮氏科技那吃饭…… 这个孽畜什么都好，就是太任性了。撩拨阮孝慈那贱人有什么意思？ 小白龙却不管，还主动开着车，又到了阮氏科技大楼边上。 这回他总算如愿了，高级餐厅里，阮孝慈正要跟一名褐发蓝眼睛的外国男人吃饭，相谈甚欢的样子。 李家彬记得阮氏科技也做一些网游贸易，进口多半是和日韩合作，将日韩受欢迎的游戏本土化，出口则是将本土受欢迎的游戏的版权卖到南美、非洲那地方去。网络游戏的贸易往往都是从发达国家向不发达国家输送。毕竟游戏它再怎么玩物丧志，它也是个高精尖的技术活。 至于阮孝慈为什么和一个外国男人在谈合作，难道是有欧美系的网络游戏需要在国内找代理？ 李家彬也是搞过网络经济的，在这种事情上会有个自然而然的条件反射。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欧美系的网络游戏技术向来很尖端，这些游戏开发商从某个角度来说算是占据了垄断地位，回回他们透露了要找代理商的意向，都是国内互联网公司疯狗抢肉包似地生扑上去的，没有必要专门来找阮氏谈合作。 李家彬正疑惑呢，小白龙一点也不客气地上前去，拉开椅子就和阮孝慈共一桌了，开始叫服务生，李家彬也只好坐一块了。 阮孝慈脸色很不好看，问：“二位有何贵干？” 小白龙微微一笑，说：“没什么，前几天娱乐报纸头条的事多谢阮总了，这回我特地带问号君出门遛遛，算是给阮总提供一点素材。” 李家彬觉得自己像小白龙养的一只斑点狗…… 阮孝慈看了李家彬一眼，忽然深明大义起来：“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你俩也在一块了，改天我再给你俩赔个礼、道个歉，要是有经济损失你们只管开口。现在我还有事，咱们改天再聊？”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据李家彬对阮孝慈的了解，面上他温文尔雅的时候，就是他在暗地里打鬼算盘的时候。 但李家彬猜不透其中的缘由，难道和这位同桌的外国人有关系？ 小白龙淡淡一笑，爽快地说：“难得阮总这么客气，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小白龙居然起身就要走，李家彬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这孽畜闹的是哪一出？ 他跟着小白龙出了餐厅，赶着路上清静些了，追着问：“你干嘛呢？” 小白龙一回头，脸上露出了笑意，夜风吹着，他的笑容英俊得一塌糊涂！ 还是那种做了坏事得逞的笑！孩子气的，让人心动的笑！ 李家彬越来越疑惑：“你到底来干什么来了？欺负阮孝慈你也没欺负着啊？要吃饭吧你又要走？” 小白龙微微一笑，说：“你没看出来吗？” “什么？”李家彬一如既往地迟钝。 小白龙笑得更坏了，“阮孝慈这是心虚了，他的公司大概是在悬崖边上了，只需要谁再用力推他一把……” 小白龙的语气里，毁掉一个公司说得好像不懂事的顽童扎破一个彩色气球一样。 “这样不太好吧，阮氏科技毕竟养活着五千多号人呢，现在就业这么不景气，五千个职工再找五千个就业机会，肯定不容易。” 李家彬出身草根，自然而然对弱势群体抱有同情心。 小白龙点点头，说：“放心，我再怎么讨厌阮孝慈，也不会舍得毁掉一家优秀的公司。只不过要驯服五千名优越感这么强的员工，必须要挫挫他们的锐气，等阮氏科技处于生死边缘的时候，我自然会出面拉这家公司一把，不过到时候我得先让阮孝慈引咎辞职。” 李家彬听了半天，问：“你开玩笑的吧？你光靠莫家南和阮氏科技打一场官司，怎么可能搞垮这家公司？” 小白龙突然发现自己太得意了，得意以至于大意。 他收敛了笑容，耸耸肩说：“我就想想还不行啊？难道你还想治我个幻想杀人罪？” “不对，你这孽畜绝不会说一些空穴来风的话！你有事情瞒着我！”李家彬追问起来。 小白龙狡黠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走近了，主动往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贿赂的，勾人心神的，让人忘记阴谋的吻！ 李家彬身子一滞，他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他抓狂了，他千方百计想着怎么让这孽畜再主动亲自己几下。 令人沉醉的夏夜，呼吸轻轻交融的亲吻…… 小白龙把车开到了夜市大排档，他要喝啤酒吃烤鸡翅。 李悟空从前还挺无所顾忌地吃这些烧烤，最近听说这些肉的DNA都不怎么纯正之后，他就没什么胃口了。 老子吃个烤串而已，有必要搞一堆飞禽走兽凑成满汉全席吗？ 小白龙却无所谓，点了一大堆鸡翅，还说：“放心，这家店的肉有保证的。” “你怎么知道有保证？”李家彬这个怂货只敢喝一口啤酒。 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保证，这世道最稀缺的就是有良心的保证。 小白龙笑了笑，说：“我开的店你还不相信啊？这家店的肉可都是现加工的……不过这样一来就没什么利润了。” “莫家南对你还挺好的，你干什么他都给你钱啊？”李家彬又开始吃醋了。 小白龙笑了，说：“这家店的老板你也认识。” “谁啊？”李家彬喝一口啤酒。 “我岳母。” 李家彬满嘴的啤酒都喷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凳子撞倒了，又把啤酒瓶碰翻了，稀里哗啦的，瓶子裂了，碎片和酒水满地四流…… 李家彬一脸目瞪口呆的傻逼样： “谁？你说谁开的店？” “淡定，淡定！”小白龙微微一笑。 烧烤店的阿嫂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跟帮手的小妹一块出来收拾。 李家彬看了一眼这家烧烤店的老板娘，又吃了一惊，终于明白了，他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说： “你这孽畜吓死我了！敢情你说的是你两小老婆的亲娘啊！” 小白龙笑着说：“不然你以为是谁？” “怕了你了！你这孽畜！你要是跟人结婚了，我就从飞机上跳下去，不带降落伞的！”李家彬说这话发自肺腑，他是真被吓着了！ 这会见着春花和燕华的亲娘，反而就没那么刺激了。 老板娘突然见着李家彬，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半天想起来是两年前工厂区的隔壁邻居，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她偷偷回去过一次，知道两个女儿被李家彬给收养了。 李家彬还留了手机号在原来住的地方，用大喷漆在外头砖墙上写着“春花和燕华在我这儿，手机号XXX”，跟放高利贷的黄世仁抢了杨白劳的女儿似的！ 阿嫂放心了，后来就一直在存钱，想着存够了就去接两个女儿，但更多的时候这像是一个拖延的借口。 当初她二话不说就跑了，这会她没好意思一句话就把两个女儿领回来。 李家彬大概明白了，敢情小白龙的大脑是大型服务器啊，什么事他都掺和？什么人他都照顾？ 李家彬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爱这孽畜了！ 李家彬感谢老天爷安排他上个高速也能拣一宝贝疙瘩回来…… 15 小白龙有事情要拜托老板娘，意态诚恳的，说他和李家彬两个人要出国一段时间，家里的两个小孩还有一只狗都需要人照顾。 老板娘一听，眼睛就有点红了。 小白龙在烧烤店外卖单上把猴子家的地址写了下来，还让猴子把家钥匙交出来。 李家彬老实照办，小白龙就把地址和钥匙一起递给了老板娘，说：“那两个孩子挺乖的，就是我养的那条狗特别娇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没取好的缘故，总之这次麻烦你了。” 李家彬在旁边听得很不爽，那只死斑点狗娇气就娇气，跟名字有一毛钱关系啊？ 老板娘知道小白龙的意思，他是在给她台阶下呢。 有涵养的人从不会揭别人的短处或伤疤。 君子厚德载物，李家彬知道这孽畜是君子，这孽畜就虐待他一个人！ 小白龙办完这件事，就开始放纵地吃烤翅了，嘴唇油油的，像涂了润唇膏，诱人的。 李家彬咽了咽喉咙，怎么他不分时间地点地觉得小白龙诱人啊！ “你擦擦嘴！”李家彬把面巾纸递了过去。 “我忙着吃东西呢！奥尔良口味的没有巴蜀麻辣味的好吃，香草孜然味的也挺回味无穷。”小白龙还挺会吃！李家彬目光紧紧地看着小白龙，他抬起一只手扳住孽畜的肩膀，另一只手凑近小白龙的嘴唇用面巾纸轻轻拭了几下，说：“奇了怪了！我咋老觉得你没断奶啊！” 小白龙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含糊不清地说： “我只是不想时刻都那么可怕而矣。” “你哪里可怕了？” “你自己说过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我一直都觉得小白龙最可爱了。”李家彬撇得一干二净。 “你能更恶心一点吗？我还要吃两对烤翅呢！”这孽畜说翻脸就翻脸！根本没办法交流！ 两人吃完烤翅，还是小白龙开车。 小白龙在烧烤店没有喝酒，什么事情他都会提前考虑好。 李家彬却喝醉了，他太幸福了，需要用开怀畅饮的方式庆祝！ 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李家彬又把头往小白龙的肩上靠，夜风一灌进车里来，他大概是被吹傻了，开始哼哼唧唧地唱歌： “说好了一起走！ 风雨相伴不回头！ 爱你我愿意去等候！ 那怕再过几年秋！ 为爱情拼命奋斗！ 抛开世俗的信守！ 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错！” 李家彬越唱越疯癫，嘶吼地唱，唱到后头他忽然就小声了！ 正安静了一会，小白龙的耳边传来了猴子的抽噎声，开始还挺克制的，到最后就像洪水决堤一样，干脆就放声大哭起来！ 他一边嚎哭还一边迷迷糊糊地翻口袋，把小白龙上回送他的手帕拿出来擦鼻涕，稀里哗啦的时候，掏心掏肺地来了一句：“老子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喝酒害人啊！一杯酒，老子两年青春就没了！以后老子再喝酒就把自己的嘴缝起来！” 放完狠话，李家彬靠在小白龙肩上就睡着了。 幸好睡着了，不然让他看见小白龙鄙夷的眼神，这个脆弱的男人又要受伤了。 又过了两天，夏日的树叶像涟漪一样散发清凉的绿意。 李家彬一行人坐飞机往巴黎参加航展，他安排了云海旗下专门负责购机业务的小型进出口公司负责人秦经理，云海财务陈总监，还有左律师，以及两个培训部的翻译一块同行。 云海换大股东的消息李家彬准备从巴黎回来再向股民出公告，所以一行人当中只有左律师清楚，李总身边这位年轻男人的身份，决不是一个总裁特助那么简单。 因此左律师也十分好奇，有空就开始观察小白龙。 小白龙举手投足中的从容不迫，不是一般助理的气势。 如果说是因为他掌握了云海的股权才这样有底气的话，也不太对劲。 这样的气势也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出来的。 一夜暴富，只会有暴发户的气场，而不是他这种内敛的，韬光养晦的。 左律师是经验丰富的老律师了，见过各色人等，眼睛很毒，但还是猜不透小白龙的来历。但他起码看得出来李总和这位顾助理的关系很不一般。李总在不经意的时候会用一种深情的眼神看着这位顾助理，看来娱乐报纸说的倒是真事了，李总竟然爱上了一个男人？ 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不是每个人都会用包容的态度看待别人。沉浸在自己热闹的世界观里尽情地指摘别人是很容易的，但也是肤浅的。和而不同是高尚智慧的一种，掌握的人很少。 左律师为李总的前景担忧，可李家彬一点都不在乎，他觉得这是一次甜蜜的长途旅行，他的内心充满躁动的兴奋。 他以前可一点都不喜欢冗长单调的旅行，但现在他才发现了其中的乐趣。 这旅行要是和心爱的人同往，连云的颜色都会变化，到处都是明媚的光彩，像被勾了魂。 他就这么一路迷迷晕晕的，趁着同行的人不注意，还会偷偷握住小白龙的手，跟情窦初开的少男一样。 小白龙冷冷地看着他，问：“你晕飞机呢？” “没！我什么时候说我晕飞机了。”李家彬莫名其妙。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跟打了麻醉针一样？”小白龙毫不留情。 “我说了你别笑啊。” “你说。” “我觉得我可能大概也许是在怀春……” 小白龙看李家彬一眼，戴上眼罩，说：“你还挺诚实！那你慢慢怀春吧，我要睡了。” 小白龙这算是夸他吗？李家彬觉得自己有受虐倾向…… 到了巴黎，举行航展的布歇尔机场离市区二三十公里远，一行人就近入住预订的酒店。 李家彬厚颜无耻地和小白龙睡一间房，既不考虑和业界同行接洽的事宜，也不去和下属商量这次工作的细节。 夜幕才降临，他就紧紧盯着小白龙，一副想吃了人家的恶狼眼神。 小白龙对他不屑一顾，他在看卢浮宫最近的展览信息。 恰逢周三，卢浮宫晚上九点四十五才关门，时间还早，小白龙说要去看看。 “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李家彬连忙跟上！ 两人本来打算坐出租车去的，但李家彬看着酒店门口，门童刚接手了一个客人的摩托车，他猛地吃了一惊，巴巴地奔上去打量：“MTT涡轮超级摩托Y2K啊！” “你说哪国鸟语呢？”小白龙一向对机械、科技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但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辆明黄色的摩托车炫彩得很，各个零部件都发出了高级合金的光芒。 李家彬走不动道了，还上前摸，啧啧：“这家伙最高时速370公里啊！都赶得上顶尖跑车了！” 小白龙说：“那你慢慢看这铁家伙，我去看展览。” 一个喜动，一个喜静，这也算是爱情难题了…… “别啊，我骑这个载你去看展览不就得了，看完展览咱还能去河边吹个风，吃个大排档什么的。”李家彬一只手拽住小白龙，一只手恋恋不舍地抚摸Y2K。 “你以为巴黎二十区是你家隔壁行政村呢？还吃大排档？” 小白龙无语了，这只死猴子擅长把任何事的格调都降低到下里巴人的层次！ 李家彬看着小白龙说：“吃啥都由你说，小白龙你主意多，帮我把这铁家伙弄来骑个晚上，就一个晚上！” 这家酒店的门童虽然和这两人有语言障碍，但也懂得用防贼的眼神盯着李家彬。 “真想骑？” “真想！我想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小白龙说：“那你在门外等我。” “嗯！”李家彬看着小白龙进门去了，不一会大堂经理亲自出来了，跟门童说了几句，门童居然就把代客人保管的钥匙交出来了。 李家彬一边兴奋一边好奇，小白龙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他骑上摩托车，让小白龙也坐上来。 小白龙看着这车子，翘得极高的座位，容下两个人很困难，问，“你让我坐哪？” 李家彬说：“你坐后面，抱着我！” “没兴趣。” “小白龙，快上来，夜里没人看得见的！” “你自己玩！” 李家彬看着这只别扭的孽畜，恳求说：“就这一回，你戴上头盔，没人看得清咱俩的！” 说着李家彬就巴巴地把头盔往小白龙脑袋上罩！ 隔着玻璃罩还是能看清小白龙一脸不满的样子，但小白龙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费了老大劲坐上了摩托车，最后还主动抱住了李家彬的腰！ 不抱根本坐不稳！ 李家彬发动车子，轰隆隆的声音，大嗓门说：“以前我就想着有一天骑着Y2K载个喜欢的女孩子上街拉风去，没想到最后坐在后面的人原来是你这只孽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你骑车就骑车，哪那么多废话！”小白龙有点紧张。 小白龙最讨厌这种出位的东西，他的世界一向被他强硬地控制在精准的范围里，误差小的，风险低的，一切都胸有成竹的。 “那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把车骗出来的？” “不告诉你！” “那你可别怪我一秒钟加速到三百公里啊！”李家彬吹牛不打草稿，用轰鸣刺耳的引擎声威胁着小白龙…… 小白龙居然就范了，答：“我有百夫长卡。” 百夫长卡是美国运通公司最顶级的信用卡，自主邀请每年刷卡消费在15万美元以上的用户，事实上，百夫长卡代表了出色的个人信用。 相比这下，借辆摩托车出来骑一个晚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家彬又嫉妒了，说：“莫家南还真是一点都不小气！” 他发动车子，毫无预兆地呼啸出去，小白龙死死地搂住了猴子的腰！ 吹着迎面的大风，李家彬觉得自己被孽畜搂得喘不过气来了！ 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白龙居然怕这玩意！ 李家彬又加速了，他的脸上露出了很坏很贱的笑容。 16 夜色的巴黎，街头艺术家的音乐声时不时传来，热闹的寂寞河对岸，金色的艾菲尔灯光璀璨，广场上的路灯照在树上像绿色的眼睛，多情的夜让置身其中的人敏感起来，心上不自觉哼起慵懒的香颂，要是再有一阵夜风，人类会比任何时候都更盼望情人的亲吻，像雨丝一样拂上柔唇，微微湿润的甜蜜感觉。 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小白龙背靠在扶栏上站着，李家彬还舍不得那摩托车，蹲在在那研究机械构造，浪漫这种事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只会在下车的时候说一句：“孽畜你小心一点，这尾气六百度啊，烫着腿可不好玩！” 卢浮宫的展览到底也没看成，李家彬光骑着摩托车在街上穿梭了，把油都给烧光了，又找了个地方加了一趟油，几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但小白龙心里还挺高兴的，疾速的风让他有点神志不清，等他站在平地上老半天，才慢慢缓过劲来。此时此刻，看着眼前塞纳河上最后几趟游轮缓缓驶过，陆陆续续穿过一座有故事的桥，他不禁有点惆怅。无情的时刻流转，如果可以停顿，停顿下来，过去、将来都不存在的话，他就不用考虑任何事情了。 “你怎么了？”李家彬终于知道要关心小白龙了，他也靠在河边看夜景，忽然指着塔尖说：“哎，小白龙，你看上头是不是有旋转光？” “什么旋转光啊？”小白龙仰起头看了眼，再下一刻他才知道中了猴子的圈套。 李家彬低下头吻住他的嘴唇，轻轻软软的，目光带着笑意的。他的手紧紧揽住小白龙的腰，夜色下漫长的拥吻，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动心。 一回到酒店房间，李家彬就开始扒光小白龙，每次都是禽兽的作派，但他打心里还觉得自己挺有理！如果等着斯斯文文的小白龙来扒光他，那肯定是要等到猴年马月的啊！ 李家彬紧紧盯着小白龙脱光的身体，小白龙忽然伸过手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开始聚精会神地给他脱衣服。 这孽畜太突然，李家彬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只看见小白龙那里涨着，比他还激动的样子！ 躺在床上，小白龙低下头，无声地亲吻自己，然后抬起头，充满期待的目光，又象在询问什么。李家彬再也不能克制那种冲动，猛地抱住他，疯狂地吻他。每一次和孽畜接吻都让李家彬激动，他的眼前几乎一片黑，吻了好久，直到两个人快要窒息！ 停顿片刻，李家彬伸手轻捏住小白龙的下额，小白龙睁开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李家彬周身更加地热血沸腾，伏下身狂热地亲吻小白龙那里。小白龙的手也主动抚摸上他的，比起第一次两个人都更熟练了，也更享受这种疯狂。 “家彬！”小白龙用短促的低沉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李家彬猛的松开嘴，紧接着又用手来用力套弄，直到一股炙热潮湿喷射出来，他也意想不到地随之射了……李家彬不能解释自己和小白龙做的时候弱得不行，也许根本不是因为感官上的刺激，而是他整个意识都在沉沦，情不自禁地陷进不能自拔的狂热里…… 两个人洗澡的时候，李家彬忍不住又开始抚摸小白龙的身体，肌肤沾着水珠的，那样诱人，小白龙的脸色微微有些红润，眼睛认真地凝视他，只有这种时候，李家彬才会特别清楚，小白龙是打心里喜欢他的！ “你这只孽畜不去当间谍太可惜了，什么事都藏得好深！”李家彬一边往小白龙身上粗鲁地刷泡沫，一边大大咧咧地评价。 李家彬觉得很好玩，笑嘻嘻地往自己身上也刷沐浴露，打出丰富的沫子，浴室的水汽蒙上磨砂玻璃，到处雾一样的朦胧，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问：“小白龙，你和莫家南，真的只是朋友关系？” “嗯。”小白龙应了一声。 “那他没有碰过你吧？” “你什么意思？” “我就随便问问。”李家彬想象力太匮乏，他不知道小白龙过去两年的日子到底是什么形状，“那为什么莫家南对你那么好？包你吃包你住，还给你钱花？” 小白龙沉默了，半天冷哼了一声，说：“你不是偷拍了很多照片吗？得出什么结论了？” 李家彬心上一抖，讷讷地说：“我怕他欺负你。” “你看他像能欺负我的吗？”小白龙的声音越来越不高兴了。 “是不太像……他见你像老鼠见着猫，就跟我一样！难道他和我一样是重口味？”李家彬越说越不正经，小白龙突然打开了热水龙头，滚烫的水哗地浇到了李家彬的身上！ “烫！烫！”李家彬忙不迭地往边上躲，赤条条的身体烫得跟红猪似的。 小白龙冷笑着关上热水龙头，问：“学乖了？” “你这孽畜是要谋杀亲夫啊？”李家彬挥着沐浴球气急败坏的，又可笑又滑稽。 “是又怎么样？”小白龙就算在浴室都能散发出一股傲慢的气场。 “老子要吃了你！”李家彬猛地抱住小白龙的腰，往他润泽的嘴唇上狂啃！小白龙漂亮的眼睛里，先是微微有些受惊，但很快露出了和他一样的情绪，迷醉的，开心的…… “我爱你！”李家彬说出了对女人都没说过的这句非常肉麻又自然的话，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语言，惟一能表达出他对孽畜全部感情的话…… 第二天，一行人往布歇尔机场看航空展览，展品不单单是飞机，还包含了机场建设、地勤设施、信息技术、导航技术等最前沿的成果。 到了下午，机场上开始举行飞行表演，包括空客A380、空客A400M、法国阵风战斗机、苏-35战斗机按顺序飞上天空，机尾喷射的彩烟在蓝蓝的高空划出优雅的痕迹。 小白龙看得目不转睛的，李家彬发现这孽畜对美好的东西没有抵抗力，想说几句话逗逗他，可是周围太吵了，飞机划破天空的轰鸣声里，他张了半天嘴，比划了半天意思，跟傻逼似的，到最后连自己都没听清！ 小白龙忽然转过头，用带笑的眼睛看着他，嘴角上扬地跟他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李家彬的喊话声消音似的，耳膜鼓震起来。 小白龙见他没听清，就只是在笑了，仰头看天上的飞机，并行的空中梯队，旋转的姿态，流畅的滑翔。 他看得津津有味的，其实他刚才一刹那只是想问猴子，以后会怎么样？ 到了这种快要跌落悬崖的临界点，人总会忍不住清醒地挣扎几次。 小白龙所承受的压力显然要比猴子的沉重，而这种压力还不能跟没心没肺的猴子倾诉，毕竟惨烈的世俗面前，谁都无能为力…… 接着两天，李家彬忙着工作的事，早出晚归，而小白龙又整天囤在酒店里了。 但李家彬一想到工作之后有人等着他，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这天，云海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愿意转让飞机购买选择权的航空公司，李家彬和同行的人离开酒店，找合作方敲定一系列的细节。 小白龙仍然呆在房间里一边听肖邦一边看书，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开了门，没想到是表妹顾清秋。 每到季节变换出新品的时候，上流社会的女人们都爱到巴黎来扫货，而男人们总是给女人们刷爆的卡单付账。 “表哥。”顾清秋的声音疲倦的，没有平时疯狂的热情，充满了挫败感的无奈情绪。 顾宝成请她进来，给她倒了杯水，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真心要找一个人总是有办法的。”顾清秋的口吻带着心灰意冷，她坐下了，喝了一口水，说：“周三晚上，我看见你了。” 顾宝成脸色没有变化，说：“是吗。” 不是问句，不是肯定句，是一种预感。 “我看见你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在塞纳河边，我还看见你们……接吻了。”顾清秋艰难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摊开，她一说完这话，脸忽然就绷紧了，想哭泣又忍着的样子。 “嗯。”顾宝成没有否认。 顾清秋脸色更苍白了，她知道再没什么可问的，也再没什么可说的，她手臂微微发着抖，站起身来，颤着声音问：“原来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我是不是太傻了？” 隔了许久，顾宝成轻声地说：“你不傻，只不过，有些事情不一定有原因。” 说完这话，他自己也沉默了。 顾清秋无法应对，她只能像行尸走肉一样离去，她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转身轻轻地提醒着：“不止是我看见了，当时大表嫂和二表嫂也坐在同一辆车子里。”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表哥一眼，顾宝成的脸色平静极了，向她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顾清秋惨淡地拉上了门，在走廊上没几步就掩着脸痛哭起来…… 下午四五点左右，顾宝成接了个电话，到酒店一层的咖啡厅见人。 李家彬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小白龙和一个外国人前后从咖啡厅里出来。 李家彬笑着脸走上去说：“小白龙，你认识这人？” 小白龙摇摇头，说：“不认识，怎么了？” 李家彬疑惑，说：“我看这人褐发蓝眼睛，怎么像那晚上和阮孝慈一块吃饭的外国人啊？” 小白龙微微一笑，说：“哪有那么巧，肯定是你看错了。” “我也觉得是，别说，这白种人长得都挺像！” 李家彬傻傻地自圆其说，小白龙似是而非地看了那个离开的外国人一眼，Aaron，爷爷留下的巨额信托基金的管理人，自从小白龙继承了这笔基金后，Aaron随传随到，怎么可能不认识？ 17 李家彬笑着说：“今天特别顺利，那家印尼航空开的价钱也很公道，听说是有同行替咱打了招呼，你说是谁呢？” 小白龙摇摇头，他真不知道。 “难道是我今年大行桃花运？抢回了你这只孽畜不说，还有别的贵人看上我了？” “是吗？就你那小体质，还想伺候几个人？” 小白龙悠悠地吐字，李家彬脸腾地红了，咬牙切齿地说：“我去游泳消消火！” 小白龙笑了，跟着李家彬一起到了酒店室内游泳池。 李家彬要拉着小白龙一块游，他是村里小河里练出来的狗刨，一下水还挺利索，小白龙在旁边直笑，不知道为什么，猴子这只奇葩总让他挺开心的。 游出十米远的李家彬不乐意了，叫嚣着说：“别看不起狗刨！小白龙你给我游一个！” 小白龙嘴角带着笑意，头一回肯吹牛说：“别的不好说，游泳这件事呀，我在我妈妈肚子里就会了。” 说着他忽然撺进了水里，没溅起什么水花，一扎头还往水底深潜，真像只海底蛟龙一样。才一眨眼的事，踩着水的李家彬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人握住了，“哗”的水声，小白龙忽然从水里探出了脑袋。 他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轻轻甩着湿漉漉的头发，性感极了…… 李家彬目瞪口呆：“你这孽畜，给你瞎取了个外号，怎么真跟龙宫三太子一个水性啊！” “难道我会告诉你我从小就在海里玩吗？”小白龙的脸上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 “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李家彬认真地看着小白龙。 “不知道，有些事情记得清楚，有些事情记不清楚，怎么了，你不相信我？”小白龙用纯真无辜的眼神看李家彬。 “那倒没有，什么时候去医院做复诊？是不是脑子里的淤血还没消掉啊？”李家彬关心则乱，智商负分。 小白龙“嗯”地应了一声就把他给敷衍了。 两个人在水里玩了半天，这游泳池也没别人，李家彬趁小白龙不注意想往他脸上蹭，没想到小白龙一转身，李家彬只啃到了一嘴头发。 小白龙冷冰冰看着他，问：“你不好好游泳，又想怎么着？” “等回房间你就知道我想怎么着了。”李家彬无赖地笑着，他就爱对小白龙耍流氓！ 小白龙没空搭理他，上了岸，肌肤带着水，显得油亮！ 这坐井观天的癞蛤蟆眼里，翅膀闪着光的天鹅是真高贵啊！ 李家彬咽了咽口水，也跟着一块爬上了岸。 他俩都没注意到游泳池还有别人，原来这游泳池上头还有一层复式的露台，站在上头可以俯瞰整个泳池的情况，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站在那微微探出头，笑着打招呼说：“李总，好艳福啊？” 李家彬吓了一跳，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东海航空的副总沈晓清。 东海航空的老总姓沈，外号“沈万三”，有钱得很，但吸取了明朝那富豪的教训，跟政府的关系一直很近，听说他有好几个同学都在政府部门担任要职，沈晓清呢，是他的独生子，宝贝极了，性格泼皮，肆意妄行，经常跟别的富少挑事，听新闻上说有一回争风吃醋，沈晓清还放火烧了别人的跑车。 这本来是一场挺恶劣的事件，媒体穷追猛打的，但由于沈万三的能耐，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对于这种恶霸，李家彬自然敬而远之。 这时，沈晓清的目光却紧紧地看着小白龙的身体，说：“李总，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前几天飞行表演我就想跟你俩打声招呼来着，可惜周围太吵了，怎么样？印尼航空的人没难为李总吧？” 李家彬这才明白，居然是沈晓清替他出的面。 东海航空的规模在国内排第一，上回欧盟要向航线飞经欧洲上空的航空公司征碳税，国内航空公司置之不理，欧盟就向东海航空开了一百多万欧元的罚单，许多公司都被罚了，连云海也被罚了几十万欧元！欧盟那群兔崽子还威胁说，如果限期内不缴纳罚款就禁止这些航空公司的飞机在欧洲的机场降落！ 这可把东海航空惹火了，立马联合本土的所有航空公司，还撺掇着政府力量出台政策，向欧洲飞本土的所有航空公司征收碳税，数目不多不少，和欧盟开出的罚单总金额一模一样，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一个价钱！ 东海航空还强硬地摆出姿态，如果欧洲的航班公司不在七天内缴纳罚款，将禁止欧洲航线使用本土的任何一家机场！ 东海航空这种硬碰硬的玩法，令整个国内航空公司刮目相看，同时，东海的政府资源也昭然若揭了。东海航空经过这次碳税事件后，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国内航空公司默认的业界老大。而东海航空在国际上的话语权也得到了加强，成了谁都不敢在明面上得罪的铁腕。 李家彬知道自己惹不起沈晓清这号人物，但他心里很不舒服，沈晓清看小白龙的眼神，色迷迷的，难道前几天航空展上他就看上了小白龙？ 像他这样的花花公子，玩腻了女人，还想玩男人？ 李家彬冷淡地说：“沈总，我们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印尼航空那单事，回国后我就请您吃个饭，好好谢谢您！” “这只是小事一桩，不过李总要请我吃饭，再约时间多麻烦，不如就现在吧？”沈晓清走下楼梯，站在门口，一副不吃饭就别想走的样子。 李家彬不高兴了，小白龙淡淡地说：“那有劳沈总等一会了，我和家彬去冲个澡。” “行，我等着！”沈晓清见小白龙主动和他说话，眼睛都亮了，李家彬一脸不满地跟着小白龙进淋浴室冲澡。 像向日葵一样大的喷头冲水下来的时候，李家彬混着水声吼了一声：“小白龙你为什么要和这种人渣吃饭？” “闲着也是闲着，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对不对？”小白龙淡然自若地冲着澡。 “你没看出来他对你意图不轨啊？我以前听说这贱人爱玩女明星，想不到他还男女通吃啊！”李家彬愤愤不平的，他其实有点害怕了，被沈晓清这种豺狼盯上了，他只能拼了命保护小白龙！ “放心，出不了大事的，更何况东海航空算是业界第一，最近航空业的并购潮也是他们带起来的，就当是探探口风也好。” “我怕口风没探着，他先张口把你吃了！”李家彬紧张兮兮的。 小白龙笑了，冲完澡，换上衣服，和李家彬一块出去了。 沈晓清坐在躺椅上边喝饮料边等，一见着小白龙，立马就站起身来，一副要献殷勤的贱样。 小白龙对他这种人太了解了，纨绔也分很多种，像莫家南那种叫做怀才不遇，像沈晓清这种就是如假包换的混世魔王。 小白龙淡然地站在沈晓清的面前，客客气气地问：“沈总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你说？”沈晓清笑得热情极了。 “那就这家酒店楼顶的餐厅吧？” “成啊！”沈晓清往小白龙身边又走近了。 小白龙微微一笑，往前走了一步，巧妙地避开了，只有李家彬得意地赶了上去，急急忙忙地往小白龙身边靠，就差往小白龙脑袋上插根小红旗宣示主权了。 沈晓清挑衅似地看着李家彬的背影，他根本没把这个什么云海的李总放在眼里，就像少林寺的主持一般不会把乌龙院的主持放在眼里一样。 到了餐厅那，沈晓清还挺会来事，二话不说就把餐厅给包场了。 从高空落地窗看巴黎城市灯光，环境安静舒缓，他指名的音乐也不错，品味比李家彬的好。 只要是个活人，那音乐品味都得比野猴子的好！ 李家彬谨慎地看着沈晓清的一举一动，沈魔王从容不迫，好像这种抢别人男宠的事干过特别多次一样！ 沈晓清相亲似的，先是问小白龙贵姓，接着问属相，算了算年龄，套近乎似的又问家是哪里人。这一问一答根本不是重点，有说有笑的气氛才是关键！这纨绔们不在家花天酒地，偏要出来玩不就是为了讲究个气氛嘛！ 小白龙半真半假地应付，沈晓清一直正视着他。 沈晓清常觉得自己的眼神还挺有气场的，一般人见着他都得憷三分，可像小白龙这样只找了李家彬这种小角色做靠山的，居然一点都不惊慌，看他像看傻逼！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沈晓清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沈晓清悠悠地说：“小顾啊，我看你和李总在一块呢，高兴是挺高兴的，但人往高处走，我看李总那庙儿太小，枝儿太低，我怕他那容不下你这真龙金凤的，要不你到我们东海来玩玩？” 李家彬气忿了，这沈晓清当他死人啊！ 小白龙看了看李家彬，淡淡地说：“家彬是欠管教了点，但归根究底还是不错的。” 李家彬更郁闷了，小白龙这口吻咋这不中听呢？ 沈晓清笑了，套近乎似地往小白龙肩上搭胳膊，笑着说：“真不跟我一块玩儿？你可别后悔！” 语气里半是威胁半是玩笑，沈晓清可不是那种一遇挫折就会善罢甘休的类型！像他这种魔头，要是惹他不高兴了，指不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来！ “沈总还有什么好的提议吗？”小白龙轻轻让到一边，沈晓清的胳膊落了空，但他也不生气，坐正了，笑嘻嘻地说：“我哪有什么好的提议呢？就是这顿饭太乏味了，不知道二位想不想来点调味品？” 说着沈晓清从衬衫口袋上掏出一小袋东西，往餐桌上一丢，说：“这货可纯了，都出来粉红色了，像不像钻石？” “你想怎么着？”李家彬没想到沈晓清居然随身带毒品！ “我也不想怎么着，二位住这家酒店1020房间对吧？真巧！我就住1019，咱们隔壁挨着呢！真别说，这阳台离得挺近的，我有个手下轻轻一蹿就过去了！你们猜猜，他到底有没有一个不小心把像这样的一袋‘粉钻石’落你们屋了呢？” 18 看小白龙和李家彬两个人沉默不语，沈晓清觉得自己控制住了场面，带着笑说：“按着这鸟地方的规矩，只要沾上毒品，可不分买的、卖的、自个儿用的，都是要触犯刑法的，只要我报个警……” 沈晓清单手握着手机，不无威胁地把玩着。 李家彬脸色一白，立马就想回房间，被小白龙轻轻拽住了。 沈晓清笑着摆摆手，说：“李总稍安勿躁啊！还是小顾清醒啊，我那手下真要落东西了，哪是你们一时半会能找着的？再说了，你们要是手脚慢点，警察来之前还没找着，那不是要抓个现形吗？” 李家彬冷冰冰地看着沈晓清，问：“那沈总想怎么着？” “先坐，坐下再慢慢聊！”沈晓清好整以暇，摇晃着红酒杯，说：“小顾赏个脸，先喝一杯？” 小白龙淡淡地看着他，说：“本来我还挺想喝的，可惜你太扫兴了。” “是啊！我不懂事，我先敬你一杯，有事咱们好商量。”沈晓清将红酒一饮而尽，用下流的眼神睨着小白龙，看也不看李家彬地说：“李总啊，是这么个事啊，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呢，我就不送你上法国警察局深度游了。” “你以为老子怕你这个没脸没皮光会啃老的败家子啊！”李家彬火冒三丈！ “嘿！你还真别瞧不起像我们这样的败家子！投胎也是门技术活不是？有本事你也找个我爸一样的人物认祖归宗！否则你也别在我眼前犯横！你充其量就是只纸老虎！” 沈晓清三言两语地打发李家彬，底气硬着呢！ 李家彬气得脸都涨红了，说：“你到底想怎么着？” “没怎么着，借你家这位和爷在巴黎玩几天，要是爷玩好了，爷玩高兴了，等航展一结束爷就原物奉还！”沈晓清无耻地开了条件，说穿了就是这败家子出门在外孤枕难眠，想让细皮嫩肉的小白龙陪他吃、陪他玩，当然还要陪个睡！ “我要是不肯呢？”李家彬气极了，声音反而冷了，眼睛烧着怒火，要吃人一样！ “你不肯啊，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在巴黎这呢，我就先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地送你上警察局！等回国了呢，我再好好曝光一下你的所作所为，堂堂航空公司老总在航展期间吸毒玩男人，最后被国外警察局扣押的新闻一定很有爆炸性！顺带着我再让政府有关部门好好查查你们云海，难说你们云海一直打着航空公司的名义搞国际贩毒业务呢！像我这么有正义感的青年才俊，揭穿你这头披着人皮的狼，义不容辞是不是？” 沈晓清滔滔不绝地说完，笑着给自个儿倒了点红酒，愈发从容地说：“经过这两件事的折腾，我相信你们云海的股价一定会一落千丈！到时候我们东海趁低吸纳，傻子都可以预见，这将会是一笔只赚不赔的好买卖啊！” 李家彬气得七窍生烟，抡起红酒瓶，“砰”一声砸在了桌沿上，手握着半个碎玻璃瓶往沈晓清脸上指：“你这孙子敢跟老子玩阴的啊！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别啊，这年头不是都动脑的吗？动手算什么英雄好汉啊？”沈晓清笑着把身子往后靠，举着手说，“小顾啊，你好好劝劝李总，我看他是酒喝多了，这杀人搁哪国都是大罪啊！” 小白龙静静地呡了一口手边的红酒，说：“杀人的确是犯法了，可要是一刀阉了你又该怎么算？毕竟这人身伤害罪要算起民事赔偿来，再多钱，我们云海都可以一次付清的。什么医疗费、误工费、住院伙食费、营养费、护理费、交通费、住宿费、残疾赔偿，”小白龙慢条斯理地数着，每说一项沈晓清都觉得心跟着颤了一下，只听见小白龙云淡风轻地接着说：“还有一项‘残疾辅助器具’，我看你要是真断了，恐怕用什么辅助器具也没用，这钱倒给我们云海省了！另外什么‘被扶养人生活费’，我们云海慷慨得很，打算按北欧的福利体系给你爹养老送终！至于最后一项‘精神痛苦和身体疼痛损害’，这个钱当然是要多给你一点！毕竟这一刀下去了，你肯定是要痛苦一辈子的！” 小白龙说着狠毒的话，脸色却平静极了。 他的手上握着餐刀，在餐厅璀璨的大吊灯下折射出晃眼的光芒，什么事都还没有呢，沈晓清后背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出大汗！ 李家彬得意了，一脚就踹在沈晓清坐的凳脚上，只听“咣”的一声重响，沈晓清整个人就跟乌龟似地翻到了地上！ 李家彬趁胜追击，一下就坐在这孙子腰上了，腾出右手开始扒他裤子！别说，这种恶事猴子干得挺流畅！ 沈晓清总算知道怕了，挥着手挣扎，可又怕挨着李家彬左手上尖晃晃的碎玻璃瓶！他忍不住狂吼了一声：“你们吃了豹子胆了！敢这么欺负我沈晓清，小心我爹收拾你们！” “收拾就收拾，谁怕谁啊？就是不知道你爹知道你们老沈家断后的消息后，还有没有心情收拾我们！”李家彬得意了，猛地一用力，撕开了沈晓清的裤子！ 他只回头瞄了一眼，忍不住啧啧说：“你这玩意吧，一看就是操劳过度了，不如李爷行行好，让它早日退休！你说好不好？” “你们敢！”被压在地上的沈晓清干嚎着。 小白龙神情自若地喝着红酒，微微一笑说：“这酒到现在才品出一点气氛来。” 李家彬笑嘻嘻地向小白龙伸出手掌，专业得像个外科医生来了句：“顾护士，递个手术刀呗？” “要哪把？带锯齿的还是不带锯齿的，前者虽然钝了点，不过估摸着给沈总考虑的时间也可以长一点。”小白龙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地在几把餐刀上留连。 “我看沈总就不是个痛快人！就用那把带锯齿的吧！”李家彬喜笑颜开。 小白龙犹豫不决，说：“要不还是用这把锋利些的？一刀下去给个痛快，免得有个万一，把沈总那儿割了一半又留一半的，传出去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啊？” 沈晓清脸都吓绿了，他就是色欲蒙心，没想到两人这么狠！ 幸好这厮还没傻到家，硬邦邦地说：“是我沈晓清有眼不识泰山！我今儿个认栽！你们二位说句话，这事要怎么了结？” “我看你这态度不像是要了结的样子啊？”李家彬蹬鼻子上脸。 沈晓清不甘不愿地软了语气，说：“行！我这就打电话让手下把东西弄出来。” “行啊！”李家彬把餐桌上沈总的手机拿了下来，递到他跟前说：“劳驾了，沈总！” 沈晓清瞪着李家彬，抓过手机，按了号码，朝电话那头的人说：“阿七，撤了吧，东西也一块弄出来。” 小白龙悠悠然地说：“沈总表达不清楚啊，是什么东西还是明说的好，免得那个什么阿七弄错了。” 沈晓清郁闷地对着手机说：“计划取消，把那一袋冰毒拿出来。” “那请问东海航空的沈大少爷以后还用不用冰毒嫁祸我们云海航空公司了？”小白龙握着手机录音，站起身，缓缓蹲在了沈晓清身边，目不转睛地采访着。 “我操！”沈晓清骂娘也没用！ “这不是标准答案。”小白龙声音冷了，藏在背后的右手晃出了餐刀，往笑得龇牙咧嘴的李家彬手上递！ 沈晓清求饶似地喊了句：“别啊！我说还不成啊！” “行，你说，最后一次机会了啊，想清楚了，好好说。”小白龙的作风比黑社会还黑社会。 沈晓清咬咬牙，开口：“我东海航空沈晓清，以后绝不用冰毒嫁祸云海航空公司！” 小白龙满意地结束录音，微笑着说：“我这就把文件发到云海律师的邮箱，关键证据还是得由法律专业人士保管是不是？” 沈晓清青筋毕露地瞪着小白龙！ 小白龙站起身来，说：“行！就这样吧，我们走了！沈总再见！” 说着小白龙把手机塞回口袋，要撤，李家彬觉得不过瘾，本来还要往沈晓清命根子那踩两脚，被小白龙拦住了：“你吃饱了撑的啊？真把沈万三给弄断子绝孙了，他不削了你才怪呢？” “哎，我会好好把握力道的啊！”李家彬叫嚣着，终究还是没得逞，他整个人都被孽畜给拖走了。 一回房间，李家彬先把阳台那落地窗给锁上了！又神经兮兮地把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亮堂堂地开始翻箱倒柜。 他还是不放心，怕那个沈晓清说话不算话。 小白龙由着这猴儿去了，不让他找遍了、确认妥了，他是不会收手的。 李家彬翻完柜子，翻桌子，找完沙发，找地毯，画框、植物，甚至吊灯都没放过！最后李家彬还把床垫都掀起来，连马桶水箱都找了，整个房间被弄得兵荒马乱的…… 小白龙一直淡然地坐在台灯底下看书，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猴子的行为模式越来越在他的预料之内，他就差伸个五指山罩住这只猴儿了。李家彬终于找累了，伸开了手脚仰靠在沙发上。 “说我适合当间谍，我看你也挺在行的。”小白龙淡笑着揶揄。 李家彬攥着劲儿说：“今天真是吓死我了！我真怕他把你给抢走了！我的小白龙谁也抢不走！” “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小白龙放下书本，轻声安慰李家彬。 “我总算知道‘怀璧其罪’是什么意思了！”李家彬居然拽起成语来，小白龙就是他的玉璧！ 他不无忧虑地赌誓：“老子就算豁出命去也得让云海当上第一！到时候就算沈人渣胆儿再肥，谅他也不敢光天化日地抢我的男人！” 19 爱一个人，会像手握一只雀儿，越来越紧，直到窒息。 李家彬有这个趋势，患得患失的，那是因为他自己很清楚小白龙完美无瑕，他配不上小白龙！有时候他会卑鄙地期待，小白龙要是学坏了就好了，比如拜个金、享个乐什么的，可偏偏小白龙心性稳如磐石，就是把云海的身家都给了他都不知道去挥霍，只知道成天宅屋看书。 李家彬慢慢缓过劲来，开始还原被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屋子，一边收拾一边看小白龙几眼…… 这孽畜要是残废了多好啊！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照顾这孽畜一辈子！ 这样奇怪的想法一闪而过，变态的思路，卑微的迷恋！ 小白龙忽然提起一茬说：“虽然云海买了印尼航空的购买选择权，但还是要跟波音或空客预订飞机三十架，三年五年慢慢地交货，预付订金的钱总是有的吧？” “可咱们没有交付的钱啊？”李家彬疑惑。 “市场总是对预期做出反应的，云海航空一次下了这么大的飞机订单，起码同行不敢小觑咱们的资金实力。至于到时候交货，有钱就买，没钱就转让定单，我还想成立一个二手定单的国际网站。全球不过三百多家航空公司，全部邀请加入也不会费什么力！等网站建成了，做成一个二级流通市场，还可以置换折旧飞机什么的。” “小白龙你真是无孔不入啊！”李家彬觉得可行，笑着说。 这孽畜的脑子转得快，而且什么事都喜欢插一脚，有没有效益另算，鸡蛋多放几个篮子总是对的。 李家彬说：“行，我就让秦经理去下订单，这些事他一向操作得很顺手，咱俩没什么事，明天就回国吧？” “嗯。”小白龙知道猴子害怕什么，爽快地答应了。 李家彬放心了，等回了国，东海和云海的总部不在一个地方，隔着城市，沈晓清的魔爪子就不敢轻易伸过来了吧？ 坐返航飞机的时候，李家彬看了看手边的杂志，才一周，邵姐的人物专访已经扑天盖地了！ 李家彬浏览着，笑着说：“小白龙，你真是会害人啊！” “我哪里有害人？我只是喜欢捧人。”小白龙也淡笑着看杂志。 宣传部楠姐真是奇才，一篇篇有关邵姐的采访文章新鲜出炉，其中一篇《给年轻女孩的几个建议》，倡导20岁出头的女孩子要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年轻最大的资本就是犯得起错误，要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热爱的事业；还有一篇《女人最好的格调是真诚自然》，邵姐不认可女人要靠名牌装饰自己的人生，贵族气质也并非如此肤浅，女人腹有诗书，气自华；另外有一篇《养足未来的资本》，倡议年轻女性多读几本好书、多交几个好朋友、甚至多养成几个好习惯，积累的力量可以创造奇迹…… 把邵姐等同于职场女性的成功，传授五花八门的经验之余，还不忘宣传云海的求贤若渴、尊重女性……真是一篇篇好报道！ “无论事实和真相是否接近，邵姐所提倡的毕竟都是好事。”小白龙淡淡总结，放下了杂志。 可惜这世上大部份的好事就跟夏天减肥一样，知道方法的人太多，坚持到最后的人太少。 一下飞机，刚中午，八戒和沙僧脸上冒着大汗地来接机，着急上火的样子，李家彬莫名其妙，问：“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可不是出大事了！”八戒脸色都变了。 “别听八戒胡扯！”沙僧冷静地解释，“是这么回事啊，两小妞学校让填什么父母工作单位信息，爸爸的职位那一栏，别的小朋友都填什么董事长、副经理啊，最小的官都是个办公室副主任，可这两小妞呢，忒不识时务，背着我和八戒偷偷填了交给老师，一个写什么花果山水帘洞洞主，另一个写什么龙宫三太子！猴哥你看她俩从小就这么叛逆，长大还得了？这可把老师惹恼了，指名叫家长美猴王和小白龙来学校！” 李家彬听得忍俊不禁，说：“别说，这两小孩还真继承了我的优点！做人真实在啊！” “那都是猴哥你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们快去接这两小妞回来吧！万一被什么无良校长接到宾馆就不好玩了！”八戒口不择言的，沙僧呸呸喷了他一脸的唾沫，“你能不能别这么乌鸦嘴啊！” “嘿！这世道就这样！咱也别掩耳盗铃地以为坏事轮不到咱们头上！”八戒还真是一点都不忌讳，一边胡扯一边把小白龙和李家彬的行李放上车，发动车子就往学校开。 路上，小白龙问起春花和燕华妈妈的事情，沙僧说：“来看过了，而且两小妞也跟着住了几天，过几天就搬回去了，我和八戒闲着没事干，打算回乡下种香菇，到时候每周给你们寄有机蔬菜。” 李家彬听了有点伤感，都是在一起十年的好兄弟了，没想到终归要分道扬镳。以前他就想给两人在云海安排职务，可八戒和沙僧总说自己不是那块料，而且公司上班多辛苦，年纪轻轻过劳死的可不少，还说他俩从小在山林野地打滚，受不了整个人绑在一个工位上苦干。 李家彬知道没什么好说的，只提了一句：“你俩建农场的钱要不够，直接往咱们老帐上提。” 他们仨当年还混江城畅游公司时，用的一个帐号管大伙的钱，后来李家彬一直有意地往里头存钱，数目够他俩在乡下建个大房子再包几十亩地的了。 分离这么不经意地杀过来，不可强求的，随风而散的，李家彬还是忍不住心上微微震动。他惆怅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白龙，李家彬的眸子深不见底，映着小白龙的样子，渐渐宁静，世界再大，他就只剩小白龙一个人。 等到了学校，春花和燕华的大班老师没想到一次来四个男人，别说，李家彬和小白龙长得英俊潇洒的样子还挺有说服力，一到老师跟前，李家彬先自我介绍，然后又服软道了歉，原来脸色不太好的老师态度一下就好了，把春花和燕华领了出来。 两小妞似乎气还没消呢，跟老师连招呼都不打，往八戒和沙僧大腿上傍。 小白龙一直沉默不言，这会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话，“麻烦老师给这两个孩子办一下转校手续。” 老师微微惊讶，小白龙又说：“贵校育人子弟的作风我大概是看出来了，从小灌输等级观念，变相鼓励孩子撒谎，这种地方的书读多了，就算孩大长大成了所谓的社会精英，估计也不过是群钻营之人！” 小白龙忽然这么义正言辞的，把老师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沙僧和八戒也目瞪口呆，小白龙看了李家彬一眼，说：“还不把你花果山的两只猴孙儿领回去？要是学会了坐骑妖精仗势欺人那一套还得了？” 说着这孽畜施施然地转身走了，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老师留！ 李家彬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春花燕华就走，八戒和沙僧也跟着扬长而去。 要不是云海打算建自个儿的幼儿园，这孽畜能这么嚣张？李家彬摇摇头，这人间正道可比盘古的岁数还沧桑啊！ 后来两小妞也给她俩的妈领回去了，晚上李家彬还给八戒沙僧饯行，他守着诺言没喝酒，就光灌水了，这水可比酒厉害多了，李家彬觉得自己满肚子晃当当地在响，跟水母似的，喝了几瓶之后他就拉肚子去了。 八戒和沙僧背地里笑这猴哥虽然当了公司头目还是一身没福的样儿，趁他不在，两人跟小白龙喝了几杯酒，最后不约而同地要把猴哥托付给小白龙。 小白龙微微一笑，说：“知道了。” “小白龙你是靠谱人，答应这事了我和沙僧就放心了！”八戒敬了小白龙一杯酒。 沙僧也端起酒杯敬小白龙，说：“猴哥真把小白龙你当亲人了，小白龙你也别客气，平时他要是不听话了，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沙僧和八戒跟李家彬娘家人似的语重心长，最后千言万语都化在酒里了，一杯一杯地敬酒。 最后三个人都有些醉了，最后难得只有李家彬是清醒的，开着车拉着这三人回家。 小白龙喝醉的时候，只是闭着眼睛安静地昏睡，到了家楼底下，李家彬把他往自己身上背，八戒和沙僧就直接扔车上睡了。 这猴子重色轻友啊。 开电梯的时候，李家彬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头一回和小白龙见面，这孽畜缠上他们仨，冷酷地挤进电梯的样子。 他有种错觉，好像两年的时间没有过去一样，此时此刻，他拥有的两年后的小白龙，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背上，而等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初相识的那个小白龙又会活灵活现地扒开电梯门，和他挤在一个空间里！ 陌生的，相识的，初相逢那一刻，谁会知道缘分这么长呢？ 李家彬连忙摇摇头，他一定是因为饯行这件事太伤感了！才会莫名其妙地陷进时空交错的幻觉里！ 进了家门，斑点狗和阿花闻风而动，低声呜呜叫着上来了，李家彬直接把小白龙背进房里，轻轻倒在床上。 他嫌那两只狗烦人，又把它俩扔阳台关禁闭了。 李家彬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的小白龙躺在床上，和他独处着，没人打扰，没人作怪，哎，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日子吗？ 李家彬拍拍脑袋，在飞机上呆那么久了，不洗刷刷一下，小白龙变小黑龙就不好看了！想着他就喜笑颜开地端了盆热水，打算给小白龙擦身体。 至于擦完身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可不负责。 不得不说，只有在占小白龙便宜这件事上，死猴子的智商才会突飞猛进，成功爆破猴脑的局限性！ 20 云海办公室，李家彬大清早赶到公司，又开始日夜操劳的牛马人生。 对于加入哪家国际航空联盟，他原本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可自从赶上沈晓清那二货之后，他就顺带调查了一下。东海航空加入的是天合联盟，既然如此，云海就挑实力相当的星空联盟对着干了。其实不论加入哪家联盟，云海的资质都是够格的，就差准备材料具体申请了，这事李家彬最后还是让法律部的人着手了。 眼下，李家彬心里揣着扩张市场的目的，有更重要的计划要展开。他准备利用云海的执照创建一个新的品牌小龙航空，开发低成本营运的全经济座位航班，借以对抗近期兴起的廉价航空模式。他的初衷其实很简单，国内的消费者一直都对价格极端敏感，服务体验之类的无形感受都得让位于价格！只要机票够便宜，肯定能刺激消费。但云海毕竟是要成立新的品牌，服务人员的制服，飞机的涂装肯定是不一样的，而且李家彬准备配置云海机队三分之一的飞机给小龙航空。 这是一件大事，一上午就光开会讨论这事了。 到中午的时候，李家彬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小白龙昨夜喝醉了，今儿个李家彬是自己一个人上的班。他上班的时候再忙，总是会挂念这孽畜。 爱是魔咒啊，让人尽做一些自以为不会做最后却还是甘之如饴的事情。 在床上睡熟的小白龙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刺耳的阳光让他没有精神。 “你自己要吃饭啊？睡在床上饿一天怎么行啊？”李家彬语重心长。 “嗯，知道了。”小白龙一点都不温情， “晚上在家等我回来！我陪你遛狗什么的。”李家彬纯属没话找话。 “嗯，还有事吗？” “没事聊聊不行啊？” “聊什么？” “聊人生啊，聊理想啊，聊今夜的星光多美好，再深入点的话，还可以聊小白龙的身材。” 小白龙把电话给挂断了，无聊的李家彬就是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都觉得高兴，自言自语：“这孽畜带着起床气都这么酷啊！不愧是我的老婆！” 这天是7-11地块权益案开审的日子，小白龙慢条斯理地刷牙，洗脸，打开了电脑看网上的新闻。 今早发布的财经新闻，阮氏科技称当初是红日地产的康总经理主动联系他们，透露红日和星城两家都面临资金紧张，询问阮氏愿意不愿意收购他们在7-11项目的权益。而绿城地产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发出了疑问，为什么阮氏科技不能成为7-11地块的第二大股东，非要平起平坐？哪怕多让给绿城0.5%的股权，即绿城持有50.5%的股权，绿城也表示愿意接受。 除了股权大小的分歧之外，双方的开发理念还有极大差异，绿城地产打算将该地块建造成国际生活广场、国际会客厅、国际金融中心，并引入更多的奢侈品商业；而阮氏科技则希望打造出一个围绕网络科技创新的中国硅谷。从新闻上看来，双方似乎各执一端，再无合作可能。 最后绿城地产还表示7-11项目一直在推进，公司有能力独家把这个项目做好，而且整个项目团队很稳定，每天都在施工，阮氏没有任何参与，一切进展非常正常。 小白龙看完这半露端倪的新闻就关了电脑。他吃完早饭，顺带喂饱了两只在阳台上相依为命的狗就出了门，打算上法院门口接莫家南。 到了法院门口，等候的记者还挺多的，小白龙发了个短信给莫家南后，就一个人坐在转角的行人椅上喂鸽子。 阮氏科技被官司钳制住，现金流堵塞，地块又拿不到手，不能获得银行贷款，全盘皆输是早晚的事，小白龙本来只要耐心地等待危机降临阮氏的那一天就够了，但他为了加速阮氏的跌落，还让Aaron出面，使了一个后招。 没一会，天下起雨来了，小白龙站到屋檐下避雨，那些记者却意兴不减，买了塑料膜雨衣坚守岗位。没多久庭审结束，莫家南看见对面楼底下的小白龙，让属下自个儿回公司，他自己开着车就过来了。 小白龙一上车，远处就有很多记者对准他俩拍个不停。而阮氏科技阮孝慈的目光，也冷冷地望向了两人。 小白龙打量莫家南一眼，见此君穿得很正经，他也就没什么要问的了。莫家南自个儿忍不住，一边开车一边说：“律师就是法庭里说相声的啊！激动起来妙语联珠！” “嗯，看你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进行得很顺利？”小白龙淡淡问着，车窗外的大雨冲刷着路面，四周白茫茫的。 “那是，争议话题最后还不是落到7-11地块项目公司的优先认购权上。小白龙你早有远见，签署了一份与股权转让有关的协议，有了这份‘母协议’，转让7-11地块项目肯定需要书面同意。就算阮氏科技一买下红日和星城的股权就临时开了个7-11项目公司股东大会，绿风地产投了反对票没成功，可阮氏的科技的所作所为表露无遗了。” 莫家南嘿然笑着说：“阮孝慈那傻逼还在媒体上大谈‘母协议’根本不存在！而且他们的辩护律师还在今天的庭审中再次强调，我们绿风地产提出的“优先认购权”不适用，还说“优先权”只针对7-11地块项目公司，但他们购买的是红日和星城分别负责7-11地块项目的子公司红日7-11和星城7-11，达到了间接持股7-11项目公司的目的，可以说该案根本不涉及7-11项目公司。” 小白龙微微一笑，说：“阮氏科技的人自以为能绕过法律的核心，虽然从《公司法》角度，优先认购权使用的范围只能针对一家公司，不能涵盖这家公司旗下的子公司或关联公司。但阮氏科技确实运用了‘商业策略’，这是明明白白的情节。交易结构本身没问题，但目的却是7-11的实际控制权，用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地蒙混过关，法官不是傻子，不会让阮氏得逞的。” “我们绿风的律师也是这么个意思，他们阮氏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嘛！不过今天的庭审明面上还没分出高下，我们绿风也很有策略地表现出了调解意愿，”莫家南笑了笑，“不过是想给法官留下个息事宁人的好印象而已，背地里恨不得掐死对方呢！” 小白龙听了神情淡淡的，有时候他也挺厌恶这种靠演技的现实，忍不住也会厌恶自己，不过他还没有当圣人的欲望，圣人不死，大盗不止，陪阮孝慈耍耍手段就当是惩戒大盗了。 莫家南后来找了个地方吃晚饭，坐餐厅里没吃几口就很深沉地打探起来，问：“你和那个李总怎么样了？” “挺好的，他傻乎乎的，我还挺享受欺负他的乐趣的。”小白龙不自觉嘴角一勾。 “唉！”莫家南忽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跟你说，我觉得你这事瞒不了家里了。”莫家南满脸的忧虑。 “嗯。”小白龙低着头吃东西。 “昨天你二哥顾清成莫名其妙地打电话给我，还打探你过得怎么样？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谁不知道你家二哥还有大哥忙得像没脚的鸟一样，都不知道落地休息的！怎么可能有空关心你？” “你还挺擅长推理的啊？”小白龙微微一笑。 “别笑！我说正经呢！反正你毫无准备是不行的，万一你家大哥和二哥借此到你爸跟前挑拨离间，把你赶出顾氏集团，到时候你不是什么都没了，成了挂名的光杆富二代？更何况，我们这些所谓的富二代，说穿了，都是在老爷子跟前卖艺讨生活的，要是这兄弟姐妹的数目多一点，卖艺都未必轮得到呢！” 莫家南居然一针见血地沧桑起来，小白龙知道他说的是血泪感受，安慰了一句：“你放心好了，以后你要是被你家赶出来了，我肯定会收留你的。” “不是这茬事！我现在是担心你好不好！” “不用担心了，我有爷爷的信托基金做靠山，你是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我才替你考虑的啊！那劳什子信托基金你只是继承了所有权，临时使用权不超过五亿美金！非得你结婚后才能全额动用，你要是以后都和李总厮混在一块了，你们上哪结婚去？” “真要结婚，总是有办法的。”小白龙笑了。 “你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 “你不会想和那个李总到什么荷兰登记吧？” “可以考虑。”小白龙淡然的，有什么不可以呢？莫家南无奈了，谆谆告诫：“就算你全额继承了信托基金，相比顾氏集团几千亿的资产，信托基金的数再大也是小巫见大巫！你就真舍得啊？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啊？” 莫家南替小白龙权衡得清楚极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小白龙喝一口水，事不关己地看着莫家南。 莫家南说：“你就不能和李总搞个地下情什么的，各找人结婚了，先堵住家里的嘴不就得了？” “你准备找哪家的闺女给我祸害？我表妹？”小白龙一本正经地询问。 “别啊！清秋是我的啊！”莫家南紧张了。 “那要是你家里反对你和我表妹在一块，给你另外找一个对象，你是不是也要先结婚，再跟我表妹藕断丝连的？” “我可不会对清秋做这种事！”莫家南信誓旦旦，小白龙抬头看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那我也不会对他做这种事。” 21 吃完晚饭，小白龙一个人回家了，经过夜市看见一个白头发的老头推着板车卖绿色植物，就把整车都包送回家了。 李家彬一回来就觉得阳台那不太对劲，阴森森的，开灯一看，挤满了高高矮矮的树，跟植物园似的。 小白龙还蹲在暗光里擦树叶，像受了什么精神刺激。 整个屋子也干净了，简约整洁的，但按照这孽畜的习惯，李家彬估计那些多余的东西都被他塞储物间了。 李家彬换了鞋，走到阳台那问：“你干嘛呢？” “没干嘛。” “现在还早，去海水浴场教我游泳吧？” “你那狗刨挺好的，都可以申请非物质遗产了。”小白龙低着头擦一棵长青树。 李家彬笑着说：“嘿！我那狗刨还真能申请非物质遗产，不仅有特色，还成本低呢！起码不用搞什么拆迁，把人家古庙的方丈都给吓傻喽！” 小白龙微笑着站起身来问：“今天上班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下午有一个巴黎飞咱江城的航班上，一个女乘客声称自己珠宝被盗，还怀疑是飞机上空姐干的，折腾了挺久的，后面找着了，事情也就了结了。” 做航空公司，遇到的黑天鹅事件总是特别多，小小误差都会引起大事故，所以管理层都有点风声鹤唳的。 “没事就好，云海置换大股东的公告晚一点再发布吧。” “为啥啊？我还打算明天就公开了。”李家彬疑惑。 小白龙问：“我的简历你打算怎么写？” “还能怎么写，和我一样是农民呗！” “简历造假，影响会很恶劣的。”小白龙淡淡吐字。 “那你又记不起来你以前干啥的？要我咋写？” “也许过段时间就想起来了，所以我让你再等等。” “行吧，就依你。”李家彬点点头，他怎么会知道小白龙是在等阮孝慈的官司速战速决呢？也许从某个很深邃的意识层面来说，小白龙就是喜欢猴子傻到无条件信任他的感觉…… 小白龙说：“海水浴场到了夏天人太多，去别的地方玩吧？” “去哪玩？我也没什么约会经验，临时上阵还真是挺生疏的，你说去哪就去哪吧？”李家彬一脸的呆鹅样。 “我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在家里看看电视什么的。” “我就不该问你！你肯定是要在家看韩剧的。” “家里挺好的，外面那些脏乱差，眼不见为净。”小白龙有强迫症，恐怕他的理想世界里都是宽阔整洁的街道，每个走在上头的生物都干净礼貌，哪怕是一只蚂蚁也得笔直行进……多么优美多么合理的世界！ “我早该看出来你有病，不对，刚认识那会，你就有病！” “正常这件事吧，是相对的！有你垫底，我没有什么危机感。”小白龙悠然地换了一棵类似芋头的大叶子擦，李家彬知道自己和这孽畜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没扯几句这孽畜就得损人！ 李家彬报复似的走过去，捧起一盆植物说：“小白龙，先擦这个呗？” 小白龙抓着抹布看了一眼，视而不见地扭过身去了。 这孽畜终于知道怕了吧！李家彬抱着脑袋那么大的仙人球盆景哈哈大笑…… 第二天，李家彬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正起了个大早，牵着阿花，陪牵着斑点狗的小白龙在小区草坪上玩呢，不知从哪里蹿出了一对吉娃娃！当时，这两只内心不怀好意的畜生表面上装得还挺友好的，头上还扎着蝴蝶结卖萌。 李家彬也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但看见狗的主人他立马就变脸了。 “二位早啊！遛狗呢？我昨晚上刚搬来的！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一定要相亲相爱哦！”一脸人渣相的沈晓清阴魂不散地打着招呼。 “沈晓清你打什么鬼主意？”李家彬没想到这厮都追到他的老巢来了！ “我真心一点恶意都没有！就是打心里特别敬仰二位哥哥！纯属慕名而来，慕名而来！”沈晓清皮笑肉不笑，最擅长一开口就恶心人。 小白龙淡然地牵着狗要走，沈晓清也不多纠缠，就真跟寻常搬家打招呼似的。 李家彬心里可不这么想，沈晓清住这小区里就跟定时炸弹一样，他必须驱除鞑虏，恢复和平生活！但在那之前，他得先打探出沈晓清的真实目的。 所以李家彬没跟小白龙上楼，而是牵着阿花撩拨那两只吉娃娃，慷慨激昂地鼓励着：“阿花，以前家里那两小妞的布娃娃不是被你撕扯得棉花肠子都出来了吗？现在老子给你找了两个新的……对！就是这两只！你的眼神很正确！上去狠狠咬几口！咬坏了不管多少钱我都帮你赔！” 阿花的眼神其实一如既往地要死不活，但似乎真的被李家彬的情绪感染了……只见阿花忽然发力，猛地冲了上去！真要往人家吉娃娃身上扑！ 沈晓清嘴角有点抽搐，一脸厌恶地嘲讽：“李总，没看出来啊！你是这号人物啊！江城是没有疯人院还咋的？你没事也别往国外进修了，精神病院最适合你了！” 阿花啃上吉娃娃细腰的那一刹那，只听破空一声惨烈尖叫，李家彬吓了一大跳。 声音的源头既不是吉娃娃，也不是沈晓清，而是一个穿着普拉达睡衣礼服的年轻女人！这女人长得挺漂亮，就是没什么礼仪，穿着小熊拖鞋怒气冲冲地奔了过来！一上来就指着沈晓清的鼻子骂：“沈晓清你这个混蛋！你把我的黑土和白云骗走就是为了送到野狗嘴里咬啊？” 这女人火冒三丈地喷完沈晓清，又指着李家彬骂：“你这人什么素质啊？自己家的土狗不看好出来欺负弱小算什么男人？” 李家彬莫名其妙，所谓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会沈晓清和这女人绑一块可把两条都占了！李家彬连忙拉着阿花落荒而逃，隔得老远，还听见那女人朝沈晓清破口大骂！ 沈晓清居然怂得连声道歉，一口一句：“哎，大小姐息怒啊，息怒啊，是这么个事啊，我也没想到有些人无耻到放狗咬狗！” 李家彬冷笑，谁无耻啊？放毒品搞嫁祸的是哪个孙子啊？还有这女人到底是谁啊？ 李家彬回头又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女的很眼熟，牵着阿花往回走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了！ 这女的不是昨儿个号称珠宝丢失、大闹航班的女士吗？ 听说最后找到珠宝是因为同航班一位陌生男士的好心协助，难道这人是沈晓清？ 这两人到底是啥关系啊？沈晓清怎么做起好事来了啊？ 难道是沈晓清又使黑招，可他要是和这位女士勾结，为啥又替云海解决这件事了？ 李家彬一头雾水地迷茫了，那眼神和一嘴吉娃娃卷毛的阿花还真有几分神似。 上午，李家彬和小白龙一块上班的时候，他还抽空把昨天的机场视频资料调了出来，果不其然，今早上那疯女人就是昨天声称珠宝丢失的女士，看看信息，这女士叫莫家瑜，新加坡人，行李还托运了两只吉娃娃！ 而那个沈晓清看上去真和这莫家瑜没什么瓜葛，在机场视频上还彬彬有礼地和她握手玩初次见面来着，这两人怕是恰巧从巴黎一块飞江城而已。 难道是沈晓清见色起意，想占人便宜？不然他俩怎么一晚上就住一块了？ 正这个时候，小白龙接了个电话，是莫家南打来的，声音还挺着急： “宝儿，我惟一的那个同父同母的嫡亲宝贝妹妹昨儿个坐你们云海的航班到的江城，我还到机场接机了，怎么人就丢了？我等了一晚上凑足二十四小时她都没联系我，你帮我问问李总是怎么回事？要是真找不到，我就得报警了！”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小白龙问。 “莫家瑜！她上飞机前还说什么要给我一个惊喜，这回我真是有惊无喜！你说她不会被什么人贩子拐走了吧？她长得超级可爱的，一看就是那种特好骗的无知少女！纯洁得跟白莲花似的，刚大学毕业，还天真地说什么拿着学校奖学金项目来江城搞事业！” 莫家南还真不了解她妹妹！不过也不能怪他，常言道，出轨总是配偶最后一个知道真相。家人嘛，就是那种狠狠欺骗了也不会生气的经济合作伙伴…… 小白龙说：“我调查一下，十五分钟之后再联系你。” “嗯，你快查查，我就在电话边上等你！”莫家南是真着急上火了。 小白龙刚挂断电话，刚跟李家彬问这事，李家彬立马就放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啊？”小白龙不解。 李家彬笑得越来越邪门，放纵得跟刚抢了聂小倩的黑山老妖似的。 他是真高兴啊！莫家南这小子上回还揍了他一拳呢！ 这回宝贝妹妹落他手上了吧？还有那沈晓清也不是什么好鸟！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如让他俩攥着劲儿斗个两败俱伤！到最后坐收渔人之利的不就是他李家彬了吗？ “你别兴灾乐祸了，莫家南等着回话呢！”小白龙一眼看穿死猴子。 李家彬忍着笑，说：“哎，小白龙，给我莫总的电话，我知道他妹妹在哪，这事我跟他说！好好说！” 小白龙越看李家彬越觉得他不对劲，但还是把莫家南的电话给他了。 电话通了，李家彬特客气地说：“莫总啊，我知道你妹妹莫家瑜在哪呢，这事说来话长，但就是特巧一事！” 莫家南没想到李家彬有他妹妹的消息，对此君讨人厌的一贯成见转眼就消散了大半，特和气地说：“多谢李总出手啊！我妹妹是在哪呢？” “莫总放心，今早我还见着你妹妹了，看上去生龙活虎的。” 莫家瑜骂人那劲头，可不是生龙活虎吗？ 李家彬悠悠地说：“不过有一事我不能瞒你。” 莫家南心上本来一松，这会忽然又被提了起来，问：“什么事？” “你妹妹好像被一男的给拐卖了，昨儿晚上这男的还在我住的小区租了一套房，不知道是不是搞同居呢！今早上我还不知道那是你妹妹，你妹妹似乎受了什么大委屈，在小区公共绿化带呢，指着那男的哭天喊地的大骂！闹得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了，我也是那会才留意的。” 莫家南一听，立马就急了，“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动我妹妹！” 他万万没想到李家彬除了会开航空公司之外，还挺擅长正话反说、反话正说地搬弄是非，他下辈子不投胎当个长舌妇可惜了。 22 莫家南在李家彬的怂恿下，杀到沈晓清房子外头的时候，门恰好是虚掩的，房内传出了意味深长的对话声。 “沈晓清你会不会脱毛啊？” 莫家南脸一下就黑了，这是他妹妹的声音吗？平时那个说话小声得像猫咪一样的妹妹怎么变得像包租婆一样腔调如此凄厉？ “哎，我没经验啊！我又没给谁脱过毛！”沈晓清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男的真恶心，平时都不用刮体毛的吗？” “你才恶心好不好？大小姐你看见过哪个男的脱毛的？” “那你们男的不脱毛，为什么要女的脱毛？” “女的当然脱毛后光滑细嫩吸引人啊！ 沈晓清这个下流胚和莫家瑜一搭一唱地讨论了男女脱毛“知其所以然”的问题后，又开始讨论男女脱毛“知其然”的问题…… 沈晓清急躁地反问：“脱毛就脱毛！干嘛一定要用我的剃须刀？怎么不用你自己的刀吗？” “我觉得你的剃须刀比较好用嘛！”莫家瑜满不在乎地回应。 “那就不能直接用脱毛膏吗？一抹不就完事了嘛？我这样一下一下地刮很累啊！”沈晓清的口吻充满了无奈！ 他在亲自给自家妹妹脱毛？天哪？莫家南的世界天旋地转…… “叫你刮就刮！哪那么多废话，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承担！难道还要我亲自来？”莫家瑜尖锐地指责……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一人做事一人担！我会对你们负责的！” 你们？你们是谁啊？难道自家妹妹一个晚上就被搞大了肚子？ 门外的莫家南已经开始毫无逻辑地狂乱了，机械地看着小白龙说：“宝儿，里面那个庸俗的让男人刮体毛的女人，你确定是我一向温婉可人的妹妹吗？” 小白龙象征性地安慰了一句：“也许其中有误会……” 李家彬及时地煽风点火：“莫总，你这是当局者迷！我一听就是里面这个男的勾引你妹妹，这会儿还不要脸地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来！现在好多男人就是这么骗女人的，没到手前先装孙子，一到手就变脸当爷！你妹妹这是泥潭深陷啊！你做哥哥的怎么能袖手旁观？” “你是说这男人真的已经把我妹妹弄到手了？”莫家南的一颗玻璃心碎了一地后又被李家彬驾驶的滚筒压路机无情地碾过…… “哎，我什么都没说啊，莫总你自己进去看嘛！”李家彬跃跃欲试的。 “宝儿，你帮我进去看看，我觉得我的腿站都站不稳了……”莫家南居然扶着墙发抖。 小白龙“嗯”地应了一声，镇静地推开了门。 空荡荡的客厅没有人，倒是从洗手间传出了沈晓清和莫家瑜两个人叽叽咕咕的声音，小白龙缓步走了过去，再一次轻轻推开了门。 李家彬热情地搀扶着莫家南跟上…… 只见洗手间里，抓着剃须刀忙得不亦乐乎的沈晓清一抬头，看见这三个不请自来的男人，一脸的茫然…… 一只温驯的吉娃娃被他按在地上，身上的卷毛已经刮得差不多了，暴露的肌肤充满了无助，四只毛茸茸的爪子像穿了不应季的雪地靴，蓬松的卷毛头上戴着的蝴蝶结那样的忧伤…… “哥！你怎么来了！”在一旁监工的莫家瑜腾地站起身来！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目睹同类遭受如此厄运的吉娃娃。 莫家南看清这情况，压根没事啊！他跟打了强心剂一样又站直了，绷着脸刚要教训妹妹。莫家瑜却先看见了李家彬，一股怒火毫无预兆地扑面而来，“你这个臭男人还有脸来啊！要不是你养的狗把我家黑土给啃秃了，我和沈晓清用得着费事给它刮毛啊！” 莫家南突然明白了什么，看了一眼李家彬…… 敢情他一上午被吓得一惊一乍的，都是这小子在挑拨离间啊？ 一口气得罪莫氏兄妹俩的李家彬抹了抹脸上的唾沫，识相地退了一步，躲在了小白龙身后。 这种生死关头，只有英明神武的老婆才能保护他了…… 莫家南拽着莫家瑜胳膊就往外走，莫家瑜不高兴了，说：“哥，你别急啊，我东西还在这啊！” 莫家南停了步子，蹬着李家彬冷酷地说：“劳烦李总搬一下我妹妹的行李呗？” 李家彬理亏在先，不敢不从，进了卧室看着一整套名牌箱包，就下苦力地拖、背、提。 莫家瑜还不省事，喊：“哥，还有我黑土呢！” “宝儿，麻烦你抱一下那只秃狗！”莫家南雷厉风行。 给李家彬赎罪的小白龙，在旁边扯了一条浴巾，从沈晓清怀里裹走了吉娃娃…… 一行人轰轰烈烈地要撤，只有沈晓清仍是一脸茫然，追着问：“哎，这是什么情况啊，我没对你妹妹做什么啊！我们是昨儿个飞机上刚认识，准备一块在江城搞个大项目啊！” 莫家南像一尊怒目天神一样回了头，质问“你什么人啊？哪来的滚哪去！我妹妹傻你跟着一块傻呢？” “哥！我不傻，我这项目可是经过国外专家的可行性认证的！”莫家瑜一本正经地解释，“而且这位沈先生对我的项目很感兴趣，要跟我一块搞合作呢。” “搞你个鬼合作！就你俩这种给狗刮个毛都刮不像话的猪队友还能搞出什么正经事业来？” 莫家南一上午心惊肉跳好几回，终于暴发了！ 叫黑土的吉娃娃似乎找了知音，眼神闪着光看向了莫家南…… 手上提着一堆行李的死猴子还有空来了一句：“莫总所言极是！” “滚！”莫家兄妹异口同声地喷了李家彬一脸的唾沫…… “哥！你听我说，我这个项目真的超有前途的！”莫家瑜一脸做白日梦的傻样。 莫家南冷着脸问：“你到底做什么项目？” “我要在海边风力资源丰富的江城建风能发电厂啊！”莫家瑜斗志昂扬。 听自家妹妹这么一说好像又有点靠谱，莫家南拽着她唠叨：“不管怎样，先到宝儿家再说，你一女孩子跟一陌生男人住一块算怎么回事？” 于是，莫家南强拖着莫家瑜，转战到了李家彬的房子里，只有沈晓清被赶在了门外。 客厅里，莫家瑜翻出一堆的报告跟自家哥哥论证了半天。 李家彬和小白龙站到一边，幽幽地说：“原来是攥着邪风的铁扇公主啊！难怪我这只美猴王毫无还手之力！还有这莫家南不会真要收拾我吧？宝儿你可要救我，上回我就被莫家南给揍了，嘴角现在还隐隐作痛呢！”李家彬指着自己痊愈的嘴角不要脸地乞怜。 小白龙却淡淡地说：“沈晓清是在飞机上才认识莫家瑜的，他来江城绝不是单单投资什么风力发电站那么简单。” “对啊，不知道沈晓清到底要搞什么鬼！”李家彬同仇敌忾！ 猴子看了一眼铁扇公主，她跟沈晓清好像还挺投缘的，派她去打探的话，一定马到功成。 莫家瑜正给莫家南洗脑呢，滔滔不绝地说：“江城早先就建起了风力资源监测网络，可见政府对这个新能源是很重视的。而且依靠这批风能自动观测站记录的连续风能表明前景可观啊，哥，你看，这是最新空间风能资料报告！江城有效风速每年有1400到2800小时，沿海的风能密度为每平方米170瓦！按这个数据，我的电厂建起来后，第一年的产能可以达到60－80万千瓦，建成后第五年达到120－150万千瓦，第十年达到200－250万千瓦。” 莫家南以前就特佩服自家的妹妹，因为她是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中惟一一个爱读书的，平时说话一向就是一套一套的，人前也是一个特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当然了，他今天才知道，像她妹妹这样的闺秀，内心不知道压抑了多么放荡的灵魂才会唾沫横飞地跟泼妇一样说话…… 莫家南消化了半天，渐渐冷静下来。 商界跟学术界一向还有“实践”这条鸿沟拦着，再好的理论不适用都是扯…… 他把那些报告推到一边，问：“门外那个沈晓清是谁啊？” “他啊，自称是东海航空的大少爷兼副总，哎，我还有他名片呢！”铁扇公主朝李家彬打了个响指，说：“那谁，我钱包拿过来，沈晓清的名片在里头夹着呢！” 李家彬叹口气，自己就长得那么像跑腿小弟吗？ 但他有求于铁扇公主，只好照办，恭敬地把她的钱包从行李里翻了出来，特诚恳地递了过去，说：“沈晓清我认识，确实是东海航空的副总。” “你认识？那你还说我妹妹被陌生男人给拐跑了？”莫家南对李家彬的将功赎罪一点都不领情！ “误会，这是个误会！”李家彬厚着脸皮坐下，说：“不过沈晓清这人特不地道，上回还想用毒品嫁祸我和小白龙呢，你妹妹和他合作，要慎重啊。” “宝儿，真有这事？”莫家南完全不信任李家彬了。 小白龙点点头，在这个着急上火的夏天，和这群着急上火的人在一个屋子里着急上火，真是无奈啊。 莫家瑜却开始维护沈晓清：“别的不说，他既然真是东海航空的副总，这说明他有实力投资我的风能项目，而且他对我的项目很感兴趣，这说明他有这个眼光！在商言商，他的人品怎么样我不管，能创造利润帮助我的事业就行！” 这莫家瑜还真是不简单！这魄力都快赶上传说中连恺撒大帝都敢利用的埃及艳后了…… 23 莫家瑜舌灿莲花地论述，莫家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一碰到这种满嘴跑火车的知识分子就会舌头打结地词穷，老半天才缓过神来，朝小白龙招手说：“宝儿，我专业知识有限，教育我妹妹的事得劳驾你上场了！” 小白龙淡定坐下，说了一句：“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你不要助长她的气焰！”莫家南歇斯底里。 “顾先生是吧？一看顾先生就是聪明人，你也觉得我这计划可行吧？你比我哥哥有眼光多了！”莫家瑜笑嘻嘻的，莫家南指着李家彬说：“李总，你说，这新能源什么的上下游产业都不成熟！建起来能靠谱吗？” 李家彬虽然傻，但对大势还是挺了解的，也皱着眉说：“现在这事吧，各方面都不成熟，真要做也不是不行，一看就是个得吃苦的持久战，短时间内要盈利不太可能啊。” 莫家南难得遇到知己，拍着李家彬的肩膀说：“别看李总你平时土豹子一个，关键问题不含糊啊！” 对于莫家南这种不知道是夸奖还是骂人的话，李家彬想笑都笑不出来。 莫家瑜眼看哥哥拉走了一票，连忙巩固战友似的挽住小白龙的手臂说：“这房间里的人都瞎了眼！就顾先生一个有见地！您再好好看看这报告，多可信啊，您一定要帮我说服我哥哥呀！” “谁瞎了眼？你损起人来连你哥哥也不放过啊？”莫家南端出大哥的作派，又向小白龙说：“宝儿你别跟着她瞎胡闹！这海风能不能发电我不知道，一阵风把钱刮进海里打水漂倒是有可能！她那项目到底有什么好的？” 这终级发问一抛出，莫家南、莫家瑜还有李家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小白龙。 “虽然你们的看法没有错，但这个项目也不见得那么没前途，怎么说，”小白龙靠在沙发上，停顿了一会，淡淡加了一句：“拿来骗政府补助就挺好的。” 莫家瑜的脸一下就黑了，莫家南和李家彬哈哈大笑，两个人还庆祝似的击掌起来！ 莫家瑜彻底被激怒了，腾地站了起来，说：“我不管，就算骗补助也算盈利是不是？更何况像这样造福全人类的环保事业本来就该靠政府！等你们这些万恶的资本家良心发现，还不如等地球毁灭呢！” “莫大小姐别生气啊，我们资本家再怎么万恶，你也不能让地球几十亿无辜百姓跟着我们毁灭啊？”李家彬嘻皮笑脸的，欺负刁蛮公主这种好事，他怎么也得插一脚是不是？ 莫家瑜一言不发，冷着脸要去拉行李，还特有主意地说：“哥，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的决定自己负责！我要和沈晓清搞风能项目合作！谁都别拦我！” 莫家南一看自家妹妹铁了心，连忙缓和了语气说：“哎，你别着急啊，这事可行不可行先不管，咱们总要讲个稳妥是不是？哥不拦着你去当先锋，但是你和那个什么沈晓清混在一块，我可不放心，这样吧，我给你派个参谋！” 说着莫家南就用求助似的眼神看向小白龙，说：“宝儿啊，你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在一起就是聊天书都有共同语言不是？你出手监督一段时间行不？” 李家彬可听出点不对劲的东西来，莫家南似乎对小白龙非常了解，包括他的教育经历。 不过眼前更重要的是，沈晓清那人渣早就垂涎小白龙，这莫家南纵容自己妹妹就算了，还要买一送一？李家彬不干了，急着说：“这事不行，我坚决反对！” “你反对什么啊？关你什么事啊你就反对？”莫家瑜见好不容易有转机，没想到这土鳖又出来捣乱！ “小白龙是我特助，不接私活！”李家彬振振有词。 小白龙无视李家彬的反对，对莫家瑜说：“你哥不放心是有道理的，我先和你一起去实地考察一段时间，毕竟就算是官方报告，那数据也未必可信。” 莫家瑜喜笑颜开，莫家南放了心，只有李家彬一个人急了，捂着嘴说：“哎，小白龙，我老毛病又犯了，牙特疼，哎，真疼，像有几万只蛀虫在我牙床上日夜施工，你得在家陪着我……” 莫家瑜和莫家南都厌恶地看着李家彬，小白龙淡淡地说：“你能造出这么恶心的比喻，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要是真忍不住疼了，我认识一个特厉害的牙科医生，给你换全套金牙怎么样？” 李家彬演不下去了，赌气似地瞪了一眼莫家瑜，说：“总之小白龙你去帮忙就去吧，不过得保持手机畅通，我每隔一个小时，不是，半个小时就打一次电话给你！我上班去了！” 说着李家彬就冷酷地走了，还气急败坏的摔门。 坐在沙发上的莫家南目送这位李总之后，忍不住笑了，说：“这位李总花样还挺多的啊？” 小白龙淡淡的，说：“没办法，平时没管好，惯坏了。” 接着莫家瑜就搬莫家南那去了，第二天大清早就开着车来接小白龙和沈晓清，说要亲自去考察风力监测网点。 沈晓清是昨儿个莫家南杀过来才知道莫家瑜居然是新加坡莫氏集团的千金，这不是强强联合的大好事么？他怎么可能轻易松手？再说这大早上的，有美女亲自开车，又有像小白龙坐在后头，怎么看怎么养眼，真是心旷神怡啊。 莫家瑜设好导航，说：“今天有十二个风力监测站要跑，三明治昨晚上我做了好多，中午咱们就不找地吃饭了，要艰苦作战啊，争取一天就都查完了！” 小白龙没什么意见，沈晓清没想到这莫家瑜看着娇生惯养，干起事业来这么风风火火啊？ “三明治都有什么口味啊？大小姐？”沈晓清享乐惯了，一顿吃得不爽就得找人发火。 “还能什么口味？我减肥啊，只有青瓜和西红柿，饮料好一点，有红茶、乌龙茶、茉莉花茶，自己挑啊，别客气！”莫家瑜穿着整套运动衫，一副要跑业务的样子，她一边开车一边把一瓶防晒霜丢到沈晓清手上，说：“别说姐不照顾你！法国熏衣草防晒霜，自己先往脸上手臂上抹一抹搞好隔离工作，我目测今天的太阳很毒啊！” 莫家瑜纤长的手指推开太阳镜，象征性地看了看车窗外的天气，英明神武地做好了安排…… 而沈晓清这种成功男士居然要被一个小丫头指挥，自然不愿意，才要发作，莫家瑜又开始做思想工作：“咱们这回是以我学校的名义进行项目考察，是以学术为目的，你俩的身份呢，都是我的博士师兄！这是我哥向区政府申请的允许参观的文件，以及咱们仨的参观证。” 后座小白龙正打开一份文件袋，莫家瑜看着后视镜说：“就是顾师兄你现在拿的这份，沈师兄，你要不要也看一眼？” 这莫家瑜进入角色还挺快！ 沈晓清发现这个疯丫头根本不在控制范围内，索性就放手了说：“唉，行吧，就按师妹你的意思办！” 等莫家瑜把车开到海边负责江城风力监测总事务的小楼外头，一天到晚窝在办公室弄数据的底层办事员小付一见莫家瑜出示的文件，区政府批的，好歹比街道办事处的厉害啊，而且这三人身份还是国外顶尖大学的研究人员啊，一下就热情起来了！ “行，这些监测站都要参观的话，咱们先去长清岛上那个吧，毕竟那个最偏远，去晚了怕没有船啊。” “就按您的意思来。”莫家瑜没有意见。 小付开始打电话问有没有渔船出海了，沈晓清在一旁觉得特别不对劲，说：“咱们不派个快艇什么的？” “哎，什么快艇啊！我们这个风能监测就是清水衙门，什么公船公车都轮不上我们。”小付爽朗地笑了。 没一会，小付联系上一家要出海的，还真没公车到小码头上去，还是莫家瑜开着车又带上了一行人，在码头跟姓陈的老渔民会了面。 莫家瑜跟陈船主打了招呼，二话不说就上了船。 看着那个简陋的铁皮渔船，听着突突的马达声，沈晓清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上了一个特不靠谱的项目，倒是小白龙对莫家瑜的看法渐渐改观。 这铁扇公主为人处事的弹性这么大，既能跟士大夫骗文件证明，又能跟老百姓打成一片，不可小觑。 等一伙人都上了船，船乘风破浪开出码头，莫家瑜又开始拿着份地图跟小付在那唧唧咕咕，大概是研究风力测试点的地理分布，判断数据的准确性…… 小白龙坐在船头，慢条斯理地喝着莫家瑜亲自冲泡的红茶，这保温瓶功效不错，茶还是热的，这莫家瑜的茶艺也不错，不过肯定是不如静室里小杯地品来得心旷神怡。 沈晓清也特无聊地坐在船头，缠着小白龙说：“小顾啊，我看你和莫家大少爷好像挺熟的，他会不会支持他妹妹这个项目？” “沈总还挺健忘的啊？我记得咱们之前的相处好像不怎么和睦啊？”小白龙啜着茶，看着碧海蓝天，赏心悦目。 “我不是早赔礼道歉了吗？您不也大人大量地一笔勾销了吗？”沈晓清脸皮是真厚。 “嗯，从理性人的角度来说呢，他哥是不会投资的，但凡事一牵扯到家人就很难理性了，所以我也不肯定。”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啊！”沈晓清很不满，也扭开一个保温瓶准备喝两口。 没想到海上迎面一个大浪打到这小渔船上，那保温瓶里的水猛地泼了出来，沈晓清的T恤上一片热茶，简直要烫死人！沈晓清一声惨叫，人还没站稳地就要脱T恤，没想到紧跟着传来“扑嗵”一下落水声！ 那个办事员小付忽然就大喊了起来：“莫小姐！莫小姐！” 小白龙闻声连忙站起身，只见莫家瑜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摔进了海里，一个大浪打来，一下就被卷进海里。 小付连忙跑进船舱，跟船主说停船，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操作起来。 小白龙想都没想，翻过船栏猛扎进了海里！ 那个沈晓清一着急也想救人，但他还是先找了绳子，一头先找地绑好了，另一头往自己身上系，这才往海里跳了下去…… 24 李家彬大清早从楼上目送小白龙上了莫家瑜的车，后面又上班去了，一早上特不安稳，算了算时间，就开始打电话给小白龙。 没想到半天没人接电话，他的心提了起来，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 最后猴子强迫症发作，隔五分钟就拨一个，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孽畜终于接电话了，声音平淡地说：“到江城海边的湖村医院大门口接我。” 李家彬一听什么医院急了，问：“你怎么跑医院里去了？” “说来话长，你过来再说。”小白龙挂断了电话，李家彬连忙离开公司，开着车往湖村医院奔。 到了医院门口，小白龙全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一见李家彬的车子就上来了，说：“我要回家洗澡，海水好脏。” “怎么回事啊？”李家彬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担心。 “没什么，就是我们坐船去外岛一个监测站考察，估计铁扇公主是光顾着看地图了，浪打过来她没扶稳栏干就摔下去了。” “那你就直接下去把她救上来了？那疯丫头还活着吧？” “嗯，救上来了，在医院里休息，沈晓清还有几个人陪着。” “救上来就行，你没事吧？医生给你检查没有？”李家彬看一眼小白龙，脸色还行。 “做了个一般检查，没什么事。”小白龙不喜欢自己身上这股味，开着车窗通风。 李家彬笑了，说：“听说前段时间有个好汉下河救人了，水没淹着他，倒被污染搞得一身腥，你和他还挺像！” “你是不是皮痒了？”小白龙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死猴子连这事都能兴灾乐祸，一定是欠抽了。 李家彬连忙话锋一转，说：“你救那公主上来，没给她做什么人工呼吸吧？” “没，沈晓清抢着给她做的。” “这贱胚还真是无孔不入啊！”李家彬一边高兴小白龙没给铁扇占了便宜，一边又觉得铁扇给沈晓清占了便宜不值，又问了句：“那莫家南来了没有？” “我打电话通知他了，医院里这会看着他妹妹的人也多，没什么大问题。”小白龙说完这话就累了，闭着眼睛休息。 到家门口，李家彬看小白龙好像要睡着的样子，停下车就想抱他上去。 小白龙眼睛一睁，懒洋洋地问：“你干嘛呢？” “没干嘛啊！” “大白天的你抱我干什么？” “有什么啊？你不是累了嘛！别怕，碰见人我就说我弟半身不遂，就得人抱着才能活动！”李家彬编故事特顺溜！还真把小白龙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搭，三下五除二就抱了起来，嘿呦嘿呦地上楼了，一路小白龙的脸都是微红的，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李家彬兴高采烈地把小白龙直接抱回家门口了，还说以后要把大门换成虹膜识别系统的！他扫一下眼睛就能进门！这样就能直接把小白龙抱到床上去了。 小白龙无视李家彬的白日梦，走着径直进浴室冲澡去了。 跟上的李家彬靠在浴室门外听了半晌，踌躇地问：“一个人洗澡会不会无聊啊？” 哗哗的水声，没有回应。 “你不说话就是无聊了，我陪你吧？”李家彬跃跃欲试。 “滚。”每回这孽畜说滚字都特酷，淡淡的口吻里，不容否定的气势…… “那就算了。”李家彬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的，说：“我没你根本不能好好上班，要不我给你种个皮下芯片，GPS全球定位，你就是再掉海里了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顺便通知海警救你好不好？” 小白龙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了，忍无可忍地说：“你怎么不往你自己屁股上镶一个？” 李家彬看一眼小白龙，特镇定地说：“我不是怕坐坏了吗？” 小白龙无视油嘴滑舌的死猴子，自己回房间睡觉去了。 李家彬看这孽畜好像是累了，就没上班在家陪着，赶着中午做饭，猴子手艺挺好的，就是这大米吧，又传出什么闻所未闻的重金属元素来了……填饱肚子而已，有必要让各路食品加工人马都为普及元素周期表贡献绵薄之力吗？这让精心备课的化学老师们情何以堪？ 兼顾到夏天天热，李家彬决定做凉拌面，抓起一根黄瓜刨丝的时候，邪恶的念头弥漫了厨房，所谓饱暖思银欲，先把这孽畜喂饱了再说…… 最后，围着围裙、端着一碗细肉丝、细黄瓜丝、细胡萝卜丝拼成的三色凉面的李家彬进了小白龙房里，坐在床边说：“起来吃饭哎？” 小白龙被李家彬吵醒，含糊不清地说：“不饿。” “吃饱了再睡啊。”李家彬伸出手臂把小白龙揽着坐了起来。 小白龙精神很差，眼睛睁不开，拿着筷子吃了几口，就翻回去睡了。 李家彬觉得不对劲，摸摸他的额头，没什么问题，问：“早上海水是不是特凉？” “嗯。”小白龙应了一声就又睡着了，李家彬想大概是救人太累了，也就没想太多，到书房整理小龙航空的筹备资料去了。 傍晚的时候，这孽畜还没起来，李家彬就觉得更不对劲了，再去房间里看，小白龙居然额上冒着汗发起高烧来。 李家彬急了，要背小白龙上医院，偏偏这孽畜烧得迷迷糊糊的还使倔，说：“不想去医院。” 小白龙一边说还一边拿手死抓着被子，李家彬怒了，问：“你还没断奶呢！” “我讨厌医院。”小白龙眼睛忽然睁开了，看着李家彬说。 和这孽畜目光交汇的时候，李家彬停顿了半天，忽然明白了他的心事，软和了语气说：“行，先依你，不过你得先吃点药。” 李家彬翻家里的药箱，给小白龙喂了退烧药，又找了冰块给他降温。 小白龙发着烧的时候连一句梦话都不会说，特别安静，反倒是李家彬在旁边坐立不安，隔两个小时给他测一次体温，折腾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李家彬又要把体温计往小白龙嘴里塞的时候，这孽畜居然迷迷糊糊地念起诗来，四个字、四个字一段，抑扬顿挫的，只是太小声，李家彬都听不清他念什么，只好把耳朵凑过去细听，朦朦胧胧才听懂了。 原来这孽畜闭着眼睛在念诗经：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家彬，鼓瑟吹笙。” 李家彬心上一酸，这孽畜就是病倒了也知道收买人心！ “放心好了！我会卖力照顾你的！别念歪诗了！” 他捏着小白龙的嘴，把体温计塞了进去。 第二天早上，小白龙退烧了，浑身没力气，但还知道用手捏着李家彬鼻子，用窒息法活活把他给弄醒了，说：“我饿了。” “饿是吧？我给你做早饭去。”李家彬风风火火地做饭了。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端回来一碗粥，还特烫。 小白龙问：“你不去上班啊？” “你这样我怎么去？”李家彬坐一边皱眉头。 “没事，你去吧，走之前往我脖子上套一个饼就行，我饿了咬两口。”小白龙病好了，会开玩笑了。 “我怕你连挪脖子的力气都没有，套着一个饼看得见咬不着！还是我陪着你吧？” “不用了，公司那边忙，总经理不上班，董事长年终的分红要怎么保障？”小白龙眼睛里闪着美元的光芒，李家彬无奈地说：“行吧，我给你这财迷打工去！你要是还难受，记得打电话给我。” “嗯。”小白龙点点头，李家彬这才上班去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小白龙已经活过来了，在客厅看电视了。 但是李家彬却一脸倒霉相，小白龙扫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没啥，你吃药没？” “吃了。” “那个沈晓清真损啊！”李家彬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怎么了？”小白龙问。 李家彬换了鞋，往沙发上一坐，说：“莫家南没打电话给你吧？我看他也没脸跟你说。” “什么事情？” “莫家南本来已经联络了好多朋友，那些朋友听说可以入股咱们业绩还算优秀的云海又能给家里公司做广告，本来有意向买飞机的还挺多，但是今天下午的时候，莫家南说要把这件事情往后推迟一到两个月。” “为什么？”小白龙可不喜欢被人放鸽子。 “还不就是因为铁扇公主呗！莫家南特坦诚地跟我交待了，说这铁扇公主把沈晓清当成了救命恩人，而沈晓清说会投资她的风力项目，但前提是莫家南不准参与到他们东海和咱云海的竞争中来，铁扇公主就怂恿莫家南退出投资咱们云海了。莫家南打电话专程跟我道歉了，说他妹妹差点给淹死了，不能不顺着她的意思，而且他现在手头没有资金投进她妹妹的项目，只能靠沈晓清。” 李家彬看着小白龙，一五一十地说了来龙去脉，又问了句：“这铁扇公主不是你救的吗？” “救她的事情，沈晓清也出了力。”小白龙淡淡的，说：“莫家南既然难办，这事就先搁着吧。” “这莫家兄妹都挺糊涂的啊？还有这沈晓清怎么这么狠？摆明了要跟云海唱对台戏啊？咱第一回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输了啊？”李家彬不满。 小白龙沉思着，说：“沈晓清人都杀到江城来了，他的棋路虽然还不清楚，但八成是想和云海唱一出同城相煎了。” 25 阳台上，小白龙趁着夜色又开始摆弄那一堆绿油油的植物，浇浇水，摆摆布局，大概是想折腾出一个错落有致的热带森林。李家彬在客厅里看着，这孽畜弯着腰在那密密挨挨的叶子行进，跟打游击战似的。 小白龙正攥着一大片叶子擦呢，忽然“嗖”的一声，那叶子中间穿出个孔来，本来一片完美的叶子就这么给毁了！小白龙脸色一下就变了，顺着流弹的方向一看，阳台对面，沈晓清这个贱胚拿着个皮筋高强度的弹弓朝他打招呼：“小顾好雅兴啊，服侍花花草草呢？” 李家彬听见动静，跑到阳台边上一看，明白了，沈晓清居然敢欺负他的小白龙！前怨未消，新仇又起，李家彬咬着牙，吼了一声，“沈晓清你这贱人！你给爷等着！” 说着李家彬就一阵风跑储物间去了，翻箱倒柜的，没过多久，居然捞出两架仿直机关枪来，还带全金属子弹的！他哗啦啦地把子弹倒进去了，一把机关枪递给小白龙，一把自己架着，还顺手把家里灯都给一口气全关了…… 夜间模式好作战啊！ 暗光里，李家彬叮嘱小白龙说：“你掩护我就行！” 说着李家彬按动扳机，朝沈晓清阳台那一阵扫射…… 哎，准头不够，扫偏了！ 小白龙看着手上这杀伤力顶尖的武器，低声问：“你哪来的这一对玩意啊？” 李家彬趴在窗台一边调整角度一边说：“还不是那两小妞过年闹的，逼着我上网给她俩买的，不过子弹都被我藏起来了，没想到这回派上了大用场！” 正说着，沈晓清躲进了房里，从阳台边上的窗户那又朝这边猛地打出一个弹丸！ 咻的一声就直飞过来，射中了李家彬耳朵边上一个悬挂半空的水培植物…… 李家彬生怕玻璃碎渣溅出来，猛地把小白龙掩护在怀里……谁知道只传来“当”的一声轻响，那玻璃盆在空中晃了一晃，哎呀他娘的！幸好这玻璃瓷实啊！ 但李家彬彻底被激怒了，站起来吼了一声：“沈晓清你这兔崽子！” 说着李家彬就把窗户给大敞开了，扛着机关枪对准了，几百发子弹扫射……这年头儿童玩具没什么监管，仿真枪配送纯铁珠！可血腥了！ 连和平主义的小白龙都加入战局，举着机关枪朝沈晓清家一阵绝杀…… 只听稀哩哐啷一阵乱响，沈晓清家一排三扇窗户玻璃全碎了，砸的里头那沈人渣一阵乱叫！老半天没动静…… “哎，不会死了吧？还活着叫一声，不叫我就替你喊救护车了？”李家彬扬声叫嚣着。 对面空窗户那，沈晓清忽然就站了起来！真是恶人万年长，居然毫发无伤！ 沈晓清气急败坏，指着李家彬黑漆漆的家吼了一句：“你俩给老子等着！看谁笑到最后！” 接着半天就没动静了，不知道这个变态还会换什么花样！ 李家彬放下机关枪说：“小白龙，咱们还是连夜搬你宿舍去吧，赶上这么个神经病，哪天要是甩个炸弹跟咱们同归于尽，咱们多不值啊！好歹咱们都是一对上好的玉瓶儿，为啥要和老鼠同归于尽啊？” 小白龙点头答应了，看着沈晓清家冷冷地来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家彬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和小白龙一起往云海宿舍搬，反正是暂时的，就没有带太多行李。 猴子走之前，还顺带把两小妞以前吃的大大卷拿了出来，咬了半天，带着口水就塞在了沈晓清家的锁眼上。当然了，这事他是找了个落东西的借口，回楼上偷偷干的，不然让小白龙知道了，又得嫌他恶心了…… 李家彬和小白龙连夜搬进宿舍的消息，很自然地又传遍了云海。 第二天，李总和顾特助宿舍隔壁的小黄和小邓都被楠姐趁着吃午饭的时候搞了个内部采访。 成熟稳重的小黄表示昨晚睡得很香，没听见什么动静！ 小邓则支支吾吾地透露，他站阳台上收衣服的时候，听见李总说了几句话，总之李总挺热情的。 什么叫李总挺热情？有内幕！ “李总说啥了？是不是很有暗示意味的内容？”楠姐一边吃着减肥的芹菜一边问重口问题。 “好像是说什么要帮顾特助洗内裤之类的，还说什么洗内裤这种活很容易得感冒。” 楠姐差点没被芹菜卡住，眼神贼亮地问：“还有呢？” “还有李总好像想给顾特助做按摩，说什么可以放松肌肉……”小邓脸红心跳地回忆着。 “咱李总还真热情啊！你红什么脸啊？”楠姐瞥着小邓。 “我是为李总害躁……”小邓吐露心声。 楠姐笑了笑，说，“别大惊小怪的！” 说着楠姐还很热情地邀请小邓参加今晚宣传部策划的联谊，还说以后这种活动都会带上他！ 云海宣传部这联谊规格高啊，回回都是美女如云，帅哥如画，早先被邀请的男士代表有云海首席飞行师沈帅哥、首席情报分析师郑帅哥。 像小邓这种穷矮挫能入围这种高级别的活动，不胜荣幸啊！ 小邓没想到出卖李总能换来个人幸福啊。 楠姐还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小邓啊，以后要多注意观察生活啊，劲爆的真相来源于生活，而你的生活质量就取决于真相的劲爆程度！” 被洗脑成功的小邓坚毅地点头，连续几天晚上还真卖力贴墙偷听起来。 可这顾特助很安静，每次似乎都是李总一个人唱独解戏唱累了，两人就洗洗睡了。 听了三天后，小邓就放弃了。 楠姐乱安排任务啊，哪有什么劲爆真相？ 小邓万万想不到一墙之隔，李总正厚着脸皮跟着顾特助，往转都转不开身的浴室挤…… 小白龙看着李家彬，淡淡地说：“你想洗我让你先洗。” “咱们一块洗吧。”李家彬挤进浴室了，既不让小白龙出来自己也不肯出去。 他愉悦地调整水温，喷头的水下来的时候，李家彬顺手就给小白龙脱衣服，说：“你感冒终于好了！我忍了好多天了！” 李家彬的眼神温柔地看着小白龙，水洒下来，流过他光滑的肌肤，真诱人，李家彬抱着小白龙咬他的嘴唇！ 小白龙一开始还没什么心情，但似乎被李家彬给感染了，渐渐吻得沉醉起来。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光着身体贴着，一转眼就都激动起来。 身体满满的热意，热腾腾的浴室，烘得李家彬色胆更壮，他试探着将手指轻轻往小白龙后面插进了一点，小白龙的身体抖了一下，但并没拒绝，仍和自己忘情地狂吻着！ 可当李家彬的手再进入一些时，小白龙猛的避开了，停止了接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李家彬咽了咽喉咙，沙哑着声音说：“我想要你！”他的眼睛又是红通通的样子，紧紧地看着小白龙，一副吃不到嘴不罢休的德性！ 小白龙稍一迟疑，李家彬就强硬地从后面抱住了小白龙，手开始轻轻地抚摸他的肩膀前胸，然后慢慢滑到下面，这孽畜早就硬了！ 李家彬先是轻轻给他搓弄了一会儿，等他按捺不住的时候，手再往后走，开始轻轻地揉，指头再一次试探着慢慢往里插。 小白龙的身体有点僵直，但一只手却死死攥住李家彬的另一只手。李家彬已经将整个指头放了进去，慢慢地来回，那里好热。 李家彬凑到他的耳边问：“疼吗？”” 小白龙摇摇头，李家彬从水雾模糊的镜子里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听见他微微喘着粗气声，李家彬硬得不行，想弄进去，可根本挤不进去！太紧了！ 李家彬才发现自己忘记买润滑油了！等下次再弄？不行！他坚决等不了下次！ 李家彬搜肠刮肚，猛地看见洗手台上的沐浴露大张旗鼓地写着什么“富含茶籽油”！不管三七二十一，李家彬挤着沐浴露就开始往自己那儿抹，滑滑的感觉，小白龙转头看见李家彬这些举动，脸一直是发红的，不知道是不是水一直打在身上的缘故，浑身上下越来越热。 李家彬弄好了，不容分说就把小白龙往浴室玻璃上按！ 一开始慢慢往里送，顺畅了许多，小白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当李家彬完全没入的时候，这孽畜忍不住发出一声几乎听不到的呻吟，身体猛地绷紧了，夹得李家彬简直要断了！ “他娘的！太舒服了！”他忍不住吼了出来！ 这孽畜越忍耐，他越疯狂，他本来想尽量缓慢的进出，减轻一点小白龙的疼痛！ 可他的意识早已混乱，情不自禁的叫着：“我天天都想要你！想死我了！太棒了！” 李家彬拼命地抽送，虽然有足够的沐浴露当润滑剂，可还是很紧，他的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到小白龙的家伙那，帮他弄着…… “嗯……”这孽畜又发出那种压抑的兴奋声，李家彬突然觉得手上湿滑一片…… 换个姿势，小白龙原来这么不经事！ 李家彬却好像意犹未尽，越来越疯狂地耸着腰撞击！ 小白龙苦多于乐，忍不住喊痛，低沉的声音。 李家彬越来越有征服感，血脉喷张，哗哗的水声中叫了一声：“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爽！” 他肆无忌惮地又抽了几百下，小白龙只咬着牙承受着，身体紧绷得肌肉线条都出来了。李家彬神昏颠倒，忽然觉得孽畜那越缩越紧，夹得他喘不过气来，眼前不禁一片黑，终于忍不住射了，这一下还是射在小白龙的身体里！李家彬简直快乐得不行，一退出来就扳着小白龙的身体，紧紧抱着疲倦的他狂吻…… 小白龙是他一个人的！永远是他一个人的！ 26 之后，李家彬一直在筹备推出小龙航空这个品牌。 廉价航空是一种偏向平民化和速度化的航空经营模式，虽然票价低廉，但为了控制营运成本，航空公司不提供免费行李托运、免费食品、不承担航班延误责任。 而相对应的每一项附加服务或权利都会另外标明价格，因此推出廉价航空不免会有变相收费嫌疑，乘客完全接受也需时日磨合，所以在推出低价飞机票的同时，对乘客适当的宣传和提醒也十分重要。 除了这个关键细节之外，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展开，李家彬忙得天昏地暗。 终于，一个多月后，各项工作尘埃落定，云海航空定下了后天召开小龙航空这个新品牌的媒体发布会。 而沈晓清留连江城，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听说就天天陪铁扇公主考察，直到昨天，这个图谋不轨的家伙忽然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一下就上了江城财经新闻头条！ 李家彬冷冰冰地看着这条新闻标题，把鼠标滑来滑去，强迫症似地上下浏览这条新闻内容！ 标题写着《东海航空成功融资收购盛天，意欲开拓国内廉价航空市场》。 江城航空市场一直是云海独大，而盛天航空虽同在一个城市，但机队规模一直很小，带着种夹缝生存的意味！ 没想到这回沈晓清居然看上了盛天，还神不知鬼不绝地收购了！ 这东海果然是要和云海争夺江城地盘，更可恶的是东海这个收购动作的真正意图居然是推出廉价航空，这意味着小龙航空一出世就得面临强劲对手，这好比小嫩草刚露了个尖就得遭北风吹！ 要是直打起价格战来，最后还不是拼谁的资金雄厚？ 要是两败俱伤还算好的，实力不如东海的云海肯定是要先翘辫子的…… “小白龙，怎么办？”李家彬又不愿意动脑了。 “你自己想。”这孽畜看着文件，不肯搭理他，李家彬说：“有你在，我已经不习惯思考了！让我大脑运作，还不如出卖肉体。这样吧，我躺在沙发上由你处置，你帮我想个招好不好？” 小白龙抬起头，看一眼李家彬，问：“是我处置你还是你处置我你自己心里清楚，不干活又想占便宜，事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谁说没有这样的好事！那是他们不会娶老婆！”李家彬振振有词。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这不是你以前教的吗？不要脸才能混商场。” 小白龙噎住了，老半天才说：“你自己想想，云海手上有几张牌？” “我想想啊，有一张王牌小白龙……别的也没啥可说的了！”李家彬目光灼灼盯着小白龙看。 “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你这两年是怎么守住云海的？”小白龙忍不住嘲讽这只死猴子。 “我靠信念啊我还能靠啥！”李家彬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一个诉苦的机会，开始滔滔不绝：“我没日没夜地干活不就是为了出名！我上电视上新闻装逼，还不是为了让你找到我！我还怕你被什么坏人给抓走了，到处找你！你倒好，就知道躲在暗地里看我累死累活！你这个负心人！陈世美！……” 小白龙翻了好几页文件，李家彬还不停嘴，跟怨妇似的歇斯底里个没完。 忽然，小白龙抬起头，冷冷地注视李家彬的眼睛，气场笼罩之处鸦雀无声，淡淡地问：“闹够了没有？” 李家彬紧闭着嘴，机械地点点头，小白龙说：“行，闹够了就好，免得憋在心里得病了。都这个点了，咱们吃饭去吧？” 李家彬的内心在抽泣，最后却只能站起身来低声下气地说：“好，咱们去吃饭。” 正在食堂开吃，李家彬接了八戒一个电话。 八戒说在乡下找到一特好的水塘，水草肥美啊，水里养鱼陆上种菜，晚上还有茧火虫，问他要不要带小白龙来避暑？ 李家彬说避暑的事不着急，问起他和沙僧找媳妇没？ 八戒在那兴高采烈，说：“这还不容易找，我和沙僧有车有房还带花园的，长得又白净，姑娘排着队介绍呢。” 李家彬听了直笑，说改天就去看他俩，还老实交待说自己最近又被事儿给缠上了。 电话那头换沙僧来了一句：“猴哥你要是天天这么忙，小白龙不会跑了吧？” 李家彬抬头看一眼对面坐的小白龙，背过身捂着电话低声说：“跑不了！他知道我需要他！就是这事吧，纯靠演技，我本来就笨，还得装得更笨，每天也挺辛苦的。” “猴哥你天天这样装傻，要是有一天被小白龙识穿的话，不收拾你才怪！”沙僧对猴哥的前景表示很担忧。 “放心，等他养成保护我的习惯就好了！”李家彬压低声儿交待了，这一套歪主意藏得还挺深，“不跟你说了，我和小白龙吃饭呢！” 李家彬聊完了，觉得沙僧说的也有一点道理。 他再怎么痴呆，适当的时候还是要绽放一点智慧光芒的！ 李家彬说：“小白龙，我看这个沈晓清要真走廉价航空路线，这飞机排班肯定更密，在咱江城起降次数肯定更多，咱们机场的营业收入倒是上升了。” “嗯。”小白龙很细心地在吃鱼，补脑是一件很重要的活动，尤其是和这只笨猴在一起。 “不如用机场营业收入补贴小龙航空，生生不息地循环下去，咱跟沈晓清死磕到底。”李家彬十分激动。 “死磕是要死磕，你的思路也没错，但要是机场的收益没法对冲小龙航空的竞争风险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说到底还是比拼资本，回归到这个问题吧，又撞到死胡同里去了。”李家彬其实头脑很清楚，只是能运用的手段太少了，现在是个资本称王、钱生钱的时代，埋头苦干的报酬相对很低。 “嗯。”小白龙点头，要竞争就得扩张，要扩张就得弄钱。创业永远身处不进则退的激流，一般人都会身心俱疲，不过死猴子倒是乐在其中，每一次都没心没肺地装忧愁，食欲根本不减。 “现在没钱只好还是用老办法了。” “什么？” “自强不息，等时运。” “但愿有那一天啊！”李家彬皱了不到一秒钟的眉头，又埋头大口吃饭。 小龙航空开品牌发布会那天，楠姐站在台上春风含笑地答记者问。 没想到沈晓清居然来参加了，还带着盛天的负责人叶总经理，一进发布厅来就先和楠姐握手，在记者们咔嚓不停的拍照中表示了对小龙航空由衷的祝贺。 接着沈晓清还自然而然地站到发言席，借机宣布东海新收购的盛天航空更名擎天，和小龙航空同时期进军国内廉价航空市场。 记者们本来只是收了云海车马费应个景写些软文而矣，没想到碰上有人搅局，两强相争，这新闻题材不是一下就来了吗？ 记者们抢着提问，沈晓清反客为主，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一一作答。 ——“沈总，您怎么看待盛天，不，擎天和小龙航空的竞争局面？擎天的优势是什么？对手小龙航空的优势又是什么？” ——“这个眼下不好说，廉价航空的市场蛋糕这么大，单是擎天和小龙两家来分，还谈不上竞争，只能说携手共进，是吧，楠姐？”沈晓清望向楠姐，脸上带着无比诚挚的笑容，楠姐心里火大着呢！ 好好一个发布会，从主角变成了配角，云海宣传部丢人丢大了！ 等发布会一出新闻，李总不狠狠批评宣传部才怪！ 楠姐稳住气息，言笑晏晏地举着话筒说：“沈总说的很对，小龙航空和擎天都处于成长期，携手共进才能共创辉煌，沈总今天亲自到场祝贺，我们小龙航空的全体职工都对您表示由衷的感谢！” 楠姐自己都觉得把小龙航空和擎天摆一块特别扭，这气场不止输了一截啊！ 记者们一听，却不肯罢手，好的新闻没有火药味怎么行？又继续采访沈晓清， ——“沈总这是逃避记者问题啊？您既然有自信收购盛天，一定是看好市场前景，盛天和小龙相比到底有什么优势，沈总不妨给大家讲一讲？” ——“优势肯定是有的，但只能说是各有千秋，你们要是胡乱解读，我可是不会开口的呦！”沈晓清居然还装嗲卖萌起来！但不得不说，记者们还挺吃他“故作亲和”这一套！ 毕竟沈晓清好歹是个身家几百亿的钻石王老五，当今社会认可的成功典范！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和往日此君胡作非为的报道形成了反差。 有反差就有切入点，不管是把白洗黑了，还是把黑洗白了，新闻不就讲究个来回折腾吗？ ——“沈总您说，我们一定如实报道！”在记者们的一片欢乐的笑声中，沈晓清洋洋洒洒地介绍了擎天航空的优势、前景、战略…… 楠姐站在旁边觉得自己脚下长钉子了，戳得她一阵阵疼。 经此一役，重大失误！ 她不会回去就写辞职信走人了吧？ 楠姐一咬牙，豁出去了，趁记者们不注意，到一旁设备那把沈晓清话筒给消了音。 一招釜底抽薪，沈晓清声音小了，气势也输了不少。 楠姐举着话筒，微笑着开始转移在场记者的注意力，凭借她惊人的记忆力，将沈晓清刚才的话如法炮制，一条一条地与小龙航空做对比，还句句不离“沈总刚才提到擎天……我们小龙航空在同一个方面”如何如何，给足了记者素材，总算镇住了场面。 而楠姐再接再厉，滔滔不绝地撑到时间足够，这才郑重宣布发布会结束。 记者们虽然意犹未尽，可奈不住身为主办方的云海要收摊。 楠姐最后忍不住扫了沈晓清一眼，你堂堂一个老总居然跟老娘斗法！你转一圈最多就是丢人！老娘可是要丢饭碗！老娘能不拼命吗？ 27 楠姐从发布厅回到宣传部办公室，一身汗都出来了，手下的美女们连忙举着扇子给楠姐扇凉压惊…… “这个沈晓清什么人啊，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上大学那会什么不上课还拿全优的富二代官二代没见过啊？人家好歹还知道不干好事就得低调！就没沈晓清这货色，不尊重女性不说，还想砸我的饭碗！缺不缺德啊他？” 众位美女连连称是，技术员小张迅速走上来，说：“报告楠姐，这个沈晓清我迅速查过了，他干过的恶事除了没喊他爸是沈万三之外，无论是开跑车炫富还是放火烧跑车、捧女明星还是踩女明星，什么都干过！” “真是精彩人生啊！”楠姐忍不住口头表扬了这位沈总。 “可不是！楠姐您想个招，咱们会会这个沈总去？”众美女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堪比盘丝洞里那一众姐妹了。 “能有什么招啊，人家财大气粗，咱们升斗小民，都好好干活去，今天的发布会还要善后呢。”楠姐一脸郁结，心上跟猫爪子挠过还没到痒处一样，真不爽快！ 这天，小龙廉价航空机票一售而光，为了提振市场信心，保证小龙航空打出安全可靠的口碑，首次从江城开入泰国的飞机决定由云海首席飞行师沈大帅哥亲自驾驶。同时李家彬也乘坐了这次航班，以表示对旗下品牌的无限信任。 小白龙一个人在家，约了AERON单独见面。 幽静的咖啡馆，AERON汇报说：“信托基金中，顾少爷可动用的资金都一次性押到本次和阮氏科技的对赌协议里了，协议中定下的营利目标是阮氏科技近年来的最高增长率外加5%，估计阮氏科技到年终是无法实现的，到时顾少爷就可以拥有阮氏科技30%的股份，成为阮氏最大股东。” 对赌协议是指投资方与被投资方在达成融资协议时，对于未来不确定的情况进行一种约定。如果约定的条件出现，投资方可以行使一种权利；如果约定的条件不出现，融资方则行使一种权利。 阮氏科技由于和绿风地产的官司，现金流不足，AERON趁机提出投资，切中了阮氏的需求，在签订的对赌协议中规定，如果阮氏在未来的增长率能达到某一数值，投资将获得相应的回报，如果不能达到这一数值，AERON有权收购阮氏股权。 顾宝成故意设置了一个看似够得着却风险非常高的增长率，阮氏科技忙于官司，达到这一增长率的可能性极低。 更何况互联网企业竞争激烈，不复早年间占山就能为王的时代。 阮氏科技没有新的盈利增长点，在短期内又没有开发新产品的计划，对赌协议被执行以致于被收购是早晚的事。 阮氏和绿风的官司一结束，阮氏被收购之时，顾宝成也会将原来红日和星城扣留的地价，如数返还阮氏，重振阮氏的经营。 猴子有份创立的公司，必将重回手中。 AERON曾经服务于顾老太爷，渐渐发现顾少爷和老太爷打骨子里是一个风格，看似不露声色，从不站在风口浪尖，但每一次都能准确狙击猎物，不管多狡猾，都能轻易命中。 大厦将倾时，抽走最后一块砖的必然是顾少爷这样的人物。 因此，得罪他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但相对的，与他们站在同一战线的人也将获得极高的回报。 AERON汇报完工作，顾宝成缓缓站起身来，问：“爷爷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 “是，下个月五号。” “我也该回去一趟了。” 顾宝成说完这句话就走了，AERON却不明白像顾少爷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为何脸上还有忧愁的情绪？ 顾宝成趁着李家彬不在，把自己的简历亲自送到了法律部，以便附在置换大股东公告下公布。 履历很简洁，提到了顾特助的教育经历，毕业于伦敦政经，获得经济学硕士学位；工作经历包括过去三年以职业经理人的身份服务于顾氏集团名下的船务子公司，过去两年担任红日地产和星城地产的董事长。 左律师只是看了一眼，已经大吃一惊。依左律师的眼光，顾特助姓顾，一毕业就能进入顾氏集团担任职业经理人，只怕当中的渊源更深。云海这回的新任董事长可比李总的履历强多了！ 顾宝成吩咐说：“明天我和李总去乡下时再发布吧？” 左律师欲言又止。 顾宝成淡淡地说：“左律师有话不妨直说。” “星城和红日地产最近与绿风还有阮氏科技的官司有关，不知道顾先生可是幕后推手？” 左律师毕竟是干律师这职业的，一提问题就戳中要害。 顾宝成笑了笑，说：“左律师既然问了，我也不否认，但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就可，阮氏还蒙在鼓里。” 左律师心中叹口气，这位顾总的行事风格相当狠辣，不知道云海由他执掌是好事还是坏事？左律师忍不住又问：“顾先生与顾氏集团是否有亲属一类的关联？” 顾宝成知无不言，淡淡地答：“顾氏集团董事长顾侯宗是我的父亲。” 左律师很震惊，终于开口问了最想问的问题，“李总知道顾先生的身份吗？” “他还不知道，所以这回我要带他回老家，到了风景好又与世无争的地方，估计更容易消化一些冲击力大的消息。”顾宝成微微一笑，问，“左律师还有什么好奇的地方吗？” “没有了，顾先生请放心，我会守口如瓶。” 左律师总算认清谁才是云海说一不二的人。 顾宝成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左律师的办公室。 恩怨都将尘埃落定，只有感情需要收尾。 猴子知道真相后，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更加歇斯底里的委屈？还是不安？ 小白龙忽然有点期待起来。 第二天大清早，李家彬就迫不及待地坐返航航班从泰国回来了。 一进宿舍门，看见小白龙收拾东西，李家彬问：“你干嘛呢？” 小白龙说：“八戒打电话让我去他新开发的农场避暑。” “你要去啊？你怎么不带上我？”李家彬坐往返通宵飞机累着呢，往床上一坐就不动弹了。 “今天正好是周末，我是打算带上你的。你的衣服我早收拾好了，就等你回来了。”小白龙一脸预谋得逞的表情，微笑着说，“一会我开车，你就在车上睡一觉。” “好！”李家彬无知地开心着，问：“咱俩这回纯去玩，算不算度蜜月啊？” “你说算就算吧。”小白龙居然这么温和地同意了，要换成以前，肯定是要泼他冷水的啊？ 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李家彬带着一丝怀疑坐上了车，没多会就睡着了。 小白龙开着车上了高速，往猴子老家新田乡的方向去。 足足开了有五个小时的高速，跨越了近五百公里，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国道换省道、省道换县道，到了一个群山起伏的世界。 路边的溪流哗哗的，大树满是绿阴，远处大片大片的稻田缓缓地错落着，居然还有白色的鸟群飞过，空气难以置信地清新。 真是越穷的地方风景越好。 又开了几公里，快到新田乡的时候，反而找不到路了。 只剩下悬崖峭壁中盘旋的窄路，这也算是路吗？ 小白龙把睡得死熟的猴子弄醒了， “咱们接着怎么走？” 睡眼惺忪的李家彬猛看见家乡的山和水，忒不适应了，跟做梦一样，喃喃地说：“小白龙你怎么在这儿啊？” “废话！我带你来的！”小白龙伸出手狠狠地捶了一下李家彬的脑袋。 “哎，疼！” “清醒没？” “给我喝口水就醒了。” “嗯，水给你。”小白龙发现这猴子有时候还喜欢装傻让人伺候，但这回小白龙却不打算拆穿他。 李家彬咕咕喝着水，说：“这路是吓人了点，换我来开吧，我以前就是开着拖拉机也能杀进去！” 说着李家彬就下车和小白龙换了位子，他笑嘻嘻地发动车子，一直往前开。 刺眼的日光下，山道发出一种晃眼的光，小白龙没见过这种天险，免不了目不转睛地监视路况，紧张起来。 李家彬游刃有余，好像每一次要摔下山去的时候，又差之毫厘地拉了回来。 真是刺激！ 快开到山顶的时候，李家彬笑着说：“小白龙，我要是和你一块摔下去也挺好的，同归于尽多浪漫啊！” “这种事还是你自己一个人浪漫吧。”小白龙一点都不赏脸。 “别啊，这可是生未同衾死同穴的大好事啊！有福同享嘛！”李家彬自如地打着方向盘，该刹车刹车，该加速加速，不一会就上了山顶，要往下山的道上走。 李家彬停住了车，突如其来的风景，占满了视野。 风和日丽的山色，金黄眩目的稻田，在眼前不遗余力地铺展开来。 河塘、村屋，静悄悄的溪流滑过，波光粼粼地转着弯，远处低低的云彩，被绿油油的满山竹林映得仿佛带一点碧绿色。 多好的地方啊！ 小白龙看着这样美丽的景色，微笑着说：“咱们可以多住几天。” “你要愿意咱们就多住几天！我带你去岩洞里抓鱼吃！那里的鱼可嫩了，入口即化啊！” “嗯。”小白龙还挺高兴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李家彬还特热情地问：“蛇吃不吃啊？五颜六色由你挑，带斑点的，带金环的，带银环的，还有戴眼镜的，我们这品种齐全啊！” “滚！” 李家彬哈哈大笑起来，开着车往下冲，扬溢着一脸兴奋地带他最爱的小白龙回家…… 28 香菇大棚里，八戒和沙僧正在打算晚上是做香菇炒肉还是肉炒香菇时，隔着遮阳网忽然听见棚外头汽车刹下的声音，没多会，推着门就进来李家彬和小白龙。 八戒看了一乐，说：“村这么大，你们怎么一下就找着我们了啊？” “在山顶上就看见这个大黑棚了，去你俩家，大门又关着，就过来碰运气了。”李家彬笑着说。 八戒说：“哎，别说，是挺显眼的，像不像搞秘密基地的恐怖分子。” 小白龙说：“恐怖分子身材都挺好的，肥而不腻，结结实实的。” “小白龙你一来又抬杠！这可是我高老庄啊，你不怕我把你给做成香菇肥料啊！”八戒瞪着大眼睛，小白龙微微一笑，说：“你们村待客之道挺刺激的啊？” 沙僧哈哈大笑起来，说：“八戒你别瞎扯了！小白龙，走！到我家去。” 沙僧领着几个人走，还真是竹林底下有人家，特别幽静，还是两层的木楼，踩着转弯的木梯到了二楼，给小白龙安排了一个靠河塘的房间，李家彬跟着一块把行李放了进去，笑着说：“你不就爱吟个酸诗什么的嘛，晚上这青蛙的动静可热闹了，你想怎么吟就怎么吟！” “今天开车太累了，我先去睡了，没事不要叫我，有事通知我经理。” “那经理有事呢？” “叫他自己解决！”小白龙把门给关上了，准备从大下午睡到明天再说。 他打开手机，这个地方居然还有手机信号？看来猴子上网看到江城新闻是早晚的事。 依小白龙对李家彬的了解，他再生气也不会吵醒自己睡觉的，估计睡醒了他的气也消了。 小白龙带着一点憧憬，放心地躺着睡着了。 醒来时，小白龙看了一下时间，快夜里十二点了，四周静悄悄的，夏夜还真有青蛙在叫，旁边地上还点了一圈蚊香，细烟飘上来，有一点熏人。 猴子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睡得太熟没有听见动静！ 小白龙穿上鞋，打开门，门外没点灯，但是月光亮着，照得很清楚。 李家彬盘腿坐在门口地板上，这老木地板厚实又干净，他就席地坐着，手指上还夹着一根没点着的烟，打火机放在一边，愣是没点火，好像抽烟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一样。穿堂的夜风声呜呜地吹了过来，不知怎么的，小白龙虽然看不清猴子的表情，但明显感觉到猴子怔住了，好像心里在哭一样。 “你干嘛呢？”小白龙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 李家彬抬起头，很认真地打量一眼小白龙，老半天才问：“饿不？饭在灶上热着，我去端给你。” 他自问自答地站起身来，小白龙看见他沿着走廊缓慢地走，有点摇摇晃晃的样子，转了个弯，人就不见了，只听见咚咚的踩楼梯的声音。 小白龙站在这座小楼半开放的走廊，看远处，月亮很大，山起伏得像剪影，错落而安静的房子，这个村庄的人似乎早就睡着了。 小白龙洗了脸漱了口，盘腿坐在床上，像待审的羔羊。没多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猴子又上来了。 李家彬端着一碗饭进来了，递到小白龙手里，饭上是笋烧肉，很香的样子。但猴子一句话也不说，站在旁边定住了神，跟雕塑似的。小白龙最怕猴子这种深沉的风格了，不像他不说，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他伤心欲绝一样。 小白龙先把饭放在一边，说：“话说完了再吃。” “我没什么好说的。”李家彬醒了神，脱了鞋，爬上床，自觉地躺在里面，看架势要睡觉了。 “真没什么要说的？” “大晚上的说什么？吵醒别人睡觉就不好了。” “你这样挺奇怪的！” “嗯，奇怪就奇怪吧。”李家彬忽冷忽热的，闭上眼睛不肯说话了。 小白龙拿他没辙，问，“你看见云海的公告了？” 李家彬不说话，沉默就是肯定了。小白龙翻着身子，支着胳膊盯着他看，老半天，李家彬终于忍不住了，忽然睁开眼睛问：“你干嘛呢？” “我不是没见过你动真气的样子吗？仔细观察一下，积累一点经验值。” 这孽畜能把人活活气死！李家彬翻过身，面对着墙，不理小白龙。 小白龙没什么意思，又问：“你是不是也看见阮氏科技和星城、红日两家地产公司的联合声明了？” 近日，这阮氏科技和绿风地产的官司打得正热闹，牵扯进来的当事人总是不时要表表态的，在小白龙别有用心的安排下，云海发布最大股东更换公告的同时，由阮氏科技董事长阮孝慈、星城地产董事长、红日地产董事长三人签名确认的一份联合声明也发表了，内容无非是坚信司法正义、法律一定会做出公正裁定云云。 这份声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决战之际，敌我阵前喊喊话也很正常。 问题是，包括阮孝慈在内的社会大众当天才知道星城地产与红日地产董事长竟然是同一个人！那份公开声明上，顾宝成的签名龙飞凤舞的，似乎还有一点怀素狂草的遗风。 与云海的股东置换公告搁一块看，特别醒目！ 此外，还有媒体人深挖浅挖，将两三年前隔海相望的香城的报道也给找了出来，香城顾氏集团三少爷不正是叫顾宝成的吗？也曾经在顾氏修船子公司当经理…… 一石激起千层浪，名不见经传的顾宝成忽然就成了江城财经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哪家媒体不想采访这个顾宝成？在云海、星城、红日三家公司外头蹲点的都有，可这戏唱得最热闹的时候，主角顾宝成却失踪了。 谁想得到他正躲在山里连夜处理家庭矛盾呢？ 李家彬是打定了主意不说话了，小白龙枕着胳膊躺下了，窗外的青蛙唱得真欢快，呱呱个不停，还真是稻花香里听取蛙声一片了。 小白龙没招了，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给阮孝慈下套？这里是你们老家吧？睹物思人，你肯定觉得我和你们不是一伙的，为什么要点蚊香？让我这个外人祭你们这儿的蚊子算了！” 李家彬还是不肯说话，连呼吸声都藏着了，小白龙淡淡地，故意要激怒猴子一样，接着使坏：“反正你要把我当外人我也没办法，不跟我说话就不跟我说话呗，谁也别先理谁！你睡进去一点，我这儿挤得慌！” 说着小白龙又伸开了手脚，胳膊一下一下地捅着猴子的后背，都要把他拱进墙里去了。 “你这孽畜！”李家彬忽然腾地坐起身来，大吼了一声，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孽畜两个字的余音好像悠悠地回荡在山间，翻越了溪流，翻越了高山，都能把整个村的人都给叫醒了！ 果然，隔壁家的狗率先吠了起来，陆陆续续就有几家的灯亮了。 李家彬忽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拧着眉毛瞪着小白龙，往旁边一伸手，猛地抓起一床被子，扑天盖地，就把自己和小白龙给整个罩了起来！ “你干嘛呢！热！” “你给我忍着，我一激动再把人吵醒了怎么办！被窝里好吵架！”李家彬死死压着被角，两个大男人被一床被子包着，怎么想都滑稽！ 小白龙觉得自己还是得逞了，在他的思想里，家庭矛盾是绝不能隔夜解决的！这猴子终于肯跟他一块说清楚了，就是这环境吧，太闷热了！ 小白龙在这黑漆漆的被窝里，也根本没法用气场镇压猴子。 反而是猴子不知哪来的复杂情绪，翻山倒海地在心里憋着，这会终于有机会爆发了，说： “第一，阮孝慈老家不在这，在隔壁村，七八里地呢，只能算一个乡的你懂不懂？” “哦？那你明天要不要抽空登门拜访？” “你这是吃飞醋呢？” “没啊，我就问问你的意思，你要觉得我手段太狠毒，我就看在你的面上放过他，好歹他也算是你的，啥来着，有个特别刺耳特别酸的词，哦，我想起来了，青梅竹马是吧？” “你还说你没吃醋？阮孝慈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自己高兴就好！”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就是因为不高兴才要折腾的！” “行，你折腾完了，心情从不高兴变为平静了就好！让你高兴的事儿换我来就成！”李家彬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觉得你耍着我玩应该挺高兴的！没想到你家是船王啊，你还真是龙王三太子啊？”李家彬的声音都变了，带着一点绝望的意思，终于肯说心里话，“难怪你总瞒着我，还说什么记不起来！我看就算你是普通人家，你家都不会同意咱俩的事！这会更刺激了，你家高高在上的，我把你拐带上这条路，你家还不得用尽手段把你给弄回正道上去！到时候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真要怂恿小白龙叛出家门，他李家彬干不出来这种事，难道自己没爹没妈了，还让小白龙也一样？ 李家彬都快哭出声来了，就像在五指山一遍一遍打转的猴精一样，绝路一条。 没想到小白龙却平静得令人发指，淡淡地说：“这就是你想说的第二件事？可你这一激动吧，这被子里的氧气就被你呼吸得差不多了，你能不能把被子掀开一个角来，让我透透气？” 李家彬瞪着眼睛，掀开了被子，敢情自己闹腾了半天，这孽畜一句也没听进去！ 小白龙忽然伸长了胳膊，一把压在李家彬身上，按着他双双倒在床上，小白龙侧着脸看了他一眼，温和地说：“你躺着，没事别老激动。” 李家彬闭着嘴不说话，小白龙说：“有些事情，躲不过也没办法，我自己家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 “你怎么处理？”李家彬觉得小白龙太天真了。 小白龙叹一口气，说：“一点一点地磨呗，磨个一年半载的，真不行了，那也没办法了，我八字上说了，我跟家人没有缘份。我眼看着将来大概就是这样一条路了，以后就我拽着你走，你拽着我走呗，路上没别人了。” 李家彬猛听着这么一句，周围一刹那都安静了，他有种整个人站在震动的弦上嗡嗡的恍惚的感觉，这个孽畜真打算跟自己耗一辈子了？ 李家彬张开胳膊，用力抱住了小白龙，那股大劲，简直要把他按进身体里去了。 番外：儿童节故事 第二天大清早，李家彬就说要带小白龙上山涧里捉那种入口即化的鱼，还往小白龙头上戴了一个纯手工竹篾的草帽，估计再往脖子上搭一条白毛巾就能完美地融入新田村了。 小白龙无所谓，反正本来就是来陪猴子散心的，他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吧，反正来日方长，欺负回来的机会多得是。 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把猴子折腾得跟坐过山车一样。 而这天接下来的情况也深刻地证明了这一点。 两人先是沿着一条山道爬，弯弯曲曲的，清晨的空气弥漫在周围，清香的树木隐藏着鸟雀的踪影，只有不同的啁啾腔调很有层次感地传来，像默契的约定一样，令每只鸟都在美妙的日光降临时享有一次珍贵的表演机会。相对于鸟的寿命来说，每一天的时光都很重要吧？ 小白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跟着李家彬爬过一座山，又绕着一条斜斜的小道往下走，夏天的长草密得几乎要遮住路了，草的叶子细细的，像丝绒，前面走的猴子像走在绿色的雪坡里，还带着露珠的光芒。 李家彬忽然回过头，笑着说：“我让你换大胶鞋吧，一是好下河，二是过这些草不扎脚。” “嗯。”小白龙应了声，跟着猴子一直往下走，好不容易到了山底下，又是顺着溪流上游的方向没停脚，一半踩着河里的水草，一半踩着河边的石子。 多多少少有些梦幻的，像游历仙境的感觉。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估计都有两三个小时了，就在这山沟沟里穿梭，小白龙看着一线天露出的光，日头高了，按理应该是挺热的，但这山涧里却很凉爽，斜壁上还生长着绿色的蕨类植物，小白龙忍不住幽幽地说：“你们这吃条鱼还挺费劲的啊？” “一般的鱼不费劲，就这种鲜嫩的鱼费劲！要不是泉水养着，口感能那么好吗？”李家彬还有一套完整的逻辑，小白龙忍不住笑着说：“我走累了，在这等你，你捉到了几条算几条，回来接我。” “别啊，吃鱼和捉鱼都是农家乐不可分离的重头戏啊！而且我一路扛着这两把捞网不就是为了给你也玩一回吗？” 猴子肩上那两个漏斗型的小网兜是挺可笑的，别人正经美猴王都扛金箍棒来着，一棒一只妖精，他呢，顶多就是一网一条傻鱼。 “你要真累了，咱就在这坐一会。”李家彬终于体贴起来，小白龙见能歇着了，找块石头就坐下了，问：“还多远呢？” “不远，再走两三个小时吧！” “啊？” “你要走不动我背你一段。” “行！” “你真上来啊？我背不动！” “背不动你还提议什么？” “我就跟你客气一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白龙一下就跳上了石头，抢过李家彬肩上的捞网自己抓着，说，“劳驾你站起来一下呗？我好上马！” “上你个大头鬼！你想累死我啊？” “一个人累死总比两个人都累死好啊！”小白龙站在石头上，气势高了一大截不说，还振振有词的！ 李家彬看着前面长长的道，他真是吃饱了撑的啊！随便弄条鱼忽悠小白龙不就得了！为啥要拿这山珍海味地献殷勤啊？到头来还不是折腾自己？ 李家彬无奈地做了个小鸟向后展翅的姿势，说：“上来吧！” 小白龙一点不客气地趴到猴子的背上了！ 这压下来的重量还挺沉！李家彬一口气把小白龙背起来了，呼哧呼哧地上了路，还得空问了一句：“这老马要是累死在半道上了，这主子能打赏点什么不？” “赏个马肉十八吃呗还能赏什么？”小白龙抬头看着山涧里漏下的光，晃晃悠悠的，眼前的溪流，哗哗的水响，心情特别的好。 “你行，你狠！就是你没事别老呆在屋里看书，我估摸着你再这样宅下去，至少每周长三斤，过不了多久就得长成八戒那身材！”李家彬开始嫌弃小白龙的体重。 “无所谓，有人背就行！” “哎，那我也得多吃点，怎么着也得每周长六斤！比你壮实一圈好背你是不是？” 李家彬油嘴滑舌的，小白龙嘴角挂着笑，一路都觉得很快活，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 不过这猴子也是纯吓唬人，哪里还要走两三个小时？最多背了快半个小时，他就指着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就说到了！小白龙得意地下了马，问：“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这马的脚程好呗！还能为啥？”李家彬从口袋里拿出个强光手电筒就照进山洞里去了，领站小白龙往里头走，四周的气氛阴森森的，只有水鞋逆拂在水里的哗哗声，走了有十来米。 “你这是农家乐还是练胆呢？”小白龙跟在后头犯怵。 “怕了啊？” “没！” “嘿嘿！”李家彬贼笑着，到了水快没到水鞋边沿上的时候，才来了一句，“这里的鱼怕光，我得把这手电筒给灭了，然后咱们拿网守在这儿等鱼游过来就成！” “你们这鱼的智商挺低的啊。” “你就不能换个好词，我们这鱼淳朴！” “淳朴这词是挺好的！就是这淳朴的鱼被不怎么淳朴的人给吃了挺惨的！” 李家彬发现自己斗嘴是斗不过小白龙的，就只好使坏，突如其来地把手电筒给灭了，周围黑咕隆咚一片，只有阴凉凉的风吹着，静悄悄的，小白龙一愣。 李家彬忽然伸了手往小白龙的胳膊那拽了一下，还真让人有点炸毛！ 小白龙冷冰冰地强撑着，质问：“你干嘛抓我手！” “我没抓你呢！你被谁抓着了？”李家彬大惊小怪！ “你以为这招能骗着我呢，你那猴爪子啥样我一清二楚！” “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我忘了叫你把渔网给我不是！”李家彬大笑起来！ 小白龙一直扛着两渔网，这会拿下一个就往李家彬说话的方向罩。 “哎！疼！你砸着我了！” “我砸这洞里抓我手的妖怪呢！”小白龙讲理能把猴子绕进无底洞里去！ 李家彬握着捞网探进水里，和解似地跟小白龙说：“我认错了还不行！你也试试下网捞鱼呗！” 小白龙说：“我姑且相信你一回！” “这里的鱼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就好好等着吧，一会它们就过来了。”李家彬打起保证来！ 暗无天光的地方，只有回头看得见洞口隐隐的亮光，小白龙就因为相信李家彬这个神经病，跑到了荒山野洞里，下网等一群傻鱼！ 到底是谁傻呢？ 足足有二十分钟没动弹，小白龙跟着李家彬都快站成石头了。这山洞里静悄悄的，哪有什么鱼啊？ 小白龙问：“能说话不？” “最好别说，咱这是练定力呢！” “这太无聊了，你一个人玩吧！”小白龙不干了，李家彬连忙说：“哎，那咱就随便说说话，一边说一边等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那咱说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猴子居然会讲故事，这还是头一遭，小白龙“嗯”了一声，算是洗耳恭听了。 李家彬故意压低了声儿说：“这是我们村的老故事了，一般不外传，我就讲给你听，因为你也算是我们村的人了！”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们村的人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是！你别打岔，好好听我讲故事！”李家彬一本正经起来，说：“听说几十年前呢，还没解放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也像咱们一样到这山洞里来捉鱼，但他是老手了，天天都来，有一天，他还没上山呢，就遇见一个瞎眼的老乞丐站在山路口上，拽着他的手问，你看见我家孙子和孙女没？ 年轻人本来也没打算搭理他，但这老乞丐拽着这年轻人不让他走，还往他手里塞了三个大银元，苦苦哀求这个年轻人帮忙找老人的孙子和孙女，还说找着后还会给他更多的银元，找不着也没关系，就求他领自己上山找一趟死心就成！ 这年轻人见钱眼开，就说帮忙去找，老人家说他孙子孙女是上山玩的时候丢的，年轻人想着不会给野兽吃了吧，但还是想碰碰运气，万一找着了呢？ 于是，年轻人领着老人翻山越岭，后来就来到了咱们现在这山洞外头的绝壁上，老人家跟这年轻人说，你往山底下看看，我孙子孙女不会掉下去了吧？ 这年轻人真看了，正要回头跟这老人家说啥都没有呢，就被这老人家给推下去了！” 李家彬绘声绘色的，小白龙后背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问：“你是说咱这山洞外头死了人？” “你害怕了？” “谁说的，你接着讲！” “嗯，我接着讲了，你要真害怕说一声，我收敛着点！”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年轻人命大，摔下来掉进水里，没死！他一抬头，发现山涧顶上站的那瞎眼老人家变成了一只特别大的长须鱼！而自己手上的三块大银元变了鱼鳞！哎！原来这老人家是只鱼精，他的孙子孙女不就是被这年轻人抓走吃了！所以老鱼精找他报仇呢！这年轻人一下就明白了，吓得撒腿就跑，最后居然逃过了一劫！” 小白龙听了半天，冷冷地问：“你给我讲聊斋呢？” “差不多吧，我挺会讲故事的吧？”李家彬还得意起来。 “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给你讲段吧？”小白龙镇静的声音给李家彬带来了极不好的预感，“别，你还是别讲了！” “不行，我一定要给你讲，也是关于这个山洞里的鱼的故事的，你一定要听，你不听的话咱就回家！”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捉条老鱼精的孙子孙女回去吧？”李家彬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我看你是害怕了吧？” “我天不怕地不怕，我怕啥啊！你有本事就讲！”李家彬强撑着，小白龙笑着说：“那你听着啊，我这个故事呢，是你那个故事的后续！嗯，过了有三十年吧，这个逃过一劫的年轻人也变成了老头子，他这辈子都不打算吃鱼了，但赶上了自然灾害闹饥荒，他的孙子孙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就又打算往山里捉鱼了。后来捉了好几回没事儿，他的胆子也跟着大了。 这天，他又带着一条新抓的大鱼回家了，这鱼特别大，有大腿那么粗的身子，够一家人吃好久了，他正高兴呢，没想到孙女正在门口哭呢，说弟弟丢了！这老人吓着了，想着不会是老鱼精又来报复他了吧？他满村找都没找着孙子，最后回家的时候，刚从地里干活回来的儿子正在杀鱼呢，没想到那条大鱼肚子剖开了，露出一截小孩的手臂来！长得好像老人家的孙子的手臂！” “啊！”李家彬吓得惊叫起来！ “怎么样？刺激吧？”小白龙语气淡淡的。 李家彬说不出话来，小白龙幽幽地说：“这山洞里的鱼肚子里不会都有小孩吧？还是连大人都吃啊？你身上这么多肉，它们要吃一定先吃你啊！” 李家彬吓得忍不住咽了一下喉咙，“你……你这孽畜……讲这种故事……谁还敢捉鱼啊……” 小白龙忍不住笑了，说：“以后还敢不敢给我讲鬼故事了？” 李家彬觉得身后的山洞里，满满的都是吃小孩的鱼妖！就算捞着鱼他都不敢吃了，谁敢保证鱼肚子里头没有小孩手臂啊？ “咱快走吧！”李家彬用力拽着小白龙就出了山洞！ “哎，我故事还没讲完呢！” “求你别讲了！” “我一定要讲完啊！这其实是个喜剧呢！”小白龙接着说，“老人家正吓得魂不附体呢，没想到他孙子就从稻草堆里钻了出来，原来他孙子在草堆里睡着了，所以爷爷到处都找不着他呢！” 李家彬皱着眉，问：“那鱼肚子里手臂是什么啊？” “没什么啊，莲藕啊？” “莲藕哪来的啊？深山老林里的，鱼从哪吞的莲藕呢？” “讲故事总有漏洞的嘛，你管哪来呢？还是你更喜欢鱼肚子里藏小孩手臂的故事？你真是太邪恶了！” “哎！你这人！我邪恶还你邪恶呢？” “是你先讲鬼故事的！”小白龙理直气壮的，说：“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八戒大早上就跟我说会添菜呢！” 李家彬闭上了嘴，一脸郁闷地跟着小白龙回家了，往这山上瞎转了一圈，啥没捞着，就讲了个前后绵延了三十年的鬼故事！ 真他娘的绝了！ 李家彬累死累活地回到家，正赶上吃饭呢，刚坐下，八戒端上来一锅汤，笑得跟一朵花似的，介绍说：“咱这菜鲜嫩呢，莲藕炖溪鱼！” 李家彬眼睛都直了，看了一眼小白龙，这孽畜淡然自若地说：“我没跟你提过吗？出门前八戒就跟我说中午要做这道菜了。” 李家彬没忍住，一副要吐的样子，站起身一个箭步就跑了。 八戒莫名其妙的，说：“哎，猴哥你跑啥啊，我做的菜有那么难吃吗？” 小白龙事不关己地坐下了，淡淡地说：“跟你没关系，他自找的。” 29 江城阮氏科技大楼，阮孝慈看到顾宝成一手策划的联合声明公告与云海置换股东公告，以及记者深挖出来的顾宝成家世背景，总算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样的人物！又掉进了什么样的陷阱！ 惟一的翻盘机会就是提高今年阮氏科技的利润增长率。但在这个之外，他还是存着一线希望能撤出绿风地产的官司。 上钩的鱼儿终于知道自己咬着的不是肥肉而是别人下的铒，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助理连日来希望接通绿风地产负责人莫家南的电话，每次都被告知莫家南已经离开江城。 至于官司的调解事宜，绿风地产法律部则宣称合同条款还有许多漏洞值得追究，绿风地产不会放弃以法律武器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机会。 托词，全都是托词！这绿风地产显然是要把阮氏往死路上逼。 绿风咬着地块不撒手，而红日或星城的负责人顾宝成更不可能归还购买7-11地块的款项！ 就算阮孝慈这会想通了，送上门去下跪认错，能撒下这么大个陷阱的顾宝成肯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除非，李家彬愿意替他求一次情。 阮孝慈带着这个天真的想法，到了云海写字楼底下。 这天已经是正经工作日了，李家彬和小白龙从新田村回来了。 猴子的心情很好，因为小白龙给他许下了诺言。但李家彬也会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怎么那么像苦情剧女主角啊！被情人捧着脸一顿天花乱坠的甜言蜜语就死心塌地了呢？ 于是李家彬上着班也不踏实，看两页文件又招惹一下小白龙，问：“你是要真心对我好的吧？不骗人的吧？” 小白龙没理他，专心地批着文件。 “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说过啥了？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种特别容易骗到手的男人吧？”李家彬翻了两页文件又接着问。 小白龙终于肯抬头看他一眼了，问：“你很闲的话，以后这些文件都自己看？” “你居然转移话题！我听说一些男的不愿意负责任的时候就开始转移话题！”李家彬的眉头皱了起来，又有歇斯底里的前兆了。 小白龙合上文件夹，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我忽然发现你从来没有正经说过一句喜欢我之类的话！我怀疑长期以来都是我一个人在单相思、唱独角戏、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你词汇量上升了啊？” “你又在转移话题！”李家彬一副委屈的小媳妇嘴脸，瞪着小白龙！ “没事别挑事啊！好好上班呢！”小白龙觉得自己必须要用威严镇压这只情绪不稳定的猴子，不然长此以往，隔几天折腾一下……绝不能开这个先例！ “你到底爱不爱我？”李家彬巴巴地看着小白龙。 “大白天的别这么肉麻行不行？” “这有什么肉麻的啊！就这事你每天都得跟我说一百遍我才放心！” “我没那个习惯！” “那就是不爱我了？”李家彬自寻死路地得出了这么个心碎的结论。 小白龙彻底闭上了嘴，站起身来出门，没想到刚打开办公室门，阮孝慈这位稀客居然站在了门口。 本该是分外眼红的仇人相见，但小白龙根本没把阮孝慈放在眼里。 此人的来意，不用猜他都知道！ 小白龙的嘴角淡淡地翘了起来，回头跟猴子来了一句，“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得用英文才能说得出口。” “什么？”李家彬没看到门外的阮孝慈，正自顾自地生闷气呢，却听见小白龙旁若无人地来了一句：“I LOVE YOU.” 李家彬一听乐了，抬头吼了一句：“I LOVE YOU TOO！” 小白龙从阮孝慈旁边侧身而过，出了办公室。 阮孝慈像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一样，脸色变了又变！ 想抢的一样没抢着，想欺负的一样没欺负着，最后还得送上门来笑脸被人踩！ 做人决不能低估这风水轮流转的速度！ 顾宝成坐在特助的位子上看文件。 办公室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不外乎两种，李家彬答应帮或不帮阮孝慈。 无论是哪一种，到了他这里，只会剩下一种答案，使劲折腾阮氏科技或者更使劲地折腾阮氏科技…… 阮孝慈出来了，脸色掩不住的挫败，顾宝成微微一笑，问：“不知道阮总这次可得到满意答复？” 阮孝慈想起上回铁皮屋里火烧睡梦人的比喻，眼前这个男人忽然变得可怕起来！尤其是他的笑意，更加让人胆寒！ 顾宝成的眼神掩不住骨子里的凌厉，悠然添了一句：“如果阮总有兴趣，不妨好好调查一下跟贵公司签订对赌协议的投资公司！” “你什么意思？”阮孝慈紧张的神经被一针扎中了要害！ “没什么意思，小小惊喜，不成敬意。”说着顾宝成还拨通了大厦保安电话，淡定吩咐说：“以后阮总要上来，让保卫科先开个报告，我亲自批准了才行。” 阮孝慈得到最坏结果，以后有脸没脸都不会再来云海了。 但此刻他心头有更大的危机感袭来，连忙打着电话匆匆离去。 许多刻意隐藏的信息将会在他眼前依次揭露开来，送上门的好事原来是食人陷阱，这样的惊喜，但愿阮孝慈消化得了。 李家彬走出办公室门，这次7-11地块的运作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是小白龙耍的手段，至于小白龙什么时候要收手，他不打算干涉。 他恨不得也烽火戏几个诸候给小白龙添乐子呢，怎么还会惹他不高兴呢？ 但李家彬脸色还是很不爽，倚在特助的桌子上盯着小白龙问：“你刚才那一句是真心的还就是为了气阮孝慈？” “你喜欢哪种答案就是哪种。”小白龙觉得李家彬越来越胡搅蛮缠了。 “你敷衍我！不行，你得好好跟我说清楚！” “那你是怎么打发阮孝慈的？”小白龙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家彬。 “没什么，就是七个字呗！” “哪七个字？” “不告诉你！除非你用世上最庸俗但也最动听的三个字跟我换！”李家彬目光灼灼地看着小白龙。 “今天的配额已经用光了，明天吧！” “明天的先预支一下！” “你先跟我说那七个字是什么！” “说什么都没可能！” 李家彬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小白龙脸色微微一变，揶揄：“你长志气了啊？” “这就是我跟阮孝慈说的话啊！他这么狡诈，我就跟他来了一句，‘说什么都没可能’！我这可不是冲你，我就是多长了十个猴胆都不敢对你这么放肆呀！”李家彬一脸无辜。 “哦，原来如此。”小白龙埋头看另一份文件。 “哎，你别装傻啊，我的那三个字呢？” “别无理取闹！”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 “你还有完没完了啊？”小白龙故意绷着脸看着李家彬。 这孽畜居然凶他！李家彬一下就急了，突如其来的，这猴子双手攀着桌子往前一探，飞快地往小白龙嘴上咬了一口！ 由于惯性，李家彬整个人差点没摔着！幸亏他只是蜻蜓点水，占着小白龙的便宜就收敛身形，撑着手往后站稳了！不然非得栽到办公桌上摔个狗啃泥不可！ 要是赶上外人来看见了，必然是要为李总矫健的身手鼓掌喝彩的！ 可惜云海没有哪个员工有这眼福啊，其实是上回经历了上回人力王总监与特助小梅事件后，员工上来打扰都很谨慎了，固定时间送文件，急事打电话，能不上门打扰老总的好事就不上门！真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好员工啊！ 得逞的李家彬笑了笑，拿手指蹭了蹭自己的嘴唇，意犹未尽地唱着曲儿回办公室了…… 小白龙再厉害，也不如他这臭流氓不是？ 这天下班后，一回到宿舍，小白龙又开始收拾行李，说一会要坐夜班飞机回家一趟。 李家彬傻了，说：“我再浑你也不用回娘家吧？以后我再也不偷亲你了还不成！” 小白龙说：“不是这件事，飞机票我早订好了。” “你什么时候订好的啊？你回家我得跟你一块！”李家彬深怕小白龙一去不复返了。 “不用，其实是我爷爷的祭日快到了，我得回家一趟，过段时间我就回来了，不论是云海还是7-11地块的项目，我工作还在这里。” “那你要去多久？” “最多十天吧。” “十天好长啊！”李家彬有点受不了，他想天天和这孽畜在一起，打情骂俏也好，鸡飞狗跳也好，总归是热热闹闹地过日子，千万别剩着他一个人，下班回来了还是冷床冷被的……好凄凉！ “你这是什么表情？跟我得了绝症似的？”小白龙还有心情调侃着！ “你不会不回来了吧？”李家彬上前一把搂住了小白龙的身体。 这猴子有时候还真黏乎人，小白龙说：“放心，一定会回来的，又不是去打战，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的！” “说好了，十天你不回来我就上你家找你去！” “好啊，到时候你跟我一块跪在我爸跟前，不知道我爸会不会心软？”小白龙开玩笑呢。 “行！你今晚哪个航班，我去订机票！”李家彬信以为真，小白龙笑着说：“你有时候真的挺傻逼的！你应该是我见过最傻逼的！” “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呢？”李家彬瞪着眼，小白龙轻轻挣开他的怀抱，笑着打量了他一眼，忽然说了一句：“我爱你。” 李家彬一听，心酸起来！ 这孽畜每一次！每一次都能把他扔上了过山车！使劲折磨他，把他呼啸地载到低谷！当他正心惊胆战的时候，又总是出乎意料地让他飞上云霄！这个玩弄感情的混蛋！ 李家彬眼睛红通通的又要哭，小白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就好好在家等我。” “我送你！” “别送了，我自己上机场就行！你这情绪也不适合开车！” 小白龙说着，潇洒地提着行李要走。 李家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到了楼底下，眼看着小白龙开着车，车子越来越远，消失在路口！李家彬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幸好天黑了，要是赶上不知情的员工再把这情景拍照上网，大伙肯定以为李总被顾特助甩了，不对，是李总被骗财骗色之后才被顾总无情地甩了！ 30 沈晓清正跟擎天总经理布局廉价航空覆盖的航线，准备大打价格战之际，忽然听说云海的董事长换了人。 沈晓清看着云海新任董事长从李家彬换成了他心念念的小顾，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等他看到小顾的履历背景，嘴巴已经张得合不拢了，老半天才一拍桌子，来了一句：“原来小顾与我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设、门当户对啊！” 沈晓清啧啧几声后，问擎天的叶经理：“老叶，你怎么看，咱这天上飞的航空公司能干过海上游的顾氏集团不？” “顾宝成出任云海航空董事长，听小道消息说是他与李总的私人关系，顾氏集团并没有公开的意向或动作进入航空业，从这个角度看，云海未必能得到顾氏集团的资金支持。” “管这顾氏支持不支持的，我们东海未必怕了他们！”沈晓清的自信也并非毫无来由，以东海航空的实力，完全是可以与顾氏集团唱一出旗鼓相当的对台戏！更何况在航空业的主战场，顾氏主营业务不是搞这一块的，自然不占优势。 沈晓清笑着说：“这价格战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于是，此后一周，擎天航空风风火火地推出了覆盖一线、二线城市的超低价机票，赚足眼球不说，擎天这个新品牌的知名度也像坐火箭一样飙升，相形之下，同样做廉价航空的小龙品牌，就显得有些不温不火了。 说到底，还是资金实力问题，小龙航空为了对抗擎天，已在低价票的基础上打出折扣优惠，才占据了不到一天的优势，擎天早有决心应战，立刻高调降价；小龙航空紧接着推出购买机票返现金券的优惠，擎天马上就推出更大幅度的返现。 连战两轮，利润已经被压缩到最低，再战下去就是亏本赚吆喝。 财大气粗的沈晓清却还放话说：“要是小龙敢卖一元机票，我们擎天就敢卖0元的！” 李家彬头疼地看着关于擎天航空和小龙航空价格战的新闻头条，印着沈晓清狗头旁的叫嚣言论！他是豁出去了，沈大嘴的名声和他的擎天都一炮打响了，小龙可扛不住这种亏损法，就算加上擎天航空在江城机场的飞机起降收入，小龙航空最多还能往下调一次价格！而沈晓清必然是还要唱反调的。 就是不知道这东海到底划出了多少预算来赔钱，但无论如何，擎天航空胜利者的姿态已经在短时间内深入人心，廉价航空市场的第一把交椅算是给他们坐上了！ 李家彬就不信擎天航空能坐稳了！企业最后还是要看营利的，而不是看一时的名声有多响亮。更何况擎天吞不下整个廉价航空的市场，价格战再怎么打也不可能将小龙置之死地，来日方长，小龙还是有机会的，问题是，小龙难道甘心永远做排第二的品牌？ 江城这边战火纷飞，香城那边忽然也传出劲爆消息。 顾氏集团置免了顾家三少在修船公司的经理职位，由顾家大少爷暂代；同时顾氏集团以撤消投资为威胁，令顾宝成自动让出江城红日地产与星城地产的董事长位子，由顾家二少爷接替。 此消息一出，颇令人震惊，毫无疑问，顾家三少已经被顾氏集团彻底夺权，成了一无所有、两手空空的富二代了！ 外界猜测纷纷上场，一向颇具商业天赋的顾家三少到底做了什么忤逆之事，令顾家家长下手削权？ 看这种剑拔弩张的架势，就差把顾家三少赶出家门了？ 有媒体还不忘兴灾乐祸，嘲讽已成年的顾家三少如今失业，零花钱是否还要向家里伸手？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呀！ 李家彬原本很少关注香城的新闻，但自从知道小白龙身份之后，总是留神盯紧了！昨天给小白龙打电话，听他说祭祖这件事刚结束，还好好的算时间说过两天就回来，怎么今天就和家里闹翻脸了？ 李家彬再傻也猜得出来，小白龙是跟家里摊牌了。从这报道的激烈反应看，小白龙家里是坚决反对他和自己在一块了。 一线微渺的希望终于破灭，反而让人从等待好运的侥幸中彻底清醒过来，李家彬的决心反而更坚定了，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和小白龙在一块！ 东海的沈晓清也盯着顾氏集团的动作呢，没想到天助他也！最大的威胁小顾居然不掌权了！沈晓清看着媒体的猜测，小顾是为了李家彬跟家里闹翻的？沈晓清啧啧赞叹，这小顾可比他有勇气多了，就算他沈晓清看上比较对眼的女明星，可是连提都不敢跟家里提！ 回回娱乐新闻传回家里，都说是逢场作戏，难道他就真没动心的？再动心也抵不过家产啊！真要被踢出家族企业，哪里的天地能收容他这少爷大展拳脚？真要从底层做起，不是不能够，不过一辈子看到头也未必有现在的身份地位。 白手起家的神话可不是人人都有魄力上演的，君不见，从头数到尾，来回也就那几人，被这新闻媒体隔三叉五地拉出来遛，遛到恨不得连这群人小时候穿啥颜色的开裆裤都拿出来做个深度报道！ 自认浮夸的沈晓清长叹一声，这社会比他还不实事求是！ 话说回来，这小顾再没地方去，还有云海航空呢！要是想个办法把云海也给端了，到时候小顾不就由着他沈晓清搓扁捏圆？ 沈晓清自顾自地盘算着，正经手段没有，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一大把，到底使哪个邪门歪道好呢？ 因为小龙航空和擎海打价格战，李家彬忙得焦头烂额，一得空就给小白龙打电话。 小白龙声音很淡，带着笑意问：“天天打电话你不烦我倒有点烦了。” “谈恋爱都这样！你没经验我带你！”李家彬每次都插科打诨的，小白龙就是隔着电话也可以想象他没心没肺的样子，任性地问：“说得你很有经验一样，来回不就一个阮孝慈么？还不是被我玩傻了？值得拿出来炫耀吗？”。 “我啥时候说我有恋爱经验了！咱俩是头一回！初恋！咱俩是初恋你懂么？” “最近你一说话，我就牙疼！” “那我还不是跟你这孽畜学的！就兴许你酸我，不准我酸一两回？而且我还就慢慢品出乐子来了，我就喜欢看你招架不住的样子！” 李家彬笑嘻嘻的。 好像许多烦心的事，故意约好了不提就会不存在了一样！ “你那价格战打得怎么样了？”小白龙一句话泼醒猴子。 换以前，李家彬肯定是装傻卖萌，无限放大困难，好骗小白龙操心！但这回他体贴起来，说：“这事情我有对策了，不用你管。” “什么对策？不用我管可以，但总要汇报一下吧？”小白龙真不是好糊弄的！ “嗯，就是最近线上旅行商打架打得厉害，争相推出低价机票，我抓着这个渠道，准备找一家靠谱的签合作协议，商量着让他们降低代理机票的佣金，我们这边航空公司呢，不管将来价格战打多久，愿意提供长期稳定的票源。” 电话那头的小白龙似乎思考了一会，说：“你变聪明了。” “嗯，我其实一直很聪明！只不过一跟你在一块，我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大脑就没有多余空间思考了！”李家彬继续甜言蜜语。 “就冲你编得出来这种不要脸的说法，我也得表扬你。” “这哪是我编的呀，小白龙在我心目中魅力没法挡！” “太久没看着你的生长趋势，你越来越恶心了！行吧，你就先扛着这价格战，我去研究一下东海的资金来源，他们这种折腾法，肯定是有漏洞的。” 李家彬收敛了，正经地问： “你是说他们财务有问题？” “也不一定，我只是听说东海最近还投入大笔资金做石油期货。” 航空公司的燃油成本很高，由于国际油价波动，通常会购买一定的石油期货抵冲风险，这当中的情况，和搞海运的顾氏集团所面临的是一样的。但是总有一些做实业的公司忘记自己的老本行，过度地迷信金融工具，最后从对冲风险变成了套利活动。这跟赌博是一个道理，不该是实业涉及的范围。 李家彬明白了，说：“有你盯着，他们一有漏洞准跑不了。” 小白龙那犀利的目光，就是失忆了都能三下五除二地看出邓通波的破绽来，如今脑子好了，换了沈晓清，包管还是跑不了。 有小白龙罩着，李家彬自己的事儿倒是安心了一些，问：“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家里的事？我都看见新闻了。” “嗯。” “你没事吧？” “没什么事，其实我从开始没有意向进入家族企业的，原来折腾着想走没走成，这会倒如愿所偿，也许我就该一早找个男人谈恋爱。” “你谁都不准找，要找只准找我！”李家彬时刻不忘给小白龙洗脑。 “知道了。” “哎，那你家里人有没有冲你发火什么的，不会虐待你吧？” “我搬到酒店住了，想虐待我也没机会。更何况把我逐出顾氏集团，已经是我爸能想到的最严厉的处罚了。” 李家彬停顿了一会，忽然温柔了声音，说：“你回来吧，以后我挣钱养你。” 小白龙微微一笑：“还有别的事耽搁着，我得再晚几天才能回来。” “什么事啊？要不我去接你吧？” “不用，你别大惊小怪的。” “你在我眼里可是珍稀动物！国宝级的！” “你再这么说话我可真得挂电话了！”小白龙不高兴了。 “哎，别啊，再陪我随便说几句，我想你，就听听你声音也行，你们那天气怎么样了？” “下雨。” “空气怎么样？” “没污染。” “你身体怎么样？” “挺健康的。” “那你健康的身体有什么特殊需求没有？” “滚！” 这孽畜又挂他电话！ 李家彬无奈地望着天，把装着春心荡漾画面的头摇了摇。 31 香城，雨势很大，落地玻璃窗外雨水潇潇打来，一瞬间就模糊了，隐隐是大风吹着雨斜斜急走，如同海啸扑面。天色太暗了，临窗看雨的顾宝成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手上的书正看到一半，不管外面的雨声再凄厉，房内却恬静一片。 就是下着这么大的雨，还有客人拜访，敲门声响起时，顾宝成起身打开门，原来是莫家南。 “宝儿，你这像是风暴中心，静得吓人。”莫家南比顾宝成更早在香城，不外乎是为了追求顾清秋，特意拜访顾氏长辈。 “你最近穿衣都很正经。”顾宝成微微一笑，没有因为之前沈晓清搅局而怪罪的意思。 “要是我娶了清秋，大概一辈子都得这么穿！”莫家南跟着顾宝成进了房间。 “孰轻孰重，你已经选好了。”顾宝成重新坐在昏黄灯光下，淡淡笑意。 “再怎么选，也没你果断！我真是服了你了！” 顾宝成不作回应，外头看雨，一刹沉静，莫家南也跟着看雨势，疏离的雨，让每一处都如孤岛，让每个人都像局外人。 “飞机订单的项目是我不够仗义，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的话，一定要收下这份用于云海航空飞机购买事宜的注资合同。” 莫家南背着手藏着一份文件，此时拿出来献宝！说实话，一贯以来他不怕清秋生气，他更怕得罪宝儿！ 宝儿算是这世界上惟一赏识他的人，令宝儿失望，他莫家南也跟着失眠！ “你不担心沈晓清撤出风电项目了？”顾宝成微微一笑。 “最近风电市场的行情很不稳定，我已经说服家瑜断绝这个念头。加上清秋出力，已经把家瑜的注意力转向了清秋负责的耗牛绒项目。”莫家南从实道来。 顾宝成“嗯”地应了一声，风电行业趋势近来一方面由于市场需求萎缩、行业竞争加剧，以致风电制造企业业绩下滑，利润大幅跳水，导致小企业渐渐退出市场、大企业利润收缩甚至亏损，整个风电制造企业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另一方面，中央政府出台新政策，将风电场开发的审批权下放到地方政府，刺激地方政府兴建风电场，风电制造企业的未来需求似乎有所攀升。 上游制造业产能过剩形势严重，下游风电场开发和风电运维服务的情况不明朗，此时莫家瑜要是投资进入这个产业链，肯定不算明智。 而老奸巨滑的沈晓清更不可能冒险，相此之下，耗牛绒也算是纺织业的一个极有特色的细分产业，又有清秋的家族企业背景，莫家瑜要真想创业，这条路更加稳妥。 莫家南说：“除了能安顿我这个妹妹之外，我也有机会接近清秋，这算不算是一石二鸟的好事？” “你行事越来越成熟。”顾宝成淡淡夸奖。 “你不如说我见风使舵、老奸巨滑！”莫家南自嘲。 “那我收到你的好处，和你算是狼狈为奸？”宝儿淡淡一笑，接过他手上合同，竟令莫家南心上如释重负。 “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莫家南笑着说：“宝儿，其实你要是需要更多投资，我还可以帮你联系，最近你的行情看涨！” “哦？这是为什么？” 被家族企业驱逐，无财无势，为何反而获得青睐？ “这还不简单！宝儿你的才华有目共睹，要是专心投身云海航空的话，云海的业绩一定会节节攀升！”莫家南以宝儿为荣。 顾宝成微微一笑，不愿多谈公事，莫家南发自内心地问：“你最近还好吧？” “还好。” 层层压力之下，冷暖自知，莫家南知道多打扰也没用。 “嗯，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莫家南要走，顾宝成起身送他到门口，破天荒温情脉脉地给了他一句承诺：“好好保重自己，不管我表妹如何虐待你，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宝儿你真好！”莫家南几乎热泪盈眶。 “没什么，人道主义而矣。”顾宝成关上房门。 那个毫不留情虐待他的宝儿又回来了！这种熟悉感觉真好！莫家南振奋地握拳，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酒店。 晚上，蛰伏房间多日的顾宝成终于愿意到餐厅吃饭，才落座翻看菜单，已见角落有八卦记者偷拍，顾宝成淡淡皱眉，起身要走，见家里的司机老王上前来请他。 “大哥还是二哥？”顾宝成早料到清静难求。 老王一直站在三少这边，如实说：“是二少爷的车子，说请三少爷上半山遛一圈看看风景。” 老王面有难色，恐怕又被二哥施压，顾宝成微微一笑说：“半山空气清新，去转转也好。” 不令无辜的人遭殃，是三少爷的行事风格，老王心存感激，竟加了一句：“二少爷查了三少爷在江城的地产公司的财务状况。” 在顾家服务多年，老王耳目灵敏，但一向不肯多嘴，这回竟然主动坏规矩，顾宝成微微一笑，说：“多谢你，老王，放心，这件事我还招架得住。” 老王见三少爷有底，也跟着放松，在前面带路。 二少爷在车内果然久候多时，等三少爷上了车，老王发动车子，漫无目的往半山兜风去了。 “二哥。”顾宝成上车打了招呼。 顾清成点点头，想起头一回知道自己这个才华横溢的弟弟好那一口，还是远在巴黎购物的老婆打的小报告。本想用这事大做文章，即便不能架空三弟在顾氏集团的权力，或者，至少能让他从继承人之争中退出。 没想到，前几日这个三弟居然在书房主动和老头子交待。 就算没有亲自在场，但那种狂风暴雨的情景从被老头子亲手摔碎的明朝古董花瓶也可见一斑。 那可是老头子的心爱之物，每天亲手擦拭，居然一气之下说摔就摔了！ 后悔也没救，幸好自己的老婆孝顺懂事，拿着碎片修复成了台灯，博得老头子一次口头赞赏。 顾清成有种错觉，自己的三弟在老头子心目中的地位，就像那个明朝古董花瓶，哪怕亲手摔碎了还是珍爱非常。 果然家长都最疼老幺！ 车子缓缓驶出喧嚣，清静山道，树荫如盖，密密匝匝，隐隐的洋楼错落。 最贵地皮，最好风景。 顾清成终于发难，说：“我派了新的经理接手你名下的红日地产和星城地产，财务上大体和当初集团投资吻合，只有一个问题。” “二哥不必拐弯抹脚。”这个三弟面上总是做足礼仪，打心里却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连老头子都敢忤逆，自己这个二哥没地位也正常。 顾清成稳稳思绪，说：“红日和星城曾共同向阮氏科技转让7-11地块权益，按理帐上应该有几十亿购地款，为何不见踪影？” 顾宝成微微一笑，说：“二哥既然已经请人专门审计，那就不妨再认真审计几遍，查出蛛丝马迹再与我谈判不迟。” 谁说书呆子好打发？要真玩起花样来，偷换概念、炒作概念、钻营条款漏洞轮番上阵，胜过千军万马。 “这是集团收益，你要是转移了这笔钱，可算是挪用资金。”顾清成不甘心被压过一筹。 “哪项投资回报率如此高，投入几十亿就能收回几十亿？那笔款项本来就不是集团的正常收入，更何况，那笔钱我另有用途，二哥不必惦记了。” 三少爷态度强硬，二少爷无计可施，司机老王专心开车，但也暗暗为三少喝彩。 “加以时日，我终究会查出漏洞的。”二少爷放话。 “我拭目以待。”三少爷淡然自若。 两兄弟闹僵，车子到山顶转了一圈下山，沉默无言。 顾清成似乎从怒火中清醒了一些，另做打算，缓和了语气说：“我不该低估你的手段。” 顾宝成看车窗外清凉的树荫，随山道旋转而下，物换景移，家人也是成年人，成年人就是理性人，理性人就是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人。 原始森林法则，弱肉强食。 “二哥也不必忙活了，我用购地款买了国外一个矿产。矿产这东西二哥也知道，特别悬乎，指着一块寸草不生的地皮，附上一纸矿产储量报告，说值多少钱就多少钱！至于开采证什么手续，过期了都没关系。” 顾清成恍然明白，说：“这矿产肯定是在你名下了。” “不在我名下，由AERON负责，如果二哥想收回那块地皮，大可坐飞机到非洲一日游。至于购买的钱，货银两讫，概不退还。”顾宝成无所谓地摊开真相，越古老的骗局越管用，算定自家二哥根本无计可施。 “大哥果然没说错你！”顾清成咬牙切齿。 “大哥又有什么高见？”顾宝成微微一笑。 “心上长了七八个洞不止。” “听说这话有个相对好听的说法，叫七窍玲珑。” 面对自家三弟，顾清成嘴皮子也不占上风，无奈之下，叹一口气，终于说出真正目的：“早知道你滑头，还是那句话，过来帮二哥。” “二哥不怕被我盖住锋芒？” “你为了一个男人，在顾氏集团再无掌权机会。” “难怪二哥放心。” “不该浪费你的才能。” “二哥说话越来越动听。”顾宝成眼看车子转了一圈，重回闹市，吩咐说：“老王，停车。” 老王依言停车，但还提醒一句：“三少，这条街离酒店还有一段路。” “没事，我走一段。”顾宝成下车，做足礼数，“二哥，回见。” 顾家二少爷眼看人来人往的窄街人行道，林立电线杆下，混乱的街景里，自家三弟渐渐消失在人群中，不免叹口气说：“老王，你看我三弟是不是个怪胎？” 老王连连称是，心里却想着，三少洒脱，不像凡人，所以才被凡人嫌为怪胎。 顾宝成独步回去，进了一家小小角落书店。 书店极窄，只容一人通行，书店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单身女性，坐在尽头阴暗角落，竟算是顾家三少在香城惟一朋友。 老板看见顾宝成这位久不来光顾的老顾客，微笑说：“看你心情不好，介绍这本给你。” 这家书店藏书风格诡异，时时有惊喜，顾宝成接过那本旧书，看了一眼，《蜜月旅行》，说：“我是不是过了看这种书的年纪？” “想谈恋爱的话，多大年纪都可以看这本书，更何况你上回买的《间谍罗曼史》还不如这本呢。” 顾宝成笑了笑，说：“老板常年一个人，不约会吗？” “谈恋爱很惨烈，没那个运气。”老板坦诚一笑，是可爱女性。 “这件事也需要运气的吗？” “这件事只需要运气，运气来了才能谈努力啊经营啊牺牲啊之类的。” 顾宝成点点头，哲学家都躲在市井角落里思考人生，笑着问：“老板不会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个客人吧？” “算起来，可能是，哎，照顾老朋友的生意吧，这些书都卖不出去。” “好。” “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客人。” “你是惟一一个能让我钱包频繁变空的女性。” “是你对女性太吝啬。” “这样对待老顾客可不行。” “对待老朋友就行。” “不同你吵。” “这世道居然还有绅士风度？顾先生你要被抓进古生物博物馆。” 顾宝成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是谁？” “本来我从不看报纸杂志，确实不知道你是谁，可这回由不得我，你出门看对面马路报刊亭，顾先生的巨幅照，太养眼。” “原来如此。”顾宝成微微一笑，这位有趣的书店老板总是可以与客人谈笑风生，本该不乏追求者，可魅力十足的女性为何不结婚呢？ 也许另有一段故事吧？顾宝成提着一摞书，包括老板推荐的那本，付钱，笑着问：“还是朋友吧？” “当然了！欢迎下次光临！”乱发蓬蓬的书店女老板缩回角落，继续沉浸别人的故事里，也许怪胎都与怪胎做朋友。 32 李家彬每天都不忘煲电话粥，但小白龙总是和他说正事。 “你计算沈晓清在擎天包括初始投资和后期运营廉价航空的所有投入，估个数值给我。” “嗯。” “莫家南重新注资云海购买飞机，具体事宜你自己联络他。” “嗯。” “没别的事我挂了。”小白龙言简意赅。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你昨天才问，不是给你答复了吗？” “过几天是几天？你不知道这个空荡荡的房间有多吓人，阴森森！凉嗖嗖！” “你要是嫌房里冷，可以开空调热风。” “你想热死我啊，这大夏天的室温都有三十多度了！” “我记得是你先说冷的！”小白龙声音一变，威严顿生，李家彬立马就软了语气，“我是心里冷，需要有人捂。” “你毛病太多，去医院一次集中解决就好了。”小白龙带着笑意的嘲弄口吻让李家彬很不开心，说：“你不懂我的心！” “你怎么越来越娘娘腔了？” “你这只孽畜，安慰我一两句会死啊！”李家彬的情绪波动很大。 “嗯，回来给你带礼物。”小白龙又挂断了电话。 哎，什么礼物都还没提呢？被一堆文件包围的李家彬很惆怅。 连日下雨，顾宝成依旧不多出门，直到这天小雨初停，天气阴凉，顾清秋约他见面，电话里微笑着说：“兄妹之间的散步吧？” 不是豁达，是无可奈何，顾清秋认清现实。 顾家这对兄妹，俊男美女一起走在街上，是难得的风景。 顾清秋笑着说：“你比我固执。” 三表哥的作为，用石破天惊来形容也不为过，顾清秋柔声恳求：“慷慨地陪我一天？” 她挽住表哥的手臂，顾宝成没有拒绝，沿街漫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清秋领着表哥经过婚纱店和银楼，她忍不住驻足，瞪着橱窗里的倒影，她与三表哥，多像情侣，“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也是我从小到大的惟一挫折，你不愿意给我依靠。” 对影自怜，吐露心声。 顾宝成温和语气：“我可以给你保护。” “我才不要什么保护！你故意不爱我！” “爱这件事情不是没办法安排开头的吗？”顾宝成微微一笑，无可奈何。 顾清秋知道赌气也没用，伤心地说：“岂止没办法安排开头，连抽身而退都不能。” 说完这句，她忍不住对着橱窗落泪，顾宝成自知伤人心肠，只好给她温柔拭泪。外人看来，还以为是求婚成功，喜极而泣。 等顾清秋意识到自己软弱时，刹那间收敛了情绪，退开了一步，说：“表哥，再见。” 像一阵风，逃离的风，顾清秋匆匆离去。 顾宝成惘然之际，街头忽然有示威游行，一队人挥着条幅、举着纸板，喊着口号热热闹闹经过大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15年未加薪，工人做牛做马！”领队工友挥拳高呼，紧随其后的数百名工人及亲属热烈响应！ “15年未加薪，工人做牛做马！” …… “顾家上下，无良奸商！”领队工友再一次挥拳高呼！ “顾家上下，无良奸商！” …… 顾宝成脸色一变，看清工人纸板大字，终于明白情势！ 集团下的蔡涌国际货柜码头工人对薪资福利不满，掀起了罢工潮。 顾宝成匆匆离开，回到酒店迅速查看新闻报道。 大哥管理的蔡涌货柜码头长期没有理会工人的诉求，在愈来愈多的工人卷入抗议活动中后，昨日清晨堵塞码头通道，要求公司加薪20%及直接对话，其间一度与保安员推撞，5名保安员受伤，香城劳工处到场斡旋无果。 而组织此次罢工的码头工人职员会总干事何先生则表示：“工人对生存环境不满，有愤怒情绪很正常，这个抗争仍然会继续！直到顾氏集团答应20%的涨薪幅度为止！” 顾家大少爷则公开发表声明，工人此前领取的薪酬是市场价，如果认为薪金不足，可以转行，三日内不复工，将视为自动辞职，永不录用！ 硬碰硬，火药味十足。 顾宝成合上笔记本电脑，他粗略估计，罢工事件必然会使得许多货船转往其他港口，自家港口声誉受损，同时在停工情况下，平均每天的损失都将达到数百万。 到头来工人与集团两败俱伤，只有所谓码头工人职员会总干事何先生，借此次事件搞起政治秀，激化劳资矛盾的，展开各种做秀博噱头的游行活动，游行声势越浩大，倒是对他进入香城政坛越有帮助。 此事的利与弊，大哥不可能不清楚，但大哥行事一贯强势，只为了争一时意气，肯定不会退让。 顾宝成离开酒店，到达顾氏集团大楼，游行已经波及此处，围涌的工人在写字楼下举牌示威。 “剥削工人，欠债还钱！”…… “顾老板还钱！还钱！”…… 有保安上来驱赶工人，可是群情激愤，收效甚威。 顾宝成不自信能上楼，只好远远看着，打通大哥电话。 “大哥。” “你怎么有空问候大哥，是来看笑话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还没有那种心情。” “你头脑还算清楚！” 顾建成以为自己三弟是发了疯才会跟老爷子摊牌，虽然在声色犬马的上流社会，玩男人的事也不少见，但像三弟这样玩得这么认真的还真是头一回！ “大哥应该答应谈判，适当加薪。” “你又来老太爷怀柔那一套！到了我这，只讲究利害关系！更何况这些工人有一就有二，一罢工就加薪，我等于是变相奖励他们！” “无论如何，集团将会面临损失。” “这点损失还在控制范围内，我准备雇佣新工人上岗，罢工很快就会结束。” 顾宝成提醒：“新工人不能解决全部问题，更何况这次罢工是有人高调组织，大力推动。” “你是说那个什么职工委员会？” “这个委员会宣布不管罢工持续多久，每周向工人发补助，支持工人罢工决心。” “果然是有备而来！”顾建成这两日纷纷乱乱、头重脚轻，并未意识到这个关键点，但他足够自信，说：“补助再怎么高，也不会高过薪酬！工人都要养家糊口，迟早退让！” “工人退让确实是早晚的事，可是这罢工是持续一天就退让？还是三十天、六十天退让？” “总之我已经做好决定！” 顾家大少一意孤行，顾宝成虽然费心说明各方利益所在，但对大哥毫无影响。 此后三日，罢工愈演愈烈，游行工人围堵顾氏集团名下物业大厦或门店，甚至静坐于顾家大宅前寻求说法。更有报道称，约20名工人身着西装躲过顾氏大楼安检，直奔董事长办公室，发生肢体冲撞。 各路媒体更是难得遇上这种矛盾激化的大戏，一篇篇详细报道滚动出炉，时时更新。 顾宝成脸色冷静地看着窗外，纷纷小雨。 听说码头短短几日之内，已经丢失了大量的常规业务，至少有100艘船只决定跳过蔡涌港口，转至附近港口。不过，截止昨日，货柜码头目前的运作率已达90%左右，新雇佣的工人提高了码头工作的效率，使船舶等待时间减少了20到25个小时，远远少于罢工头一天将近40个小时的等待时间。 可是罢工没有结束，集团声誉继续受损，顾氏家族吸血鬼形象想必深入人心，若爷爷在世，必然是要阻止的。 顾宝成终于决定回大宅见父亲。 顾家大宅，接待自己的大嫂还有二嫂特别客气，嘘寒问暖之外，绝口不提别的事。 老头子在楼上书房，打定主意晾着他，不肯下来。 快到晚饭时间，管家信叔才毕恭毕敬到客厅说：“老爷请三少爷到书房。” 书房的布置没有变化，就是那花瓶架上空了，书桌上多了一盏台灯。 老头子坐在椅子上，双目炯炯地看着他，好像不能相信自己是他亲生儿子一样。 自家老幺在他面前站得很直，流露出温柔敦厚的气质，可骨子里那股锋利藏都藏不住？ “听说有工人冲进办公室，您没受伤吧？”顾宝成打量精神矍铄的老头子一眼，这话就纯是客套了。 “比起你干的好事，这点事不算什么！”顾老爷的气还没消。 顾宝成停顿良久，无可奈何地开门见山：“大哥负责的货柜码头经过几十年积累才有了今天的国际港口地位，不论是为了自身利益，还是同情工人处境，应该适当加薪，也许20%加薪幅度会让港口利润削薄甚至亏本，或者可以采用温和加薪的方案，对年资高和年资低的工人采取不同加薪比率。” “你倒会提方案，可惜这件事归你大哥管，我不会干涉。”老头子居然耍起太极来。 “我找过大哥，但是说不动他。” “你爷爷死之前是怎么叮嘱你的？”顾老爷忽然提起这茬来，老太爷驾鹤西去前谁都没见，就攥着最小的孙子说了几句话，没人知道到底说了什么，但既然家族信托基金由这个最小的儿子继承，顾候宗也猜得到老太爷对他寄以厚望。 顾宝成脸色淡漠，问：“爸您真要听？” 顾侯宗不说话就表示是了。 顾宝成深吸一口气，说：“爷爷说咱们家人才济济，不缺会挣钱的奸商，但家业再大，和气才能生财，自己一家人不能反目，集团里跟着打拼的工人、职员的生活也要保障。” 顾侯宗停顿半晌，长叹一声，“他是想让你化解这钱里带的戾气啊。” 顾宝成已经尽力，连爷爷的遗言都拿出来当通关金牌使。 顾侯宗身为一个集团掌舵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分寸？只放下一句明白话：“你不是顾家掌权人，没有话事权，除非你愿意回来，到时候想怎么和工人谈怎么谈！我的条件开到这，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顾宝成忍不住脸色微微一变。 顾侯宗为了把自己儿子往正道上拉，可真是下了大功夫，甚至不惜牺牲集团利益！ 远在江城的李家彬也听说小白龙家族集团闹起罢工，这几日通电话时不免提了几句，但小白龙总是淡淡掠过，不再多言。有这件事耽搁着，小白龙肯定是没那么快回来了。 可小白龙祭祖完不马上回来，应该不是为了罢工啊？ 毕竟这罢工是后来的事啊，这中间肯定还有一件什么事瞒着他！ 李家彬隐隐有些担心，关注香城新闻越加频繁，直到这天晚上，他在娱乐新闻上看见顾氏家族年轻一辈要订婚，外界猜测是一直单身的顾家三少和顾清秋这两位金童玉女。 传闻称，顾家三少为了重掌顾氏集团，已答应接受家族安排婚姻。 更有媒体言之凿凿，称顾家三少忙于解决码头罢工事宜，所以订婚之事从简，将定于明日下午，顾家大宅草坪举行。 而确实有婚纱店表示顶级设计师正在赶做婚纱，也有银楼表示，新娘手饰正在镶嵌高级珠宝，甚至有专门的策划团队表示已接下顾家的这个匆忙订婚宴席。 李家彬眼前发黑，强撑着气力看完这些新闻，连续拨打小白龙电话，无人接听。 小白龙终于要抛弃他这个包袱，和别人执手携老了？ 天气明明不冷，李家彬的后背脊梁却有一阵冷意往上冒，如同大难临头！ ——第二卷·情种与情种·完—— 第三卷：勇士与勇士 1 李家彬全身力量顿时消失无踪，想要痛哭一场。 小白龙走了，丢下他走了。 他瞪着手机肝肠寸断，几乎要丧失意识，强撑着拨打小白龙电话，还是无人接通！ 李家彬颤抖着手握紧水杯，哆嗦着喝口水镇静自己。 不知道傻坐了有多久，天就黑了。 小白龙明天下午订婚，还隔着多少个小时？猛然间，李家彬像是醒悟过来一样下定决心！ 他一定要找小白龙说清楚！ 不止要说清楚！他要把小白龙绑架回来！ 把人抢回来！抢回来！这个念头满脑子打转，像给李家彬打了一阵强心剂！ 他要坐最快的航班去香城！ 第二天清晨，蔡涌码头罢工忽然宣布结束。 有媒体随后火速发布新闻，透露此次罢工由顾家三少在工人罢工大本营谈判，似乎再次证明三少回归顾氏集团，所以才可以代表顾氏集团排解纠纷。 而当天下午正是传闻三少订婚的好时辰，许多娱乐版记者堵在顾家大宅门外，希望获得第一手靓照！ 顾家似乎早有防备，出动几十名保安阻拦，甚至为防止媒体车偷拍，私家道十米内都不让人接近，更加印证顾家今日要操办喜事。 李家彬坐夜班飞机到达香城，拨打小白龙电话已显示关机。 他马不停蹄摸到顾家大宅外头，看着几十家媒体围拥，只好远远蹲点。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除了能看见络绎不绝的宾客坐着私家车进入顾家大宅，他一丝儿机会也没找着！那些大块头保安一个个虎视眈眈，生怕放闲人进场，硬闯？保安粗壮的手臂都能把他对折了！ 小白龙家果然就是传说中的豪门啊！ 李家彬一边伤心欲绝一边还有空感慨，大概他的痛苦已经在彻夜失眠中沉淀麻木。 如同行尸走肉的他只有一线残念，他决不能容忍小白龙给别人戴戒指，更不能容忍别人用戒指将他的小白龙套牢！ 李家彬狗急跳墙，使出绝杀技，拨通电话给云海第一飞机师沈巍，火急火燎地问： “你在香城吧？” “飞机刚降落，怎么了BOSS？” “你哪儿也不准去，机场见！” 顾宝成从昨日上午起就进入驻扎在蔡涌码头外头的工人大本营，在众多工人怀疑目光中表示，将以顾氏集团已过世创始人的名义发放工人薪酬20%的津贴，并称爷爷在世时，一直感念工人共同打拼历史，希望工人找回企业归属感。 工人获得预期结果，一个个松了一口气，本来顾家大少爷雇用新工人已对罢工造成冲击，年轻的工人已经有部分扛不住压力，重返岗位，只有老工人死守。 没想到顾家三少出面调解，还以感情攻势追忆往昔。 利益与情绪都照顾到了，绝无必要再意气用事。 谁知道那位姓何的职工会总干事借机还要提什么工作环境安全问题，私下与工人商讨时煽风点火——顾家三少如此容易妥协，必然还有谈判余地。 人之常情，得寸进尺的多，见好就收的少。 顾宝成眼见工人情绪松动，忽然又提出更高要求，只好暂时停止谈判。 离开大本营，一回到车内，顾宝成沉吟再三，决定联络熟悉的媒体主编邱先生。 此时才发现手机没电，只好堵到邱先生报社门口当面细谈。 顾氏集团人脉宽广，三少开门见山，请邱主编就蔡涌码头罢工事件做份最新报道，角度倒也偏门，不妨从职工会何总干事的个人利益谈罢工作秀的好处。 邱先生知晓三少是想瓦解工人联盟，诚恳表达意见：“若不顾工人利益，资本家剥削色彩未免太重。” 顾宝成一贯知道邱先生同情弱者，于是将罢工谈判进程如实相告，说：“我开出的条件已满足工人最先提出的要求，现在胶着不下，是有人不愿罢工早日结束，如果邱先生真从工人最大利益出发，该尽快刊登这篇新闻。” 邱先生略作思索，相信顾家三少诚意，答应明早刊登。 其后，揭露何总干事野心的新闻连夜撰写，发到印刷厂，顺利于第二天早报时间与公众见面。 顾宝成第一个见到样刊，已是半夜，他开车重返港口，睡在车中，睡得不安稳，醒来时四周灯光熄灭，隐隐晨曦，海港前所未有的萧条。 他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空寂，只有这个时候会想起死猴子。永远热闹得庸俗、开朗得肤浅的猴子！ 顾宝成一个人步行，先于工人大部队端坐在大本营席台。 前来响应罢工的老工人看见早间新闻，互相通消息，不甘心被人利用，立场已经十分动摇，继而见到顾家三少等候多时，也不免有些吃惊！ 一些服务顾氏集团几十年的老工人不免怀想起顾家创始人与工人同吃同住情景。 顾宝成见工人渐渐聚集，当众洪亮声音重申加薪，并保证顾氏集团以最大努力和解，希望集团与工人利益始终保持一致。 顾家三少的诚意虽然不能被工人全盘接受，但其言行一致，终于部分老工人表示接受结果、不再罢工，陆陆续续的，工人众口一词表示从今日起就正常回码头开工！ 只有何总干事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大势已去，迟到的他带着手下几名工人联络员气急败坏地拉拢残局，可惜工人们早已身心俱疲，连累老婆孩子担心家计，巴不得罢工早日结束，既然已经达到满意结果，何必再战？ 持续五天的罢工终于妥善结束，没有造成更恶劣影响。 顾宝成眼看着工人愿意重新上岗，他劝服码头负责人不必告知顾家大少，以免引发更多摩擦。 但他还是等候码头多时，直到顾家大少闻讯赶来，眼见码头工人劳作，生机勃勃，没有理由再生事端，更何况听闻这次三弟是从爷爷信托基金中拨出钱，以创始人津贴名义涨薪，无须集团支付成本，哪怕是变相妥协，事以至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一直等待事态平稳的顾宝成见大哥也无异议，准备开车离开码头。 顾家大少提醒：“不要忘记订婚礼！” 顾宝成点点头，驱车离去。 从昨日至今日，忙得不可开交的顾宝成一直忘记给手机充电，急匆匆回酒店洗澡，换了一件稍正式的西装，又急忙赶回顾家大宅。 有眼尖的媒体看见一辆车子驶回顾家，开车的是订婚主角，一阵乱拍！ 此时李家彬已经离开，车道上有无擦肩而过，不得而知。 顾宝成将车子驶进停车场，大宅前草坪装点成订婚现场，十几处白色露天帐蓬依次搭开，白色气球四处装点，虽然说从简，但还是有结交多年的满堂宾客捧场，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顾宝成绕过人群，进入大宅，朝东的起居室临时改成化妆间，有专业人士为顾清秋装点，一袭雪白纱裙配全套珍珠手饰，清秋如瓷娃娃一般可爱。 顾清秋对着镜子微微一笑，说：“时间刚刚好，我多怕你不来！” “怎么会错过？小时候我也是你婚礼新郎！” 碰到好日子，顾宝成开着玩笑。 顾清秋掩过一丝伤感，容光焕发地挽住三表哥手臂，笑着说：“一直希望是你陪我走过红毯。” “今天你也会如愿。”顾宝成微笑。 十余米红毯上，穿行过花环编织的拱门，圣洁的白色花瓣飘洒飞舞，两旁观礼的宾客纷纷起身，微笑鼓掌，坐在头排的几位顾家长辈更是感慨莫名。 顾清秋挽着表哥手臂，满脸喜悦，尽头捧着戒指的莫家南西装笔挺，激动万分，手上一哆嗦，戒指居然从指间滑落，掉入草地。 莫家南手忙脚乱，趴在地上到处翻找。 顾清秋忍不住掩嘴而笑，各位宾客也笑这顾家孙女婿太乌龙，一个个放下矜持，连声安慰这位年轻人不着急慢慢找。 正在这个滑稽瞬间，天空忽然传来持续不停的轰鸣声，一阵歪歪的大风吹来，几乎要吹倒几处帐篷。 众人回头举目一看，不知从哪来的直升飞机越过顾家高墙，居然堂而皇之地在上空盘旋！ 更见直升机大开机门，一个年轻男子握着对讲机居高临下，蓬蓬乱发，邋遢衬衫，充满血丝的眼睛，像极了刚逃出精神病院的病人！ 只听这个男人隔空喊话：“小白龙，我早就对你说过，你要是跟别人结婚，我就从飞机上跳下去，不带降落伞的！” 李家彬声音发颤，但立场之坚定，从他视死如归的眼神可见一斑！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这次来就是专程兑现诺言的！” 当着草坪上几百余宾客的面，疯癫的李家彬在高空畅所欲言！ 他在顾家的第一次亮相，真是惊天动地，人人侧目！ 宾客席中的顾家大少奶奶忍不住说起悄悄话：“你看上次在巴黎跟三少亲热的，是不是就是天上这神经病？” 顾家二少奶奶点头赞同：“是有点像，就是头发乱了一点！上次看长得还挺英俊，这会看都不能看了！” 顾家大少奶奶坐看好戏：“啧啧，跳飞机啊，在咱们家出人命该算谁的？” 好不容易刚从草堆里拣回戒指的莫家南莫名其妙，这几天香城媒体就神经兮兮的，明明是他和清秋订婚，偏要写成顾家三少？现在更是什么状况？这个李家彬吃错药要表白就表白，有必要专门坐飞机来破坏他和清秋的订婚宴吗？ 人生第一次卡壳的顾宝成更是呆滞半天，忽然回过神来，跑上前挥着手臂朝轰鸣的直升飞机大喊！ 李家彬根本听不清小白龙说什么，但他看小白龙的口型倒是很熟悉…… 这孽畜居然到了这种时候还在骂他是傻逼？ 行！我傻逼！我就傻逼给你看！ 李家彬急火攻心，大声喊话：“小白龙你已经阻止不了我了！我坚决不会让你和别人结婚的！除非你们踩着我的尸体去！” 正在驾驶直升飞机的沈大帅哥好心劝告： “BOSS，我奉劝你别冲动！” 李家彬铁了心，吼：“沈巍，你飞那么低干吗？” “跳下去真会死人的，要是BOSS你角度没找好，一不小心扭断脖子，那可是当场就会一命呜呼！” “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你给我往前飞！飞到小白龙面前，我要死在他跟前！” 被李总绑架上飞机的沈大飞行师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劝告：“不能再往前了，就这儿吧，李总你跳到那些帐篷上估计就死不了！” 半个身子都已倾出直升飞机舱的李家彬扫视底下一眼，那些观礼的客人都伸长了脖子在看他的好戏！ 行！那我就跳给你们看！ 李家彬朝对讲机吼了最后一句：“小白龙！我爱你！我是真心爱你的！” 说着李家彬放开手，从盘旋的直升飞机上纵身一跃！ 小白龙脸色惨白。 只听“扑通”一声！ 眼前一个白色帐篷一眨眼被李家彬活生生地压塌了，连带帐篷底下的杯盘桌椅，全部崩塌。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像临时炸弹爆炸。 顾宝成发狂奔了过来，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恐惧，他扑上前，疯了似地拉扯帐篷布，企图在乱糟糟的场景把李家彬给扒拉出来。 出于猎奇心理，两位原本负责拍摄订婚过程的摄像师扔下了订婚主角，把李家彬跳飞机的英勇身姿全拍下来了！接着还紧随顾家三少身后，奔过来要看这个殉情的男人的死状！ 在摄影师的特写里，被顾家三少从鼓胀的、搅成团的帐篷中翻出来的李家彬头破血流，双眼紧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一口气在？ 死了不要紧，有几个人活着的时候为心爱的人跳过飞机？还不带降落伞的？ 这种伟大牺牲已经被记录史册，这位李先生大可安息！ 沈大飞机师原以为BOSS只是放狠话，没想到二话不说真就跳下去了！ 想不到BOSS是赤胆热血真豪杰啊！ 沈巍连忙把直升飞机停在草坪上，一下飞机就冲到李总身边，提醒顾特助以及喊了几位顾家保安，一起把昏迷的李总抬上了飞机，准备以救护专机姿态，专程把李总送到了医院救治！ 这一般医院出动急救飞机，一趟少说收费两万元整呢！李总真是有福了！ 2 香城医院，某单人病房。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整，太阳开始兴致勃勃地蒸腾大地的时候，李家彬醒了，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脚都打上了石膏，甚至脖子上也被装了一个类似矫正器的玩意，幸好没戳瞎眼睛，所以他还能清醒地瞪着天花板，虚弱地喊了一句：“有人吗？有活人吗？” 一位漂亮的护士探身过来看他一眼，然后早有预谋般开始将他的活动病床摇到斜靠状态，李家彬的视野慢慢倾斜，然后终于看见了病房内，端坐在单人椅上的小白龙。 小白龙冲他微微一笑，李家彬不自觉身体一抖，仿佛这孽畜的笑容里包含了世上最大的不怀好意！ “你终于醒了？” 这孽畜不远不近地凝视他，李家彬咽了咽喉咙，全身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瘫痪的，僵硬的，吊瓶里的露珠无声地下落，但安静得好像能听见嘀嗒嘀嗒的声音。 “嗯。”李家彬觉得自己没死成，特别没脸见人，只好低垂着眼睛看自己的石膏造型，像一具破碎的木乃伊。 好可怜，好委屈，自己到底为了谁才会这么冲动？ 他上直升飞机前没打算自杀的啊？他原来是打算绑架小白龙的啊？ 为什么情况会翻天覆地？ 冲动是魔鬼…… “别害怕，你没事，就是伤筋动骨，休息几个月就好了。”小白龙温柔地安慰着，坐姿却一动不动，像高高在上的审判官。 “你没结婚吧？”李家彬看着小白龙还穿着那套西装，嗯，手指上空荡荡的，没被套牢！ 这纵身一跳总算值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结婚？”小白龙扬声反问他一句。 “媒体说的啊，而且我亲眼看见你和一漂亮妞，穿白纱的，在草坪上……到了这时候你还瞒我？”李家彬的声音哽咽了，听说有一种委屈叫做分手总是最后一个让我知道！相比之下，他更委屈，质问：“你这孽畜什么意思？不打算跟我说清楚了？还是准备偷偷摸摸地结完婚，再偷偷摸摸地跟我好？那我算什么？你情夫？” 小白龙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置一词，小护士看着这情形，早溜出了病房，顺手合上了房门。 只见小白龙拿起旁边桌上一个摇控器，轻微的电流声，病床正对面的电视屏幕亮了，开始播放一段剪切视频。 这视频重复着，镜头下的李家彬不停地像傻逼一样从飞机上跳跃、冲刺、坠落、栽地、跳跃、栽地……砸落帐篷时激起的烟尘清晰可见，自己气息奄奄的特写更是触目惊心。 这孽畜似乎还不满意这效果，一倍、二倍、四倍加速播放……整个画面像极了一款热门的游戏——愤怒的小鸟？ 什么叫恐怖片？恐怖片就是一群活鸡围坐着看滚动烤炉里的烧鸡。 李家彬陷入同样的惊悚里，一遍一遍地看着自己求死！ 他忍无可忍，费尽力气吼叫，最后却像小猫咪，“你给我住手！” 这一声嘶喊牵扯到肋骨那的肌肉，真他娘的疼！ “为什么？”小白龙淡淡然把摇控器放到手边桌上，许多新鲜的花枝和一个玻璃瓶摆在一边，插花？对，这孽畜准备插花！ “给你插瓶花改善一下病房气氛吧？” 小白龙在沉思，斟酌，挑选了一枝鹤望兰开始揣摩下剪子的长度，对屏幕上仍在播放的画面以及病床上受到严重精神刺激的李家彬置若罔闻！ 甚至李家彬有种错觉，小白龙表面在修理那花，实际上是压了一股怒火想修理他。 他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自己的自杀视频。 这种死后余生的委屈转化成一种淡淡的哀伤，内心仿佛有个自己蹲在角落呜呜哭泣！ 他为什么这么迷恋这只冷酷无情的孽畜？ 这孽畜到底什么时候成了他无论如何都渴望得到的东西？ 只要存在于伸手可及之处，他就充满悲剧意味地想伸手抓住小白龙，抛弃尊严算什么？背负风险又算什么？只要能够更为接近，贴近妄想，拉近现实…… 这种紧紧操纵他的霸占欲，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 嘈杂的视频忽然就暂停了，安静了，小白龙放下了摇控器，看着眼前这枝鲜艳的花朵，问猴子：“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 李家彬没精打采地答：“不知道，我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 “那我就给免费给你普及一下，这花又叫天堂鸟，还叫极乐鸟，乍一看，跟你跳飞机的傻逼样挺像的。” 李家彬的喉咙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想哭！他要放声大哭！ 凭什么这孽畜当了负心人还这么拽？凭什么给这孽畜白玩了还要被奚落？他李家彬就这么好欺负？ 小白龙端详着猴子，跟那天楼下送别的表情一模一样，都跟哭丧似的，他终于肯温和了一些，直说：“你破坏的是莫家南和我表妹的订婚宴席，我顶多算是家属团。” “啥？”李家彬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敢情他舍命一搏差点死在别人的订婚席上？ 半天没消化回来的李家彬看见小白龙按着摇控器，视频被倒带，订婚礼开场，镜头里，站在花拱门尽头的莫家南一脸兴奋，浑身上下地摸戒指，还给摄影师献宝展示，说：“怎么样？这钻石炫彩吧？跟您说，这只是订婚戒指！等结婚的时候我再去拍卖会搞一个皇家大钻石！” 不就是要娶上老婆了吗？至于一副暴发户口吻吗？ 李家彬一脸鄙夷地瞪着视频里的莫家南，终于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问“那报纸上为什么写你要订婚了？” “报纸的话通常只能信一半。” “那你为什么关机？” “我忙着调停码头罢工的事情，没有时间充电。” 李家彬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他要是死了，可真是死得冤枉啊！ 只听小白龙淡淡补充：“莫家南说，以后坐咱云海的飞机不打算付钱了，叫咱们安检给他刷脸过关。” “想得美！凭什么啊他？”李家彬守财奴本性暴露无遗。 “嗯，大概就凭你砸了人家的宴席吧，要不我再给你多放几遍证据？”小白龙作势又要拿起摇控器！ “别！千万别！我错了还不成吗？”李家彬心里五味陈杂，最后才意识到—— 小白龙没订婚！ 天哪！小白龙还是他一个人的！ 喜从天降啊！ 李家彬撒娇：“我饿了。” “先饿着吧，清醒点对你有好处。”小白龙完全无视李家彬的需求。 “我会饿死的！” “你还怕死？放心，摔都摔不死你，你命硬着呢！”小白龙口吻越来越恶劣！ “就是你一天到晚凶我我才会没有安全感的！”李家彬恶人先告状！ 小白龙看他一眼，眼神里浮起淡淡的一层忧郁，“那你要怎么样才有安全感？” 李家彬有点后悔，啜嚅着：“你陪着我，让我时刻见得到你。” “那你现在不就看见了？”小白龙神色又恢复了冷淡。 “我认错了！下次坚决不干这种傻事了！” “嗯。” “不让你担心了！” “我以后都不打算担心你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看你没什么反省的态度！”小白龙是真生气了，冷冰冰地看着他，一剪子下去，把天堂鸟花骨朵剪进了垃圾桶！ 哎呀，可惜了那么漂亮的花了！ 李家彬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也有股莫名其妙的凉意！ 忽然，李家彬想起一件更可怕的事情，战战兢兢地问：“你家里人怎么看我的？第一印象是不是太糟糕了？” 小白龙冷笑一声，好像在笑李家彬居然还有脸问这件事！ “你放心，我家人肯定不会接受你的！你的癫狂和傻逼跟我家讲究沉稳与智谋的门风相差甚远。” 李家彬的心上中了七八箭！汩汩流血！ “那……那你……呢？你不会打算跟我分手吧？” “我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嗯，考虑的结果？” “等你好了再说。” “没事，你直说吧，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不会自杀的。”李家彬咬着牙坚持，他做了这么多蠢事，自知越努力越不成器！ “真的？” “真的。” 小白龙终于放下他的花花草草，站起身来走近他的病床，脸上带着温和却逼人的恐怖，李家彬害怕了：“你干嘛？干嘛靠那么近？” “没什么，我帮你翻个身！” 只听一声惨叫，似乎还伴随着骨头二次断裂的声音，李家彬被小白龙活生生地从仰躺变成了趴下！ “嗯，现在这病床看着宽松了点，我陪你躺一会。” 小白龙坐上了床，手里拿着一本书，叫什么《蜜月旅行》？这名字比《间谍罗曼史》还酸！ “你不生气了？”僵硬如挺尸的李家彬斜斜仰视着小白龙。 “我心情挺好的。” “嗯，你心情好就行，我想起一事，你跟我说过要给我带礼物来着，我人都在这了，你就让我看看礼物呗？” “我什么时候提过礼物的事情了？” “明明有！就上回通电话的时候你亲口说的！” “礼物取消了！”小白龙轻描淡写，李家彬与传说中爱的礼物失之交臂，痛心疾首，“我翻了身，这点滴的位置不对劲，你帮我移一下呗！” “没空！你就这么歪着吧！” 这孽畜是打定主意折磨他啊！但李家彬对小白龙外冷内热的性格越来越了解，一方面这只孽畜对现实不怎么满意，老用局外人的态度把自己武装起来！可是当他一看见美好纯净的东西又没有什么抵抗力，总之就是一个很别扭的家伙！对付他这种脾气，自己只要够诚挚，够真心，够不要脸！ 李家彬无耻地撒娇：“你为什么从来不宠爱自己的男人？” 那调调嗲得让人毛骨悚然，小白龙翻过一页书，说：“你要是摔着舌头了，我让医生给你再做个检查！” “不用了，我这毛病只需要用礼物来治！礼物，礼物……”李家彬一计不成，使出贱招，喃喃叨叨地循环播放……“礼物”的怨念从他唇齿之间不断迸出，堪比紧箍咒了。 小白龙无奈了，说：“不是我不让你看，是你现在这样子看不了。” “怎么看不了啊？我眼睛可没摔瞎了！礼物……礼物……礼物……” “行了！你给我闭嘴！”小白龙狠狠放上书，李家彬真担心这孽畜一激动，拿书摔他一脸！ 他压低了声，跟小媳妇似的：“礼物……礼物……礼物……” “我这就让人给你运过来！你等着！” 小白龙的脸色像要下雨，一本正经得可怕，但他还是拨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似乎难以置信，反复确认，小白龙肯定地说：“对，就是运到医院，嗯，三楼病房，让我过目了，你再运到江城！嗯，多少费用都我这边出，就这样吧。” “你到底给我买啥了？还劳师动众的？”李家彬觉得不对劲。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李家彬七上八下地等待，小白龙手上的书都快看完一半了，窗外忽然传来动静，小白龙放下书，下了床，弯下腰，像调试机器一下掰着李家彬僵硬的脑袋，侧过脸对着窗户，李家彬倒吸气乱叫，只见窗外一个明黄色的铁家伙缓缓地升起，一点一点地露出完整的形状…… 倒视镜、车轴、踩刹、排气管…… MTT涡轮超级摩托Y2K啊！ 好炫目！好激动！李家彬的眼睛都要直了，他的一颗小心肝扑通跳个不停，手痒得难受…… 小白龙淡淡地说：“可惜有人摔断手脚，不然应该立马就能骑着去兜风的……现在可好了，一时冲动，只能看不能碰，真可怜。” 说着小白龙打了个电话：“嗯，就这样吧，吊下去吧，顺便请车行里的工人吃一顿饭。” 李家彬眼看着那昙花一现的豪华摩托车一点一点地下沉，下沉……消失在窗户外的风景里，好梦幻，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真的吗？是真的吗？他真看见了那辆摩托车？ 原来，那辆摩托车就像小白龙对他的宠爱，忽上忽下，最后残忍地消失不见…… 顿悟的李家彬好感动，感动得眼含热泪。 3 在第一周活血化瘀的治疗之后，李家彬吃够了清淡的饭菜，连肉都是蒸汤带水的，嘴巴里都能淡出个鹦鹉来，积累的不满终于暴发了，李家彬表示自己得了厌食症。 一般闹脾气的人都是知道有人在乎才会任性妄为的。 小白龙冷淡地说：“再过几天给你大补，我查过医书了，瘀不去则骨不能生，去淤血就得清淡……” “不要听！”李家彬仗着受伤大叫起来，“我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养病，我要坐飞机回江城。” “你骨头愈合至少要四个星期。”小白龙一句话就否决了。 “我不放心云海，沈晓清难说会趁机耍什么贱招……” “这些我都有督促。” “隔着这么远，肯定不能第一时间反馈，我要就近把关。” “你这么积极，很可疑。”小白龙打量着李家彬。 什么都瞒不过这只孽畜的法眼。 “这里天气很怪，我不适应，晚上睡不好。”李家彬换了个借口。 “昨晚上你睡得跟猪一样。” “那是表象！我其实是在发噩梦！” “梦见红烧排骨了也算噩梦？” “额……”李家彬无话可说，耍起赖来：“反正我在这里心情不好！我马上，立即，现在就要回江城！” 小白龙沉思了一会，按铃叫来了值班护士。 美丽的小护士温柔地推开门，问：“病人哪里不舒服吗？” 小白龙淡淡地问：“请问这几天有什么特殊客人探访过病人吗？” “哦，有一些空姐和飞行员来给李先生送花，挺热闹的。” 小护士如实以告，小白龙又问：“这个我知道，还有别的客人没有？” 小护士想了想，说：“昨天顾老先生来过。” 顾老先生是香城大鳄，一张老脸家喻户晓。 “嗯，没事了。”小白龙点点头，小护士就关上门出去了。 李家彬竖着耳朵看窗外的风景，表情呆滞。 “你别装了。”小白龙坐在他病床边上，“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李家彬想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脸，可惜他的手还处于不怎么灵活的状态，跟机械手臂似的，动一动费老大力。 小白龙微微一笑，说：“老头子来来回回也使不出什么花样，他一定查了你老底吧？” “没有……” “他跟你打孝顺牌，让你跟我分手，让我尽孝道？” “没有……” 李家彬什么都不肯说，小白龙却自顾自地下结论：“老头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创意，他那种拼命三郎的性格哪里需要人养老？他不在董事长位置上干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会退休？更何况我家还有大哥、二哥指着家产争着尽孝道，你不必太天真。” 小白龙一针见血的，这算是李家彬头一回见识小白龙的阴暗面，豪门真可怕，能把他最纯真善良的小白龙都弄扭曲了。但是挑拨离间父子关系这种事，李家彬自认光明磊落，真干不出来，说：“可我看出来，你爸最疼你了。” “是吗？” “就冲你爸想掐死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了！他把我当假想敌了。”李家彬冒出了淡淡的忧伤。 “那你答应我爸要跟我分手了？”小白龙看着李家彬。 “这倒没有，我自私了一把，我跟你爸说，他有仨儿子，我拐跑一个不算过分，而且只要他愿意，还能变成四个儿子呢，这是多赚的一笔买卖啊？” 小白龙听了忍俊不禁，反问：“我爸没抽你？” “嗯，没，你爸有暴力倾向啊？” “本来没有，但我不是怕他见着你之后会有，一般的人都受不了你！” “幸好你不是一般人。”李家彬还挺会顺竿爬，小白龙问：“后来呢？” “后来你爸就走了。” “没再说点什么？” “你爸叫我出门在外要小心，最好稳重一点——你爸是不是想找黑社会做掉我？”李家彬怀疑地看着小白龙？ “你这想法挺好的，但我爸做人比较直接。” “你是说你爸想做掉我的话，会直接派个杀手弄死我？” “你这几天看太多黑帮电影了。”小白龙把电视给关了，这猴子养病期间什么都不干就看一些刀光枪影的片子，居然还找了一首李太白的诗卖弄，天天吟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总之我想回江城！”说了半天，李家彬又绕回来了，他费力伸手想够着折叠桌上的水杯，半天没碰着，小白龙替他握着杯子，杯沿还靠着一个打了结的吸管，是李家彬喝蜂蜜水的重要装备。 李家彬凑过嘴，被小白龙服侍着吸了几口，还是一脸惊恐：“总之我挺害怕的。” “嗯，我给你办转院手续，下午就坐飞机回江城。”小白龙前所未有地顺着他。 李家彬眼睛一亮，越来越觉得这孽畜是爱他的呀，深深地爱着他，哪怕这些零零碎碎的爱都隐藏在他嘴角冷淡的笑意里，还有他一笑而过后必然会降临的虐待里…… 但李家彬坚信，他和小白龙之间的感情叫做虐恋情深。 这天，把李家彬这样的半残废从香城运回江城中间经历了许多麻烦，但最后还是顺利返回了，折腾到接近半夜飞机降落时，坐在轮椅上的李家彬终于重新投入了江城的怀抱。 他看着机场的大探照灯，高耸的路灯，航站楼的灯光，还有跑道上的飞机，心情一下就放松了。 几个机场工作人员把李家彬弄上汽车副驾驶位，小白龙把轮椅给收进后备箱，上了车，发动引擎，打着方向盘离开机场。 一切安稳了，李家彬说出了真心话：“我就怕你家里给你安排老婆，听说你们那地方还能娶好几个？上流社会三太、五太地称呼，那些女人好像还特有面子是吧？” “那你是羡慕还是嫉妒？” “我这是防患于未然！总之你可不能动这个念头。”李家彬觉得打预防针很重要。 “我要是娶五个老婆，你不得摔成肉饼了？”小白龙看他一眼。 “谁那么傻跳五次飞机啊？”李家彬嘟囔着，小白龙轻声一笑，车灯扫出前行的道路，李家彬看着窗外夜景，江城的夜景头一回如此美好，高架桥下的车灯光影好像流动起来，每个人都在赶着回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包围了他。 他终于把这孽畜拐骗回来了…… 可惜小白龙没把他送回家，就近又送医院里去了，这孽畜认准了自己至少要三周后才能出院。 不过李家彬也觉得住医院好一点，他可没脸住云海宿舍，自己跟僵尸似的，在员工面前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不过这三周住在医院，小白龙也没闲着，以特别保守的态度继续推进小龙航空的业务，既没有打算申请银行贷款，弄点钱进行扩张，也没有打算赔本与擎天航空死抗。 相比之下，擎天可真是有声有色、如火如荼，听说为了多弄点资金，东海航空还对子公司擎天进行了配股，从71%变成了51%，配售20%的股票。 自从东海接收了擎天，擎天就是傍上靠山了，股价一路上涨，行情看好，东海委托江城发展银行进行配股事宜，而且是以低于擎天市场价的14%进行配售的，很快就有许多知名投资机构大举买进。 听说沈晓清接手这擎天航空后，一手又搞起了石油进口业务，向国际各大知名的石油供应商发出招标书，邀请他们就擎天未来两个月的采购需求进行投标，别说，这业务伙伴还挺牛，听说中标的SPC石油公司将会产生几千万美元的订购量，看样子擎天是有准备进军航空业的石油现货供给啊？ 李家彬看着擎天有资金又有市场，真他娘的刺眼！ 小白龙却气定神闲，有时候也不在病房陪他，像是出门有公干，还有时候接个电话用英语，难道是在查擎天搞石油期货的事情？ 李家彬却烦躁了，擎天航空实力咋这么出众呢？ 就算配股弄了点钱，但买石油、买期货、还搞廉价航空，入不敷出才对！虽然擎天表示，自己购买石油只是充当代理机构，将国内有需求的航空公司与国外供应商联系起来，不涉及现金交易，但如果没有强大的背景怎么可能做到空手套白狼？ 李家彬多多少少还是有个直觉判断的，尤其一个人搞一个行业久了，只要信息来源实事求是，这直觉一般都是准的。 这事他跟小白龙提了，这孽畜微微一笑。 “你是不是有谱了？”李家彬一边吃着小白龙给他削的苹果一边问。 这几天的住院伙食终于好了一点，起码从没几点油星的瘦肉汤变成了大把油花的排骨汤，因为小白龙说什么淤血差不多消了，该长骨头了…… 但李家彬老吃肉也有点腻歪了，所以对水果需求还挺旺盛。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这么滋润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啊，等骨头长好了，小白龙肯定不对他这么好了。 小白龙问：“那你知道期货交易的杠杆作用很恐怖吧？” 期货交易中只要向中介机构交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就能进行，像杠杆一样撬动好几倍的交易金额。例如交易方手上有一元钱交了保证金，却可以交易十元钱的商品，不到真正结算的时候，不需要将剩下的九元钱体现出来的，所以在这种虚拟的交易中，充满押一赔十的赌博意味。高风险，带来高收益，这也是赌博的存在意义。 “难道你知道他们擎天买期货的内幕？”李家彬吃完了苹果又吃梨，小白龙削得多快他就吃得多快，还不耽误说话！ 花果山出身的，果然都是高级吃货！ 小白龙居然玩起了笑而不语，只是一抬头发现水果盘里刚削好的水果都不见了，轻轻皱着眉说：“看来以后只能给你买香蕉了。” 4 一个多月过去，夏天已经接近尾声，小白龙对李家彬的休养生息政策也正式宣布结束。 整体说来，这段时间李家彬还是过得非常滋润，在病床上呼风唤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没有他弄不来的东西，主要是小白龙的底线被猴子一次一次地突围后，已经没有下限了！ 比较刺激的一回是李家彬想在病房里吃火锅，小白龙还真就搞了一大锅汤水小料，外加摆成花盘的肥牛蔬菜，端到了他跟前的桌上。小白龙还亲自拿着长筷子伺候李家彬涮得正开胃呢，主任医生居然不规律查房！ 眼看一群白大褂大步招摇着进了对门病房，把李家彬吓得一惊。 这医院规定不准在病房搞这七七八八的自主创新，听说隔壁有病人养了一兔子，后来就失踪了，极有可能是被辣手催花的医生弄实验室跟小白鼠作伴去了。 李家彬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呢，还是小白龙眼疾手快，拔下插座端着这一大滚锅就给塞床底下了，三下五除二一收拾桌子，顺手还从柜里搬出一台加湿器运作起来。 混着牛肉味的薰衣草芬香真是格外风骚，把那些推门而入的医生弄得特别坐立不安，没停一会就跑了，总算蒙混过关…… 这孽畜，真是啥事都留一手！ 要不是李家彬对自己有信心，还指不定以为孽畜在哪藏了一个备胎，等他小命一殒，新欢就走马上任…… 虽说出院了，可李家彬一想到沈晓清那个贱人就头皮发紧。 此君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而且每次都玩阴的，让人找不着把柄请父母官伸冤。 李家彬的冤情有两桩，一是沈晓清买通了线上旅行商，给的机票价格低于成本不说，还给回扣，甚至还用贿赂的手法请他们怠慢与小龙航空的合作。 李家彬正被沈晓清这种打压竞争对手的把戏气得牙痒痒呢，没想到这一前招刚打出来，沈晓清又使了一出神入化的后招，雇了大量水军到网上论坛造谣，专门攻击小龙航空的安全性，什么小龙航空曾经有航班飞到半空忘记加油上演乌龙返航啊，小龙航空空姐自称曾代机长开半个小时飞机啊、飞机一起飞就滑出跑道啊……编得那个有须有眼、生动活泼！ 李家彬气得七窍生烟，想要给这些诽谤寻个根源却又没有切实的证据，散乱无章的消息追踪到最后，都是一群穿着马甲的，众目睽睽下中招的只有小龙航空。 不得不说，暗箭伤明靶的言论自由正是网络的一大妙处。 而到底谁是幕后主谋，不言而喻。 因为这些绊子，小龙航空的业绩跌落了一大半，想到这，刚上车的李家彬的骨头开始隐隐作痛。再看一眼小白龙，这孽畜是真沉得住气啊，还说什么要去学开飞机，拿私人驾照，以后就可以高空截留自己。 “擎天越来越过分了！”李家彬愤愤不平。 “嗯。”小白龙专心开车。 “咱们不能被人欺负上门还不反抗吧？” “嗯，找个地方理发吧？你的头发太长了。” 李家彬看一眼车镜，是挺像艺术家的，还是野兽派的，“哎，不是这事，你什么时候动手？” “动什么手？” “就是修理沈晓清那根葱！” “沈晓清自寻死路，不用我出手，最多就临阵推推波，助助澜。” “真的？” “真的，最近不是油价猛涨吗？我听说他们建立了大量的低价卖出期权。” 擎天建立这样的期权结构就相当于随时要以赔本的约定价格卖出一路涨价的石油期货，这期货要是吃起钱来可厉害了！历史上比较著名的有英国巴林银行破产案，1995年3月，业务员李森投资日经225期货指数失利，损失达13亿美元，相当于巴林银行全部资产；还有德国MGRM集团期货投资案，1994年1月，MGRM集团在美国高息筹资，投资石油期货损失13亿美元，相当于集团一半资产；此外还有美国橘郡破产事件以及日本大和银行债券投资案，结局不是破产就是重创， “数额有多大？”李家彬压低声音问。 “反正是在伦敦和纽约做的大宗交易，别的地方资金和信用限制太多，不够他们舞大刀的，也没什么投机性。”小白龙平平淡淡的，言下之意，这擎海赌得还挺大？ “那他们是不是死定了？”李家彬还真是穷追不舍。 小白龙微微一笑，说：“目前国内机构在国际期货市场上的大部分交易没有独立交易席位，需要委托国外经纪公司进行交易，在这种情况下，交易的成本、企业的资金承受能力等商业机密都暴露在国外企业眼中，这一个多月石油暴涨得这么厉害，多半是人为的，我看是有国外机构故意造势，想狙击擎天了。” “这是肥羊入虎口啊？”李家彬觉得一身轻松。 “等到平仓的保证金都付不起的时候，擎天的信用就崩溃了，到时候债主拿着合约坚持擎天履行，他们的资金流肯定难以应付债务需求，也无法继续日常业务的正常运作，最后只能向法院申请债务重组。” “这么刺激？他们擎天到底哪来的自信，玩这么大？” “赌徒都挺自信的，总以为有几个海归交易员撑腰就敢勇闯险滩了，国外都玩了上百年的资本游戏了，对付他们还不跟捏死蚂蚁似的。” 李家彬一听在理，怕得跟什么似的说：“云海打死都不碰期货！” “也不是这么绝对，用来保值挺好的，可以对冲燃油成本上升的风险，至于投机就不必了，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搞好主营业务才是正道。” “那我就等着看擎天失势了，你说咱们要怎么推波助澜来着？”李家彬还挺会抓关键。 “先等着，等外界机构有进入擎天做财会审查的机会，到时候他们还有几分底气，就一清二楚了，而且坏事传千里，他们的股价很快就会暴跌。”小白龙把一家企业的破产说得好像花开花谢、云卷云舒一样寻常。 “什么机会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到时候东海集团会投钱补仓吗？” “不是都配股20%了吗？再过段时间，东海集团还得减持擎天的股份！” “他们配股可是打着集资的旗号啊！”李家彬还真是被表面现象给忽悠了，小白龙笑了笑，说：“也有可能，但我估计更多是集资挪盘，东海把钱又扔进擎天了，看来是打算购买期限更长、数额更大的石油期货，并不是用于廉价航空。” “这不成了内幕交易！犯法呀他们！”李家彬终于抓着擎天一个大罪证。 “哪家企业没有一点原罪？不到现金流断裂的时候是不会暴露出来的。这些问题等擎天一破产，自然有相关部门追查，轮不着我们操心。”小白龙三言两语，把擎天的处境说得风雨压境。真到了那一天，不知道东海集团会不会出手相救，又有多少钱来救？ 李家彬终于高兴了，一路唱着曲儿到了理发店。 一下车，进了店，找了专业理发师给他剪头发，外套脱了都扔给准备坐沙发看杂志的孽畜了。 李家彬洗完头，对着镜子说要换个发型，小白龙微笑着问：“要不来套乡村洗剪吹，烫个火焰山？” “火焰山就免了，搞个清凉寺的发型不错。” “你要是剃了光头，就比原来更像蝌蚪了。”小白龙微微一笑。 “你这啥糟心比喻啊！我啥时候像蝌蚪啊？” “不像蝌蚪，难道像蚯蚓？” “你再说我就要吐了！”李家彬瞪着镜子，这么英俊潇洒的自己就算真削了头发，也不至于像条蚯蚓啊？ 小白龙微微一笑，不跟猴子闹了，让他专心理发。 一会手机振动，不是小白龙自己的，他从李家彬外套里翻出他手机一看，是阮孝慈的短信。小白龙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把手机屏幕举到李家彬眼前，说：“你小情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什么小情人啊！你别瞎说！” “就是阮孝慈！” 李家彬头发正乱糟糟的，理发师开剪了几刀，说：“我不方便动脖子，你给我念。” “我没看人隐私的习惯。” “我知道你清高，你就当我求你还我清白呗？” “你别后悔，要是他说什么肉麻话……” “都删了！我把这人渣扔黑名单！” “这可是你说的！”小白龙在阮孝慈这件事情上一直很忌讳。 “嗯，我说的，你念吧。”李家彬闹着，本来就挺妖娆的男理发师看着这两人也品出一股醋味来，正笑着呢，李家彬说：“师傅你别笑，我家里这口子就是跟防贼似的防我搞外遇，跟你说，这找好对象就千万别惯着，一惯就惯坏了。” 理发师跟着点头直笑，李家彬还等着小白龙接着跟他贫呢，没想到小白龙一言不发的。 “哎，到底说啥了，把你都看傻眼了？”李家彬一脸不解。 “你自己看吧。”小白龙叹口气。 李家彬凑过头瞥一眼，阮孝慈的短信写着——没什么大事，就临了跟你告个别，以后多保重。 “他这是什么意思？”李家彬瞪着眼。 “估计是人财两空看不开了吧。”小白龙的声音很远，像话外音。 “他好歹是个CEO，哪里就没钱了？” “听说阮氏科技为了提高短期的收益率，把网络游戏部好几个大制作的网游项目都给提前上线了，市场效果反应很一般，估计是要亏损了。” “有几个项目亏损也很正常啊，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啊？更何况我怎么听说有人给他们送钱了？”李家彬莫名其妙。 “嗯，是有人给他们送钱，那个人就是我。” “你？你给他们送钱？什么意思？” “不白给，约定的条件是阮氏的短期经营要达到一个目标，如果达不到，相应的要出售股权给我。”小白龙坦白一切。 李家彬脑子转得快，问： “你意思就是你快要把他玩出局了？” “差不多，快了。” “那他这意思是要自杀了？” 李家彬瞪着那屏幕，终于明白临了临了是啥意思了，李家彬接过手机拨了回去，无人接听。 他娘的，他前世做了啥好事，捞着阮孝慈这样的人临死都不放过他？ 李家彬把理发那围布给扯下来了，说：“不管怎样，我得去他家看看！” 小白龙看着李家彬腾起身，急匆匆地离开了理发店，开着车加速就走了，小白龙停顿了良久，刚才还挺惬意的心情已经一去无踪。 5 小白龙叫了一辆出租车，勉强跟上了李家彬，追到了阮孝慈的小区。 慢了一步的小白龙看见电梯停在七楼，也上了七楼，电梯门一开，看见走廊那李家彬在拍门，喊阮孝慈的名字，都快把门捶破了也没见人出来回应。 有钱人就不该使这么好的门，纸糊的多经济适用啊，还不耽误小偷劫富济贫。 小白龙一见这情形，又下楼喊物业去了，解释了半天，最后还是报了警，那物业才答应开锁。 等物业把门弄开了，李家彬冲了进去，房间空空如也。 民警没多久也来了，了解情况，就先往物业办公室看小区的监控视频，最后看见阮孝慈四十分钟前开车离开了小区。 李家彬往阮氏科技那联系，阮孝慈没去上班。 看来他是真准备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弄死自己了。 来做记录的民警说会让同事留意、寻找，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李家彬和小白龙，让两个人留下联系方式。李家彬也没闲着，开着车要四处找找，小白龙跟他一块上了车。 可猴子实在想不出阮孝慈会躲哪去自杀，满江城大街小巷地乱逛，折腾到了天黑也没有结果。 小白龙看着车窗外路灯初上的林荫道，脸色淡淡的，要是阮孝慈真死了…… 车子这会堵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李家彬终于放弃了，说：“你也饿坏了吧？咱找个地方吃饭去。” 小白龙没应声，他前所未有的累，那种感觉和罢工那天如出一辙的孤寂。 正这个时候，警察忽然打来电话，说在一家宾馆附近的停车场发现阮先生，吞食了整瓶的安眠药，现在已经送到附近江城第四医院救治。 李家彬一听，来了精神，开着车往医院赶。 急救室外头，警察大致说了一下情况，救的时候阮先生还有气息，现在医生给病人安排洗胃，李家彬听了大概，知道没有生命危险，总算松驰下来。 他一回头，发现小白龙站在窗户边上，脸上带着冷冷的笑意，疏离地看外头乘凉的人，三三两两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们欢乐地打着麻将或纸牌，医院隔壁是中学，课间的时候，一座教学楼走廊上吵吵嚷嚷的尖叫与说话声，追逐打闹的少年们，嘈杂得像几千个群居鸟巢安在了一棵树上。 “你在想什么呢？”李家彬往小白龙边上站。 “没有想什么，我还是什么都不想比较好。”小白龙的脸像戴上面具，李家彬抽上一根烟，说：“也对！人类一思考，那创造了人类的那谁就发笑来着？哎，咱们几个跟医院是不是特有缘分？” 折腾这一天，汗都出好几身了，但李家彬转眼又能开玩笑了，。 “咱们是谁？”小白龙嘴角冷冷一勾。 “嘿嘿，说错话了，没咱们，就咱俩。” 小白龙停了半晌，冷冰冰地说：“人都要被我玩死了，我还攥着钱干什么？他要醒了，你跟他说一句，我取消对赌协议，投资的钱就算是退他购地款，两清了。” 李家彬听了一愣，没想到小白龙一句话就放过了阮孝慈。 “嗯，我会跟他说的。”李家彬生硬地接了一句。 “就这样吧，我不奉陪了。”小白龙转身就走了。 李家彬两头不能兼顾，想都没想就去追小白龙，抢着按住了电梯门，挤了进去，问：“你去哪呢？我陪你。” “不用！”这医院的电梯平时都要推担架车的，好宽敞，小白龙站得离他好远， “什么不用啊？我看你心情不好。” “我的确心情不好，因为我的时间都浪费在无聊的事情和无聊的人身上了，”小白龙看李家彬一眼，说：“包括你。” 小白龙是真的恼怒了，用厌恶的眼神看着猴子，李家彬的心抽了起来，堆着笑说：“你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了，一定是饿了吧？听说没吃饱的人容易发火。” “你知道为什么！”小白龙凌厉地看着李家彬。 “真吃醋啊？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李家彬赌咒发誓！ 小白龙冷笑，说：“看来你还有闲心维护他，既然你要装傻，那你就继续装下去吧！” 电梯门开了，小白龙就要走，生气的容颜，孩子气的话语，走火入魔的。 李家彬头一次看见小白龙这么动荡不安的模样，连忙追上去拽住他胳膊，小白龙想甩脱他，猴子干脆一把就死死抱住他的腰，说：“好了，好了，我不装傻了！你别生气了。” 小白龙根本动不了，他自从遇见猴子，就经常被拖到滑稽的情境里。 李家彬求饶：“我知道阮孝慈是使了苦肉计！他是在变相威胁你，算准你会让着他，这种输不起的人最讨厌了，我把他拉进黑名单，再也不跟他一块玩了，你别生气了！” 难道阮孝慈真以为他是傻逼？警察刚才说明时，提到警局调出了宾馆记录，发现他今天离开小区之后，在一家宾馆登记入住。 警察赶到宾馆时，在附近的停车场发现了他的车子，人当时在车里，已经昏迷，手上还拿着倾空的安眠药瓶。 不想在家里死、换个环境自杀也情有可原，但开了房又专门跑到门口的车里自杀……怎么看怎么像故意留下线索！惟恐别人发现不了他！不过阮孝慈也真敢赌！不怕赌差了把命给赔进去？ 李家彬说：“等他醒了，我就跟他说，以后他就是死全家都不关我事了！” “死全家就不必了！” “哎，我知道你又厚道，又聪明，就我又笨又凶残！看来咱俩一直是互补型的恋爱关系啊！”李家彬又开始忽悠，小白龙挣开他的胳膊，脸色缓和了一点，说：“行吧，你别在这大庭广众下发情了！” 这孽畜真是不留口德！李家彬脸一黑，松开手。 “那你等着他醒吧。”小白龙说着要走。 “你去哪啊？我跟你去！” “别跟着我！” “我不放心！” “说了不要跟着！” “那你告诉我你去哪？” “我看见别人打牌凑热闹不行啊？”这孽畜甩开自己，施施然往大树底下走，那一群病人还十分无知地无忧无虑着。 李家彬停住步子，喊了一句：“那好吧，别赢太多，有些人心脏不好！” “知道了。”这孽畜的背影还真帅气，就是李家彬有点闹心，给麻烦的阮孝慈办住院手续去了。 李家彬坐在病床边上一凳子上，过了有一个多小时，阮孝慈睁眼醒了，看见李家彬的时候，心已经定了。 李家彬拍了下膝盖，站起身，说：“你活了就行，医生说你得住两天，我用你电话通知你助理了，他们会来看你。” “你不多坐会？”阮孝慈的声音挺虚弱的。 “这你倒提醒我了！有一事我忘跟你说，就是我家那口子放你一马，什么对赌协议都作废了，钱就你留着当是还你购地款了。” 阮孝慈没出声。 李家彬看了他一眼，这人真是越来越不认识了，也是，认识的时候大家多嫩多青葱啊，哪里看得出什么厉害的手段？ 人呀，真是越长大越无耻。 他看着阮孝慈，不冷不热地说了最后一句：“阿阮，你记住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被你利用！以后你是死是活跟我都没有关系了！” 阮孝慈猛听着李家彬像少年时候一样叫他，忽然有点迷恍，时间好像倒退到学生时代，隔着堆满书的桌子，躺在教室长板凳上能看见午休的李家彬，睡得跟猪似的，还有晚自习一起大战题库时，划满了红黑蓝笔的提示，一样的努力，但每一次考试总差他一点，想知道原因又没有原因，也许是因为李家彬总是没心没肺，不像自己患得患失。 毕竟不论做什么事，这乐与不乐在其中，会有天差地别。 快临近大考时，李家彬悄悄地就把保送的名额让给他，太轻巧了，如果不是有感情，怎么能如此大方？还记得那时候，埋头书堆的李家彬隔着绿条窗的玻璃说：“阿阮，你傻逼啊，都解放了还来学校干什么？” “我看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我读书还用你管！我看你是耍酷来了，小心一会被群殴！” “他们不敢，我现在跟一尊神似的，就差在学校里横着走了。” “你还神呢，神经病还差不多！” “嘿嘿，你把名额让给我那件事，我知道了，谢了。” “咱俩之间说谢干什么，我这是为了将来的大局考虑！” “啥大局啊？”阮孝慈还记得那一瞬间，忍不住脸红心跳。 “我上大学是准备放假的，以后你不仅要给我抄笔记，我翘课你还得替我喊到不是？”李家彬笑得灿烂，让人难以忘记。 可是长大了一切都变了，李家彬再也不跟他掏心掏肺了，看他不顺眼了，绝交了，跟别人好了。 现在一句狠话撂下来，还要各走各路！ 阮孝慈眼看着李家彬冷漠地推门走了，缓缓闭上眼睛，早知道是这样的，还不如不醒来。 李家彬下了楼，看见小白龙在树底下跟人打牌呢，叱咤风云地正数落人：“您这位长辈真是为老不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出老千，咱们这桌牌八张二早出完了，你哪来的第九张？……还有您这位大婶！您哪来的第三对正副司？咱们出过的牌放中间，都不许偷拿了！……小妹妹你更过分！就算J、Q、K长得像，你也不能蒙混过关啊，这也算五张一条龙吗？” 小白龙这三个玩伴都脸不红心不跳，照出不误，大婶更过分，说：“你自己先作弊的” “我怎么作弊了？”小白龙不服。 “大脑自带计算器不是作弊是什么？要不是我们仨陪你，谁还跟你玩啊？你没看大伙都走光了？” 果然，李家彬刚看还一群人呢，这会只剩小白龙跟仨个无赖凑一桌了。 “行吧！别说我不尊老爱幼，这把让着你们，我出对尖了，别告诉我你们还有对二！”小白龙情绪高涨地甩出两张牌！ “哎，对二！”老大爷喜出望外地出牌了，估计出门根本没带助听器！ 小白龙眉毛一挑，甩牌撂摊子说：“这牌没法打下去了！” 他一起身，李家彬就从后面勾住他肩膀，说：“别跟这些流氓一般见识！” 小白龙回头一看李家彬，又看一眼楼上，冷淡地问：“你都完事了？” “嗯，嗯，都完事了！你不饿啊，我带你吃饭去！” “我钱都输光了。”小白龙一脸不满。 “财散人安乐！况且早说我养你不是，包伙食！”李家彬笑嘻嘻拽着小白龙往前走，顺便还安慰说：“以后就我这大流氓罩着你，别跟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喽罗一般见识！” 这话不知道是说那仨出老千的老弱妇孺，还是楼上那位自导自演的病号。 6 李家彬和小白龙离开了医院，找地方吃饭。 李家彬变着法儿地找话题，但小白龙都敷衍着他，一顿饭吃得特别安静，半天没说话。 他给小白龙夹菜，说：“你不是喜欢看那本什么《蜜月旅行》吗？听着好像特别幸福！” “那本书讲的是生死之间的故事，你太想当然了。”小白龙放下筷子，不吃了。 李家彬也吃不下去了，结了帐，和小白龙一块离开了这家饭馆。 上了车还是沉默，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小白龙半开着车窗，夏末的风灌进来，一点凉意，明明坐得这么近，却像很远。 李家彬扬着声音问：“那咱们去度假吧？真正的蜜月旅行！” 小白龙没有理他。 李家彬百折不挠地说，“你帮我拿一下打火机，在你跟前的储物抽屉里。” 小白龙不耐烦地打开了眼前的储物抽屉，杂物挺多，根本没有打火机。 “往里面再找找，我有一个特好的打火机，装盒子里的，帮我拿出来。” “你说这个？”小白龙拿着一个蓝丝绒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根本没有打火机，只有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铂金戒指，小白龙微微一滞。 “我们结婚吧？”李家彬屏住呼吸，甚至不敢看小白龙。 小白龙想都没想，忽然摇下车窗，一抬手把整个盒子都给抛出了车窗外！ 车子正过桥，李家彬眼看着那盒子从大桥的栏杆之间穿了过去，紧接着的自由落体入水运动活灵活现地在他的脑海里上演，估计那么个小盒子转眼就能被滔滔江水给冲走了…… “你！你……”李家彬气得不轻，“我专门请人定做的！折腾了足足一个月了！” 这对戒指是李家彬请人定做的不假，还是背着小白龙偷偷做的。每次他一拐一瘸地上洗手间的时候，才敢打电话给设计师商量细节，开始为了量小白龙无名指的尺寸，他半夜爬起来扯了根棉线作案，趁着黑灯瞎火、这孽畜熟睡的时候，李家彬才敢绕住了他的手指，那一刻，李家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好像他已经彻底将小白龙拴牢了一样…… 此时小白龙却满脸无所谓地问：“SOWHAT？” “你别给我拽英文！”李家彬脸色都白了。 小白龙冷嗤一声，“我不想跟你结婚！我们分手！” 李家彬的耳膜猛地鼓振起来，嗡嗡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那你……刚才为什么还等我？” “我不想背人命债，万一没抢救回来呢？我这是破财消灾你不懂吗？” 李家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白龙扭过头，“行吧，找个地方停车，我要下车。” 李家彬感到前所未有的泄气，他开着车一路往前开！拼命地往前开！跟疯了一样！ 小白龙沉默了，眼前呼啸的风景，不知怎么就上了高速路，一直开，开过长长的隧道，李家彬忽然就在紧急车道上刹住车！ 半山道上的风景，能看见城里的璀璨灯光，可惜这么好的夜色，破碎的心情。 李家彬长吸一口气说：“这里，最开始拣到你的地方，最适合分手了。” 小白龙冷笑着要开车门，李家彬早把车门锁死了！ 李家彬低下头，抱着方向盘趴了老半天，浑身没有力气，微微发着抖，四周太静了，他像做了一场美梦，终于清醒了。 李家彬沉默着，终于把车子发动了，一路开出了高速。 这回他没有再往自己家开，他把小白龙送到了莫家南在江城的公寓楼下。 李家彬停下车，说了一句：“我不该让你受委屈，我知道自己特他娘的没劲，你要不是看在我的份上也不会被阮孝慈威胁……我只是不想出人命，要是真出人命了，你肯定不好过的。” “是我不好过，还是你不好过？你很了解我吗？” “你可是连树上掉下来的鸟蛋都得送回去的人……你只是不喜欢我护着他对不对？我真没打算护着他，我只是想了结这事，不然他要是隔三差五地自杀……” “说完了？”小白龙冷冷地看一眼李家彬。 李家彬闭上了嘴。 “把车门开了吧？” 李家彬解开锁，小白龙下了车，狠狠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半个月后，7-11地块的官司一审宣判，阮氏科技败诉，案件受理费由阮氏科技负担。 绿风地产发布公告称尊重这一判决结果，公司始终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将继续通过法律途径维护自身合法权益，而阮氏科技则表示接受法庭判决，不再上诉。 莫家南订婚后，一直在香城留连，因为这件官司还有公司业务实在堆积如山，这才返回了江城。 一回公寓，开了门，发现宝儿在客厅沙发上蒙头大睡，电视也没关，不知道在放什么催泪韩剧，主角们又在那泪流满面地对质…… “宝儿，你怎么睡在这啊？”莫家南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 顾宝成迷糊着，坐起身来，穿上拖鞋，起了身上洗手间洗脸刷牙。 莫家南看这房间乱的，宝儿住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啊。 “你和李家彬不住一块了啊？” “别来烦我。”顾宝成心情恶劣，隔着莫家南也能感受得到，他想起两个多月前李家彬跳飞机，激情四射的。 “不是前段日子还好好的，怎么回事啊？” “分手了。”宝儿懒得多说。 莫家南看见茶几上随意扔着一对亮光闪闪的东西，拈起来一看，吃了一惊，喊：“哎，宝儿，这是啥啊？我没看错吧？戒指啊？他跟你求婚了啊？你们啥时候结婚啊？” “我跟你说分手了没听见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莫家南倚在门边，看着宝儿。 “没怎么回事，官司咱们是赢了，但这一局算是白玩了。阮氏科技的购地款我还给阮孝慈了，这事是我欠你，等沈晓清那边债务重组了，我会把钱补给你。” 莫家南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问：“宝儿你什么意思？到手的钱你又给吐回去了？” “对！” 莫家南消化了半天，气急败坏地骂：“是不是李家彬那神经病逼你的？这孙子啊！还真会做好人啊！他跟阮孝慈是啥关系啊？咱折腾了两年了，几十亿说还回去就还回去！” 莫家南捶胸顿足，咒骂个不停，什么难听吼什么！足足骂到口干，最后终于累了，整个人坐在沙发上，叹口气说：“宝儿，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心软了，太好骗了，当初你是怎么就瞎了眼看上李家彬这种不上道的赔钱货？这种人就是死在大街上我也不会多看一眼，就你还把他当宝贝似的！我跟你说，你就是傻，傻到家了！” 宝儿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莫家南长叹一口气，看来这事宝儿比他还难过，他语气一缓，说：“分了好啊！你又能回顾氏集团了，这可比在那什么破云海好多了！” 宝儿一言不发，开始收拾房间，跟强迫症似的，一遍一遍地擦桌子。 “你说什么沈晓清债务重组，什么意思？”莫家南终于回过神，又问起这事。 宝儿埋头干活，说：“东海航空通过江城发展银行配了两次子公司擎天航空的股票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第一回20%，第二回15%，都是折价的，接手的投资机构挺多的，听说擎天是拿钱全力搞廉价航空，挺有成效的，市场占有率很高啊。”莫家南刚下飞机，最近看的财经消息，都挺清楚的。 “嗯，他们不是拿钱搞廉价航空，他们是拿钱炒石油期货，已经挪盘好几回了，在30美元每桶建立卖出期权。” “我靠！这擎天是吃了豹子胆啊！” 莫家南难以置信，石油最近都涨到58美元/桶了，就是说擎天几乎是卖一赔一啊！按这泥潭深陷的架势，不把擎天逼到绝境了，这油价是不会降下来了。 “我说最近一个月石油怎么疯涨呢，肯定是国外有庄家在围击猎物啊！擎天的数额肯定是大手笔吧？不然也不会被人盯上是不是？”莫家南兴灾乐祸。 “按现在油价结算，总额少说也得亏损失23亿美元，擎天肯定是保不住了，就是不知道东海的现金流是不是也会被抽干？” “这些数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没什么，擎天订立卖出期权的时候，我委托AERON投了笔钱接盘了一部分，可以说擎天将来的债主里也有我一份。” “宝儿你还真会趁火打劫啊？” “我这是顺势而为，搭了顺风车而矣！” “宝儿你给我透句实话，你押了多少钱？” “没多少，押了七千万，要是输了，就得赔七亿。” 宝儿说得轻巧！莫家南瞠目结舌：“你能动的信托基金都快全赌上了，还不少啊？你还真敢赌啊！” “我图个高兴！”顾宝成出门倒垃圾去了。 疯了，这世上的人都疯了！ 莫家南轻轻拍着脑门降温，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时候电视里还在哭哭啼啼的，莫家南拿着摇控器换了别的频道，看财经新闻，主持人正播报呢，今日擎天航空股价跌停！已经停止交易！ 哎！莫家南眼睛一亮，连忙打开电脑上网，一开网页，扑天盖地都是关于擎天航空的报道。 擎天航空昨日晚间表示，该公司正在寻求法院保护自己免受债权人起诉，此前公司出现了至少23亿美元的衍生工具交易亏损。 擎天航空公布的情况显示，由于国际油价本月猛涨，导致公司必须为未平仓的衍生产品盘口注入庞大的保证金，由于无法为一些投资性质的交易补仓，公司被迫在亏损的情况下结束部分交易盘口。 东海集团目前已派出由集团投资部总经理领导的特别任务小组，负责擎天航空的重组和调查工作，以及经营公司的日常业务，并暂停了擎天航空总经理叶永州的职务。 最新的进展情况显示，由于衍生商品交易对方坚持擎天航空履行交易合同，擎天航空认为公司的资金流将难以应付债务需求，也无法继续日常业务的正常运作，因而决定向江城法庭申请债务重组。 一位资深市场人士向记者表示，擎天航空此次的巨额亏损，有可能是落入了国外投机商设下的陷阱，本月石油市场的暴涨，早就有人怀疑是针对国内机构的，但没有公开数据显示国内机构的具体损失，擎天航空的亏损可以说掀开了一个盖子。 擎天航空的巨额亏损已经引起证券交易所的关注，交易所有关领导在指示擎天航空委任国际会计师事务所为特别会计师后，交易所希望尽快彻查这起事件。同时，江城政府决定对擎天航空展开刑事调查。据悉，擎天航空董事长沈晓清与总经理叶永州被要求协助调查该公司的巨额金融丑闻。 媒体援引未具名律师的评论称，东海航空公司在这种情况下两次出售擎天航空公司股权涉嫌内幕交易，一旦量刑，负责人不仅会被罚款，更有可能入狱服刑7年，或两罚并处。 这可真是风云变幻啊！头一回赶上一家公司全线崩溃，莫家南惊得嘴巴半天合不拢！ 再看看推波助澜的元凶之一没心没肺地拿个垃圾桶回来了，莫家南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话都说不清地问：“那个……那个啥……擎天航空……主动发布了声明，说会进行债务重组，这是为什么？是不是宝儿你弄的？” “我不记得了。”顾宝成放下垃圾桶，抱着一堆脏衣服，按颜色深浅分了类，扔进滚桶洗衣机里，整个人跟抽了魂的傀儡似地站在一边。 莫家南绝对不相信这事跟宝儿没关系，追着问：“你到底怎么戳破擎天的泡沫的？” “我说了跟我没关系！” “真的假的？” “我只知道是江城一家国际银行在审查擎天航空的一笔新贷款时，发现他们在伦敦石油交易所及纽约石油交易所从事期权交易的大量亏损头寸，这些头寸分布在多家银行。” “你怎么啥都知道？” “这家银行的副行长是校友。” 莫家南回过味来，这些顶级学校的校友会真恐怖啊！ 他啧啧说：“你们这些精英学校净会祸害人！” “这不叫祸害，这叫揭露，我们致力于共建信息完全的有效市场！”顾宝成冷冰冰地吐字。 莫家南忍不住后背发凉，再看一眼网上出来的关于擎天最新的新闻。 擎天已接到7家金融机构的偿付要求，总额超过20亿美元，这7家机构包括GoldmanSachs、Bar-claysCapital、StandardBank和MitsuiCo等，其他债权人的律师则表示正等待擎天提出的债务重组方案才决定下一步行动。 而擎天的几位协助调查的负责人已将护照交给商业罪案调查科，沈晓清与叶永州在交纳了保释金后已被释放。 莫家南摇摇头，等会计师事务所出了审计报告，这两人是肯定跑不了了。 沈晓清可是东海航空的太子爷啊，他老爸就是倾家荡产也会给他把债给偿还了，争取判刑轻一点。 宝儿这一笔是稳赚不赔啊，唉，沈晓清就不该得罪宝儿，本来交个朋友多好啊，偏偏要做敌人！ 7 又过了近半个月的闲散日子，顾宝成恢复了冷漠样子。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莫家南看宝儿在江城的事几乎都已了结，红日和星城已经转回顾氏集团接手，而擎天航空那，沈晓清肯定是自身难保。 国际会计事务所已向官方提交了针对擎天航空公司发生石油期权亏损事件所做的第一期调查报告，报告认为该公司的巨额亏损由诸多因素造成，具体指出是因为擎天航空错误判断了油价走势，调整了交易策略，卖出了买权并买入了卖权，导致期权盘位到期时面临亏损。而擎天航空为了避免亏损，短期间先后进行了三次挪盘，即买回期权以关闭原先盘位，同时出售期限更长、交易量更大的新期权。每次挪盘均成倍扩大了风险，该风险在油价上升时呈指数级数的扩大，直至公司不再有能力支付不断高涨的保证金，最终导致了目前的财务困境。 当天，擎天航空发表公告宣布了商谈中的重组方案，擎天航空提议偿还总计15亿美元，先期偿付给债权人10亿美元现金，延期偿付5亿美元外部债务，债权人不可撤销地免除其所有放弃的债务余额所连带的权利。 擎天航空公司正紧锣密鼓同债权人逐一谈判，设法争取债权人在债权人大会上同意方案，但如果在债权人大会上无法得到超过半数、占债务总值至少75%的债权人的支持，擎天航空公司可能面临清盘。 而StandardBankLondon和SKCorp已严正声明，将代表背后的投资人拒绝擎天航空的债务重组计划。 不用说，这两家机构背后，肯定是有宝儿这个大债主的影子。 擎天航空不得已，立马提出了第二个债务重组计划，决定全额偿还23亿美元债务。 擎天航空早已无力支撑廉价航空业务，小龙航空一跃上升，取而代之。同时，东海航空给子公司擎天买单，元气大伤，同行业内云海、南海等航空公司股价大幅上升。 宝儿两头净赚，莫家南佩服得五体投地。 “收入的一半会打到你帐上。”顾宝成安排着。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就你自己，以后怎么打算？”莫家南觉得宝儿真是个长情的人，就是李家彬太不配了，这孙子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给身家？谁不会给身家啊！跳飞机？谁不会跳飞机啊！虽然莫家南自问干不出这些傻事，但李家彬就是仗着干过这些破事就无法无天了！活该宝儿跟他分手！ “嗯，我申请回母校攻读博士，过几天就离开江城。” “啊？这么快！” “有一件事请你帮忙。”顾宝成从口袋里掏出那两枚戒指，递过来说：“等我一走，你替我还给他。” 莫家南机械地接过那两枚戒指，宝儿是真打算走了，莫家南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触动，轻轻叹口气，勾住宝儿肩膀说，“走，咱俩去外头吃顿散伙饭吧？” “不去了。” “去吧，都最后一回了。” 莫家南硬拉着宝儿出门，两人去了一家高级餐厅，吃了点食而无味的东西，莫家南笑着说：“我看你这个食欲不振啊？不如去喝点酒吧？就这楼顶，听说一打美女合伙开了一间酒吧。” “你订婚了还出来玩？”顾宝儿责备地看一眼莫家南。 “别瞎说！我这哪是玩啊！我是听几个朋友提了，说楼上酒吧特有格调，就安静喝酒，不吵不闹。”莫家南忙着解释，他那些朋友都是败家，不提也罢，不过他天花乱坠地说了许多，总归是想让宝儿一醉解千愁，也算一片好心，顾宝成就跟着他坐电梯上去了。 电梯门一开，一眼看这酒吧确实难得，好几百平米的地方，深蓝落地窗外，夜景空旷，都能看着江边万家灯火了，当中的水晶环形吧台特别长，吊灯余光折射旁边幽静座位，的确挺有格调。 莫家南拉着宝儿就近往吧台那一坐，招呼调酒的美女，笑嘻嘻地问：“美女叫什么名字？” 美女笑看一眼莫家南，说：“茶煲。” “美女爱开玩笑啊，这名字有什么寓义没？”莫家南笑。 “TROUBLE，女人都麻烦，客人要自重哦？” 莫家南恍然大悟，笑着说：“茶煲小姐你真有趣啊！你这V领制服也不错，事业线再开低一点就更好了。” 越让莫家南自重，他越不自重！ 美女心理素质好，笑着问：“两位喝点什么？” “听说你们这有拿了世界调酒比赛冠军的调酒师？”莫家南还真是有备而来。 “嗯，你说的是我们薇薇姐吧？” “对，就是薇薇姐！如雷贯耳啊！”莫家南越来越油嘴滑舌的。 “薇薇姐在招呼老朋友呢。” “什么老朋友啊？你们酒吧还分老朋友、新朋友啊？”莫家南还来劲了，顾宝成听了这半天，无心奉陪，说：“我往窗户那边坐着，你什么时候点好酒了，给我一杯就行。” “哎，”莫家南眼看宝儿走了、找了个靠窗位子坐了，幽暗的灯光，面目模糊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跟美女接着侃：“你看我这朋友吧，长得英俊潇洒，还特有钱！就是遇人不淑，失恋了！麻烦你叫薇薇姐过来，调几杯酒消消愁行不？” “那我过去问一下。”美女笑着，有求必应肯定不是因为莫家南长得面善。 没多会美女回来了，说：“薇薇姐暂时走不开，客人您那位失恋的朋友要喝什么，薇薇姐说她请客。” “什么请客啊，以为我没钱啊？”莫家南犯浑，一拍桌子离开座位，要绕到这环形吧台那一头看看是什么客人。 话说云海人力部王总监暗慕邻居家的薇薇姐十多年，又眼看李家彬连续加班一个月，没日没夜的，吃睡全在办公室，面色发黄，少说瘦了十斤！再这么下去，非垮了不可！王总监以德报怨，拉着李BOSS上酒吧，也是一醉解千愁的意思。 李家彬本来没打算喝酒，跟着去就当是给部下泡妞壮胆。 可王总监一到酒吧，泡妞的事放一边，开始使出激将法，一句一句地挑拨离间，张口就来：“我说顾特助那样的人物，李总您高攀不起！早散早了！再说，您这样子我也不是头回见了，最近还以为您学会休假放松了，没想到您这老毛病说复发就复发！您要想当工作狂没关系，连累云海兄弟姐妹跟着您加班加点……您反正是铁打的身子骨啊，但人民群众扛不住啊！您也得体恤一点不是？其实说来说去，这事说到底就是您和顾特助不合适！特别不合适！不然谁谈个恋爱会这么要命啊？” 李家彬看王总监一眼，冷淡地说：“你懂什么！” “哎！好心当成驴肝肺！您就该放自己一马，也放顾特助一马！”王总监还挺有心得，顺手就把薇薇姐用琴酒调的一杯巴比伦海岸推到了李总的面前。李家彬心事翻滚，想都没想就一口灌了下去，自嘲说：“就算我想放也得有人让我抓着是不是？我都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不理我了。” “得！得！这不是一拍两散的大好事嘛！还纠结啥啊？”王总监朝薇薇姐又要了一杯酒，薇薇姐淡淡一笑，失恋后到酒吧买醉的人太多，早看麻木了！她随手给李家彬递了一杯用雪树伏特加调的烈酒。 李家彬看着那晃动的酒，问王总监：“你这是安慰我？还是落井下石来了？行了！以后我都不让你们陪着加班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是想让您把压力发泄出来，发泄！纯发泄！这心病啊，就得酒来治！尝尝这个……哎，薇薇，这酒叫啥名？” 薇薇姐说：“叫情伤怎么样？” “好名字啊，有情才会伤不是？情断了就不伤了！李总，来，一口干！”王总监煽风点火地说肉麻话，怎么看怎么像兴灾乐祸。 李家彬还真一口就灌下去了。 话说这些顶级烈酒是挺带劲的，李家彬一会就眼晕了，虽然还没醉，可心里的难受还真跟着酒劲冲上脑门，晃晃悠悠的，说：“不行，我还是去洗把脸清醒一点。” ——“哎，李总！真巧啊！这都能遇见您啊！要清醒是不是？我帮你！”莫家南一绕过来，看见李家彬这怂货，气不打一处来，拎着吧台上一个冰块铁皮桶就往李家彬头上罩！ 哗啦啦的冰块带着水流了李家彬自顶到底，还有一些冰块滑进他衬衫里，冷到透心彻骨！ 李家彬乍的没反应过来这变故，整个人都傻了！ 还是王总监眼疾手快，手忙脚乱拿下那冰桶，瞪着莫家南问：“你谁啊？发酒疯乱咬人是不是？” “嘿！我咬的就是这傻逼！”莫家南气还没消呢！ 闹出这么一出动静，酒吧里的人纷纷侧目。 薇薇姐连忙扬声道歉：“是我不小心碰翻了冰桶，打扰大家了，实在不好意思。” 酒吧的客人被打扰了兴致，多半有些不满，薇薇姐无奈摇头，走出吧台，息事宁人说：“拜托几位绅士不要砸我的生意，李总，您这衣服也湿了，到洗手间换一下吧。” 王总监看着薇薇姐的面子也不想闹场，扶着木然的李家彬往洗手间走。 李家彬却神经病似的不肯挪步，看着莫家南问“你……你怎么在这儿？——小白龙是不是也在这？” 莫家南冷笑一声：“是又怎么样？” 李家彬不跟莫家南斗嘴了，猛地就要冲过去找小白龙，一把就被莫家南挡住了，用力一推，李家彬踩着地上冰块差点没摔着！ 莫家南笑嘻嘻地说：“想见宝儿啊？想跟他道歉啊？道歉有用的话，明年的诺贝尔和平奖就该发给你了！李总！” 酒劲提上来的李家彬头更晕了，但他知道遇上莫家南这种拦路虎，根本没法得逞，低声下气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莫家南打量着李家彬，看他这副予取予求的样子，莫家南忽然嘴角一笑，一步上前勾住李家彬的肩膀，低声说：“你现在这副样子去见人也不大好对不对？——我说，哎，这里调酒员的制服漂亮呀，前凸后翘的，你要是敢穿上一套，再化个妆，到那去请宝儿喝杯酒，他肯定原谅你！” 王总监一听，拦着说：“李总你别听这个神经病的！” “我哪儿神经病了？人家维京航空的老总就是这么干的，就李家彬你一破云海总经理，公司不如维京，难道人也是个怂货？我跟你说！哄人就得这么哄！” 莫家南振振有词！把李家彬灌迷汤灌得头脑一热，也许有用呢？李家彬怀着侥幸，口齿不清地说：“行……我去……去换……你等着，别带着我的……小白龙跑了！” “我不跑，我跑啥呀！记得换个高跟鞋！” 莫家南把李家彬耍得真跟猴儿似的，觉得特别来劲！ 薇薇姐没想到这位李总醉成这样，好心说：“李总等我一会，我给您化个淡妆，选套合身一点的裙子，包管不吓人。” 王总监傻眼了，没想到他喜欢的泼辣薇薇是这么一位善良的女性。 莫家南好整以暇，坐在吧台这边等着，顺手拿了王总监手边的那杯酒细细品了，这味道挺正！难怪能拿奖，实力派美女啊！就是不知道化妆技术怎么样？ 莫家南轻轻手指叩着吧台等着，不到十分钟，李家彬就出来了…… 猛一看，莫家南的嘴角开始抽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清秋每回出门都要折腾足足两个小时，这化妆打扮真是个精细活！像李家彬这种草草出场的，涂了唇膏的血盆大口，装了个顾盼生辉的假睫毛，真要把人的心肝都给吓出来……再看他朝自己走了几步，V领蕾丝衬衫加包臀红裙，伸手遮了这边又露了那边，一双黑高跟鞋，哪来这么大码的女鞋啊？莫家南扶着吧台忍不住想吐…… 爷不赶时间！拜托腿毛刮一下好不好？ 而一向尊敬李大BOSS的王总监更是在崩溃边缘，比做噩梦被石榴姐扑倒了还恐怖。 莫家南无力地朝后边跟着的薇薇姐打了个响指，说：“美女，你再调杯酒呗，李总不能空手去服务是不是？” 薇薇姐“嗯”了一声，回吧台不急不忙调出一杯血腥的鸡尾酒，倒进一只高脚杯，和托盘一起往李家彬手上一放，淡淡地说，“我的余生。” “什么意思？”王总监问。 “我刚给这杯新酒起的名字——如果你运气够好，找到一个可以共渡余生的人，一个你希望余生越快开始越好的人，一定要珍惜。” 李家彬听了不由一滞，捧着托盘往前走，无限婀娜风光惊四座，谁人敢匹敌？ 另一头，顾宝成隐隐听见一些吵闹动静，有些厌烦，正打算走，却远远望见窗外S形江面上，一艘星光游轮缓缓驶着，不知怎么想起塞纳河上的游船来了，他静了静，忍不住靠在沙发里多坐了一会。李家彬东张西望地找到小白龙，终于看见了，小白龙的侧影一如既往的冷漠，李家彬的心上疼了起来。 阮孝慈那种祸害就算死了又关他鸟事？他为什么傻到要拿最珍贵最亲密的感情陪葬？ 傻逼！没人比他更傻逼！ 一步一步走近的脚步声，顾宝成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自下至上一双粗壮的大腿、火热的服务员红色短裙，粗糙的大手上捧着托盘酒水，顾宝成扭过头，淡淡地说：“嗯，酒放桌上吧。” 紧张的李家彬听从指令，刚弯腰放下酒，一道刺耳的布帛开裂声传来，李家彬身体一凛！ 强烈的羞耻心下，李家彬连忙一屁股坐在小白龙对面沙发上遮羞！ 顾宝成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看见昏暗灯光里一副面目可憎的妆容，老半天才认出是李家彬，停了半晌，竟然无话可说。 小白龙眼神复杂，李家彬心一下就碎了，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瘦了？是不是病了？” 如花妆容下的李家彬抹着烈焰红唇，每吐一个字都带出一种恶心的意味，顾宝成掏出钱包，放下几张钞票，缓缓站起身离开。 李家彬眼看着小白龙越走越远，心像扯了一条线，跟着抽动，他一发狠，站起身来把短裙提腰一旋！后开叉直接改成侧开叉！露出强壮的大腿线条就冲出去追小白龙！ 一直观望的莫家南早料到这种结局！ 李家彬以为扮丑角就能打动宝儿？太天真！逗的就是你！ 一脸笑容的莫家南上前拦住了李家彬，兴灾乐祸地说：“李总，过把瘾就好！别再追了，出门了就该抓精神病院改造了！” “你……你给我让开！”李家彬清醒了许多，总算知道自己被耍了！ “嘿！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以为能过我这关呢？”莫家南真跟他杠上了，一出手就扭住李家彬的胳膊狠狠反制住，腾出一只手从裤袋里摸出那对戒指，往李家彬手里一塞，宽宏大量地说：“这东西呢，宝儿叫我还给你，以后你就留着自己用！拴耳朵也好，拴鼻子也好，就别妄想能拴着人无名指了！” 说着莫家南松开钳制，拍拍手转身要走，被他顺势推了一把跌在地上的李家彬一张手，看见那对戒指，光芒四射的，一下就愣住了。 是失而复得，还是得而复失？ 李家彬嘴唇直哆嗦…… 这下刺激可真不小！ 李家彬忽然就发起疯来，爬起来猛地往前冲，莫家南听见动静，早准备送李家彬几套拳法！ 没想到他一转身，迎面飞砸来两只高跟鞋，那又长又尖的细根呀！要是往他脸上戳几下不得毁容了？ 莫家南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身，投射完暗器的李家彬光着脚丫就从他身边飞快地跑过去了…… 好快！快得像一阵风！穿个短裙还能跑这么快不是天才是什么？ 大意失荆州的莫家南忍不住破口大骂！ 流氓！臭流氓！ 他还想再追，被王总监给死死拉住了！王总监无奈地讨饶：“这位大哥，你大慈大悲就放我们老板一条生路吧？” 顾宝成走到大厦下头，等莫家南是不能够了，只想拦一辆计程车先走。 四周刮起大风来，绿化带上几棵老梧桐树枝疾摆，像唱摇滚的神经病。 顾宝成想起天气预报，说今晚后半夜会有台风登陆江城。 他抬头看一眼天色，阴沉得可怕，这街上的计程车也少得可怜。 却说这座大厦附近有条酒吧街，保释出来的沈晓清天天在这地头上买醉，东海董事会上，他老爹沈万三狠着心，当着那么多东海元老的面狠狠地摔了他几个大耳刮子！ 头一回！长这么大他头一回被打！ 打完还不算，他被老爸革除了所有职务，就差断绝父子关系了！ 醉醺醺的沈晓清开着车出停车场，一下就撞翻了停车杆，正要右转弯，猛看见马路边上的顾宝成，嘿，这不是小顾吗？ 沈晓清想着要寻点乐子，正准备开车过去撩拨呢，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东海的投资部程总经理打来的。 别看沈晓清这会被赶了出来，可父子血脉在那摆着，沈万三就他一儿子，东海还能跑出他的手掌心不成？像这程经理就挺识时务的，晓得太子爷落难的时候最适合表忠心，特地打电话过来邀功。 “少爷，我细查了，当时给擎天下套的国外机构有好几家，其中有一家占大头的信托基金，持有人是顾氏集团的三少爷，也就是云海的现任董事长顾宝成。” 沈晓清猛听得这一个消息，牙齿都要咬碎了，五内俱焚！ 他把手机狠狠砸在了车外水泥地上！眼睛红得要吃人，瞪着前头马路边上站着的顾宝成！ 送上门来的扫把星！ 吃了豹子胆敢跟我沈晓清玩阴的？ 玩阴的老子都能当你祖宗！ 沈晓清猛地一打方向盘调头，逆向行驶一路加速，磕磕碰碰地冲上了马路牙子。 一百米，五十米，十米！看老子不撞死你这王八蛋！ 沈晓清兴奋得发狂，马上就能送仇人下地狱，他能不兴奋吗？ 只差一秒的功夫！ 刺目的车灯里，不知哪儿冲出来一女神经病，猛地推开了顾宝成！ 紧接着那女的在他眼前像人偶一样飞了起来…… 猛地“扑通”一声砸在旁边绿化带上了…… 他的车子也没刹住，撞上了水泥墩子，猛地停住了，车盖一下就震开了，发动机冒着烟，震得他头晕！嗡嗡的耳膜鼓震声里，沈晓清回过神，急忙打着方向盘，一百八十度转弯，飞快逃离了现场。 从后头被人推开的顾宝成几步踉跄，跌到自行车道上，勉强站稳了一回头，看见一辆引擎轰鸣的车子急速转弯，飞快离去。 原本被那车子遮住视线的绿化带上，穿着开裂女裙的李家彬倒在了血泊里。 突逢变故的顾宝成一刹那还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忍不住全身血液上涌，手心细细密密地发抖，意识忽然就爆炸开来！ 他箭一样冲了过去！想把地上的李家彬扶起来。 滑稽的猴子睁着眼睛看着他，像金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张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嘴角汩汩地冒血。 顾宝成手抖着想抹掉这些血，可怎么也抹不完，红红的一片，天旋地转。 李家彬看见小白龙手上的血，腥甜的血，哎，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不会是五脏庙里哪座庙没扛住，塌了吧？ 哎，这么多血，到底是塌了几座庙啊？ 能请人修回去不？ 小白龙你哭啥啊！被我吓哭了？ 不疼，真不疼！ 说了不疼了，别害怕，以后我都会保护你！再也不让人欺负你了！ 别哭了！我最爱的小白龙！ 8 三天后，做了好几次抢救手术的李家彬仍然深度昏迷在床上，装死不愿意醒来。 顾宝成天天在医院陪他，话非常少。 台风过境，几天都是疾风暴雨，天昏地暗的。 坐在病床边顾宝成回头看一眼打窗的暴雨，天要泼水时仿佛有无限储量，若真是什么老天爷掉泪，还真是个泪腺发达的有情天。 八戒和沙僧在乡下听说猴哥住院，开了一上午的面包车从老家赶了过来，到了医院停车场，下车往住院区才走了几步，雨实在太大，就算撑着伞都挡不住全身淋湿，真是坏天气！ 等两人湿漉漉上楼来，推开猴哥病房的门，先是看见憔悴的小白龙，接着看见病床上打着点滴、连着各路仪器的猴哥，闭着眼睛昏迷！ 唉！这到底是闹哪样啊？ 八戒和沙僧沉默不语，实在不知如何开口，但看着已倒下一个，总不能再倒下一个，两个人就打算在江城住下了，一块照顾李家彬。 八戒和沙僧陪护的三四天，小白龙一直沉默的，他俩也没闹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算起来，这猴哥足足睡了一周还是没有任何清醒的预兆。 最后沙僧和八戒还是从探望病人的王总监那打听得一点，又从发劳骚的莫家南那知道一点，总算是知道大概怎么回事了！ 八戒闷气挠着脑袋，实在烦恼这恩恩怨怨，打心里更想去抽那阮孝慈一顿！他气急败坏地没处发泄，最后还是沙僧劝他出去抽根烟，别在病房里发神经，八戒呲着牙，跑医院不常走人的楼梯间里偷偷抽闷烟。 沙僧留在病房，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猴哥，闭着眼睛，嘴唇也是灰白灰白的，苦笑着说：“猴哥不会醒不来了吧？” 小白龙的目光越来越忧郁。 沙僧轻声说：“刚听着消息时，我和八戒还以为要和猴哥临终告别了！不过看这样子，一时半会死不了，放心，死不了。” 他把八戒打发了，就是专程有话对小白龙说，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停了半晌，才拉开话匣子说： “我和八戒刚在村里听着消息时，我三叔也刚好来我家坐了，一听说猴哥被车撞了，三叔也是直摇头，说猴哥家运气真不好！ 我看我三叔是话里有话，就撺掇他多说了几句，我三叔才跟我说了些猴哥家的事。 小白龙你大概也知道，猴哥他爸死了有一二十年了，我三叔说，猴哥爸还活着的时候和他都在一家水泥厂当工人。水泥厂干活石灰满天的，猴哥他爸后面得肺病死了，这事算不算工伤不知道，反正三叔说他们厂里也就发点补恤金意思一下。 猴哥家死了壮劳力，猴哥他妈妈身体又不好，带着才上小学的猴哥，来回只攥着那么一点钱，两个人能有什么活路？最后还是水泥厂的一个老工人跟大伙说，都是苦命人，大伙合着出点钱把这娘俩养活了吧？这么一说本来也是件行善积德的事，可是救济一回容易，一路救济到猴哥长大成人，可真不是一般的善心！ 我三叔说，工友里，哪家不是有好几口人等着养活？大伙都穷，心意是有，钱是越到后面凑得越少了，只有那个老工人没有说什么，钱多钱少都他补齐了数！托着和猴哥同村的三叔悄悄送猴哥家里去，还说这事没必要大张旗鼓的，人家娘俩又不是乞丐！三叔也说是，工友里就没有把这事挂嘴边的。 三叔说，还是那年这小猴子要中考，成绩也真是拔尖，回回考县里第一！但猴哥也知道自己家靠人救济，就说要填志愿读个技校什么的，早点出来打工养家好！可猴子的初中老师不干了，专门来猴哥家家访，什么叫家徒四壁？黄泥墙黑泥地，拎出个热水壶还是缠了铁丝补开裂塑料壳的！老师也难住了，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正好是我三叔来送钱，那老师以为是这家亲戚呢，就把话都挑明了！我三叔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就找那老工人商量，老工人这时已经退休了，就说退休金里有点钱，这小猴子会读书就供他读高中吧，上得了大学就接着读大学。 老工人这么一拍板，猴哥就能接着读书了。 可我三叔把钱送猴哥家去的时候，被我三婶知道了，还往猴哥家里闹了一场，硬说我三叔是看上人家娘俩！我三叔没办法，才把事儿都当面揭开了说，猴哥就是那时候才知道一直接济他家的，另有其人。” 沙僧说到这都有点说不下去了，缓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小白龙，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出这事！——这老工人就是阮孝慈他亲外公，你说阮孝慈他外公做人这么厚道，怎么阮孝慈就这么不是个东西呢？” 当中的隐情骤然揭露，顾宝成不是草木，不可能不动容！五味陈杂，他的喉头心口都发堵起来！ 沙僧看着床上的猴哥，睡得死熟的，揭了他的家事能刺激他一下不？ “等这上高中，学费、住宿费、伙食费花销就更大了，都是阮孝慈他外公出的钱！猴哥怎么可能不记恩情呢？我现在想想，他当初把保送名额让给阮孝慈，也许一半真是因为关系铁，但一半肯定还是想报恩。再看看这么些年，每次阮孝慈都欺负到头上来了，猴哥哪回不是咬着牙不跟他争，躲着他！就阮孝慈这种爱耍手段的阴险小人，猴哥打心里肯定不屑和他为伍的，别说猴哥，就我和八戒都看不起他！我听说这回这孙子居然还玩起自杀来，这种下三滥的招术都使得出来，这阮孝慈都不算是个男人！” 沙僧骂骂咧咧的，气都不能平了！喘口气接着说：“我三叔跟我提了，猴哥高二那年，阮孝慈他外公去世了，可临死还留下一笔钱给猴哥，说念完高中，有造化就接着念！死前还记挂着猴哥，这种恩情，可不比山还重？只是谁也没想到猴哥他妈妈后面就病重了呢，难怪我三叔说猴哥家运气不好！总之这么一来，后面猴哥没往下念，那笔钱剩下的也先垫了医药费，再往后的事儿小白龙你都知道了，猴哥他妈妈的病一直治，填不完的窟窿！ 再后来猴哥就和阮孝慈一块开发软件程序，开了家小公司挣钱，也就是阮氏科技原来的班子！” 沙僧觉得自己头一回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能把事情说得这么清楚，总算对得起猴哥！他叹口气，再接再厉：“要我说，猴哥遇着这么多事就从来没有放弃过，我和八戒就挺佩服他一天到晚还笑得出来！搁一般人早趴下了！但我有时候琢磨着，猴哥也许就是不想被老天爷给玩趴下了，才成天一副没心没肺的德性！” 沙僧忍不住嘿嘿笑了几声，说：“其实猴哥心里雪亮得很！但总不能成天愁眉苦脸吧？就阮孝慈这事，我看猴哥也是着急还人情债，想着能了结就了结，以后再也不管了，所以做得不够地道！可我敢保证，他绝没有胳膊肘儿往外拐的心！说起来，小白龙，他欠你的加起来更多！他是真还不清！所以我看他是准备用一辈子慢慢还了！这么一看，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不是一清二楚了嘛！——就阮孝慈那东西，根本不配猴哥多看他几眼的！我看以后他就是死了，猴哥也不会管了！这事小白龙你放心好了，我都能替猴哥打保证！” 沙僧说得口干舌燥的！ 顾宝成脸色呆滞地看着昏迷的李家彬，为什么死猴子从来不跟他提？什么都自己扛？当孤胆英雄很有酷吗？ 顾宝成心口越来越堵，几乎喘不过气来，要是猴子真的死了……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扑通”一声！ 沙僧莫名其妙，站起身来，打开门一看，门口一个大果篮砸在地上，到处滚动的水果尸体，恶心叭拉的！ “这谁啊？”沙僧往走廊那打量，依稀看见阮孝慈的背影！ 嘿！这孙子还有脸来！ 这会在走廊横冲直撞的阮孝慈，刚才站在李家彬的病房外老半天，什么话都听清了！ 这么些年，支撑他死缠烂打的理由，不外乎是李家彬每次都对他心慈手软！不管他怎么耍手段，李家彬都不会跟他争！李家彬找个地方躲起来怕什么，只要被他找着还能继续折腾！就算后面半路杀出个顾宝成，最多就是个第三者！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感情！ 可是直到今天！阮孝慈终于明白了！ 他明白自己被狠狠地欺骗了！ 可他到底是被谁骗了？ 连他也说不清楚，难道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一步一步地成为了李家彬最讨厌的那类人？ 是这样的吗？血淋淋的真相？ 阮孝慈头疼得要裂开来，滴嗒的几声，烫热的，迎面的护士忽然好心地拦住了他，“你这人流鼻血了啊！” 他下意识抹了抹鼻子，血止不住地流，阮孝慈捂住鼻子，一把推开了那个拦路的护士，站都站不稳地狂奔出去。 这边，沙僧早关上房门！冷嗤一声，跟小白龙信口胡诌，说：“一傻逼走错门，跑了！” 顾宝成没有说什么，站在窗户边上，外头狂雨暴雨，他的心情起伏不定，恐惧天天攥住他，他麻木地抵抗着，总希望能拨云见日！ 可这台风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离开江城呢？ 这时住院部的楼前头，忽然有一个男人狂奔进雨里，没几下就摔在地上！踉跄着爬起来，没几步又摔在地上，狼狈极了！ 这个人就算化成灰，顾宝成也认识！ 不是阮孝慈是谁？ 倒在雨水里的阮孝慈，脸贴着地板，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他瞪着眼前的积水，漂着黄叶儿打旋一路冲进排水口，鼻血还在流着，血腥味被雨水冲淡了，大雨！哗拉拉地浇在他身上，冷！真的冷！透骨透心的冷！ 他全身卸了力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天上的铅云夹着大雨压迫下来，他胸口如同被千斤大石压着，完全透不过气。 他不想站起来了，就这样倒在地上死了吧！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晕晕眩眩之间，一把黑伞遮住了他的视线，阮孝慈被雨水打得模糊的眼睛里，看见了顾宝成。 阮孝慈咬牙切齿地冷笑： “哈！全部都被你抢走了！高兴了？想看好戏就随便看吧！” 顾宝成居高临下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阮孝慈突然疯了似的抓住顾宝成，爬起来想狠狠揍他一拳头！ 是这仇人！仇人抢走了李家彬！ 明明是他先认识李家彬的！就这人不要脸地专门跟他抢！ 顾宝成只是轻轻往后一退，力气被抽起的阮孝慈摔回了地上！ 一直看着这情形的几个护士终于冒着雨跑了过来，好心想把阮孝慈扶起来。 没想到阮孝慈拼着命推开了这些人，强撑着往前走。 不能倒下去！就算惨败了，也决不让人看笑话！ 可强撑又如何，还不是形如丧家之犬！ 有些时候，最可怕的是活着！ 他已堕入无间地狱，永远没有解脱！ 9 一周前，接到报案的交警通过布控追查，已经确定当晚驾车撞人并逃逸的司机是擎天航空原董事长沈晓清，而沈晓清因涉嫌交通肇事被江城警方依法刑事拘留，案情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但经过几天无疾而终的审理后，沈晓清居然被人从局里捞了出来，有媒体追问此事，警方则表示有心理专家开具的沈晓清的精神证明——沈晓清在擎天航空公司债务重组后，深受刺激，精神极其不稳定。 简而言之，沈晓清就一神经病！神经病杀人不犯法！开车撞个人更不必受到法律制裁。 媒体无从做文章，只好转而攻击交警大队！ 神经病为什么还能持有驾照？ 于是，一场关于交警大队失职的舆论轰轰烈烈地展开了，矛盾焦点已经完全被转移，再没有人追究沈晓清了！ 好一出移形换影的妙计！ 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打通关节，将信息选择性地公布，那些自以为聪明绝顶的大众舆论也不会被耍得团团转！ 但紧接着，云海航空忽然向市场发出要约收购东海航空股份26%的公告！ 莫家南一听说这两条消息，着急起来！ 宝儿疯了啊他！就算东海航空被擎天牵连受到重创，但东海航空背景雄厚，按照东海现在的市值，再加上溢价，宝儿一口气想吸纳他们26%股份以成为东海最大股东，非得赌上全部身家不可！饶是如此，宝儿也是火中取栗，得逞的机率渺茫不说，极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资金实力！如果不得逞，云海被东海航空反收购就刺激了！ 一向慎重的宝儿绝对是昏了头！居然意气用事起来！ 莫家南开车到医院，就是专门要阻止他做傻事，没想到宝儿不在病房。 门外坐着的胖子八戒说，小白龙说自己撑不住，已经赶回家休息！ 反常，很反常！恨不得在医院里扎根发芽的宝儿居然主动要休息？ 莫家南火急火燎地往家赶，打顾宝成的电话也没人接！ 他一路飞车赶回公寓，冲上楼，一开门！ 刚换完衣服的宝儿正打算出门，刚巧撞上了。 莫家南乍一看宝儿这打扮还以为家里进贼了，问：“宝儿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顾宝成穿着黑色运动衫，头戴黑色鸭舌帽，耳朵上还半挂着一个黑色口罩。 “没什么，我出门走走！”顾宝成说着就要换鞋，莫家南盯着他看，宝儿的举动没来由地生涩，跟平时从容不迫的他简直是两个人！ “你去哪？”莫家南拦住顾宝成，目光锋利起来。 不等答话，莫家然忽然出左手猛地钳住宝儿右腕！紧接着又腾出右手往宝儿裤袋里伸！ 居然给他掏出一把弹簧跳刀出来！ 这玩意是管制刀具，携带违法。 莫家南愣了愣，猜测坐实了！他忍不住嘲讽说：“宝儿你行啊！拿着这刀是给李家彬削水果还是准备找沈晓清拼命？就你一介文弱书生，怎么着，还打算过把刺客瘾？” 顾宝成不言不语，劈手就想把刀从莫家南手上抢回来！ 莫家南死不松手，顾宝成疯了似地抢，那架势跟饿狗扑食似的歇斯底里！ 莫家南眼看着心越来越沉，宝儿是和李家彬在一块呆久了，一个德性了啊？ 他想把顾宝成往旁边推！ 没想到宝儿还真跟他较上劲了！下手用死力，就差张嘴咬他了！ 莫家南狠下心，猛地挣开手！紧接着扬手一巴掌就打在了顾宝成脸上！ 莫家南这一下手根本没留余地！打得顾宝成往后一趔趄，撞在墙上，整个人就顺着墙滑在了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这一巴掌打完，莫家南手都麻了，他死死地盯着顾宝成，半天才吐出字：“顾宝成你的智商都喂狗吃了！” 坐在地上的顾宝成脸绷得紧紧的，无力的感觉张牙舞爪地包围住他！内疚的情绪掀起巨浪！顷刻间，他从小到大为了抵御这个无聊世界的硬壳已经碎得稀巴烂！ 汩汩流血的声音，五脏六腑都是逼人的痛楚，撕心裂肺！ 他的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莫家南看着宝儿这副样子，心也跟着抽疼！ 莫家南忍受不了神一般的宝儿成了眼前这副虚弱样子！他跟着也没劲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世界真他娘的恶心！ ——没钱的怕有钱的！有钱的怕有权的！权小的怕权大的！ ——人间正道就是个大扯蛋！ 整个房间安静极了，老半天才平过气的莫家南开了口，安慰着： “宝儿你别伤心了，这事我有办法！” 一向油滑的他自有一套涎皮老脸的办法！莫家南探身拍一拍顾宝成的肩膀，说： “你等我一天，要是明天再不行，我跟你一块去捅了沈晓清那孙子！这会你也别在这儿傻坐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李家彬，难说他这会醒了呢？” 莫家南纯粹就是哄人，他是怕宝儿有了这杀人的欲望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听见李家彬的名字，麻木的顾宝成眼睛总算有了点异样，莫家南扶着他缓缓站起身来，出门，开车，变着法儿押着他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正碰上已经宣布结案的交警送回案发现场的证物，顾宝成抖着手接过装着那对发光戒指的塑料袋，脸色又露出一种恐怖的模样。 莫家南在心里直叹气，他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宝儿！这交警立马又送来这么大一刺激！ 除了收着税钱不抓凶徒之外，真是拾金不昧的好公仆！ 幸好宝儿没发作，只是一整天就坐在李家彬床边玩执手携老的过家家游戏，戒指自己戴上了一只，给李家彬戴上了一只，握着手发呆。 莫家南简直要被弄崩溃了，连经受了好几天风雨的八戒和沙僧也不忍心看了，往病房外头的椅子上坐着。 眼不见！不伤心！ 同坐的莫家南深吸一口气，拜托八戒和沙僧看着一点宝儿，千万别让他做傻事！ 说完莫家南就急匆匆离开了医院。 八戒和沙僧看小白龙是不太正常，比原来刚认识那会还不正常，盯着昏迷的猴哥，都不带眨眼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念力？ 反正一路盯着到了半夜，八戒和沙僧都困得不行，干脆就拉着长凳拦在病房门口！两个人这才相依为命地睡着了！ 命苦啊！交友不慎啊！捞着这些不省心的货！ 第二天下午，医院来了一个稀客，真是稀客！居然是顾家二少爷顾清成！ 二少本来忙着在香城跟大少斗个你死我活，江城的地产公司根本没放在心上，要不是昨晚上老爷子一会上楼一会下楼，还在大客厅里唉声叹气地闹失眠，弄得这帮后辈们特别不好意思安寝！ 没心没肺睡着了显得他们特别不孝顺不是？ 一开始顾清成以为老头子是烦什么集团大事，原来是莫家南打算入赘三叔公他们家。 三叔公本来早就有这意思，但新加坡莫氏又不是没出身的小家小户，肯定不会同意，所以也没摆明面上强求。这回莫家南居然主动提议！的确让人吃惊！ 这后面的理由也挺曲折，居然是为了请三叔公出面打声招呼，让东海大少爷沈晓清下半辈子不是吃牢饭就是吃枪子！ 更惊人的是，莫家南带着这股深仇大恨，居然是因为沈晓清撞了三弟未遂！三弟媳？呃，三女婿？总之三弟的相好的李家彬，在江城奋不顾身地把三弟给救了！听说李家彬还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还没人敢主持公道！ 难怪老爷子睡不着啊！ 三弟再不肖也是顾家的儿子！沈家人吃了豹子胆居然敢行凶杀人！ 至于三叔公那边，早前因为三弟不识时务，不肯娶清秋，惹得三叔公挺不高兴的。 本来这事吧，三叔公未必愿意出手，但莫家南都主动归顺了，三叔公肯定会卖他一个面子！ 但弄死沈晓清那货事就算完了？ 三弟欠他相好的人命债又怎么算？ 原本老头子一直声色俱厉地反对他俩来着！一回家就常挂在嘴边骂！ 这公的怎么跟公的配！ 谁舍得把辛苦培养的一个优秀儿子就白送给一乡巴佬？ 顾清成一开始听着特别不对劲。 老爷子到底是因为公的不能跟公的配生气呢？ 还是因为三弟相好的条件太差，老爷子没看上眼？ 唉！总之事儿都过去了，就冲老爷子一宿没睡的架势，顾清成就知道，老爷子肯定又得惯着老幺！ 果不其然，最后还让他来办这件事！ 他是大清早去三叔公那，毕恭毕敬地沟通了，又马不停蹄地跑来江城掀风作浪…… 啊，奔波来奔波去，终于搞定了！ 只差跟老幺说一声了…… 顾宝成一晚上睁着眼睛不睡觉，到了白天也撑着，盯着猴子看，猴子仍然紧闭着双眼，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自从猴子昏迷了，每过去一天，顾宝成心上就有根神经跟着越扯越紧！ 只怕有个风吹草动就能把他震成神经衰弱了！ 这顾家二少到了病房，看见憔悴的老幺，血浓于水，多少有点动容。 他想不到一向油盐不浸的老幺也会成了今天这副鬼样子！ 顾清成喊了好几声“三弟”，总算把老幺的魂儿给招回来了。 顾清成开门见山，说： “三弟，你这事，咱三叔公都跟人打好招呼了，说沈家那活宝该什么罪名就什么罪名，世上哪来那么多的精神病满大街地行凶杀人？” 顾清成看着老幺的眼睛慢慢有了些光采，接着说： “还有东海航空那边，老头子一夜没睡，说咱们顾家恩怨分明，有仇必报，也不欠人情债！咱们顾氏集团会给云海注资，东海航空不管什么股价，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买完之后拆了也好，收到云海麾下也好，都随你！总之老头子亲口说了，要是李家彬醒了，东海航空就当是给你俩的结婚礼物！” 结婚礼物？顾宝成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 顾清成还在滔滔不绝：“要是还有扯不清的债，你就卖身肉偿吧，顾家就当是嫁了一个儿子！总比死一个儿子好是不是！” 顾清成把话都说明了，老爷子是这个意思没错，但原话绝对没这么糙！ 不过老幺总算是苦尽甘来！ 可一转眼他怎么又是那副麻木的表情…… 看来家里同不同意，他都无所谓！只一心想着弄垮东海，再弄死那沈晓清？ 阿修罗！要是莫家南在这，肯定会说藏在天使面具下的宝儿又露出了黑暗本性！ 可惜莫家南没空呢，入赘那事，他被莫家长辈狠狠骂了一顿！ 但莫家南觉得也没什么，莫家好几房人，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根本不缺他这个儿子不是？ 士为知己者死，就宝儿慧眼识他！以后跟宝儿一家也挺好的…… 更何况还能把清秋的家产都顺理成章地接收了，天大的好事啊！ 连日来躺在病床上的李家彬一直在发乱梦，一开始又回到了小时候，穷日子真可怕，惶恐不安的，永远不知道下个月还有没有饭吃的感觉。 心惊胆战的！ 幸好他拼命长大了！ 可当他能挣钱了，周围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活着真没有什么意思！ 直到他遇见了孽畜…… 他总算知道什么叫做不劳而获！什么叫做宠爱！ 哎，他是在做梦吗？这个梦真好啊，孽畜每天都把钱哗哗地倒他头上！ 钱刚把他埋住了，孽畜又说要带他去搬钱…… 李家彬一激动，特兴奋地说，骑你给我新买的那辆摩托车去！ 于是，梦里李家彬一直骑着摩托车载着小白龙往前冲…… 哎，这都冲了几天几夜啊？ 红绿灯都有上千个吧？怎么还不见钱的影子啊！ 老子好累！老子再也不骑摩托车了！什么SK涡轮XXX，老子好想吐！ 终于，在一个红绿灯前头，一位穿着黄袍子长着鹿角的老交警伸手拦住了他，喊，你给我过来！ 李家彬身子一凛，这交警是要开罚单吗？ 老交警板着脸，发话。 ——你紧张什么！我跟你说一事！ ——你可以跟我家那傻儿子结婚了！ ——就冲他那么傻，以后肯定得让你受累了。 ——这样吧，我把整个东海都送你家当嫁妆！ 哎，李家彬回过神来，这老头根本不是交警，原来是龙王啊！ 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袭来…… 他能跟小白龙结婚了？真的假的？ 李家彬难以致信地睁大了眼睛，眼皮，哎，眼皮怎么这么重…… 哎，老子睁个眼怎么这么难！ 哎，总算睁开了！ 好刺眼！ 这是哪儿啊？老子怎么又跑医院来了？ “医生！医生！” 李家彬听见小白龙慌乱的喊声…… 哎，小白龙，你叫医生干嘛？ 叫老公！！！ 10 一年后，已经在顾家大宅住了半个月的李家彬精神很压抑，晚上他抱着小白龙睡觉的时候开始诉苦：“你大哥和二哥每天都这么吃饭不累啊？” 一天三餐，顾家人早餐和晚餐是一定会在一起吃的！而就这两顿饭的功夫，顾家大少和二少总是能够同时散发阴冷的气场，一边慢条斯理地吃饭还能一边唇枪舌箭地讽刺对方的管理水平！ 互派了间谍还是怎么的？ 顾家大少和二少对彼此公司的状况清楚得如数家珍！ 吃个饭，你来我往地揭短！乐此不疲…… 虽然是烦了点，但李家彬觉得自个儿好像还能天天跟着上两堂管理课，这一点也就忍了！ 再说老龙王，小白龙他爹吃饭的时候就看报纸，随便两个儿子怎么闹都充耳不闻，就是光看李家彬不顺眼，害李家彬吃个饭总觉得有冷刀子咻咻飞过…… 幸好小白龙坐在旁边，总是会回敬似地看一眼老龙王。 嗯，老龙王收敛了，李家彬在小白龙的庇护下总算能吃顿安生饭。 可每回都是小白龙替他挡着，似乎暴露了什么…… 顾家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开始频繁地约他去购物、做SPA、做美容、做头发…… 今早上一见面，两人张嘴就来：“三弟媳，我们教你下厨房吧？” 三弟媳？天杀的！老子什么时候成了顾家三少奶奶？ “小白龙，你知道我是你老公吧？”李家彬需要确认。 “嗯，别想太多了，早点睡。”小白龙困了，敷衍他。 “不是我想太多，是你大嫂和二嫂摆明了要把我当闺蜜。” “嗯，这样不好吗？”小白龙翻过身，要睡着了，李家彬可以听见他的呼吸，闻到他的气味，忽然就扳着小白龙的身体面对自己。 小白龙朦胧地安慰：“好了，我会跟大嫂、二嫂提的，叫她俩不要再烦你了。” 李家彬沉默着，小白龙不解地抬头看他，李家彬的眼睛又开始红得像要吃了他。 “我要证明我自己！”李家彬一本正经地宣示完，就开始吻住小白龙的嘴唇，轻轻舔着，湿润着，伸了手给小白龙脱衣服，三下五除二熟练得令人发指！ 小白龙原本拦着，但双手反而被李家彬握住了按在床上！ 李家彬兴奋地亲吻小白龙，吻到呼吸都已乱了，喘不过气时终于松开手，把小白龙的身子转过去，脱下自己的裤子，紧紧贴着小白龙的身体，开始把自己的老二送进去，来回地刮擦…… 半个月后，顾氏集团又成了香城娱乐媒体的头条。 谁能够相信？一向古板、高不可攀的顾氏集团居然同意三少和一个男人结婚，而且还要光明正大地大摆宴席。 这不是爆炸新闻是什么？ 小白龙和李家彬结婚这天，顾家大宅外又围满了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蜂拥而至，顾家的保安为了防止偷拍，又把媒体赶到了私家路十米以外。 穿着西装的李家彬和顾宝成都一副英俊逼人的样子，站一块供顾家亲朋好友检阅。 长辈们都把不满藏在了心里…… 长得多好的一对青年才俊啊！招来做女婿多好啊！偏偏凑一块！ 损失！巨大的损失！ 但是面上还是疼爱有加，长辈们不停地往李家彬手里塞红包，还说要喝他敬的茶…… 李家彬已经习惯了…… 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在床上小白龙就是被他干得嗷嗷乱叫！ 就迎客这们半天，李家彬还有心思侃大山： “小白龙，我看那个维京航空不顺眼。” “要买下来吗？”顾宝成一边微笑着和长辈们握手，一边问。 “这倒不用，要是能把他们老总弄咱们云海也当几天空姐就好了！” “嗯，维京老总爱赌赛车，我应该能搞定他。” “要是咱们赌输了呢？” “没事，输了就委屈你到他们维京当几天空姐，反正你穿短裙特好看，我挺喜欢的。” 李家彬不干了，瞪着眼说：“你哪只眼睛瞧着好看了？我可记得自己都跟如花有的一拼了！ 顾宝成深情款款地看一眼李家彬，低声说：“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终于等到好时辰，婚礼要开始了，全部宾客都齐了，八戒、沙僧当然少不了！云海的一帮属下也来了，坐的还是自家的包机，楠姐、邵姐、小梅、左律师……王总监还带着他的薇薇姐……当然了，更少不了花童春花和燕华，还有她俩的妈…… 春花和燕华因为小白龙要和李家彬结婚的事情，差点没哭得背过气去，最后还是小白龙跟她俩说，等她俩一长大就离婚，总算把两个小妞给哄高兴了。 于是，两小妞都没把李家彬放在眼里，哪个女人愿意把老公的前妻放在眼里？虽然这两个女人年纪都忒小了点！ 终于，李家彬和小白龙走上红毯，请牧师证婚，李家彬举着戒指，疑惑地问：“奇了怪了，莫家南怎么没来？” 小白龙也觉得奇怪，表妹清秋早在宾客席里坐着，微笑地祝福他，莫家南这个最佳损友怎么没来？ 两位婚礼摄影师一边举着摄像机，一边提醒：“笑容，保持笑容，二位不要皱眉。” 正这时候，天空传来了轰鸣的引擎声，又是一阵邪风吹过草地！ 直升飞机！又来一架？ 这是顾家人的结婚传统还怎么的？ 只见高空中，莫家南坐着直升飞机来了，大开着机舱门，身上还跨肩一个火箭炮一样的大彩筒！ 他捏着对讲机发话：“李家彬！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上回我订婚您就是这么搞破坏的还记得不？我和清秋的订婚录影里，一半都是您的英姿！我怎么也得收回利息是不是？” 婚礼摄影师果然把镜头都举着对准了莫家南，这家伙得逞了啊！ 李家彬傻眼了，小白龙却气定神闲，说：“放心，他特怕死，决对不敢跳！” 果然，莫家南话锋一转，扯着对讲机笑着喊：“哎哎，别怕，我就开个玩笑，我就是抢镜头来的！李家彬，我没你有种！我真不敢跳飞机！带着降落伞我都不敢跳！” 莫家南清了清嗓子，说：“说句大实话，我是要高空撒花来着！啊，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真不容易，这么有水平的婚礼致辞！ 说着莫家南就把跨肩的那个大礼花用力一拉引线，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纵天扬洒的红纸如几万只蝴蝶从空中飞临，纷纷漫漫的，像下雪似的！ 一片，两片，落在了李家彬的头上，小白龙伸了手，替他拿了下来。 时光倒流到那一棵杏花树下，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如果你运气够好，找到一个可以共渡余生的人，一个你希望余生越快开始越好的人，一定要珍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