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山雨欲来风满楼

 股民最怕的不是股市的上涨或者是股市的下跌，对于普通人而言，在一段时间内股市的不确定性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盛光传媒的股市不稳，势必会对股民的心理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在盛光传媒面临公关危机时刻，一些股民开始抛售手中持有的盛光股票，以图在年前盛光股市整体上涨的氛围下，稳住自己目前手中的钱筹。 一个人有这样的思考不足为惧，但目前盛光高层最怕的事情照旧发生了。 每逢新春开年，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企业、每一个单位都希望自己在新的一年里有焕然一新的面貌。而盛光传媒的几位老股东原也抱有开年大吉的想法——在新春后的一个月，盛光传媒面临的确实是一次新兴而起的大换血，然而这次新的变化却不是当时盛光高层管理员所希望看到的。 农历二月，是即将渡过漫长寒冷的冬季的日头，也就是在这个月里，盛光股市开始从小比例的降幅，转而变成大幅度的骤跌。在娱乐圈绯闻和股市不稳的双重夹击之下，盛光传媒的老股东不得不摊出手中的牌底，迎来以魏越凌为中心的决策团队正式坐镇盛光传媒。在这次盛光跌盘，魏越凌在郑启峰财团的助力下，也成功地收揽了包括郑启峰投资在内和拉拢的的百分之十多余的股份，再加上原本唐颜送予他的百分之二十余的决策股份权以及唐颜遗产里的百分之六股份，终于顺利入主盛光传媒董事会，站在了董事会里正上方的位置。 至此，以原董事长骆耀光为首的原董事会宣告下台。骆耀光三十岁创建盛光传媒，创业之路一路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直至十五年前获得陆权风的支持，事业才慢慢步入正轨，并在唐颜入股协助后发展壮大，成为业内数一数二的商业巨头。然而也正是因为唐颜融资加入，才会有了之后转交给魏越凌身上的百分之二十的决策权股份，也才会有了唐颜遗产当中最后持有的百分之六的未定股份，魏越凌巧妙地利用了唐颜在盛光传媒的最后资产，让盛光传媒一夜易主。不可以不说，骆耀光在盛光传媒中的地位，成也唐颜，败也唐颜。 盛光传媒易主在娱乐圈内掀起不小的波潮。也有人为此特地去采访了年逾五十的骆耀光，这个男人是和叶氏娱乐的叶政荣差不多年纪，模样却比一直勤于保养的叶政荣要老态上很多，在财经记者和娱乐记者频繁的提问下甚至什么话都没说，就独自离开了创业有将近三十年的盛光传媒，只给镜头留下一个晚暮的背影。 郑启峰窥觑盛光传媒是董事会里谁都明白的事情，唐颜还在的时候，郑启峰是忌惮男人幕后的实力不敢动手，而今盛光传媒已经在郑启峰明目张胆的掠夺下坚撑了半年有余，已然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就是在这仅仅半年的时间里，骆耀光也察觉出，在魏越凌和郑启峰层出不穷的花样下，自己越来越显得力不从心，分明是已经老了。 因为老了，所以在看完王胜亲自送过来的信件以后，骆耀光忽然间有了一种释然的感觉。 盛光传媒董事会易主的事情一闹就闹了将近有半个月有余，不仅是盛光传媒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公司外小到一个粉丝或股民、大到整个娱乐圈、金融圈都是争议声音不断。在外界舆论和盛光传媒股市依旧低迷的情况下，新的董事会采取了更加果敢的公关政策，直接了当地澄清此次盛光传媒下的明星涉毒案件纯属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至于那些在杂志中造谣称盛光旗下有明星吸毒的循环链的，董事会宣布召开记者发布会，矛头直指造谣参与的当事人，称愿意与警方合作配合检查明星的身体状况，并公布检查的结果，还给盛光传媒在业内数十年信誉的清白。 无论造谣如何，最后的数据将说明一切。魏越凌这样的做法看似正派，但背后则少不了郑启峰的出谋划策。这一出戏自导自演得十分精彩，魏越凌在坐上董事长的位置之后，也不禁对郑启峰笑。 “你是怎么想出缉毒的这个法子的？” 出现在银屏上的公众人物最忌的就是沾染毒品、赌博等有关事情，郑启峰这一招做的既狠又绝，简直就是把盛光传媒的名誉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没有提前想好解决的措施，恐怕这次盛光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名声真的要毁于一旦。 “本来就是浮在表面上的事情，我只不过是拿盛光物尽其用而已。”比之正在享受坐在顶端乐趣的魏越凌，郑启峰的回答则要坦然得多。但也就是这样的坦然，魏越凌闻言也才愣了一下道：“郑哥，难道你就真的不怕被那些穿制服的查出一点苗头？” 郑启峰在明面上的事业如日中天，但说到底也是和唐颜一样黑道起家的，只不过唐颜在世的时候只玩过赌场和枪械，而郑启峰所猎及的却要更远更广得多。郑启峰听罢微微一笑，神情很是随常：“就算真的查出来，那又怎么样？”郑启峰在道上也不是混了一天两天，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也必然有自己的手段，他眯了眯眼看魏越凌：“还是说你怕了？” “我怕什么？”隐隐约约听得出郑启峰嘲笑的口气，魏越凌蹙眉道：“我只不过讨厌瘾君子。”他说罢，又挑了眉道：“现在盛光已经在我手上，我还会怕什么？” 郑启峰呵呵笑了声，笑声里有男人一向对魏越凌流露出来的纵容。有这样的笑，魏越凌眉间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很快对着郑启峰展颜笑道：“虽然感觉这次派人收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开始还以为是骆耀光打的主意，但是没想到事情发展的那么顺利。”他说罢，大眼睛里的眼珠转了转，又露出几分笑意：“对付这老头我可足足花了半年的时间，这下得了空了，我可得好好想个法子庆祝庆祝这次的成果。” 至于魏越凌想的是什么法子，怎么个庆祝的法子，郑启峰没有询问，也从对面的人狠戾的笑意里能够探知个大概，脑海里不期然地又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魏越凌不提到他也就罢了，说起来，他和那人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先前的两次见面那人的表现都是冷淡的，郑启峰一直很期待他与唐黎昕的第三次见面。 ——而这第三次见面，已经不远了。 盛光传媒董事会易主的消息很快传到唐颜的手里，这段时间正好挑在了《风信子》杀青的时机，唐颜在接到滕佳柔的电话之时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意外。 “小唐，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被人挑了岔子。”滕佳柔在电话那头嘱咐加嘱咐，“你和魏越凌的关系不好，可千万别给他逮着机会。” 人不可能万无一失，更何况是魏越凌要想法子整一个人。唐颜太了解魏越凌的脾性，虽然明知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但还是在电话里给滕佳柔最好的保证：“滕姐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太过的事情的。” 男人的声音温温和和的，明明是安慰她的话，可滕佳柔却依然觉得自己的左眼皮还是在跳个不停。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虽然暗地里祈祷坏事不要发生，但该来的事情终要到来，是谁也无法拦住的。 43.暴风雨来临 《风信子》杀青，影片正式进入幕后制作阶段，叶栾亲自监制影片的制作，大到整体剪辑，小到一个微小的特效制作，无一都不经过叶栾的手笔。尽管这次《风信子》在拍摄之前并不是叶栾擅长和喜欢拍摄的内容，而《风信子》在外界的宣传力度也远远没有《闻战》宣传隆重，但叶栾在《风信子》中的投入却远远大于在《闻战》中的拍摄精力，甚至比起他第一次与沈戌合作的影片《路人》还要来得认真。 影片是一部人为的艺术品，而叶栾的责任，就是怎么将这部艺术品雕琢到他心目里最完美的境界。苏瞿写的剧本虽然过于平淡了一点，但唐黎昕出演的男主角明湛的每一次出镜都堪称华丽，这场以人物为主要烘托背景的故事在叶栾的修改下，即使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也美妙到妙不可言的永恒。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彼此的心意，那么即使天各一方，即使相见之日总是遥遥无期，即使碧落黄泉，我们也是幸福的。 《风信子》的制作如期进行紧张的赶制，苏瞿也特地带着沈戌前来看班，沈戌在非编室中看到明湛和风灵出场的片段，也不由得绝口赞叹道：“我说这几年新出的花旦和小生怎么那么少，原来都被你两个给包揽去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沈戌已经在演艺圈里领了三年的风骚，假以时日，唐黎昕总将取代他在演艺圈的地位，站在他现在的高度上。不过沈天王倒是并不在意自己的身边再出现一个影帝头衔的人物，反倒是看到画面里那人身着一身沥青色的朝服，温润地饮下茶盏中的茶水，宽大的衣袖掩去眉目以下的面容，一双桃花眼显得分外地多情的时候，一瞬间被那人眉眼间施施然的神情勾住了神色，好半天方才反应道：“这电影要是真上映，就冲着小唐这卖相，我也要去影院买张票子看看。” 沈大天王是很少去影院看电影，虽然在《路人》上映的时候忐忐忑忑地去观看电影的效果，但时隔四年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说。苏瞿听了也不忘附和了一句，反倒是叶栾听了，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沈戌的话半开玩笑半是真，沈天王如果真的去影院，以他招风抢眼的派头必将引起娱记的注意，他这时候笑着说来，也未必在往后就是真的跟去影院，不过这回他说完话之后，又不忘看了一眼叶栾的脸色。见叶栾脸上露出清淡的笑容，应该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终于暗暗放下心来，把犹豫了很久的事情终于慢慢地一句一句地引了出来。 “对了，怎么不见小唐人呢？”等到苏瞿兴高采烈地说出去看电影的打算，沈戌这才问道。 “滕佳柔给他接了一支广告，今天正好去试镜，应该晚上回来。” 唐黎昕去试镜的事情早在几天前就和叶栾说了，两人同居在一处，在《风信子》剧组里面也是安排在宾馆相邻的两间房间，对彼此之间的作息都没有什么隐瞒。沈戌见状，心里又稍稍松了口气，他今日让苏瞿来跟着探班，也并非真的是为了看《风信子》的进展，更多的是受人所托。他想了想，这才抿了下唇道：“叶少，我今趟过来，其实也受了叶董嘱托。”说着，他又看了眼叶栾的神色，再道：“叶董他老人家说是有话要我带给你。” 沈戌平日里都以“叶导”来称呼叶栾，这番话出口的时候，原来的“叶导”也变成了“叶少”。叶栾闻言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原有的神情。 “什么事？”他问道，声音里平平常常的，听不出喜怒。 沈戌是签约在叶氏娱乐下的艺人，虽然关系和叶栾交好，表面上风光无限，但头顶上毕竟还顶着叶政荣的压力。这时候他听叶栾这么问，皱了皱眉，到底还是硬着头皮朝叶栾笑道：“其实叶董也没有什么大事情，他是想让我和你说说，这几个月你都没有回家几趟，他老人家挺想你的。”叶栾是叶政荣的私生子在沈戌和苏瞿之间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叶政荣故意让沈戌带话过来，多半也是看到沈戌和叶栾关系不错才这样做的。听叶政荣的意思是想叶栾多回家住住，人老了观念子孙也是一件常事，沈戌理解叶政荣这样的心思，故而在受到嘱托的时候，也并没有想到太多。 这几个月的时间并非很短，而是足足有半年的时间。上次叶政荣亲自到了叶栾所在的庄园，并没有与叶栾相见。而唐颜曾经向叶栾提起过叶政荣的事情，也被叶栾搁置在一边，如今《风信子》的整体拍摄都已经完成，叶政荣再度差人送话过来，可以想象得出老人对叶栾的期待与关心。纵然叶栾性子淡，在接二连三的听到叶政荣的信息，心里也不禁慢慢犹豫了起来。 叶政荣不是没有发妻，只是那女人待他的眼光素来不好，若是再回到叶家，恐怕也免不了听到那女人聒噪的声音。但叶政荣能够亲自叫上沈戌过来传话，恐怕他这次再不回去，隔了几天后又会想出其他的方法。 叶栾并不在意叶氏的家产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他已经和唐黎昕在一起，有一些事情迟早是要和叶政荣解释清楚的——当时的叶栾是如是的想法，只是他并不知道，其实在他解释之前，叶政荣和唐黎昕之间已经有过一场对话。而叶氏准备在《风信子》影片上的投资最后以金胜集团的抢先而告幕，唐黎昕依旧和叶栾站在一起，这样的事实不得不让老人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 叶政荣纵横商场多年，从来没有受挫的经历，而这次对于叶栾的事，叶政荣也相信是这样的。 有了叶政荣的嘱托，叶栾最后还是把要回叶家一趟的打算告诉唐颜，唐颜听罢先是一愣，大概是想到了之前和叶政荣打交道的经历，不自禁间微微蹙眉，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的自然的表情，他忙碌了一天，在面对叶栾的时候依旧露出笑来道：“上次叶董来找你的时候，就看得出是挺牵挂你的，他是希望你能回去和他住在一起。”他说罢，又眨了下眼睛，认真地看了眼叶栾。 “没想过和他们再住在一起。”叶栾闻言轻轻一笑，“这次回去，是打算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我父亲。” 唐颜和叶栾的关系很好，可两人之间无论是再好的关系也不是那种能搬得上台面的关系。唐颜知道叶政荣反对他和叶栾待在一起，可此时听叶栾这样平静地将这事说来，仍忍不住心中微动，从心底里头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暖意，泛在心里。他张了张嘴，却见叶栾笑着的神色，到底还是把想要劝止的话放回了心上，而下一句想说的话也就改口而出。 “那我也陪你一起去吧。”唐颜冲叶栾笑。 笑容是温温和和的，笑脸上的那双瞳孔处，有自己逆着灯光而站的影子。叶栾并没有直接拒绝唐颜的话，反是微微一笑道：“我听滕佳柔说她这几天帮你接了好几份通告。”唐黎昕的通告是被塞得满满的，有访谈有综艺节目，各种类型的都是层出不穷。唐颜知道叶栾言下之意指的是自己暂时无法腾出空来，立刻皱眉道：“通告可以让滕姐延后，我还是和你回一趟吧。” 以先前叶政荣的态度，唐颜难保叶家会不会为难叶栾。但比起唐颜的担心，叶栾却摇头笑道：“出柜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可怕的。”他对这样的事情一向都看得极淡，说来的声音也是唐颜所认识的叶栾一贯的淡定和平静，他慢慢又道：“况且叶政荣是我的父亲，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言至于此，是不希望唐颜因为自己耽误了自己的事业，唐颜和叶栾相处已久，又怎么会不明白叶栾的脾性和想法，眼前的人想做和要做的事情，他又何从有阻止的方法。见叶栾这样说来，他到底还是朝叶栾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他看着叶栾逆着日光灯而站，背后的光线亮眼夺目，而那人平静的神情也就因为染上了这几层光晕，也变得越发的柔和起来。 和唐颜做了简单的交代，叶栾在第二日清晨就离开庄园，只身一人前往叶家。而唐颜也接到广告试镜的结果，正式被通知参与广告拍摄。这一支广告是以明星代言凉茶的广告，为了体现夏日凉茶的清爽，广告的拍摄地点特地选在了离A市较远的外景海滩上，唐颜应剧组的要求暂住在海滩附近定下的宾馆里，开始为期三天的拍摄日程。唐黎昕的形象标准，演技到位，十分顺利地配合着广告的要求，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就完成原定两三天所需要拍摄的内容。剧组的拍摄顺利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然而在接下去发生在唐黎昕身上的事情却让整个凉茶广告的剧组陷入了僵局。 时间也就是在广告拍摄的第二天，海边的日头才刚刚升起，初升的朝阳将整个海面映染上一层通红瑰丽的色彩，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在唐颜所在的房间内响起，打破了几日来清晨的宁静气氛。 手机的来电显示是滕佳柔的名字，唐颜接起电话的时候眯了眯眼，随后才如常地按下接听。 “小唐你现在在哪？”滕佳柔这几天打电话来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这回女人在电话对面的声音明显有有几分急促，甚至是带了十分紧张的意味。 唐颜蹙眉，隐隐约约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望了眼窗外的天色，那时日头初升，海边虽然有粼粼的亮光，但天色依旧接连在光明与昏暗朦胧的混沌之际。 “才刚起来。”天边初晓，是很多人还在睡梦里的时候，唐颜阖了一下眼睛，“我在剧组定的房间里。” “好，我马上过来。”大概是滕佳柔真的很急很急，唐颜从电话里甚至还可以听到女人穿着高跟鞋踩着地面的跑步声。女人一边跑，一边在电话里重重地叮嘱道：“小唐，你现在就待在房间里哪里都不要去，等我过来。” 说罢，又再三重复了几遍，滕佳柔这才挂了电话。只是滕佳柔的电话刚刚挂断没有多久，唐颜的私人手机铃声又再度响了起来。 这个私人手机用的并不是用唐黎昕的身份证开的号码，但里面只有一个人的通讯录，唐颜拿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王胜手机的一连串数字。唐颜沉眼看着电话号码，再度接起电话。 “唐哥，出事了。”王胜也是刚刚从别人手里接到的消息，就急着赶着通知唐颜。 对比滕佳柔和王胜所反应出来的紧张，唐颜的话却要平静上许多，纵然是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暴风骤雨，男人依旧沉稳得和平常无二。唐颜静静地问王胜：“什么事情？” 越是在紧张的时刻，唐颜的话在王胜耳里听起来就越显得冷静。王胜原本焦躁的心情也慢慢平静，渐渐理清自己的思路：“今天凌晨的时候魏越凌故意让人把以前唐黎昕和徐睿的事情都抖出去了，有些记者已经知道了唐黎昕以前的事情。”凌晨时分散播出去的事情，等到现在白天一至，在媒体的炒作下必将是人尽皆知，王胜深吸一口气道：“唐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44.电话 徐睿就是唐颜重生后见到的那个男人。虽然早已经和那个男人断绝来往，但唐黎昕被徐睿潜规则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事实，而魏越凌能够想出这个法子来整唐黎昕，恐怕是早在很久之前就想好的。唐颜眸光骤沉，想到往前自己待魏越凌的种种过往，终究还是一笑。 “魏越凌想必也已经忍了很久。”他这样道，想起魏越凌看着唐黎昕那种狠绝的目光，“这次能够抓住机会，他应该很开心。” 没错，魏越凌是拿到了唐颜剩下的百分之六股份，是利用股市的起起伏伏坐进了盛光传媒董事长的位置，是对自己最讨厌的人也展开了早布置在心中的报复计划，这时候的魏越凌大概是在人生最得意之际。只可惜他这样开心地预想着唐黎昕会因此落难的时候，唐颜的神色却分文没有动摇，依旧是以非常平静的口气述说着，就仿佛早已经预料到魏越凌的计划，甚至平静到王胜也不禁错愕。 不过唐颜的处事素来都是冷静果敢，越到了危难时刻，也越不会因为到来的困难而回避退缩。王胜跟随着唐颜多年，懂得人生就好比赌局的观点，稳糙着牌底的千手们即使是手上所持有的是最差劲的牌底，不到最后翻牌的时候，是谁也不会暴露自己的目标的。也正是这样如此，王胜亲眼目睹这人在场上的手段，也越发坚定不移地跟在了这人身后。在唐颜的平静下，他又做了几个深深的呼吸，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开始等待着唐颜的下一步吩咐。 越是关键的时刻，就越不能出现半点纰漏。只是在王胜在等待唐颜吩咐的时候，唐颜身边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打电话的人是沈戌，如今王胜已经把大致的事情交代了清楚，在这个点打电话过来的人，多半就是已经得知了唐黎昕的事情。唐颜静静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电话号码，既没有接起来，也没有直接挂断，只是任凭着电话铃声响起，才在与王胜的联线上慢慢道：“这件事情我有自己的打算，魏越凌想弄倒唐黎昕，那也要看看我同意不同意。” 唐颜重生在唐黎昕身上，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以前那个儒弱可欺的小人物。他有自己要下的棋，如今这棋子的局势已经布开，只等着万事俱备之时，来一阵东风，为眼下的局势再送上一个大好的前程。不过这东风的来源还得他自己亲自去寻觅去煽上一把，唐颜微微一笑道：“我们可以先静观其变，你等着我的消息。” 听唐颜的意思，这时候并没有他王胜的事情，王胜皱眉，但他已经将唐颜的命令已经当成了习惯，立刻应下唐颜的话，并没有反驳。 挂断电话后，唐颜再无睡意。唐颜作为唐黎昕存活的时候在任何眼里都可以说堪称完美，魏越凌能够胸有成竹在握的，也只有唐黎昕在唐颜重生之前的黑历史，是魏越凌最看不起唐黎昕的源点，这日里唐颜的手机必将留下一连串的来电提示，而唐颜却只是静静地把手机摆在电脑桌旁，一个人打开笔记本，查看魏越凌这次曝光出来的艳照。 起初海天社区的娱乐八卦版块对于这次爆料的帖子相对很少，大概是大清早还没有人在的缘故，版块的首页只漂浮着一个名字为《人气小生唐黎昕疑似被金主包养》的帖子，帖子里面放出了大量的照片，照片里无一不是唐黎昕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照片，牵手的画面有，调笑的画面有，激吻的画面也有，只是这些画面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大概是拍摄者偷拍的缘故，一些照片还有照相机晃动过后的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在这几张照片唐黎昕的侧脸。这些照片都是半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唐黎昕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明星，拍摄的人或许没有想到这些照片在当时是并不算是什么轰动的事情，而放在半年之后，照片里的人会意外地红火起来，而这些照片流入到网络上，也开始引发了新一波的舆论狂潮。 唐黎昕这名字挂在海天社区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了，从《闻战》的宣传片发布开始，由唐颜开始担任身体主角的唐黎昕便开始成为这个娱乐八卦集散地的常客，谈长相长相被羡慕，谈演技演技被点评，谈人品人品被称道，在经历《月华》和《一克拉眼泪》后，这一次唐黎昕在海天社区版块的出现也正式成为他在出演《风信子》之后第一个被讨论的话题，从清晨唐颜开始关注帖子开始，不断地增加回帖量和点击率，很快成为当天版块最热门的话题。 唐黎昕这个人物，这半年里来，从来都不缺乏人气，而这次在娱乐八卦的人气，也将突破前几个月的流量，再度创造记录。 在半个月里迅速崛起的人气小生居然是被人包养的。 包养唐黎昕的人是个男人。 唐黎昕是个同性恋，在舞台上风光无限、被现今演艺圈里前途无量的男人，居然是个同性恋。 所有解释的语言和文字都被照片上的人给取代，娱乐圈的潜规则早就是群众耳熟能详的话题，然而像唐黎昕这样的人被男人包养，却足够引起各方的关注，在短短的一个上午，帖子里就开始出现疑问声和质问声，网友一边询问照片的真实可靠性，一边强烈要求唐黎昕或者当事的公司解释这次被曝光的事件内幕。帖子下面有对唐黎昕其人表现出不屑的，表现出漫骂的，也有表现出对其现在情况担忧和关注的。更有不少唐黎昕的粉丝在打听到唐黎昕的通告地点，开始询问海滩拍摄地点的情况的。 娱乐圈里最猛烈的话题即将又集中在唐黎昕身上，这一次的话题不再是莺莺燕燕，而是一片压倒性的疾风骤雨。 而这时候唐黎昕所在的宾馆之下，也很快有记者和狗仔队陆续赶到现场，向剧组要求采访唐黎昕的。这外界的声音嘈嘈杂杂，而唐颜早已经拉上窗帘，并没有给狗仔队有机可入的机会，他每刷新一次网页，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身边的手机，看着手机的来电提示。 沈戌打过电话，而且打电话的次数不仅仅是一次，苏瞿的来电显示频率也并不比沈戌要低，而在沈戌和苏瞿之后，又有陈菲菲、张毅这些和他一起出演过《一克拉眼泪》剧组的成员打来的电话，唐颜很清楚地知道他们会打电话过来的原因，但也就是清楚的知道，他才异常的安静，直到这样的安静维持了三四个小时，他才慢慢拿起自己的手机。 有一个人在海天社区里面的ID名字叫一叶知秋，那人每天早上都有浏览新闻的习惯，这时候也应该知道了唐黎昕的事情。对于现在，对比起这些接二连三打电话过来询问唐黎昕情况的人来说，唐颜更在意的，却是那个人的想法。 一个人的想法并不足为惧，甚至娱乐八卦里的所有人的想法对唐颜来说也都不足为惧，然只有自己现在最在意的那个人的想法，才最让唐颜牵挂着的。 而那个人却刚好就在几天前回到了叶家，唐颜觉得在那人离开的时候，他自己是应该坚持陪着那个人一起回去的，以至于在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能够知道那个人的想法，也可以向那个人把这些事情解释清楚。 ——照片上的人不是他，纵然他和照片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但这样的言论如果对着别人说来，又将是多么荒唐可笑，唐颜不是没有考虑过将自己的一切告诉叶栾，然而每次提及这样的话题，却又被自己的下一句脱口的话自然而然地堵在了喉间，直至现在他手握着手机，却仍不敢去猜测那个一直安静着的男人的反应，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听着叶栾手机里《月华》的钢琴曲彩铃声，而心里也变得出乎意料地紧张起来。 这一首钢琴曲弹奏得出奇的漫长。 然钢琴曲弹毕，只有盲音，无人接听。 唐颜轻轻地阖上眼睛，隔了一会，他又慢慢地重复着拨了一遍那人的手机号码。 因为是认认真真地核对了一遍，所以手机号码上并没有错误。但从彩铃到了盲音，依旧无人接听。 唐颜握紧了手机。 滕佳柔进入到唐颜所在的房间后，也就正好看到唐颜低垂着头看着手中握着手机的画面，这个男人目光低垂着，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手里拿着的手机明明是铃声不断，可唐黎昕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手机，丝毫没有打算接听的意思。 女人当时并不懂唐颜是什么想法，但她却清楚地知道当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自己接听起电话的时候的恐惧感。在她从A市赶到海滩边上的时候，女人就已经接到了不下十个前来打探唐黎昕口风的电话，而在这些电话最后的结果，都必将是推掉与唐黎昕原来就已经说好了的通告。 滕佳柔明白，当这场同性恋金主的消息泄露的时候，唐黎昕的演艺圈事业必将受到重挫，而自己曾经下在唐黎昕身上的血本，也必将是竹篮子打水，一场子空空如也。但滕佳柔依旧还是滕佳柔，到目前为止，滕佳柔依旧也还是盛光传媒安排在唐黎昕身边的经纪人，她带着唐颜直接避开了围堵在剧组附近的娱乐记者，悄悄地上了自己开过来的车子。 车子开出宾馆底下车库的时候，到底还是被娱记们发现，几个记者已经冲到车子旁边，嘴巴对着车座上坐着的沉默的男人开开合合，情绪应该是非常激动，那些激烈的采访提问的声音、呼喊的声音透过玻璃窗，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得到一丝半点的痕迹，然唐黎昕隐在墨镜背后下的眼睛直轻轻地扫过这些人，复又重新垂眼，平静到这一切似乎与己无关，与唐黎昕的身份也无关。 摄像机和照相机争先恐后地把八卦的主角拍摄进镜头之内，以期做第一手资料的报道，然而也就在这群人狂热地追求消息热点的同时，却没有发现如今出现在他们镜头面前的唐黎昕，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那人都会有自己独树一帜的底蕴，这人出门的时候穿着秋冬季节里混搭的深灰色开衫双领风衣，内里的黑色毛线衫将整个人衬得越发地沉稳，即使面对的是有辱声誉的绯闻，但那人的腰板依旧笔挺，男人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气质，与那些被曝光出来的照片里绕着金主转的主角截然不同。 这个或许才是真正值得让人注意的地方，只是这时候的娱乐记者并没有对此特别在意，反是一路追着滕佳柔的车子好一段路，直至滕佳柔开车摆脱了人群才恹恹地选择了放弃。滕佳柔呼出一口气，而坐在车子后座的唐颜眸光微沉，他的容颜依旧是不变的，黑色的墨镜遮住了那双一直很明媚很惊艳的桃花眼，是在现实之中却难得有这样肃静般的认真。 在这一刻，他依旧是拿出手机拨了那人的电话号码。 而这一次，钢琴的音乐只响了一半的旋律便戛然而止，电话的另一端，终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唐黎昕。”对面说话的时候是三个字一头念来，这是叶栾对唐颜惯有的称呼，但现在拿起叶栾手机接起唐颜电话的，却已不是叶栾本人。 唐颜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接起电话的人，是叶政荣。 45.激化 唐黎昕丑闻缠身，在这种时候已经越传越开，叶政荣身为娱乐圈里的龙头之一，恐怕也已经知道了他的消息。唐颜皱眉，但他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没有回避叶政荣，慢慢开口问。 “叶导在哪？”唐颜听到自己的声音。声音对于唐颜自己而言是再平静不过，然而在前面开车的滕佳柔的动作却微微一顿，抬眼看着车镜里坐着的男人。以女人这几个月来和唐黎昕的相处，也知道在唐黎昕身上发生的诸多变化，更知道也就是这样的转变，才使得眼下的平静更为压抑。 唐颜和叶栾住在一起的事情，滕佳柔是知道的。滕佳柔现在不知道的，大概就是唐黎昕与徐睿的事情曝光出来以后，丑闻对唐黎昕和叶栾之间的影响。唐黎昕能有现在的地位，是与叶栾有脱不开的干系，唐黎昕如今公众形象受损，也将直接影响到两人再度合作的电影《风信子》的口碑乃至上映的票房。 而这部《风信子》，明明是两个人合作的象征之作，明明消耗了两个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如果因为唐黎昕的丑闻导致影片惨败，滕佳柔甚至不敢想象摆在未来的结局。 “呵呵……”然而，唐黎昕的手机并未开扬声器，滕佳柔也无法听到唐黎昕和电话里面的人说话的内容。叶政荣在电话那头低笑，笑声里不用说也带了嘲讽之意：“唐黎昕，难道你和你的那位徐老板闹出这样的丑闻还嫌不够，硬要拉叶栾下水？” 媒体上只曝光了唐黎昕和徐睿之前的关系，并没有抖出照片上的那位金主是姓徐的老板。叶政荣能把话说到这里，必然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唐黎昕的所有底细。唐颜闭上眼，黑暗中冥冥可见那人静默地看着他的模样，凝眸深处，淡然孑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叶董，我只想和叶导说一句话。” 叶政荣能有叶栾的电话，说明叶栾应该就在叶政荣身边。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如果记者和狗仔队知道了他和叶栾之间的一毛半点的关系，就会捕风捉影地大肆宣传，但他现在只要叶栾接起电话，然后对那个男人说一句话、把话说清楚，就会挂断电话，不再牵连到叶栾的生活。 “你还想说什么？”叶政荣听到唐黎昕的问话，就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只在下一句就将唐黎昕的所有的退路都封死：“虽然先前我看在小栾的面子上和你合作过一次，但是不代表着叶氏会帮你。”他在电话那头一个字一个字这样说道：“唐黎昕，我对你很失望，叶栾对你也很失望。” 他说得字字加重，到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然说得十分彻底。 “请你不要再来骚扰他。” “请”字的顿挫分得开了，听得叶政荣是打算彻底和唐黎昕恩断义绝。这句话说完之后，叶政荣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不再给唐颜任何回复的机会。唐颜拿着手机的手指轻轻一动，电话里面明明再没有任何一点声响，但唐颜隔了良久，才慢慢地放下一直附在耳边认真地听着的手机。 眼睛慢慢睁开，带了墨镜的世界里像蒙了一层灰，而先前还在脑海里浮现的人影，最终还是成为远观的奢侈的艺术品，转眼间已然不复存在。 唐黎昕的丑闻公开后，在短短的几天内立刻引起社会各界的反响。同性恋里伴随着娱乐圈背后的潜规则直击人们接受的尺度，纵然在平常生活打趣的时候人们总是不经意地将出柜当做玩笑话来打发，但等到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舆论的压力依旧叫人庞大地透不过气来，一时之间，网络上很快出现各种诋毁唐黎昕声誉的话题，接二连三般层出不穷。 观众眼中的完美情人是同性恋——好大的笑话。 一个先前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居然能够出演像《闻战》这样的商业大片——潜规则真是个好用的东西。 唐黎昕打破花瓶，突破演技的瓶颈——在丑闻面前演技这东西，还真就像了一口碗里的一点渣。 各式各样的言论几乎具有了一边倒的形势，而受此次牵连的不仅仅是唐黎昕一个人，与唐黎昕有过不错的合作关系的沈戌也首当其冲。只不过对比近半年来刚刚有气色的唐黎昕来说，沈戌拥有更加深厚的粉丝班底，在面对外人炮轰质疑唐黎昕和沈戌的关系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进行了回击。但这样的回击至始至终只不过是一场微弱的行动，对于无论是唐黎昕的粉丝还是沈戌的粉丝，甚至是关注娱乐圈的人们来说，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时候能够有更多的官方动作来解释这一场丑闻的内幕。 这场暴风雨来的迅速，下得猛烈。在丑闻消息传出的第五天后，盛光传媒高层正式停止了有关唐黎昕的一切公告，印证着唐黎昕未来演艺生涯的中止。唐黎昕在盛光传媒之下本来就是或缺或不可缺的角色，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决议，觉得畅快痛快的，大概也只有亲自下令让盛光传媒封杀唐黎昕的魏越凌了。 魏越凌是一直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而接下去某个大公司的动作，更是让他乐得不可开交。 也就在盛光传媒下令雪藏唐黎昕的消息悄悄传开后，沈戌所签约的叶氏娱乐也对这次丑闻事件作出了回应，叶氏娱乐的高层声称，唐黎昕出柜事件只是唐黎昕个人原因，叶氏娱乐旗下的艺人与其进行来往，只不过是双方合作上的交涉。 叶氏娱乐这次的态度是十分明确的，从叶政荣命人回应的口音上来说是没有要将唐黎昕从盛光挖走的意思，一个名声已臭的艺人无论到哪都将会是一块烫手山芋，不过值得一提的事情是，这次叶氏娱乐所回应的内容是撇清叶氏娱乐旗下艺人与唐黎昕的关系，明眼人只要一看就知道那名艺人多半指的就是影视歌三栖巨星沈戌，而叶氏的回应却直接越过了沈戌。至于在影视圈颇有影响力的沈戌沈天王，对这个事件却并没有表出任何的态度，甚至刻意躲开了记者和狗仔队的蹲守，让人觉得十分稀奇。 其实沈戌也有自己说不出口的苦衷，在唐黎昕丑闻发生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上叶栾和唐颜两个人了，叶栾的电话不接，唐黎昕也是如此，这两人就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而沈戌所能猜测的，应该就是在这两人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他也就无从知晓了，而无从知晓，他也便无从走出作为沈天王接下去的那步步子。 这外界纷纷扰扰的十分聒噪，滕佳柔观看完今日的娱乐新闻，最终还是关上电视机，担忧地看了一眼同坐在他身边观看新闻的唐颜。这几天因为丑闻的缘故，她特地把唐黎昕接到自己家里来住，一来是为防狗仔队和娱记，二来是为防唐颜和叶栾只见到关系暴露。现在唐黎昕的处境十分微妙，与任何一个人接触都将会引起媒体的猜测，如果这时候再曝光出他与叶栾同居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滕佳柔是如此考虑的，但她不知道，就在她接唐黎昕回家的时候，唐颜也没有再打算回到那个庄园，只是静静地听从着滕佳柔的安排。 电视机的画面“啪”的一闪，银屏重新归于黑暗。唐颜看完叶氏娱乐记者发布会的采访，只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便又重新起身，戴上自己的墨镜。 “小唐，你去哪？”看唐颜的动作很可能是要出门，滕佳柔立刻问道。 能够在这样的时刻还这样对待自己手下的明星，像滕佳柔这样的经纪人已属十分少见。唐颜起身回头朝滕佳柔静静一笑，他这几天难得露出笑脸，但此时露出的笑脸却依旧和往常一样自然得紧，滕佳柔看得微微恍神，只听到唐颜笑着说话。 “我去找一个人。”唐颜笑道，说罢，不等滕佳柔反应过来，已经先行打开房门，只身一人出了套房。 唐颜在滕佳柔家中待了将近有五天，这五天对唐黎昕的丑闻评价最热门的时间，而在盛光传媒和叶氏娱乐的动作一出之后，娱乐界对唐黎昕的动向是最关注的时刻，无数双眼睛正无时无刻不期待着丑闻当事人的出现。唐颜挑在这时候出门，不可谓不身处在风口浪尖之上，随时都可能有被记者围堵的危险。 但唐颜这次是真的一个人出门，滕佳柔之后几次想拉住他，都被他一一笑着回绝。他一个人乘坐着高层建筑的电梯，一个人走出滕佳柔所在的建筑，又一个人走出了公寓大门。他今日的穿着和在外海滩拍摄时期的服装一样，人走在路上，套着那件开衫的灰色风衣，依旧是一种让人熟悉到不可忽视的明星般耀眼的气质，没出了公寓几步，就被埋伏在公寓旁的一个娱乐记者逮了个正着。 说来这位记者也只是偶然得到了唐黎昕经纪人滕佳柔的住址，想过来碰碰运气，却没想到在公寓外面蹲守了半天，就真的看到唐黎昕从里面走了出来。唐黎昕虽然被沾染上丑闻，但这人毫无疑问是目前为止新闻价值最高的明星，这五天里都没有人能够抓住唐黎昕的行踪，而此时记者碰到了这位明星，既是高兴又是激动，连忙拿起手中的照相机就冲着唐黎昕的面容狂按快门。 快门的声音很频繁，唐颜走了几步复又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向那个拿着照相机的记者。 这个明星是时下娱乐圈杂志部门涨薪又涨名气的大热门，拍照的记者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冲上前去又拍了几张近照，一边拍一边问道：“唐先生，现在舆论都在指责你是一个同性恋，你对此有什么看法？除了照片上的那位金主，有很多人都说你还和其他的男人有过暧昧，你和他们发生过关系吗？还有，你和沈天王是不是真的只是合作的关系，或者还有其他的隐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遇到唐黎昕也实在是太侥幸，记者想问的话实在太多，一时间如竹筒倒豆子、配合着照相机快门的声音噼里啪啦问个不停，丝毫没注意到唐黎昕越来越沉的脸色，直到他手中一直按着的照相机被前面被拍照的人劈手夺了过去，他才一下子愣住，下意识地去看前面这个被丑闻缠身的明星的脸。 唐颜的大半张脸被墨镜遮住，旁人并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唐颜从记者手里拿过照相机之后，静静地看了眼照相机的单反镜头，又看了一眼愣着的记者，原本无甚波澜的下颌忽然微微扬起，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这笑容不是唐颜一贯在公众场合和镜头之下的那种温和的笑，笑容里有三分鄙意七分挑衅，然这人如此这样的笑，虽然少见却依然完美，拍照的记者一瞬间被这笑容看得又是一愣，而唐颜的手指却已经熟练地取出单反相机的存储卡，卡片放在指尖，只稍稍用力，便掰成了两半。 这一套的动作出奇的快，但也正是在这位记者的眼皮底下进行，记者听着存储卡断裂的声音，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也就是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唐颜已经随手将那价值将近五千元的单反相机扔在了地上。 46.唐、陆重逢 相机是记者当家吃饭的家伙，五千在一个明星眼里或许算不了什么，但这点钱却已经足足抵得上一个活在底层的记者将近两个月的月薪。唐颜这一套动作来得委实太突然，等到这名记者手忙脚乱地捡起相机的时候，相机单反镜头已然被唐颜摔得变形，而摔了相机的人只是在他身边发出轻轻的笑了一声，与捡着相机伛偻着的记者插身而过，一步一步往外行去。 笑声不轻不重，听上去像是冷笑，又像是嘲讽，在记者的耳里尤为刺耳。记者拿着相机的手抖了抖，终究还是恶狠狠地瞪了眼与自己错身而过的唐黎昕，猛地伸出手拽住唐黎昕，止住那人要离开的趋势。 “唐先生，你把我的相机摔坏了，请赔还我的损失。”记者的口气显然没有像之前问话的时候那么稳，隐隐参杂着怒意。他将摔坏的相机递到唐黎昕面前，目光死死地锁住眼前的这个男人。 唐颜侧头，看了眼记者的脸色，眉毛微挑，似乎是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又露出一个笑容，在这样的笑容之下，他从记者面前接过相机，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被摔坏的部位。这个过程中他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也就在记者信以为唐黎昕会真的为自己的行动作出赔偿、又将获取有关唐黎昕一线新闻的时候，唐黎昕握着相机的手指却忽然松开了，原本就已经被摔坏的相机再度碰撞到坚硬的水泥地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触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可以听到相机里面玻璃破裂的声音，然唐黎昕的动作自然而然，而墨镜掩盖下，淡色的唇依然勾着笑。 记者瞬间涨红了脸，原本息下去的怒气和耻辱一下子就抵达了临界点。 ——“唐黎昕我艹你妈的同性恋！！！” 记者和明星之间的斗殴的丑闻在娱乐圈的丑闻从来没有中断过，今天这所只是看上去有点高档的公寓大门门口却出奇的热闹。起先人们以为在这次公寓面前发生的只不过是普通的争执，但发生争执的一方的那个男人的气质委实太过显眼，凡是关注这几天娱乐新闻的人很快就认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眼下丑闻缠身的男星唐黎昕，这唐黎昕自从被曝出是同性恋的事情之后就一直不见踪影，这时候居然能够在这样的场合出现，实在是大出人所料，众人惊奇之中围观的有之，凑热闹的有之，指指点点的有之，特地闻讯来看看唐黎昕真人的也有之，一个公寓住宅面前瞬间围满了群众，来见识见识这个丑闻缠身的男人又惹上了什么麻烦。更有不少记者闻讯赶来，以图在现场获取到唐黎昕的第一手资料。 先有同性恋的事实在先，后有被金主包养的丑闻在后，现在又与采访的记者发生了争执，唐黎昕不愧是唐黎昕，火上添油的功夫一点都不亚于在娱乐圈里的任何一个人，也永远都是最能够吸引观众注意力所在，在唐黎昕所在的地点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堵，瞬间堵住这一个住宅区的住宅道路，等到滕佳柔知道又出事急冲冲地赶过来的时候，放眼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在不远处道路上同样闻讯赶过来的警车。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打小闹，只需对当事人进行劝解即可，但此次发生争执的一方却是在银屏之上活跃着的公众人物，当场处理起来却十分棘手，前来维序警察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里，将一边痛骂一边要对明星出拳踢脚的记者从唐黎昕身边扯开，随后在面色还算正常的唐黎昕身边说了几句，大概的意思就是希望这位大明星配合警察的工作，去警局里谈谈心喝喝茶。 去警局里谈心喝茶的意思已经有很多。唐黎昕与记者发生争执的事情不出意料的话很快就要传开，势必又将成为媒体热炒的事件，而这件事情有警方插手，警局也将会成为媒体的聚焦点。警局介入公众舆论的话题后，警察们的每一步行事都倍加谨慎，尽管在到达警局之后，唐黎昕的经纪人立刻找到相关的警员提出单方面的赞保，但警局依然根据唐黎昕事件的公众影响，批出一张拘留证，递交到唐黎昕面前。 打架斗殴严重影响了行政治安，虽然唐黎昕并没有像记者一样丧失理智，但按照记者口述，确实是唐黎昕挑衅在先，唐黎昕也出奇意外地没有否认，认真地看了一眼被批十五天拘留的文件，最后将执在手中的笔搁置在桌上，朝着等待着的警察笑。 “要我签字可以。”唐颜说得十分爽快，似乎拘留并不是十分严重的事情。当然对眼下的唐黎昕来说，整个人的声誉已然被毁得差不多了，也并不差这么一件事情。对比外界对这个明星的评价，坐在警察面前的明星神情并不像普通的犯了事的人一样拘谨，褪下黑色的墨镜之后，那双桃花眼深得像溢出水了似的，直视人的目光炯炯有神。 “不过在签字之前，我要见一个人。”唐颜这样道。 警察面面相觑。 被拘留的人能够乖乖配合直接签了字对于这些警察而言自然是最好的，尤其是像唐黎昕这样丑闻缠身的人，在警局里面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可也就是这样的人，明明外表上看去温良无害，却并不像之前刚刚认命签字的记者一样，实际上却是一个软硬都不吃的主，任警察怎么个说法也只老神在在地陪一副笑脸，也就是这幅笑脸，偏生让人生出一种无能为力之感。 “你要见什么人？”知道对面的明星是个棘手的人物，警察只好先做试探地问话。 唐颜目光微微垂着，看了桌上的笔，又很快抬起笑来道：“我要见一个姓陆的警官。” 陆这个姓并不少有，陆姓的警官在A市整个警察系统里恐怕一捞就有一大把，但唐颜点到为止，并没有过多的深入。等待签证的警员面有难色，这样的尴尬持续了将近有两三分钟的时间，询审室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随后进来一个小警员，在里面待着的警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等待签证的警员听完后立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再看一眼唐黎昕，相继转身折出门去。 原本就已经隔绝在一边的审讯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唐颜静静坐了一会儿，才听到审讯室的门再度打开的声音。他原本沉默地看着摆在桌面上的拘留证，此时闻声又慢慢地抬头，入目的首先是一双朴素的平板鞋和深褐色的哈伦裤，与警局里制服的格调格格不入，而那人进门后只随手反推，就关上了审讯室的房门，拖了把审讯时给警察坐的椅子，一个人坐在了上面。 “找我？”人的脸是平平无奇的，在黑色衬衫的搭配下更显得普通，只有一双凤眼朝唐颜望来的时候，隐有些笑意。这双眼睛并不陌生，眼睛的主人也曾和唐黎昕有过一面之缘，正是一个月前提酒去唐颜公墓祭拜的男人。 然而对于唐颜和这个男人来说，彼此之间并不陌生，此时距离两人第一次见面已经有十几年之久，两人的交情与合作也已经有了十几年的时间。唐颜扫视了一眼男人的打扮，不由得轻轻一笑。 “我还以为见到你的时候，你应该是穿着警服的。” 凤眼的男人一哂：“我刚刚听到你的消息就赶回警局，哪有你说的那些闲工夫。”他与唐黎昕说话说起来的时候，十分自然熟谙，又这样笑道：“以前有多少人都盼着你在这蹲上几天，这回你倒好，居然自个找上门来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男人多半是已经知道了唐颜以前的身份。唐颜眉目舒展，仔细地看了凤眼的男人好几眼，方才淡淡地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本来看到唐黎昕的表演只是怀疑，并没有想到是你。”凤眼的男人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唐颜，随后笑道：“真正确认的是在那天和你撞面的时候。”两人出道之前属同宗，手法技术如出一辙，出道之后又曾在一起历经风雨，是拜过把子的结义兄弟，王胜在巧合之下能够认出唐黎昕是谁，那么眼前这个凤眼的男人能够认出唐颜也并不是难事。只是两个人早在唐颜将纸醉金迷交给王胜管理之时就已经分道扬镳，各走各路，这时候再次见面，已然和上一次见面相距了很久很久，而两人再相见的时候，无论是谁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 陆千到最后终于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至于唐颜却成了唐黎昕，走向了和曾经唐颜截然不同的道路。两人彼此互看一眼，唐颜长长呼了一口气，这才说出自己来找凤眼男人的目的：“陆千，这次来找你，还是想借你的一臂之力。” “你我是老搭档。”早知道唐颜必有所托，凤眼的男人没有回绝，反而直言道，“唐颜，知道你没死，我真的很高兴。” 有此一句话，便胜却了所有准备过的千言万语。即使人心早已对外物死心的唐颜，听到这话时依然不免蹙眉，然他的情绪触动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唐颜已经展颜对凤眼的男人笑道：“我这次要对付的人，是郑启峰。” 男人的眼睛眯了眯。 “郑启峰对唐黎昕已经产生兴趣，对唐黎昕曾经定下我在盛光股份百分之六的份额。”说起往日早已经起草好的计划时，唐颜的语音非常平稳，以非常冷静的思路慢慢说予对面的男人，“不过在此之前我没有答应郑启峰的要求，以我对郑启峰的了解，他应该很快会想出计划会和我再见一次面。”欲擒故纵这一招不过是诱饵，眼下的唐黎昕正处于人生最低谷的时段，正是郑启峰再出手的机会，不管面对的是什么，唐颜清楚地明白自己的选择，朝凤眼的男人道：“所以这一次我准备做一回你的线人。” 能让郑启峰开口提出百分之六的份额的价值的人，必然不会轻易就这样倒下去，只要没有倒下去，就还有谈筹码的资本。这也就是面对丑闻来临的时候，唐颜对比滕佳柔，更显得泰然自若的原因。这样的丑闻不过是一个让郑启峰狮子大开口的契机，也让唐黎昕进入郑启峰的集团有更恰当的理由。 更何况，警察们希望铲除的社会毒瘤，从来就不知是那些在地底头的混混。唐颜如果真的能够扳倒郑启峰，受益的永远不只是仅仅他一个人。凤眼的男人很清楚这其中的内幕，微微泯了下唇：“其实我也曾经想过这个方法，不过我一个人的目标终归太明显了。”陆千在警局的身份隐秘，在他来见唐颜的时候就派人支开其他的警员，就是为防止暴露自己的身份。在唐颜死后，他曾经只身一人潜入郑启峰集团内部，但一人行事到底有些棘手，如果他一行动，狡猾如郑启峰怎么不会发现他的目的。 不过有了唐颜，卧底的行动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也许是天生生成，或者是后天练就，唐颜就是一个天生能够站在舞台上光彩四溢的人，无论是前世的唐颜，还是重生后的唐黎昕，这个人都能够轻易地吸引住在他旁边所有人的目光，让那些人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背影而走，而独独忽略了旁边的事物、或者人。就像当年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唐颜抢住了所有人的风头，拉住所有的视线，让他有足够的时机调换装有子弹的手枪。 两人的合作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时隔多年，在两人再度重逢之际，凤眼的男人细细地想过所有细节，终究还是慢慢道：“郑启峰的能力不是当年的裘大头可以比的，我在暗处也就罢了，而你站在明处，我怕你会出事。” 凤眼的男人这样说，终归还是关心自己的兄弟的安危，唐颜听罢一愣，随后很快摇头笑道：“我能出什么事情？” 不是没想过会出什么事情，只不过唯一牵挂着的那个人已经与他失去了联系，所以他才断了念想，就像叶政荣说的，如今处境如唐黎昕这样的，也着实不应该去打扰那个人安静的生活，他应该做的，是专心致志地走自己的那一盘棋，往自己已经算好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47.叶栾出现 唐颜说的话口气上是若无其事的，凤眼的男人却端详了唐颜的神情半响，才慢慢地笑道：“现在说这样的话还是过早了。”他认真地看着唐颜，垂眼轻轻笑道：“我还以为，你和那个导演已经在一起了。” 导演是在电视银屏之上看到过的男人，尽管那个男人和他一样不怎么起眼，但因为唐黎昕有意无意遮掩的缘故，凤眼的男人也就对那个男人特意多看了几眼。他站在唐颜的舞台背后多年，实在是太了解唐颜的表演的手法，能让唐颜这样关心照顾着的人，必然是一个十分幸运的人，就好比以前的魏越凌。魏越凌或许不知道唐颜瞒着那人做了多少的事情，但凤眼的男人却与唐颜是为同行，可以清清楚楚地把唐颜多年的努力看在眼里。 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的人，通常需要不容差错的能力。唐颜比他入道的晚，却能够被陆权风委以经营纸醉金迷的重任，里面所付出的艰辛并非以肉眼可以衡量。只是唐颜对待魏越凌再好，到头来所获得的到底是一场虚空，而比起魏越凌，那个导演给人的感觉却和前者有天壤之别，完全没有魏越凌锋芒外露的浮躁，更多的是一种经过时间浸透而沉淀下来的底蕴，让人看起来更像是一副欣赏的美景。 这样男人平静下来明明会有过分的可怖，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凤眼的男人看不明白，一个身就在云端的人为何会和这样一个的男人待在了一起，而这个安静得过分的男人又是如何会抓住像唐颜这样的人，以至于他在遇到唐黎昕的那一刻，两个人会并肩而走，出乎意料的和谐。 “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谁，就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愿意和我在这里说话么？”没想到凤眼的男人连他和叶栾之间的关系也看在了眼里，唐颜微微一笑，但笑起来的时候始终觉得舌苔上有一层苦涩的味道，让他原本清淡的笑容也变得涩然，“叶导他……”提到叶栾的时候，唐颜的话又微微卡住，他很快又阖了眼睛，笑靥依旧如常：“他人很好，但我觉得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 叶栾与唐黎昕的感情，始终是唐颜心中两个人之间单纯的感情，而唐颜的复仇，在唐颜心中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复仇，不应该牵扯上那个活在梦境世外桃源里的男人。凤眼的男人听罢，隐约明白了唐颜的想法，低声笑道：“也许我应该赞成你的想法，不过我的感觉和你不一样。”他普通平凡的脸上因为笑容也多了几抹色彩，模样看起来很慧黠：“叶栾那个人，恐怕不会那么简单的。” 越简单的人，执着起来越超出人的想象。 只可惜感情这东西，当局者迷的人实在太多。如果唐颜能够不被感情的事情所困扰，或许就不会出事故，或许就不会重生成为唐黎昕。而唐颜与叶栾之间也是如此，但唐颜在这件事情上始终不愿提及太多，凤眼的男人只是点到则止，没有过多的深入。两人的对话至始至终都在审讯室里渡过，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在这个小小的审讯室里发生了什么，但等到陆姓的警官一个人离开，再到两个等待唐黎昕签字的警察回到审讯室的时候，拘留证上已经有了名字，笔迹一口气流畅到底，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能在拘留证上签名的明星本身就很少，而能把自己的名字签得如此潇洒的，唐黎昕绝对是这几个警官见过的第一人。 于是，唐黎昕被拘留所里拘留十五天的信息经过核实之后，在娱乐圈里又掀起了一波不小的高朝。唐黎昕这人名声起得快，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占据人们的眼球，而出事之后，丑闻也如同成名一样也是一波紧跟着一波，不得不叫人刮目相看。这个人一人能够闹到这种地步，又被盛光传媒和叶氏娱乐两个娱乐圈巨头封杀，在媒体的报道下已然是红透了整个娱乐圈子，只可惜这样的红火恐怕不是任何一个艺人想要加诸在身上的结果，而唐黎昕即使能够承受下舆论的压力，但如果再想东山再起将会是难上加难。这人原本是娱乐圈里有目共睹的演艺天才，是下一届国内金像奖里最有潜力获得影帝之位的明星，如今遭到这样的遭遇，圈子里的艺人在饭后闲谈的时候提及，为此幸灾乐祸的有之，然而在幸灾乐祸之后，又同时回忆起那人在舞台上精致到极致的表演。 无缘在看到这样的人的表演，应该是……挺可惜的事情吧。 只是这样的心理，在面对唐黎昕负面新闻接踵而至的时候，谁也没有说出口的打算。舆论就是这么一个简单而复杂的东西，它遵循着沉默的螺旋，如果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为唐黎昕说一句话，那么对于唐黎昕的事态势必造成恶性循环。而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也势必将要面临来自各方舆论的攻击，与唐黎昕一起承受舆论的压力。 那个时间段的娱乐圈委实太过热闹，很多人都已经记不清楚是谁第一个站出来为唐黎昕的辩白的。但那时候确实有一个人只身出现在娱乐记者们蹲守的镜头内。那人出现的地点是唐黎昕和记者争执过的公寓门口，因为被爆出是唐黎昕经纪人的住址，为获得唐黎昕第一时间段的资料，不少报社杂志都派人在此处等着滕佳柔的信息。而叶栾进入记者们的眼球的时候，简直就给多日里被这场丑闻事件整得精神亢奋的记者们再添加了一把催化剂。 叶栾是一个人来找滕佳柔的，在到达滕佳柔的住址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滕佳柔的住宅面前会有记者，猝不及防暴露在公众镜头下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显得十分苍白。而滕佳柔也并没有接到任何叶栾的消息，在得知叶栾就在自己家门下的时候，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下楼。 唐黎昕已经出事，如果唐黎昕与叶栾之间的事情被媒体暴露，这后果必然是叫人无法想象得到的。然而这一次叶栾与记者的撞面无论是对滕佳柔、对记者、甚至是对叶栾自己来说都是十分意外，但叶栾在面对镜头的时候依然维持着他一贯的沉默寡言，与记者热情、激烈的言辞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相信他。”叶栾在记者们的采访下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也相信自己的选择。” 站在唐黎昕背后是叶栾的选择，伸手抓住走在云端的唐黎昕是叶栾的选择，所以在得知唐黎昕出事之后，即使明知道叶政荣会对自己做什么，他依然选择了自己的坚持。 “你就真的要为唐黎昕做到这一步？”在正式宣布叶氏与唐黎昕摆脱关系后的第二天，叶政荣在看到被软禁的儿子依然没有碰过下人做的饭菜后勃然大怒。 叶政荣已经把话彻底与唐黎昕说绝，在那通话之后，唐黎昕也确实没有再打过叶栾的电话。 然而让这个老人头痛的永远不仅仅是唐黎昕一个人而已。 “我不是要为他做到这一步，是必须做到这一步。”叶栾静静地扫过自己的父亲的面容，“其实你也知道，如果在秋豫最痛苦的时候你能够一直在她身边，她就不会死得那么早，不是么？” 因为亲身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所以他更明白在唐黎昕最痛苦的时候，他必须走到那个人身边，与他一起面对未来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出柜不可怕，被娱乐圈的人耻笑不可怕，被所有人议论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当有一个人在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能站在那个人的身边，不能亲口告诉他，叶政荣对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叶栾只是叶栾，既然选择了在一起，他就不会放手。 因为如果他放手了，叶栾不敢保证那个人会不会也跟着放手，走到自己再也触不可及的地方。 所以，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 叶栾在叶政荣面前的回答是坚决的，在记者面前的回答是肯定的。这句话说出来的时间距离唐黎昕被曝出丑闻已经有将近十一天的时间，离唐黎昕进拘留所也已经有了七天的时间，大概是第一个以个人名义支持唐黎昕的语言，一经过媒体发表后又引起舆论的讨论。这时候金主、同性恋的字眼还处在热搜的范围内，叶栾一公开自己的立场，立刻引起无数人的猜忌，被人质疑他与唐黎昕之间的关系。 金像奖最佳导演疑似同性恋又一金主。导演叶栾支持唐黎昕，是友情还是私情？ 舆论一边倒的形势已然形成，即使有个别说出自己截然不同的意见和想法，也很快被质疑声和声讨声掩盖下去。在把叶栾带回自己的住处后，滕佳柔看着来找自己的叶栾，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叶导，我想小唐也不愿意你在这个时候出头，你又何必把自己拖下水。” 如果没有一个人愿意下水，那么唐黎昕或许永远都不会拥有被救赎的机会。但叶栾还是轻轻阖了下眼睛：“我只不过说出自己想说的。”他如是说道，又认真地看了一眼滕佳柔道：“其实我这次来找滕姐，是想拜托滕姐一件事情。” 能被叶导委托上事情的人并不多，滕佳柔有些意外。但下一秒叶栾的话已经出口。 “我想见唐黎昕。”男人平静地说道。 48.绑架 在叶家已经与唐黎昕失去联系，眼下唐黎昕最亲近的人就是滕佳柔，这也是叶栾离开叶家之后，不去先找沈戌和苏瞿而来到这个女人家里的理由。只不过他与唐黎昕分开的日子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纵然希望那人能够平安无事，可叶栾也不敢确定，等到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只希望，他这个时候出现，不会太迟。 叶栾的脾气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又冷又硬，让想谄媚想巴结的人吃过不少闭门羹。滕佳柔只知道唐黎昕和叶栾生活在一起，而这一次叶栾能够独身一人来找唐黎昕，其与唐黎昕的感情已然是不言而喻的。滕佳柔本想再劝说些什么，话到口中，恍然间又想起唐颜和叶栾过去的种种，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劝止叶栾的话。 人如叶栾，已经决定的事情必然全力以赴。而唐黎昕待叶栾的情感，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滕佳柔依稀地记得唐黎昕在出事后，那个人坐在车子里一声不吭地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拨打着电话的场景。在那样无止境的循环当中，不是在意到了极致，就不会如此机械地运作着，以至于在每一次电话彩铃停止的时候，那人身边的气氛才会越来越凝固，让人绝望得透不过气来。 那时候唐黎昕打电话的人，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吧。 滕佳柔素来尊重别人的选择，更尊重唐黎昕的选择。面对叶栾的请求，她并没有犹豫很久，答应的时候甚至这样释然地对叶栾笑道。 “本来我是反对小唐和圈子里的人在一起的。”当年的唐黎昕还不是现在的唐黎昕，在唐黎昕没有转变之前确实耗费了滕佳柔的不少心血，然而自唐黎昕出演《闻战》之后，一切的事情都大出滕佳柔的意料，又让滕佳柔无比地庆幸，而在此时唐黎昕的事业是落在了最低谷的时候，可滕佳柔还是不由得感动：“但我觉得你对小唐来说应该是不一样的。”她看着叶栾这样道：“我应该高兴，小唐能够遇到叶导，真的是很幸运的事情。”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唐颜能够重生在唐黎昕身上，能够遇见在他这一辈子里生命中都无法忘记的那个人。 滕佳柔很快答应了叶栾的要求，在唐颜被拘留后的第十五天，独自开车去接自己旗下的艺人。因为唐颜被警局拘留是已经公开的事情，不少记者亲自赶到拘留所面前采访这个被丑闻缠身的明星，然唐颜离开拘留所的时候并没有在镜头留下过多的言语，只是沉默地上了自己的经济人的车子，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汽车的后座上，淡漠得无法让人能够从他身上推敲出一丝半点的信息。 车子启动后，滕佳柔又绕了几条的马路，甩开跟在车子后的狗仔队，才缓缓舒了口气。 “这几天还过得好吧？” 住在被限制自由的地方怎么能够称得上好字，唐颜微微皱眉，他刚从拘留所里出来，脸上也没带着和自从在风苑小区出事之后就一直带着的黑色墨镜，每一个表情都映在了滕佳柔的眼里。皱眉之后，他很快又轻轻笑道：“还行吧。”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往窗外看去，这时候正是傍晚，也正是城市最为忙碌的时候，唐颜深深地看了一眼城市繁华，笑着解释：“在里面比较安静。” 安静的时候并不多，真正能给他安静的人不在身边，他便换了一种方式让自己沉静下来，以面对接下来很可能会变得更加混乱的局面。拘留所里没有狗仔队，也没有舆论的各种声讨，是与世隔绝的所在。但也正因为此，唐颜对这时候舆论对他的评价也无从知晓，不过唐颜无意去知晓这些事情，他在意的，本来就不是这些事物。 暴风雨已然来临，那位制造暴风雨的始作俑者，离出手的时机已然不远。 每一步都在引诱着对方深入，然而每一步又都是如履薄冰，诱饵本身所在的位置就是一个于己不利的陷阱。 唐颜神情的变化都被滕佳柔看在眼里，女人终于在一个红绿灯路段刹了车，这会子车水马龙，堵在交叉口的车子也是徘徊不前，滕佳柔的喉里紧了紧，不知道应该对唐黎昕从何说起，到最后绿灯亮起的时候，她才忽略了车内后座镜里唐黎昕的面容，缓缓舒了口气：“小唐，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一个人来找过你。” 唐颜抬眼。 因为已经打算将那人暂存在过去的回忆里，所以当离开拘留所听到滕佳柔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唐颜并没有想起那个人的身影，直至滕佳柔说出了叶栾的名字，他才微微一愣。 叶政荣的话不期然又浮现在脑海里，唐颜募地从车窗外的景色里拉回视线。如果滕佳柔没有移开自己在唐黎昕身上的视线，必然会发现在这一刻，唐颜的脸上已经接连交替了各种神色，从惊讶到一点点异样的拘谨，再从拘谨到释然，从释然复又变换到蹙眉，直到眉锁到深处了，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你说叶导来找过我？”唐颜的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波澜起伏过，也或许他曾经为一个人有过这无数种变化，但那已经是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再等到唐颜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又恢复了与往常一样的口气。 平淡的语音让滕佳柔开车的手微微一顿，明明知道现在这样的时机不应该再让叶栾和唐颜两个人继续相处下去，但她还是吐出一口很长很长的气，随后露出一个女人漂亮的笑脸：“其实也不应该说叶导来找过你。”她一边开车，一边往自己的住处慢慢开去：“叶导现在就在我的家里等你。” 唐黎昕被拘留，叶栾离开叶氏的这段日子里，滕佳柔怕再度节外生枝，便让叶栾暂时留在她自己的公寓里。而滕佳柔今日来接唐黎昕的事情叶栾已经知晓，这时候唐黎昕如果回到她的公寓，两个人想必也将会很快见面。 只是当初已经回绝得如此彻底，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相往来，可这时候说到说到相见时却心跳却仍止不住漏跳半拍，而等到真正相见的时候也不知又是如何一番光景。 唐颜的手轻轻颤了几下，到底还是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地手握成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至于滕佳柔之后边开车边提及叶栾那天在记者面前说的话，就仿佛像了远在天边传过来的呓语，虚幻得不可听闻。 在到达自己所在的公寓式住房后，滕佳柔直接避开在住宅旁边蹲守的记者，将车子开入地下室。今天绝大多数的记者已经集中在拘留所面前，滕佳柔住宅前面的压力显然要小到很多，唐颜下车的时候，并没有狗仔队趋之若鹜，只有偶尔几个同住在一幢楼的居民路过车道，而在这几个人当中，又有一人原本是站在电梯口抽着烟的，在见到唐颜下车后很快眯了眯眼，他站的位置并不是十分显眼，在唐颜下车之后便随手扔了手中的烟头，转身拐入电梯入口，消失了踪影。 然这个人动作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映在了唐颜的眼里。如果平时在大街上见到这样的小混混或许不足为奇，而在眼下这个时机里眼前忽然出现这样的人，却让原本还在沉思中的唐颜猛然一惊。 唐颜不动声色地皱眉。 娱记们暂时还没有知道滕佳柔具体住在这个小区里的第几幢楼亦或是第几层第几室，但比起娱记和狗仔队，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和能力是不可忽视的。 郑启峰。 入瓮的郑启峰。 大概是这样的时机来得太过巧合，唐颜忽然意识到什么，脑海中叶栾的身影一闪而过，明明还没有身处在危急时刻，仍不由得呼吸一窒，也不顾身后的滕佳柔，几步飞快地冲入电梯门前，仰看着电梯红灯所显示的楼层，又迅速折入电梯口旁边的楼梯口道里，三步并做两步行到滕佳柔所居住的第七层地址。 左数第二间房门，是滕佳柔所住的地方。唐颜努力地平静下自己的乱窜的心跳，深深呼出一口气，沉默地按响了房间的门铃。 叶栾，是应该在房间里面的罢。 等待的这一刻的时间出奇意料的长，唐颜只听到在门铃响起的那一刻，房间里有轻微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极了叶栾平时走动时候的声响，但房门打开之际，他与开门的人对望一眼，原本被绳命悬挂在一线的心却就此断裂而去。 开门的人不是叶栾，而是十五天之前还陪着唐颜在审讯室里渡过漫长的一个下午的凤眼男人。 然而此时的凤眼的男人又不是那时候唐颜所见过的陆姓警官，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唐颜，只见唐颜微微张了张嘴，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而在他的背后，又有一个让唐颜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话音慢悠悠地传来。 “陆千程，是谁按的门铃？”男人的话音里有说不出的悠哉，但只此一句，就让唐颜猛然警醒，瞳孔瞬间猛缩。 死亡的记忆如此深刻，唐颜怎么会忘记在临死之时除了郑启峰外，还有一个让他至死也不会忘记的跳梁小丑。 与郑启峰旧仇还没有算清，这个人倒是自己先凑上门来了。 唐颜垂眼，将眼里的神色悄然掩住。名唤陆千程的凤眼的男人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慢慢地回复道：“杨哥，是唐黎昕。” 被唤作是杨哥的人本是坐在滕佳柔家中的沙发上，这时听到陆千程的答复，这才慢慢地起身，懒洋洋地往门口走来。唐颜一眼瞥去，只见来的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大概是常年卑躬屈膝的缘故，个子并不见得高，然他如今走起来却十分得有底气，在见到唐黎昕真人的时候，他忽然一哂，慢悠悠地说道：“唐大明星怎么这么迟才过来，咱郑总可是等你等了有段时间了。” 郑总这称呼是一如既往的谄媚，唐颜抬眼将这人的模样映在脑海里，这才又听闻到那人优哉游哉地笑道：“不过我们的郑总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这么好的耐性，所以这一次郑总特地嘱咐我们请你的叶导演去他那里坐坐客。”他说着，又朝唐黎昕露出一个笑来：“郑总和叶导演都已经等你很久了，不知道我们的唐大明星愿不愿意和我们走上这么一遭？” 他说话的时候正值滕佳柔上楼，女人上楼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位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慢慢地从手中掏出一把手枪，摆在唐黎昕的面前。她从未见过如此仗阵，脸色瞬间被刷得苍白。而唐颜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人威胁似的耍弄着手中的枪，随后又抬眼看着陆千程。 陆千程亦回看了唐颜一眼。 姓杨的男人说出话极其的顺溜，显然是讲叶栾绑架是早已经有过预谋的事情，郑启峰这一趟邀请势在必得，两人相视一眼，又错开目光，彼此都已经会意。唐颜看着姓杨的男人手中拿着的枪，不禁垂眼低声一笑。 “好。”唐颜笑着应道。 能在这样的情形下笑出声来，姓杨的男人微微一愣，但唐颜已经抬起脸来，前夕种种情绪皆已被收敛，而他脸上挂着的笑容依旧不减，仿佛又已经站在了舞台之上，准备好了下一场的表演。 49.狩猎与被狩猎 郑启峰约定唐颜见面的地点是在A市东南地段的一处名为“黑光”的俱乐部里。黑光俱乐部是郑启峰名下的产业，虽然开设有娱乐休的项目，但因为近几年郑启峰产业的不断扩大，开始逐渐转向像纸醉金迷的吸金行业。而上一次在王胜场子里抓出来的那几个老千，正是由这家俱乐部派出来以砸破砸纸醉金迷数十年不倒的金字招牌。 不同东家的行业竞争力极强，纸醉金迷虽说不上是A市赌场的垄断场业，但其形象和地位却牢牢地占据了市内外同行的半壁江山。相比纸醉金迷，黑光的存在则要复杂许多。黑光地处A市最奢华的红灯区地段，所在区域本身就是事故频发地区、最让警局头痛的治安管理地段，也正因为此，以黑光为中心扩散的这段红灯区里，成为A市毒品集散的主要区域，因为该区域本身难以管辖，加之郑启峰分布的眼线众多，使警局根本无法找到突破点，更无法收集有关黑光俱乐部涉毒的证据。 黑光这地方说乱则乱，在娱乐圈子里却依旧有他不朽的名声。就如在半个多月前曝光出来的明星涉毒事件，虽然事后被魏越凌一系列手段洗白，但盛光背后与郑启峰财团的链条却从未切断。滕佳柔得知唐颜要去黑光以后，手中的电话抬了几次打算报警，但每次按下数字之时，又重新挂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颜被那两个闯入她家中的人带走。 不是不想报警，是根本无法报警。她现在名义上还是盛光传媒签署下的经纪人，盛光的魏越凌和郑启峰之间的关系亲密，如果她不小心得罪郑启峰，其间的后果难以设想。更何况像郑启峰这样的人能够从她家中带走叶栾，必然是已经做好了两全的准备，这时候她如果报警，恐怕帮不了唐黎昕太多，得来的只能是画蛇添足之举。 唐黎昕所能依靠的只能是他自己。 女人的直觉一直都没有错过。事实上郑启峰在想见唐黎昕之前也确实做过了两手准备。大概是因为前两次与唐黎昕之间的交谈和合作并不愉快，郑启峰是决定把这次的计划做得更加周详，好让那个一直游离在他掌外的男人乖乖地来见他，而且在见到他以后，能够乖乖地听他的话，好好地拴在自己的身边。 想把唐黎昕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身边，确实是花了郑启峰不小的心思。魏越凌打算抹黑唐黎昕的事情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也是默许魏越凌去做的。在郑启峰的眼里，明星身上的名和利就好比长在人身上的一对翅膀，他可以亲手给自己看中的艺人装上这对翅膀，让他们飞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然而像唐黎昕这样不为他掌控的人，他也可以想办法折断对方的双翼，让唐黎昕摔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摔下来，然后再等他慢慢爬过来。郑启峰不相信，在唐黎昕最低谷的时候不会想到当初他许给这个人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即使金钱和地位对唐黎昕来说不诱人，但至少能够让这个人亲手报复魏越凌，也是一个优越的筹码。 魏越凌害唐黎昕沦落至今，郑启峰不相信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不会不复仇。 只可惜郑启峰满打满算地等着唐黎昕会来找他，却独独没有料到出现他眼前的这个唐黎昕早已经是他亲眼看着的已经死去的人的重生，更没有料到这个人如果会重新出现他的面前，根本是不为了名利，也不是单纯地只是为了报复魏越凌，而是连带着郑启峰自己，也成为这人新仇旧恨里的猎物。 狩猎与被狩猎，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于是唐颜并没有来找郑启峰，反是进了拘留所，在郑启峰根本无法探知的地方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足够可以磨尽郑启峰的耐心，如果不是叶栾的出现，郑启峰恐怕真的无法想象得到对付像唐黎昕这样分明已经变得一无所有、却仍旧在笑的男人。 一个人再完美，总会有些缺点。就比如说之前的唐颜，分明被陆权风雕琢得晶莹剔透，可在人肉眼看不见的深处，却有魏越凌这样可以让全身都腐烂的瑕疵。 “你终于来了。”郑启峰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唐黎昕，低声笑道。 他现在所处的房间是黑光俱乐部二楼的包厢内。包厢的房间并不大，仅仅可以容纳十个人，房间里的灯光也并不亮，特意改制过的昏黄的灯光射在人的脸上，让人的面容也变得阴晴不定。 唐黎昕是被姓杨的男人带着走进来的，进门之后，尾随在两人身后的陆千程已经沉默地关上包厢的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唐颜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将目光落在房间正中坐着的郑启峰身上，接下去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叶导在哪？” 郑启峰幻想过两人之间无数种开场方式，却没想到唐黎昕与他的对话采取了最直白的方法，他眉毛微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唐颜今日的打扮。一个明星在台上和台下最大的差别就是化妆与打扮，唐黎昕刚从拘留所里出来，听闻到叶栾出事就已经飞速赶过来，完全没有整理穿着的时间，但这人即使是在眼下潦倒的情况下，也依旧没有失去身为人前偶像的从容与不迫，素颜灰衣里也依旧可以看得出渗到骨子里的风采。 能磨练出这种精神的样子的人确实少有。 郑启峰轻轻一笑：“看来对你来说，我先前给你的筹码和你的导演比起来，还是你的叶导比较有吸引力。”他并不急于让唐颜就迫，只是让手下的人按部就班地把从滕佳柔家里绑来的人押上来，又伸手拿起桌案上放着的手枪，指腹在枪膛上轻轻摩挲，下一秒子弹上膛的声响就清晰地传入房间里每一个人的耳里。 枪口很快就抵在叶栾的下颌，迫使沉默中的男人仰起头来。 男人的手被反绑在身后，因为身侧有两个混混押着，原本一贯打理得得体的衣服也显得有些狼狈，然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眸子里黑多白少，映着昏黄的灯光，隐隐折射出一点点光感，而迎着扑面而来的光线里，前面唐颜的身影却一分不差地落入他的眼睛。 时别半月，再相见时，物是人非。 被迫扬起的脖颈的弧度紧绷着，或许是临危胁迫无法言语，也或许是有千言万语来不及细说，叶栾喉骨微微耸动，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唐颜深深地凝视了叶栾一眼，眸光慢慢锁紧：“郑启峰……”他的声音听着隐约有些压抑，也让郑启峰感觉到十分满意。也就唐颜说出这三个字以后，他又低低地笑了一身，目光直直地落在郑启峰身上，再度换了一个称呼：“郑老板。”他的脸上有笑靥：“叶导只是个局外人。” 叶栾轻轻阖上眼睛。 耳边郑启峰低低笑了声：“唐黎昕，你的意思是要我放了你的老情人么？”他说着，冰冷的枪口又在叶栾的颈边挑了位置，他挑的位置和角度都挑选得极好，不仅清清楚楚地落在唐颜眼里，甚至可以让人预想到执枪的人如果在按下扳机之后，子弹从被指着的人下颌骨射入，从后脑破出的场景，鲜血即使溅射一地，也不会破坏叶栾生前容颜给人以安静到窒息的美感。郑启峰一边说着一边笑道：“只可惜你的老情人是叶氏的少东家，对我来说有用得紧，如果就这样放了他，未免有些可惜了。” 叶栾的身份隐秘，是很少有人知晓，郑启峰能知道叶栾是叶政荣私生子的事情，想必早已经对叶氏娱乐有所企图。唐颜原本还笑着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垂在两侧手慢慢握紧，大概是紧张，也或许是愤怒，郑启峰听着对方的声音有些不稳。 “你要待他怎样？”唐颜上前进了一步，姓杨的男人始终在旁边察言观色，见唐颜情绪不稳，瞬间将前面的人一把拽住。唐颜的身体并不比练家子来得健壮，姓杨的男人扯过唐颜的手后立刻将其折到背后，迫使唐颜俯身，任凭对方怎么挣扎也无法脱离他的掌控。 在姓杨的男人身后站着的陆千程不动神色地看了眼站在正中央的郑启峰。 也就是唐颜这样挣扎的姿势，让郑启峰的心情更不由得大好。他想起无论是《闻战》开机仪式里的初次见面，还是金像奖颁奖晚会上的重逢，面前的这个人都摆出一副与之不屑的姿态，而这时候的重逢，却将往日对峙的场景彻底颠倒过来，他轻轻挑了眉，看着唐颜抬首间流露出的愤怒和鄙夷，只身一人走下了先前站着的位置，用枪身挑起那人的下巴，露齿一笑。 “唐黎昕，拿你的自由来换你老情人的自由，你觉得这个方法可好？”在心里准备过无数遍的台词在这个时候念出，郑启峰快意地看着被欺压在杨天渠下的唐黎昕。 他就是喜欢这样挣扎着的人，像魏越凌那样的乖乖兔实在是腻味，而让他感兴趣的唐颜已经被自己玩死了，而到了身败名裂的地步还没有屈服的唐黎昕，现在却出其意料地很对他的胃口。 唐颜一瞬间锁紧目光，紧紧注视着郑启峰悠然自得的神情，半饷之后，复又将目光慢慢地移到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叶栾身上。那人本身应该身处在这样的世界之外，但此时身陷其中，无论是面对恐怖面对威胁面对死亡，都是一种超乎了异常的平静，只是平静地看着唐颜，一没有表现出害怕，二没有表现出退拒。 而在此刻，锁紧目光的不仅仅是唐颜，身在唐颜背后的陆千程也慢慢地沉下目光。只不过这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颜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陆千程任何神情之间的变化。现场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唯有郑启峰老神在在地扣了扣桌子，在身边的一个下手立刻会意，从房间角落里端出一个白瓷制的方盘，方盘之上，有东西在慢慢上面随着脚步的起伏而慢慢地来回滚动，直到等到盘子呈递在唐颜面前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才看清，在这方盘之上放置的，是一个墨色装的小瓶子和一个包装好的针筒。 “怎么样？”郑启峰看着方盘上放置的毒品轻轻笑：“唐黎昕，你可要想好了。”一边是公开支持唐黎昕的导演叶栾，一边是根本不容唐黎昕选择的陷阱，郑启峰的话在房间里尤为刺耳，他扬眉看着唐颜的神情：“你是选择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找人来帮你？” 限制一个人的自由易如反掌，一旦唐黎昕碰了他特地准备的这样纯度的Heroin，即使哪一天唐黎昕再度逃离他的掌心，他也自信自己有一百种法子毁了这个男人。 毒品就放置在众人眼前，因为这场戏马上就要到了最精彩的极致部分，连杨天渠也松开了对唐黎昕的桎梏，等待着唐颜的反应。唐颜静静地环视身边站着的每一个看戏的人身上，从玩味的郑启峰，到幸灾乐祸的杨天渠，再到每一双直直落在他身上的眼睛，终于慢慢地抬起手，往方盘上的针筒伸去。 每一个动作都叫人无法移开目光，甚至叫人跟随着眼前这人的动作继续观看下去，但也就在所有人屏息的时刻，一个原本一直沉默着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唐黎昕，不要碰它。”平静的情绪撕开来之后是崩裂的情感，叶栾的声音低沉至了沙哑。 50.坦白 在最安静的时候，原本最安静的那个男人却选择了说话。黯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也同时断开所有人的注意力，唐颜的动作募地止住，抬眼往叶栾看去。郑启峰的面色却慢慢地沉了下去，在旁边静观其变的杨天渠立刻注意到郑启峰的脸色，几步上前狠狠地扇了叶栾一拳。 “咳——”还要继续往下说的话瞬间被杨天渠止住，叶栾闷闷地哼了一声，因被杨天渠大力所至，原本毫无瑕疵的脸上立刻红肿起来，连带着嘴边也挂上了血沫。 梁天渠为讨好郑启峰，下手极重。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已然出现了红肿之后的淤青，分明是很痛的样子，但叶栾只是皱眉，依旧侧过被打偏的脸，黑得不见底的瞳孔里一如往常地映着唐颜整个人的人影。 无声深处，胜似有声。 唐颜不是没有经历到如此危险的时刻，稍有一步之差就会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位置，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将来或许有这么一天，有一个人会为他站出来，明明知道和他在一起的前方是危险和痛苦，却依然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绝不放开。 其实在很早之前，从唐颜答应叶栾开始，就已经开始了这段漫长的历程。 因为放手了，就将是失去，所以叶栾不会选择前者。 唐颜只感觉自己的喉间像被某种情绪堵住，酸胀得叫人束手无措，但此处又偏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伸出的手却已然停在半路，无法再继续下去。 如果真的就此注射下去，唐颜的后路必然被郑启峰所断送，可也就是叶栾出声的这一个间隙，让原本可以水到渠成的过程出现了阻碍，唐颜神情不似作伪，郑启峰冷冷地看了眼叶栾和唐颜，忽的又觉得十分的快意。自叶栾在记者面前为唐黎昕说话的开始，他便知道两人在私底下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关系，如今被他赤裸裸地被他揭开，看着自己亲手去摧毁这件美好的事物，不得不说是一种刺激又让人心痒难耐的过程。他不待唐颜对此继续做出反应，便朝着站在唐颜背后唯一沉默着的人示意了一个眼神。 “谁来帮他一把？”郑启峰的声音悠悠地在房间内响起。 看唐黎昕现在的模样显然不能再继续下去，但郑启峰更想看看，在唐黎昕被注射下毒品的时候，两个人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先前有梁天渠制住叶栾，而现在离唐颜最近的莫过于和对方一起走进来的陆千程。陆千程很快会意，只几步就走到方盘面前，亲手拿起了针筒。给郑启峰手下做事的人人人都碰过毒品，陆千程的动作很是熟练，只一会功夫就在将液态海洛因灌满针筒，转身扯过唐颜的手，但很快又被唐颜挣脱开去。 “按住他。”见唐黎昕反抗，郑启峰微微一笑，重新挑了位置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唐颜挣扎，看着自己的人制住挣扎中的人，看着陆千程一声不吭地挑开唐颜的衣袖，针尖慢慢地没入眼前这个明星的静脉里。 亲眼看到的事情，总是来得比较真实。郑启峰笑着从衣袋里拿出香烟盒子，抽出一根点着了，放在嘴里轻轻一吸，然后再慢慢地吐出一团团烟雾。毒品通过静脉注射很快就会产生作用，不过一会儿，唐黎昕身上就出现了排斥反应，原本的反抗意识也变得渐渐模糊。 郑启峰又缓缓地吐出一口烟气，看了眼被缚着的叶栾。 叶家的这位私生子性格一向怪异，对旁边的事情从未表现过过多的在意，但其对唐黎昕的感情确实值得让人回味。只不过郑启峰之前做过的棒打鸳鸯之事也不少，此时对唐黎昕的掌控也兴在头上，见到叶栾惨白的面色，到最后也只不过是低低一笑。 唐黎昕是不错，可惜是郑启峰想要玩的人，想和他郑启峰抢人，连叶政荣都要掂量着自己的实力，更遑论一个在叶氏完全没有号召力的弃子。 “放了他吧。”暗笑之后，郑启峰吩咐自己手下的人。 站在叶栾两侧的人散开，杨天渠痞笑着看了一眼叶栾，这才慢吞吞地用让人解开叶栾身后被缚着的手。 被按压在地上的唐颜轻轻地抬起头，注视着叶栾。 “小唐，感觉怎么样？”见唐黎昕终于有了反应，郑启峰笑呵呵地说。静脉注射极容易上瘾，唐黎昕被注射了这样剂量的海洛因，势必再也摆脱不了他的毒品掌控，知道唐黎昕势在必得，他连对方的称呼也变得越发的亲昵，轻轻笑道：“虽然这一次会觉得难受，但要是再吸上一次，你就会觉得很舒服。” ——是致命的舒服。 大概是因为体内排斥得厉害，唐颜的唇色也变得惨淡。他静静地注视着叶栾，随后将目光移到郑启峰身上，明明是难受得要死，但他依旧扯出一个笑。“郑老板。”他的声音不高，也十分的冷淡：“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如果跟了你，请你不要为难叶导。” 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刻唐黎昕居然还惦记着叶栾，郑启峰眯了眯眼睛。不过也就是这样的唐黎昕，拿到手中后才更显得有意义。“好。”片刻犹豫之后，郑启峰答应得也很爽快，叶栾虽然是叶政荣的儿子，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只供人欣赏的瓷器，既然从唐黎昕的口风中已经听出了乖乖就范之意，他也不妨做这样一个顺水人情：“只要你乖乖地听话，叶导自然也会平安无事。”他说完，又看到两人一副苦命鸳鸯的模样，心情更是大好：“小唐，这一次我允许你送叶导一程。” 在送的过程中，两人之间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心境变化，两人之间或许会继续惺惺相惜，也或许会心生芥蒂，可郑启峰却乐在其中，朝梁天渠打了个手势，梁天渠立刻会意，又向送一并送两人过来的陆千程示意一眼。陆千程本就是他的手下，立即明白两人的吩咐，一手拽起唐颜，冷冷地看着叶栾。 包厢的房门复又重新打开，黑光俱乐部里喧闹的声音就此灌入。 唐颜身上的药效还没有过去，陆千程就这样一边拽着一边半扶着唐黎昕往黑光俱乐部的门口行去，直至上了来时的车子，再等叶栾被郑启峰的人看着坐进来，他才慢慢发动车子，小心翼翼地避开路段上的摄像头，确认没有事之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车子里只剩下他、唐颜，还有叶栾。 “你没事吧？”陆千程瞥了眼闭目靠在副驾驶座上的人。 “只是有点难受。”能让陆千程这样说话，必然是已经脱离了危险，唐颜的眉微微蹙了蹙，很快慢慢地拉紧敞开的风衣，他只回答了陆千程简单的一句，又慢慢地回头去亲自看一眼叶栾。 陆千程淡淡地叹了口气，他也不将车子先开回滕佳柔的住处，只是开出了环城公路的一处岔道，仔细地寻了个偏僻的地方，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如果有什么话要说，就趁现在吧。”这次如果瞒天过海能够成功，唐颜应该会站在离郑启峰最近的距离，也将会离身后的这位导演更远，鱼和熊掌不能同时兼得，他能够做到梁天渠的手下确实不易，而唐颜如果想要赢得郑启峰的信任，也必将付出很多。陆千程明知事理，只能这样说道。 唐颜感激地看了一眼陆千程，先行走下车，慢慢地拉开后车门。 自半月前一别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相处。叶栾沉默地走出车门，他半面面容无恙，半面面容还带着梁天渠留下的伤，在车灯的照射下十分显眼，唐颜犹豫了一会，慢慢地拉起自己还未弄脏的衣袖，轻轻地擦去叶栾嘴角裂开的血迹。 “对不起……”良久，他才这样道了声。 原本两人相见有上百种开场的方式，如果没有意外，将永远不会是一方的道歉。叶栾闻言，苍白的神色慢慢地露出一丝笑，他轻轻摇头：“是我自己自愿的，与你无关。”说罢，他亦伸手握住唐颜的手，与唐颜的动作不同，他慢慢地撩上对方的衣袖，目光落在针尖留下的痕迹，看了良久，方才苦涩道：“一开始我以为我的存在会毁了你。”如果不是他被郑启峰要挟，唐颜也不会答应郑启峰做这样的事情，叶栾抿了唇，又摇头道：“你不应该这样冒险。” 当时如果不是叶栾突然出声，打乱了房间里的节奏气氛，陆千程便不会获得将毒品掉包的机会，然而也就是陆千程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针筒拿着的位置，叶栾也不会发现唐颜和陆千程的合作。 真正的毒品在郑启峰喝令制住挣扎的唐颜的时候放进陆千程的袖笼里，而陆千程给唐颜注射的，只是普通的引起心律失常的药剂。两人早在拘留所之中就已经进行过实验，唐颜被注射后很快就能出现副作用，恰好能够蒙骗郑启峰的眼睛。 这一招瞒天过海可以欺骗过很多人的眼球，叶栾或许也被欺骗过，但醒悟之后，却更加明白布在唐黎昕前方的危险数不胜数。 “你真的要报复郑启峰？”沉默间，叶栾静静地问道。 不是为了复仇，便不会像现在的唐黎昕哪怕前面困难重重，也不折手段地靠近那个危险的人物。唐颜听罢无言，一时间居然想不出任何回复叶栾的话。到了最后，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夜里清风明月，他沐在月光下，对着叶栾笑。 “叶导，其实你应该也知道，我其实并不是唐黎昕，不是么？”唐颜的笑容里少却了无奈，到了真正坦白的时候，更多了几份释然。 叶栾静默地站立着。夜风徐徐而来，拂过两人身上披着的风衣，唐颜抬眼看着天上的月轮，终于像吐露心事般地慢慢说道：“我死亡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过会有一天能够站在这里，能够遇到叶导。”他一边说一边道：“叶导，你能看得出我在演戏，那你一定也知道，我就是唐颜吧。” 纠葛在心底里的心事慢慢倾吐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顾虑，唐颜说罢，从明月皓皎中移回目光，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51.反转 郑启峰暗算唐颜，将唐颜置于死地，又夺唐颜往日所有地位与名利，如若不报此仇，唐颜不明白他重生在唐黎昕身上的意义。 真正的身份坦白之后，唐颜看到叶栾凝视着自己的黑瞳轻轻动了一下，男人轻轻舒出一口气，轻声说道：“我看到的只是现在的你，与过去无关。” 与过去无关—— 叶栾从一开始就知道唐黎昕的变化，他看着唐黎昕的表演，听闻过那人与郑启峰的对话，更与那人一起游玩纸醉金迷，亲眼见证千手的诡丽的光彩，然而在种种猜测，甚至亲眼看到了唐颜生前的照片，叶栾也忽然明白，其实唐黎昕的身份对他来说真的是无关紧要，与他相伴的人始终却始终是在他眼前有说有笑、他所抓得住也放不开的明星唐黎昕。 “可我忘不了过去。”唐颜低声道：“如果失去了就可以停手，我就不是原来的唐颜。”唐颜可以作为唐黎昕而活，可若是忘记了以前的种种经历，那么唐颜意识存在的痕迹终将消散，渐渐被自己遗忘。一个人死亡之后或许是无关紧要，但若是人活着却被抹杀，才是最可怕的经历。 良久，叶栾才慢慢点头：“我明白了。”唐颜的想法并不复杂，叶栾忽然之间明白了在与唐颜相处之前唐颜所说的那番话，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在昏黄的车灯下，清癯的面容也变得模糊：“我知道我不应该拦你去做这些事情，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保重好自己。”他慢慢地又补了一句：“为了你，也为了我。”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所提的要求看上去简单却又十分苛刻。唐颜看着叶栾半饷，最终还是一笑，伸手抱住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寂静的小道上安静得像身处人世之外，但这样的安静却实在是太过短暂，陆千程有自己的命令，唐颜有自己的计划，而叶栾也将有自己的事情，车子仅仅在小道上停留了半个小时的光景，陆千程又重新启动车子，将叶栾暗中送回了滕佳柔的住宿，复又载着唐颜离开，按着来时的道路行驶了回去。 叶栾一个人看着车子开出自己的视线，才转身往滕佳柔的房间里行去。他在滕佳柔的房间里出了事，很快就传到苏瞿的耳朵里，苏瞿平日里只爱写些剧本闹着玩，却没有想象到有朝一日这样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朋友身上，听到消息后立刻带着云遥赶到滕佳柔家里，一边安慰受惊的女人，一边又准备亲自带着云遥去找找叶栾的下落。 心里想着是一回事，行动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苏大编剧的手段和作风到底比不上沈戌、唐颜之流，等到他安置好滕佳柔拉上云遥去找叶栾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黑压压地暗下来，他刚行至电梯门口，便恰巧看到电梯门开，失踪多时的叶栾突然出现在眼前。 “呵！”看到叶栾先是惊喜后是好奇，苏瞿咂舌，“叶少，你没事吧？” 叶栾行出电梯，摇了摇头。 “滕姐说唐黎昕去找你了，你们有没有碰头？”见叶栾是一个人，苏瞿又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叶少，是谁为难你了？你的脸怎么被打成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跟在叶栾身边，倒是旁边的云遥已经会意，比叶栾先一步回到滕佳柔的房间里，熟练地拿出放置在滕佳柔家里的药箱，取出一小瓶碘酒。 “他暂时先不回来了。”走了几步路，叶栾终于回答了苏瞿的话。 唐黎昕闹出丑闻的这几天，叶栾已经消失了很久，如果不是滕佳柔告知了叶栾被绑架的事情，苏瞿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这位导演的情况。他在这半个月里正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叶栾，听到叶栾如此回答，又忍不住问道：“叶少，你们是打算分手了吗？” 叶栾的脚步微微停顿。 鼓捣着棉签的云遥也转过头来看苏瞿。 话出口的时候，苏瞿也察觉到自己说话太快，进入房间后滕佳柔、云遥都注视在他的脸上，他只好讪讪道：“叶少你出面支持唐黎昕的时候，我真是为你捏一把汗。”他说的事情距今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苏瞿刚说完又觉得口干没有话题可以寻觅，到最后思来想去，又不得不回归到原点。 “叶少，你看唐黎昕如果真的走了，那你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唐黎昕与叶栾合作拍摄了电影《风信子》，却因为唐颜和叶栾相继出事，《风信子》的制作和宣传进入了胶着的阶段。虽然作为投资方的金胜集团并没有给制片人太大的压力，但若是因为主演唐黎昕的丑闻而停播，其间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然而唐黎昕的丑闻却又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事实，叶栾虽然出面支持了唐黎昕，但其与唐黎昕之间的绯闻也沸沸扬扬的传开，受到外界娱乐不同程度上的造势。这部片子是苏瞿第一次为云遥试水投资，对于整个剧组来说意义都十分重大，原以为可以顺利上映的影片受到阻碍和挫折，在原地逡巡不前，是每一个参与到剧组中的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人气明星的缺失为影片的宣传增添了阴影，叶栾却没有因此皱眉，他的目光一一扫视着房间里的所有人，最后才落到他的正前方。前方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可叶栾却依稀地看到唐颜的背影。 “我相信他。”导演再度慢慢地重复着自己当日在记者面前说过的话，也越发的坚定不移，“我也会支持他。” 说话的神情是苏瞿与叶栾相处这几年来少见的坚定，苏瞿不禁有些错愕，又有些担心。然而事实很快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在接下来唐黎昕不在的时间里，叶栾又重新投入到《风信子》的后期制作当中，与此同时也正式向媒体公布了有关《风信子》的首轮预告片。 《风信子》是小资金投入制作的影片，首轮预告片发布的宣传攻势并没有像商业片那样大张旗鼓地为影片进行推销，但依然引起了广泛媒体的关注。虽然之前也有《风信子》的官方不断地放出影片相关人设与海报，但那时候的唐黎昕只是一个兴在娱乐圈里面的当红明星，并未曝出过相关的丑闻。而在唐黎昕出事后，媒体对影片关注的焦点也发生了变化，转而见缝插针地追问其同与唐黎昕闹出绯闻的叶栾身上。 “叶栾导演，你能说说你对唐黎昕出柜事件的看法吗？”“叶导演，你先前是出于什么原因公开支持唐黎昕的，这一次是否也是想为唐黎昕洗白？”“叶导演，有新闻流传说你和唐黎昕是男朋友关系，请问是否属实？” 年轻的导演涵养和气质都很好，虽然不是在一直出现在舞台之上，却有一张媲美明星的容貌，再加上其为唐黎昕所做的种种，更是引起了娱乐圈各方人马的关注，让人们几乎忘记了这人曾经是一个油盐不进，对采访铁面而冷漠的冷场导演。 在诸多的追问下，叶栾环视一圈所有他可以见到的，大大小小的镜头和无数双眼睛。 “清者自清。”对于所有提出的问题，叶栾用他一贯的、淡然的口气回答，“很抱歉，我用心看到的唐黎昕，和你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而他选择的，仅是遵从自己的感觉。 这大概便是叶栾正式在公开的郑重的场合下宣布了自己的方向。娱乐界的传媒一直水深，有无数明星淹没在舆论八卦的洪流中，但这位导演却根本没有惧怕那些媒体加诸在他身上的评论，坦然到令人由衷地生出敬佩，又令人无比地羡慕唐黎昕，能获得这样一个人的支持。 然而，如果说唐黎昕丑闻事件之前的种种负面报道是从开端到进行时的过程，而在《风信子》预告片发布之时，又不得不称其为唐黎昕事件的转折点。在这场发布会里，公开支持唐黎昕的并不仅仅是叶栾，作为此次在影片中担任女主角、曾和唐黎昕演过对手戏的云遥也在这场发布会上声援了唐黎昕。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为了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就此开始声讨唐黎昕，但是就我所接触到的唐黎昕来说，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至少他和照片里面的那个人给我的，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人。”云遥在记者提问后，是这样说的。 那时候的云遥只是刚刚出演了一部《风信子》的小演员，在娱乐圈里并没有什么人气与地位，但其公然支持唐黎昕的勇气却让很多人不得不汗颜。连苏瞿知道云遥说了这么一番话后，都不禁瞠目结舌，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女人。 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是再也收不回来了。记者们为此次《风信子》的发布会所公布的信息量消化了许久，而许久之前就已经和唐黎昕划出界限的叶氏娱乐里也传来了动静。 “既然叶导都这么说了，作为老朋友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叶氏娱乐里的沈戌公开发布了这样一条微博，沈大天王字里行间的语气依旧是充满了调侃，“我也不相信小唐会做那种事，所以我就相信小唐，相信他会度过这个难关。小唐，沈哥哥的肩膀会借你靠一靠。” 当然沈戌这条微博是冒着被顶头上司强制休假半个月的风险发出的，微博一经发布，就立刻引起了许许多多关注沈天王微博的粉丝转发，底下的留言在短短一小时内就瞬间超过千条，有粉丝支持沈天王的做法，有粉丝高呼沈唐王道，也有粉丝吐槽沈天王对“沈哥哥”的自封，但无论如何，沈天王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不容小觑，尽管在这事后沈戌连休了一个月的假期，在家里面一个人无所事事地玩了一个月的游戏，但其依旧给了沉默的螺旋中处在静默的位置上的人们一个自由的端口。不少与唐黎昕有过合作的导演、演员或者剧组成员开始发布了自己对唐黎昕的看法。 其中，《一克拉生命》的导演张毅是这样说的：“唐黎昕这件事让我忽然开始很欣赏年轻人的做法。叶栾的作品一直让我感到很惊艳，但我没想到的是他的做法更值得让我深思。因为他说的确实没错，我眼里看到的唐黎昕，和你们所说的唐黎昕也不一样。”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观点与看法，在越来越多的名人为唐黎昕说话之时，人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关注唐黎昕所主演的《风信子》，在这部影片短短的一分钟时间里，唐黎昕前前后后出场了七种造型，而在七种造型中，有些是浮光掠影般地闪过观众的眼球，有一些造型随着唐黎昕出场的表演，娓娓动人，仿佛凝固成一幅固定的画像，映入观众的脑海里，而无论是哪一种造型，都给人留下不同的映像与痕迹。 与一日复一日的丑闻相比，唐黎昕在视频里的图像显得异常的美好，演员的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很好，每一个动作都让人惊叹，屡屡挑战了观众们对其的认知和印象，如若此时在提及有关唐黎昕丑闻的照片，除了面容相像之外，两者之间几乎再也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52.继续反转 先有娱乐圈叶栾、沈戌等人的支持，后有包括《风信子》在内的视频有证，不少网友开始怀疑，这照片上的人是否真的是唐黎昕。大家不约而同地回想起在一个月之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唐黎昕，那个人形象出众，是很多人心中的完美情人，这么个光彩耀眼的人物让人绝对无法和被一个不知名的金主包养的事实联系在一起。 如果真的要包养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需要多大的能耐呢。 ——千篇一律的舆论破开了口子，开始有了各种不同方向的导向，有人依旧坚持原来的观点，也有人开始怀疑金主门照片的真实性，而也有不少人开始公开发表自己的观点支持唐黎昕，等待着唐黎昕能够走过这一次难关。 然而，在各种声音响起的时候，身为当事人的唐黎昕依然没有出现在观众的眼前。唐黎昕已经被其签署的盛光传媒雪藏，没有参与接下来的各项通告，但《风信子》的宣传工作却依然有秩有序地铺展开来，在《风信子》的首映典礼上，由叶栾带领着剧组的主要成员登台，导演站在台上，大概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的陪伴，一个人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有些形单影只，但叶栾的态度却比前两次他执导的电影首映要好上许多，让主持人意外之余不由得抓住这个机会多问了几个问题。 叶栾本身并不是引人注目的人物，但之前因为支持唐黎昕的事情使得他原本作为幕后制作人的身份站到了台前，他的话虽然比不上唐颜和沈戌在观众面前表现得圆滑，但在这场首映典礼上的效果出奇的好。这场首映典礼前来参与的观众大部分都是唐黎昕的粉丝和叶栾的影迷以及一些围观唐黎昕动向的观众，在听到主持人问起唐黎昕缺席首映典礼的时候叶栾所说“他在不在场不重要，因为他已经把他的作品呈现给我们”的回答，让台下的观众皆不由得精神一振，对《风信子》更加充满期待。 《风信子》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下上映的。如果说《风信子》是几个影视界年轻人的第一次探索，它无论对于苏瞿、对于叶栾、对于云遥、对于唐黎昕来言的意义都是重大的。在几年之后有影评界人士回忆这部电影的上映，不得不这样感慨——《风信子》是一部在谁也不看好的情况下上映的电影，然而这部的影片的导演却和自己的未来打了一个赌，把赌注下在了业界所有人都不敢下注的地方，所以翻盘的时候，也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影评人说的没错，在《风信子》上映的当时，如果单单把影片的宣传投资来看，确实没有预期到会赢得过亿的票房，但《风信子》的播出，正是挑在了唐黎昕的丑闻热炒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导演叶栾、当红影帝沈天王站出来支持唐黎昕和唐黎昕再度成为公众媒体的焦点时期，为这部影片埋下了伏笔。 当然除了挑选在了合适的时机，《风信子》的影片的质量也是不容小觑的。在这次影片当中，叶栾以人物视觉效果的变化和剧情的伏笔为两条支线，除了正是预告片里公布的人物造型外，电影中明湛和风灵两人的造型至始至终都是变化着的，有细心的网友认真统计过唐黎昕所饰演的明湛在这片电影里的所有造型数目，大到整体小到细节，总共罗列出四十九种不同的样式，每一种样式都经过精心的设计，在唐黎昕的表演下不仅以衣衬人，更是以人衬衣，让不少的影迷大呼惊艳，更有人特意将唐黎昕出场的每一个造型都制作成GIF动态图，分享在为唐黎昕和《风信子》专门开设的网页上，点击下载的次数一路高升。 唐黎昕在媒体一波一波的造谣下名誉受损，但很多人又不得不承认，在看了唐黎昕的表演后，外界明明是信之凿凿的同性恋、包养这些词汇又变得更像是流言蜚语，让人根本无法会和银幕上的那个给人感动的演员联系在一起。 在《风信子》的结尾，时间已经跨度了从明湛和风灵相遇开始后的二十年，故事的男女主人公都已经不再年轻，当年的小侯爷明湛因守城一战旧疾复发，在病入膏肓的时刻，依旧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一人挑灯磨墨，为远在一方的人写下最后一封信，而在风灵拆开远方而来的信笺之后，两人过往所遭遇的困难，所携手共渡的难关一遍一遍回放在观众的眼前，直至风扬起，带着墨迹的书信落入空中，风灵仰首看着信笺里的字，默默地阖上眼睛。 至此剧终。 因为有了感动，所以才让人越发地去珍惜，不少观众在看完电影之后，将明湛和风灵之间的感情称为“有史以来看过的最纯洁的爱情”，影片不仅仅造就了票房上的成功，更让刚刚出道的云遥被观众们知晓，在季度统计娱乐圈各界明星排行榜时，云遥凭借《风信子》中出色的表演被评为了最值得期待的新人女演员，而至于唐黎昕，尽管在开春的这一关季度里并没有出现在观众的眼里，却依旧稳获了“最受争议的男演员”以及“最具魅力的男演员”之一。 媒体和舆论界的相关报道林林总总，有人欢乐也有人愁。在盛光传媒高层内部，魏越凌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的报道，最后烦躁地扫开办公桌上的报纸和杂志，拉过桌上的电话拨开号码。 电话的嘟嘟声只响了三四下，对方就已经接了起来，魏越凌正有一股子怒气无从发泄，还没等对方回答便已经劈头盖脸地发问：“郑启峰，我听杨天渠说上个月你把唐黎昕弄到了你们公司？” “是有这么回事。”短暂的停顿后，郑启峰笑着回答道。 魏越凌眯起眼睛，带着怒意：“郑启峰，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他与唐黎昕本来就不和，在确认梁天渠所说的确有其事之后，怒火更加不可抑制。 “只是带过来玩玩而已。”郑启峰的话不温不火，“就一个小明星而已，怎么就把你气成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笑道：“你放心，我只不过是让他和客户陪陪酒，他人已经废成这样，闹不出什么事来的。” 听见郑启峰和唐黎昕之间没有和自己预想担心的那层关系，魏越凌在心底里松了口气，面上依旧冷哼道：“唐黎昕虽然闹不出什么事，但他的导演可是有能耐得紧，他现在的名声还臭着，不过过几天也就未必了。” 搞臭唐黎昕的名声可是废了魏越凌不少的心思，眼见着唐黎昕凭借一部《风信子》又重新积攒了一点人气，魏越凌心里到底并不好受。 “呵呵。”听着魏越凌发酸的口气，郑启峰在电话后轻轻一笑，又觉得十分地有意思，他慢慢道：“你放心吧，他已经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这辈子都脱不了身了。”至于那个到处为唐黎昕奔走的导演可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注射毒品，量他怎么做都无法洗脱唐黎昕了。 不过郑启峰点到即止，并没有和魏越凌过多地说明唐黎昕和叶栾之间的事情。魏越凌的目光却忽然亮了起来：“你说唐黎昕吸毒了？”他说罢，又琢磨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随后露出一个艳魅的笑容：“郑哥，这么好的消息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上次盛光抖出去的那个涉毒的明星已经蹲在戒毒所里，声誉也已经彻底毁于一旦，魏越凌倒是还听说那个可怜虫在戒毒所里寻死了好几次，他想到唐黎昕未来的那副模样，又不禁开始期待。 “怕你忍不住心急就把他玩死了。”郑启峰带着宠溺说道，“这个人我还想再玩一会，你先不要动他。” “好。”魏越凌蹙了下眉，但这一回答应得比较爽快，又不忘补了一句道：“不过到时候你不玩了，可要早点告诉我。” 他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也更加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与唐黎昕天生就犯冲，尤其是唐黎昕在出演《闻战》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对他而言更是水火不容，打他心底里就讨厌甚至不想看到那个人得意的样子。 唐黎昕真的是一个天生就能犯他软肋，让他又恨又讨厌的存在。魏越凌这样想道。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郑启峰低低笑道：“怎么样？这几个月当董事长的滋味如何？”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魏越凌当董事长时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唐黎昕身上，不得不说是十分快意：“辞了几个碍眼的货色，感觉清净了不少。”他说罢，又露出些许笑意道：“多亏了郑哥的出手，再过几日我想我们就可以分摊盛光的股份了。” “是嘛……”对于魏越凌兴奋的事情，郑启峰以一笑了之。 魏越凌对他而言到底是已经过时的宠物，如今一番交谈下来足以让他感觉腻味，在和魏越凌随便聊了几句之后，郑启峰挂断电话，复又拿起另外搁置着的电话，脸上慢慢浮露出淡淡的笑意。 “小唐。”郑启峰唤道。 “打完了？”唐黎昕的声音平静地传出。 “呵呵，让你等得久了。” 唐黎昕在电话那头似是打了个哈欠，对郑启峰这样的口气有些恹恹的：“没事。” “瘾又犯了？”听唐黎昕说话不冷不淡又没什么精神，郑启峰挑眉道。 “呵呵。”唐黎昕低笑，没有说话。 明知道唐黎昕对自己毫无在意，郑启峰却越有求胜的心理，把唐黎昕放在自己可以掌控是第一步，下一步他要做也将更有挑战性，不过就唐黎昕而言，他可以慢慢的来，郑启峰侧头想了想今日安排的日常，最后慢慢笑道：“今天晚上有几个比较难缠的客户，还需要你和我一起走一趟。” 话说白了就是想让唐黎昕去陪酒，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会，方才嗤笑：“郑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郑启峰一笑，听着唐黎昕挂掉电话。 唐黎昕要招待的客户是谁，是做什么的，郑启峰和唐黎昕都心知肚明，然而郑启峰所不知道的，应该就是唐颜在挂掉自己的电话后，随手就将自己的手机抛给坐在沙发上的陆千程手里。唐颜一扫原本无精打采地模样，亲手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子的白开水，入口的茶冰凉，可唐颜喝罢却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没错，今天晚上郑启峰确实有动作。” 陆千程拿着手机，静静地翻看手机里的来电显示，也忍不住笑道：“情报没错就好。我没想到郑启峰居然会对你那么执着。” 他说的话里有调侃，唐颜正喝着茶，闻言一愣，转而抬头朝陆千程露齿一笑：“‘执着’这个词用在郑启峰身上不贴切。不过咱俩手法都差不多，要不改天你也来试一试他的耐心。” 陆千程哈哈一笑，将手机还与唐颜：“我哪有你这样招蜂引蝶的本事。”说罢他轻轻笑道：“我还听说，你的那位导演去找了金胜集团的老板，把这次他和你在这次《风信子》里的片酬都算给了对方。” 这事情说大不大，唐颜的动作一顿，最终还是笑笑道：“你倒是无孔不入，连王胜的事情也知道。” 王胜是地下赌场的老大，说到底也是在警方观察的视线内，陆千程摊手道：“凑巧说来给你听听而已。”他笑着又道：“今天晚上的事情势在必得，你自己要小心。” 53.圈套 “好。”唐颜一口应下，饮尽茶杯里的白开水，将杯子轻轻搁置在茶几上，复又重茶几上拿起报纸认真地观看起来。 事实上放置在茶几上的这几份报纸和杂志唐颜已经看了不下五遍，这些媒体上都有关于《风信子》或者是叶栾的最新报道，陆千程虽然没有经历过感情，却十分理解唐颜此时的心情，他与唐颜随便再聊了几句，便离开郑启峰给唐颜安排的房子，着手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对于晚上的计划，两人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等到郑启峰来接唐颜去黑光的时候，唐颜看见自己要见的人后，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侧头瞥了眼站在他身旁的郑启峰。 “他怎么在这里？”彼此见面后，唐颜双手环抱于胸，就着黑光包厢门口就是一靠，显然没打算继续跟着郑启峰继续往前走。 “徐老板是这次客户的中介人。”郑启峰看着唐颜脸上露出的不快，低声笑道：“怎么了？不高兴了？” 唐颜还真没想到徐睿会与郑启峰有所牵连，早在重生之时，他便已经和徐睿撇清了关系，若不是唐黎昕与徐睿的照片被曝光，他恐怕永远也不会再注意到这个男人。不过眼下郑启峰特意安排他与徐睿见面，恐怕就是要告诉他徐睿的身份，唐颜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朝徐睿笑笑道：“徐老板，真是好久不见。” 被唐颜这样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徐睿只觉得背脊上忽然生出凉飕飕的感觉。唐黎昕这个人的变化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如果放在一年前，徐睿决计想不到以前那个巴结他谄媚他的人如今会有在人前光辉耀眼的时刻，他喉咙哑了哑，瞥眼又看到郑启峰正笑盈盈地看着唐黎昕，本来想和唐颜套套近乎的想法又马上止住，只好呵呵笑道：“这是拖郑老板的福。” 徐睿终归不过是一个靠投机倒把发家的暴发户，比不上郑启峰这样的权势。A市地段本来有两大龙头，唐颜的势力土崩瓦解后，让不少企业家不得不投靠到郑启峰的集团，而像王胜这样独立的黑道门户，也少不得郑启峰的打压。唐颜深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闻言只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他的脾性并不像魏越凌一样有一副以自我为中心的架子，心里不满的时候能表现出不满，能该忍耐的时候懂得忍耐，每一件事情的情绪都能处理得恰到好处，这也正是让郑启峰和这人在一起会觉得很舒服的原因。他伸手拉过唐颜的手，呵呵笑道：“好了好了，这里闹什么脾气？如果你不喜欢那些丑闻，过几日我便派人堵住那些记者的嘴。”他说完又捏了捏唐颜的手道：“只要你表现得好好的。” 郑启峰哄唐黎昕的口气就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撒娇的小孩子，像极了往日唐颜哄魏越凌开心的模样，唐颜挑眉，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与郑启峰一同进入黑光的包厢。 包厢里头杨天渠早在里面招待着，似乎和里面的客户在争论些什么，见到郑启峰进来，立刻让出了位置。唐颜自个挑了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听着郑启峰与对面的人交谈。不过他的形象素来不错，刚一进门就引起了在场的人注意，甚至有一个客户还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电视屏幕前的明星唐黎昕，说起的话也变得殷勤起来。 唐黎昕绝对是这几个月来最受关注的明星，能在这种交易下还得见银幕上的大明星，几个客户也不禁在唐颜的陪酒下多喝了几杯，熏熏然地拿出了一个大皮箱子。 比起先前与杨天渠的交谈，有唐颜出场的交易总是要顺利上很多。在看到一箱子的白粉后，杨天渠也不免多看了唐黎昕一眼，心里有点不大爽快。他是跟了郑启峰很多年，在除掉唐颜之后好不容易才坐稳郑启峰手下第一把交椅的位置，而现在郑启峰对待唐黎昕的态度明显要比他好上数倍，如果任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指不定哪一天唐黎昕就会爬到了他的头上。 让一个戏子几句花言巧语就让其爬到自己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地位，任谁也不会觉得舒坦。杨天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唐黎昕，有嫉妒也有恨意，大概是这样的目光太过入骨，杨天渠的视线停留在唐黎昕身上没有多久，唐黎昕在众人的哄闹下仰头喝完一瓶啤酒，用手拭去嘴角流下的酒渍，目光微微一晃，便杨天渠的方向看过来。 杨天渠一愣。 唐颜朝着杨天渠扬起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在旁人的眼里看起来与一般无二，但杨天渠本身心里有鬼，在见到唐颜的笑容后，忽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预感来得快，验证得更快，在包厢里的酒宴正值高峰的时候，杨天渠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的号码，漫不经意地接起电话，在听了几句电话后，脸色瞬间一变。 “郑总，不好了。”杨天渠立刻按住手机，“安排在外面的几个弟兄说，有条子混进黑光。” 郑启峰猛然抬眼。 黑光近几年名声渐起，在外头的名气也渐渐洗白，虽然还在警察的管辖范围中，但很少会有警方特地突袭检查。他来黑光与客户交易的日子并不多，而警察却独独挑在这个时候上门，让人大出意料，也叫人匪夷所思。郑启峰的脑海里电光石火地跳出一个猜测，但很快又恢复冷静，命人立刻整理桌子上放置的东西。 “小唐，你和徐老板先离开。”一边看着手下的人手忙脚乱地整理现场，郑启峰一边这样道。 唐颜起身看了一眼徐睿。 这时候人越分散越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郑启峰明白这个道理，唐颜也明白。他甚至什么话也没说，便一把拉开房门悠悠然地行了出去。没行了几步，他便与一个服务员插肩而过，微微地顿了下脚步。 徐睿只是一个中介人，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仗阵，心里不免有些害怕，见到唐黎昕停下脚步，不禁抬头看着唐黎昕。 “小唐，怎么了？”徐睿平静自己的声音，努力地做到平常说话的语气。 唐颜回首，正好看到男人的脸。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很快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刚刚走过去的那个服务员像便衣警察。” 徐睿心里一凛。 唐颜的口气却十分轻松，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包厢的楼下是歌舞厅，灯光交错得几欲迷乱眼睛，唐颜却在二楼的走廊上朝着歌舞厅的人指了指，又笑道：“那对跳花式舞步的情侣，坐在舞厅右边的那个年轻人，还有他背后那桌喝酒的四个人，都是警察。” 他笑着一个一个指出便衣警察的位置，似乎早已经看穿了这几个人的掩饰。徐睿心里又是一惊，他顺着唐颜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唐黎昕所指的那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彼此示意了一眼后，前前后后地往二楼走过来。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徐睿不仅是吃惊，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我是演员，当然看得出来谁在演戏的。”唐颜轻轻一笑，转身看着徐睿。 他一口气所指出的警察数量已经远远大于郑启峰带过来的手下，如果郑启峰的人被抓个现行，很难保在之后的审讯中供出他的名字，他一把拽住唐颜，询问的话脱口而出：“那郑老板怎么办？他还在里面会不会出事？” “保不准。”被徐睿的力道捏得有点疼，可唐颜依然在笑。 见到唐颜不变的笑容，徐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唐，你是郑老板的人，你应该有办法救郑老板是不是？” 今天白粉交易的数量巨大，徐睿虽然看中眼前的利益，却并不想在警局里待一辈子的大牢。 瞧徐睿一副紧张的模样，唐颜不禁暗暗一笑，但面上却依旧诚恳得让徐睿坚信不疑：“办法倒是有一个。”他挑了挑眉，又见一个便衣警察从他的身边路过，他呵呵笑了声道：“不过还得徐老板答应帮个忙才行。” 这里面唐黎昕的退路其实是早已经安排好了的，不过既然难得遇到了徐睿徐大老板，总应该要物尽其用才是。 “什么忙？”徐睿急忙问道。 唐黎昕挑眉不语。 越是关键时刻，就越看谁沉得住气，徐睿狠狠一咬牙，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我都帮你。” “我怎么会让徐老板做太过分的事情。”唐颜笑道：“不过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还请徐老板记清楚刚才的许诺，否则到时候你我还有郑老板可都吃不到好处。” 徐睿抿了下唇。 见徐睿已经答应，唐颜这才拿起自己的手机，他的这只手机是在混娱乐圈时候用的，大概跟了郑启峰以后，是很长时间没有用过，但唐颜还是轻车熟路的寻找了通讯录上的电话号码，最后锁到一个人的号码上。 电话很快就拨通。 “喂？你好。这里是《八卦前沿》杂志社编辑部，请问您有什么事？” 电话里的声音谦和有礼，唐颜轻轻一笑，道：“你们的总编在吗？我这里有一条不错的新闻要告诉他。”他说罢又不忘报上自己的名字：“是关于唐黎昕的事情。” 54.假意澄清 晚上留在杂志社值班的人并不是很多，但这个意外来电却足以让所有值班的人精神一振，让不少不值班的人也赶忙着往杂志社里面跑。 有人居然知道唐黎昕的行踪！唐黎昕所在的位置就在A市的黑光俱乐部！ 也许这条新闻放在半年前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明星的八卦，并不足为奇，但放到《风信子》火热上映、唐黎昕一度成为季度最值得关注却又一直不见踪影的明星的今天来说，唐黎昕的突然出现毫无疑问是最有新闻价值的消息。而唐黎昕出现的位置是黑光俱乐部，更让人浮想联翩。 作为一个娱乐记者怎么会不知道黑光是什么地方，至于唐黎昕出现在那里是偶然还是刻意安排，在唐黎昕的身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便是记者们需要去侦察、去采访、去挖掘的内幕。 唐颜这一口气连打了十家大大小小的杂志社、报社电话，他说的话都很短，只是简单地陈述了唐黎昕会在黑光出现的可能便挂断电话，根本不容对方再询问的机会。但也正因为如此，黑光俱乐部的大厅里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批闻讯赶来的记者。 “你要做什么？”直觉得即将发生什么，徐睿立刻警备着看着唐黎昕。 换在半年前，徐睿是绝对不会想象到自己有一天会害怕前面这个小演员，但也就是这半年的时间，唐黎昕身上发生的变化是他无法预期、也不敢承认的。 “你也说过想帮郑启峰的，黑光是郑总的地盘，局面越乱对郑总越有利，不是么？”唐颜目不转睛地看着慢慢混进舞厅东张西望的记者们，不禁轻轻一笑道：“难得这里聚了那么多人，我们不妨都澄清一下彼此之间的关系，对我也好，对你也好。” 唐黎昕被曝光的照片里的男人正是徐睿，谣传得纷纷扬扬的金主也是徐睿，只是当时照片的拍摄刻意将聚焦打在唐黎昕的脸上，而站在唐黎昕旁边的徐睿的脸部则要模糊上许多。外界虽然对这起事件中的金主有所探究，但并没有直接怀疑到徐睿的身上。徐睿听完眼皮猛地一跳，就看到唐黎昕垂视一楼的目光忽然动了动，很快他勾起嘴角笑道：“徐老板可要想好自己的说辞，别让我太失望。” 他说话的口气是悠悠的，其中也不乏命令的口吻。徐睿听罢只觉得喉咙干涩，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在眼前的明明只是一个戏子，曾经下贱到他面前卑躬屈膝，他又何曾想到这样一个卑微的人，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徐睿要反驳唐黎昕的话几次反反复复地卡在喉咙里，直到记者们发现站在二楼的唐黎昕，一窝蜂地涌进二楼狭窄的楼梯道，也没有将话说出来。 记者来势快，唐黎昕所处的位置又是接在之前离开的房间与楼梯道口的通道处，只不过一会儿就赌住了楼梯的道口，由唐黎昕为中心发散出去的人的声音甚至可以盖过舞厅里的摇滚乐的声音，此时正值唐黎昕离开拘留所、离开观众视线后的第二个月，也是唐黎昕就被曝光同性恋金主包养事件给予媒体的正式回复。在见到唐黎昕本人后，唐颜面对媒体之时带着的谦和的微笑，让不少记者都油然生出“真的是唐黎昕”的念头。 “唐黎昕，请问您能给我解释一下您为什么出现在黑光的原因吗？” “小唐，现在有很多人都很关注你最近的动向，你能说说你在过去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吗？” 记者的提问嘈杂，二楼拥挤热闹的场面让越来越多的人驻足围观，也恰好赌住了好几个便衣警察从一楼到二楼包厢检查的去路，郑启峰从房间里匆匆赶出来之后，恰恰就看到这样一幅拥挤的场景，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他又很快露出笑，命手下的人按部就班地混入人群当中。 唐颜这一次制造的机会可以足够让郑启峰手下的人逃脱，几个便衣警察瞬间变色，但当他们在越过人群看到杨天渠从包厢里出来以后，又重新交换了眼神，慢慢地走出了人群的外围。 而在人群里，唐黎昕已经完全成为众人的焦点，并且也有不少记者注意到站在唐黎昕身边的一个男人，男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待到细心的人多看几眼之后，方才发现这人的模样长得和唐黎昕被曝光照片里的另外一个主角比较相似。 因为当时照片确实叫人看不清楚当时金主的真实面目，所以起初记者们只是怀疑，直到唐黎昕转身看向徐睿的时候，几个已经知晓答案的记者才幡然醒悟。 “其实这次来黑光是预约了徐老板过来的。”唐颜这样说道，“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我就不妨借这个机会将这件事解释清楚。”他说的这件事情无非就是指照片被曝光一事。“徐老板就是照片上的另外一位主角，我不知道公布照片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将那样的镜头曝光出来，但是我和徐老板之间只有一面之缘，更没有做过照片上的那些事情。” 他的陈述假似真来真亦假，连徐睿也不由得一愣。这时候也正是时隔郑启峰带着墨镜从拥挤的人群中走过，听到唐颜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也不免往人群中多看了唐黎昕一眼。 唐颜面色不变，言之凿凿得仿佛像他所说的话全是真实的事实一番，记者们面面相觑，混乱拥挤的情况下，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问题。 “唐黎昕，你是说照片里面的人不是你？” “除了长得相像，照片上的人哪有一点像我？”唐颜挑眉轻笑，这样反问道。 《风信子》上映之后，唐黎昕凭借一手循序渐进的演技赢得大家的关注，也有人质疑两个月前被曝光的照片的真实性。在众人面前出现的唐黎昕气质出众，是一种天生能够抓住人的眼球的明星，和照片里的唐黎昕明明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而今唐黎昕居然又牵扯到这个话题，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然而这样的转折又不是无端生出的，记者们很快就联想到，在叶栾公开支持唐黎昕时所说“清者自清”，以及在之后像张毅导演支持唐黎昕的时候给的说法，让事情本身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唐黎昕并没有否认他和徐睿见过面，而当记者们像徐睿提问时候，面对不断汹涌过来的话题，男人也不禁张口无言，他一会儿想到唐黎昕往日住在自己家的情形，一会儿想到郑启峰对待唐黎昕的态度，最后又想到唐黎昕适才对他说的话，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我……我……我……”他语无伦次地一连说了好几个“我”，才努力镇静下自己的心情，看了一眼混在人群里被唐黎昕指出来的便衣警察，慢慢道：“我确实没有和唐黎昕发生什么，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 “朋友”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想出来的词汇，唐颜轻轻一瞥徐睿紧张的模样，复又想起他重生之后在徐睿家里见到的男人模样，心底冷冷一笑，面上笑着瞥开目光。他知道在今晚过后唐黎昕的生活又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外界对他的解释是怎么样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些原本的计划开始慢慢地一步一步顺利展开。 比如说当天晚上郑启峰这一干人。 黑光混进警局的人就好比警局里混有了黑警，对郑启峰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次警方也算下大了血本，接连出动了好几个在黑光潜伏着、卧底着的便衣警察，将早先隐藏好的布局全部启动，试图一举攻破黑光这个俱乐部交易窝点。但因为当晚抓捕行动中出现了意外情况，阻碍了行动过程，并没有截获关于郑启峰集团贩毒的有力证据，反而将往前布置好的棋子全部都暴露在郑启峰的眼皮底下，警方只好被迫收回在郑启峰身边安放的棋子。 然而这次行动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因为行动计划的受阻，由新警司所带领的行动组临时调整了计划，从原本计划中的查获交易据点转变成临时的追踪调查，几个有经验的便衣警察在郑启峰等人分散出门后，首先就盯上了长期混迹黑光的杨天渠等人身上，并在这几人离开被记者们拥堵着的黑光后，抓捕了包括杨天渠在内的七个嫌犯。 杨天渠去警局喝茶并不算是第一次，他在出门之前就销毁了自己身上所带有的白粉，连碰过白粉的手指也清洗得一干二净，并没有给警方留下足够多的证据，他自信警方无法在他身上找出任何破绽，也已经做好准备好应付被拘留的这四十八个小时。 只要熬过两天的时间，他照样还是自由的。 杨天渠是这样满打满算的，但他所不知道的，却是他在警局扣押的两天时间内警局外界所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在杨天渠与外世隔绝的这段时间，郑启峰手下的两个制毒据点被警方攻破，五个暂定的交易地点被警方蹲守，仅仅离警方突袭黑光后的两天，郑启峰被迫转移了另外两个制毒据点，暂停了先前早已经安排好的交易。 在黑光被暴露出来的潜伏着的警察并没有一个可以深入了解郑启峰定下的交易计划，而在此后警方这样的大动静，却让郑启峰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身边的人。 “怎么还在看这些东西？”仔仔细细地在脑海里盘算着是谁在背叛他，郑启峰抬眼间又看到唐颜一个人靠在沙发上，琢磨着两天之前的娱乐杂志。 唐颜没有抬头，依旧看着那条《唐黎昕否认金主门主角，是事实还是谎言？》的头版，嘿了声道：“我是想做做其他事情，可你叫我到你这里来，我还真没想到自己能干些什么。” “这么闲着？”郑启峰反问道，忽然又意识到现在的唐黎昕确实是在他的软禁之中，于是又笑道，“怎么了，想回圈子里了？” 唐颜从报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抬起头，冷冷地瞥了郑启峰一眼。 “既然这么想回去，那便回去吧。”郑启峰唐颜身边放置的几期杂志，标有“唐黎昕”字眼的标题一律显眼得紧，他慢慢道：“你不是给自己安排了退路，现在刚好可以东山再起。” 唐颜啧啧道，“郑大老板说得倒是挺轻巧的，我若是想东山再起，可还得看看你姘头的脸色。” 他所说的“姘头”指的多半就是魏越凌，郑启峰闻言一愣，大概是许久没有想到魏越凌的存在，不禁眯了眯眼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来？你这次立了功，量他也不敢说什么。” 唐颜意味不明地呵呵了两声。 郑启峰却慢慢地眦眼。唐黎昕在他面前的态度从来就是不闻不问，即使在黑光的事情过后，也没有半点向他邀功的迹象，和在他旁边谄媚着的说着奉承的话的完全不一样。他盯着唐颜琢磨了半饷，这才慢慢道：“今天杨天渠已经放出来了，你既然闲着无事，就和我一起去他那走一趟。” 杨天渠是说不上什么大角色的，唐颜听罢却挑眉，抬眼看着郑启峰。 隔了一会儿，他自然地露出一个笑来应道：“好。” 55.洗白 杨天渠回来的时候正是正午，唐颜跟着郑启峰到A市外郊仓库里的时候，陆千程也正好在场。陆千程是杨天渠的手下，见到郑启峰之后恭恭敬敬地和郑启峰打了招呼。 “杨天渠人呢？”没等陆千程说话，郑启峰先行问道。 “我按照郑总的吩咐接杨哥回来，杨哥现在就在里面。”陆千程的回答一板一眼，像郑启峰平常到仓库里验货的时候一样递上白手套。 “杨哥……”郑启峰挑眉又重新念了一遍杨天渠手下对杨天渠的称呼，这才慢慢接过手套，推开仓库的大门。 唐颜跟随在郑启峰身侧，亦进入到大门的里头。此时也不知是郑启峰故意召集了手下的人过来，仓库里面正站了一圈的人，有唐颜之前见过的，也有第一次才见过面的，而在警局里关押了两天后被放出来的杨天渠正站在这群人的中间，他的神色有些紧绷，但看到郑启峰带着唐颜走进来的时候，原来一触即发的神经立刻松懈下来。 “郑总，你可来了。”杨天渠如见救星，作势走上来，很快又被外圈站着的人挡了回去。 杨天渠的脸色变了变，他在郑启峰手下做事，打半年前就坐稳了第二把交椅的位置，这一路上顺风顺水，是很少有手下的人会这样对待他的，但今日离开警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与往日以他马首是瞻的气氛截然不同，而此时郑启峰也是一副兴致了了的模样，并没有喝止旁边的人的行为，反而让人拉了一张座椅，挑起腿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郑总……”意识到情况不对后，杨天渠的脸色更见紧张，一幅不明所以的样子看着正面对自己的郑启峰，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倒也没什么意思。”郑启峰笑道，“上次被俘的六个弟兄里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所以就特地安排在这里为你接风洗尘。” 杨天渠一愣。他阿谀奉承多年，很快意识到郑启峰的话里有话，心里咯噔了一下道：“郑总，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吗？” 说到底杨天渠不在的这段时间也不过只有两天，但就在这两天里，警方一口气突击了郑启峰手下好几个窝点，郑启峰不答，反是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道：“是出了一些事情，据我所知，现在我们所有的据点都已经暴露在警方眼皮底下。”他一边说一边亲手点燃了叼着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从鼻息间呼出云烟。在云烟里，他侧头打量着杨天渠。 “郑总，你是在怀疑我？”杨天渠心里一凛，随后又立刻紧张道：“郑哥，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做过任何毁坏你名义的事情。”说罢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被人立刻架住，杨天渠喉咙里的话滚了滚道：“我真的没有做过背叛郑总的事，泄露秘密的人不一定就是我杨天渠，也可能是另外几个被抓的人透露的。” “话是谁都会说的。”杨天渠跟了郑启峰多年，郑启峰又怎么不明白这个人见风使陀的本领，他笑了笑，又道：“而且被抓走的那几个人里，也只有你知道的最多。” 警方不会做损敌一千却自损八百的事情，黑光的突击围捕已经暴露了其在郑启峰手下隐藏着的好几个条子，能让那些警察做出这样的牺牲，想必对面的人早已经在郑启峰周围埋下了棋子，而这种棋子必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源于郑启峰身边的人。 出了内奸的事情，是谁也不期待看到的，即使老奸巨猾像郑启峰一样的人物，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出现背叛。至于杨天渠是不是这次警方行动的内应，郑启峰虽然无法确定，但也可以保留着怀疑，而建立在肯定和怀疑之上的，应该就是杨天渠知道的秘密已经太多了。 但凡除了本身以外的人所知道的秘密越多，对于郑启峰本身的威胁也就越大。更何况杨天渠手上见不得人的事情并不少，若有朝一日透露给警方，也势必给郑启峰造成不小的麻烦。 贩毒的据点被警方查破虽然给郑启峰带来不小的损失，但也同时让郑启峰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时候清理自己身边一些或许会在将来成为障碍的人了。 如此，手中掌握了郑启峰集团秘密、同时又背负了几条人命的杨天渠首当其冲。 想要毁灭一个人的念头通常都是十分简单的，而杨天渠给郑启峰做了一辈子的事情，却独独没有料到饲养他的这位主子，既然能够随随便便除掉一个阻碍他的眼中钉和肉中刺，那么要抹去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卒子也是十分简单的。 看到郑启峰阴晴变化着的脸色，杨天渠这才猛然警醒，正要再说什么，郑启峰已经不容他继续解释的机会，也不需要他继续解释的机会，枪声响起的那时候，甚至连杨天渠都没有明白在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恍惚间想到了那天在黑光唐黎昕的笑容，倒下去时的目光猛地越过郑启峰的位置，看向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唐黎昕。 唐黎昕一定知道什么，所以才会在那时候露出那样的笑容。杨天渠努力地张了张嘴，但发出的声音却像漏了风似的，到了最后也只能听闻到身体轰然倒地的声音。 目光所及的地方依旧是唐黎昕平静的正脸，这人注目的神色很认真，看着杨天渠死亡的模样也很认真，仿佛眼前一个人的死亡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唐黎昕很欣赏，甚至在眼里还含着了笑意，那副笑起来的模样也像极了曾经一个人的神态。 “郑总，他还没死。”看着倒下去犹自还在血泊中挣扎的杨天渠，附近的一个手下这样说道。 “活在世上走一遭也不容易，那就让他再多活几分钟吧。”郑启峰放下手中的枪，看了眼浑身是血的杨天渠。这个人被自己开枪射穿了喉咙，显然是已经活不成了，他安心地环顾四周，到最后慢慢地落到唐黎昕的身上。 “看得这么认真，被吓到了？”郑启峰问道。 唐颜这才慢慢地从濒死的杨天渠的身上收回目光，展颜笑道：“只是好奇一个人在最后死亡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还能想着什么？”郑启峰挑眉好笑道，“死了就死了，什么都没有，还管要死的人的想法干什么？” 唐颜闻言笑笑，也没有反驳。 这次郑启峰整顿内部的速度十分快，只在短短几天内就将他名下黑白两面的成员进行一批换血，陆千程也因此晋级到郑启峰手下第二副手的位置。然而也正是因为警方这次大面积的扫荡，郑启峰在黑道所持有的力量也是元气大伤，而关于杨天渠所在的位置依然空着，郑启峰并没有打算刻意去任用谁，反是在看到唐黎昕的时候，偶然会想到最近看完的几篇新闻报道，又派人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唐黎昕和徐睿相处的照片是由魏越凌着人曝光，在当时也是经由郑启峰的同意，而这次郑启峰却又派出几个人在媒体上宣传造势，声称被曝光的照片所反映的事实是真实存在，是通过现代图片处理技术合成之后用来毁谤唐黎昕名声所制造出来的。 这一出戏简直就是搬起自己的石头砸自己的脚，唐颜在看到这个报道之后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反是郑启峰特地打了个电话前来慰问。 “看到自己的新闻了吗？”郑启峰知道唐黎昕是一直关注娱乐圈的消息，明知故问道。 唐颜呵呵道：“郑大老板何必呢？这么大废周折的为的什么？” “又在和我打马虎眼——我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听到唐颜的笑声，郑启峰心情大好道：“我早就说过，只要听我的话，你想有的我都能给你。”他一边说着，又笑道：“现在你想再出道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我听吴秘书说最近有一部挺适合你的剧本，你可以去试一试。” 看唐黎昕的样子，应该是挺喜欢演戏，也挺在行演戏的，既然他为上次黑光解围立过功劳，郑启峰并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 听到郑启峰推荐了剧本，唐颜心里却没有一点身为演员要高兴的地方，他仰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花板，不期然又想起许久没有见面过的叶栾，最后还是呵呵笑道：“郑老板也真是客气，那我唐黎昕可要谢谢郑大老板了。” 郑启峰一笑，这次的剧本他也是看过一部分内容，如果让唐黎昕来演的话，必将是十分带感的。像唐黎昕这样有魅力的男人并不多，而郑启峰觉得自己正是在一点一点解开唐黎昕的魅力，也同时让自己欲罢不能。 唐黎昕，还真像极了毒品。 这样的念头在郑启峰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又被魏越凌的到来所打破。魏越凌这一次是亲自来郑启峰公司的，刚刚进入郑启峰的办公室，男人就将一叠的报纸砸到郑启峰的桌子上，看样子是应该怒气冲天的。 “你不是说只是玩玩唐黎昕？”此时事隔他打电话警告郑启峰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的事情，可魏越凌却没有忘记当时郑启峰所承诺的事情，他把郑启峰为唐黎昕洗白的一堆报道挑出来，明明白白地摆到郑启峰面前，恶狠狠道：“郑启峰，做人是有底线的，你可别给我玩得太过火了。” 56.再度重逢 魏越凌怒话出口，郑启峰先是一愣，随后像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似的，反眼看着魏越凌道：“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说我做人没有底线，那你有吗？” 先前郑启峰都是哄着魏越凌，魏越凌从来没有预料到郑启峰会拿这样的口吻对着他说话，他敛眉看着郑启峰手里拿着的手机，下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郑启峰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么？你刚才是不是和唐黎昕打电话？你这样护着唐黎昕，是不是那个狐狸精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了？”他数落唐黎昕的话从来都不曾留下口德，想起唐黎昕盈然而笑的样子更是咬牙切齿。 听到魏越凌这样抹黑唐黎昕，郑启峰皱眉，心里多少有些不快意：“我做什么决定是我自己的事情，好像还由不得你插手。”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机放回自己的口袋中，不想再与眼前这个人争论，转移话题道：“盛光传媒的股份转让得怎么样了？” 魏越凌正冒着一肚子的火，听到郑启峰说的前一句话，更是火上浇油，就近就往郑启峰的办公桌上一坐：“你话给我说清楚，你和唐黎昕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喜欢上他了？” 魏越凌的倔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也可以说是唐颜一手宠惯出来的，他长这么大，身边很少有人会忤逆自己的意思，这时候说话也依旧是不依不饶，没有半分的退步。但郑启峰却不是唐颜，他可以在事成之前哄着魏越凌，在厌倦或者眼前的人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随时都可以丢弃，他皱眉道：“魏越凌你有完没完，我说了我和唐黎昕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插手。”他又重申了一遍：“我在问你一遍——盛光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郑启峰说话的口气越来越重，简直就是出乎魏越凌的预想，魏越凌只觉得胸腔里一股子的怒气憋得无处发泄，到最后狠狠地瞪了郑启峰一眼：“不是又找了自己的相好了，怎么还问我这些东西。”他说罢，目光就像生出刺来，几欲把眼前坐着的这个人身上扎出几个大洞，一个字一个字重重道：“我！无！可！奉！告！” 此时的魏越凌就像只活生生的刺猬，扎手得紧。如果在平时魏越凌发怒的时候，郑启峰只要多哄上几句便可以让眼前这人收敛嚣张的气焰，可这一回郑启峰却没有一点要顺着魏越凌的意思走，他闻言不怒不愠，倒是低头呵呵笑了声，这才慢慢抬眼朝魏越凌冷声道：“小魏，你可别忘了是谁帮你捧上盛光董事长的位置。”他说出的话很温柔，但话里的意思却让魏越凌再过上十年的时间也不会忘却：“我既然能让你拿得盛光的控股，也照样能够做到让你和骆耀光一样。” 盛光里有一笔不小的资金可以挪用，如今郑启峰黑道的事业受挫，正好可以借盛光的实力续航，他挑眉道：“小魏，你要看清楚了，我不是唐颜，如果你是聪明人，就乖乖地听我的话，别让我生气。” 话音冷冷淡淡得让魏越凌浑身都打了个机灵，先前一股子怒火就像被人浇了一盘冷水。魏越凌不可置信地看着郑启峰，就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和想象当中的完全不一样。 “小魏，你信不信这世上只有我唐颜一个人才是最疼你的。”魏越凌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记忆里有一个男孩咧着嘴朝他笑，还拍着胸脯保证，“就算我死了，最在意的人还是你。” 至死不渝的承诺说出来的时候实在是太轻，魏越凌模模糊糊地想到那时候他红着脸对唐颜说的话：“阿颜你又在说什么胡话，真真真是好丢脸的。” 他以为自己喜欢的人会像唐颜一样对待自己，却没想到会有朝一日，郑启峰待他会出现这样的偏差。 一切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郑启峰对待魏越凌的态度的转变，让魏越凌确确实实是有措手不及的感觉，但在唐黎昕这边，吴秘书还是按照郑启峰的意思把剧本送到唐黎昕的手上。而唐黎昕也认认真真地读了剧本，大抵有点明白郑启峰为何让他出演这部片子的理由。 片子名为《曙光》，意为希望之光，然而片子所要讲述的，却是一个身患癌症晚期的同志的故事。 唐颜从不否认自己的性取向，也没有打算特地为此洗白自己，在很多人眼里看来，上次金主门的照片事件虽然已经在外界澄清是一场误会，给唐黎昕的出柜蒙上了一层面纱，却依旧没有洗脱唐黎昕是同性恋这个事实。而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如果唐黎昕再出演一部同志电影，也很有可能会像《风信子》的上映一样，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不仅对唐黎昕的真实性向做了遮掩，也同时可以让郑启峰在这一次投资里大捞一笔。 被警方接二连三骚扰着的郑启峰，现在应该很缺钱。而郑启峰现在能够做的，大概就是尽力周转资金，用以弥补眼下的损失。 这么说来，盛光传媒是郑启峰千方百计弄到手的肥肉，这几天多半也有得折腾了。 唐颜轻轻一笑，舒舒服服地在家里睡上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方才打理着出门，前往吴秘书安排的试镜地点。 这一次试镜的地点并没有特意的安排在盛光传媒公司的内部，大抵是怕魏越凌闹上门去，郑启峰让吴秘书随便布置了一间房间。房间里面的摄像设备是一应俱全的，但唐颜到达现场看到默默地翻着剧本的导演之后，心里却忍不住漏跳了半拍。 “怎么是你？” 没有想到在《曙光》的试镜现场居然会有叶栾的身影，唐颜的眉猛地乱跳了几下，认真地看着叶栾。 叶栾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听到唐颜的问话，只觉得熟悉而又亲切，他也跟着抬头，仿佛早已经知道出现的人就是唐颜，他抬首的时候，一双黑眸里也是带着熟悉的笑意。 “剧本是我让人给郑启峰的。”叶栾淡淡地笑着，“唐颜，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熟悉的人喊着他从前的名字，又说出如此熟悉的话语，唐颜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想说的话来，隔了好久方才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郑启峰有没有难为你？” “我手上握的是票房，郑启峰怎么会难为我。”叶栾朝唐颜轻轻一笑道，“我也只是和自己打个赌，如果能够过了郑启峰这一关，我依然还是你的导演。” 要做一个人的导演不容易，要做唐颜的导演更不容易。叶栾手里有自己的筹码，郑启峰手里也有自己的筹码，这一部戏的拍摄对叶栾而言，不过是换来两个人再见面的机会。唐颜闻言心中有些发酸，到底还是没有说些推诿的话，伸手抱住叶栾，将对方紧紧箍在自己的臂弯里。 “叶导，你变了。”把对方圈在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里，唐颜这才慢慢地、轻声地说道。 叶栾轻轻一笑，伸手也抱住唐颜，嗅着对方身香味：“以前是为自己的梦想，现在是为我自己的将来。” 能得叶栾一人言语，便胜却了连日来积压的想念，唐颜很快露出笑脸。 “这次的剧本是谁写的？”没有过于沉重的话题，唐颜的问就仿佛平日里聊天一般的自然。 叶栾很快做出了回答，答案里还带着隐约轻松的笑意：“是苏瞿。” 苏瞿和叶栾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剧本由苏瞿执笔的话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只是苏大编剧不比唐颜和叶栾，是典型的一根筋到底的直男，能让他写出像《曙光》这样的同性恋题材剧本实在是出唐颜的意料，唐颜挑眉道：“苏编剧不是很在意云遥的吗？上次我和云遥演对手戏的时候，我看他连脸都绿了。”说起往事来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又轻松了许多，“我倒是没想到他居然对这个题材也那么感兴趣。” 苏大编剧感兴趣的题材是有很多，如果可以让苏大编剧自由发挥的话，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五百年的剧本他也能编得出，叶栾听罢亦不由得一笑，似乎想起了苏瞿在写剧本时怨声载道的场景，慢慢地平静地说道：“这部剧的大纲是我提供给他的。” 紧紧是叶栾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唐颜也能想到苏大编剧在写剧本时痛心疾首的模样，终究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道：“既然这样，我总不能辜负苏编剧的一片苦心。”他说罢笑盈盈地看着叶栾道：“叶导，我这算不算是入选了？” 剧组名单内定的时候，唐黎昕的名字是放在第一个的。叶栾笑着点头道：“这次电影，你演男一。” 既然是同性恋的题材，多半会有两位男主角，唐颜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却依旧是十分好奇：“和我演对手戏的人是谁？” 唐颜私心里是希望叶栾也能同他一起站在舞台之上，与他共享舞台前面的光辉耀眼，但唐颜深知叶栾的脾性，虽有如此的执念，但也并不强求。这次叶栾也是出其意料地平和，过了一会儿他才微笑着道：“这次演男二的人，你也认识。”唐颜和叶栾同时认识的人并不多，答案在唐颜的心里呼之欲出，而叶栾接下去道：“沈戌说，他想来参演这部戏。” 57.后悔 沈戌是爱凑热闹，当然沈戌是不会承认自己想亲眼看一看唐黎昕和叶栾发展的结果。他与叶栾、苏瞿是同时出道的，因为三人同时有过几次活动，也曾被媒体报道疑为铁三角的关系，但沈大天王知道，自己这一对朋友，一个是奋发有为，可以为了女人什么都愿意尝试的异性恋，而另外一个却是沉默寡言，能够为自己心爱的人默默奉献一切的铁板铁同性恋。 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都有了自己的另一半，对于身处在黄金年龄的单身汉沈戌而言，也是时候开始抉择自己性向的发展方向。 沈戌是喜欢温柔可爱娇小玲珑的妹子，但他身边的女人实在是太多，多到了让人难以抉择的地步，而至于男人方面，大概是身边就有一堆同性恋人的缘故，沈戌并不排斥与他们接触，甚至觉得如果有一个优秀的男人能够投怀送抱，对于他这样性方面的懒人来说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尤其是一个男人能够像唐黎昕这样优秀。 沈戌沈大天王把自己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但话到口中，对唐黎昕说的原话是这样的：“小唐，你信不信叶导有洁癖？如果让别人来演男二，我猜他多半也不会同意的。” 他把话说得头头是道，看样子倒像是自己在为叶导的艺术和唐黎昕的清白而奉献自己的演艺生涯，但唐颜却知道，这部戏虽然是一篇以同性恋为题材的影片，但里面的内容却比不上其他同志片的火热，以两个男人为主线的爱情清淡如水，像极了导演本身所蕴含的气质。 《曙光》的剧本就是如此。 男主角被医生告知身患癌症晚期，即使依靠医院的治疗，也只能再坚持半年的生命，而《曙光》的故事，就开始于唐颜所饰演的主角程夕与医院方正式签署下眼角膜捐赠协议的那一刻。 知道无论怎么挣扎都将不久于人世，程夕放弃治疗，静心静气地开始计划自己未来时光内的最后旅程。也就在这段时间里，他遇到了一个来自其他城市，千里迢迢来寻找自己的盲人闻鑫。 用闻鑫的话来说，他的这次到来“只是想见见未来的恩人的样子”。 程夕泰然地接受了闻鑫的请求，并将闻鑫安排在自己的住所之中，力所能及地照顾闻鑫的生活，甚至在出门旅游的时候，也不忘握住闻鑫的手，带着他一起走过繁忙的闹市，一起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攀登着瑰丽的山河风景，谈笑着两人生活里走过的每一点每一滴，乃至到程夕内心深处所有值得怀念的记忆。 因为看不到对方的模样，所以闻鑫只能跟在程夕的身后，去想象程夕的眉眼，在身边的人深睡的时候，一遍复又一遍小心地用手触碰着、描绘着对方的轮廓。 时间的流逝意味着生命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而走过时间这条长龙，爱情却会一点点沉淀，变得越来越浓郁，越来越不能分离。 “我真的好想好想看到你的样子，但是我又宁愿自己一辈子也看不到你，就这样……也很好。”在程夕病痛与日俱增的时候，闻鑫守在程夕的床边，这样说道。 因为他知道，他获得光明的那一天，他渐渐喜欢上的人将会再也睁不开眼睛。 剧本的主线是简单的，故事的结尾是可预见的，而两位男主角的感情心境成为《曙光》最大的买点。众所周知，在目前市场上或多或少的以同性为题材的影片，是很少会有像《曙光》这样整容的影片班底，以沈戌沈天王为首的明星整容，足够引起各路媒体的关注，而时隔金主门丑闻事件之后，唐黎昕的复出不可以不说是一个不小的新闻。 如郑启峰预想的一样，让唐黎昕接拍这部影片，确实能够借他唐黎昕是同性恋这一新闻炒作一把，把观众的眼球抓入到影片的内容与质量之上，而至于拍摄这部电影的导演，也被媒体们或多或少地进行宣传，却是预算之内的意料，意料之外的惊喜。 获得金像奖最佳导演奖的名导叶栾，居然再度启用了唐黎昕作为主演。作为沈戌沈大牌在这部电影中虽然也是其中一个男主角，但男一的位置居然还是沾染过一身丑闻的唐黎昕。 于是《曙光》还没有上映之前，媒体对于这部同性电影的猜测从起先的唐黎昕与沈戌的配对，到了唐黎昕与导演叶栾之间不得不说的内幕，最后又到了沈戌、唐黎昕、叶栾之间的三角猜测。《曙光》的宣传经费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水平，而宣传的效果早已经被这几个人的联手超出了所持有的计算，影片本身也成为了年度最受关注的大片之一。 像唐黎昕这样的人物，与沈戌的这次合作，不仅仅让女性观众尖叫连连，也让不少男性观众产生猎奇的心理，想仔细看看这位明星的表演究竟是如何，究竟能性感到什么样的程度。 一时间，唐颜复出的热潮一波盖过一波，甚至隐隐有了超越丑闻之前的名气。这样的局面唐颜早有预料，郑启峰喜闻热见，沈戌、苏瞿大呼惊奇，这里面唯独不高兴的，大概就只有一个魏越凌了。 先前唐黎昕与徐睿的照片是他亲手让人放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雪藏唐黎昕，但魏越凌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那个明明已经被打到深渊的人，居然能够从那样的环境里爬出来，站在了比他从前更加耀眼的地方。 而唐黎昕能够重新站在舞台之上，他一心一意信任的郑启峰，功不可没。 魏越凌恨得牙痒，偏偏又无可奈何。他所在的盛光传媒在他所统领的管理高层已经进行了一批大换血，原来曾经为唐颜做过事的老干事都已经走得走，散的散，而新组成的董事会有一半是郑启峰的人，他虽然握有盛光传媒决策股份，但如果郑启峰突然发难，他也难保不会步骆耀光的后尘。 郑启峰确实是一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 他想到了曾经被郑启峰处置掉的人，想到了刚刚被郑启峰处死的杨天渠，甚至想到了他许久没有再试图回忆起自己将唐颜的车钥匙交付到郑启峰手里的那一刻。 一直逃避着唐颜死亡的事实，但他应该清清楚楚的知道，如果不是他将钥匙交给郑启峰，那么唐颜的车子或许就不会失控，或许就不会冲出护栏，而唐颜或许就不会在他交出钥匙的第二天，就出了事情。 而其实这一切，应该根本就是用“或许”来假设的。 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不计后果地去讨那个人的欢心，却没有想到自己所付出的，将是一生当中最惨痛的代价。魏越凌的手抖了抖，恍然间想起那人在世之时的音容笑貌。 ——那个人，是从来不会让他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的。而那个人又走得太匆忙，甚至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 魏越凌皱眉，大概是想的事情多了，只觉得心里有些酸胀。他一个人行出自己所坐的办公室，一个人乘着电梯来到地下车室，路上偶尔有盛光的助理或者明星见到魏越凌，都十分有礼貌地打了招呼，但魏越凌却示弱不见，独自开车在城市里兜了一圈，直到车子拐入A市平民住宅区时，他才摘掉眼镜，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幢建筑。 此处离A市的贫民区不远，房子也是二十多年的老建筑了，眼线A市市政府筹建旧城改造，这一批地段的房子也划入拆迁的范围内，再过不了一年，原本低矮的平房之上即将林立起高层建筑，将一切的旧城往事都掩盖在繁华的盛景之下。但魏越凌却不自禁地推开车门，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去。 这里的房子是他和唐颜一起居住过的地方，唐颜死亡之后，他只整理了在新家里唐颜所留下的事物，却独独忘了这个与唐颜曾经朝夕相处的地方。 大概也不是忘了，是当时根本没有在意，所以才会在今日心血来潮的时候，突然回忆起这间小房间。 魏越凌一个人走到他曾经和唐颜住的楼层，大概是因为房子太久没有修葺的缘故，魏越凌站在房门面前轻轻转了转把柄，就将门推了开去。这房子里面的布置还和当年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基本没有什么变化，魏越凌转了一圈，目光却慢慢地落在了一个小小的内嵌在墙壁里的保险箱内。 保险箱是普普通通的密码箱，并没有什么繁复的操作，魏越凌犹豫了一会，慢慢地走上前，试了几个熟悉的数字，在输到自己生日的数字的时候，保险箱终于应声而开。 魏越凌眸光动了动，慢慢地打开保险箱的箱门，在看到保险箱里面的时候，不禁微微一愣。 和预料的不一样，保险箱里面的东西寥寥无几，和印象中的相差甚远。 魏越凌皱了皱眉，又环顾了四周一眼。 他和唐颜一起搬家的时候，唐颜的事业已经蒸蒸日上，新的别墅早已经打点妥当，并没有带走这房子里的东西，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当时唐颜是和他一起关上这间房间的门锁，两人身上一身轻松，几乎什么也没有捎上，更遑论唐颜动过保险箱里的东西。 魏越凌心中一凛，目光慢慢地落在门锁之上。 58.攻来过 最初魏越凌以为他能够打开这里的门锁只是巧合，但门锁上留下的一条细细的刻痕却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这门锁，是被人撬开的。 撬锁的人手法很好，细微的刻痕在很多人眼里并不显眼，却像极了从前一个人的手法。魏越凌知道那个人打一开始就辍学，总是瞒着他做着混混的勾当，但这门确确实实是他和那人一起锁上，也只有那人会在心血来潮的时候，重新回到这间房间里。 ——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和离开的时候一样，撬门的人只取走了保险箱里的东西，而保险箱却没有任何毁坏的迹象，像是走进来的人早已经知道了保险箱的密码，来到房间里也只为了保险箱里的所藏有的秘密。 没有人能够再比那个人清楚这个房间里的秘密，包括魏越凌他自己。 魏越凌只觉得呼吸一窒，恍然间又看到了那人一个人静静地走到他的书桌旁边，小心翼翼地把刚刚买来的笔记本放置在他桌上的样子，等到魏越凌再抬眼看他的背影时，那人已经转头朝着他笑，脸上还挂着让他又气恼又心疼的笑容。 “喏，以后你就可以在家复习功课了。”少年笑嘻嘻道，“怎么样，喜欢么？” 喜欢是喜欢，可当时又怎么会想得到在隐藏在这样笑容之后的艰辛。那人从来都是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给注目他的人，却从来也不会让他知道，支撑在这样完美的形象的背后所付出的种种代价。而当魏越凌开始慢慢地了解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大，再也回不到住在这间屋子里的时光。 因为习惯被喜欢，所以在分手的时候，他说着好聚好散，却忽略了那人在笑容背后的苦涩和绝望。 魏越凌伸手抚过门锁上的刻痕，随后轻手带上，走到房间楼道的对面，抬手敲开对面人家的房门。 房间里头传来脚步声，房门很快应声打开，住在房间里面的是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开门见到魏越凌的时候先是一愣。 这带住房是二十年前的老套房，房屋的主人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批，早已经不是唐颜和魏越凌搬走时候的那些熟悉的面孔。看到陌生的人脸，魏越凌眸光闪烁了几下，但很快说道：“大婶，我是对面那户人家主人的朋友，因为好久没联系到他了，刚刚敲了门也不在，所以想问问你，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过吗？” 妇女上下打量了魏越凌一眼：“你是来找对面那家的？”她话音里有疑问，接下去又道：“那户人家早就搬走了吧，从我搬到这里就没见到过人。” 魏越凌泯了下唇。 “不过前段时间我听我家的小孩子说，对面好像是来过一个人。”妇女絮絮叨叨又说道。 魏越凌一愣。本来只是想问问唐颜什么时候回来过，对能否知道唐颜的行迹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此时听眼前这位女人说来，魏越凌心里却没由来地一紧。 “什么时候的事情？”魏越凌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有些忐忑，也有些欣喜。 “好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吧。”女人想了想道，“有个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年轻人进了对面那户人家一趟。” 魏越凌又是一愣。他与唐颜一同住在这里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自打两人搬家以后，所有的通讯地址也都做了大改，除了他两人之外就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来到这里。然而知道房间地址的其中一个人早在半年前就出了故去，而另外一个人却沉浸在如何去争夺另外一个人的遗产而费尽心机，从未想到过回到两个人起始的地方。 “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魏越凌皱眉，一句问完复又接上一句，“他长什么模样？” “这就不怎么清楚了。”女人回道，又转身叫来在房间里写作业的儿子。男孩蹦蹦跳跳地跑出来，看见魏越凌的模样先是眨了眨眼睛，随后才十分肯定地回答。 “那几天快过年了，我妈出去买菜，我一个人本来想溜出去玩，所以是不会看错的。”男孩信誓旦旦，“而且那位大哥哥的样子和你差不多，都带着这么大的墨镜，看不清楚他是什么长相的。” 唐颜比魏越凌年长上几岁，身量也比魏越凌高上半截头，是走在人群里乍一看上去就十分出众显眼的模样。听小孩子这样的描述，来的人也根本不可能是唐颜，但魏越凌却依旧是十分执着，翻出手机一张一张地翻过录在里面的照片。最后方才找出里面存着的唯一一张唐颜的照片，递给小孩子。 “是他吗？” 小孩子好奇地接过手机，看着照片上的人物半饷，很快摇了摇头道：“虽然长得有点像，但我肯定不是这位哥哥。”他说完没等魏越凌取回自己的手机，又像玩弄自己的玩具一样，刷刷地翻过魏越凌在手机里的其他照片，很快停留在一张集体合影的照片上，忽的就呼出声来。 “我就说嘛，那个人很眼熟。”他将手机一反，一只手指指着照片上的其中一个人道，“当时我还以为是组长到我们家这边来查案子，一直都不敢开门，就在门缝里面偷偷摸摸看了他很久。” “组长”的称呼来源于《一克拉生命》里让无数观众钦羡的特别行动组组长，小孩子看过这部无线电视，也十分喜欢里面勇敢俊美的特别行动组的领头人。而小孩所指的照片，魏越凌也认得，那是《闻战》剧组杀青时候所拍摄的照片，小孩子食指指的位置上，是一个站在角落里的演员，这位演员在拍照的当时并没有多大的名气，笑起来的模样也十分谦和。 孩子的话言之凿凿，没有半分作假的理由，魏越凌的脑海却好似轰然炸开，一时间浑浑噩噩地几乎无法思考。 来过这里的人，居然是唐黎昕。 那个他最讨厌的唐黎昕，被他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唐黎昕，抢走了他手上男人的唐黎昕。 而这样一个唐黎昕，却知道他魏越凌和唐颜曾经的住址，知道唐颜私人保险箱的密码，将密码箱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一切都让魏越凌始料未及，甚至无法将曾经的唐颜和唐黎昕联系在一起，这两人曾经明明是圈子里不同极端的过客，眼下却被他忽然撞破秘密，坦然到让他无法接受。 “有件事情想问你。”明明已经时隔了数月，魏越凌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在盛光传媒的长廊里，唐黎昕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垂着眉眼一个字一个字地问话。 ——“魏越凌，你是真的喜欢郑启峰吗？” ——“唐颜死的那天，你有没有想到过，也许你最喜欢的人也可能会在哪一天背叛你？” 因为当时以为有了自己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爱人，以为自己可以有目中无人的资本，以为唐黎昕不过是最下贱最低等的艺人，所以在他回答的时候，甚至没有留下一点可以回旋的余地。 然，现在回想后悔的时候，所有的发展都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往一个固定不变的方向慢慢地发展，与原本欲行的轨道越扯越远。 而这个方向，与魏越凌所想的相去甚远，却在唐颜的设想下一步一步地步入正轨。在叶栾亲历指导下，电影《曙光》很快拍摄完成，在经过几轮的宣传之后，正式上映于各大影院。以同性题材的电影受众范围一直以为都很小，但这次《曙光》的影片却十分卖座，首轮的放映里座无虚席，参与观看这部影片的人不仅仅局限于沈戌和唐黎昕的粉丝、圈子里数字与日俱增的腐女，更有不少年轻的情侣和新成婚的夫妻，为叶栾所指导的电影捧场，也让影界的人再次大开眼界。 《曙光》的热映再一次刷新了观众和影评界人士对叶栾和唐黎昕、沈戌等制作班底的认识。在电影上映后的第二天，海天论坛就有资深影评界人士专门为电影《曙光》写了长达千字的影评。这一次影评的内容直指了被业界称为“票房冠军”的导演叶栾，在千字长评中几乎有一半的文字是为解析这位导演而写。 我难以相信这么一个年轻的导演居然能够接二连三地创造奇迹，把原本让所有人都认为是一种票房毒药的作品导入到一个引人入胜的世界，但从《闻战》到《风信子》的转变，让我相信一个人的陈腐和创新是相辅相成的，而《曙光》的出现，更让我明白了，这个导演真的是现在影坛里面最有天分，最懂得善用演员的导演。 那位影评界的人士是这样夸奖叶栾的，而在文章中间提到善用演员的时候，他又不得不提到，在他眼里看来，这一场的导演更值得一提的是，上帝竟然把两个最有天赋的人安排在了一起，如果没有唐黎昕，叶栾独辟蹊径的选题不可能得以最佳的演艺，而如果没有叶栾，就是像唐黎昕这样璀璨耀眼的新星也将陨落，不再有升起的时候。 在《曙光》最后的结局里，叶栾毫不犹豫地清晰地放大了主角程夕的死亡过程，硬生生地刻画出人在死亡之时的痛苦与绝望，但在故事的结尾，人们面对死亡之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怖却随着另外一种生命延续的方式而慢慢消散，当闻鑫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画面与病痛中死亡的程夕重生相互重合在一起，两人在濒死之间挣扎的感情也终于得到了解脱，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程夕的遗体时，闻鑫决定遵循着程夕还没有完成的愿望，用着程夕所给予的光明，一步一步走过程夕未曾走过的风景，看过所有的程夕所没有看过的山川美景。 哪怕绝望到死亡的地步，生命里也总会出现一点希望的亮光。 《曙光》带给无数观众感伤与治愈，票房的涨幅一路大好，作为投资方的郑启峰在短短时间内，又重新积累了不小的资本。这一次，他还亲自去影院观看了唐黎昕的表演，他虽然在黑道滚爬多年，早已经看透了人间的险恶，但在看到唐黎昕与沈戌拍摄错位接吻的时候，心里仍然忍不住微微波动，在处理完手上的琐事之后，还是把唐颜叫到自己的身边。 “还记得上次颁奖的时候我对你说的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吗？”没等唐颜先打招呼，郑启峰已经开口问道。 59.入套 盛光股份的百分之六是当时郑启峰作为邀请唐颜的筹码，只是后来郑启峰以叶栾为要挟让唐颜被迫归顺后，一直没有再提到过这事情。唐颜听了郑启峰商量的口气，又免不了一些好笑道：“怎么突然提这件事，难不成郑老板准备实现诺言了？” 按照当初郑启峰的意思，只要唐黎昕能够听从他的意思，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便会拱手相让。至于听从里面是什么含义，到底是怎么样的听从，郑启峰没说，唐颜也不会去问，继续在郑启峰的名下做一个散人，也只有郑启峰喊他过来的时候，他才会出现在郑启峰的视线里。 这样的行为应该算是听话的，但郑启峰却并不觉得满足。 “算是兑现以前说的话。”郑启峰点头微微一笑，“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我可以全部给你，不过我还是有新的要求。” 瞧见郑启峰一副谈条件的模样，唐颜仔细地打量郑启峰一眼，谦谦和和地问道：“郑老板有什么要求？” 模样和荧屏中的人物有八分相似，但在现实当中的唐黎昕褪去镜头前面的淡妆，素颜的样子更让郑启峰觉得这个人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郑启峰目不转睛地盯着唐颜，久到唐颜以为这人还在思考是什么要求的时候，他才慢慢开口。 “小唐，笑一个给我看看。”郑启峰道，“就像你拍电影的时候对着沈戌笑的那个样子。” 他的要求提得突然也离谱，唐颜眸光闪烁，打心底里冷冷的轻笑，但面上却慢慢地浮起笑容，是曾经让无数《曙光》影迷都为之着迷、恨不得将所有电影的时光都停留在这最美好的时刻的笑容。 看着唐黎昕的这一刻，郑启峰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对比在频幕前守着眼前这个演员的演出的那些平民来说，他至少能够做到把对方的笑容挽留到自己想见就能见到的地步。 “过来。”郑启峰又道，“坐我这里，让我好好看看。” 唐颜依言拉了张椅子，就着郑启峰办公桌旁坐下。他的动作很自然，但郑启峰又觉得十分不满，还没等唐颜坐下，便一把拽住唐颜的胳膊，就势往自己身边一拉，另一只手已经箍住唐颜的身体，把对方禁锢在自己身边。 唐颜眯眼，低头看着旁边坐着的郑启峰。 郑启峰也抬起头来看着唐颜，见那人脸上依然噙着笑，心里不禁轻轻一动，下一句话便是没有经过思考，就已经脱口而出。 “吻我。”郑启峰道。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唐黎昕说出这样的话，但他眼中的唐黎昕这一次却没有像他所命令的这么做。唐颜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坐在他身边仰望他的人，随后侧过头来，原来温温和和的笑容慢慢地变化着，直到郑启峰很多年以后回想起当时的唐黎昕的模样，才慢慢懂得那种笑容里的含义，是对他的不屑与讥笑。 “郑老板，是不是我吻你的话，这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就会划到我的名下？”唐颜没有动作，反而是这样问道。 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在郑启峰现在黑道被警方步步紧逼的情况下，不可能会被草率地给予一个戏子，但也就在那一刻，郑启峰心里的欲望却一闪而过，他点头道：“我说过，如果你想要，这些都可以给你。” “但我对盛光这点股份并没有什么兴趣。”唐颜道，“我想这句话你也应该很早就知道。” 没有诱惑哪有接下去的谈判，郑启峰皱眉。他看着唐颜坦然的模样，分明不带了任何感情，最后缓缓地叹了口气，口吻很轻，也没有责怪唐颜的意思。 “既然逢场作戏，为什么不演到底？”郑启峰很少会这样叹气，话说出来之后，连他自己也愣住了。 唐颜亦是一愣。他也没料到人如郑启峰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微微一沉，百转千回后忽又柳暗花明，唐颜抬起眉眼，朝郑启峰笑道：“郑老板莫不是真的看上我，还是说已经喜欢上我了？” 郑启峰是喜欢玩明星，在他的声势渐起的这几年里，玩过的明星也并不在少数。但在郑启峰的界线里，玩弄明星是归玩弄明星，郑启峰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和自己的玩物产生过感情。听到唐黎昕此时的言语，郑启峰心底却微微一动，复又认真地看了一眼唐黎昕的面容。 他从来不相信娱乐圈里会产生让人难以置信的神话，但他不得不承认，唐黎昕或许就是现在乃至未来的神话。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天生地吸引所有人的视线，而唐黎昕的演艺、唐黎昕的谈笑、唐黎昕的每一个动作都可以拉住人们的视线，包括他郑启峰。 郑启峰也许会成为众多仰望唐黎昕的人之一，唐黎昕却是绝对不会回过头去看郑启峰一眼的。但郑启峰现在不会明白，直至很久很久以后，郑启峰已经不再是现在的郑启峰，曾经的野心和斗志都被时间磨平的时候，他才恍然间明白，他想掌握唐黎昕、接近唐黎昕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已经定下的错误的结局。 而现在的郑启峰在唐颜说完的话后，却只是呵呵地笑了声，反而十分有耐心地反问唐黎昕。 “唐黎昕，我一直很好奇，我在你心里到底是占了什么位置？” 他强迫唐黎昕屈服自己，强迫唐黎昕离开叶栾，又将唐黎昕重新捧回演艺圈，为唐黎昕重新铺好一条演艺的事业，他所做的一切都凭借着自己的喜恶，却从来没有问过眼前这人，他是什么样的感受，又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不是有句老话说，日久才能见人心。”唐颜勾起嘴角朝郑启峰笑道，“隔些时日，也许郑老板也会知道的。” 他笑的时候笑容干净得让人看不出半点污垢和端倪，郑启峰犹豫了好久道：“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但小唐如果你真的能跟了我，我可以保证让你不受到一点伤害。” 唐颜轻轻一笑。 唐颜并不是魏越凌，任何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在他的面前都显得苍白。郑启峰到底还是舒出一口气，放开唐黎昕，从口袋中取出香烟点燃，沉默地吸了几口，方才道：“盛光传媒下的百分之六股份，我会着手转交给你，现在是我的公司用人之际，唐黎昕，我是希望你能够帮我。” 《曙光》上映的票房收入虽然短时间能够弥补郑启峰资金上的空缺，但这一次警方似乎是和郑启峰的产业链上死磕住了，虽然杨天渠已经死亡，却依旧没有止住集团内部秘密的外泄，郑启峰又在暗中换了几批的手下，才稍稍缓住警察势如破竹的步伐。这一次郑启峰元气大损，新的接替班子也并没有站住脚跟，确实是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代替杨天渠的位置。 这个位置的人选也是最让郑启峰头疼的，它需要上位者的能力，更需要对方对于郑启峰个人的绝对忠诚。 然而忠诚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十分困难，郑启峰已经栽在了这两个字上一次，是绝对不想再栽在这个位置上第二次。 而至于让唐黎昕到任这个位置，郑启峰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首先，对于郑启峰而言，唐黎昕是一个他可以控制的人。这个人被自己强行注射过海洛因，每个星期都必须靠着吸食毒品得以生存，本身就是警方的目标之一，与对面的那些警察处在对立的一面，更何况唐黎昕是一个作为公众人物生活在观众的眼皮底下，如果唐黎昕被曝光出吸毒的丑闻，那他的未来必将比前期金主门事件所发生的情况更加惨淡。聪明的如唐黎昕，懂得如何把握住机会权衡利弊的唐黎昕也必定不会将自己放在如此不利的地位。 其次郑启峰选择唐黎昕，也是考虑到上一次唐黎昕在黑光时候的做法。 在那一次，原本按照原定的撤退计划，唐黎昕本来是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交易地点的，可唐黎昕却完全没有这么做，相反的，他留在了交易的现场，甚至利用了徐睿，给自己的离开准备了充足的时间。 不是每一个人能够在慌乱之中想到这一步，唐黎昕却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虽然事情的结果是朝着唐黎昕个人有利的方向发展，但至少唐黎昕在那一刻为郑启峰解脱了困境。 是谁也应该明白，从唐黎昕被迫跟着他郑启峰开始，两个人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更何况郑启峰手里所掌握的，不止是唐黎昕涉毒的把柄，更有这个人从一开始束手就擒时就带来的弱点。 只要唐黎昕言听计从不做背叛他郑启峰的事情，他便不会去碰叶栾。 即使他现在已经开始妒忌叶栾。 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转让是一笔不小的份额，而这笔股份又是魏越凌亲手慢慢计划着从唐颜遗产里取出来的资产，魏越凌乍一听到郑启峰要挪用这笔财产，心里不由得一紧，但很快镇定下自己的心情，再度前去找郑启峰。 有了前面两次碰钉子的教训，这一次魏越凌总算收敛了自己胡搅蛮缠的性子，但他说出来的话依旧直白。 “你真的打算把这些股份拨给唐黎昕？”魏越凌此次前来开门见山到干净利索。 60.请求 郑启峰的动作已经是十分明显，魏越凌也是明知故问，却依旧是希望郑启峰能给出正面的答复。 “你现在已经是盛光的董事长，区区百分之六的股份动不了你的位置。”郑启峰的回答倒是并没有彻底切断他和魏越凌之间的情分，说话也依旧像往日他哄着魏越凌听话的口气，可魏越凌却已经知道对方又是在敷衍自己，心里就想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郑哥……”隔了一会儿，魏越凌才慢慢平复自己的急躁窜上来的怒火，压低自己的声音，“郑哥，我想问问你，你以前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是喜欢过他魏越凌，还是只是在利用他魏越凌接近唐颜的身边，借他的手除掉那个曾经对待他最好的男人。 “傻瓜。”郑启峰呵呵笑道，情面上丝毫没有退却，“如果我不喜欢你，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魏越凌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又干又涩：“那你现在打算和唐黎昕在一起，给他盛光的股份，是又喜欢上了唐黎昕？”他记得没错的话，当初郑启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对他挥霍自己的资本，甚至送予了他盛光最高的权力，让他好似走在世界上最幸福的顶端。 然而，从最顶端摔下来的时候，魏越凌也会感觉到痛楚。 郑启峰对自己的感情控制一向很有把握，但此时已经是有第二个人当着他的面问唐黎昕在他心中的地位。他曾经喜欢过很多人，有红火到极致的大牌明星，也有挣扎在底层随手都可以丢弃的小艺人，可这样的喜欢并不等同于郑启峰打算能够和他们进一步亲近，去实现所谓天长地久的梦想，然而唐黎昕给他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至少对于拿魏越凌和唐黎昕比较，郑启峰更舍不得放弃后者。 得不到的才会让自己更加饥渴，能让自己仰望的才会让自己去进一步追求。 “没错。”比起当日唐黎昕近似嘲笑般的问话，在面对魏越凌的时候，郑启峰却变得比那日更加坦然，“我现在是喜欢唐黎昕。” 魏越凌咬自己的下唇，唇色近乎发白，他不明白，也不能理解郑启峰的想法，“唐黎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都会一个一个喜欢上他这种人？”明明是最下三滥的货色，如果没有出演《闻战》，这样的人即使丢到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再看第二眼，魏越凌却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输给了对方。 郑启峰听完又是呵呵一笑，似乎是有那么一刻在思考魏越凌提出的问题，但他很快又回答道：“如果知道是什么理由，那就不叫喜欢了。”他说罢，朝着魏越凌勾起笑容道：“小魏，你不是也说过你喜欢我，难道你不明白这个想法？” 被堂而皇之地揭开自己的伤疤，魏越凌咬牙切齿地恨恨道：“我是喜欢你，但我现在也很后悔，因为喜欢你，让我害死了对我最好的人。” 这是两人对话间，魏越凌第二次提到主动提到唐颜，郑启峰冷冷一笑，听着魏越凌一句一句怨恨的话语。 “郑启峰，玩弄别人的感情是会下地狱的。”魏越凌怒极反笑，在他脸上的笑靥就像黄泉边上的曼陀罗，妖冶又窒息，“我们两个其实是一类人。”他一边说一边哈哈笑道，“想得到唐黎昕，真是做你的青天白日梦。我等着你到地狱里来陪我。” 魏越凌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待到又提及唐黎昕的时候，郑启峰锁紧眉头，脸上已然出现一股怒意。但魏越凌已经先行一步摔出门去，离开郑启峰待过的地方，他一个人带着怒气走过公司的长廊，一个人冷着脸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室，直至找到了自己的车子，坐到了驾驶座上，脸上肃怒的神色土崩瓦解，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今日来找郑启峰，本来是已经打算好的，只要郑启峰能够有半点回心转意，哪怕对他再温柔地说上几句话，他便会懂得知足，然后告诉他他在唐颜家里发现的秘密，告诉郑启峰一定要小心唐黎昕。 但是郑启峰却没有给他机会，就像极了他连日里来做的噩梦。 郑启峰接近他真的只是为了除掉唐颜。 ——与爱无关。 而他魏越凌，却亲手断送了那个在他受挫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帮助他，一直在他身后默默奉献、把他呵护在掌心里的人的生命。 魏越凌这一哭也不知道多久，直到他的车门被人敲得“咚咚”地响，他才意识到车子旁边还有路人存在，慌乱地拿出纸巾擦去脸上的泪迹，强行平复自己的心情，朝玻璃窗边看去，随后又皱眉，看着敲着门的人。 那个人嘴上开开合合，似乎在和他说什么话，明明是他曾经最讨厌最反感的人，但今日再见面的时候，却意外地没有了以前那种强烈的厌恶的感觉。 魏越凌不动声色地带上墨镜，降下车窗。 “魏影帝你没事吧？”降下车窗之后，魏越凌终于听明白了唐黎昕在说些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唐黎昕现在是无意也好，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也罢，魏越凌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刻薄和冰冷。 瞧见魏越凌一副冷淡的模样，唐颜冲着魏越凌笑笑：“郑老板说今天股份的交接已经做好了，让我过来看看。”他说着，又仔细地看了一眼魏越凌脸上残留的泪痕，遂笑道：“这不凑巧路过这里，看到魏大影帝情绪不对，想问问怎么回事。”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魏越凌冷冷地扯了嘴角，随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唐黎昕，想看我出洋相就直说，用不着这么煞费苦心。” 唐颜挑眉道：“我能为你费什么苦心。”他说罢，又朝魏越凌侧头笑道：“这次算我自作多情，既然魏大影帝没事，那我就先走一步，郑老板还在楼上等着我。” 最后一句也许是唐颜故意加上去的，也许也是唐颜无意说的，魏越凌的脸色一白，看着唐黎昕转身欲走的模样，又忍不住喝了一声。 “唐黎昕，你给我站住！”魏越凌说的话命令到了强势。 想让唐黎昕走的是魏越凌，这回让唐黎昕停下来的也是魏越凌，唐颜回头，一脸好笑地看着坐在车子里的盛光现任董事长。 “魏大影帝，你这是还有什么事？” 魏越凌早已经命令得习惯了，此时听到自己的话语却不由得一愣。他咬了咬下唇，脸色几次变幻着，隔了好久方才心平气和地问：“唐黎昕，你和唐颜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们会有什么关系？”唐颜听罢轻轻一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停顿，也让魏越凌无从判断，“还是魏大影帝觉得，我和被你抛弃的那位老情人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魏越凌的脸色瞬间雪白成一片，他从来这样放下身段和唐黎昕说过话，但听到唐黎昕反驳，又是恶狠狠道：“唐黎昕！你别得寸进尺！” 他话一出，唐颜果然就没有再说话，抱胸看着车子里的人。 魏越凌又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过于冲动，敛了话不语，直到两人彼此静默了很久，魏越凌才慢慢地再度开口。 “唐黎昕，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也很反感郑启峰的做法。”魏越凌说话的语气像是过了很久很久的考量才慢慢镇定下来的口气，他咽了口喉咙里的因为痛哭而腥甜的唾沫，涩然道，“但是我还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居高临下的魏越凌居然会有求人的时候，就是唐颜在重生之前也没有见到魏越凌会有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他认识魏越凌已经有二十年之久，闻言一愣，复又默不作声地收敛自己的情绪，“求我？”他喃喃地重复道，“魏大影帝能够这样对我说话，我真的很荣幸。” 话里反讽的语气有，魏越凌却黯淡了以前不死不休的韧劲，缓声道：“我知道你和唐颜认识，你如果想对付郑启峰，能不能够给他留一条性命。”他说罢又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如果你能够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随便由你处置。” 害死唐颜的不止是郑启峰一个人，魏越凌也应该算是郑启峰的帮凶，可唐颜闻言一哂：“魏影帝不是和我开玩笑不，郑启峰做事天在看，你求我有什么用？” “我没有在开玩笑。”魏越凌斩钉截铁，“我不求你放过郑启峰，只求你留他的性命。” 喜欢一个人很难，恨一个人却很容易，唐颜观察魏越凌神色半饷，方才笑着问：“魏越凌，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郑启峰？” 如果能够明白，魏越凌也或许不会作出背叛唐颜的傻事。魏越凌恍然间想到郑启峰说的话，到最后还是这样回答：“我如果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郑启峰，那便好了，只可惜我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前的唐颜如此，现在的郑启峰如此，魏越凌也是如此。 “哈……”唐颜低声笑着，又仔细琢磨般地打量一眼魏越凌，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他说罢已经转身往电梯口行去，一边走一边笑道：“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来求我，我在魏大影帝面前本就什么也不是。”说完这话，他离魏越凌已经彻底远了，消失在了魏越凌所看不到的拐角。 61.新剧本 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很快落实在唐颜身上，标志着唐颜在被曝出金主门事件后，再度重新回到盛光传媒。而比起在丑闻之前，唐颜在盛光只是一个不被高层所器重的三线小明星，这一次唐颜的回归，其身价却直线上升，直接入主盛光董事会的行列，其上位速度之快，不得不让许许多多明星侧目。 决策权的股份，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明星就能够拿到的。唐黎昕讨好了谁、巴结了谁，对于了解盛光内情的人来说轻而易举就可以猜到。只不过在知道内幕以后，不少知情人士又不免会浮想联翩，想知道唐黎昕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能够给他们的董事长带上了这么一顶绿帽子。 魏越凌和唐黎昕不和在圈子里面早已经不是秘密。魏越凌是靠郑启峰背后的财团坐上董事长的位置，这不屁股刚刚坐热，居然被自己最反感的人拿走了手头上将近五分之一的份额。这个消息一出，不少上赶着巴结老板、抑或是以魏越凌为偶像的，都不禁纷纷发出感叹。 这年头的感情，就像镜花水月，一点也不牢靠。 然而比起外界纷纷扬扬的评论，唐黎昕的表现却要冷静上许多、也超出了许多人的意料。在获得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后，唐黎昕一没有理会外界的言论之于他有什么评论，二来也没有借用这一点决策权股份要求盛光董事会做出什么，反而再度消失在众人的眼里，仿佛<曙光>拍摄的成功只不过代表着这个天才演员昙花一现，复又沉入睡眠，只留下叫人意犹未尽的八卦。 唐黎昕就是唐黎昕，不按常理出牌的唐黎昕。 这几日里盛光的员工八卦变多了，议论变多了，魏大董事长的脸变得更白，也变得更绿了，而唐黎昕却依旧笑意盈盈地，打开了住宿处的房门。 “小唐。”刚开门的时候，两人只打了一个照面，滕佳柔激动的声音已经先行传了过来。 离唐颜离开滕佳柔的住宿开始已经有将近三个月，女人看到唐黎昕之后便已经主动拉过唐黎昕的胳膊，仔仔细细地比量了好一会，方才皱眉道：“头几个月里没见着你真是担心死我了。” “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见滕佳柔一脸愁容，唐颜不禁一笑。 如今唐黎昕安然无恙地重归盛光，滕佳柔也终于有机会重新见到唐黎昕，不得不说是一件欣喜的事情。滕佳柔皱起的眉又重新舒展开来，笑着道：“说的也是。”她说罢，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你离开之前我还是你的经纪人，现在回头再见面，你都已经是我的上司了。” 话里有高兴，也有说不出的惆怅。唐颜只是笑了笑道：“但是只要我有一天还在演戏，你也依旧是我的经纪人。” “小唐，你……”骤然听到唐颜说出这样的话，滕佳柔心里一愣，随后方才一边说一边摇头道，“小唐，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真的很高兴。” 唐黎昕现在在外界的名声已经不和往常同日而语，也许唐颜并不在意自己在外界的影响力，但滕佳柔却知道自己的能力与唐颜的差距，她说着，几次话到口中，看着唐颜温和的笑容，想拒绝对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虽然不想影响唐颜的演艺前途，但是让滕佳柔自己主动离开，把位置让给更有能力的经纪人，却是滕佳柔想去做，可私心里却又不想做的。 辛辛苦苦看唐黎昕的事业渐渐起色，看着唐黎昕一步一步往前方迈进，也许早在很久之前就被这个人吸引，但纵然不能够站在这样的人身边，就是在他的背后看看，也是好的。 “滕姐你给我出演《闻战》的机会，我也一直没有道谢。”唐颜笑道，“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自己睁开眼睛以后要去做些什么。”他说的句句属实，句句肺腑，“只要滕姐愿意，我现在还是你手下的艺人唐黎昕。” 《闻战》是改变唐黎昕一生命运的影片，也是改变让唐颜许下决心的契机。也许滕佳柔在请求苏瞿给予唐黎昕参演的机会的时候并不知晓其中的关键，作为当事人的唐颜却十分的明白。 “你真的变了。”等到唐颜的话在滕佳柔的心里酝酿了很久，女人才蹙眉笑道，“你那时候到我手下还是个小毛头。”她看着唐颜，欣慰道，“这半年，你变化那么大，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只可惜滕佳柔心里的那个小毛头恐怕早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烟消云散，也或许那位真正的唐黎昕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正看着他唐颜走过来的风雨，唐颜闻言到底没有告诉滕佳柔事情的真相，只是笑着招待着滕佳柔。两人在简单的叙旧之后，又慢慢地聊起了一些圈子里的事情，在说起最新的几部影片效果的时候，滕佳柔又免不了提到一些熟悉的人，比如说苏瞿，比如说叶栾。 自打《曙光》拍摄完成之后，唐颜和叶栾之间能减少接触就减少接触的次数，除了必要的场合之外，两人已经隔了很久没有再说上一句话。对于唐颜来说，在现在这个关键时期，避免与叶栾接触，就意味着叶栾身边少一份危险；而对于叶栾来说，他避免与唐颜接触，唐颜身边的麻烦也要减少一分。 两人彼此之间的想法出乎意料的一致，而到现实里，也成就了两人之间的相见更加无期。 然而这次滕佳柔带来的，也有唐颜在意的信息。 “苏瞿现在又准备开始写了一本剧本。”滕佳柔和苏家的关系本身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能够知道苏瞿在写剧本也是不足为奇的事情，“不过这次剧本写的题材比较怪异。”她说罢，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唐颜：“你还记得上次那个金胜的老板吗？” 金胜集团投资过《风信子》，是唐颜的手下王胜的财团。唐颜没料到写剧本的事情居然能和王胜联系在一起，不禁又有点好奇。 “他怎么了？”唐颜问道。 “那金胜的老板居然是紫醉金迷的赌王，是以前给唐颜做过事的人。”滕佳柔说着，如果不是苏瞿暗地里告诉她王胜的真实秘密，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一边说一边苦笑道：“所以这几天苏少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汤，整天跑到紫醉金迷里玩，说是要写一本关于千手的故事。” 苏瞿想写千手的事情，唐颜听叶栾说过。 “也就是那个笑面狐狸的故事。”没等唐颜来得及细想苏瞿想写千手的起因，滕佳柔已经再度补充道。 唐颜眨了眨眼，有点惊奇，也有点不可置信。 “他怎么又突然想写这个？”他想起叶栾说的话，苏瞿想写这样的剧本已经隔了好点久远的时间，这样心血来潮确实是出人意外。 “我也问过云遥。”滕佳柔想了想，最后还是看了一眼唐颜道，“我想这剧本如果能够写出来，最后的主演也一定是你。”他顿了顿，又笑着解释道：“云遥说，这部剧是叶栾去找了苏瞿以后，苏瞿才打算下笔的。” 至于叶栾当时到底和苏瞿说了什么，云遥没有说，滕佳柔也就无从知道。她所知道的信息也仅仅局限于苏瞿要写这么一部剧，而看叶栾的情况，也肯定是要接手这部剧。自从唐黎昕在出演《一克拉生命》以后，叶栾便真的成为了唐黎昕一个人的导演，在外界看来是这样，在唐颜心里也是这样。 然而要开拍千手这部剧的事情，对于当事人来说都是守口如瓶，对于外界也没有一点半点的风声。滕佳柔的到来也只带来了关于叶栾片言只语的话题，等到滕佳柔离开后，唐颜依旧被人请到郑启峰的面前。 比起前几次和郑启峰见面后你一言我一句的来往，这次郑启峰在谈话的开始只温吞了半会，便直接了当地道：“我听徐睿说，上次在黑光的时候，你能够认出哪个人是便衣警察？” 唐颜不否认，也知道那天自己的事情徐睿已经全盘告诉郑启峰。他点头道：“那些便衣识别度太高，看一眼就明白。” “哦？”头一次听到便衣警察识别度高的说法，郑启峰饶有兴趣地看着唐颜，“怎么说？” 当演员就是有当演员的天赋，至于真正怎么识别警察的法子，唐颜自然不会告诉郑启峰，他只是打量了郑启峰，猜测了郑启峰此刻的想法，才笑着道：“很多人都说过一心不能二用，这些便衣又想扮普通人，又想抓犯人，怎么可能不露出破绽。” “这么说，你是能抓出谁是内奸了？”郑启峰又问道。 唐颜面色不改，呵呵笑道：“这就未必了，卧底只想做好卧底，拿生家性命过日子的人，是不会去客串便衣警察的。”他说罢，又侧头笑道，“我想这个方面，郑老板应该比我拿手才是。”他说完，又不免夸一番郑启峰，道：“就像那个杨天渠，我一直看着他挺像你的狗腿的，没想到他会是个内奸。” 话到唐颜口里是这样说，只可惜杨天渠到死也不明白，到底是谁想害死他，而唐黎昕那日在黑光对他莫名扬起的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到杨天渠的事情，郑启峰的面色微冷，他今日事业低谷全赖杨天渠被捕开始所致，他眸光微沉，连声音都放低许多，对着唐颜道：“你跟我来。” 62.渣的安排 这一回郑启峰的做法，是头一次让唐颜真正介入他在黑道上的买卖。唐颜跟着郑启峰来到之前处置杨天渠的仓库里，刚进入仓库大门的时候，便看到陆千程的身影。 陆千程和唐颜的联系不算频繁，只有在必要的机会里与唐颜沟通，便很少会去打扰唐颜的生活。此时两人见面，也只是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极了两个莫不相识的路人。 在陆千程的旁边又站了六个人，比起站着的陆千程，这六个人被缚在椅子上，一字排开，脸上各自罩着黑头套，让人看不出什么面目。 唐颜默不作声地跟着郑启峰来到六个人面前，直到郑启峰开口说话，他才有了动静。 “就是这六个人。”郑启峰对着唐颜说道，“你能看出什么？” 郑启峰发话的时候，唐颜一眼扫过在座的六个人的动作，很快心领神会，先走到左起坐着的第一个人所在的位置，伸手揭开对方脸上罩着的头罩。他的记性素来都不错，凡是见过的人都有过目不忘的印象，只第一眼就看出被缚着的人是上一次绑走叶栾的郑启峰手下。他噙着笑，一个一个地审视过来，直到看完最后一个被缚的人的表现，这才起身重新回到郑启峰旁边。 “郑老板怀疑他们是内奸？”唐颜挑眉问道。 郑启峰颔首，示意唐颜继续讲下去。 唐颜一笑道：“这几个人如果说是内奸，里面的分量倒是太重了。”他说罢，从他看过的顺序开始说起，道：“当条子的不少都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但是在这几个人身上，我看到是对郑老板的害怕。”在走进仓库与陆千程彼此打过招呼开始，唐颜就已经明白这六人身份的可能性，但他依旧一板一眼地朝郑启峰解释道：“所以我猜他们并不是卧底，虽然偶尔会出卖几个信息给警方，但是最多也只能算是暗线。” 其实如果硬要说是暗线却也并不全部属实，这批人是在杨天渠出事、郑启峰事业下滑的时候，为保住自己的后路联系的接头人。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生活到这种程度的小混混更懂得怎么保命。 只可惜即使这样为自己铺好前路，也免不了被郑启峰的人看穿。 唐颜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用了“我们”两字，显然将自己也并入到郑启峰所预想的行列当中。郑启峰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说罢，又问唐黎昕道：“那你能不能看出来，在这里还有谁会心怀不轨？” 在场的除了唐颜和郑启峰，还有陆千程等一干郑启峰的下手，闻言心里都不由得一紧。唐颜却没有什么表示，朝郑启峰展颜笑道：“郑老板，其实这事不用来考验我的吧？”他说罢，没有看一眼在场的任何一个郑启峰的下属，“能够站在这里的人，都是你信得过的人，不然，你也不会带我到这里来。” 郑启峰一哂。 唐黎昕被迫吸毒的事情在场很多人都知晓，但凡在场的人泄露一点的消息，作为公众人物的唐黎昕如果被警方盘查，声誉必然会受到影响。这虽然是唐黎昕被郑启峰握在手中的把柄，但同时也是一个磨灭不掉的证据，至少在现在，郑启峰不会让警方知晓这个秘密。 有了唐颜的验证，郑启峰命人秘密处置告密的几个混混，等到他撤下仓库里的其他手下，只留下他和唐黎昕两个人的时候，他才伸手拉过唐黎昕的手，放在掌心里慢慢摩挲着。 唐黎昕的手是艺人的手，保养得很好，并不像唐颜以前的手，因为一遍一遍练习发牌和换牌的速度磨出一层的茧子。郑启峰不疑有他，摩挲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地道：“你好像又有段时间没有拍电影了。” 《曙光》拍摄完成之后，唐颜便没有再继续接拍过片子。对于一个真正红火还未过半年的演员来说，保持自己在公众面前的曝光度才能保证自己的形象在观众眼里经久不衰。然而唐颜接拍《曙光》是郑启峰有目的性的安排，而唐颜本身也并没有看中自己作为眼下讨论得最火热的人气偶像的自觉。他听完郑启峰的话后，轻轻一笑。 “是没有什么电影好拍的。”唐颜应道，也心知对方提及电影之事，必然又有了新的安排。 郑启峰闻言点头道：“虽然没有电影，但你是明星，还是需要曝光的。”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又道：“你现在人气也有了，看你的电影的观众也有一批固定的群体，我想你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开一场影迷见面会。” 影迷见面会说起来简单，但若在郑启峰口里说起来，那便绝对不会太简单。唐颜闻言却又是一笑，惊奇道：“影迷见面会？” 听这个见面会，多半是要追赶《曙光》上映后还没有平息的热潮。在《曙光》的宣传中，唐黎昕的缺席足足给很多观众留下不少的遗憾，而这个影迷见面会不仅仅可以弥补观众以前留下的遗憾，甚至还可以吸引更加多的影迷加入。 唐黎昕如今的影响力，早和往日有着天差地别。 “是影迷见面会。”看到唐黎昕惊讶的目光，郑启峰再度肯定道。他仔细翻看过唐黎昕过去一年里参与过的通告，虽然参与过一些小综艺类节目，却没有一个个人能够发挥的空间，“我已经打算了很久，现在也是时候给你举办一场这样的节目。”他看着唐颜挑着眉又是笑，又是有些不信的笑脸，慢慢道：“不过在见面会上，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你来做。” “什么事情？”早有预感郑启峰的做法并不是偶然，唐颜依旧很平静地问道。 郑启峰不避讳，单刀直入：“在会上，我准备安排一笔交易，不过还得你来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郑启峰生意上的事情，唐黎昕除了被郑启峰交出去陪酒，便从来不会过问。 “就像上次在黑光一样。”郑启峰道，“你能认得出警察，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不难。” 唐颜隐隐有些明白郑启峰想复制上一次黑光交易的想法，用他的见面会来掩饰毒品的交易确实是一个可以瞒天过海的法子，他想了想，不禁好气又好笑道：“郑老板，你真的那么相信我？万一我到时候认错了人，或者谁也没有认出来，会不会和那些人是一样的下场？” 他指的那些人是被郑启峰暗中处置的人员。郑启峰闻言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过这样的可能性，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摇头道：“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唐颜敛笑，看着郑启峰。 郑启峰却已经笑开来，仿佛刚才的变化只是瞬间的事情，他道：“你是聪明人，不会自寻死路的。” “你真信我。”半饷，唐颜才啧啧笑道。 郑启峰只当唐颜说的话是玩笑话，扬了眉道：“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蚱蜢，我走不了，你也走不了。” “呵呵。”唐颜摇头，朝郑启峰笑着道，“开膛破肚的事情我不干，我只做自己有把握的事情。” 有唐颜这句话，郑启峰的心情立刻放松了不少，很快着手去安排唐黎昕影迷见面会上的事情。他的这次安排很少有人知道内幕，当从唐颜口里听到郑启峰打算利用见面会瞒天过海的消息，陆千程也是非常意外。 当然陆千程的意外的感受只表达在了一句话里面。 “他居然那么相信你。”陆千程道。 “可能是他觉得我不能背叛他吧。”唐颜一笑置之。 陆千程狭长的凤眼眯了眯，仔细地打量着唐颜，随后又摇头道：“我想不会这么简单。郑启峰现在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连我也在提防着。”他说着，面容又有点古怪道：“上次他给你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我就已经觉得不妥，我看他可能是真的在意你。” 在意与不在意对于唐颜来说并不重要，唐颜桃花眼就此弯起，在外人眼里看上去温良无害，可陆千程明白这是那位笑面狐狸笑起来时候最典型的笑容之一。他只听得唐颜道：“他能喜欢上我是最好，就当做是游戏的附属品，顺便把魏越凌的那份仇也要回来。” 陆千程眨了眨眼，复又叹了口气道：“你这话还好在我面前说，如果被别人听见了，你这大明星以前塑造的形象可都毁了。” 陆千程说的没错，唐黎昕在电视机面前总是一副淡然谦和的模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观众把他现在说的话和他的表现对号入座的。 这人，真真是有表演天赋。 还有骗人的天赋。 唐颜不在乎身外之名，闻言只是一笑，很快又扯回到正题：“消息已经交给你，这一次你打算怎么做？” “具体的事情得等我全部想好再做决定，不过我想这次郑启峰能够瞒住这么多人，应该是下了很大的血本。”书上有兵法说破斧釜沉薪，郑启峰走的无疑是这么一条老路，陆千程嘴角一咧，扯出笑道：“正好我这几天想着什么时候休假出门旅游，不如我们就把计划提前，怎么样？” “也行。”唐颜应道。 当然于他而言也许没有像陆千程一样的假期，但是唐颜的心里已经意识到，这年开春已至，庄园的架子上应该已经抽出了绿叶，如果能够赶在盛夏来临之前回到庄园里，或许还能够和那人一起品尝品尝成熟的果子的味道。 63.影迷见面会 影迷见面会的事情在郑启峰的安排下很快有序地开展起来，在得知唐黎昕将要举办影迷见面会的有关消息，唐黎昕的粉丝沸腾了，唐黎昕的影迷沸腾了。在距离《曙光》上映后的一个月，沈戌和唐黎昕扮演恋人的故事还酝酿在众人的话题中，唐黎昕的首次影迷见面也再度为《曙光》的票房掀起一波小小的回波热潮。 在过去的一年里，所有关注娱乐圈，关注过娱乐事业的人都知道唐黎昕这一路来走过的轨迹，却很少有人知道，在镜头之外、舞台之下的唐黎昕会是怎样一副模样。影迷见面会不仅是粉丝和唐黎昕面对面交流的时间，更是记者们从中抽取有关唐黎昕八卦的好机会。 唐黎昕在《风信子》和《曙光》这两部票房影片上映的时候，到底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又会在未来的发展中给观众们带来什么样的作品，这一切都是大家值得期待的地方。 而唐颜就是在所有人都翘首企盼的时候出现的。因为与粉丝和记者最后一次面对面的接触已经相隔了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唐颜在举办影迷见面会现场出现的时候，一时间还并没有人认出他的模样。直到他走过人群，前来参与影迷见面会的一个粉丝才发出一声尖叫。 唐颜今天穿着淡紫色的衬衫，因为外面的天空已经升出朗朗的白日，所以他今天并没有再身着着外套，浅色仿旧的牛仔裤下系着暗灰色系的马丁靴，就这一副模样打扮，让人一转眼就想到往日唐黎昕很多次出现在记者镜头下的形象，然而也就是这样一副浅淡的打扮，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更显得显眼。 “唐唐！唐黎昕！” 得知唐黎昕的出现，现场很快热闹成一片。人人之间比肩继踵地往唐黎昕的方向探头过去，以唐颜为中心的人群立刻聚在了一起，伴随着他唐颜的移动而走动。 粉丝是排山倒海地扑来，好在唐颜身边有郑启峰安排的保镖，猛力为唐颜拨开一条通道。 但唐颜并不急着往前走，也不急着摆脱拥挤的人群。他认真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这家酒店的门口，看着所有关注他的人往他这边聚拢过来，他才笑着与粉丝一一打过招呼，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今天的舞台。 按照郑启峰的布置，这场影迷见面会刚好安排在酒店的第一层大厅内，与门口相近只不过是几步之遥，唐颜登到台上，居高临下地甚至可以看到大门里每一个来往的客人。 以唐颜的眼睛，只要认出一个过来勘察的警察，都必须汇报给郑启峰。 这真正是十足十地相信他唐颜。 但也不排除郑启峰会另辟蹊径的可能。犯惯了事的人总会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既然郑启峰会在这里安排交易，必然是应该有了好几手的准备。 在郑启峰所有说过的话里，唐颜至少相信对方有这么一句话是说得有道理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郑启峰看唐颜如此，唐颜待郑启峰也是如此。而他今天所有做的，就是要切断郑启峰所有的可能，让陆千程顺利地实施抓捕计划。 唐颜脸上笑意渐浓，看着台下的观众和粉丝，时隔多月，在一个曾经被雪藏过的明星心里或许会有千言万语会对着自己的观众们述说，但唐颜的开场白却是非常简单，也异常叫人激动的。 声音通过话筒传达到音响里，唐黎昕久违的声音就此传来。 “大家好，我是唐黎昕，我回来了。”唐颜笑着，朝着每一个粉丝这样说道。 平平淡淡的话语落下，却激起震耳欲聋的掌声。观众们热情地为唐黎昕的开场白而鼓掌，也为唐黎昕的重新复出而激动着，开怀着。 掌声如雨点，不停地响起。而在酒店外面已经行进来第一批人。进来的人脸上带着墨镜，听到掌声的时候下意识地朝早先在酒店上布置的舞台上看去。此时的舞台已经被人群簇拥，而唐黎昕正好就站在台上，朝着酒店大门的方向盈盈笑起。 带着墨镜的人微微一愣，很快也朝唐黎昕露出一个笑容，转身走上楼梯。他手上拎着皮箱，身后还跟着几个下手，此时看到人声鼎沸的地方也不禁跟着愣住，但看到舞台上的人以后立刻回神，不敢发出任何的议论，紧紧跟着墨镜的男人往楼梯道口走去。 而走在这批队伍最后一个的下手，在看到唐颜之后，默不作声地朝舞台上的人打了个手势。 唐颜连笑着的神情都没有分毫地改变，目光从酒店的门口又转向现场的观众。 “唐唐，这段时间我们都很想念你，在看了你表演的《曙光》之后，我们又开始更加担心你。”一名粉丝在和唐颜交流的时候，终于向唐颜正面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我们一直都很想知道，唐唐你是什么原因会去接《曙光》这部电影，这部影片对于你来说，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外界对于唐黎昕性向的猜测和臆想从来没有间断，《曙光》的上映虽然取得了成功，却也让更多的人怀疑唐黎昕的性向是不是真如媒体所爆料的一番，但这一次影迷会也是唐黎昕对于自己的性向的第一次回答：“其实我觉得《曙光》这部影片对我的意义是让我更加大胆地往前走了一步。但这一步虽然对于我来说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可它并没有改变我原来的生活。” 早在《一克拉生命》的剧组访谈里，唐颜就已经公开过自己所喜欢的人的样子，这一次唐颜笑着对所有的粉丝说道，“我很早就有自己喜欢的人，而且我相信，这一点是不管经历过什么，都不会再改变的事实。” 约定过的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唐颜的这番讲话已经公开承认自己已经有了伴侣的事实。台下的粉丝和观众听罢又是一阵唏嘘，又是一阵欣喜。他们唏嘘的是按照唐颜这样的一番话，自己恐怕永远都无法能够站在这位偶像的身边，而欣喜的又是，像唐颜这样的男人能够找到自己的归宿，能够在千难万阻中找到支持重新站起来，是他们高兴看得到的事情。 唐黎昕就是这样一个既叫人忍不住地去喜欢，又让人明明知道距离，却依然能够为他悲为他喜的男人。 《一克拉生命》的访谈早已经结束，而据此多月之后，人们又不得不再次感慨，不知是谁能够如此幸运地抓住唐颜的手，能够与唐颜一起走完人生的路途。 而这一个人，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当然，他不可能是很多粉丝猜测的沈戌，也不可能是被闹出过绯闻的陈菲菲，也不可能像郑启峰所想的那样，有朝一日唐颜会回心转意地接受自己。唐颜所拥有的，只是一个在现场采访中能少说一个字便少说一个字，除了偶尔会出现在记者的镜头内，却在大部分时间里淡漠得不像一个圈内人的导演。 现在的唐颜，只需要一个叶栾，就能够心满意足。 他笑着回答自己的粉丝不断发问的问题，时而抬眼，便能看到从酒店门口三三两两走进来的便衣警察。这次警方动用的警员明显要比上一次黑光所派出的便衣警察要多，唐颜一个一个记着警察的数量，却偏生没有按下任何郑启峰所给予的报警通讯，老神在在地和上台的粉丝互动着，直到陆千程的信号传来，他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天花板。 而粉丝的代表已经走上前台，又害羞又高兴地为唐颜送上一大束的鲜花，甚至还在唐颜接过鲜花，与其拥抱的时候，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事到如此，是影迷们难忘的回忆。至少在他们的偶像唐黎昕出事的前一刻，这一切都是美好的。 而在举办这场影迷见面会之前还胸有成竹的郑启峰所没有料到的是，在他这一次精心策划的交易里，他明明把参与到事件中的知情人降低到最少，A市的警方居然还会知道他的秘密，如像复制黑光突袭一样，大批地来到这个酒店。 而这一次，唐黎昕依然像在黑光一样亲自扮演着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依旧举足轻重的角色。然而比起黑光的那次行动来说，唐黎昕这次阻碍的不再是警察的追捕行动，而是直接封锁了他郑启峰的逃亡路线。 不用再去猜忌，不用再去怀疑，在郑启峰这笔交易里，出卖他背叛他的，只可能是唐颜。 只不过郑启峰恍然间发现自己钻进了唐颜的套子里的时候，却还会忍不住想到，这个唐黎昕，居然可以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手被折断骨头，只为了能够报复他郑启峰。 那手他前几天还拿捏过，是不错的好底子。 只可惜了唐黎昕这个人。 郑启峰想。 因为在公众场合下被翻倒下来的广告版伤了手臂，唐黎昕受伤住院的消息很快传了过来。这个明星是被影迷们簇拥着送进医院，尽管唐黎昕想推辞粉丝们的热情，但院方也是着实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给病人腾出安静休养的房间。唐黎昕入住医院的时候有一大串粉丝记掂，可等到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却又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没有陪伴。 当然，这样的安静的时间并不长。 在得知唐颜出事之后，第一个匆匆忙忙赶过来看唐颜的人，也是唐颜最挂念的人。 64.二度易主 叶栾看到唐颜的时候，唐颜正一个人坐在病房内无所事事地翻看这杂志，他一只手打了石膏，被绷带严严实实地包扎着，而另一手慢慢地翻着放在桌子前面放置的杂志，整个人都出奇得平静，直到听到的脚步声，他才慢慢地抬起头来，见到来的人是叶栾以后，桃花眼角弯起，看样子是十分高兴，笑脸里不掺杂任何的杂质，仿佛自己的手没有被骨折过一样。 “你来啦。”唐颜一边笑，一边收拾了杂质，从病房里拉过另外一只椅子。 他身上依旧穿着影迷见面会的衬衫，看上去很单薄。叶栾静静地看着他用一只手将椅子拉到身边，这才慢慢地点头，走在唐颜身边。 他没有挨着唐颜坐下，反而深深地看了一眼唐颜手上的伤处，直到唐颜被看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挪过手肘，他才静静开口道：“还好。”他重复着开口道：“还好，挡板只砸到了这里。” 广告牌的挡板足足有3米高，砸下来也是瞬间的速度，让人防不胜防。唐颜闻言轻轻一笑：“什么叫做只砸到这里。”他将准备缩回去的手又抬了抬，笑着道，“那板子只能砸在这里，不会出错的。” 叶栾深深地看了一眼唐颜。 唐颜知道叶栾的担忧，很快扬起笑容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他曾经说过很多谎言，但这一次对叶栾说的话，必然能够做到一言九鼎。 叶栾漆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最后紧绷的神情才慢慢缓解，他带着试探性的询问的口气问道：“真的？” “真的。”唐颜肯定道。 唐黎昕受伤的事情隔日里就上了报纸杂志的首页，因为很多人亲眼目睹唐黎昕为上台献花的粉丝伸手挡住翻下来的广告牌挡板，新闻一经播出就受到许多群众的关心和支持。然而在新闻光鲜表面的背后，众人所不知道的，大概就是在唐黎昕受伤后，因为突发事件的异常，影迷见面会现场、郑启峰所择选的酒店第一层场面异常混乱，大量的粉丝和记者正好堵住了酒店出入的通道，恰好给了楼上已经潜伏着的便衣警察们一个瓮中捉鳖的机会。 警方的做法依旧像前一次黑光突袭一样，请了几位有嫌疑的人去警局里面做做客喝喝茶、以及谈了谈人生的价值观。 而当事人已经由杨天渠变成了郑启峰。 当然郑启峰和杨天渠一样，也并不是第一次进到警局里。对于警方的逼供，他有把握面对，也有自信能够重新再出审讯室。而在他现在的心里，生意上的失败、战场上的落马都并没有占据他主要的位置，他能够在此时随时想起的，居然还是唐黎昕那个明星。 不是在意到了点子上，郑启峰是不会去如此关照这么一个人的。 所以等过了这两天的审讯，他一定要亲自问问唐黎昕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 但在郑启峰被关押的这两天时间里，警局外面的事件还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也更是郑启峰始料未及的。 两天时间，唐颜亲自去寻找了王胜。 王胜是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和唐颜取得联系，这一次唐颜亲自到紫醉金迷，简直是让他意外之余喜出望外。他按照唐颜的指示，亲手交给了对方自去年金像奖颁奖后便开始利用操盘赚取的盛光股份，更联系到了盛光传媒的前董事长骆耀光。 骆耀光在见到唐黎昕的时候先是一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仔细地打量着唐黎昕，最后慢慢地说道：“我真没有想到，当初那封信是出自你的手笔。” 说是没有想到，但若仔细想想往事，也只有唐黎昕能够屡屡打破陈规，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他毫不犹豫地拿出手中仅有的盛光决策权股份，郑重地将其交给唐黎昕：“盛光本来就是属于唐颜的，我已经老了，是该退休的时候了。”他这样说道：“你能够继承唐颜，我也就可以放心地把它交给你去做。” 只是他并不知道，站在他眼前的人就是曾经帮他助他过的唐颜。而唐颜也并没有告诉他自己与唐颜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关系、抑或是什么渊源，只是泰然地接受了骆耀光的那份股份。 “唐哥，真的不打算告诉那老头子吗？”在跟着唐颜离开骆耀光后，王胜不禁问道。 “告诉他，会怎么样？”唐颜用一只手翻看着手上的文件，朝王胜笑道，“你难道没看出来，骆老头子早已经打算金盆洗手，他这次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不做而已。”人在商场多年，也会有腻味的一天，唐颜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不是你以前的颜哥，也没必要再告诉他。” 王胜并不是很理解唐颜的想法，于他而言，唐颜即使成为舞台上的唐黎昕，也依旧是以前那个光彩四射的笑面狐狸，令自己心甘情愿为其卖命的男人，尽管往事种种皆还留念在王胜的脑海里，但王胜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有了手上郑启峰所转让过来的百分之六股份，再加上王胜收敛以及骆耀光等人手头上的盛光股份，唐颜手中持有的股份已经超过了魏越凌在盛光传媒的控股比例，在得知唐颜亲自将报告单递交他手里的时候，他反反复复地翻看着上面数据，隔了好久才慢慢抬头看着唐黎昕，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到眼前这个人。 “所以……”魏越凌紧紧地盯着唐黎昕脸上浮出的自然的笑容，“你是在一开始就打盛光的主意，是吗？” 唐颜侧头仔细地看了眼魏越凌脸上的神情变化，随后忽然轻声呵呵笑了起来，他摇头道：“没有，我从来没有打过盛光的主意。” 没料到唐黎昕会这样拒绝他的看法，魏越凌猛地一愣，又很快听到唐颜似嘲似讥的声音。 “盛光本来就是我的，我没必要打它什么主意。”唐颜一边说一边笑，“该说打它主意的，是你自己而已。” 至于魏越凌为什么会想当上盛光董事长，那便只有魏越凌自己的心知道，而此时唐颜递交了这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单子，显而易见是要将魏越凌驱赶出他眼下的位置。 而这一个位置，甚至还没有坐热半年。 魏越凌无话可以反驳，他从看不起唐黎昕，到处处贬低唐黎昕、一心想着雪藏唐黎昕，再到现在唐黎昕站在了盛光高层，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的心境变化，此时在面对盛光董事会二度易主的时候，心情却从一开始的震惊和愤怒慢慢地一点一点强制地平息了下来。 65.质问 “除了郑启峰和骆耀光给你的股份，其他的股份是怎么来的？”明明知道唐黎昕手里面股份的来路，魏越凌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你在去唐颜以前住处的时候，其实是早就知道会被盛光雪藏，是吗？” 唐颜微微一愣，并没有料到原来魏越凌已经知晓他过去的行踪。 也难怪那时候的小魏会如此反常。唐颜眼神闪烁了一下，待到面对魏越凌的时候依然是笑面铁心：“知不知道对于我来说无所谓，还是你以为靠那些丑闻就能够把我雪藏？”唐颜呵呵笑道：“你所做的这些只是让我往目标更近了一步。” 有因必有果，事情的发展不过是因果的轮回。昔日魏越凌种下的种种，到现在的报应已经一一兑现。魏越凌脸色煞白，听着唐颜说的话，明明在他耳里是刺耳不堪，但却再也生不出什么怒气。 他本来就是为了郑启峰才来夺取盛光的股份，如今郑启峰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郑启峰，盛光的这个位置，他不要也罢。 魏越凌深吸一口气，对着唐颜强行地扯出一个笑，笑容在唐颜的眼里依旧是和往日一样触动心弦的美，但唐颜再看那笑容时，便仿佛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再也不复往日会随之怦然心跳的感觉。 “唐黎昕，你赢了。”魏越凌走下盛光最高的位置的时候，与唐颜插肩而过。 身后的那人越走越远，一直走到了自己再也听不到脚步声的位置，唐颜才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魏越凌曾经坐在的位置上，认认真真地端详了这个位置现在的模样，最后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既没有像曾经的魏越凌一样在得到盛光传媒董事长的位置时兴奋地坐上去，更没有一丝半点的留念，只此一眼后，他便转身离开盛光传媒董事长的办公室，带着王胜离开这个公司。 自此，盛光传媒再度易主。离魏越凌在位的时间不到半年，盛光高层的变动接二连三，简直道了让人应接不暇的地步。而郑启峰自审讯室安然无恙出来的时候，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随后才慢慢地反应过来。 这应当是唐黎昕的手笔。 但郑启峰隐隐约约知道隐藏在唐黎昕背后的真面目，却又有点不明白，那个什么时候都在笑着的人，看上去对所有的事情都并不在意，却在真相和事实一步一步接踵而至的时候，变化得让他难以预料。 可这一切，如果郑启峰能够仔细地去审视，或许也早已经知道唐黎昕做法中的蛛丝马迹。只可惜到了眼前这个地步，郑启峰才想起来，他的身边或许有很多需要提防，而他最需要提防的人，就应该是引狼入室的唐黎昕。 唐黎昕确实欠他郑启峰一个交代。 在盛光传媒易主的第三天，郑启峰亲自去了一趟唐黎昕受伤后所住的医院。这一天医院里有点空旷，唐黎昕所在的病房内，医院的女护士正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唐颜手上绑着的绷带的情况，大概是因为病人是已经成名了的唐大明星，年轻的女护士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一层绯红，显然一副又开心又羞涩的模样。 而郑启峰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走进病房的，他目光瞥过站在唐黎昕身侧检查的女护士，心里没由来生出一股戾气，冷冷哼了一声，大步走上去，劈手就打翻女护士手中放着胶带药膏和剪刀的盘子。 药瓶落到地上的时候发出“啪”一声脆响，女护士原本还浅笑着的脸上立刻失去了血色，惊慌失措地看着进来的男人。 唐颜亦挑起眉来看着郑启峰。 “你先出去吧，我和郑先生有些事情要谈。”见郑启峰来势汹汹的模样，唐颜对着女护士微微一笑。 女护士立刻依言离开病房。郑启峰打量了一眼唐颜还在绑着绷带的手，猛地出手抓住对方的胳膊，狠狠地往前一拽，拉到近处看了一眼，扯出笑来道：“你倒是下得了血本。” 受伤的手被郑启峰拽过，唐颜却面色不改，朝郑启峰笑着。 “还好。”语音平平淡淡的和往昔的语调一模一样。 看唐颜一副平静的样子，郑启峰心里又恨又爱，他慢慢地捏紧唐颜被折断的骨头交接的地方，紧紧盯着唐颜的神色。 “不疼么？”郑启峰这一回没有错过唐颜脸上任何的表情。 “疼。”虽然说着“疼”这个字，唐颜却依然在笑，桃花眼里的神情施施然的，仿佛身体上的痛楚并不属于自己，“不过比这更疼的时候都经历过了，郑老板想玩的话，应该来些更直接的法子。” 郑启峰恨得咬牙切齿：“唐黎昕，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你？” 他话一出口，连自己也愣住了。唐颜朝着郑启峰眨了下眼睛，伸手掰去紧箍在他手臂上的手指。 “我猜你是会的。”自打从紫醉金迷走出来后，唐颜在赌局上还未曾有过失败的经历，他笑着道：“不过现在你已经自顾不暇，也不必在意我一个小小的卒子。” 郑启峰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才自动地松开唐颜的手臂。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郑启峰问道，“我公司的消息是你透露给警方的？你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报复我毁了自己，很开心么？” 他不明白唐颜的想法，自己明明可以给予唐黎昕很多很多东西，无论是在物质还是精神上，可对方却没有一丝半点要接受的意思，和他以前接触过的人完完全全的不同。 所以他在这一次一口气问了这么多的问题，等着唐颜的回答。 “抱歉。”郑启峰很快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唐颜笑着答道，“我的目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死是很简单也很快的事情，我想了很久，总觉得不能像便宜了杨天渠一样便宜你郑启峰。” 唐颜侧头想了想，又道：“报复你郑启峰，并没有让我很开心。”他说到这，虽然并没有觉得报复后的开心，却依然扯出嘴角来笑：“但是报复你，能够让我个感觉到解脱。” 一个人开心的意义并不是建立在对方的痛苦之上，唐颜明白自己心里的真实感受，道：“而你，也并不值得让我毁掉我自己。” 唐颜对郑启峰说出来的话应该算是无情的。郑启峰愣愣地看着唐颜说这样一番话，直到和唐黎昕往日的相处浮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才低压着声音道：“但是我不明白，唐黎昕——你为什么会想到这样来报复我。” 66.渣三被捕 “为什么？”唐颜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喃喃地重复着郑启峰问出的话，方才对郑启峰笑道：“什么为什么？难道郑老板还真的那么天真，以为盛光百分之六的股份就能够赌住我的嘴？” 郑启峰很想告诉唐颜，自己其实并没有像唐颜想象的那样，他转让出股份，无非是想让唐颜能够像魏越凌一样在得到股份的时候开心满足而已，但话到口中的时候，还是咽了下去，沉沉地看着对面的人。 唐颜慢慢地伸出另外一只完好的手，手上的衣袖上卷，依稀可以看得到唐黎昕包养得很好的皮肤，唐颜却朝郑启峰笑道：“郑老板，我想你每次看到这上面的针孔都很开心罢，但是你觉得开心的事情，我却没有任何和你一样的感觉。” 唐黎昕跟着郑启峰这几个月，确实都在注射毒品，郑启峰也曾清楚地看到过唐黎昕犯瘾时候的反应，他喉头紧了紧，掩饰住自己心底刹那间涌上来的偏执，沉声问道：“你真的不怕被关入戒毒所？” 唐颜哈哈一笑，他并不急于回答郑启峰，反是在房间里慢慢地走了几步，那几步的模样像极了他曾经在《闻战》里出演的刘晓穹徜徉时候的样子，直到他慢慢地站到一处，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剪刀，这才抬首来笑，笑容是刘晓穹天真无邪的笑容。 “这些都是做戏的。”唐颜道，“我就是一个演员。” 舞台上万众瞩目，舞台之下拿得一手演技，也依旧是炉火纯青。 “你骗我。”郑启峰皱眉道，“那天我是亲眼看到你被注射的。” “那你就当我骗你好了。”唐颜用唯一一只还能动的手把玩着手中的剪刀，朝郑启峰笑道。 他这一句话就仿佛给了郑启峰当头的一棒。郑启峰想起唐黎昕与他过往相处之间所说的话，方才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陆千程也是在逢场做戏？” 唐颜眉眼弯弯道：“郑老板，听我一句劝，你现在马上离开还来得及。如果等到陆警司过来，你就来不及啦。”他说完，又习惯性地笑笑道：“魏越凌让我留你一条性命，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 警司这两字在唐颜的话里所占据的分量极重，郑启峰忽然明白自己的资产为何会在短短的两日内全部冻结的原因。他想到自上次黑光突袭之后被警方接二连三击破好几个制毒场的原因，最后怒极反笑道：“这么说来，杨天渠也是你们故意把他抓捕再释放出来的？他只是为了做陆千程的替罪羔羊吧。” 陆千程是警方卧底是已定的事实，郑启峰集团内幕的消息势必要被泄露给警方，而陆千程所设想的，是拿谁来堵住这个可以追查到自己身上的缺口。 他掌握在身上的有大量的情报，如果不是和郑启峰相处得近的人，是不会一下子知晓到郑启峰集团这么多的内幕消息。正因为如此，在郑启峰身边坐第二把交椅的杨天渠首当其冲，只需要他们从中做一点小小的动作，就可以轻松的把郑启峰集团的仇恨转移到杨天渠身上。 计划是早已经实施好的，当所有的事情都嫁祸给杨天渠后，陆千程和唐颜之间的合作依旧可以有条有序地展开。由唐颜接近郑启峰，拉住郑启峰的目光，而因为杨天渠死亡后得以晋级的陆千程，则一路小心翼翼地摸索到郑启峰集团内部，一点一点收集关于郑启峰犯罪的蛛丝马迹。 信息只要收集得足够多，陆千程有信心能够一鼓作气扳倒对方。 而郑启峰要为唐黎昕举办影迷见面会的事情只是一个契机。郑启峰虽然能有足够的把握从警局里面全身而退，但陆千程也有十足十的把握，能够在将郑启峰与外界隔离的这两天时间，带人查找出有关郑启峰极其集团内幕足够多的蛛丝马迹。 经历过警方接二连三的打压下，郑启峰的集团已经没有鼎盛时期的繁华。更何况集团里头风声鹤唳，在郑启峰处死杨天渠调查内奸的时候，已然是人人自危。此时没有郑启峰在集团中间坐镇，调虎离山之计的效果显而易见。 过不了多久，陆千程的拘捕令应该很快就可以批下来了。 唐颜没有否认郑启峰的话，眯了眯眼睛笑着道：“杨天渠本来就该死。”新仇旧恨在一起，唐颜却挑眉说出了一件很平静的话：“他做了你的走狗，当然会想得到有这一天。” 只可惜意识到有这一天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郑启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明知道现在停留在病房内多一分钟，也是多了一份危险，但他还是没有挪移开脚步，反而闭上眼睛，直至过了很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睛，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了一眼唐黎昕，仿佛像是在撇去在往日唐黎昕给他映像当中所有的印象，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用心地去看对面这个明星。 “唐黎昕，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郑启峰慢慢地说道，十分地郑重和镇定：“而且，我觉得我们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见过面。” 很早的时候，指的是早在《闻战》开机仪式两人相遇之前，但郑启峰却并没有指出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面，只是呵呵一笑，笑容里有些不解，有点不甘，却也隐隐约约有些释然与高兴：“只不过我的作风比你更快、更狠……” “可我遇到你以后，却没有以前那样做事的感觉了。”郑启峰回想着自己现在的种种处境，最后低眉站在唐颜面前，小声地问道：“唐……”他本来想说出心里的那一个字，最后还是柔婉地又唤了一声道：“唐黎昕，这样我们算不算扯平了，嗯？” 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可以说是扯平的。唐颜敛眉，正待反驳的时候，病房外已经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音。 今天唐黎昕的病房里面很是热闹，除了先到一步的郑启峰外，这第二批到达唐黎昕病房内的，有唐黎昕认识的，也有唐黎昕不认识的。陆千程也就站在这一批人当中，似乎早已经知道郑启峰会在唐颜所在的地方，专程亲自到了医院一趟。 “郑老板。”在看到郑启峰的身影之后，陆千程缓步上前，第一次拿出自己的警员证件，“你涉嫌走私贩毒袭警和故意谋杀罪行，我现在正式拘捕你。”他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并不是十分严肃，但上扬的凤眼却十分有神，盯着郑启峰，机械般地复述早已经准备好的话：“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郑启峰甚至没有看陆千程所出示的证件一眼，反而慢慢地琢磨着对方穿在身上的警服。 “陆千程，我真没有看错你。” 陆千程看着郑启峰。 虎落平阳，郑启峰却依然谈笑着道，“你穿着警服，比你以前穿着便衣的样子要出众很多。” 平平和和地阖了下眼睛，陆千程笑道：“谢谢郑老板夸奖。” 郑老板是陆千程还在郑启峰手下做事的时候的称呼，此时他已经换下以前的身份，却依然没有改口对郑启峰的称呼，明明是以前被人唤惯了的称呼，郑启峰却感受到说不出的嘲讽。 很多年了，他已经没有感受到这样赤裸裸的蔑视。 “陆千程，陆千程。”郑启峰复述陆千程的名字，随后才慢慢地问道，“陆权风是你什么人？” 陆权风是曾经A市内屈指可数的风云人物，一手创建的纸醉金迷至今还在城市内的产业链上占据半壁江山。陆千程闻言一笑，并没有回绝郑启峰的问题。 “是家师。”陆千程道。 郑启峰的眉不可抑制地皱了一下，大概是很想洒脱地一笑了之，却终究还是不能安然置之，只是沉声道：“呵呵，陆权风的徒弟居然当了警察。”他既有点不解，又感觉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输得心服口服，再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唐颜，笑着道：“也难怪你们两个会联手，我会输给你们。” 他说罢，耳边只听到手铐“咔”的一声脆响。陆千程的声音再度稳稳地传来：“郑老板，还请原谅则个，和我们一起走吧。” 这一走的话，要想再遇到唐黎昕恐怕是遥遥无期，也许两人之间可能会再见面，也可能永无见面的机会，郑启峰暗地里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转过身，跟着陆千程跨步走出唐黎昕的病房。 只有走到这一步，他才发现，唐黎昕和他天生是站在对立世界中的人。 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而真正预想着想和他在一起的人，却是他从来都不在乎的人。 从医院的病房一路走下来，直到郑启峰被陆千程带到警车所停留的位置的时候，他才见到了一个人孤孤单单静立在警车边上，似乎是等了很久很久的魏越凌。 就好像郑启峰刚刚出了警局得知公司的情况就来找唐黎昕一样，魏越凌刚刚得知郑启峰的消息，就第一时间去打听郑启峰的下落，尽管得知郑启峰心里根本没有自己，他却依然想到郑启峰可能来找唐黎昕，依然专程赶了过来。 但是现在的结果，却是他不想看到的。 魏越凌眼睁睁地看着陆千程带着自己的警员下车，又眼睁睁地看着陆千程带着郑启峰从医院里走出来，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一个字。 67.真实面目 陆千程这一众人里大约有五六个警员，将郑启峰围在中列。几人在看到魏越凌出现后均是一愣，他们这几人追查郑启峰集团内幕多日，大抵是知道郑启峰和魏越凌之间的关系的，此时看到郑启峰前不久的老情人守在警车的旁边，犹豫了一会，皆是不约而同地看向陆千程。 陆千程是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又同时是他们的上司，有些他们不能做主的事情，还是需要由这个貌不惊人的警司做决定。 陆千程倒不是第一次看见魏越凌了，早在唐颜和他还在纸醉金迷的时候，那小子就曾经老远地指着那时候的恋人向自己介绍，只可惜当年的相处都已经成为往事，曾经被唐颜捧在手心里的青涩少年也成长成为在娱乐圈立下不朽名声的影帝魏越凌。陆千程一边走一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前面站立的那个人上上下下的打扮，目光闪烁了几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狭长的凤眼也就此眯起，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郑启峰。 “有人来见你。”在陆千程的示意下，带过来的警员散开，陆千程也不解开郑启峰手里的镣铐，直接道：“机会难得，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郑启峰遥遥地看了魏越凌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道：“陆警司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既然这么大方，怎么刚才不让我和你同门师弟再多说几句？” 陆千程一哂：“我以为这位才是你的老情人。” 知道陆千程在装蒜，郑启峰冷冷哼了一声，再看了一眼正在焦急守候着的魏越凌：“你说对了，这位虽然以前是我的情人，但已经是过去式。我现在没有想对他说的话。” “多想想，总会有的。”陆千程挑眉道，“这可能是你见到的最后一个熟人了。” 就算郑启峰能够逃过这一劫，但就陆千程手上的证据，足以让他的产业元气大伤一蹶不振。至于他日郑启峰能够有幸再东山再起，想必也已经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郑启峰的神情有些松动，又冷冷地瞥了一眼陆千程。陆千程轻轻一笑，已经踱开步子。他走的位置可以用来很好地监视郑启峰，即使郑启峰有什么小动作，也逃离不出他的视线。 而魏越凌已经犹豫着，踟蹰着脚步，他抿着下唇，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终于移开脚步，往郑启峰的方向走过来。 “郑哥。”直到走到郑启峰面前，魏越凌才小声地唤道。 在魏越凌闹脾气的时候，是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唤郑启峰的。郑启峰皱了皱眉，脸上的神情却淡漠得仿佛魏越凌只是一个路人一样。 “你来做什么？”郑启峰问道。 “我……我……”再次见面的时候，魏越凌的身上已经少了很多当初郑启峰所能见到的锐气，可能是盛光高层的变动所致，也可能是有其他的原因，他听到魏越凌道：“我就是担心你，想来看看你……” “哦，这样。”郑启峰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现在看到了吧。” 魏越凌皱眉，喉咙堵涩得要死。 “对我死心吧。”郑启峰本就对魏越凌无话可说，此时见到魏越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随后轻声一笑道：“魏越凌，其实我早该告诉你一件事情。” 魏越凌抬头看着郑启峰。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郑启峰依然笑着道。 魏越凌曾经数次询问过郑启峰到底是否“喜欢”过他，却没想到在两个人即将分别的时候，郑启峰才彻底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魏越凌一张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收拢成拳，复又慢慢松开，如此往复几次，魏越凌才涩然道：“都是唐黎昕吗？”他带着疑问，有些不解：“我不明白，他明明打算要封死你所有的去路，你为什么还这么执着？” 甚至还在最危险的时候，亲自来到医院里，亲自见一眼唐黎昕。 “有些话我就已经说过。”郑启峰低声地说着，他指的是哪句话，两人心里都已经心知肚明，可郑启峰说罢，却又浮现出一个沉沉的笑容，他打量着愤懑的魏越凌，不禁又有些觉得好笑道：“魏越凌，唐黎昕未必像你想象的那样。” 听到郑启峰到了如此的地步还在维护着唐黎昕，魏越凌越发不解地看着郑启峰。 郑启峰却对魏越凌的目光视若无睹，将视线落在站在他们两人不远处的陆千程身上，最后还是挑眉笑道：“你可以当我听错了，不过就在我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曾经劝我早点离开这里。” 那句话是唐黎昕漫不经意地说出来的，但郑启峰却依然记得。 因为郑启峰还记得唐黎昕说话时候的理由。 不是魏越凌求他做这样一件事，唐黎昕是断断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的。 魏越凌一愣，依稀地想起那日在郑启峰公司时，自己对着唐黎昕说出的请求。他想到了那时候唐黎昕神情虽然笑着，却到底听完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在他一个人最伤心绝望的时候，慢慢地敲开他的玻璃窗，来看看坐在车子里的人的情况。 那人当天说的话又浮现在耳边。 “魏越凌，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郑启峰？”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求我，我在魏大影帝面前本就什么也不是。” 那时候他以为那个人已经彻底拒绝他的请求的。 魏越凌想不出唐黎昕为什么又会突然接受了自己那种近乎刁钻的理由，直到郑启峰悠然的、看戏似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了起来：“这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会这样纵容你，你说是不是？” 魏越凌一愣，脑袋里仿佛有什么要炸开似的，一下子失去了反应。郑启峰却朝着陆千程一笑，起步主动地往警车内走去。 陆千程随后走在郑启峰后面，轻瞥了一眼魏越凌，最后微微一笑，到底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郑启峰这一走走得是干净利落，也许有过留念，也许在他心底里会有更多的打算，但自被陆千程抓捕后，这个曾经在A市有过叱咤风云的人物也像以往的唐颜一样，终究成为一座城市变幻着的历史，悄然地被掩盖在都市越来越繁华的盛景中。而盛光传媒被唐黎昕接手后，很快被新的董事会召开管理，紧紧两个星期的过渡时间，由唐黎昕亲自挑选的新的管理团队工作已经有条有理地展开，将盛光的工作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而新的董事长唐黎昕，却在手上的伤势渐渐康复后的一个月，坐上王胜亲自驾驶的车子，开到了A市郊区之外。 新的一年已经是春季之末，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也已经重新抽出牙绿，枝桠连荫遮叠在一起，放眼望去生机盎然。梧桐树后的场地也被打理得一干二净，和离开时的记忆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不过这一次在庄园里头还停着好几辆十分闪眼的名牌轿车，仅仅看外头的样子，就可以预见了在庄园里面闹腾成一片的的模样。 王胜很快就停好车子，跟着唐颜一同走进庄园内，只听到唐颜刚刚打开庄园的房门，就听到里头有人在急急忙忙地往房门口奔跑过来。 “来啦来啦。”苏瞿的声音在所有人声音里面最大声，也听得最清楚。其中也不乏着沈戌的埋怨，云遥的话音，以及滕佳柔的轻笑。 68.聚会 庄园是少有会这么热闹的。看见唐颜进来之后，苏瞿手脚最麻利，三步两步走就走到门前，欢呼雀跃着就给了进来的人一个大大的熊抱。唐颜倒没有预料到苏瞿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热情，猝不及防间被苏瞿冲着撞着搂住脖子，往后踉跄了几步才刚刚稳住身子，房屋里头已经传来一片惊呼声。 “苏瞿你在干嘛？”房间里有滕佳柔在说话 “黎昕的手上还受伤。”房间里也有云遥在说话。 “苏少，你想把小唐再送一次医院啊？”房间里还有沈戌沈天王在说话。 “唐哥小心！”唐颜的背后还有王胜的声音。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苏瞿和唐颜身上。苏瞿听完话诚惶诚恐地抬头打量了唐颜一眼，见唐颜虽然神情有些错愕，但面上却依旧是以前他看到过的典型唐黎昕式笑容，立刻又飞快地朝众人扬起一个大笑脸。 “嘿！”苏瞿的手依旧搂着唐颜的脖子，没有过多地解释，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脸往唐颜的肩膀上一凑，“咔嚓”一声就拍下一张照片。 这一套动作就像是很早都计划好的，苏瞿拍下自己和唐颜的合照，得意洋洋地挥着手机道：“如何如何？我今个儿总算和自家的偶像合了个影。”说罢，他炫耀似地拿着照片在众人面前转悠了一圈，脸上的神情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照片上的苏瞿是放大了的笑脸，而唐黎昕却是恬淡地微笑着，与旁边的人兴高采烈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沈戌看过照片后，又十分不屑地瞅了还兴在头上的苏瞿道：“我怎么是第一次听说小唐成为你苏大编剧的偶像？你眼里不是只有小遥吗，怎么什么时候又换口味了？” 苏瞿闻言哼哼了两声，把鼻孔翘到天花板上去：“沈二，这么高深的问题你别问。” “我怎么不能问了？”沈戌斜着一只眼看着苏瞿。 苏瞿俩鼻孔里出气，哈哈地笑道：“那还用说，自然是你问了也听不懂，问了也百问。” 他说着，也不忌讳所有人鄙夷的目光，又挨到唐黎昕旁边“啪啪”拍了几张照片，这才心满意足地挑出几张自己长相上还过得去的，一边挑一边啧啧赞道：“真是神了，大偶像怎么拍都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他看着唐黎昕在照片里无论怎么拍摄都十分耐看的脸蛋，又忍不住挑刺道：“我说沈二，大家都是做明星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要说沈戌在台上台下也是让人感觉完美到无可挑剔，可此时苏瞿这样说来，就仿佛沈戌沈大天王高高在上的名声还低了唐黎昕一等似的。沈戌“嘁”了声，不以为然道：“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这回算是见识到了。” 当然苏瞿里面的西施倒未必是唐黎昕，而唐黎昕在意的人也未必是苏瞿。沈戌说的这话就仿佛聊家常一般，而一直围在众人焦点内的唐黎昕也往四周张望了一圈，最后目光越过了苏瞿、越过了沈戌，落在正坐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男人身上。 叶栾今天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色衬衫，手上的衣袖被挽在手肘上，看上去极是清爽。他在所有人热闹的时候并没有发出过多的声音，只是站在一边看着这些闹腾的场景，而从他微笑着的脸上，也看得出这个人应该是在享受此时氛围里产生的这种热闹。 见到叶栾漆黑的瞳孔望来，眸子里复又出现了自己微小的身影，唐颜展颜，一边应付着热热闹闹的苏瞿，一边慢慢地走到叶栾的面前。 叶栾所在的位置虽然并不引起人的注意，但也不在十分角落的地方。唐颜走到叶栾面前，桃花眼睁睁又阖阖，过了好久，他才终于忍不住对着叶栾一笑，笑声虽然低沉，却仿佛被四周的环境感染了似地在笑。 “你知道我今天出院？”唐颜笑着问。 叶栾脸上亦露出笑意，轻轻摇头：“本来也就是知道你最近要回来，具体出院的时间是他们和院方商量的。” 如果只是叶栾一个人知道唐颜要出院的消息，以他的性格恐怕也未必会弄出现在这样的排场，唐颜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回头看着别墅里面不断传来的欢声，不禁点头：“也难怪会这么热闹。” 这庄园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是十分安静的，和着眼前这个优雅平静的男人，更给人一种淡然出尘的样子。叶栾听罢又是一笑，倒没有排斥这样闹腾的场景，与唐颜一起看着苏瞿和沈戌有一句没一句地拌嘴，看着云遥和滕佳柔扯着家常，随后也跟着笑。 “热闹一点也好。”叶栾道。 唐颜一愣，抬眸看着身边的男人。 迎着他的目光，叶栾也正凝眸看着唐颜。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比肩站在一起的时候，目光平视交错。相视几眼后，两人仿佛心有灵犀般同时轻轻一笑，像极了在看印射在镜子里的自己。 这样的静默维持不过片刻，很快又被喜气洋洋奔到唐颜面前的苏瞿给打破。然两个人都已经是心满意足，各自移开自己的目光。 “大偶像，来给我签个名吧。”苏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戏法似地从哪里弄来本子和笔，热情地看着唐颜。他今日在知道唐颜出院之后，脸上的兴奋便一刻都没停止过。 “他到底怎么了？”瞧苏瞿一副癞皮狗的模样，沈戌终于忍不住拉过云遥问道。 云遥是最接近苏大编剧的人，此时看到沈戌一脸好奇的模样，也不禁莞尔。 “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云遥一边笑一边道，“不过自从他写了新的剧本，他就一直念叨着黎昕的名字。” 苏瞿要写新剧本的事情也不算什么新的消息，沈戌摸了摸下巴，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直接拉下面子，又拉着云遥偷偷摸摸地问。 “照你这个意思，苏少这次剧本的主角是不是非唐黎昕莫属了？”沈戌问道。 “应该吧。”云遥道。 苏瞿给叶栾写剧本是常有的事情，苏瞿的剧本由叶栾去拍摄，也是很多人都已经默认的事实，而叶栾拍摄的片子，由唐黎昕出演，也并不像是十分有悬念的样子。这几个人就像被绑在了一起，成为一个小小的团体，在娱乐圈子里被人议论着，也被人羡慕着。至于沈戌沈天王，也可以在偶尔的时候担任一下客串，在大众的眼球里走个过场。 “那这次苏少有没有给我留过位置？”听到唐黎昕有可能又要接拍电影，沈戌立刻问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云遥摇头，又睁大眼睛看着沈戌，“沈天王，你又想跟黎昕一起演戏吗？” 女人问的没有回避的余地，直白得让沈戌猛地干咳了一声，沈戌沈大天王立刻摇头，呵呵笑道：“哪有哪有，我只不过随口问问而已。” 他当然不能告诉眼前这个女人他确实是想和唐黎昕拍戏，而他想跟唐黎昕拍戏的原因，却是源自于某天和某人的打赌。 云遥将信将疑地看了沈戌一眼。而那边苏瞿要到唐黎昕的亲笔签名，又忍不住拉着唐颜进入早已经备好的餐桌上，孜孜不倦地问了唐颜一大串连唐颜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题。 比如他问唐颜，一个人在表演的时候是怎么做到口是心非的。 唐颜想了想，这才给了苏瞿自己的答案。 表演并不是口是心非，最佳的表演就是明白和了解自己，仅仅遵从自己心底里的意志，然后对着需要看他表演的人，一一重现出来，如此而已。 唐颜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他才刚刚出道的时候，因为太过于想掩饰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而被人当场擒获的场景，自那次失手以后他又逢场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舞台，大概是因为前车之鉴，大概也是因为更加珍重得来的不易，所以就此一步一步地往职业的生涯里走下去，从此不再回头。 烟示及黔，焰不假碧 把演戏当做本能，大概便是如此吧。 这一场聚会热热闹闹地叫人十分得尽兴，饭后苏瞿等人又拉住准备离开的王胜王老板，建议大家聚在一起唱卡拉OK，沈戌当之不让，拉着唐颜就唱了整整一首的《月华》，直至到大家欢欢乐乐地玩闹到不分彼此的时候，庄园里面的门铃才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门铃在音响里的音乐混响着演奏的时候并不是十分突兀，但落在唐颜和叶栾的耳里却十分地突兀。他们两人所住的庄园一向很少有人造访，而偶尔会来登门拜访的人在今天也都聚集在了一起。叶栾微微一愣，轻轻地看了一眼唐颜。 唐颜亦是一愣，随后从沙发上起身。 “我去看看吧。”看着兴致正浓的苏瞿等人，唐颜说道。 叶栾轻轻地“嗯”了一声，也跟着起身笑道：“正好，我也和你一起去看看。” 唐颜隐隐明白叶栾出门的理由，轻轻一笑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上一次叶政荣的造访突如其来，确实给两人留下一些误会。叶栾缓缓摇头道：“还是一起去吧，这样我更放心。” 唐颜没有回绝，笑着和叶栾出了别墅。两人一同走到庄园的大门，这才看到大门之外停放着一辆黑色轿车，有一个人静静地站立在门口，那人带着明星们常戴的大号深色墨镜，身上披了一件宽松的休闲风衣，却也掩盖不住身形萧索，在听到庄园内的脚步声，他猛然抬起目光，往门口的径路上望来。 69.了结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夜色慢慢地罩下。唐黎昕走在叶栾的前方，离得庄园的大门口近了，才渐渐从暗色里看清楚了站立着的人的面貌。而造访的人显然已经在门前徘徊了多时，在看到唐黎昕出现后，一双朦胧的眼睛里眸光微微动了动，随后视线又越过了唐黎昕落在了跟在唐黎昕身后的叶栾身上。 叶栾也正看着大门的方向，清亮的目光迎着那人的视线望去，不过一会儿，那人便又转开了视线，垂下眼睑静静地注视着前方道路上两人一步一步走来时候留下的影子。 来的人的身份并不在唐颜和叶栾原先的预想当中，但也就是那人突然出现在庄园的门前，让唐颜足足地愣了好一下子，方才晃过神来。 “魏越凌，怎么是你？”唐颜问道。 唐黎昕说话的音色早已经不是以前唐颜说话的音调，魏越凌微抿了唇，没有说话。 “你来这里做什么？”见到魏越凌一副低着头没有说话的样子，唐颜的口气又软了软，慢慢地开口问道。纵然现在的情景已经和往日他与魏越凌相处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但唐颜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温温和和的，并没有过多的严厉和质问。 但也就是这样说话的语调，让魏越凌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抬起头看着唐颜，目光从唐颜的脸上游移到叶栾身上，再从叶栾转回到唐颜的脸上，几次想说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嘴巴又几次地开开合合，却依旧没有吱出一声声音。 “我先去其他地方走走。”到最后，先开口的竟然是叶栾。 唐颜微微皱眉，侧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叶栾。 叶栾朝唐颜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好。”唐颜原本还微蹙的眉在见到叶栾的笑之后，随即慢慢地舒展开来，对着叶栾轻轻地点了头。 叶栾不再说话，他抬眼静静地看了一眼站在庄园门口之外的魏越凌，随后便沿着原来的路径转身悄然离开。 两人之间默契到几乎没有第三个人插足的机会，魏越凌垂首喉头哽了哽，才听到唐颜慢慢地打开庄园里供一个人进出的小门，从门里施施然地走了出来，在他的面前站定。 门外面，也只有他魏越凌和唐颜两个人。 与唐颜面对面的时候，时间就仿佛静止在了一个空间里，只有春夏接替之时轻微的凉风拂过渐暗的大地。这样的静止过了很久，魏越凌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面看着唐颜背后渐渐消失着的夕阳余晖，低声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唐颜站在余晖中侧头静静地看着魏越凌，好一会儿才露出笑靥，轻声笑着问：“什么事？” “郑启峰临走的时候告诉我——”魏越凌紧紧看着唐颜露出的笑容，“你是阿颜。” 阿颜是唐颜和魏越凌还在年少的时候，魏越凌对待唐颜的称呼，唐颜听罢又是轻轻一笑，挑着眉看着魏越凌，声音柔和得没有一点变本加厉的味道：“所以你想问我是不是唐颜，对吗？” 魏越凌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遵循自己心中的意愿默默地点头，紧泯着唇，一眨不眨地看着唐颜。 唐颜静静地笑，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眼魏越凌的神情，这才慢慢道：“魏越凌，你来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吧。” 魏越凌的脸色一白，仿佛被人看透了秘密似的，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和镇静终于乱了方寸，连忙又唤了一声。 “阿颜……” 呼唤的声音只道了两个字便戛然而止，唐颜抬手止住魏越凌还要说下去的话，对着魏越凌笑道：“魏越凌，或许在你眼里我是唐颜，但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心里原来的唐颜，所以你不必再这样喊我。”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几乎没有回绝的余地，魏越凌看着唐颜的脸愣了愣，随后蹙眉喃喃问道：“为什么……” 唐颜静静地看着魏越凌。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是唐颜？”魏越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无措过，他第一次用看待唐颜的目光去看唐黎昕，那副神情就像要哭出来似的，“如果你告诉我你是唐颜，我就不会去拿你的那些股份，不会对唐黎昕做那样的事情。唐颜，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魏越凌一直想不明白，既然唐颜成为了唐黎昕，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真相，而要等到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才被人告知自己眼前的这一切都和那个人有关。 “如果那时候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唐颜眼见着渐渐失去冷静的魏越凌，终究还是深出一只手，像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一样慢慢地抚摸着对方的发顶，笑着说道，“更何况那时候你已经喜欢上郑启峰，不是么？” 郑启峰…… 郑启峰。 魏越凌的眼眶越发的酸涩，泪水一下子濡湿了整个酸涩的眼睛，慢慢地从眼角划溢而出。他听到唐颜在他耳边柔声说道：“你自己也说过的，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理由。那我也就更没有理由去告诉你为什么。” 是啊，谁让他当初会这么死心塌地地喜欢上郑启峰呢。 魏越凌明白自己应该擦干眼泪，既然做错了事情就应该有自己勇于承担的责任，但他还是忍不住靠近唐颜，慢慢地轻声地问道：“唐哥，你会原谅我吗？” 原谅两个字说轻很轻，说重很重。然而唐颜却只是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魏越凌的话。 “我只是理解你的想法。”唐颜笑着道。 魏越凌闭上眼睛。 隔了很久，他才拉过依旧胡乱地将自己脸上咸涩的眼泪擦干，静静地看着唐颜。这时候晚霞余晖都已经落幕，唐颜的身影和背后空旷的空景交映在一起，魏越凌看着即将要点缀满星盘的天色，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唐哥。”魏越凌站直身体，对着唐颜道。 唐颜亦收回自己的手，笑看着眼前的人。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魏越凌亦学着唐颜一样弯起自己的嘴角来笑，但他的笑容青涩，凝留在他的脸上更显得几分僵硬。可是魏越凌却丝毫没有在意，他微微试着张了张嘴，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郑启峰说得没有错，这世上也只有你会这样待我好。” “我曾经会是一个很幸福的人，是我自己不懂得珍惜。”魏越凌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再把错过的东西取过来。唐哥，在这里，我便希望你们幸福吧。”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再最后看一眼唐颜，目光里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笑着道：“我这就走了。” 世事无常，往事如白驹过隙。两人的过往历历在目，却再也无法回到一切的原点，在这时候，两人可能同时想到了记忆深处一些美好的回忆，或许也有过痛苦、绝望、彷徨的往事，但回到两人相对的原点，唐颜还是静静一笑。 恨是恨过了，报复是已经报复过了，他和魏越凌之间的一切也都有了了结。 “希望你也能找到以后的幸福吧。”在魏越凌启动车子的时候，唐颜缓缓道。 魏越凌握在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对着唐颜展颜。 “好。” 说罢，车子已经缓缓开启，重新调转了方向，往着来时的道路上驶出。只不过比起当时来时行驶过的路程，驾驶员的心境已经有了不同的变化，即使行在慢慢笼罩的黑暗里，前方也渐渐地有了一点亮色。 唐颜看着魏越凌的车子越行越远，直至消失出视野，这才转身回到庄园内。庄园的门里叶栾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正在离唐颜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对方。 “正要去找你。”看到叶栾后，唐颜笑着上前说道。 “谈完了？”看到唐颜的笑，叶栾也轻轻一笑。 唐颜点了点头，并肩走在叶栾身边。 “他怎么样了？”叶栾问道。 “就这样吧。”唐颜朝着叶栾笑道，“我倒是没想到郑启峰会卖了这么个消息给他，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有点吃惊。” “那他现在又去找郑启峰了吗？”叶栾波澜不兴的语音复又想起。 唐颜仔细地想了想，随后耸肩笑道：“我想应该是吧，我看他走的时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叶栾闻言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有些释然：“那便好，有他在，郑启峰总不会再闹出太大的动静。” 看叶栾一副为自己担忧的模样，唐颜“哈”地一声笑出声来，掰过叶栾的肩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叶栾一眼，随后才慢慢笑道：“你原来在担心这个。你放心，郑启峰虽然狡猾，但这一次足够他焦头烂额，没有五六年的时间绝对缓不过劲来。” “那便好。”叶栾点头笑道。 看到一向置身事外的叶栾会在这样的事上牵挂自己，唐颜心里微微胀满，打量着叶栾面上每一寸表情，最后还是遵循着本能的冲动，伸手捧住对面男人的脸，轻轻地吻了上去。 夜幕已落，庄园内还隐约有音乐传来，而夜空之下，在空旷的山林空地上，叶栾亦轻轻抬起手，渐渐地环住唐颜的身子，慢慢地回应着对面的男人的热情。 70.唐颜的想法 一夜喧哗，一夜放纵后，每个人的生活又开始重新回到日常生活的轨道上来。唐颜正式回到了盛光传媒，着手处理在盛光传媒内部郑启峰集团遗留下来的各项问题。他对处理这样的事务已经十分娴熟，施展的手段也让人刮目相看，仅几天的时间，常年倾轧在盛光传媒艺人培养和选拔的机制重新进行了调整，让作为娱乐圈半壁江山的盛光里所蕴藏的血液开始渐渐进入循环的轨道。 而对于盛光内部的工作人员和旗下的艺人来说，新晋上任的这位新董事长的手段让人耳目一新，却并不让人感觉到陌生。在经历过《闻战》《一克拉生命》《风信子》等优秀电影电视作品的播出后，唐黎昕已经从默默无闻的三线演员变成一个在银屏之上深受观众喜爱的男明星，更勿论在金主门事件和《曙光》的上映，让这个演员的事业更添了一笔跌宕起伏的色彩。 但也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够坐上盛光传媒最高的位置，让人觉得更加充满了神奇和传奇的色彩。而这样一个人的屡步向前前进的时候，也同时影响了很多人的生活轨迹。 郑启峰取保候审后开庭的第二天，魏越凌召开了个人记者发布会，这位曾经在娱乐圈位于巅峰的影帝在面对记者会上数以千计咨询的目光和镜头时，坦然地说出这次召集发布会的原因，正式宣布退出娱乐圈。 魏越凌退出娱乐圈的消息毫无征兆地突如其来，让在场的记者们震惊了很久很久。这位影帝其实还很年轻，二十五六的年纪也才是事业刚刚起步的阶段，虽然在接拍《闻战》获得金像奖最佳男主角之后便一直没有什么新的作品，但这样的拥有无数影迷的一线演员从此退隐，着实是叫人大跌眼镜。在娱乐圈里滚爬多年的资深记者立刻捕风捉影地询问魏越凌此次退圈的原因，甚至还将魏越凌这项宣布与盛光传媒高层接二连三地变动联系在了一起。 “宣布退圈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自己，和任何人都无关。”这是魏越凌在记者面前做出的最后一次回答，“是我自己需要时间来走过这道坎。” 魏越凌的话里并没有给记者留下太多追究的余地，但记者们却警觉地抓住了魏越凌最后退圈说的“坎”字大做文章，纷纷开始对于魏越凌说的这道坎到底是什么展开讨论，一时间娱乐圈的报纸和杂志莫衷一是报道了对魏越凌退圈的看法——是事业上亦或是感情线上。 但无论媒体怎么报道、怎么炒作魏越凌退圈的新闻，在圈内里混过多年的人都已经明白，魏越凌的影帝生涯很快就成为历史。娱乐圈里的艺人们一代一代地更迭着，大大小小的奖项一年一年颁布着，明星们的舞台也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交替着，魏越凌的故事终究被掩盖在时间的沙烁里，被岁月渐渐尘封。 而无论媒体怎么看待魏越凌退圈的事件，当事人在召开记者发布会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记者们的镜头之内。昔日集璀璨于一生的魏越凌就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从观众和粉丝的视野里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十五年，很长啊。”在得知郑启峰开庭的结果后，唐颜放下手头的报纸，这样说道。 陆千程正坐在唐颜办公桌的对面喝茶，闻言抬头对唐颜笑道：“对于做你们这一行的，算是很长吧，但对于我来说，并不算长。” 两人早已经不再从事同一个行业，作为演员年龄也确实是演出的筹码，唐颜轻轻一笑道：“取保候审之后还能有这个结果，比我预期的要好。陆千，我这才发现，你比我贪心。” 陆千程“嘿”了一声，目光微微闪烁了几番，对着唐颜笑道：“其实你早算到这个结果了不是？郑启峰对我来说充其量是个商人不足为惧。这次被动手脚的还是另一波人。” “需要我帮忙吗？”见陆千程的模样应该是有了顾虑，唐颜这样问道。 陆千程认真地看了一眼唐颜，随后一哂：“你现在对我来说，也只是商人而已。” 瞧见陆千程这幅模样，多半是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唐颜就此打住，并没有追问太多。倒是陆千程看了看唐颜带着笑意的脸，侧头仔细地想了想，这才问道：“唐颜，你真的不打算让他偿命吗？” 陆千程所指的“他”指的就是郑启峰。唐颜听罢微微眯了眯眼睛，桃花眼里却带了盈盈的笑意：“不然呢？你难道要我跑到你的大牢里买关系还是投毒？”他说来很轻巧，像是没有芥蒂一般。 “也不是不可以。”陆千程淡淡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至少说明你想过让郑启峰出事，如果真要做，我可以帮你。” 以陆千程的身份说出这些话，丝毫不像是一个警察。然两人是一起从风口浪尖上走过来的兄弟，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间隙。唐颜听到陆千程的调侃，最后还是摇头笑道：“不用，我很早就想过，报仇并不会让我再开心一点。”他这句话对郑启峰说过，这时候对陆千程说来时，又如实地再添加上一句。 “更何况死亡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掌控。”唐颜凝眸，慢慢地摊出一只手，像是第一次见到一样打量自己的手道，“比起无法掌控的事情，我更愿意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郑启峰以后就算是有再大的动作，也都在你我的视野内。”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陆千程听罢一愣。 谁都无法知道死亡后是什么样的世界，就如同唐颜在死亡之时，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能够附身在唐黎昕身上，亲手为自己的那段过往以最后的了解。 而只要郑启峰不死，如今局势下的唐颜永远都将是拥有优势的一方，如今他已经安排王胜着手吸附郑启峰的产业，加以时日必将那人所遗留下来的底牌和棋子必将被他清扫得干干净净，即使郑启峰能够有机会在十五年内提前出狱，唐颜也不会再给这个人东山再起的机会。 永远的压制，以及永远的无法抬头。 陆千程这才隐隐约约地明吧唐颜的想法，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慢慢地笑道：“刚刚还说我贪心，我看比起这一点，你应该在我之上。” 见陆千程这样评价自己，唐颜“啧啧”了两声，低头笑道：“你还不了解我，我现在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加轻松。” 唐颜的转变陆千程未曾是没有看到，陆千程想了想站在唐颜背后的那个男人，也忍不住笑道：“我听说你又打算和叶栾一起出一片有关千手题材的电影？” 滕佳柔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告知唐颜叶栾想拍这部电影的打算，此时苏瞿已经将大致的剧本写好，正等着叶栾的审核。唐颜听陆千程提及，眉毛轻轻挑了挑，倒是没有否认。 “老本行啊！”瞧唐颜这模样，陆千程忍不住打趣，又绷起脸郑重其事地说道，“得好好演。” 两人都是千手出道，其中经历过无数次的风雨，唐颜见陆千程打趣，也是面不改色道：“说起老本行，你也算是一个。改天我回去向叶导给你申请个位置，你觉得怎么样？” 让陆千程来出演电影，虽然容貌上没有唐黎昕这样引人注目，但一手坑蒙拐骗的本领并不亚于唐颜的本事。陆千程的丹凤眼微微眯了眯，笑得倒是很惬意道：“听你一个叶导叶导的喊，还真有点不习惯，相处了这么久，就没打算换个称呼？” 唐颜和叶栾在一起在两人的好友圈子里已经不算什么隐秘的事情。唐颜低眉笑笑道：“就这样也不错。” “就知道你的那点心思。”陆千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慢慢地从唐颜对面的座椅上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皮，“演戏这事情就免了吧，如果到时候电影上映，我一定去捧场就是了。” 其实最后那句话即便是不说，两人也懂得这是彼此之间的玩笑。对比以前青涩的少年时光，如今的每一件事情都已经步入正轨，每一个人都有了自己以后精彩的人生，再也不复往日嬉笑打闹的年代。唐颜终究道了一声“好”，也便这样抬头静静地看着陆千程走出办公室，慢慢地离开自己的视线。 而就在唐颜和陆千程这场相聚没过了几个星期，叶栾就开始策划着新电影的布局。这次电影几乎和《曙光》是同一个班底打造，除了导演叶栾和编剧苏瞿这两个名字外，沈戌沈大天王也如愿以偿地加入到这个新电影当中，饰演主角成长当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角色。 影片《炉火纯青》就是以这样的阵容和观众见面的，主演唐黎昕的名字出现的时候，一直等待唐黎昕的新作品出现的观众粉丝立刻眼前一亮，大呼期待。这部电影是继《风信子》和《曙光》后又一部唐黎昕主演的电影作品，其被爆料的制作班底已经在观众的口碑中越竖越高，影片在秋季打算开机拍摄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了众多的关注，甚至在影片没有拍摄的时候，舆论的呼声就已经先行到达了高朝。 71.家长 ——好希望看到唐黎昕再度登台演出。 ——好希望看到唐黎昕能够叶栾再度联手。 ——好希望看到唐黎昕和叶栾屡次给观众们带来的惊喜。 在这样的呼声下，苏瞿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此次《炉火纯青》的开机是由他一手操办的，此次影片云遥虽然扮演的只不过是一个配角，在原设定里的戏份也并不是很多，可苏瞿依旧对影片充满了极高的期待值。 用苏瞿的话来说，这部影片虽然在剧本创作以后就没有了他存在的必要，但是他还是依然想看看唐黎昕的表演，亲眼去目睹剧本中奇迹发生的时刻，也亲眼要看看这部他花费了无数心血、经历了无数遍考证的作品从开机到上映的全过程。 只有亲眼看到，才会觉得安心，才会觉得圆满。 至少苏瞿是这么认为的。 影片未开机就寄予了每一个关注的人每一份期望，也使得《炉火纯青》的开机变得更加厚重起来。但在呼声和压力齐齐而至的时候，《炉火纯青》的故事的主角却正在自己的家里布上了一架小梯子，抬头仰望着站在梯子上的人。 桃花眼因为正面对耀眼的阳光而微微眯起，在桃花眼主人的脸上也被投下一点点斑驳的光影，但那人还是依旧笑吟吟地抬着头。 “小心一点。” “嗯。”站在梯子里的人淡淡地应了一声。他手上的动作并不是十分熟练，但每一步却都十分稳重，不一会儿手上就多了一两串葡萄，递给梯子下面的人。 葡萄的架子架得很高，盛夏来临的时候也果然是绿荫连绵，到了收获的时间，人走在葡萄架上也能看到架子上面的果实。 “这么多葡萄，到时候应该怎么处理？”小心翼翼地接过叶栾递过来的葡萄，唐颜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将其放进身旁的篓子里。 篓筐里已经放满了半箩筐的葡萄，里头的葡萄晶莹剔透，看上去和市场上贩卖的葡萄相差无几，一颗一颗都甚是新鲜饱满。 “送给苏瞿一些吧。”叶栾一边用手拨开藤叶，一边说道，“我记得云遥喜欢吃这个。” “然后呢？”即便是云遥喜欢吃葡萄，那也消化不了这一整个长廊葡萄架里产出的葡萄。 “沈戌应该也可以。”叶栾道。 不过沈大天王的癖好一直古怪，实在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唐颜闻言笑笑：“那也还是太多。” 听到唐颜调笑的声音，叶栾低头往下看看，正好就看到唐颜仰面冲着自己露出的笑靥，心里不由得一软，下一句话就脱口而出：“那就把余下的做成葡萄酒吧。” 平日里饮惯了出产的酒，如果换成是自酿的葡萄酒，恐怕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唐颜听罢立刻扬了扬眉笑道：“那便照你说的来做。”说罢眸光又转了转，笑道：“说起来这回离你第一次请我喝酒有多长日子了？” “一年。” “时间过得好快。” “一天一天地等，也不算很快吧。” “哎，叶导……你该让我说什么好呢……” 风华是一指流沙，苍老是一段年华，眼下更重要的，恐怕就是要珍惜眼前身边的这个人，以及每一寸的时光。 庄园内是一派怡然自得，庄园外的世界却在因为世外桃源中的人而悄然转变。在得知叶栾要拍摄盛光传媒后，又有一个人立刻派人找出了此次电影的投资方，与其进行了一轮的商议。电影《炉火纯青》的拍摄公司虽然设立于唐黎昕所执掌的盛光传媒之中，但郑启峰集团的财力早已经被唐颜手下的王胜吸附，此次预计数忆投资计划的《炉火纯青》也依旧像《风信子》一样，引入了王胜所在的金胜集团的投资。而王胜在得知有人也想投资该部电影的计划，又立刻第一时间通知了唐颜。 通知唐颜的时候，唐颜正陪同叶栾在一起商榷剧本几个配角的人选，得知消息后，唐颜微微皱了皱眉眉，但回复王胜的话还是淡定自如，只有坐在一边的叶栾闻言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看着唐颜。 “怎么了？”即使不知道唐颜内心的想法，就刚才唐颜接电话时的那点停顿，叶栾也依旧听得出唐颜心中存在的犹豫。 见叶栾已经看穿，唐颜也没有隐瞒，直言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这次王胜打电话过来，是告诉我叶氏娱乐也想投资这部电影。” 叶氏娱乐和盛光传媒都是娱乐圈里的两块巨头，期间的间隙和摩擦也屡有发生。这一次《炉火纯青》可以说是由唐颜的盛光传媒上下打理的，叶氏娱乐这时候突然想横插一杆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叶栾轻轻蹙眉，犹豫了一会，还是慢慢说道：“如果不想让他投资，那便直接推了吧。” “上回已经推过一次了。”相比叶栾的口气，唐颜却要轻松上很多，“这一次我们的资金充足，他也应该知道，想进来投资是有困难的。” 叶栾没有说话，看着剧本发呆了一会儿，才慢慢道：“上次的事情，我一直都想不出用什么态度去对待他。”他说罢，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唐颜，“不过还好你现在没事了。” “态度不是想想就能出来的。既然他这么想加入进来，我们都不妨去见见他吧。”唐颜道，“上次我们没有在一起，这次我和你一起去。” 叶栾听到唐颜的建议有些错愕，但很快回过神来，眸光闪动了几下，终于还是化作淡淡的笑容。 而叶政荣看到叶栾的时候，唐颜也就正好站在叶栾的身后，虽然离的距离并不是很近，也给了叶政荣和叶栾两个人单独交谈的空间，但叶政荣还是微微愣了一下，目光在唐颜和叶栾当中来回逡巡了好半天才慢慢开口。 “回来啦。”叶政荣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嗯。”叶栾点头。 “进来坐坐吗？”叶政荣又问道。 叶栾的目光忽然紧了紧，依旧站着没有说话。他回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背后的唐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转头对叶政荣道：“爸，我今天回来是要正式告诉和你一件事情。” 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喊过叶政荣，叶政荣的眉目间有所触动，紧紧地看着叶栾。 叶栾的神情却没有一丝一毫地变动，他既没有再往前再进一步，也没有往后再退一步，只是平静地说道：“我已经准备和他在一起。” 末了，又道了两个字。 “永远。”叶栾道。 72.结局 叶栾平叙起来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但叶政荣的脸色却慢慢变得青白，目光越过了叶栾的肩膀，看向站在叶栾后面的那个男人。 男人所站的位置不远，也可以清晰地听到叶栾所说的每一句话。但叶政荣看过去的时候，唐颜却没有像他们两个人看过来，只是侧头看着叶家的宅院，看不清楚是什么神情。 没有如想象当中看到唐黎昕得胜的表情，叶政荣的脸色又微微缓了缓。他一生都极爱面子，事业也好、感情也好、家庭也好，凡是叶政荣想拥有的，都极尽了一切的手段。年轻风华正茂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或许能够掌控得了他所拥有的事物，以为获得了他所想要的东西，却没想到等到老来的时候，原本他以为可以紧握在手中的东西却一件一件地失去。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复又仔仔细细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这才慢慢地问。 “真的……已经做了决定了吗？” 叶栾的回答几乎没有一丝一毫地停顿，他也同样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嗯。” 听到叶栾的回答，叶政荣微微恍神，念想里依稀又出现了秋豫年轻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两人也曾许下过誓言，也曾有过男女间恋爱时候最烂漫的海誓山盟，但时光却轻易地抹去了这一切的痕迹，叶政荣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叶栾的想法，明明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可笑，却依旧喃喃对着自己的儿子问道：“永远是多久？” 永远有多久…… 叶栾眉宇间的神情慢慢地舒展，在面对父亲的问题的时候，他再没有选择逃避，甚至早已经在心中想好了是怎么回答，轻轻一笑道：“是这辈子吧。不过和他在一起，我也变成一个贪心的人……”在叶政荣面前，叶栾如实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如果下辈子，我睁开眼睛还能认识他，我也依旧和他在一起。” 叶政荣听罢有些恍惚，他如今已经到了等待苍老的年纪，在听到年轻的后辈说出如此生机的话语，原本严肃自矜的表情终于缓缓瓦解。 “那叶氏呢……”缓缓放松的同时依旧想起了念念不忘的事情，叶政荣试图般地又问了叶栾一句。 “我回来，从来不是为了这些东西。”叶栾缓缓摇头。 人如叶栾，也并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一个人毕生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而叶栾宁愿将这一切的精力放在自己所在乎的地方，用自己的一生去完成。 叶政荣其实也早就应该知道叶栾的想法的。他强加在叶栾身上的愿望，也本来就应该是遥遥无期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叶栾和叶政荣之间也并没有做出必须的选择，而叶政荣却宁愿更相信，如果在自己的努力引导之下，叶栾终将会有一天走上他为叶栾所选择的道路，并且永远的走下去。 而叶氏娱乐也有能力为叶栾铺就这么一条道路。 然而这一切在唐黎昕的出现下又悄然地发生了变化。叶政荣原来以为唐黎昕不过是一个永远都不入流的人物，即使演戏能够演得再好再叫人拍板，也终究不过是他看不上眼的小戏子，完全没有在意的必要。但他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叶栾会公然为了这么一个戏子违抗他的命令，一个人偷偷地离开了叶家，一头就扎进他无法伸手涉及的地方。 不计自己的身份公开支持唐黎昕，为了唐黎昕到处奔走，再到最后又重新当上了唐黎昕的导演，一部影片《曙光》力挽狂澜，将本来被舆论掩盖的唐黎昕重新拉回银屏之上，亲自为这个演员安排了这么一部戏。 如果不是认真到了极致，是没有人会做到这一点的。 叶政荣很明白，也很理解。他想起往日和秋豫相处的日子，即使情到了浓处，为了叶氏娱乐的未来，他依旧可以放开自己的爱情，重组了婚姻，拒绝了秋豫的请求。 骨子里流的是同样的血，可叶政荣忽然觉得，至少在感性上，他比不过自己的儿子。 当初十足十让叶栾回归叶氏的把握到最后终于一点一点地被消磨，而到唐黎昕坐到了盛光传媒董事长位置上的时候，叶政荣也知道，他手上所握有的叶氏娱乐仅仅的筹码再也不能和那个自己从未看得起过的小明星抗衡，而他的儿子叶栾，也终于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再也无法要求他什么。 盛光传媒的实力并不比叶氏娱乐弱，而能够坐在盛光传媒最高位置上的唐黎昕，里面的手腕也未必会比他叶政荣弱。 他的儿子叶栾，早已经找到了自己可以落脚的地方，根本不用再借助于叶氏娱乐的利用，至于唐黎昕，恐怕也未必会在意叶氏娱乐的力量。 叶政荣慢慢地呼出一口气，这一口气像是呼出了他身上所肩负的所有的压力、焦躁和担忧。 “也许你的选择是对的。”叶政荣听到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乍一听去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可他依旧还是接下去说：“我也许真的不应该阻止你。你能够叫我一声爸，我真的应该觉得满足了。” 眼下的局势，是叶政荣无论用尽什么样的手段，都不可能撼动叶栾半分意志，而叶政荣最应该做的，就是放手。 父子之间交谈的时间并不算长，彼此说的话也并不算多，可也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有一些不可看见不可触摸的东西正悄然地发生了改变。在《炉火纯青》正式确定下投资方和制片方的时候，除了早已经传出消息过的金胜集团和盛光传媒后，叶氏娱乐的名单也赫然在目，让无数影界的人士大开了眼界。 金胜集团本身是从《风信子》之后慢慢崛起的投资团队，在记者的情报里面已经掌握了不少的资料。可这次盛光传媒和叶氏娱乐同时加入到一本电影的制片上来，却是大出人的意料。这两块娱乐圈的巨头几年里竞争不断，虽然偶尔会有单笔合同的合作，但像同时公开一部电影由两家公司同时负责的新闻却是前所未有。记者们纷纷开始猜测这两家公司合作的内幕，也同时让不少观众大呼神奇，越来越期待起这部电影的制作起来。 没开拍之前就被观众赋予了极高的期待，放在任何一位圈子的行家眼里，都将是一种窒息的压力，但这部电影的导演却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外界的眼光。比起《风信子》和《曙光》这两部影片，叶栾并没有亲身去处理宣传的环节，被称为票房冠军的年轻导演以一如既往的手段去处理着开机和拍摄，乃至到电影幕后的剪辑。 但这一次的《炉火纯青》比起前两部电影来说又有不少细微的差别。这样的差别首先便体现在影片的进度上。此次电影的拍摄比起往期叶栾所指导的电影的拍摄周期显然要翻上了一番，而幕后制作的时间更是比任何一部电影要长上许多。影片自秋季开拍，观众们原以为像叶栾这样的票房导演会选择在最火热的春节档作为贺岁片放映，但到了来年的开春，影片依然还是处于精心的特效剪辑和处理当中，速度不急不忙，似乎一点都不在为影片的进度而烦恼。 起初被媒体炒得热火朝天的电影的制作时间就这样从秋季跨入到冬季，又从冬季迎来了来年的春天，从春天走向了极富有市场潜力的暑期档，直至第二年的金秋到来的时候，影片才正式宣告完工，进入到宣传的档期内。 在此期间，有人也曾深入到影片拍摄基地去探访剧组，那时候正挑选在唐黎昕出演的时候，拍摄的房间里悄然无声，采访的记者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的时候，甚至还可以听闻到自己的脚步声，而唐黎昕正好就坐在房间正上方的位置，十分熟练地操纵着手上的纸牌，纵然生就是一副桃花眼的模样，但那人笑起来的时候依稀可以看出盈盈和善的狐狸眼样子，不经意间就让人摄住了心神，再等到演员摊牌的时候，在场不少拍摄的人都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能在银屏上让人感觉到意外的场景会有很多，不少却归功于影片的剪辑以及错位的拍摄。可在拍摄现场能够让观看的人大吃一惊的，其间的手法却足足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探访的记者对唐黎昕的表演同样感到意外，但也就是这样的意外，也更加提高了他对这部电影期待。在影片正式上映的时候，这位记者还特地购买了电影的首映门票，亲眼去见证了这部影片的奇迹。 这个奇迹是在万众瞩目之下产生的。 《炉火纯青》从开机到上映经历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这一年的时间里娱乐圈有走过一批老人，也有迎接过一批新人，它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更迭着，看上去充满着瑰丽和梦想，却变化无常着，而当《炉火纯青》展现在观众的面前时候，无论时光消磨了多少痕迹，人们在看到男主角登场的时候，却依稀不禁被那人的出现吸引住了所有的注意力。 啊，就是这个演员，唐黎昕。 观众们纷纷这样地想。 不是因为这个演员演过多少电影、拍过电视剧才给人留下这样一个印象，而是无论这个演员演过什么样的角色，都可以给观众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位置。这些角色身上有触动人心的纯净，有代表着智慧的果敢，有缠绵悱恻的真情，更有穿越过生死的真谛，一次复又一次刷新着观众们对唐黎昕的认识，以至于在《炉火纯青》的开场，男人以最悠然的步调进入人们的视野中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 而《炉火纯青》所描绘的，就是这个男人这一路走过的历程。他像是一部影片，更像是一部纪录片，短短的90分钟并不算长，但影片却清清楚楚地记录了这个人成长的历程，从一个在街道上一个不起眼的混混一步一步成长过来，到闻名一方的千王之王，故事的主角以一手变幻莫测的身手与表演，给观众们展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炉火纯青。 这部戏在上映之后被不少影评家封为“戏中戏”之称。虽然在电影开拍之前影迷们就对叶栾的作品充满了期待，但到了影院里观看了整部电影之后，却意外地超出了影迷们最早的预想值，电影里面每一个镜头都达到了毫无挑剔的地步，唐黎昕表演的手法达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任是谁看罢都是赞不绝口。更有影迷将唐黎昕施展千术时的模样称作艺术，并将其在和人同场竞技时的画面进行了截图，制成GIF动态图片，仅仅公布资源的第一天，下载量便超过了一万余次。 唐黎昕所操纵的这一手表演，以及表演中所演绎的那一手千术，那真正是无法叫人用肉眼可以挑剔出缺点来的的艺术。 《炉火纯青》给投资商产生的回报是巨大的，给观众们产生的影响也是沸腾的，而在两年一度的金像奖开奖之际，其带给评委组的意外也是震撼的。在这期金像奖中，《炉火纯青》几乎进入了每一项电影奖项的提名，从最佳影片、导演、编剧再到最佳男主角、男配角、女配角以及制作、特效等奖项，无一不见《炉火纯青》这部影片的影片。 台上是万众瞩目，台下是华灯璀璨，当颁奖嘉宾是这样宣读颁奖词的。 “他是当之无愧的新一代影帝，他的表演也正如他所主演的影片名字一样的——炉火纯青。” 正式公布最佳男主角名字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鼓掌声排山倒海地传来，摄影师的镜头和灯光师的聚焦全部集中在会场中坐着的那个男人身上。而获得奖项的男人从容不迫地站起身，与坐在身边的导演轻拥，这才慢慢地站直了身体，往舞台上一步一步走去。 而给过拥抱过的导演，也正微笑地看着那人走到台上，看着那人的目光穿过会场下的茫茫人群，直至两人视线相接时，男人才对着自己露出明亮的笑容。 他现在所拥有的成就，是属于两个人的。 而唐颜和叶栾未来所造就的成就，或许更在这一部《炉火纯青》之上，也屡次打破了娱乐圈里对两人一起合作的评价，但就在这一刻，唐颜和叶栾心中所想的却是一样的吻合。 影帝的荣华在即，而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要走，但无论经过多少跌跌撞撞，无论尝遍多少人世冷暖，无论是梦想会有多少遥远，总有一人的手能够相牵。 直至永远。 ——正文完—— 番外二：唐、叶相性一百问 1、请问您的名字是？ 唐：唐黎昕吧 叶：叶栾 茄籽：唉？小唐你确定你的名字是这个吗？ 唐（眯眯笑）：我以前的名字叫唐颜 2、年龄是？ 叶：27 唐：27 茄籽：唉？小唐你确定你的年龄和叶栾一样真的是27？ 唐（斜眼睛）：不然呢？ 茄籽：好吧，当我没说 3、性别是？ 唐、叶：这个问题确定要问？ 茄籽：……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唐：还行吧！ 茄籽：什么叫做还行喂！ 唐：难道你觉得我不行？ 茄籽：当我什么也没说，小叶子轮你了！ 叶：我不怎么喜欢和人交流 5、对方的性格？ 唐：唔，叶导是一个很安静的人 叶：喜欢懂得掩饰自己的感情 茄籽：看吧，小唐，你家叶导比你了解你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唐：在《闻战》开机仪式的时候 叶：嗯，在会场上认识的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唐：叶导气质很好 叶：感觉比较有潜力吧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唐：安静、认真、执着 叶：一开始是演技，后来是整个人 茄籽：小叶子你要不要这么直白的喂！ 叶：喜欢他的人比较多…… 9、讨厌对方哪一点？ 唐：没有吧！ 叶：没有 茄籽：真没有？ 唐、叶：没有，难道你希望我们有？ 茄籽：好吧，没有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唐：不好就不会选择和叶导在一起了啊 叶（沉默了一会）：好吧 茄籽：咦？我怎么看小叶子有点犹豫啊？ 叶：喜欢他的人比较多 唐：但是我只选择和你在一起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唐：叶导 叶：唐黎昕 茄籽：你们要不要都这么古板喂！ 唐：那你想个更好的？ 茄籽：唔……这个嘛……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唐：就这样就好了！ 叶：嗯 茄籽：唔……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唐：不需要来比喻吧！ 叶：狐狸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唐：葡萄酒吧 叶：葡萄酒 茄籽：你们怎么那么一致喂！ 唐：因为叶导喜欢 叶：可以一起喝 茄籽：@#%￥#@%我败了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唐：这个不好说 茄籽：为嘛 唐：其实内心里只要叶导主动一点就好了 茄籽：咦？难道叶导不主动吗 唐（干咳）：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你们在说什么 唐、茄籽：没什么没什么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唐：没有吧！ 叶：唐黎昕会一个人去冒险，比如《一克拉生命》 唐：呃……我没有冒险，我有把握的 17、您的毛病是？ 唐：有些东西总是放不下啦 叶：会嫌弃自己太安静 18、对方的毛病是？ 唐：叶导很完美 叶：虽然被很多外表掩饰住，但心里却很柔软 茄籽：哇，叶导好了解小唐 唐：果然是我的导演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唐：一个人静悄悄地离开吧 叶：去做危险的事情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唐：上次接了一本剧叫《一克拉生命》的，好像叶导有点不开心，其实我拍戏的时候吊威亚，做了什么惊险的动作，叶导脸色就不会太好 叶：我只是担心你 茄籽：那小叶子呢，你呢？ 叶：没有接小唐的电话 唐：那是一场误会啦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唐：同居 叶：同居 茄籽：一年了没有一点进步？ 唐：明明是你一点都没进步好不好 茄籽（捂脸遁走）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唐、叶：《闻战》拍摄现场 23、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唐：很融洽 叶：很安静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唐：他请我拍电影 叶：他推辞拍我的电影 茄籽：你们两个……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唐：我们？我们不用约会吧 叶：嗯，在家里 茄籽：还说我不好，你看约会都是24小时的！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唐：叶导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生日哎！ 叶：唐黎昕，你的生日是？ 茄籽：@！￥#%￥%……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唐：唔…… 叶：是我 茄籽：小唐，你居然让小叶子先告白 唐：唔……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唐：保护好他，让他不受伤害 叶：做他一个人的导演 29、那么，您爱对方么？ 唐：喜欢 叶：嗯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唐：一口气认定要当我的导演的时候 叶：下定决心去接近郑启峰的时候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唐：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在叶导身上发生吧 叶：抓住他，不放手 茄籽：我才发现小叶子这么威武霸气 叶：只是我不想离开他而已 茄籽：好吧……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唐：不是说了叶导不会变心的吗？ 叶：他不会变心的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唐：家里24小时都可以约会，谈不上迟到吧 叶：没有想过 茄籽：你们的条件太好了！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唐：沉默起来的样子 叶：站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唐：叶导说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叶：他吻我的时候 茄籽：小叶子你太直白了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唐：在家里一起过日子聊家常 叶：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39、曾经吵架么？ 唐：没有 叶：没有 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唐：和叶导吵架有点困难哦 叶：不会和他吵架的 41、之后如何和好？ 唐：如果真的吵架，我肯定会先道歉 叶：我也是 茄籽：……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唐：如果有机会，那是一定的 叶：希望，但不是恋人，是在永远一起 43、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唐：每次叶导看着我的时候 叶：他一直在我身边 44、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唐：可能会千方百计地对别人好吧，虽然…… 叶：守在他身边，或者等他回来 45、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唐：这个问题太遥远了 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唐：蔷薇 叶：罂粟 4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唐：以前有，后来全解释清楚了 茄籽：什么事情解释清楚了？ 唐：我是唐颜 茄籽：好吧…… 叶：我也解释过了 茄籽：你的是？ 叶：我是叶政荣的私生子 茄籽：好吧……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唐：没有吧 叶：喜欢唐黎昕的人太多 茄籽：小叶子你担心的还挺多的啊 唐：叶导，我不会离开你的 49、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唐：这个不好说 茄籽：为什么 唐：对沈戌、苏瞿他们肯定是公开的，对外界嘛，可能是秘密吧 茄籽：为什么是“可能”？ 唐：因为圈子里好像有人猜到我和叶导是一堆了哦 茄籽：……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唐：可以，我们约定了永远的 叶：嗯，可以 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唐：攻 叶（沉默） 茄籽：小叶子害羞了 唐：咳…… 52、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唐：如果让叶导来，恐怕就一直没有性福了 叶：我不在意这些的 茄籽：……小唐你节操喂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唐：叶导在我不发表意见 叶：满意 茄籽：小唐你偷偷和我说 唐：真要说？ 茄籽：当然！ 唐（偷偷）：你给我们安排的H太太太太少了！ 茄籽：…… 54、初次H的地点？ 唐：唔…… 叶：庄园 茄籽：……还是小叶子诚实 55、当时的感觉？ 唐：很好 叶：嗯。 茄籽：小叶子，嗯是什么意思喂！ 叶：还行 茄籽：…… 56、当时对方的样子？ 唐：叶导很性感 叶：他很好看 57、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唐：醒了？ 叶：嗯 茄籽：…… 58、每星期H的次数？ 唐：你应该问我们每个月H的次数 叶、茄籽：…… 59、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唐：太多也不好，但是一星期一次要保持啊 茄籽：你就这么点出息？ 唐：是你就这么点出息 茄籽：…… 叶：…… 60、那么，是怎样的H呢？ 唐：随便都好，首先是要保持 叶：…… 茄籽：小唐你会不会太奔放了，你看人家小叶子都不说话了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唐：身体 叶：不太清楚 茄籽：你们……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唐：颈窝的地方 叶：不太清楚 茄籽：小叶子…… 63、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唐：性感 叶：好看 64、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唐：还行吧，但是一个月几次总要的，茄籽你确定不加戏份吗？ 叶（沉默）：……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唐：大部分都是在家里 叶：嗯 66、您想尝试的H地点？ 唐：家里有个葡萄架，我很想去那里玩 叶：就这样就可以了 67、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唐：前后都有，根据情况定 叶：嗯 茄籽：感觉小叶子回答得好沉默 叶：我对这些不是特别在行 68、H时有什么约定么？ 唐：没有吧，我觉得不要弄疼叶导就好了 叶：还没有 唐：要不改天我们回去定一个？ 叶：……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唐：死了一次以后，就没有和其他人再接触过 叶：没有 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唐：我只能表示理解 叶：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身心在一起吧 71、如果对方被暴徒QJ了，您会怎么做？ 唐：可能发生么？ 叶：不会发生 72、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唐：H前对叶导是有点不好意思啦 叶：嗯……没有特别的感觉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唐：不会 叶：不会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唐：我还是有一定技术的 叶：不是很擅长 茄籽：小叶子你要加油练起来！ 唐：那你也得多多给我机会啊 茄籽：…… 75、那么对方呢 唐：还是我比较主动 叶：嗯，他比较主动 76、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唐：不要太理性的话就可以了 叶：他喊我叶导 茄籽：你们俩这就满足啦？ 唐：不然呢？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唐：满足的吧 叶：他开心就好 茄籽：……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唐：至少我不会去做 叶：有点不理解…… 79您对∫M有兴趣吗？ 唐：没有 叶：没有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唐：等一段时间吧，如果叶导真不要拿我自己也得上啊 叶：可能会主动 茄籽：咦咦？小叶子？？？ 叶：…… 81、您对恋爱怎么看？ 唐：两情相悦 叶：天长地久 82、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唐：忽然一半停止了 叶：…… 唐：不过在我们这没发生过啦 茄籽：…… 83、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唐：拍摄电影后台的换衣间 叶：……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唐：有 叶：……嗯 茄籽：咦？叶导你不是说你不是很拿手的吗？ 85、那时攻方的表情？ 唐：我当然是很惊喜的啊！ 叶：当时我喝醉了 茄籽：原来如此…… 86、攻方有过QJ的行为吗？ 唐：没有 叶：没有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唐：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88、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唐：叶导 叶：唐黎昕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唐：肯定的 叶：嗯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唐：还没试过，茄籽求加戏份 茄籽：咳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唐：真要追溯起来，会很遥远 叶：沈戌他们来我们家玩通宵的时候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唐：已经不是了 叶：是 93、您最喜欢被吻到哪里呢？ 唐：这个还真没想过，一般都是我主动 叶：只要是他的话，感觉哪里都可以 94、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里呢？ 唐：我很纯洁的，亲亲嘴就很满足了 茄籽：真的 唐：当然更深入一点会更开心 茄籽：小叶子为了小唐的性福你要加油 叶：嗯 唐、茄籽：…… 95、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唐：说一句喜欢你，叶导就会睁着眼睛一直看着我 叶：我看着他的时候 96、H时您会想些什么呢？ 唐：好好把握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茄籽：好吧…… 97、一晚H的次数是？ 唐：都没给我安插戏份，居然还问我H的次数 叶：没算过 茄籽：…… 98、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唐：我帮叶导的 叶：他帮我 99、对您而言H是？ 唐：爱情的调味剂吧 叶：融合 茄籽：小叶子你这两个字嗷嗷嗷…… 100、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唐：叶导，我们让茄籽加戏份？ 叶（看了眼唐颜，终于——）：好 番外三：唐叶的续后 《炉火纯青》上映后一个月是电影剧组成员最忙碌的时候，在荣获金像奖影帝的称号之后，滕佳柔一连接了几个明星访谈的通告，将唐颜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 但事实上，以唐黎昕此时的地位，已经不需要像滕佳柔所想的一样大张宣传，唐颜本想推辞掉几个通告，将自己与叶栾的假期提前拉到行程上来，反倒是叶栾看了通告里安排的节目，才慢慢对唐颜笑着。 “滕佳柔选的这几个通告都不错。”叶栾一边翻着节目的安排表，一边说，“假期可以再等等，而且我也喜欢你在台上的样子。” 得叶栾的一句话，唐颜心里面虽然有点遗憾，到底还是到节目制作组里面走了过场。明星访谈录的主持人一听到唐黎昕过来，早已经列出一连串节目中想提的问题，随时准备唐黎昕的大驾光临。 晚上的访谈聚光灯打得很亮，在最后访谈快要结束的时候，节目组照例安排了一分钟快速问答的题目，主持人的嘴巴像竹笋倒豆子一样将题目噼里啪啦全部倒成一串，上至明星的星座下到明星喜欢的颜色，最后还不忘问一句，“听说小唐已经有了自己心仪的对象，小唐能不能透露一下自己将和他什么时候结婚”的问题。 唐黎昕对于自己私人生活的事情一直非常保守，在经历了绯闻和丑闻之后很少会在媒体面前回答关于私生活的事情。节目组的制作人也是怀着试一试的心态问到这个问题，但唐颜倒是出奇意外地只沉默了一下，就回答了问题。 “今年年底吧。”唐颜道。 等《炉火纯青》的后续工作全部做完，也确实就到了年底了。 主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眼见着一分钟的时间快要到了，立刻又抓紧时间问道：“那到时候会邀请谁来参加婚礼？” 还没问完，时间已经叮咚响了起来，唐黎昕笑笑没有回答，只留下主持人和制作片方一脸遗憾的表情。 不过能得知唐黎昕在年底结婚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新闻，这次访谈里出了这么一个成绩可喜可贺，节目组立刻开始剪辑此次录制的内容，准备给蹲守在电视机前观看节目的观众们一个特别的惊喜。 而唐颜则出了节目制作组，一个人开车回到了庄园内。 夜晚的庄园一向寂静得很，山林里只剩下几点灯光点缀，唐颜到家的时候，客厅里的灯光还亮着，显然是有人已经在屋子里头。他今天出门通告的时候，叶栾也被苏瞿拉出去对付影片制片方面的应酬，按眼前这样的情况，男人多半是比他先早回了一步。 房间里的电视机还开着，频道正好是晚间播出唐黎昕受访节目的一档，画面里一闪一闪地跳动着广告，唐颜草草地环顾了一下客厅，这才发现叶栾正一个人靠在沙发上，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动静，连有人开门走进来的声音也没发觉。 唐颜微微愣了愣，走近看了才发现叶栾已经睡着了。 空气中还蕴育着若有若无的酒精的味道，想必是叶栾在外应酬的时候喝了不少酒，唐颜轻轻呼出一口气，挨得近了，才小声唤道：“叶导，叶导？” 叶栾没有回应。 此时已逢秋冬交替之际，转眼间已经将入深冬，房间里还开着暖气，并没有外头夜间的寒意。叶栾的外套早已经搁在了衣架上，此时只着了件薄薄的衬衫，黑色的领口敞开着，沿着脖颈露出里头锁骨流畅的线条。 只是这样一个人睡着的画面，就让人产生一种如蔷薇一样安静又让人窒息的感觉。 唐颜感觉自己的喉咙紧了紧，坐到叶栾身边，下意识地又唤了一声。 这回两人隔得极近，唐颜的声音虽然低柔，但叶栾终于动了动，睡在沙发上的头微微抬了抬，蹭到了唐颜的腿上。 “叶……”见叶栾依旧没有醒，唐颜终于止住了自己的呼声，无奈地看着枕在自己大腿根上上的叶栾。 叶栾倒是没有一点没有反应，迷迷糊糊地眯了眯眼睛。 “叶导……”唐颜的声音有点沉，更有点无奈，“这可是你自己挨上来的。” “嗯。”出奇意外的，叶栾慢慢地应了一声。 看叶栾这幅样子，多半还在醉着。叶栾外出应酬的时候很少会醉酒，即使醉酒的时候话也并不多，让人看不清楚这人到底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唐颜见叶栾一幅迷迷糊糊的样子，终究叹了口气，起身一把抱起叶栾，带着叶栾往房屋里头走。 两人早已同住在一屋，唐颜将叶栾放置在床上，正打算给叶栾打一盆洗脸水，转身欲走的时候，叶栾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绕在唐颜腰间，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清清亮亮的眸子看不出一丝半点的醉意，看着模样倒像个十分清醒的人的模样。唐颜低头看了叶栾半响，方才俯身下去，吻住对方的眼睛。 隔得近了，叶栾才慢慢地有了一点反应，赶紧闭上眼睛，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唐颜的低笑声。 “叶导，我第一次才知道，原来你喝醉酒的样子是这样的。” 叶栾的手没有松开，眼睛倒是重新睁开了，这一次眸子里亮闪闪得宛如明珠，凝眸之处有唐颜的轻笑开来的容颜。 唐颜伸手自上而下慢慢地解开了叶栾的衬衫前的扣子。 叶栾的身型颀长，身线也是极其地流畅。唐颜解完叶栾的衣服，身下一直静静注视着的男人忽然静静一笑，明明是熏了醉意的眼睛，却越发的明亮起来。 “想你了。”模模糊糊的，叶栾这样说了一句。 “哈，我不就在你身边吗？” 叶栾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什么，话到口中的时候却被俯身下来的唐颜堵住，左胸上的茱萸好像是被人揉捏着，慢悠悠地散出一阵又一阵的酥麻的感觉。 “别……”似乎意识到唐颜在做什么，叶栾终于在唐颜的深吻中溢出了一个单音。 唐颜挑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却不给叶栾再推拒的机会，手上的动作也明显加快起来。他和叶栾将近一年来的共处，早已经知道叶栾身体里敏感的地方，只不稍一会儿就挑逗开叶栾的身体，在深吻结束后还轻轻地凑到叶栾耳边低笑。 “叶导，这可是你诱惑我的。”唐颜坦言相笑。 叶栾的脸上已经泛了层红色，黑眸在灯光的空间里无神地游离了片刻，随后还是对着实现前方的天花板，轻轻笑了声“嗯。” 吐息间依稀还带着酒味，也难得叶栾会醉这么一场。 唐颜顺手宽衣解带，起身又去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润滑剂来。叶栾只见得唐颜上上下下地在不停地忙碌，时而翻过他的身子，时而又抬高他的脚，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集中了自己的精神。 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探进了他的体内。 虽然感觉有点不舒服，但也不是特别的难受，叶栾呼出一口浊气，又轻轻唤了一声。 “唐颜……” 他是很少这样称呼那人的，很多时候，他都会选择叫那人为唐黎昕。 “我在。”唐颜应着，动作倒没有停下。 “年底……我们真的结婚么？”被进入的地方越来越有扩大的趋势，叶栾终于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唐颜轻吻着叶栾，柔声道：“不是早先就订好的么，这是真的。” 叶栾微微眯了眯眼睛。 唐颜又有点无奈，小声道：“叶导，你真的醉了。” “醉了……”叶栾喃喃地又重复着唐颜说的话，脸神上露出几分迷茫，随后很快被唐颜不间断地来回抽插给冲散，细碎的呻吟声和喘息声盈满了一室。 有些时候做的事情，总不需要太多的理智。 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酒味和挥散不去的湿黏与银靡的放纵，直到抵达高朝之时，唐颜揽住叶栾的身体，轻轻地趴在叶栾的身侧，一边抚慰着对方纵欲后的身体，一边清喘着气，汗水流过鬓角边上的容颜里缓缓地露出一个笑靥。 “叶导呐……” “嗯？”叶栾轻声地反射性地应着。 “如果真的想结婚，那我们就早点休假吧。”唐颜一边说一边正对着叶栾那双清澈的眸子，“其实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这一刻也许叶栾还醉着，也许叶栾也听懂了唐颜说的话，时间大约停顿了有五六秒的时间，唐颜身边的人也跟着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 “好。”叶栾回道。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