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莫忧离(包子)上——风起雨后
风起雨后  发于:2014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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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季莫忧离,花季莫浅忆,在忧伤的雨季开始,在灿烂的花季终结,滑过了悠悠岁月,演绎平淡的爱恨情仇 主角:南清言 配角:邱岩沈子楚季煜宸李致霄Adolf…… 本文耽美生子N大叔受,请亲们自带避雷针,实在接受不能的请点页面最右上方的叉叉~谢谢~╭(╯3╰)╮ 序章 1980年5月5日,宜起基。 在这一天,洛灵市破土动工了他们自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座新校园,并以他们的城市名字命名了她——洛灵大学。 为了积极响应改革开放的号召,这所高校在设计之初就被指示不能拘泥于传统的设计,要与时俱进,结合多方面的文化元素,也要兼备新时代的教育需求,能够让进入洛灵大学的学生得到全方位的发展。 本着这个原则,洛灵大学的设计耗时长久,终于在原计划破土动工的前半年将图纸交上,四年之后,一所集教育、体育和优美风景为一体的综合性大学终于向世人揭开了她的面纱。 整个大学绿水环绕,各种植物交相掩映,高覆盖率的绿色植被让学校少了几分凝重,多了几分灵动。学校的东北角是运动区,足球场,篮球场,羽毛球场,游泳池,甚至是在八十年代很少听说的网球场也在其中,在一个个运动场地后方,是一座漂亮的体育馆,在洛灵晴朗的天空下会发出银白色的柔美光芒。 而西南的方向是学生和老师的公寓,由北向南整齐的排列开来,离学生公寓很近的地方是学校食堂,每当饭点的时候,学生们甚至呆在宿舍都可以闻到后厨飘出来的饭香。整个学校的中到南部,是教学区,教学楼,语言信息楼,实验楼,综合楼,在两条弧形的道路两旁鳞次排开,在两条道路合抱之中,高高的综合教学楼耸立在那里,在一片郁郁葱葱中显得煞是好看。 八十年代的中国并不富裕,起码远不及现在中国的万一,其实现在也很流行富商给高校捐钱盖栋小楼,然后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一下。当时洛灵大学也有很多好心的富商捐出自己的钱财,让学校更快更好的建成。 其中就包括这样一个商人,一个执意捐钱又非常坚决的不想按照学校规划办事的归国华侨。 他想在学校的最东南角建一栋实验楼,那里在原来的图纸上是一片葱郁的竹林,而且这片区域与学校整体是分开的,被一条环绕学校的溪流隔开,学生来往之间并没有道路连通,很不方便。于是这位固执的富商又出资建了一座桥。 因为这座实验楼并不影响学校的整体建筑,反而由于建在竹林之间环境比其他地方更加幽静,风景也更加美,学校方面也就由了他去,多一座实验楼又不是什么坏事。 而那位富商在实验楼建成之后又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但如果从商人的角度考虑倒也不是很难懂:楼中不能出现数字4,所以标着6楼的实验楼其实只有5层,而房门号遇到4便会跳过不计。 只是远离主教学区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学校需要另派出人手去单独看护那栋实验楼。就在学校发愁人选的时候,一个相貌清雅的中年主动来到学校应征了这项工作。 学校刚开学的那一阵,很少有学生愿意舍近求远的到那个偏僻的实验楼做实验,可是渐渐的人就多了起来,工科的理科的还有一些是学美术的,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的学生女生占了大半,可以想象到,她们都是来看那位清雅的守门人的。 守门人的性格和他的长相一样,温润如玉,当然这是暗恋他的女孩子总结出的,而对于那些喜欢来这补做实验的理科生工科生,全是因为守门人好说话,只要提前说好,多晚他都会给你留门的。那些多情的女学生不论明里暗里画了无数张他的画像,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位温和的中年人在这栋实验楼守了很多年,这栋实验楼也热闹了很多年,即使他已不再英俊,但温润依旧,还是有很多女学生为了看他而从老远跑到这里,只为和他聊一两句,或者只是透过实验楼的窗口远远的看他一眼。 十一二月的洛灵市已经渐进冬季,刺骨的寒风中时常夹杂着密密的雨花,打在只着了秋装的学生身上更显冰冷。 那天的洛灵市又飘起了密密的雨丝,一位美丽的女孩没能幸运的得到守门人特地准备的最后一把伞,也许这也是她期盼的,能够和他多呆一会儿,多聊几句。 守门人安静的坐在他的小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电炉发呆,而坐在他旁边的女学生在喝完杯里的热茶后,问起了守门人第一个问题:“先生,您为什么要一直守在这里呢?” 守门人慢慢转过头,即使他已青春不再,清澈的双目也有几分浑浊,眼角越发深刻的皱纹让他显出几分老态,但五官的轮廓还是依稀显出守门人年轻时的风采,他对那个女孩笑了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在等一个人。” “她是您的爱人吗?” “不,他是我的恩人。但我想我也爱他。”守门人收回看向女生的视线,转而看向窗外阴霾的天气,原本浑浊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而又锐利,又慢慢变成清明,也许是他的爱人让他又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让他重新回到年轻的状态,女生如是想着。 “那她就在学校里吗?” “不,他不在这里,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他在哪。”他的声音在低沉中夹杂着黯淡,也许也带着一点伤感。 “那先生为什么不去找?呆在这里怎么可能那么巧的和先生的恩人相遇?” “呵,”守门人勾起的嘴角让鼻翼两侧的笑纹更加深刻,他还是看着窗边,仿佛在回忆着很久以前的事情,“因为不知道,所以呆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 “那先生可以告诉我,您的恩人长什么样子吗?”也许是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冒昧,女学生就急忙地补了一句,“多一个人总归是多一份力量,我愿意帮先生找!” “他的眼角有一轮新月似的胎记,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新月。” 这是雨停了,女学生悄悄的退出了他的小屋,她让他说出了从来没有透露过的往事,又让他陷入长长的回忆,她忽然不想打扰男人的沉思,那是看了让人心酸的最深沉的怀念。 春去春又回来,花落花又开,本来这栋实验楼还可以再这么热闹下去,可是就是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让所有人伤心,更让所有人胆寒,也让这栋老楼彻底沉寂了,那个让全校全校师生真心喜欢的守门老人死去了,静静地死在一个百花齐放的季节,不是因为疾病,也不是因为衰老,而是一场谋杀,一场残忍又及其血腥的谋杀。 他的尸体被钉在5楼的楼梯口,右臂折了一下,让右手和头部钉在一起,又在眉心打进一颗长钉,让那颗白发苍苍的脑袋不至于垂在一遍,更让目击者一眼就能认出受害人,苍白衰老的容颜依然可以看到年轻时的俊朗,左臂水平钉在了背后的墙上,双腿逛荡着,风一过,一下一下,磕着通往6楼的木门,发出幽幽的咚咚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间,而那张原本写着5的标志牌不知所踪,并且所有写着5的房门都像被血浸透,留下了褐色的血渍和浓浓的腥臭,而这些门最后无论是血渍剩下的空隙,抑或是血渍流下来的纹理,都模模糊糊却又真真切切的显出一个又一个的4。 洛灵大学的师生愤怒了,他们一面叫嚷着要找到凶手,并且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面为这位温和的老人惨死而伤心落泪。而警方也因为这场谋杀案的凶残手法增派了更多警员,以求得将凶手更快的绳之以法。 可是一个年头又一个年头走过,凶手依然在逃,犯罪现场没有任何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而警局也需要警员去侦破这几年新发生的其他案件,终于,大批的警员被撤走,只留下一个实习的大学毕业生做跟踪。 而那栋充满了对守门老人回忆的实验楼也在学生们的抗议下,没有被拆除,而是只将所有出口都钉死。后来的很多学生都说他们看到了那个和煦的老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冲着他们摆了摆手后,就在一片金光中消失不见了。 在一片人类从来没涉足过的原始森林中,一个俊秀无比的少年正恨恨地对着他面前的镜子。 “师傅!你凭什么每次都让我死的那么惨?!这次还是把钉子钉在眉心,看的我都疼!” 被唤作师傅的男人从后面环住少年的腰,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不是一贯喜欢轰轰烈烈的吗,我让你这么死是为了让你的形象在别人心里更加深刻,这不是你想要的?” 少年砸吧了下嘴,仔细的想想,觉得师傅说的不是很对,但又确实符合他的心思,得意的笑慢慢浮现在他绝美的脸上,“嗯,好像是这样,那谢谢师傅了!” “你就只是这样谢我的?”男人冷艳的脸上透出不合气质的痞气,他将脸慢慢向少年贴近,拦着少年细弱腰部的手也慢慢收紧。 “那你要怎样嘛,人家喜欢的是恩人!”少年灵巧的摆脱钳制着他的大手,欢脱的在林间高喊他对恩人的表白,完全没有在意身后师傅黑透了的俊脸。 第一章 说起来有些悲凉,当初再深刻的印象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磨灭,那位英俊的先生,那位痴情的先生,那位默默守着偏僻的实验楼十几年的守门人,那个被残忍杀害的可怜人,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在一届一届的老生对新生口口相传的洛灵大学必须知道的十大传奇事件里,由刚开始的第一位慢慢下降到第二位、第三位……直到更多新鲜的人新鲜的事涌入,那个曾经发生在学校东南角的凄凉故事就彻底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从那以后,那栋远离教学区的实验楼便鲜少有人光顾,风摩挲着竹叶沙沙作响,在一圈凋敝中矗立着一栋被封了门窗的实验楼,真的很像恐怖小说里的场景,而洛灵大学里的这些书呆子高材生是万般不愿意涉足的。 当然,事情总有意外。 洛灵大学的新生陈涛属于那种好奇心重又胆子不大的人,有人可能会笑问:好奇心重和胆子小本来就是矛盾的存在,所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所以咯,陈涛就是个矛盾体啊矛盾体。 陈涛是泽北人,要说泽北离洛灵市要近不近,说远还真不算远,反正不是你闲的没事随便开个车就到了的,也不需要坐火车杠杠悠悠晃荡个两天三宿,这里说到陈涛是第一次来洛灵,而且一来就要常住。临行前,深知林涛本性的涛妈揪着他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一个人往没人的地方跑,真是遇到鬼了再把林涛吓个好歹,涛妈的儿子就白养十八年了。而林涛为了自己的耳朵,也一概点头答应,谁知道他到底听进去多少。 刚入学的时候,陈涛还在适应期,内心有点小羞涩,不敢在校园里乱晃,生怕自己晃着晃着迷了路,或者自己个别抽风的举动被学长学姐看了去,尤其是美丽的学姐,那可就不单单是被笑话的问题了。 军训了几天,陈涛刚恢复的本性并没有被繁重的训练磨完,反而越烧越旺,他决定无论累的多像条死狗,他也得探探学校的虚实,哈哈。 这天陈涛刚刚从教练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天有点擦黑,估计拖着这具疲惫的身体走到宿舍天也就全黑了。因为X运会的举办,洛灵市所有的大中小学都将开学以及军训时间错的老后,以至于洛灵大学在九月下旬才迎来了她的第24届新生,而这些好不容易逃离高三苦海的娃们一开学便面陷入了混乱的登记注册还有社团招新和什么学生会团委还有各自院系里的各种组织的报名活动中。手忙脚乱的搞定这一切,军训也接近尾声,陈涛决定逛逛这号称在八十年代就已经是硬件设施超一流的校园,以满足自己越演越烈的好奇心。 所以从训练场出来,陈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绕过体育馆穿过不知道是桃树还是樱花树的树林子向西直奔宿舍楼,而是一直往南走,优哉游哉的闲逛着,看看绿茵场,踩踩塑胶跑道,不断腹诽着哪里是硬件设施超一流的学校,跑道也不是那么有弹性,红色的塑胶粒还掉颜色,球门的网还有个大洞,就这样走走停停,陈涛慢慢走出了体育区来到了洛灵大学的教学区域,嗯,不错,挺有气势,不过这些自己在录取通知书上已经见识过了,就没有新鲜点的?正当陈涛想要顺着弧形的小路从东面绕向西面,看看西面有没有什么自己没见识过的地方时,眼尖的他看到一座小小的拱桥,直直的通向河那边的竹林。 本来已经西斜的厉害的太阳现在彻底沉入地平线以下,月亮正半挂在西边,没有云朵的遮挡,正散发着皎洁的光,黯淡了群星,也照亮了陈涛的去路。 去还是不去?这对陈涛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或者没到过的地方,陈涛向来是抱着极大的好奇心求知欲,当然如果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吓得腿软走不动道了,这就是后话了。 于是酷似当年志愿军跨过鸭绿江的气势,陈涛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了环绕学校的那条小河。一片幽幽的竹林出现在他面前,一阵晚风吹过,配着点点银光,还真有“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的意境,不错不错!陈涛在心中赞叹,可是欣赏这美景的人只有他一个,有点可惜,想我这粗人也不能对着这美景吟诗几句,白搭这美景了,嘿嘿,陈涛做害羞状红脸挠头,发出数声傻笑,嘿嘿嘿嘿嘿……不过也有点奇怪,看竹林长得如此茂盛,好像没有人来到过这里似的。大概是离着教学区和生活区有些远吧,大家都好忙,在这样一番自问自答后,陈涛向着竹林深处进发。 “啊……”陈涛在看到竹林深处的一栋小楼时突然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声惊得一身冷汗。其实刚刚陈涛在看到竹林深处黑影幢幢时就已经有些脚软,但毕竟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也不甘心就让胆小战胜自己,所以,尽管腿肚子越走越转筋,他还是义无返顾的来到这里,被随风飘来的怪声吓了个正着。 应该没什么吧,陈涛半蹲下身体弓着腰,抱着自己的胳膊,脑袋快速地来回转,机警的样子好像只小老鼠,好吧,机警不是用来形容老鼠的,陈涛现在的样子分明像一只受惊的耗子。在把脑袋转迷糊前,陈涛确定自己周围10米内没有可疑目标,虽然两条胳膊还架在胸前,但是背从佝偻恢复了挺直。什么嘛,哪里有人,哪里有鬼,陈涛甩甩头,撇撇嘴,但是怎么好好地会发出这种奇怪的声响,摩挲摩挲身上倒竖的汗毛,本来想拔腿就跑,但是因为原本热烈的好奇心,以及在默默对比完此处距离小楼以及和宿舍的距离后,最终还是按捺住心中的丝丝恐惧,决定向小楼进发,最好可以进行一次深入的观察,有始有终的完成这次的探索之路。我不是胆小鬼!这里没有鬼!陈涛心里默念着为自己打气助威,只是他显然忘了中国的一句古话: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论鬼。所以他这一路鬼啊鬼啊的念个不停——“啊哈——嗯、嗯!嗯!”就在陈涛摇头摆脑心里却有点小压力的走向小楼时,这一丝丝的闷哼像是在他心底炸开一样,原本清凉的晚风也配合似的刮得剧烈,竹叶与竹叶的摩擦声一波一波从四面传来,自己被包围了!这个想法的出现激起了陈涛无限的恐惧,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声音?!人声、鬼声、风声、树叶声,呜咽着,好像压抑着撕心裂肺的痛,但是眼前的这栋废弃小楼明明门窗都是钉死的,明明不可能有人存在的楼里,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听、听说这楼里死过一个人,而且死的好惨……难道、难道!啊!这里有…… “啊——!”陈涛一声大吼,翻腾着从已经紧紧缠在自己身上的桎梏中挣扎出来,一个鲤鱼打挺,想要赶紧远离这貌似有鬼的小楼,却听砰的一声,陈涛脑门靠上头顶靠下的位置结实的撞在了一个坚实的板状物上,0.5秒后又结结实实的倒回了原位,透过一层絮状物,朦朦胧胧的瞧见5个人影在他周围,陈涛此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只是脑中犹如走马灯似的死法里没有撞死这项,刚才那下真TM疼! “陈涛你丫怎么了?这齁老吓人的!”“鬼一”说话了,嘿,这鬼说话还带口音,等等、怎么还有点熟? “你小子干什么了晕倒在操场上……” “累死哥哥我了,小涛子别看瘦瘦小小一个人怎么背起来死沉死沉的……” “是不是还有什么并发症没查出来,怎么刚才醒了这又昏了啊?” “你那么撞一下你也晕。” “……” “……” “……” “……”四个被真相打击到的人。 待假象中的“鬼一”“鬼二”“鬼三”“鬼四”“鬼五”说完,陈涛猛地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宿舍的床上,上铺的床板被刚刚自己撞的那一下已经可以看到天花板的灯光了(只是有点撞歪了,不是撞了个洞),而刚刚差点勒死自己的东西是开学时学校统一发配,但是现在已经被拧成麻花的被单,至于那层朦朦胧胧的絮状物,TM滴根本就是质量不合格的蚊帐!陈涛拍了拍自己受了惊吓的小心肝,心有余悸的扒开蚊帐连向宿舍其他五个人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 “……” “……” “……” “……”五个不幸被自己口水呛到导致一时半刻不能说话的人。 又是一番七嘴八舌,天马行空,颠三倒四的对话,陈涛揉着发胀的脑袋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被发现晕倒在学校的操场上,被路过的同学发现然后报告了辅导员,恰好辅导员认识这个长得白白净净,说话带笑的陈涛,于是在带他去医务室检查一番没有发现特殊病症后,就打电话让同宿舍的同学把他带走了。 但是,那个小楼,还有那阵奇怪的呜咽,到底是什么?陈涛经过那种惊吓后却再也不敢求证了,于是,那种恐惧与那段记忆被深深的压在心底,他希望总有一天那段记忆将不复存在。 当然,这只是他希望。 第二章 “老师,你吓到他了”李致霄一边揉搓着眼前人膨大发硬的茱萸,一边继续着身下有规律的九浅一深的穿凿,同时也没有忽略刚才监视器中显示的楼外的一幕,那个突然晕倒的身影,还真是一只有活力的小仓鼠。 “你……不要叫我老师!啊!慢、慢点……嗯嗯,不行了……”南清言背靠着李致霄坐着,与他平时为人师表的清高模样大相径庭,他的下巴高高的抬起,几乎与修长的颈成了一条直线,汗水湿濡了半长的发,有几滴顺着发梢滴到眉梢,在顺着深陷的眼窝流下,最后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还有几滴汗水流过修长的脖颈,留下一道道润泽的水痕,男人的身体被鱼线绑成了可耻又旖旎的姿势,他的两条大腿与小腿被牢牢地绑在了一起,银色的鱼线从膝部开始细细的缠着男人的大腿下部小腿上部,然后是中部,缠到后来还仔细地避开了稀疏的又被刻意修剪过的森林,紧紧地将大腿根部与脚腕部缠在一起,又将两条从脚腕部缠出的鱼线分别在男人的膝盖处缠了两缠,最后在腰部相聚,狠狠一勒,男人的双腿便大大的张开,露出腿间并不茂盛的森林以及高高翘起的小巧,两根鱼线经过短暂的相遇又彼此分开,交叠着在男人身上画出漂亮的六边形,而两条手臂则是被高高的吊起,鱼线在手腕上复杂的裹绾后延伸到屋顶的横杆上,纤细的鱼线在白皙的身子上交纵错杂,透出说不出来的诱人滋味。细密的鱼线看似裹缠的很紧,但质地坚韧,并不能真正缠紧深陷皮肤,给男人造成伤害。 男人背坐在李致霄的腿上,花蕊间含着李致霄的巨硕,随着李致霄托在男人圆翘浑圆的手的上下移挪,不断吐纳着,而男人早已充血的渴望被跪在他身前的沈子楚含在嘴中,灵活的舌不断挑逗着前端的小孔,火热的唇吮吸着男人敏感的前端,修长的手指将男人的玉袋照顾的很好,同时也不忘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擦男人娇嫩的菊蕊,引起男人一阵又一阵快慰的喘息和震颤。 “舒服吗,老师。”沈子楚吐出男人的玲珑,深情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手上却不停止之前的抚弄。 “嗯……嗯,啊!子楚……不”南清言感觉到身下的凉意慢慢地张开眼,迷离的双眼左右寻找着什么,而身后的李致霄显然很不满男人没有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欢愉中,托着男人浑圆的双手慢慢地却高高的抬起直至巨大完全滑离细蕊,又猛地抽离手臂,让男人自己落回,重力加速度让李致霄的巨硕挺进到了从来没有到过的位置,又重重擦过蕊芯,这忽然而至的贯穿让不专心的男人全身战栗,幽处一紧,口中发出破碎的口申口今,好不容易找回的点点理智随着李致霄的强势穿凿又飞到了九霄云外,身体随着李致霄的节奏彻底迷醉在欢愉的海洋中。 “楚,你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激烈的动作并没有迷了所有人的心智,维持着刚才的穿凿频率,李致霄没有忘记刚才楼外发生的一切,总得去解决。 “是是,我去解决,李少在这里好好享受,不过……”沈子楚邪邪一笑,停下抚弄着男人的右手,从身边的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根有螺旋纹的小棒,仔细地旋入男人高高举起的粉红顶端的小孔中,伴着男人痛楚的口申口今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吱吱声。 弹了弹男人深红色的顶端,又引得男人一声尖叫以及全身的痉挛。“在我回来之前不能释放哦,我可不想回来之后就没得玩了。”沈子楚站起身整理了下稍显凌乱的西装,潇洒的转身从小楼的侧门出去,砰地一声隔绝了屋内的春色以及屋外楚大少的古欠求不满。 “唔……不行了,我、我,啊!霄、霄,停下来,我要死了,啊……啊!”随着李致霄的一阵激烈穿凿,南清言不可抑制的到达了顶峰,小腹淤积的酸麻一点点的加剧,尾骨尖积累的快感在李致霄又一次剧烈突破后彻底炸开,全身不住的抖动着,双目紧闭,大脑一片空白,肠壁也比之前更加激烈地吸咬着膨大的巨硕,而身下的冲动却被禁锢得不到纾解,一波又一波的激荡被小小的阻碍挡回,只能在原地翻腾,但细细看去,深深旋入男人细孔的小棒在男人一阵又一阵的迭涌中居然被缓缓的螺旋推出,螺旋的纹路又重重的刺激了男人柔嫩敏感的管道,来自身前身后刺激的男人痛苦的向上挣脱着身子,妄图摆脱这种超离身体能承受的极致的欢愉所衍生出的痛苦,然而却被李致霄的大手勒紧纤腰,狠狠的压向自己的巨硕。 “老师不乖哟,我还没有泄你就又想跑吗?”李致霄舔吮着南清言泛着粉红的耳垂,耳垂的刺激带来的激荡让还在顶峰中挣扎的男人又重重的一抖,无力地摊在了身后男人的怀里。 “唔……霄,饶、饶了我……嗯唔、唔,啊!”男人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无力的承受着李致霄快速的穿凿。 “嗯——啊!”李致霄就着两人相接的姿势站了起来,随手将捆绑着男人双手的鱼线隔断,而全部固定点只此一处的裹缠渐渐松开。由于刚才的动作变化,引起了李致霄的巨硕在男人体内的一阵翻搅,反复被照顾到的蕊芯激起了男人的又一阵绝顶。现在的南清言眼不能视,口不能言,身体在顶点的僵硬后变得像泥一样瘫软,松绑了的束缚让大开的双腿逐渐放松合拢,更加裹紧了体内的炙热,而由于长时间的捆束导致的腿部供血不足,此刻已渐渐恢复,但引起的双腿皮肤好似千万蚂蚁啃噬的酸麻给了这个在欢愉中挣扎多时的男人最后一击,抽搐着晕了过去。 “唉,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天使。”李致霄爱怜的抚上男人的脸,划过男人淡淡的眉,最后停留在他长却不翘的睫毛上,感受着那里的颤动给指尖带来的麻痒。 “在楚回来之前,你可以先休息。”抽出深埋在男人体内的火热,无视它依然兴致高昂,转身将男人放在房间中央那张显眼的柔然大床上,垫高男人的下身,小心的将一只两指宽的玉管插入那张鲜红艳丽的此刻还在不断翕合的小嘴中,又将被男人顶出几许的螺旋纹小棒向回按了进去,然后才开始轻轻的按摩着男人酸麻的双腿。 “咔哒——”房间的门被推开复又轻轻的阖上。 “……” “……” 对待干老师的这件事上两人的默契已不需要再交谈,其实四个人都不用交谈。 沈子楚看着陷在床上泛着情欲的裸体,小腹不禁有些发紧,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便一边脱下外衣,一边向男人走去。 李致霄瞥见渐近的身影,从身侧拿起已经准备多时的软囊,软囊腹内膨大,在一端有一个收紧的有弹性的小嘴,解开开口,脱得精光也已爬上床来的沈子楚帮忙扶住嵌在男人菊蕊的玉管,而李致霄则是继续将那松开的小口小心得撑开套进玉管的顶端,轻轻按压软囊,让里面的液体慢慢流入男人的肠道。 “嗯——”流入肠道的液体让男人发出一阵长长的口申口吟,阖上的双眼也慢慢张开,只是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又羞涩的闭上了。下身被垫高的他只能看到自己高耸又被阻塞的古欠望,殷红又被玉管插入,昏黄的灯光迷乱的空气都透着一股腥润的气息,直让男人恨不得一直昏迷下去。 身后的两个男人并不是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苏醒,只是看到在灌入液体后不自主的吞吐着玉管的粉蕊,以及原本凹陷下去,现在变得鼓鼓的男人的小腹,眼神便钉在了那里,无心去关注其他。真是,该死的诱人! “老师,我回来了,让我看看有没有听话。”说着,沈子楚将手轻轻附在男人的小巧上,感受着那里的脉动,顺着上面爆出的青筋,沈子楚摸到了顶端深埋着的螺旋纹小棒,扣住最前面的圆环,与身后摆弄着软囊的李致霄眼神交汇,几乎是同时,前面的小棒与后面的玉管被拔离身体,男人在发出一声“啊——”的尖叫后便如死鱼一般僵在床上一动不动。被阻塞已久的浪潮已不复当时的汹涌,高耸在抽搐了一阵后才吐出一股一股的白浊,下面的菊蕊却不似前面的温吞,在脱离玉管的一刹那便喷出了大半的液体,然后便好似不满足体内空虚一般的翕合着。 不理男人的僵硬,沈子楚用男人的白浊将自己的高耸润滑,然后和李致霄一前一后地扶起男人,沈子楚架着男人的双臂,李致霄托着男人的膝盖窝,在架直男人的身子后,两条巨龙便毫不客气的入主了男人的紧致,一方出去另一方便马上进来丝毫不给男人喘息机会的剧烈穿凿着,引起男人激烈的挣扎,还有将要窒息般的口申口今。 “楚,不要——啊,啊!霄,停、停下……唔”男人由于过于激烈的欢愉眼中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手在空中胡乱的摆动,左腕的挥舞被截下,按在沈子楚胸前,一直口申口今着的小嘴也被狂暴的堵住,呜呜的发不出声来,疯狂的穿凿还在继续,久久激荡在极致欢愉中的男人渐渐失去了意识,陷入深深的睡眠中,模糊地,他好像听到两个男人在他耳边呢喃的爱语。 第三章 潋滟水光,空蒙幽篁,挂上中天的太阳被薄薄的云层遮盖着,发出柔和的光,原本被封死的窗子被隐蔽的开了个小口,从这个缝隙钻进来的晨风裹夹着雨后竹林特别的芬芳,不过立秋后的清晨到底不比夏日,稍显清冷。 季煜宸单手杵着腮侧卧在男人身边,细细地看着男人的睡颜,尽管在过去的两年或者更久以前,他已经看过了无数遍,但好像从来都看不够似的,喜欢男人柔软细滑,在阳光下一照就泛出金色的发,喜欢男人只有熟睡时才能柔和下来的五官,不会像平时那样拒人千里之外,浓密的睫毛像扇面一样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轻颤着撩拨着观赏者的心,季煜宸咽了咽唾沫,用空出来的右手拽了拽卡在喉咙处的领带,让它松一点不要妨碍自己的呼吸,然后目光让旁边移去,男人的眼线很长,到了眼角还有些向上挑起,右眼角下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月牙形状,平常的时候不易发觉,但是当体温升高时,会变成瑰丽的玫红色,非常漂亮,男人的鼻子挺却窄,和他瘦削的脸颊非常相配,而嘴唇……就在这时,季煜宸感觉到温度下降,右手自然的为男人拉高搭在腰间的薄被。 “唔……”两片薄唇微微张开,发出难以闻见的呓语,然后睫毛抖动了两下,双眸缓缓地张开。 “嗯?醒了,不再睡会儿?”季煜宸又将薄被往上提了提,盖住那些让他看了心烦的青紫,又回来搭上男人的腰,仔细的揉捏着,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没有什么立场多说什么,当初是他擅自将男人掳走,而他又明白男人别扭的心意,如今被带回来做这种事,他只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 “我早醒了,”男人扭了扭想换个姿势,长时间的侧卧让他右边身子有些麻,只是肌肉稍一用力,全身的酸痛就将他摔了回去,后面那处明显使用过度的地方也疼得厉害,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抱怨的打算,呵呵,叫他怎么说,疼死也是他自找的,难道叫他对季煜宸说,那两个人把自己操得好疼?他虽然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但还不至于那么犯贱不知趣,“时差还没倒过来。” 季煜宸看到了男人起身时的僵硬和一瞬间苍白了的脸色,真是太过分了,可是无法,只能直起身用双手更卖力地为男人按摩起来。 “我把茂茂和团团也带回来了。”季煜宸一边说,一边绕到另一边为男人揉捏僵硬的小腿肚。 “什么?他们在哪?”男人也不顾自己的不适,挣扎着起身,抓起整齐的放在一旁的睡衣,胡乱的罩在身上走出了房间。只留下还坐在床边的英俊的年轻人。 季煜宸看着男人不甚利落的脚步,赶紧追了出去,拦了他的腰,“他们在睡,十一个小时的飞机把他们累的够呛。” “知道会把他们累着还带他们来,知不知道他们才多大啊,洛灵虽然不是重工业城市,比北方那些地方强,那也是强点有限,你这样冒冒失失就把他们带来,病了怎么办?你……唔” 季煜宸堵上了男人那张遇到孩子的事就会变得喋喋不休的嘴,当然是用他自己的嘴,在细细勾画了一遍轮廓,湿热的舌便迫不及待地钻进男人同样湿热的口腔,用力吮吸自己朝思暮想了几个日夜的甘甜。 在男人脸涨得通红,想要推开季煜宸的时候,紧贴的唇舌适时分开了一点距离,停留在男人还能感觉到喷出的热气的位置,“因为他们想爸爸了。”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过身,轻轻地但同时又很大口的呼着气,语气柔和了几分,“他们在哪?” “一楼。” 走在长长的走廊中,男人终于发现这里的不对劲,“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不是沈子楚、李致霄以前住的别墅,甚至这里根本不是用来住人的地方,倒是有点像学校或者办公楼什么的,而且窗子都封起来了,透不进一点光,大白天整个走廊也是黑黑的,有些阴森,男人不自觉地走在季煜宸身边。 “呵,这里是洛灵大学的实验楼。”乐得男人的主动靠近,季煜宸毫不客气的一把搂住男人细弱的腰,又抓了几把,脑中一边幻想着一会儿那两人看到后变得漆黑的脸,一边不满男人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涨一点肉。 对于自己腰上多出来的一只手,男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季煜宸抓了两把后,皱了皱眉头,“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楼,窗子都封起来了。” “在学校最东南角上,过了那座小桥还要再往里走一点才到,而且”季煜宸在这里顿了一下,看了看男人在黑暗中认真地辨认着前面的路,“而且这里死过人,听说死相相当可怕。” 果然如季煜宸所料,男人听到这里全身一震,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连带着搂着男人腰部的季煜宸也加快了速度,快步走到楼下。 实验楼的一层比二层的走廊强点,光线通过木板的空隙照了进来,在一楼的地板和墙壁上打上斑驳的亮点。男人这才放缓了脚步,任由铺天盖地的疼痛将自己漫过,后面的刺痛更是格外的清晰了。 看到男人额上的薄汗还有更加苍白的脸色,暗骂自己不该说这些吓了他,心里也有些懊悔,不想再让他受这个罪,季煜宸想了想,伸手将男人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一把将男人抱起来,大步向孩子们的房间走去。 团团好像睡醒了,在门外面都能听到他叽叽喳喳的欢快的说话声,估计茂茂也醒了,季煜宸半屈下腿,让自己卡在男人膝盖窝的手与门把手相平,咔哒一声打开了门。 三双眼睛整齐的转向门口,看得被抱着的男人有些难受,他扭了扭身体,别扭的要求季煜宸放自己下来,只是季煜宸好像故意没有领会男人的意思似的,居然一直抱着他走进来,直到走到孩子们的床边才把他放下来。 站在地上的男人先是红着脸狠狠的瞪了季煜宸一眼,只是被瞪的那个人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然后才回过脸笑盈盈地挨个抱了抱张着双手的儿子们,又亲了亲他们粉嫩的小脸。才三天不见,两个孩子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既然醒了,那就吃早饭吧。”一直被忽略地彻底的沈子楚终于逮到自己发言的机会。 “团团和茂茂也饿了吗?”男人还是习惯性的以孩子们为主。 “是。”然后又一致地向男人张开了手臂。 “爸爸身体不舒服,要父亲/叔叔来抱吧。”季煜宸和沈子楚同时向男人走去,然后直接无视了茂茂和团团的不情愿,一人一个地抱在了怀里,季煜宸还空出一条手臂揽住男人的腰,一起随着沈子楚出了房间,向旁边的餐厅走去。 其实说是餐厅,不过是将原来放在这里的桌椅摞到一边,中间摆了一张圆桌,上面放好了早饭。 男人首先坐下来,然后向四周瞅了瞅。 “致霄公司有事,先去开会了。”沈子楚看出了男人的疑问,说完后又挑眉看了看季煜宸,怎么样,我还是比你了解他。 季煜宸没理他的挑衅,只是稍稍举起手中的茂茂给他看,然后成功地看了沈子楚一张吃瘪的脸。 切,也许明年清清就会给我生个儿子出来,只是时间问题,有什么好得意的,沈子楚心里不满,又不好表现出来,还是兢兢业业地给团子小朋友喂饭。 “一会儿我想去学校转转,”男人让季煜宸扶着茂茂,一口一口喂着蔬菜泥还有一点肉肉,然后在他旁边两个男人开口前又加了一句,“我自己一个人。” “我要和爸爸去!”团团听了男人的话,不理送到面前美味的早餐,转过头认真的和男人说,“我不用爸爸抱着。” “好,带你去!”男人放下手里的小碗,隔着抱着茂茂的季煜宸,伸手摸了摸团团的小脑袋。看到爸爸明显忽略了自己,只有一岁的茂茂小朋友发出不满的叫声,扭着身子也想要爸爸摸摸,男人又回来摸了摸茂茂的小脑袋。 “好,爸爸也带你去。” 茂茂吃完小碗里的最后一口肉粥和一旁的蔬菜泥,又伸出自己的小胖手想要够摆在桌子上炸得金灿灿的油条,一岁多的小宝宝总喜欢这种鲜艳的东西。 “茂茂已经吃饱了,再吃肚子会难受的。”季煜宸拍拍儿子的小脑瓜,好笑地制止着他的动作,这么能吃,干脆和团团的名字换一下好了,哪里都是圆滚滚的真像个肉团子。而茂茂也在扭动的过程中抓到了季煜宸领带夹,立刻被上面漂亮的红宝石吸引了视线。 而旁边的大人们也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抓紧吃早饭,男人喝了几口自己最爱的皮蛋瘦肉粥,放下手里的汤匙,视线转向正在给团团剥鸡蛋的沈子楚身上,“话说回来,你们怎么会带我来这里?” “因为这里很奇怪。”沈子楚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边回答男人的问题,一边将一枚被剥的完美的水煮蛋递给团团。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态度很明显的要求沈子楚解释。 “这个其实都是致霄啦,”沈子楚又用团团的小勺子给他弄了点腐乳在蛋白上,“他在上学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楼了,当时他听说这里发生过一起凶杀案,而且一直没有破案,到现在也没有,有点好奇,致霄还调出当时的记录,上面写这里并没有被清理过,一切都还保持着案发时候的样子,只是把尸体运走了,但是在他进到这里时,发现血迹都不见了,又做了联苯胺试验,发现血迹不是被人为除去,而是根本就不存在罢了,只是当时一直没有时间查清楚,后来查却什么也查不出来,而且那个古怪的富商居然一点资料都不存在,正所谓是有反常即为妖,更何况,”沈子楚横了季煜宸一眼,“我们不想他那么快找到你。” 吃好早饭,男人无视了沈子楚、李致霄的苦口婆心,坚持自己一个人抱着茂茂领着团团走进了洛灵大学。 被剩下的两个男人无奈的看着逐渐远去的一大两小的三个身影,决定还是偷偷跟上,自己被骂事小,累坏了男人事大啊。 第四章 南清言不是从实验楼直接出来,而是由学校西大门进入,带着两个孩子的男人被保安当做来学校看孩子的家长,问都没问就让他进去了。 男人一手抱着茂茂,一手领着团团,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开始随意地逛起了自己曾经工作过的校园。 洛灵大学的西大门正对学校的体育区,男人几乎是还没有进校门就先看见了一群穿着绿色迷彩服的学生在操场上站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队,而每个方队旁边都会站着一两个身着白色海军服装的教官。 洛灵临海,隶属洛灵的几个岛屿中的某一个驻扎有海军基地,每到洛灵市里的大学新生军训时,基地都会派来几个兵给学生们军训。在南清言还是学生时,初中高中都是武警部队派人来学校,给学生们拔军姿踢正步,所以他以为到大学还会是一群穿绿军装带大檐帽的人再来当他们的教官。 可没想到军训第一天居然来了一队穿着白色制服的士兵,开始他以为是医务兵,还犯傻似的在他们身上找了半天红十字,结果学校领导在主席台上介绍时,才知道来的教官居然是海军,这让南清言看向教官的眼神陡然变得不同,因为天生旱鸭子的他知道每个进入海军的士兵都必须会游泳,而且军训时教官教的歌曲居然是《人民海军向前进》,又莫名的让他激动好久。 可能是军训快结束了,操场看台上还来了很多本市的家长,私家车也在学校的小道上排了长长的一溜,准备一解散就接了孩子回家。 就在这时,学校的几名体育老师从操场南面的体育馆里抬出很多箱子似的东西,还有像什么测量身高体重的仪器,南清言知道,估计这群晒得球黑的新生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因为看这架势洛灵大学又要开始每年一测的体能测试。 看着那群新生盯着仪器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南清言就一阵好笑,刚搞完阅兵,又要在那个箱子上跳上跳下六个八拍,接着还要跳远、测握力,一会儿操场上肯定一片东倒西歪,校长摆明了要让这些观礼的家长心疼死。 耳边又响起熟悉的旋律,是一个男人不知疲倦地而且节奏均匀地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喊到“八二三四五六七八”,然后无视学生们的哀嚎,一直如此往复六遍才罢休。 看到原本安静有秩序的学生变成闹哄哄的一团,站在一边的团团早就耐不住性子,拽着南清言的衣角想要凑近点围观。男人知道小孩子对什么都好奇的天性,也知道团团天生爱热闹,典型的人来疯,便也不加阻止,慢悠悠地抱着茂茂让团团拉着他走,而他怀中的茂茂也扭过了他的小身子,瞪大了溜圆的眼睛盯着人群,显然对他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男人带着两个孩子刚走出跑道迈进场地,就被几个眼尖又胆大的漂亮女生发现,她们先是对着男人的方向兴奋地比划,然后围在一起小声讨论,又时不时瞄一眼越走越近的男人,最终,在一个梳着长长的马尾辫的小姑娘的带领下,三四个女生一起向男人走过来。 还是由那个马尾姑娘起头,“叔叔您好。”小姑娘礼貌地向男人问好,男人也弯了弯眼睛,“嗯,你也好啊。” 有了良好的开始,其他女生也放下了刚才的小心翼翼,围在男人面前,开始大胆地打量男人还有两个可爱的宝宝。 “叔叔,这是你的孩子吗?好可爱哦!”右边一个胖乎乎但是皮肤非常白皙的女生问道。 “对啊,”任何一个家长听到别人真心夸自己的小孩时都会感到自豪,南清言也不例外,他用脸颊贴了贴茂茂的小脸蛋,介绍到,“这是我的小儿子茂茂,今年一岁了。”然后又弯下身想介绍团团,只是被团团抢了先。 “我叫团团,今年五岁了!”说完还得意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团团小朋友今天穿的是格子小衬衫牛仔裤,站在太阳底下的他显得尤其可爱。 “哇!团子弟弟好可爱!让姐姐摸摸可以吗?”这几个女生立刻炸开了花,但还是先礼貌地征求着团团的同意。 “嗯!我喜欢漂亮姐姐!”团团享受着姐姐们轻柔地捏自己胖乎乎的脸蛋,摸自己的小脑袋,感觉开心极了。 看看自己的哥哥如此受欢迎,茂茂不干了,他扭着自己的小屁股想要从爸爸的怀里下来,南清言觉得没事,就把刚会走路不久的茂茂也放到地上,让他们自己和那几个女生玩,自己也可以休息一会儿,刚才抱了茂茂那么长时间,腰酸痛的厉害,真有点后悔为什么偏要自己一个人来了。 和团团茂茂玩了一会儿,估计是那几个女生的同学来喊他们参加体能测试,才在恋恋不舍地和他们道别后,混入大部队中消失不见了。 男人决定去教学区看看,腰疼的厉害,于是他让刚学会走路的茂茂自己在前面跑,然后嘱咐团团不要让茂茂跑太快,跑太快的话就去把他拉住再拽回来,而自己则跟在他们后面慢悠悠地边散步边休息。 茂茂刚学会走路正是新鲜的时候,在前面摇摇晃晃地走得很快,南清言倒不怕他摔倒,而平时之所以不让他走那么长,是因为像茂茂这么小的孩子走多了路会对腿部造成负面影响,以后很可能长不高,他还记得自己有个同学,小学在足球队天天练腿部力量,结果长大后一米七都不到,他可不想茂茂以后比他还矮。看着茂茂在自己跟前摔了一个跟头不止,他也没有多少心疼,对于他而言,小孩子摔摔才能走得好,而且男孩子又不担心破相将来嫁不出去,不可能因为他摔倒了就永远不要他站起来,况且洛灵大学教学区也不允许机动车进入,也不怕被车撞到,所以很放心的让两个孩子慢慢走出他一步就能够到的位置。 团团和茂茂早已在男人的视线中消失踪影,他也不着急,还是慢慢悠悠地顺着洛灵大学富有特色的弧形小路行走,当他终于走到恢弘的综合教学楼前时,却看到自己的两个孩子难得老实地和一位老者蹲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老者背对着南清言,而两个孩子因为在聚精会神地听老者讲故事,也没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人正向他们走来。 男人走近了才听出原来孩子们是在听老者讲故事,而听老者的声音,虽然较几年前苍老了许多,但男人知道他遇上了自己这辈子最难以面对的人。 “邱伯。”男人站在老者身后,张了几次口才艰难的发出声音。老者止住了自己的声音,却也没转过身来。 两人周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而蹲在地上听故事的孩子在看到男人时,则欢脱地起身向他扑去,好像才不见一会儿就想念了似的,“爸爸爸爸”喊个不停。 老者撑着自己的膝盖缓缓起了身,又转向南清言,“清言啊,我就知道会是你。” 男人不知老者寓意为何,但还是老老实实垂下头回答“是”,然后一手抱着茂茂,一手领着团团跟随老者进了综合教学楼。 正对教学楼大门的墙上还和自己离开那年一样,贴着十位由学生们选出的优秀教师的照片,这是洛灵大学的老师们最喜欢的一项荣誉,在他们看来能得到学生的青睐,比发奖金更快乐。 记得自己最后一年也得到过这项荣誉,男人留恋似的看向墙上的一排照片,只是——“那几个人不让撤。”老者听不出喜怒哀乐的出声解释,为什么南清言离开洛灵大学快七年,墙上依然挂着他的照片。 “那是爸爸,”团团挣脱了男人握着他的手,跑到墙边踮起脚想要想要够那张照片,只是个子太小,怎么跳脚也摸不到照片的一个角,团团回头看了看南清言,知道他不肯帮自己,只得不好意思地扭着身子又蹭到男人身边,“还是现在的爸爸好看,那张好丑。” 男人听了这话失笑,照片是自己七年前照的,到底年轻些,现在的自己老了这么多,哪还能比那时好看,况且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长得很好看了。 一直走在前面的老者也顿了一下,回过头来面色古怪地瞅了南清言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看着老者刷了自己磁条后电梯已经打开了大门,南清言也不敢再去乱想什么,抓着团团快步进入电梯大门。 看着电梯一点一点上升,南清言的心也渐渐被揪起来,背对着他站在他前面的老者散发着不能忽视的威严,两个小鬼也老实地呆着,不敢发出叽叽喳喳的噪音。 经过漫长的甬道,南清言时隔七年终于再一次来到了位于大楼最东边的校长办公室,推开办公室的门,东南两面全玻璃的墙让阳光毫无保留的洒满了整间屋子,而玻璃上被做了特殊处理,能让阳光暖而不晒,即使是夏天最强烈的日光,也不会让室内的人感到炎热。 老者径直走进办公室,绕过办公桌,在皮质转椅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睁开眼,真正意义上的看向南清言,说了声“坐吧。”然后看着男人把两个孩子抱上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自己再拘谨地坐在一旁。 “那孩子叫什么?” “季程”男人知道老者指的是谁,但还是没有犹豫的说了实话。 “呵,”老者冷笑了一声,“你居然让他姓季。” 第五章 “是,”男人收起投在办公桌前面那块地板的目光,垂下眼帘,尽量盯着自己的脚尖,“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说的只有男人自己才能听见,或许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不能听清自己的呢喃,究竟是谁对不起谁,又怎能是一句迫不得已可以撇清的。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老者说完这句话,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就没有了后文。南清言等了很久,久到他的眼睛酸痛,已经看不清出自己的脚尖了,也没有等到老者下一句话,他只得抬起头,望向半隐在办公桌后的苍老身影,没有在意淡蓝的牛仔裤被水晕出的两片深蓝的暗影。 两个小东西被自己放在沙发上后,在沉默的伊始就已经安睡,长时间的飞行确实给小小的身体带来不少影响,早晨又那么早起了床,还和南清言走了那么长的路,早已经累得不行,刚坐到沙发上那会儿就已经哈欠连天,睡眼朦胧,再加上周围安静,没人打扰,茂茂卧在团团的腿上,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和他父亲一样金色的光芒,团团靠在沙发后背上,睡得正香。 现在的老者与南清言心中的形象有了很大的出入,不到六年的时间,花白的头发,消瘦的身体,佝偻的脊背,还有眼角额头刀刻似的皱纹,无不在显示着他的衰弱与苍老,老年丧子的打击对他来说太过沉重,沉重到这位洛灵大学在任二十四的老校长也险些不能承受,差一点就随着他那年仅二十一岁的儿子一起去了。 邱南两家是世交,南清言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一位见多识广的叫做邱一航的博士伯伯,在博士论文答辩通过后,邱伯毅然放弃了留在美国继续深造的机会,也拒绝了普林斯顿大学下属研究所的重金聘请,甚至经历了好几次自己的笔记被偷电脑硬盘莫名损毁,他都坚持下来,几经辗转终于回到百废待兴的中国,为生他养他的祖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这是让南清言最佩服的地方。 记忆中的老者总是宽厚而又睿智,他喜欢用温厚的手掌摸自己的脑瓜,然后说着一些他听不大懂但是听了还是会很开心的话,而邱伯严重超标的体重总是让邱伯母担心不已,禁止他吃任何油腻辛辣的食物,他却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啤酒肚拍得梆梆作响,然后笑眯眯地问刚上小学的南清言想不想吃西瓜,也不等南清言反应,便又带着他溜到路边摊大排档吃个痛快了。后来邱一航四十六岁才喜得麟儿,取名邱岩,宝贝得紧。再后来南清言出国留学,再回来已经是而立之年,可邱伯虽已进入花甲,但风采不减当年,依旧腆着肥肥的啤酒肚,满面红光,不似现在,好像一个一脚已经踏进棺材的垂死病人,满脸的痛苦只求最后的解脱。 老者一如刚才的沉默,端坐在皮质转椅上安静地看着办公桌上的一个小相框,里面放着他已经逝去五年的独子的照片,不是遗像,而是邱岩当年死缠着南清言照的一张合影,那是在邱岩的遗物里找到的,被他宝贝地放在自己钱包的透明夹层里,所以照片不大,背后是红色的屏,两人面对着镜头,肩并肩,头挨头地微笑,有点像七八十年代的时兴的那种结婚照。照片上的邱岩稚嫩却帅气,平时一副不苟言笑的酷小子模样,在这张照片上却笑得激动又幸福,看得老者心里有点堵得慌。 邱一航回来的那年南清言五岁,可以说小言是他看着长大的,知道他命苦,从小没了父母,被南家领回来又不好好待他,而他心性又敏感。自己虽然不好对南家夫妇说什么,又可怜他,可是自己可以好好对他,所以一开始邱一航便把南清言当亲生儿子对待,即使后来有了邱岩,他也没有因此而忽略他,甚至潜移默化地,在对邱岩的教育中更是加上了要尊重南清言,保护南清言的内容,也许是这种英雄情结的教育,让邱岩在很小的时候就对南清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甚至后来邱岩站在这里,挺直着腰,对自己一字一顿的说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时,邱一航也猜也不用猜的便知道那人是谁了,还能是谁,那个让自己辛苦养了十九年的儿子为了那个男人不惜抛弃一切,却换不来那人同等的感情,还和其他人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直到最后邱岩惨死甚至尸骨都找不到,那人也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出现都没有。 “七年前,邱岩也是站在这里说他喜欢你的。”邱一航突然抬起头冒出这么一句话。 南清言一愣,又将头低了下来,重复了之前说过的话:“对不起。”他知道邱岩对于老者有多么重要,虽然在外国生活过多年,但内里还是个中国人的邱一航无论如何不会和外国人一样把自己的孩子看的那么轻。那时候虽然是邱岩一直死缠着南清言,但男人还是觉得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无意中误导了邱岩,是自己不好。 还是那句对不起,够吗,五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当初得知邱岩的死讯,邱一航只想一刀结果了南清言,但当他从哀痛的漩涡中挣扎出来时,忽然觉得,自己才是害死邱岩的凶手,如果不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对他的英雄情结的教育,如果不是自己从小给邱岩灌输的尊重南清言,保护南清言的思想,心高气傲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这个怎么看怎么不起眼的家伙动了心思,更不会爱上他,那个薄情寡义根本不值得他付出一切的男人。 再强烈的恨意经过五年的打磨也已经退散,老者心中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哀愁,他放任自己随意陷在椅子中,不再端坐。 “知道我当时怎么回答邱岩的吗?”尽管邱岩是他的儿子,但他也只是邱岩邱岩的完整的叫,因为“小言”和“小岩”同音,他怕自己这样叫邱岩,敏感的小言心里会难过,所以这个习惯也一直延续到现在。 南清言刚把茂茂从团团的腿上挪开,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听到老者的问话,只是把头抬起,没有回答。 老者背后用力,将转椅向后拗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他突然很想听听小言的回答,只是,过了很长时间听没有听到他的回话。他只得又坐回去,就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眉毛一挑,“看来你很喜欢季煜宸。” 抱着茂茂的南清言抿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知道邱伯是因为他的举动误会了,但他并不打算解释,如果说偏心,他确实有一点,五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更何况人心呢。 老者并不打算在这时和南清言僵持,“他说他喜欢你,我并不意外,”他在这里顿了一下,把眼睛眯起来似乎要看透对面的男人一样,“我甚至觉得,邱岩长大了,和其他小伙子一样想要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了,虽然他喜欢的是一个男人,而且比他大了十二岁。” 老者还是一样微眯着眼睛看向南清言,他注意到了他的僵硬,但并没有就此停下,“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而生气或者伤心,在我去美国读书的时候,身边就存在着几对同性恋人,他们真正彼此相爱,而且过得很幸福。所以当邱岩跟我说到他喜欢你时,我不仅没有大发雷霆反而鼓励他去追求你,甚至说服了邱岩的母亲,现在想想,也许中国再不会出现我这样的一个父亲。”说到这里,他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径直走到熟睡的团团的跟前。 “他们都是你生的?”老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然后目光鹰隼一般扫向南清言。 男人瑟缩了一下,尽管当年邱伯待他不错,但他还是本能的害怕着他,怕他凌厉的目光,怕他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 “是。”男人虽然难堪,但也没敢说谎,老人不能说手眼通天,但在洛灵发生的一切都不能逃过老人的眼睛。 老人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似乎并不在意男人的答案,早在四年前他就知道这个孙子的存在,只是没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甚至抱抱他。邱岩,这孩子可能是对你唯一的交代了,你爱的那个男人喜欢别人还让邱家的子孙姓了季。 “既然你父亲不喜欢你,那就和爷爷一起生活吧。”说着,抱起了团团。 突然被换了个姿势,团团从睡梦中醒来,他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睛,看到一个陌生的老头抱着自己,只是扭了两下后发现是刚刚给自己和茂茂讲故事的老爷爷,“是你,讲故事的白头发老爷爷。” 团团糯糯的声音终于让一直面无表情的邱一航有了点笑意,“不,你应该叫我爷爷,我是你另一位父亲的父亲。” “嗯……另一位父亲的父亲,”团团歪着他的小脑袋陷入了思考,显然这句话在他想来有点复杂,“团团的爸爸是南清言,团团的父亲是季煜宸,那团团的另一位父亲是谁?”团团缩在老者的怀里,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不,别说了。”南清言想要起身夺走团团,但茂茂还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你害死我的儿子,又不想让我带走我的孙子吗?”老者抱着团团转身,没有向着门口,反而又回到了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 他抱着团团坐在皮质转椅上,打开两边的抽屉,从中拿出一打又一打相册,然后挑了一本样式最古老的翻开。 “这是团团!” “这不是团团,这是你父亲小的时候,看是不是和团团很像啊?”说着老者将相册又向后翻了一页,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我第一次看到你,还以为自己真的老花了,没想到啊……”照片上的邱岩也是六岁左右,穿着小格子衬衫,抱着年轻时的自己,笑得正欢。 老人放任团团没轻没重地乱翻那些相册,自己陷入回忆,那时有小言,有邱岩,有自己,所有人都是快乐的,而现在,可能只剩下季程是无忧无虑的,“是叫团团吗?” 团团看照片看得正起劲,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照的是自己,怎么这位爷爷要非要说是自己的父亲,但他听到爷爷的问话,作为一名懂礼貌的好孩子,他还是先放下自己的疑问,然后正过自己的小身子,正儿八经的回答老人的问题,“爷爷,我叫季程,小名团团,今年五岁了,最喜欢的人是爸爸。” “呵呵,真是好孩子,”邱一航无视了团团的最后一句话,慈祥地摸摸团团的小脑袋,“团团想不想跟爷爷回去,爷爷那里还有好多你父亲的东西。” “想!”团团在国外也是这样被人抱来抱去,在这家住一天在那家住一天,而且他真的好想明白什么是“他的另一位父亲”哦,所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后果。 “他不会跟你走的。”从虚掩的大门后传出了这句话。 第六章 季煜宸推门而入,目光紧紧地盯住邱一航。 季煜宸的外表是出色的,假如这一刻不是剑拔弩张,邱一航相信他一定会以一种欣赏的目光投向季煜宸。只可惜,老者突然想起他逝去的儿子,眼神一黯,那三个如此出色的年轻人,邱岩他怎么…… “哼,”老人冷哼了一下,“这是我们邱家的事,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哦,是吗?”季煜宸不以为意的笑笑,然后又冲他的方向招招手,“团团,到父亲这里来。” 其实老人怀里的小家伙在看到季煜宸进门的时候,就想扭身奔向门口那道绚丽的光彩,只是老人箍紧的手臂让团团不能为之,刚才季煜宸招手的瞬间,牵制他动作的力道小了大半,这才让他得以挣脱出怀抱,炮弹一样劲道十足的冲向季煜宸。 季煜宸张开双手适时接住了小小的快速冲向他的身影,眼中的严肃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笑意,他用右臂拖住团团的小屁股,左手扶住团团的腰部,上下颠了颠,“今天团团玩的开不开心?有没有想我啊?” “团团好想好想你哦,”团团端坐在季煜宸的怀里,两只小手手舞足蹈地比划,“我和爸爸还有弟弟走了好长的路,看到有好多穿着绿衣服的人在箱子上跳上跳下,还有还有,还有漂亮姐姐夸团团可爱,嗯,但是她们好黑哦。”团团抓抓脑袋,有些失望的说着。 “呵呵,团团不可以这样说哦,不然姐姐们会伤心的,而且她们也是军训在太阳底下晒多了,原来都很白的。” “那晒黑了还能再变白吗?” “当然了,会变得和以前一样白。” “哦,那太好了,”团团又将双手举高,兴奋地叫了一声,“那等那个长头发姐姐变白了,我要她当我的新娘!” 季煜宸没想到团团一圈绕下来居然是这个目的,不禁失笑,“好啊,那你要好好对人家哦。” “团团会的,就像父亲对爸爸那么好一样!”一想到自己的新娘,身体里每个细胞都HIGH起来的团团显然忘了刚才纠结的“另一个父亲的父亲”的事情。 父子间的融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出来,老者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里,失望地垂下手臂,当年的事情自己一直查不清楚,罢了,罢了,如果他们过得很好,他也不想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邱一航一直将南清言视如己出,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他不想让另一个儿子痛不欲生,如果必须有一个人来承受痛苦,他宁愿选择自己来承受。 “你们走吧,”老人让自己陷在转椅中,眼神漫无目的地游移,“不要再来洛灵了,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了。” “谢谢您。”季煜宸知道老人的伤痛,但他不想解释更多,“如果您想团团,我们会带他来看望您的。”说完,便抱着团团转身走向坐在沙发一角的南清言。 可是男人现在的状况并不好,可以说,很糟糕。 刚才季煜宸与老者的对峙并没有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男人身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者早在季煜宸走进门之前,老者将团团从他身边抱走开始,男人的状况就有些不正常了。 他通红着双目,眼泪止不住地从那里涌出,两肩不时地抖动一下,却自虐似的将拳头抵住自己的口,禁止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呼吸不畅让男人的脸涨得发紫,他却毫不在意地继续用拳头抵住自己的嘴,尽管手背已经被牙齿咬得鲜血淋漓。 “清言!”季煜宸快步向异常的男人走去,可走了两步,又不想男人的异状吓坏团团,只能先把团团双眼捂住,折返身去,将他交给老人,而男人怀中的茂茂,哦,谢天谢地,那只小猪还在一抖一抖中睡的正香。 季煜宸返身快步走向男人,几步的距离,他几乎小跑,一手将男人鲜血淋漓的拳头从嘴里拿出,又单手将沉睡的茂茂放在一旁,拨通了沈子楚的电话。 “快来校长办公室,清言的情况有些不太好。”不听电话那面沈子楚的大呼小叫,季煜宸快速收起电话,坐下身用手轻抚男人的背,试图让男人恢复正常,但是,没有拳头的封堵,男人嘴里开始小声溢出怪异的呜咽,没有被季煜宸禁锢的那只手也开始用力的撕扯自己的头发,从指间飘落的缕缕发丝男人像是无知无觉,尽管季煜宸制图控制那只自虐的手,但被男人大力的挣脱掉,然后更加用力的用尖利的指尖滑向自己的脸颊,男人的半张脸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季煜宸无法,只能翻身用双手锁住男人的胳膊,紧贴在男人胸前,用身体的重量压制着逐渐失去意识,陷入疯狂的男人自虐的行为,期盼着沈子楚早点到,期盼团团不要看到自己爸爸疯狂的行为,期盼茂茂不要在这时候醒……此时还在用尽全力压制男人的季煜宸忽然有些感慨,原本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自己,如今却有了这么多的牵挂。 在季煜宸都感到有些吃力的时候,沈子楚终于带着一队人赶到,其中一人训练有素地给男人静脉注射了一支安定,在药效发作之后,给男人血肉模糊的脸做了简单的处理,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担架抬走了。 “等等!”就在走在最后的季煜宸快要消失在门口时,一直愣在椅子上的邱一航终于回过神来,抱住一直趴伏在他胸前的团团,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叫住了季煜宸,“小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以为,他还以为…… 季煜宸在门口处停下,又叫住那一队人中的一位女医生,然后转身等着老者,清言身边有子楚在,既然他看到了这幕,自己有必要还原当年的真相了。 季煜宸先将窝在老人怀中的团团和仍在睡着的茂茂交给女医生,然后关紧了大门,说起了当年的那场事故。 五年前的那天邱岩像往常一样开车载着南清言一起去学校,南清言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从他们在开发区的公寓到洛灵大学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要先在高架上转个二十分钟,再过两个隧道,才能到达目的地,先前的路程再正常不过,车子平稳的行驶,邱岩和南清言在讨论晚上吃什么饭,最近大哥(邱岩对南清言的称呼)胃口不太好,他想好好做一顿晚饭,就在这时,车子驶进了最后一个隧道,高速旋转的轮胎在水泥路面上发出吱吱的尖叫,南清言有点受不了这声音,出声让邱岩开慢点,他没有看到身旁的邱岩早已急的满头大汗,他的脚早已经把制动踩到了底,可车子的速度不仅没有减下来,反而越来越快的飙升起来,而且方向盘也不再受控制,光是扳住乱转的方向盘,就已经快要耗尽邱岩的力气,听到男人的声音,“大哥,我们今天出门有点晚,不快点要堵车了。”邱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紧张,尽管他现在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双臂早就失去知觉,这时的南清言又被突然涌上的恶心折磨的无暇他顾,便任由从来不违反交通规则的邱岩开出在高速公路上都会被罚超速的速度。 如果真的有人要害我,那请不要连累我的大哥,这是邱岩最后的心理活动,“大哥,我爱你。”说完,转头看向男人,看男人系着的安全带,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方向盘向右打死,在车子撞上旁边墙壁的前一刻扑到男人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为男人挡住任何可能的伤害,然后满足的闭上双眼,永远停止了呼吸。 南清言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震昏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意识到邱岩是为他而死后便变成了刚才在校长室的那个样子,甚至比刚刚更加癫狂,那时的他忘记了所有人,包括邱岩,包括他自己,但他却把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换做邱岩痴痴地叫着。男人狂躁的时候被牢牢地绑在特制的床上,而安静的时候则是一遍一遍没有厌烦的对过往的医生病人喊着邱岩,直到后来,季煜宸在将一些透明的胶质体涂抹在南清言的腹部,将感应棒覆在上面滑动,然后让南清言看那个彩色显示屏上一个已经成了形的胎儿,“你看看他,他是你们的孩子,如果你在这样下去,他也会随他的父亲而去的。”从那以后,南清言的状况才算稳定下来,后来团团出生后,南清言又随着季煜宸到法国接受更加系统的治疗,才总算是基本恢复正常。 “当初之所以秘密接走他,就是因为团团,我们不想清言在面对邱岩的死的同时还要忍受媒体的骚扰,现在想来当时的作法确实有些草率,我很抱歉。”季煜宸平静的叙述完当年的种种,然后郑重地向老人道歉,也许谁都没有错,只是天意如此。 等季煜宸匆匆赶到医院,南清言已经恢复了平静,“我们明天就走吧,我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男人平静无波地说着这些。 “好。” 第二天,季煜宸和南清言抱着团团和茂茂登上了飞往巴黎的飞机,南清言怀里抱着茂茂,昨天几乎整天的安睡让茂茂此时神采奕奕,从登机开始就不停地在男人怀里扑腾,男人也任由他去,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舷窗看那些逐渐变小的船舶和麦地,然后是厚厚的洁白的云层,男人觉得他正在远离这片让他痛苦的地方,不过,他扭过脸揉了揉自己的右眼。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季煜宸看了男人的动作,出声询问。 “没什么,只是右眼一直跳的厉害。”男人用手覆上自己右眼,指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上面砰砰的脉动。 突然,机身发生剧烈的晃动,后面的乘客更是发出一阵惊呼。 “各位亲爱的乘客您好,刚刚飞机经过了对流层,对于机身的颠簸给各位造成的恐慌我们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很快我们的飞机就会到达平流层,请各位乘客安心乘坐,法国航空AF117全体机组人员将竭诚为您服务。” 听了空姐的解释,乘客们安静了不少,大家继续自己刚刚的活动,看报纸的看报纸,说话的说话。 南清言的右眼跳的越来越厉害,心里莫名的恐惧也在渐渐加深,他慢慢搂紧怀里的茂茂,暗暗祈祷一切顺利,不过很快,他的祈祷就被另一阵更加剧烈的颠簸打断。 “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看洛灵新闻早知道,据我台刚刚收到的消息,由洛灵航空机场飞往法国巴黎的AF117次航班于起飞的二十分钟后在横台郊区坠落,地面人员无人受伤,现在有关方面正在采取积极救援措施……” 第七章 2001年的洛灵大学好像没有透着什么不同,一如往日的平静,只是在这年的暑假里,学校突然一反常态的禁止学生在假期留校,无论是打算开学考研的学生,还是暑假不方便回家的学生,学校都毫不留情的将之赶出校园,不管学生们的申请求情还是激烈的聚众闹事,学校都采取无视无视政策,面对这种强硬态度,学生们最后也没了办法,只得收拾收拾行李,可怜兮兮地哪凉快去哪休暑假了。 等无比丧气的老生和活波可爱的新生赶到学校,是老生惊奇,新生惊异,只觉得学校是无比的漂亮,无比的高级,原来虽然也是高端的设计,但也经不起二十年的风雨洗礼,变得有些老旧了,如今好像是摇身一变,都快赶上私立学校了。 难怪学校抽风似地要把学生都赶走,原来是要重整啊,但是重整就重整呗,干嘛要偷偷地,还没个理由就把学生赶出校门,活该把学校修成天堂也有人骂他——被无辜赶走的留校学生其实洛灵大学的变化并不能说成是重整,只能说是把原来老旧的教学和体育设施翻新一下,洛灵大学虽然说是名校,而且又跻身211、985之列,但名声并不能和校内设施成正比,尤其是在洛灵市这种名校扎堆的城市里,洛灵大学显然排在受关注度的后几位。所以校内的面貌就算是第一届毕业生故校重游,依然不会迷路,甚至会发现自己曾经在学校留下的“点点滴滴”。 而这次学校能花血本重整校园,不得不归功于将要入读的三位大少爷身上,那时还不流行什么官二代富二代,但是这三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而学校用来翻修的钱,也大多来自这三家的捐款,当然啦,我们还是先要感谢中国XX党,以及中X人民X府给我们的说起来丰富,其实连请工程队吃顿便饭的钱都不够的拨款。 南清言到现在还记得,提前好几天,校长就将全体教职工召集起来,召开了一场激烈的关于如何迎接这三位大少的讨论会。鉴于讨论会内容本身的无聊以及不想跟这群打了鸡血的女教师争论,南清言的在角落找了个位置,一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杵着腮,另一只手翻开书的某页随意的搭在腿上,看着看着,意识就慢慢模糊起来,等他在梦中惊醒时,就只剩他和笑眯眯的校长眼对眼的对视,其他教员已经走光了。 “校……额,咳咳咳”南清言猛地被一口口水呛得半死,勾着脑袋咳嗽不止。 “呵呵呵,年轻人就是这么有活力,小言也比过去活泼了许多,你邱伯我是很高兴啊,要好好表现啊!呵呵呵……”笑眯眯的校长又伸出他胖胖的手掌在南清言头上轻拍了两下,就这样笑眯眯的来又笑呵呵的走远了,只留下南清言在偌大的会议室咳嗽不止的身影。 2001年9月4日是洛灵大学报名截止日期的后一天,也就是说如果被录取的学生在前一天没有完成报名注册的,无特殊情况学校将有权利拒绝该学生入学。而将这一天作为三位大少的入学欢迎日更显出了学校对他们的重视。 “万恶的官僚主义,该死的特权阶级,该死,该死!”裹挟着满身的怨气站在欢迎队伍的最末尾,南清言一副睡眠严重不足的惨样与周围热烈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他还是浑然不觉地咒天咒地咒校长,亲自给他打电话,让他不得不在6点就从床上爬起来,参加这该死的欢迎会!要知道他4点才睡下。 门口的骚动还有突然热烈起来的气氛还不足以让已经站着入睡的南清言惊醒,脑袋歪在一旁,腰背微微勾着的模样让人心急又不忍心叫醒,而且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从门口缓缓走来的三人。 所有美好的形容词用在三人身上都显得有些无力,三人的经过引得两侧人群低低惊呼,走在三人最前面的沈子楚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左手随意的插在裤兜,右手冲两旁的人挥着。 “吓,以为他领导人亲民访问啊,入个学拽什么拽,穿个西装以为自己在英国吗,中国的大学生就要有个中国大学生的样子。”不幸被一旁手舞足蹈的女教师一拐子拐中胸口的南清言内伤的吐槽着,并没有注意到越走越近的沈子楚。 所以当南清言被一根青葱样的细指戳起脑门,被迫抬起脸时,内心的搞不清楚状况是大于震撼的,当然这只是一瞬间,这之后瞬间无限膨胀的师尊便让男人毫不留情的打掉了这只非礼他的手指,原本困倦的衰样又恢复了原来在学校里维持的高姿态,说了一句“请尊重你的老师”后,就潇洒的只留下了一个背影,以及身后几道玩味的眼光。 不得不说只刚才的惊鸿一瞥,那个对他无理的小子的优秀面貌还是给南清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柔软的黑色短发在风中闪着耀眼的亮银色,过长的刘海把男孩的双眼都微遮了起来,让众人不能窥到其中的美好,只是在戳起男人额头的瞬间,风吹开了发帘,一双深邃的眸子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男人面前,男孩的眸子不狭却长,眼尾微微向上挑着,纤长却不卷翘的睫毛稍稍遮住了这种无意间透出的风尘味道,在眼底洒下的一片阴影又给男孩添了几分颓废的美感,一双凤目眼波流转,谈笑间不知勾走多少人的春心。 而特意去看男人的沈子楚更是将男人看了个仔细。沈子楚从小就因为出色的长相以及显赫的家世随时受着万众的瞩目,当然后面那两个人更是如此,所以今天的入学欢迎会沈子楚就没有丝毫压力地接受了,而且乐在其中。只是当他走到欢迎队伍中间时,突然就发现了那么一个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存在,抱着三分好奇七分玩味,沈子楚没有一点修养地戳起了以后有可能成为他师长的男人的脑门。 在很多年以后,沈子楚依然觉得洛灵大学的校长就是他与男人的月老,如果不是当初欢迎会前的那个夺命连环CALL,他也不会那么早发现男人,接近男人,收获自己一生的挚爱。 沈子楚的指下是男人光洁的额头,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不禁升起一丝好感,男人拥有大多南方人一样白皙又细腻的皮肤,阳光下还能看出几条青色的血管,被风吹开遮挡在前面的刘海,沈子楚的视线直直射入男人眼中,男人的眼睛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大不小,只是向内凹陷的眼窝让目光变得深邃,因为错愕而不停乱转的黑瞳更是给双眼添了几分灵动,眼底的一片乌青一看就是长时间的熬夜造成的,这就是不高兴的原因吧,沈子楚在内心轻笑着,尤其让沈子楚在意的,是男人右眼角下那枚月牙形的胎记,瑰丽的淡粉色给男人清秀的容貌添了几分妖娆,沈子楚突然想恶劣地用手指揉搓那处月牙,让它化出浓重的色彩,不过在一秒的挣扎后沈子楚还是忍了下来,他还不想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从此以后把他拉到拒不来往名单,男人的颧骨很高,也许并不高,只是男人真的很瘦,两颊向内凹陷,留下淡淡的阴影,男人的鼻子和唇形也并不顶美,微张的唇瓣既不粉嫩也不水嫩,甚至有些干有些苍白,不断翕合的鼻翼在短暂的静止后开始剧烈动作,反映着男人激烈的内心,可别因为这甩我个巴掌,见此情景的沈子楚在心中如是默念,还好,只是把他的手甩开还有留下那句不轻不重的话。 神情依然愉悦的沈子楚按着刚才的步调继续向前走着,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的温度,很快,被群体教职工热烈欢迎的三人便走完了全程,在笑呵呵的校长前面站定。 “呵呵呵,欢迎你们来到洛灵大学,年轻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校长丝毫没有提起刚才的小插曲,依然笑眯眯地对他们说着欢迎。 “嗯。”走在沈子楚身后的李致霄季煜宸点头向校长示意了一下,而沈子楚则是转了下身,左手搭在校长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邱伯,你弄的欢迎会真好玩,还有那个男人很有意思呢,他是谁?” “呵呵呵,你们喜欢就好,热闹些才有你们年轻人的朝气,那个人叫南清言,今年带大一的德国概况和德国历史的硕士研究生。呵呵呵,很不错的年轻人,你们可不要欺负了他去,小言我可是宝贝的很,你们要好好相处啊。”校长也笑眯眯地拍了拍沈子楚的肩膀,然后就挥手告别,让他们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三人的一切早在他们入校前都已办好,此刻也没什么要他们亲自跑一趟的事情,所以他们便先回了各自在校外的公寓,等两天后的正式上课。 南清言吗,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第八章 “大哥,”南清言刚在他的宿舍里站定,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来人是洛灵大学校长的儿子邱岩。 “邱岩啊,进来吧。”男人望着门口的来人,眼睛弯弯的笑了笑。邱岩很俊朗,丝毫不逊于今天欢迎仪式上的几位大少,该死,他怎么又想起了那个没有教养的小少爷,南清言皱了皱眉头清空自己脑中对于沈子楚的回忆,当然现在的他还不知道那人叫沈子楚。男人转念重新打量起了邱岩,剑眉凤目高鼻薄唇,很典型的中国古典美男子形象,而逆光更让面孔显得棱角分明,也让整个人的气势刚毅了几分,只是手里拿的锅子给整个气氛破坏不少。 男人很熟悉邱岩,南家和邱家是世交,南清言可以说是看着邱岩长大的,只是后来留学海外很多年,在自己离开时还是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墩如今已经拥有了挺拔的身姿。男人不自觉的回忆起从前的那段时光,南清言大他十二岁,但和他却一点儿没有距离感,相反那个时候邱岩和他很亲,总是喜欢到处追着他跑,追不上了就大哥大哥的叫个不停,但是其实,邱岩才比较像哥哥,即使那时候的他是个胖墩儿,他会对南清言说不要挑食,不要只吃自己前面的菜,要适量运动,挨了欺负就要打回去,打不回去就告诉他,他会帮他打回去。想想都觉得好笑,小了自己十二岁,自己都打不过的人还是小不点儿的邱岩怎么可能打得回去,不过那时的自己听了这些话,心里的感动还是满满的。将近八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当重新回到原来的环境中时,才发现自己本应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物非物,人非昨。 邱岩看着男人在说了一句话后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便知道男人一定又陷入了回忆,所以邱岩一言不发地端着一只汤煲走了进来,静静地站着等男人回忆完。邱岩也默默打量着男人,八年的时间不见,在某种程度上男人可以说一点儿没变,还是走前那副瘦瘦小小的样子,记得当初自己缠着父母坚持来送男人登机的时候,尽管踮着脚瞪大眼睛用尽全力想要目送男人到最后一刻,但男人本来就瘦弱而且存在感很低的身影,在混入登机的人群后便再不得见,为此他还懊恼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对男人熟悉又了解的人都知道,男人还是变了很多,至少他不再像当初那样依赖自己,他的生活中有人代替了他的位置,还有今天的那个人。邱岩眯了眯他狭长的凤眼,这个动作深得邱伯的真传——被看的人通常都是胆战心惊。 看着刚刚还站在门口的男孩在自己晃神的刹那已经到了自己的跟前,还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男人缩了缩肩了,他还是有点害怕邱岩这像极了邱伯的目光,好像要洞穿自己的所有心事“邱岩你稍微等一下啊,我把这里收拾好。” 等男人将桌子上散乱的书还有绞在一起怎么也拆不开的数据线收拾到一边,说是收拾,其实就是将原来散乱的东西又是散乱的推到一边,又随便拿个本子放在桌子中间后,邱岩才把汤煲放下来,压在准备好的本子上,“我妈刚炖好就让我送来,冬瓜薏米排骨汤,可以清火气,让你趁热喝……”邱岩顿了一下,“还有刚才的事情别在意。”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嘿嘿笑了两声从一堆杂物中翻出自己的饭盒,拿了勺子就着汤煲直接喝了起来,这些汤汤水水自一年前自己回国就从没断过,男人早已习惯了邱家伯母对自己的关心,感谢的话他向来不喜欢多说,只是自己身上一直多不出半两的肉,让男人觉得对不起这份心意。 邱家一直对自己很照顾,尤其在家里出事之后,本来就把自己当亲生儿子看待的邱伯父邱伯母,更是把自己的位置排在了邱岩之前,照顾的无微不至。 南清言在德国海德堡大学读了七年,其实海德堡大学虽然是德国最古老的大学,却不是最顶尖的,入学条件相对宽松,但授课过程与国内的迥然不同,还是让男人很难适应:没有固定的教科书,教授手里拿着一叠纸走进教室,整节课没个停顿的在前面巴拉巴拉地讲,自己在下面记得手抽筋,作业是小论文,十五六页纸的长度,或者在上课第一天布置下去实践论文,然后按选择内容的不同,学生依次独自一人面对其他同学演讲,第二节课还要听其他学生对他的批判,这些都不算什么,还有更让南清言难以适应的环节,学习语言的他每个月都有一节实践课,要求他给东京外国语大学的学生用德语讲课,为了不在日本人面前丢丑,常常搞得他大半个月都寝食难安……德国大学没有补考甚至清考一说,一门不及格只能重修,而且有些理工科的学生更是惨,他们的教授因为缺少助手而故意不放人,在变态的严苛条件下拿了历史学和现代语言学的博士学位,本来在德国有很好的发展前途,但是因为男人的父母希望儿子留在自己身边,他便放弃了在德国发展的机会,只身回国,而男人的父母却在接机的途中,遇上连环车祸不幸双双遇难。 男人对父母的罹难并没有太多伤感,甚至连太多感慨都没有,这可能与他从小就和父母并不亲密有关,男人很聪明也很自我,他很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只不过是从孤儿院领养来的还没记事的弃婴,用来缓解由于长久没有新生儿诞生所带来的日益紧张的家庭气氛。 男人无悲无喜的在这个家庭中生长,每天沉默寡言的穿梭在学校家里甚至是养父母之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男人真的很感谢养父母的收养,让他远离孤儿院的孤苦生活,虽然在他离开时并没有对孤儿院的任何印象,但是长大后获得的很多信息,都让男人很难对孤儿院产生好感,但是男人同样厌烦养父母对自己人生的过度干预,他从来没有想过替任何人活着,更不想成为谁的傀儡,但他养子的尴尬身份也无形中剥夺了他的发言权,使他不得不每天挣扎在自己不喜欢的各种练习中,在自己编织的痛苦中压抑地活着。 说到这里,男人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左手小指,不知是天生的畸形或者其他,左手小指虽然能够灵活运动,却不能张开太大角度,可是为了弹钢琴,为了弹好钢琴,为了能够抓到八度,男人曾经默默地在左手指缝间塞上一个个木块,扩大指缝间的距离,一段时间下来,男人的演奏水品确实得到提升,但原本看不出畸形的左手却在木块的折磨下小指明显的扭曲了。 南清言的童年和少年就是在对各种他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的学习和研究中度过的,甚至连留学德国,拿了历史学和现代语言学的博士学位也是他在养父的要求之下,至于后来的毕业回国,当然也是养父母的意思。其实南清言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所学的任何内容?答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只是习惯了将所有的情感压在心底,习惯了忍耐,从不放任喜怒控制自己的情绪,当然也包括南清言下意识的排斥养父母对他的每样安排,排斥他曾经学过的所有。 在南清言的默默回忆中,一煲冬瓜薏米排骨汤见了底,男人又在邱岩的劝说下吃掉了冬瓜和两块排骨,便将勺子丢在汤煲里,然后放任自己摊在椅子上一边揉肚子一边打嗝。 邱岩见男人这副样子,心道男人是真的吃不下了,就将靠在汤煲壁上的勺子重新拾起来,把剩下的几块排骨解决了。 “大哥中午来我家吃吗?”邱岩倚在桌子旁,放下勺子看向身侧的男人,却见男人双目阖上,脑袋低垂,向下一点一点的,发出细细的鼾声。 邱岩笑了笑,将汤勺放下,弓下了脊背,小心翼翼地将双手插入男人的脑后与膝窝,腰部用上力量,轻松地就将男人与身下的椅子分离,带入自己的怀中,邱岩脸上的笑容在加大,却又因为手中过轻的重量皱了下眉头,他抱过男人转身绕过桌子,用脚打开虚掩的内室的门,轻轻将男人放在床上,仔细地给男人盖好被子,便转身出去了。 直到大门发出“咔哒”一声锁门声,床上应该早已熟睡的男人动了动眼皮,伸手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又把脱下来的衣服甩得到处都是,才卷了卷被子,翻了个身,心满意足的沉睡下去。 其实男人在邱岩发出午饭邀请时并没有睡着,只是不知如何拒绝,就干脆闭起眼睛装睡。男人原来很喜欢邱家人,喜欢邱伯父邱伯母还有小邱岩,但自从养父母死后,却逐渐疏远了他们。 这件事有个别扭却又很南清言的理由,如果大家有时间有精力也不妨说给大家听,南清言其实在心里一直都不喜欢他的养父母,甚至打心底里讨厌他们,讨厌他们的过度干涉,讨厌他们肆意更改他的人生,对于南清言,他很想对自己的养父母说,虽然不喜欢我也请不要利用我,不要让我成为你们未完成事业的工具,我不喜欢钢琴,我不喜欢德国,我不喜欢说很多种外语……但习惯了沉默的他又从来没有将反对的话说出来,只是在心中积压着不满,渐渐地,南清言便对一切企图改变他行为的话有所抵触,无论是他喜欢的不喜欢的愿意的不愿意的,他都不爱听,所以在他养父母死后,换上邱伯母站在他母亲的位置对他说着关心的话时,他也打心眼里厌恶。 这是一种习惯,习惯性的厌恶着各种妄图控制他利用他的人们,但同样,他也排斥着任何一个关心他的人,这是不对的,他知道,只是,习惯了的习惯,早已改不掉。 第九章 “滴滴——滴滴——”是南清言手机特有的发电报的声音,说到特有,还真不为过,因为这个手机铃声还是南清言在德国时不知看了哪个电影时特意录下来的,内容好像还是Hitler想放弃倭国并秘密与中华民国结盟的密电,当时南清言只是觉得激动,就随手用手机收录了下来,但是后来越听越喜欢,索性就把来电铃声闹钟铃声短信铃声……只要是手机能用铃声表达的,全部被换成了这段密电。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纳粹德国曾广泛使用过一种名为Enigma密码机的加密仪器,它通过不断改变明文和密文的字母映射关系对明文字母们进行着连续不断的换表加密工作,然后再通过另一种加密形式用无线电传播,曾有人统计过,在经过Enigma密码机加密后会产生一亿亿种可能,再加上二次加密,其复杂程度可想而知,但也许是天分,或者也可能是已经知道了明文密文之间的映射关系,听得多了,久而久之自然知道其中的含义,于是这套曾经让同盟国伤透脑筋的密码被南清言轻松掌握了。 “滴滴滴——”密电已经响到一半,一条修长的手臂才懒懒地从被窝中伸出,手掌在枕头与床头的空场中拍拍,没有手机的影子,手指又伸进了床垫与床头的缝隙里探探,额,他睡得左半边没有,把手抽出来,翻个身,又把手伸进缝隙中,探了探右半边,嗯,满意地点了点现在还蒙在被里的脑袋,用食指和中指拈出了现在还“滴滴”个没完的手机。 男人又将手臂缩回了被子中,手机屏幕上不停地闪着来电人的名字,Adolf。 “Hallo(你好,德语)” “IchkonnteChineseschsprech(我已经会说中文了).言。”Adolf对南清言的称呼让他抖了抖,即使被叫了那么多年,他还是很不习惯别人这么亲昵的叫他,只是无论怎么纠正,Adolf就是不肯改,还总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望得他发毛,不敢再张口,typischerDeutscher(典型的德国人,意思就是固执的德国人)!南清言挣扎着从被窝里坐起来,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什么事?”南清言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实在想不出几乎隔了整个欧亚大陆的两人打电话能有什么事。 “啊,言,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我远隔重洋给你打来电话,你居然连问候都没有就先问我有没有事?”这么长的句子Adolf居然一点结都没打的流利说了出来,显然有段时间没联系的Adolf中文有了长足的进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控制的他过于发达的小舌在此之间没有习惯性地发出颤音。 “额,抱歉,是我不对,嗯,那个,好吧,你的中文说得比过去好多了,啊,德国和中国中间没有隔着四大洋中的任何一个,所以远隔重洋这个词语用错了,哦,哦哦,还有你最近过得可好?”南清言想了半天才在脑子里翻出一句用中文表达的问候,其实他没有发觉,在和Adolf讲话时,他给人的感觉,欢快了不少。 “还不错,就是好想你,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就飞去看你……”Adolf暧昧的话也没有让男人觉得有异,他认识Adolf八年,八年时间他全部都是这样的语气,就算再不习惯,南清言也没往别的地方想,敢问谁会称第一次认识的人为宝贝、甜心、亲爱的?然后动不动就我爱你、我想你、好想亲亲你的轮番招呼?南清言三观端正,从来没有小自恋一下,所以他只当这是Adolf的说话习惯,虽然他并没有碰到过Adolf和别人说话的时候。 南清言又和Adolf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一会儿,聊了聊彼此的近况,说了说Adolf最近工作上的烦心事,还有其他几个南清言在德国时的好友的近况。 “那本笔记你还留着呢吗?”聊着聊着,Adolf提起了在男人离开前他给他的一本笔记。 “嗯……大概还在吧?”南清言不太确定的回答,他现在根本记不清那本毫不起眼的笔记本到底混在了他房间的哪一角。 “呵呵,找不到最好,如果找到了,在有人提起时,你就把笔记给他,无论是什么人。”Adolf在电话那头失笑,他完全可以想象此时南清言的房间,没有其他人的整理,男人很可能自己把自己埋在房间出不来。 “啊?哦。” “哈哈”Adolf听到南清言如此干脆的回答不禁大笑了两声,“我说言,你连问都不问就答应了,不怕我害了你?” 听了这句话,南清言拿着电话无所谓的撇撇嘴,“我现在就是个一穷二白的大学老师,你把我害了有什么好处吗?” “嘿嘿,好处大大的,不过……”Adolf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我是永远也不会害你的。” “……” “那就这样吧,下次再给你打电话时我就在中国了。” “哦,好,Aufwiederh?ren(再见,用于电话聊天时).” “Nein,nein.Aufwiedersehen(再见,用于会面聊天时).”Adolf纠正到。 当南清言结束掉电话时,太阳还剩下半个身子在地平线以上,赤色的霞光将大地染得血红,夕阳的余韵还透过没挂窗帘的窗子将南清言小小的卧室烘托的温馨了几分。 南清言赤着脚,裸着上身地下了床,走到卧室的窗子前,对着倒映在玻璃里的自己笑了笑,眼角下的胎记也跟着向上弯了一下,好像男人自己笑完的眼,可以说刚刚和Adolf的通话让他很高兴,然后又回头寻找自己丢在地上的衣物,只将衬衫捡起随便穿在身上就打开门,想要进到他同样小小的客厅中去。只是当门开到一半看到正在客厅中直愣愣地盯着他的邱岩时,南清言有些尴尬的怔了怔,又刷地退回身去,死死地关上了门。 “怎么还在这,不是走了吗,真是……”南清言一面手忙脚乱的套上裤子,扣好衣扣,一面不断腹诽,被离开几年有些陌生的弟弟看到自己这副衣冠不整的模样,尴尬是绝对的,而且在这番慌乱中,南清言也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羞涩,“哦,这不正常,”已经穿好衣服的南清言正在整理自己不是很服帖的领子,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Scheiβen(相当于shit),一定是被Adolf那个爱抽风的家伙影响到了!” 邱岩是来给南清言送晚饭的,顺便也拿了点吃食填补一下男人空虚的冰箱。今天在把南清言送进卧室,邱岩帮男人简单整理了下客厅和厨房,他发现男人家里不是几乎,而是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所以即使男人没有答应他的晚餐邀请,他还是拿来了晚餐和一些可以放在冰箱里保存的食物。 邱岩来的时候南清言正在打电话,敲门声没人应,他双手端着晚饭,一只手的腕子上还挎着一袋子东西,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般无奈地杵在原地的时候,一个在教职工宿舍楼里巡逻的保安发现了他,保安一看是校长家的公子,二话不说,就用身上的备用房卡刷开了南清言宿舍的大门,然后朝邱岩谄媚的笑了笑,走了。 邱岩走进去后用脚后跟小心地磕上了房门,因为听到了卧室里南清言打电话的声音,所以他也没急着去打招呼,只是先将晚饭摆放好,然后又把袋子里的食物全部放到冰箱里,当他整理好一切,想要回到客厅等男人出来共进晚餐时,就好巧不巧的正遇到了这一幕。 余晖给男人苍白的肌肤镀上了光彩,在邱岩的眼里简直是灼灼发光,未着片缕的双腿笔直修长,总在长裤的庇护下让男人的双腿显出更加清透的白皙和细腻,未扣衣扣的衣衫下红缨若隐若现,在雪白的胸膛映衬下更显得娇艳欲滴,还有男人小巧的肚脐和被底裤勾勒出的男形,甚至到后来男人发现邱岩的存在时那尴尬的一怔,都让夕阳的光彩化作点点金光在男人肌肤上流连,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迷人。 邱岩在砰的关门声中惊醒,深邃的目光变得清明,活动了下僵硬的颈部,依旧动作有些迟缓的蹭到饭桌前坐定,静静的等着男人。 而此时还在卧室内的男人则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吐出来,又深深地吸口气,然后又慢慢地吐出来,直到“咕——”男人终于溃败在自己胃部发出的百转千回的鸣响中,结束了没完没了的深呼吸,屏住气,右手用力地扭了下门把。 邱岩本来端正地坐在饭桌前看着白烟越冒越少的饭菜,突然就听见了“咔哒”的声音,于是将端正地上半身微侧过来正对卧室门,看着门缝越开越大,却在还没有露出人影时先飘出一声“咕——”。邱岩强忍笑意,还是用平常的语气对着门缝说了一句“大哥,快来吃饭吧,都要凉了。” 南清言也不再扭捏,虽然他还是为自己的荡气回胃肠小尴尬了一把,还是大大方方从门后边出来,又大大方方走到饭桌前坐在了邱岩对面的位置。 看着现在还白烟袅袅的饭菜,南清言心想其实他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至少饭菜还是热乎的,又迫于饥饿,不得不将黄昏时发生的尴尬事抛诸脑后,拿过邱岩递来盛满白饭的碗,吃着邱岩夹来的菜,熟悉的场景一如从前的每个夜晚。 第十章 南清言的肠胃吃不得太好的,这是他在留学之初才发现的。初到德国,远离了压抑的国土,看着一切都新鲜,看着一切都高兴,当他得知德国肉比蔬菜还便宜,虽然牛肉相对比较贵,但其他肉类,比如猪肉什么的,只有零点几欧时,他便放任了自己爱吃肉的本性,补偿自己在国内吃不到多少肉的遭遇,顺着自己的心意吃了几天的全肉食,可是也就是这几天的时间,就让他消化不良上吐下泻口舌生疮脱水严重的不得不被送到医院抢救,躺在特护病床上的南清言醒来后不禁苦笑,自己真不是吃肉的命。从那以后便清汤寡水的送着,但真的就没再出过毛病。 一个人的肠胃有可能是天生的虚弱,也有能是后天饮食习惯的影响。曾有案例讲,一对夫妇自幼就给孩子全素食的喂养,孩子长大后就再也吃不下任何肉食,会呕吐也会难受。 当然南清言的养父母并没有刚才那对夫妇的饮食爱好,也没有想过在饮食上虐待他,或者说在任何方面都没想过要虐待他,南清言在南家时的每顿饭都很丰盛,只是出于自己是个孤儿,是这个家的外来者的自觉,让他在吃饭的时候从来只夹离自己最近的菜,吃自己碗里所有的饭,墨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在国内时南清言一直保持着这种吃饭规则,只是在邱岩在时会为他夹点饭桌上的其他菜,搞的明明是来南家玩的小邱岩倒像是主人的样子,尽心尽责地照顾着他的客人。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南清言面前的那盘菜了,很多菜都有过被放在南清言最近的位置上的经历,只是这些菜从来不会是整个饭桌上最可口的一道菜,也不是花心思最多的一道菜,或者是最漂亮最昂贵的,这么多年下来总结它的唯一特色可能就是没有特色了。 那这说明了什么? 如果在普通家庭中孩子只吃面前的那盘菜,他的父母会做什么?而南清言的吃饭习惯默默维持了十数年,并且他的养父母毫无作为,而且再看那盘菜毫无质量可言,这说明了什么? 只能说明,南清言自幼就把自己的身份定义在南家的外来者的位置上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南家夫妇只是表面上接受了南清言的存在,而内心还是深感别扭的。当初结婚十年也没能拥有一儿半女的南家夫妇虽然日渐冷淡,但是经过协商也决定就此相互扶持的过下去。只是南清言的祖母死活不同意,说是就算领养也要给南家留个后,拗不过南家老祖宗的夫妻俩只得到孤儿院领来南清言,算是给老祖宗的交代。 就如当初协议好的一样,夫妻两人相互扶持的过下去,所以,那个领养来的孩子,就成多余的了。 好了,我们本着“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的原则不去说那已经过失的南家夫妇,愿他们在天堂好好享受他们在人世没有享受过的二人生活,不要再犯他们曾经犯下的错误,扰乱第三个人的平静生活了。 南清言和邱岩这顿饭吃得平静,除了邱岩偶尔替男人夹夹菜,便再无其他。 邱岩看着男人碗里越来越少的白饭,心里有些暗暗地着急,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弥漫在他们之间的疏离,只是想来想去却又无从说起,只得木了张脸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碗里的白饭,并且死死盯着男人的碗。 南清言是感觉得到对面射过来的灼热目光的,只是碍于晚饭前的那出,现在还有点困窘,让他不太好意思顺着那道看回去,只得埋头吃饭。 当男人碗里还剩下最后一口白饭时,邱岩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急于把握这次机会,却不想过于激动的心情让他的双手有些松脱,捧在手心的饭碗就这样失去了依托,虽然邱岩马上伸手去接,但饭碗还是滑出了手掌,跌落在了饭桌上,发出啪的声响。 男人被这声脆响吓了一跳,全身都瑟缩了一下,原本要往嘴里送的那团白饭也因为这一下又重新回到碗里。 “邱岩你怎么了,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没这么毛毛躁躁的啊。”男人放下碗,也不管碗里还有没吃完的白饭,好笑似的看着邱岩。 “呃……对、对不起。”少年嗫嚅着,低垂着头,双手使劲地按着方才掉落在桌子上的碗,一切都被他搞砸了,而且还吓到了对面的男人。 “但是……但是!”一想到可能会失去最后与男人恢复亲密的机会,邱岩也不再一味的懊恼,他要去争取,潜在的敌人已经出现了,他不能让一只碗夺走自己的大哥。 “大哥!”邱岩叫住面前想要继续吃饭的男人。 “啊?”南清言有点无奈的停下吃饭的动作,看着碗里那怎么也吃不下口的白饭,突然觉得这可能是上天的安排不让他吃进去的,所以一会儿剩饭的话也不能赖他了。 “你为什么不理我了?”说完这句的邱岩后悔的想要把自己的舌头咬掉,那么多句话怎么偏要说这句出来?真是平时很少说话造成现在不会说话。 南清言一头雾水的瞅着邱岩,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也隐隐觉出了什么,只是——“我没有不理你。”向来喜欢做鸵鸟和哑巴的南清言自然不会去解释其中的原委,如果对方不再追究,那他就白捡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邱岩显然不属于南清言期待的那一类。“我是说,在你回国后,我在上高三,没有办法常联系,但是为什么我都毕业来洛灵大学了你还是那么疏远我?!” “我……”南清言其实还是不想浪费自己的口舌,但是看着对面男孩的神色黯然,他突然不太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再让男孩伤心了。男人吞了吞口水,尽量让自己的脸显的真诚一些。但是突然,男人想起什么事情,又正色起来。 “邱岩。” “嗯……”被点到名字的大男孩不知为何突然心虚了起来,没有底气的应了应声。 “你为什么考到洛灵大学了。” “嗯,那是因为……因为洛灵大学的历史系挺好的……” “历史系?怎么我就记得洛泽和天戚大学历史系才是顶尖的,而且我觉得你的成绩去那里一点问题没有。”男人的目光直直射入邱岩眼里,不顾对方的躲闪,心里却有一点幸灾乐祸,好吧,南清言有点恶劣地想,终于让我抓到把柄可以教训你了,从小到大你教训过我多少回啊,而且邱岩磕磕巴巴的说话配那张严肃的脸实在是太有趣了。 “如果大哥能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会选择洛灵大学。” 男人愉悦的心情一下荡到了谷底,他本来以为这下子就可以糊弄过去的,唉,被邱岩发现了,他收起刚才严肃的表情,缩了缩肩,搓了搓手,又用脚蹭了蹭地板,然后抬起头,和邱岩四目相对后,又赶紧错开了眼神,最后他还是没能免疫邱岩尽得邱伯真传的压迫性眼神,老实的招了。 “因为、因为我一直当你是我最亲的人,所以一些对别人没法表现出来的……”男人有点说不下去了,尤其看着对面的原本黯淡,现在却突然发出光彩的脸。 邱岩现在高兴极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原来会是这样。 邱岩自懂事时候起,就自觉地把南清言放在需要保护的位置上,尽管小了他十二岁,但这并不能剥夺他保护男人的权利,甚至他从来没有把男人当做他的大哥看待,而是……他开始时并不知道,只是经过七年的等待七年的思念,让他终于明白这种感觉,不仅仅是亲情,还有爱。然而邱岩却对这份感情感动惊惶,他不怕外界的舆论,也不怕周围人的排挤,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男人发觉后会慢慢疏离他。邱岩了解男人,知道他会无意识地排斥每一个亲近他的人,所以他只能痛苦的压抑着,只是这下——他甚至等不及男人把话说完,腾地一下站起身,带倒了座下的椅子也不自知,急切的有些踉跄地赶到男人身边,一把把他抓进怀里。 “……对不起,不会再这样了。”南清言有些不自在的在邱岩怀里挣了挣,却无济于事。 “不,我很高兴。你也是我最亲的人。”其实邱岩想说最爱的人,但他又怕吓到男人。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或者说只是邱岩单方面的拥着男人更合适一些,因为男人还是右手拿筷左手捧碗,唯一的回应也只有将脑袋轻轻靠在邱岩的胳膊上,再无其他,但这也足以让邱岩满意了,看来男人并不排斥他的怀抱。 直到男人闷闷地说好了,邱岩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男人,坐回自己的座子继续吃饭,真的是心情好,胃口也跟着变好,刚才还觉得寡淡无味的菜现在吃着味道好极了,就连白饭邱岩也能吃出一股甜味儿。看着邱岩三口两口解决掉自己的白饭,南清言轻轻的将自己的碗推给邱岩,碗里还是那口怎么也吃不掉的白饭。 “嗯,我真的吃不下了。”南清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心里也有些鄙视自己这么没过脑子的行为,怎么能让弟弟吃自己的剩饭?!但是如果让南清言再把推出去的碗拿回来,他宁可傻这么一回,因为,把碗在饭桌上这么推过来推过去,实在是更丢脸! 邱岩什么也没说地就将男人推过来的碗拿起来,突然想起来以前男人也是被夹到不喜欢的菜就习惯性地推给自己,而且虽然也有自己不太喜欢的菜,但还是很高兴地吃进去,直到现在他一直表情欠奉的脸才终于露出了点笑容,端起碗放了点菜直接吃了下去。然后便起身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下去,又把空出来的盘盘碗碗洗刷干净。 看着邱岩一个人忙活,男人也不好再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他起身到厨房拿来一块湿抹布将桌子擦干净,又转身想去厨房把抹布投洗干净放起来,也就是转身的一瞬,让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Adolf……”南清言轻轻蹙起眉,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本笔记消失了几个月现在又凭空出现了,而且是在Adolf提起之后。 这时邱岩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厨房都收拾干净了,本来还想跟男人再多呆一会儿,但看到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也按捺下了这份心思,轻轻地与男人道了声晚安,离开了。 第十一章 笔记本静静地躺在一摞本子的最上端,剩下的硬皮书都被归置到了桌子上面的书架,分门别列的弄的很整齐,而早上那坨怎么也拆不开的数据线,也应该是被收拾到了抽屉里了,没在桌子上看见。 看到被收拾干净的书桌,南清言有点沉重的心情有所转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觉得那本笔记本的消失和突然出现纯属巧合,完全不会是灵异事件,根本是原来这里太乱了,现在经邱岩这么一收拾一归类的,本来就没丢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不出现,所以,嘛,不是闹鬼,哈哈。 所以南清言步伐轻快的走到书桌前,可正想要拿起那个本子时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一条抹布,没办法,他只得先去厨房把抹布投洗干净放好,复又出来打算重新拿起那本笔记,就在这时,客厅的灯闪了两闪,然后啪的熄灭了,屋子顿时漆黑一片。 南清言的右臂还保持着伸出的动作,全身僵硬的一动不能动,夏季的夜晚总是生动又喧闹,各种小生物发出的声音顺着敞开的窗子飘了进来,无形之中加重了男人的心理压力,冷汗已经顺着男人的腮滑了下来,又被一阵冷风带走了。 挂钟下的摆一下一下摇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男人僵在客厅的身影满是煎熬,他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不吓死也得是个神经了。 怎么办?要不就这样昏过去?但是这种刺激离要昏过去还差的有点远……要不现在跑出去?可是哪里都很黑啊!!!胳膊已经麻了,小腿也有点抽筋,南清言现在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就在他在心底默念“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显灵”之时,啪的一声,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 “大哥……嗯?!”邱岩推门进来想要跟南清言报备一下停电的事,刚叫了一声就看到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跑进他怀里,抱着就不撒手了。 “呜……邱、邱、邱岩邱岩”男人将头埋在邱岩胸前,两手死死抓着青年的衬衫,哭诉道,“那本笔记本闹鬼,你把它带走吧……噢,不不不!别走!今天在我这里睡吧!”说着,又把头抬起来,可怜巴巴的望着眼前的男孩,缓过神来的南清言恍然发现原来的小不点已经长这么大了,都需要自己仰视了。 “好吧,但是我得先跟我妈说一声。”邱岩感觉着男人身体传来的颤抖,很自然地将左手环在男人腰间,同时也很心安理得的忽略了停电的原因。 “喂……嗯……今天不回去了,在大哥这里……好的,我知道了。”邱岩就着刚才环抱的姿势用右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低下头,“好了,可是……”用手拨了拨男人额前被冷汗打湿的发,邱岩说道:“得先洗个澡才好睡觉啊。”说着就要放开男人,去卫生间看看热水器有没有烧水。 “邱岩你要……”看着邱岩放开自己,吓的南清言赶快环紧手臂开口询问,又看到了邱岩的前进方向知道了男孩的意图,“……呃,那个我和你一起去。”说着松下来的双臂又紧紧搂住邱岩的一条胳膊,亦步亦趋的跟着邱岩走向卧室内的卫生间。 洛灵大学的职工宿舍比学生宿舍大很多,但是卫生间的设计和面积却是一样的,都是右边是淋浴,左边是马桶,中间是洗手台,而且都小的不得了,如果站在洗手台前面卫生间的门是关不上的,只有往两边挪挪才关得上。淋浴也统一是电热水器,但这种热水器费电得很,学生们水电网全免,可以全天都开着,可不知为什么老师却要交电费,所以职工宿舍的淋浴只有要洗的时候才会开。 当邱岩拖着男人终于来到卫生间时,看到热水器的开关果然是关着的,不过好在是夏天,热水器里原始水温也高,烧的也快,于是邱岩在按开开关后,又拖着男人回到卧室准备换洗衣服。 已经可以自己站立的南清言看着轻者熟路的给自己找衣服的邱岩,男人有点犹豫要不要开口,只是他转头看到卫生间的灯又不明所以的闪了一下后,便汗毛乍起,什么顾虑都没有了,“我们一块儿洗吧!” 正在拿换洗衣服的手抖了抖,不小心将男人的内裤又掉回抽屉里,虽然很想,但是——“我下午的时候已经洗过了,而且再洗也没有换洗衣服了。”邱岩心里很是惋惜,其实最主要的理由还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那、那你看着我洗吧!”南清言不放弃的继续劝说。 听了这句话,邱岩无奈的下手捞回不小心第二次被自己丢下的内裤,好笑的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嗯,你小,你不知道,其实卫生间里的阴气是最重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厕所与下水道相连,下水道里永远也不会见到太阳必然会积存阴气,而且只能增多不会减少,所以阴所就会扩散到地上,不仅是厕所,只要是有下水口的地方都会有阴气,而且,这里还是学校啊,别看洛大人挺多的,但是年轻人啊什么都敢干,所以这里也聚集了不少孤魂野鬼!”看着男人似乎又想给自己传授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还是赶紧打断为好,不是讨厌男人的这种说教,而是看着身后的人越说自己越害怕,虽然小时候自己也劝过男人根本没有鬼怪之说,但男人就是固执地相信着,也许这种恐惧是天生的吧,可是看着男人一副小心翼翼又不忘说教的样子,邱岩就觉得一阵好笑,无法,“好了好了,你洗我看着。” “唉,还是小邱邱最好了。”男人感慨了一下,脱口就叫出了出国以前自己最惯常的昵称,然后旁若无人的脱光了衣服,只在脚上踩了双人字拖,便赤条条的走到邱岩旁边,等他那好衣服一起去洗手间。 邱岩不能形容他现在的心情,自己肖想已久的人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赤条条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却对他怀着旖旎的心思,既不齿自己龌龊的思想,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内心稍作挣扎,邱岩就决定自己也小人一把,木着一张脸其实已经上上下下把男人的躯体看个仔细,男人瘦而不柴,身材匀称,皮肤在月光和弥红的映衬下泛着朦胧却缤纷的光晕,那一点淡色的胎记也发出瑰丽的嫣红,然后还有那……比傍晚时的视觉冲击还要大,邱岩几乎拿不住手里的几件单薄的睡衣,小腹紧了紧,一股热流不自觉的向下流走,尽管控制了自己的眼神不要再进行自己的无下限运动,呼吸也被自己摒了摒,可下身还是有了抬头的迹象。只是已经蹭到身旁的男人还是无意识的贴紧两人的身体,催着邱岩动作快点。 好吧,其实男人是故意蹭到邱岩身边的,谁让他被自己刚才的刚才说的话吓到了呢(‵o′)凸“我就站在门外还不行吗?” “不行不行,这样我就看不到你了,而且也不能拉帘子,千万别走啊,哦,对了,你自己也注意别离下水道口太近了,很危险的。”强拖着邱岩走到洗手台前,反复叮嘱后,男人才总算是心满意足的走到右侧的淋浴下,正想拧开阀门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动作。 一旁的邱岩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动作,他只是侧着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断压制自己偷窥的欲望。向来不会一心二用的他自然忽略了后来男人的声音。突然自己肩头一重,邱岩下意识的回头,对上了男人放大的脸,当然也正面的仔细地非常细致的瞄到了男人的裸体,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了两抹红晕。 南清言拨开了邱岩想用衣服遮脸的手,“唉,你别遮,这样就看不到我了,我跟你说哦,人的眼睛会发出类似射线一样的东西,这种波动可以克制妖魔鬼怪的,所以鬼才喜欢从背后袭击人或者闭眼的时候。” “嗯,我会努力开着你的。”邱岩也不再遮挡,算是被半强迫的观赏起男人的裸体,灯光下的身躯和霞光下的有很大不同,霞光下的男人有股禁欲的味道,浑身上下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而灯光下的男人显得更加真实,也更加惑人,稍显昏黄的灯光将男人的轮廓照的模糊,诱的旁人忍不住就想伸手摸一摸。 “喂喂,邱岩?”男人奇怪的伸手拍了拍邱岩的脸颊,男孩一副呆愣的样子让男人有些担心,想到这是在阴气最重的卫生间,又想到邱岩的生辰八字,可是自己不会算什么阴时阴刻啊,但是他现在这个样,会不会……啊!不想了,又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哥?”邱岩回过神来看到男人又变苍白的脸色。 “你刚才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邱岩当然不能回答是看裸体看呆了。 “哦,没事就好,”男人又重复了一遍最初的话,“我说你是不是最好也把衣服脱掉啊,我洗澡不挂帘子水很容易溅到你身上。” 第十二章 最好把衣服脱掉啊好把衣服脱掉啊把衣服脱掉啊衣服脱掉啊服脱掉啊脱掉啊掉啊啊!!!!! 邱岩算是完全被男人的这句话震慑住了,僵在那里一动不能动,只是脑海里还不断回荡着男人那句“霸气十足”的话。 “脱了吧,脱了吧,赶紧脱了吧……”男人怕邱岩不再陪他,双手早已附上了邱岩的领口,正打算解开第一个纽扣,“……唔,”衬衫的扣子已经全部解开了,已经呆滞了的邱岩顺从的任男人脱下自己的衬衫,“你不是说没有换洗衣服嘛,被弄湿了怪麻烦的,”随手将衬衫放到洗手台旁边的挂钩上,又摸上了邱岩的皮带。 “大、大哥!”邱岩覆手捂住想要抽出自己皮带的双手,“我自己来。” “哦,好。”男人抽出自己的手,又交叠地附上自己的手臂,上下搓了搓,“你快点,我没穿衣服有点冷。” “哦哦哦。”本来还在放空状态的邱岩听到男人的话后立刻加快了动作,只是在低下头想要拉下裤链时,突然看到自己半勃的欲望后,原本手忙脚乱的邱岩再一次僵掉了。 他慢慢抬起头,不小心又近距离的仔细欣赏了男人的裸体,半勃的欲望已经彻底立了起来。邱岩用给男人准备的换洗衣服遮了一下,故作沉稳的咳了一下,“咳,那个,大哥,要不你先洗着,我马上脱完也不会溅到多少。” “哦,好,那你快点,咝——”男人搓着双臂跳到了右侧的淋浴下,哗的一下打开了热水开始冲澡。 男人冲了一会儿。 “邱岩邱岩,你在吗?”男人正闭着眼睛满头泡沫的揉着头发,看不到周围,感觉有点害怕。 “在在,我在呢。”听到男人的呼唤,邱岩应声的同时心里也感到很高兴,只是回答的时候不小心瞄到了男人的裸体,又是一阵口干舌燥。 此时男人已经开始冲洗头上的泡沫了,感到旁边没有动静,“邱岩邱岩,你在吗?” “我在呢,大哥。”看着男人马上就要睁开眼睛,邱岩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把长裤脱掉,如果再不脱掉,男人肯定会看见邱岩已经被水点崩湿的裤腿,心里肯定也会很过意不去,至于那什么,咳,到时候就用脱下来的衣裤挡一下吧。 男人此时已经洗好头发,正认真的用香皂搓着浴球,等搓好泡沫,就抬手关了热水,准备把泡沫涂到身上。 其实男人如此一丝不苟的卫生习惯是在德国被生生逼出来的,当然原因又得是一大段话。 德国的大学宿舍都很少,所以一般都是读了一年以上的才能安排到宿舍,而德国出租房子时也不太喜欢租给中国人,这倒不是种族歧视什么的,纯粹是德国家庭的厨房不适合做中国菜,而中国留学生又总是喜欢把他们的厨房搞得乌烟瘴气,久而久之德国人在自己的出租启事上都要注明“不要中国人”或者“不准使用厨房”之类的话。于是南清言就在这样的德国家庭住了半个月的时间,也过了十五天的面包就清水的日子,然后就因为一个契机,找到了一个愿意和他合宿的德国人,并且提出如果每天可以吃到他做的中国菜,就可以免掉他的租金,这对于急于摆脱养父母资金帮助的南清言简直算得上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这位可爱的德国友人的条件,开始了他的“同居”生活。 虽然南清言的同居人特意将厨房改造了一下,将简易的排风设备换成了专门的中国抽油烟机,所以这里要说一下,那些打着什么欧式抽油烟机的广告全都是骗人的,欧洲人基本没用抽油烟机的,因为他们做菜都没有油烟,咳,说远了,再说回来,尽管如此,强大的中国菜的制作过程还是让南清言每天裹挟着一身的油烟味儿去学校上课,在受了几天教授同学的白眼后,他毅然决定每天做完菜后都要认认真真洗个澡,再换一身衣服才去上课。切,我都没嫌你们一身膻味,你们倒嫌我一身葱花味,南清言在洗了那天的第三个澡时不禁腹诽。 说了这么多,总算是解释完了。场景回归到这间狭小暧昧的洗手间。 这厢南清言终于给自己的全身扑满了泡沫,那厢邱岩也终于脱掉了自己的裤子。而恰好在邱岩脱完裤子睁眼的南清言也不小心看到了邱岩的裸体,咳,其实不是全裸,只不过某人居心叵测地将衣服挡在关键部位,从而造成了现在的效果。 唉,没想到小邱邱也长成男人了。南清言发自内心的感慨,其实早在回国后第一眼看到邱岩时就有此感想,只是当时忙着养父母的丧事还有回国后的各种手续,再加上邱岩高三住校看不到几眼,男人也没有多少印象,直到今天他才对邱岩的成长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 南清言一边胡噜着身上的泡沫,一边两眼跟扫描仪似的直勾勾的对着邱岩来回扫,一会儿咂咂嘴,一会儿点点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火辣辣的眼神。 “唉。”男人发出一声叹息,又悄悄地用右手捏了捏自己的左臂,完全的皮包着骨头,连肉都没有更何况是肌肉,更何况邱岩的肱二头肌! “唉。”又是一声叹息,男人耷拉着脑袋45度角望地,做垂泪状。 “大、大哥?”邱岩发现男人的沉默,还以为又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啊?啊啊……”男人被邱岩的一声吓了一哆嗦,忙回过神来应了应声,又转身打开了热水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待身上最后一点泡沫冲洗干净,又抹了抹脸后,男人往前挪了挪伸手拿过邱岩递来的毛巾,先擦干头发,又转身把毛巾在水下投了两把,关上热水,把毛巾拧干从上到下把身上擦干净了。 等到男人抬起身想要够邱岩手上的睡衣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邱岩居然穿戴整齐了。 “啊邱邱你要走吗?”男人也不管衣服了,直接一个箭步跨出来想要抓住邱岩,只是被邱岩用睡衣挡住了扑过来的身体。 “我没有要走,你快穿衣服吧。”说着从一叠换洗衣服中找出内裤递给了男人,然后是睡衣,最后是睡裤。 等男人从洗手间出来后,邱岩把热水器的开关关掉,也跟着出来了。 “你就这样睡吗?”男人看着身着衬衣长裤的邱岩说道。 “嗯嗯,挺好的。”说着就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想要和衣钻进去。 “哦。”男人脱下刚穿上不久的睡衣掀开了另一边正要钻进去。 “大哥?”邱岩小心翼翼的侧过身面对着男人。 “嗯?” “你就这一床被子吗?” “嗯?嗯——”被吓得够呛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男人没能回答完就陷入了黑甜梦中。 月光透过小小的窗子照进卧室,均匀的洒落在床上,让原本隐在暗处的人影清晰起来。 邱岩还是侧着身躺着,右手枕在脑下,左手虚附在男人脸上,用食指细细地描绘着男人的轮廓,从微凸的颧骨开始,滑过向下凹陷的右颊,从尖细的下巴往上勾绘,掠过男人温热细薄的唇后便再也不想离开。可能是刚洗过澡,男人的双唇不再似平常那样苍白干燥,而是透出健康红润的光泽,嘴角微微向上挑着,煞是好看。而此时又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原本紧闭的唇瓣翕合了几下,发出微不可查的呓语,复又向里拱了拱,满足地哼了哼。 黑夜的气息是静谧的,而邱岩却没能和其他人一样陷入梦乡,刚才南清言的挪动一下便将那浮在唇上的手指纳入口中,又好像感觉到了嘴里进入了异物一样的吮了吮,邱岩内心的那股渐息的邪火好像突然添了一把干柴,腾的一下沸腾了起来。 感受着小舌不断地似有又无般轻巧的划过手指,引起一阵酥麻,心里的那股火一下窜到了小腹,又渐渐蔓延到全身,邱岩慢慢撑起身,虽然此刻他真的想不管不顾的扑过去,完完全全地得到正躺在身旁的那个自己觊觎了多年的老男人,只是内心还是在挣扎着的,他不停地问自己,真的可以吗,大概可以吧,如果是他,或许可以的…… 邱岩撑着身体缓缓向男人逼近,手指在男人嘴里搅弄了两番后被轻轻的抽出,带出了一丝银靡的水线。他支着手肘终于将自己置于正面对男人的位置,慢慢低下头,想要将自己的吻郑重的置于男人的唇上。 只是在这时,南清言静止的眼珠在眼眶中动了一动,原本紧阖的眼帘慢慢睁开了。 男人迷蒙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怕鬼程度较之其他人更甚的南清言大叫一声迅速向后面缩去,并且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成一团,在里面瑟瑟发抖。 “大哥大哥,别怕是我。”男人的突然醒来虽然让邱岩很是懊恼,但因为自己的冒失让男人受到如此惊吓,他还是赶紧出声安慰。 拍了拍高高耸起的被子,夏天的被子自然厚不到哪去,邱岩可以轻松地感觉到里面的男人已经不再害怕,只是不知道为何就是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邱岩也不再安慰,坏心地感受着自己掌下抚摸的是男人的哪里,嗯,这里是腰,抓了两把后又缓缓向下滑去,那里是——“喂,我说你够了。”南清言一下掀开蒙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及时阻止了邱岩的下一步动作,不知道是在被里闷久了,还是被邱岩吃了豆腐,男人的脸颊泛着微红。 “我也没办法啊,谁让大哥闷在里面不出来。”邱岩状似无辜的撤回自己的手,还理直气壮的解释刚才的动作。 “你……”男人噎了一下,没有再说出什么责怪的话,只是觉得自己刚才有够丢人的,这么简单的恶作剧就能轻易的把自己吓破胆,这时的男人已经自动把自己醒来时邱岩的靠近当成了恶作剧,于是干咳了两下,尴尬的转移话题。 “怎么好好的不睡觉?”趴在我枕头边上吓我,男人差点把这句话问出来。 “我不知道大哥会醒啊?”邱岩现在也怄得要死,刚才身上的火被男人激烈的举动完全浇灭,现在浑身有点酸又有点僵。 “我一向晚睡,今天白天又睡了很久,现在当然会醒。”男人自动略过了为什么刚刚自己会睡着的原因,他才不会说因为一直很紧张突然放松了会觉得很困,而且还秒睡了……(秒杀啥意思秒睡即同理)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中,南清言看着对面显得消沉的身影,决定说点什么。 “呃,那个,我要结婚了。” 第十三章 “什么?!”要结婚了?!“结婚”两个字犹如惊雷一般震得邱岩浑身一颤,猛地窜到男人面前,虽然极力掩饰,但过于激烈的内心还是显露在了脸上。此时的邱岩直直地盯着男人,好像一只猎豹直视着它的猎物,正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然后一击毙命。透过窗子的月光将邱岩的半边脸映的雪白,而另一半脸则是彻底隐没在黑暗中,更显得狰狞。 “唉,邱、邱岩你怎么了?”男人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但是看到头一次对自己面露不善的邱岩,不自觉的又变回原来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强压下喉咙中的异样,忍着不发出声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看到男人回到原来那副在他养父母面前的模样,邱岩有点愧疚也有点心疼,他拉开了和男人的距离,尽量减少自己对男人的压迫感,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目表情,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可怕,“我只是,嗯,有点激动,大哥为什么那么突然决定结婚?不会是,我要有小侄子了吧?”想到这种可能,邱岩好不容易调好的表情再一次僵在了脸上。 “噗——”只是这次的表情没有吓到男人,反而让男人觉得邱岩的脸像是抽筋了一样,嘴角更是一跳一跳的,所以即使忍了再忍,南清言还是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什么侄子,你想多了。芈珊她外婆快不行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在她有生之年看到她的外孙女婿,所以要我临时客串一下。” “可是怎么会找到大哥你?” “可是你年纪太小了没法找你。” “……” 面对邱岩再次冷下来的脸,心知自己的玩笑开的不是时候。“芈珊她是我大学同学,我记得她当时挺安静的,跟谁来往都不多,因为当时我是团支书,相对来讲算是她联系最多的,而且她外婆想要她找个留过洋的,所以就来找我了。” “所以你答应了?” “对啊。”男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邱岩顿了一下,“就只是领给那个米什么的外婆看一眼吗?” “不是米什么,是芈珊,她不希望什么都是假的,所以……”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虚的不敢再说下去。 “所以什么?”邱岩寒着一张脸逼问道,又看见男人在月光下左右忽闪的眼睛,补充了一句,“不许撒谎。” “唔,”男人往后缩了缩,耷拉着脑袋小声的说了一句,“所以结婚证要是真的。” “唉,可是结婚也不止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啊,那个芈珊的父母也会同意吗,同意你去骗他们?”邱岩有些不甘心的劝道,希望他的话能阻止男人轻率的做法。 “芈珊的父母在她出生三天的时候就飞到美国继续工作了,听芈珊说还是在什么纽约曼哈顿的世界贸易中心,很忙,所以把芈珊生下后第三天就回到美国了,而她是外婆一手带大的,和外婆的感情很深。虽然父母每月也会寄来赡养费,但是对于从小到大一次也没见过的父母,芈珊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他们这件事。” “大哥你……”邱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发现对于那个女人的话他的大哥总是莫名其妙的深信不疑,就连刚刚那段漏洞不少的话男人也不疑有他的重复给他听。男人的生活太过纯粹,过于漫长的求学生涯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人生,再加上长期的国外生活让他不了解中国现在的情况,回国后又只生活了一年而且还是在大学教书,可以说男人从不曾正式踏入中国社会,这样贸然娶了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女人,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好吧,那大哥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答应吗?”邱岩知道,虽然男人社会经验基本为零,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骗他的。 “嗯,那个……” “其实大哥喜欢那个芈珊是吧?”看着男人那可以成为扭捏的神情,邱岩一下就道出了其中的原委,虽然知道真相可能就是如此,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奢求想要从男人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啊,呵呵,邱邱还是那么了解我。”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虽然面对的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但是关于感情的一些事,男人还是羞于开口。他低下头避开邱岩的直视,用手扒了扒脑后凌乱的发,并没有发觉对面男孩眼中卷起的风暴。 好不甘心,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打败,只是一个请求,就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默默守护和静静等待无视,男人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还以为刚刚男人的亲昵和留宿是对自己的承认,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他自欺欺人而已,他不要这个结果,如果他注定得不到了,他也不想拱手送给别人! 邱岩将手狠狠的砸向床面,男人感觉到邱岩的动作,放下了挠头的手,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就这么想和那个芈珊生活一辈子吗?” 男人没有发现邱岩对自己称呼已经由“大哥”换成了“你”,也没有注意语气的不善,只是兀自沉浸在幸福中。他点点头,“如果芈珊愿意的话。” “这不公平。”邱岩的呢喃男人没有听清,抬起身往前挪了挪,却被大力的掼住。 “大哥,你不是刚刚才说我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芈珊又是怎么回事?”邱岩低头看着被自己紧紧锁在怀中的男人,所有的挣扎在他看来都显得微不足道,“你从来都没有正视过别人的感情,那样轻率地就决定结婚,你让那些默默爱你十几年的人怎么办?!” “我……”南清言有点说不下去,他从来没有见过邱岩如此哀切的神情,在他的印象里,小时的邱岩是活泼的,是喜欢追着自己到处跑的,是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自己的,而长大的邱岩虽然比小时候严肃了很多,但是还是会冲自己微笑的,还是对自己有求必应的,他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这种快哭了的表情,这是为什么…… 男人停止了挣扎,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伸手抚上了邱岩的脸,企图赶走这他不愿意看到的哀戚。 感到脸上温热的手掌,邱岩震了一下,他抬手附上男人的手掌,又将男人的手移到自己的唇上,在手心印上了一个吻,“因为我爱你,爱了好多年。” 不理男人瞪大的双眼,邱岩又将吻印到对面微张的唇瓣上,细细研磨,仔细品尝自己觊觎已久的味道,好甜。 “大哥,我爱你,我好爱你。”邱岩在男人呆愣时轻轻将男人推倒,吻也暂时离开男人的唇瓣向一边的耳垂袭去,他一边舔咬嘴边的美味,一边小声诉说着自己的爱意,一遍一遍。 而此时仰躺在床上的男人还是一副呆愣的样子,只是眼里已不再是惊愕了,他听着邱岩的爱语,陷入沉思,也许他也是对邱岩有感情的,只是自己从来没有正视罢了,有时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如果是单纯的兄友弟恭,他不可能对邱岩这么依赖,只是他不言,他不语,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但,这种不清不楚的感情,自己似乎并不讨厌,终于不是自己孤单一人了,不用再被别人嫌弃了,而且…… 月光照耀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胴体,一室春光。 第十四章 2001年9月5日,星期三,洛灵市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雨,也不能说是毫无征兆,九月的洛灵已经开始进入雨季,由北边何莉莉厄尔平原吹来的干硬的冷风和敕洋带来的富含水汽的暖流撞在一起,形成的阴云笼罩在洛灵的头顶,寒冷而又阴湿。 风带着雨的凉意吹入室内,让沉睡中的邱岩打了个寒颤,醒了。 他并没有马上睁开双眼,而是深深吸了口雨中特有的湿凉空气,再慢慢吐出郁结在心中的浊气,这才睁开眼睛,感觉到浑身上下从来没有过的舒爽,满足的伸展下筋骨,向旁边摸去,那里躺着他最心爱的男人,而在昨天,他刚刚得到那个自己觊觎已久的男人。 只是,身旁的空旷让邱岩的心跳漏了半拍,他猛地支起上半身看向旁边,床上的斑驳证明了昨天的一夜欢纵确实存在,空气中仿佛还飘荡着残存的银靡,只是本应在自己身边熟睡的男人却不知所踪,位置也一片冰凉,无数可怕的想法从邱岩的脑海里滑过。 大哥,他去哪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大哥不会就这么走了的,他不会不要他的,邱岩甩了甩发胀的头,冷峻的表情开始崩裂,露出越发浓重的华章,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游离的理智也被拉回,命令自己往好的地方想,也许只是比他早起而已,想到这里邱岩一跃从床上跳起来,打开洗手间的门,左右探了探,没有,跑到客厅,狭小的空间一目了然,冲到厨房,还是没有,没有没有没有还是没有,邱岩心中的希望越来越细小,大雨带来的湿冷气息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四肢变得冰冷,心底也变得苦涩。 邱岩呆立在客厅当中,茫然地不知所措,他不明白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昨夜的放纵难道不是男人接受了他的感情?难道这一切只是哥哥对弟弟恶劣的行为的默许?这个想法让邱岩浑身冰凉,也许真是这样,如果是大哥的话,他想来对他没有太多的责备,即使犯了天大的错……邱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他要怎么办,放弃吗?对于做了那样的事男人还不能正视对他的感情,坚持还有什么用呢?真的放弃吗?那他又将这么多年的感情置于何地,不,他不会放弃,以前他还不能确定男人对他的感情,但通过昨天的反应,邱岩相信男人对他也是有感情的,而且有别于兄弟之情,所以就算男人真要逃走,他也不会再让他离开! 冷静下来的邱岩回到卧室里,从甩落在地上的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他要给男人打个电话,这次他要勇敢的追求,不要再像过去那些年只是等在男人身后,把全部希望放在男人能够回头发现他,发现他对他的爱。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还没等邱岩张口,电话那头的男人已经说了起来。 “邱岩起来了吗,今天要早起把该开的证明都开出来,所以没叫你,早饭凑合吃点,等我领完证请你吃大餐。”男人在电话那头说的欢快,而邱岩却感到浑身发冷。 “领、领证?!什么证?” “当然是结婚证啊,我昨天不是和你讲过了嘛,芈珊啊,以后你就有嫂子了,哈哈,不说了,我刚从德国大使馆领到邮寄回来的在国外期间的未婚证明,一会儿还要去民政局开婚前体检介绍信,还要去什么医院来着?哦,妇幼保健所,可是那什么妇幼保健所在哪啊,哦哦,知道了,好了,邱岩先不说了啊,记得别吃午饭。” 不等邱岩开口,电话里已经传出忙音,邱岩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回想起刚刚在电话里出现的女声,那就是芈珊吧,也许等男人回来的时候,他就该叫大嫂了,不过这也太奇怪了,他现在是惊疑多过伤心,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从民政局开完婚前体检介绍出来,南清言和芈珊正站在路边打算叫了一辆出租车去木易区妇幼保健所做婚检,如果一切OK,他们就可以领到结婚证了。男人的脸上有着少有的笑意,他很高兴,发自内心的笑啊笑啊,但如果细究起来,发现也没什么可笑的,难道和芈珊结婚那么令他高兴?自己不记得有那么喜欢她啊,南清言坐上出租后习惯性的扒了扒头发,摇了摇头后又不禁的嘿嘿笑出声,惹得身旁的司机大哥调侃道:“小伙子别乐了,知道的是你结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二院(洛灵的精神病院)的大门又断电了呢!” 南清言干笑着点了点头,脸上挂满黑线,有那么严重,让人家误以为自己是精神病?男人还沉浸在对司机和新科的无尽腹诽中,却不想车体一阵猛摇,砰的一下,男人装在右侧的车窗上,引起一阵晕眩。 “又是些败家子富二代,仗着自己家有几个钱,交通规则也不遵守,活该以后撞死没人埋……”本来正常右转的出租右侧突然飚出两辆疾驰的跑车,吓的司机赶紧猛打方向盘,也幸得司机是老司机,临危不乱,堪堪避开了右侧的跑车,也没有撞到左面的车辆,这才避免了一场车祸。劫后余生的司机嘴里咒骂着,但是他心里也承认,虽然开的太快没有看清标志,但是光看气势还有那速度就知道一定不是凡品,反正他这破辆出租是赶不上的。 南清言没理司机的念叨,也没在意刚才差点发生的事故,经过刚才那么一撞恍惚间他好像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早上也是匆忙套了衣服就出来了,和芈珊鹅黄色描金花的旗袍相比,自己穿的真是太随便了,这不像自己。 男人又开始仔细回忆起今天早上的种种,但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起来,又什么时候出门,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校长那里开到未婚证明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真是年纪大了吗,男人直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一半是水一半是面,动起来就成了一团浆糊。 就这样想着,车子进到了木易区妇幼保健所的围墙里,司机尽职尽责的将南清言他们送到门诊楼的大门口,才停下车。 “一共14元。” “啊?哦。”南清言机械地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纸币,待司机找好钱后,又僵硬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傻小子,结个婚乐成什么样。”司机到最后也没放过哂笑一下南清言,用男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着,然后又缓缓的从大门另一侧的斜坡下去,开远了。 “别傻站着了,走吧。”芈珊说了这从民政局出来的第一句话,让男人暂时从困惑中挣脱出来,转而看向了她。 不怪南清言会喜欢她,又轻易答应她,应该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像芈珊这样的女人的请求,芈珊生得漂亮,不仅脸蛋精致可人,身材也是玲珑婀娜,再加上配了华贵的鹅黄描金旗袍,更是衬得肌肤如雪,吹弹可破,还有那双细长上挑的凤眼,更是风情无限,让女人平添了几分惑人的气息。 男人深深的望入芈珊的眼中,混乱的思维变得清明,就算都想清楚了又能怎样,既然忘记了,说明事情肯定不重要,既然不是重要的事情,那忘也就忘记吧,男人放下心中的疑虑,走进了木易区妇幼保健所,保健所并不只是有一个小小的门面,里面仅有一个护士一个医生,三张床的那种,而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医院,门诊部急诊部住院部一个不少,医生也能一个个独当一面,而不是常年追在屁股后面的实习大学生,还常年有专家坐诊,绝对够得上三级甲等了,不过之所以取个这么朴素的名字,纯粹是为了图省事,因为盖在木易区,而且又从民政局接了婚检的活,就直接叫成了木易区妇幼保健所,南清言没有咨询台询问,就在婚检介绍信的提示下,直接在前台挂完号,就和芈珊一同走到婚检科分诊室的位置。 “是来婚检的吗?男士向左,女士向右。”值班的医生收下南清言递过去的介绍信,然后又分别递给男人和芈珊一张纸,上面简单介绍了婚检的流程。 今天天气很糟糕,又不是什么好日子,通常来说,人们更喜欢选择日期和星期都是双数的日子结婚,寓意成双成对,像今天这样又是5号又是星期三的,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所以婚检处只有南清言这一对,很快,五项检查过后证明两人都身体健康,没有家族遗传病,更不是近亲,不过芈珊的血型有点问题,居然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 “欧洲不是还有C型血吗,为什么偌大的亚洲不能出个D型血E型血的。” 芈珊无所谓地举着化验报告,向南清言耸了耸肩,男人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理会。 两人将检查结果交给刚才那位值班的医生,既然没有原则上的错误,那位医生也很痛快的给介绍信敲上了通过的章。 第十五章 方才那两辆差点惹祸的跑车已经疾驰到郊区,在郊区宽阔又无人的马路上再一次提升了速度,在市区里红色的美洲豹一直将纯黑的兰博基尼压在身后,而碍于拥挤的道路,黑色跑车并没有尽全力超越,此刻变宽的道路给了它机会,马力全开,油门到底,只在片刻,便化身愤怒的公牛向只在外观上不输给正宗大牌的红色吉利美洲豹逼近,然后毫不费力的在直道就将红色跑车超越,当然黑车主人也不会选在兰博基尼最害怕的弯道与其一争高下。两车一前一后驶入一处豪宅的院落。 “唉,又输给你了。”带着无线耳机的沈子楚恨恨的说道,而他正是红色跑车的驾驶者。 “呵,”耳机那边传来男人低沉的浅笑,“也许不是技术问题,而是硬件设施不足。”听了沈子楚的话,坐在黑色跑车中的男人回答道,他就是那个欢迎会走在最后面的李致霄。 “你!你知不知道,公安部部长一年工资才8万块,儿子开兰博基尼是要被举报的?!我还不想断我家的仕途。”现在民不举官不究的现象实在伤不起,还是低调点的好。 “嗯,到了?”坐在沈子楚身边的男子被这一番话吵醒,看到车子已经停到他熟悉的庭院内,悠悠地说道,“果然还是搭阿楚的便车最好了,稳当又安全。” “喂,我说你够了,季煜宸!”沈子楚被季煜宸的话气到炸毛。季煜宸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再接着说些戏谑的话,中法混血的他有着与沈子楚李致霄不同的俊美,如果三人站在一起,或许季煜宸才是最赚人们眼球的那一个。他有着比一般亚洲人都要白皙的肌肤,更要高挺的鼻梁,更加深邃的双眸,浅灰的瞳色半遮掩在阴影中,栗色的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忧郁的气质让他整个人显得飘忽不定,他喜欢像这样静静的微笑,没有侵略性的气息,没有迫人的气势,就像温和的邻家男孩,但在无形之中又拒人千里之外,他喜欢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淡他人的生死,看透万物,却又让外人无法捉摸。 “我突然想到,刚刚你差点撞上的那辆出租车,里面坐着的好像是你那天感兴趣的那个老师。”季煜宸懒懒得靠在车门边,一手杵在车顶。 “嗯?真的?”沈子楚并没有怀疑季煜宸的话,对于他的观察力和动态视力,沈子楚是深信不疑还有百分之百的钦佩。只是这小子不是一直在睡觉吗…… “那个司机制动踩得太狠,被吵醒了一下,”仿佛看出沈子楚的疑惑,季煜宸解释道,“而且,他身后还坐了个女人,蛮好看的。” “嘶,那他是要干嘛呢,不会去结婚吧……” “还傻愣着做什么,快点进去了。”李致霄一个巴掌拍在沈子楚的头上,打断了他的思考,催促着两人赶紧进到室内。 ****** 饭点包房内邱岩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洛灵时代饭店包房内,房间里的装饰并不豪华,包房只是一个大厅用几个隔板隔出来的,作为洛灵市唯一一家没有被私人收购的饭店,洛灵时代饭店一直走着低端平民化的路线,不过这并不影响她饭菜的口味,她们的特色菜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吃。 邱岩听着隔壁的吵闹声,有些烦躁地摆弄着手机,上面的通话记录,上面显示着,在一个小时之前,南清言的那通来电。 一个小时之前,邱岩也是捏着电话,呆坐在南清言的宿舍里,头脑里还不断回忆着早晨男人的话,他要结婚了……不过现在,他已经结婚了。 邱岩抽了抽嘴角,俊毅的脸上充满了无奈,他突然对未来产生了恐惧,一切都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让他无力,并且绝望。 下了一天的小雨还在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气温也随着雨水的飘落缓缓下降,给没关窗的屋子笼着一层寒意,不过邱岩并不觉得,只有那颗原本滚烫的心在慢慢变凉,然后这份冰冷慢慢扩沿到四肢百骸。 突然,寂静的宿舍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喂”邱岩不确定的声音随后响起。 “邱岩啊,手续都办好了,7点到时代饭店吧,201,哥请你,嘿嘿嘿,顺便见见你嫂子,好了,我和你嫂子在木易区,马上赶过去,你也快点啊。” “嘟嘟嘟……”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邱岩缓缓将手机放下,用右手拇指按了上面红色的键,又反复摩挲了上面“NOKIA”的标志之后,才僵硬的站起身,活动了颈肩,走进卧室换衣服。 晃晃一个小时的时间,邱岩还是先男人一步坐进了包房,摆弄着那部手机。 已经一个小时了,木易区离时代饭店并不远,男人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还说已经向这边赶了,怎么还没到,邱岩将手机颠过来倒过去,指腹一遍又一遍拂过上面“NOKIA”的字样,就是没能将电话回拨过去。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敲了两下,然后向内打开,在服务员的身后,邱岩今天第一次见到了他思念了超过10个小时的人。 完全没有一夜欢纵应有的虚弱,男人步伐稳健的迈进包间,右手还拉着一个女人。 “邱岩等烦了吧,下雨又堵车,差点交代在半道儿。”南清言掸了掸落在肩上的水珠,又将蒙了一层水气的眼镜摘下来握在手里,然后引着芈珊坐到他身边,而他的另一边坐着邱岩。 邱岩没有对这种坐法有任何感慨,狭小的包房是特意为这种三人聚餐时准备的,小小的圆桌周围只有三把椅子,所以,怎么坐,都一样。 看着南清言对待那个女人殷勤的样子,邱岩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过他又不好现在发作,只得装作一副平和的样子,向男人和他身边的女人欠欠身,“我也是刚到,没等多久。” “啊,忘了跟你介绍,这是你嫂子,芈珊,嘿嘿,漂亮吧。”男人侧过身,让邱岩能够直接面对。 “嗯,很漂亮,嫂子,我是邱岩。”邱岩不想扫了男人的兴,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即使不想承认,芈珊确实美得让人心惊。 简短的对话过后男人叫来服务员,拿过菜单看了起来。 有人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邱岩承认此言不虚,南清言刚刚又把消了雾气的眼镜戴起来,逐字逐句地研究起菜谱来,认真的神情使得周身散发出一种不能言明的气场,深深地吸引着旁人。 邱岩就坐在男人身侧,鼻间甚至可以闻到从旁边飘来的属于男人的若有若无的冷香,真的离得很近,又真的不能靠近。 男人的嘴角弯着好看的弧度,长长的睫毛差一点就会触到镜片,两排浓密的小扇子随着目光的跳转而微微颤动,颊上的肌肤细腻雪白,较之旁边的芈珊也有过之无不及,不过再往下,邱岩原本痴痴的目光闪了闪,瞟向了一旁在男人开始点菜时就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那人。 芈珊的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又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消失不见,恢复了她美丽端庄的面孔,不过芈珊确信,邱岩看出了她对他的不屑。 邱岩收回自己的目光,微眯了双目,就在刚才,他心里突然有了几分了然,如果昨天的一切真实存在,那他确定他在男人身上留下了一些“浓墨重彩”的痕迹,尤其在那白皙的脖颈,他甚至还能记起那时含在嘴里的滑腻甜美,不过现在,不仅男人的记忆出现缺失,就连一定会有的淤痕都消失踪影,联想到芈珊那讽刺的笑,邱岩几乎肯定了就是她搞的鬼,可是她又为了什么,又如果做得到? “邱邱现在还很喜欢吃肉吗?”南清言的出声询问打断了邱岩的思索。 “嗯?是啊。”邱岩怔了一下,条件反射似的点头承认,他还记得南清言爱吃肉食,所以小的时候无论是到南清言家玩还是把男人带到自己家,他都会吩咐尽可能多做些肉菜,本来是为男人着想,结果反倒被男人误会自己看吃肉了。 不过,想到这里,邱岩一直寒着的面有了一丝松动,原来大哥心里一直有他。 “嗯,服务员,我们要两份毛氏红烧肉。”南清言没注意到邱岩内心的百转千回,当然他也不可能注意到,只是听了邱岩肯定的回答,再加上自己对这里的招牌红烧肉十几年来不变的喜爱,果断地点了两份红烧肉,这次一定要吃个够。 “蟹粉豆腐,滑炒虾仁,酱鸭,对了,再来个梅花糕,三碗米饭,嗯,就这么多,热菜主食一起走。”南清言有点了几道时代饭店的招牌菜,合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男人不屑地对着服务员小妹的背影撇撇嘴,别以为他不知道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双目含春地盯着邱岩看的人是谁,我家邱岩也是你能觊觎的?不过他怎么会把邱岩说成是他家的。 随着南清言心中的纠结,气氛又陷入尴尬的沉默,芈珊和邱岩互不相让地对视,让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儿。 第十六章 哼,这就是恩人的爱人?也不过如此嘛,鼻梁不够挺,眼睛不够大,嘴唇太薄,一看就知道是个薄情的人,脸部线条那么僵硬,嘤嘤嘤嘤嘤,恩人,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比这人好看一万倍,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他? 想到此的芈珊泪眼汪汪地望向南清言,不过此时他还一心埋进菜单里,没有注意芈珊投过来的眼神,哼,面对男人的毫无反应,芈珊又把满的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撇撇嘴,切,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远隔万里之外正在洞中修习的某师傅很没形象的打了个喷嚏。 芈珊在心里已经将邱岩由内而外逐个点评外加批判了一遍,并且越发怜惜起自己为他人做嫁衣的行为,我果然是太善良了吗,嘤嘤嘤嘤嘤,我果然是个好妖怪==,不过她也没忘继续与对面的邱岩玩大眼瞪小眼,瞪死你,你个拐走我家恩人的臭男人!这时远隔万里依旧在洞中修习的某师傅再次打了个喷嚏。 某师傅形象崩裂的擤擤鼻涕,考虑着明天是不是要加件衣服了。 这边邱岩的内心也翻腾个不断,面对与大哥相携进来的女人,他的脸黑的已经不能再黑,他多想立刻将身旁的男人掼入怀中,骄傲地宣示他的主权,可是他不能,不仅是他的理智,邱岩脑海中也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让他忍一忍,不要这么冲动,所以在关键时刻他生生止下了自己的行为,心中的愤恨让他看向女人的眼神更加凌厉,不过不多时就消了这股气势。对面的女人不遗余力地瞪着他的同时,那个脸色是变了又变,从青到黑再到红,目光也是似嗔还怨,咳,大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吗,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别以为大哥娶了你我就怕你了最后是怎么回事还不一定呢,所以尽管邱岩还是木着一张脸,但还是不服输地瞪了回去,不过心情不似方才的压抑了。 好吧,我们不得不承认,面对幼儿,自己也会不知不觉低龄化的。(芈珊怒:你说谁幼儿?!) 时代的菜上的很快,最起码南清言还没有从自己的纠结中挣脱出来,芈珊和邱岩的眼睛也没有瞪酸,两份毛氏红烧肉,蟹粉豆腐,滑炒虾仁,酱鸭,已经被服务员小妹一一端上桌,只差一碟梅花糕没上来菜就齐了。 “吃吧吃吧,只有趁热吃味道才最好,邱岩啊你吃你那边的啊,芈珊你也尝尝,我从小就爱吃这里的。”南清言看到自己最爱的红烧肉也不纠结了,爱谁家谁家的吧,赶紧吃,一会凉了就腻了,当然,给芈珊的那块红烧肉是从邱岩的那盘里夹出来的。 邱岩心里默念,大哥你是对红烧肉的痴念有多深啊,不过他同样高兴男人会为他再点一份,人要知足,所以邱岩现在心情还不错,如果忽略那个一直让大哥给她夹菜的那个人。 “芈珊,你尝尝这个,酱鸭,我们学校食堂也有这道菜,不过比这可差远了,五块钱给一小勺,酱还没有这么多,吃着淡死了。” “芈珊,你再尝尝这个,虾仁很嫩,哪天我带你去灵湖旁边的那家餐馆吃那里的龙井虾仁,比这个要清淡爽口些。” “芈珊,你再试试这个,招牌菜哦。” 南清言已经将桌子上的所有菜挨个给芈珊夹个遍了,可自己除了刚上来的那块红烧肉,就再没吃什么,而那个女人的盘子里已经堆满了菜品,邱岩看不下去,从自己那份红绕肉里夹出一块放进男人的餐盘,“大哥,你也吃啊。” “嘿嘿,知道了。”男人笑着看了眼邱岩,不客气地将红烧肉一口吞进嘴里,只有将肉连瘦带肥还有皮一起吃,才能体会红烧肉的美好,“嗯嗯,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好吃。”吃着还不忘发出自己的感慨。 芈珊和邱岩看着男人满足的神情都不觉会心一笑,不过因此两人的视线又不小心地对上,只是又同时负气地撇开。 别过头的邱岩将视线落到自己的盘子上,上面依旧什么也没有,不过他也没有吃的欲望,心里还在不停地思考这其中的诡异,无论是南清言还是那个什么芈珊,都有着些反常,所谓是有反常即为妖,啊,难道有妖怪? 呸,我还玉皇大帝呢,对于这个想法,邱岩内心也十分之唾弃自己的智商。 邱岩这就样一顿饭吃的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地就结束了,直到看着他心爱的男人挽着他的妻子远去,他才从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这不正常,先不说之前的那个诡异想法,邱岩懊丧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摇摇晃晃的直起身想要从这间餐厅包间里走出去,他并没有去追回男人,因为邱岩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好像困在棉花中,身体不论怎么用力都用不上力气,不知道怎么了,从来没经历过的浑身脱力让他站起来都显得困难,双手颤抖的支着桌角,想让他的身体先稳下来,大滴的汗从额角滑落,又掉落在衣领上消失不见。 邱岩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动,蹙着眉陷入思考,男人看到他时并没有显得不自在,完全不像是在面对昨晚才坦诚相见的人,反倒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跟他热络地打招呼,还给芈珊夹了整张桌子的菜……不对,整张桌子?全部的菜?男人从小到大从来只吃自己面前的菜,而且,为什么自己直对上芈珊的眼神就变得不会思考,这……邱岩没有接着得出结论,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险些趴到桌子上。 他没有大声说出自己对男人的爱,没有敢质问男人为什么如此匆忙的和那个女人结了婚,他甚至没有和男人完整的说过一句话,难道真的命中注定他和男人要生生错过?无论和男人进展到何种程度,总会发生点什么,他好不甘心! 邱岩恨恨地攥起拳头想要锤向桌面,却感觉眼前一黑,一阵头重脚轻,身体倒向了地面,而这时包间的门打开,从外面进来的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将昏迷的邱岩拖走了。 ****** 从饭店出来,南清言随着芈珊走了好久,一直走到泽罗路的尽头,来到洛灵江边,一路无话。 芈珊看着男人的侧脸,四周射过来的灯光让人全身都染成斑斓,而男人右半边的侧脸在灯光的掩映下也变得生动起来,五官也显得更加深邃了,不过红色的灯光闪烁着,却把男人脸上最精妙的一处遮住了。 两人在江边站了一会儿,便由于出色的外貌引起了旁人的拍照围观,南轻言向来受不了这些,一手遮着脸,一手拉住芈珊想要离开,芈珊虽然不甚在意周围此起彼伏的咔嚓声,但也无所谓的让男人牵起自己的手匆匆离开。 芈珊任由男人这样牵着自己,漫无目的的向前疾走,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加速了,表情也不能维持平静,她嘴角微翘的看着紧握着她的那只手,从那里传来的感觉不能和以往的任何过往匹配,男人的手并不温暖,甚至握起来有一点冰,又干燥,也不宽厚,只比自己大一点,倒是小巧的漂亮,手指修长,指甲又修剪的整齐。一遍一遍观察着男人的右手,又一遍一遍感受着从自己的左手指尖一直传进心口的酥麻,芈珊又一次想起了一千两百年前这双手第一次抱起自己的触感,让自己勉强躲过一劫,没被雷公劈死。不过喝了忘川水,过了奈何桥,上一世的过往这一世的过往又怎的会想起,芈珊也没有傻到拉住男人的手,好像夏雨荷那样痴痴地问:“你还记得千年以前你亲手救下的那只小狐狸吗?”芈珊深知这一世的恩人对于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怕得厉害,她还想和恩人多呆几个日夜。 男人还在前面走着,芈珊也在后面不停地跟着,过了这么多年,芈珊已经从当初的那只小狐狸化到人形,在人间飘飘荡荡辗转多年,一心一意要找恩人报恩,不过在人类中混迹多年,人的七情六欲她多少明白几分,但,之于恩人,她实在搞不懂自己的感情,说是爱他,不过是在气气师傅,可是现在,心底的悸动让她彻底迷茫了。 这世的南清言比上一世来的更加清秀,也更加弱小,不过幸好,右眼下那枚淡粉色的月牙胎记没有变,让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心心念念一千年的人。她不顾师傅的劝阻,执意改变他这世艰难的命运,不过,左手还能感受从来里传来的丝丝凉意,芈珊咬了咬自己右手指尖,自己这样到底可不可以真正改变恩人的命运。 如果不是芈珊拽住了南清言,照男人这么走下去,也许走到泽北市也说不定。 第十七章 南清言大而空洞的眼睛定在某处,周身任何感觉都无,心也失了感悟,只是跟着前面的牵引用力奔跑,却不知终点在何处。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了多远,身边的景物变得陌生,行人也没了几个,只有两个奔跑的人,不知疲倦。 终于,芈珊牵着失了心神的南清言来在一幢房前,停了脚。 如果有路人恰好路过,一定会为这栋突然出现的房子感到惊奇,不过,它确实存在了,哪怕是刚刚而已。 芈珊回过头来,又深深地看了南清言一眼,眼里闪着晦涩不明的光斑,已经被伏住的南清言还是浑身僵硬,但剧烈的跑动,还是让男人的双腿微微打颤,汗珠从发迹流出,又滚落下来,与黑夜混迹一处,消失不见。 芈珊稍敛住心神便又拉住南清言的手,另一只手在紧密的房门前挥了两挥,那两扇深重而又古旧的大门便吱呀吱呀地向内侧打开,露出更加阴森的内里。 九月的洛灵开始转冷,雨又在这个漆黑的夜晚飘飘洒洒的降临大地,面对突如其来的大雨,芈珊没管屋里一阵呛得她鼻子不舒服的霉味,拉着南清言闪身进入,而这时,一阵比外面还要凄冷的风,呜咽着在空旷的大厅里转了两遭,带动了屋内的窗帘桌布沙沙作响,然后嘭地一声吹合了大门。 漆黑的夜几乎和这栋突然出现的建筑融为一体,透过小窗那忽明忽暗的亮点,成了静谧的夜晚诡异的光。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在屋内都可以听到雨点落地的噼啪声,还有西风猛烈地吹向窗子的声音,好像只差一点点,那一排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木框玻璃窗就会受不住烈风的责难,提前结束它们的使命。 不过芈珊并不在意,她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慢慢牵引着男人,稳稳地踏上旋转的楼梯,屋子的内部比在外面看起来大得多,他们现在正要去往它的二层,木质的楼梯在负上重物后发出咯咯吱吱的噪音,一些原本栖息于此的小生物也因为这突然的动静向别处逃蹿,只在火光照出的一团光亮中留下一道黑影,便在不知名的某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终于,这连绵不断的咯咯吱吱声告一段落,两人踏上了二层的木地板,站在楼梯口,芈珊将手中的蜡拖举在两人中间,将彼此的脸映得明亮又粉红,芈珊眼中的光芒随着烛光的闪烁而跳动着,而南清言的眼里还是那深不见底的黝黑,连最耀眼的光都不能穿透的黑暗。 此时的芈珊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样子,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就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及腰的黑发已经拖到地面,微微泛出寒冷的银光,婀娜的线条变得僵硬,不过比起其他男孩还是要来的柔和,而那张脸,较于芈珊没有多少变化,可就是那些许的不同,让他更加惊艳,他的美已经超出性别的界定,人们心中拟想的最完美也不过他的百分之一,不过,狭长上挑的凤眼让他多了一分妖气,微笑时露出的尖利的犬齿在微光中闪现的寒光,又让他多了一分戾气。 变了身的芈珊我们姑且还叫他芈珊,芈珊和男人还站在楼梯口,他望着他,他却没有回望,直到欣长的一只白烛燃烧过半,芈珊才拉着男人向黑暗深处走去,男人僵硬的步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更加沉重的咚咚声,一时间,长长的走廊里,只能听到一个人咚咚的脚步声久久环绕,挥之不去。 芈珊牵着男人已经凉透了的手,原本温热的躯体也慢慢失去温度,他不想在纠结对于男人的感情,即使爱上了他,又能怎么样呢?他可以活过无数个日夜,而男人最多却不能陪他百年,纵使欢乐了这几十载岁月,他却不想用他的无数春秋去伤怀这份早夭的感情,他和他终究不能同路,他陪得了他一辈子,他却无法和他走完漫长的岁月,罢了,芈珊捏了捏男人的指尖,却得不到他任何回应,我用五百年寻你,还要再用一千年让你爱上我吗,我要的爱,哪来的如此卑微,不过是还你一世恩情,自此别过永不再见。 踩在木板上的咚咚声和个别地方因为老旧而发出的吱呀声让芈珊烦乱不堪,他一把拉过那个制造噪音自己却不自知的人,另一只手从他的膝窝下穿过,一下就将那具僵硬的躯体拦在怀中,然后,直到走廊深处的一间房门吱吱呀呀的开启,又吱吱呀呀的关闭,那破旧空洞的地板,再也没有发出恼人的声音。 芈珊将男人一把甩在房中的大床上,落地的窗在雨滴和狂风的双重凌虐下发出不甘的哐哐声,好像再重点,就要脱离螺丝焊榫的禁锢,整个砸进房中。而这时一道雪亮的闪电自高空笔直的劈下,透明的玻璃没有损耗这能量,瞬间将漆黑的房映得如白昼,映得男人的脸一片惨白,又因为过度的瘦削,好像在一片惨白中又泛出点点青黑。 男人在柔软的床上弹了两下,便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了,即使是紧随闪电而来的巨大雷声,也不能激起男人的一点动容,他呆滞的目光随着僵硬的脖颈一起不再动弹,但芈珊就是觉得这束目光在他身上最终定格。 芈珊甩甩头压下他心中的不安,端着烛台走到床侧的矮几旁,点燃上面的罩子灯,灯油中混了的特别物质也在灯芯的燃烧中发出特有的芬芳,芈珊将罩子灯的罩子仔细安好,又直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将两旁厚重的窗帘拉严,隔绝了外面的雨声,此时房间的幽暗已经被不亮的灯光驱走,空气中还夹杂了好闻的味道。 芈珊走到床边,伸手将侧躺着的身子板正,僵直的目光又随着同样僵直的脖颈转向天花板,然后又对上欺身而上的芈珊的双眸。 一口浊气自男人嘴里幽幽吐出,身体也终于恢复绵软,不过一眨不眨的眼帘下还是那对幽深不见光的黑瞳,南清言还是没有恢复自己的意识,任得旁人的摆布。 四周弥漫的香气更加浓重,芈珊覆上的身子好像也在挥发着相同的物质,艳丽的红晕爬上男人苍白的脸颊,呼吸变得急促,从这一吸一吐的交替中,芈珊甚至能够感觉其中的灼烫,让他本就不安的心更加的收紧。 男人被芈珊摆成平躺的姿势,自己跨坐在他腰间,自己的衣衫刚刚被除去,他现在正一个一个解着男人衬衫上的衣扣,然后是皮带,接着是拉拉链的声音,在那对美丽修长的双手的摆弄下发出,直到最后一件衣物被芈珊弄男人身上褪了去,两具同样惹人垂涎的胴体在罩子灯闪烁的光影中更显迷离,更加诱惑。 俯视着南清言的眸子眯了眯,闪过几丝阴狠,障眼法早在进门时就被撤掉,男人身上被邱岩制造出的斑斑点点在芈珊眼里无处遁形,报复似的将嘴覆上一处红痕,用自己尖锐的犬齿狠狠摩擦着那处,直到舌尖尝到咸甜的锈味儿,才辗转舔吮到下一处。 被芈珊唾液包裹的伤处无法马上止血,细细的血流从两处被犬齿划开的伤口徐徐流出,落在纯白的床单上,像一朵朵怒放的褐梅。 芈珊轻柔地逗弄着男人上下滑动的喉结,双手也不闲着的抚弄着已经挺立的红缨,直到男人发出难耐的闷哼,才又向下去啃食突出的锁骨,和腹间的软肉,男人曝露在灯光下得躯体染上一层红粉,在愈演愈烈的燥热下泌出一层薄薄的汗液,和芈珊的唇舌制造的条条水渍一起,衬得闪闪发光。 不能宣泄的情欲是一种折磨,即使现在的南清言的精神还处在被人控制中,空洞的双眼也蒙上一层水汽,眼角也多了媚态,口中细细碎碎的发出几声呻吟,瘫软的身子也在费力扭动。 等不及了吗,芈珊支起头看向那张完全被情欲俘获的脸,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上挑起,他腾出一只正在搓捻红色肉猪的手,掌心紧贴着滑腻肌肤地向后滑去,软弱无骨的柔荑让男人身体一阵轻颤,在被捏住一处浑圆后才又平复下来,看得男人如此反应,芈珊又将另一处还在忙着手收回,指尖点点地向下挪移,猛地抓住男人身下挺立的脆弱,然后不带一丝犹豫地大力揉搓起来。 男人嘴里无力的吐出几声呜咽,本能的想要收紧双腿最终也不了了之地任芈珊大大打开,以前从未给他人看过的密出已经连续两天被人大大方方的窥视了,细密的花瓣发出肿胀的红色,在灯光的掩映下显得更加饱满。 芈珊将伸到后面的手向前抵了抵,让男人从腰部以下向空中腾起,自己的眼睛也更加仔细地瞧着近在咫尺的美色,以肘部为受力点的更加凑近那朵娇艳的雏菊,深情地印下一吻。 再没有什么动作,芈珊又将自己的脸拉离,抬起覆在前面的那只手,突然变长的指甲好像一把把利刃,被他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胸膛,由手臂蜿蜒而下的血流艳丽又诡异,在即将滴落的刹那又像有生命似的改变了自己运动的轨迹,全部飞入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立在芈珊眼前的瓷瓶里,看瓷瓶将满,他将插在胸前的手指拔出,那个骇人的血窟窿转瞬就消失了踪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他先用已经恢复青葱的指尖擦着瓶口转了一圈,将蹭在指腹的鲜血抹上那朵红肿的菊花,看着重新变得粉红的入口,芈珊两指掐着瓷瓶细口强行挤进了那处,让瓶中的血完全流入男人的体内。 第十八章 南清言只在瓶子进入的刹那肌肉绷紧了一下,舒展的眉无意识地向中间靠拢,但是当里面的液体缓缓流进体内,散发着清凉的感觉时,括约肌抿了一抿,带动着深入其间的瓷瓶上下摆动了两下,就不动了。 液体带着清凉之感继续深入,从内向外散发的凉意让迷蒙的男人打了个颤,直到这股清凉流至下腹,才不再继续。而这种让正处在水深火热煎熬中的男人倍感舒适的清凉却逐渐变了味道,变得越来越冰,越来越冷,仿佛在肚子里放了冰块,那种无法忍受的寒意让原本温粉的脸颊变得青白,红润的唇也渐渐褪去血色,周身的寒战越来越明显,芈珊一手按住抖动的髋部,一手按住颤动不已的肩,他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让这被寒冷折磨的男人蹦起来,然后脱了他的掌控。 看着男人腹部越发明亮的蓝光,芈珊知道差不多了,身体的折磨让男人的情欲退了大半,而芈珊却刚好相反,空气中的迷香已经把他推向崩溃的边缘,在蓝光达到鼎盛,他再也不能等待一刻,一把拔下深入的瓷瓶,扶起自己的昂扬没根挺入,然后便不顾一切的抽动起来。 男人脆弱的私处早已被冰得没有知觉,而经过芈珊血的改造,原本脆弱的内里也变得坚韧弹滑,在越来越激烈的进出中,冰冷消散,温度重新回来。 在这种古老的运动中来回百下,芈珊终于绝顶,迸溅的热流沿着紧致的内壁向深处涌去,璀璨的蓝光在这刻变成猩红,然后渐渐隐去了。 两具交缠的胴体横陈榻上,覆在上面的芈珊大口的喘着气,大量失血加上剧烈运动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还不能昏,还差最后一步,芈珊一手掰开男人的下颌,一手将一块莹白样的东西塞进男人口中,合上嘴,看见男人喉头一动确认了男人已经吞下,才喃喃地说了一句“也许我曾经爱你。”便彻底失去意识。 ****** 洛灵市的街头,一个打扮嘻哈风的年轻男孩画着浓重的烟熏妆迈着杰克船长的步子行走在一群神色肃穆的上班族中,显得格格不入,本身也有些不伦不类。 浓浓的眼妆让男孩看起来有着浓重的黑眼圈,佝偻着的身子套的肥大衣服里好像套着一件麻袋一样可笑,他歪歪扭扭的走着,丝毫没有在意旁人的眼光和故意的躲闪,他依旧那么毫无章法的行走在路上,一直到淡出人们的视线。 那个男孩慢悠悠的走着,一直走到一个森林公园的深处,突然,他宽大的上衣襟口动了动,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从那里探出,是一只可爱的小白狐狸的脑袋。 “呵,为了他,你自毁百年修为,到如今连化形都不能够了。”男孩的声音显出一种不该有的清冷,他垂头教训与他四目相对的银狐,“既然你心愿已了,那我们现在便可回去,切记以后一定要专心修行,不要再被前尘扰了心思,做出这等蠢事,”男孩一顿,仿佛看出小狐狸的不情愿,“你不要再妄想,我已经封了他关于你的一切记忆,他早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男孩怀中的小脑袋闭上了那一对灵动的大眼睛,又缩进那宽大的上衣中,不见了。而男孩也走进了密林深处失了踪影。 清言,呵呵,第一次这么亲密地叫恩人的名字呢,师傅说的对,前尘已了,你我便无任何瓜葛,我用十年道行卜了你的前世今生,又用百年修为,化了你今生的大劫,知你情路坎坷,还将自己的心头肉和灵血与你的肉体相融,如果命运不随化劫而改变,呵,不要怒我的自作主张,也不要笑我的自作聪明,我相信那对你是最有益的,这样于你前世救命之恩,算是清了…… ****** 南清言睁开眼时,眼前的情景让他一时接受不能,呆愣愣的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面对自己身处的这间豪华卧室,男人有那么一点点的语言匮乏,空旷的卧室给男人一种凡尔赛宫的感觉,奢华的让人自惭形秽,高高的穹顶上绘满了各种精美的图画,好多可爱的圆滚滚的小天使在云朵中游玩嬉戏,应该是作画时用了特别的颜料,那些小天使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但是并不会打扰人的睡眠,反而让画面更加灵动真实,好像欣赏者自己置身于云端,看着这些胖乎乎的小东西嬉戏一般,可能是画匠的精巧构思,让整幅画面有一种向上无限延伸的感觉,没有让华丽的装饰增添卧室的沉重感,反而更显得空旷,让任何人都能放松身心,毫无压力的在这间卧室里安然入睡,而房间的其他细节隐在一片昏暗之中,男人看的并不真切。 待终于从震惊中醒来,南清言双手腰部用力想要坐起身来,只是,“嘶——”肌肉的酸痛还有难言之处的激痛让男人重新倒入床中,并且持续不断的叫嚣着疼痛。 全身的狼藉让男人想起昨晚的疯狂,各种凌乱不堪的画面在自己脑中闪现,他现在只觉得头脑发胀,迷迷糊糊的盯着穹顶的小天使,竟再一次昏睡过去。 “……刚才清醒了大概十分钟时间,又睡下了。” “……” “想要起来,但是又跌回去了。” “……” “是,我知道了,少爷。” “……” “好的,少爷。”管家模样的老人恭敬的回答着电话另一端的人,而事实上这个头发已经花白但还是一丝不苟的梳理整齐,身上穿着剪裁贴身的黑色制服的老人,确实是这栋豪宅的管家。 即使只是通过电话交谈,老管家还是一脸的恭敬之意,站立的身子背部微微弯下,姿势比管家专业的教科书还要标准。收起电话的老管家站直了身体,继续全神贯注的盯着监控室里的那些显示器,几十个显示器里居然有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屏幕显示的是一个地方,那是一个男人安睡的脸。 ****** “醒了?”沈子楚没有停下手中分割牛排的动作,只是在季煜宸收起电话后随意的问了一句。 “嗯,不过又昏过去了。”季煜宸故意将管家口中的“睡”说成“昏”,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只是在冥冥之中被他道出了真相。 听了他的话,沈子楚终于肯从那块澳洲九级和牛比斯特牛排的盘子中挣扎出来,嘴里还在咀嚼着一块牛肉,“他那个样子怎么搞的,不是前天才看到和一个漂亮女人坐车出去吗,不会那个女的其实是个男人,把他给强了吧?” “那倒未必,”李致霄优雅的用餐完毕,擦了擦嘴,又一脸鄙夷的看了眼两腮塞满牛肉,鼓得像只田鼠的沈子楚后说道,“看他那个样子,倒像是合女-干。” “那倒也是。”沈子楚虽然有些不爽那个鄙夷的眼神,但是考虑到男人身上除了青青紫紫的吻痕还有那处只是轻微红肿外,其他地方并没有伤痕,觉得李致霄的说法完全有可能,或许连“合女-干”的都算不上,完全的你情我愿罢了。 虽然如此,可沈子楚还是心有不忿,故意将剩下的牛排全部塞到嘴里,还吧唧吧唧的嚼得声声作响,最后更是豪气的地用桌布抹了抹嘴,丝毫不介意周围仆从那副生吞了苍蝇的表情。 “我吃好了,嗝——”沈子楚将人整个蜷在了椅子里,揉着肚子,甚至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饱嗝,又好像故意要恶心人一样吧唧吧唧嘴回味一下饱嗝的味道,然后成功的看到李致霄一张俊脸变得漆黑,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还是去看看吧。” 从华美的餐厅走到雍容的中庭,经过一处精美的小型喷泉,三人走上台阶又进入了奢华的长廊,沈子楚刚刚吃的太快,肚子有些涨,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胃,“我说宸,你至于把自己的家弄得和凡尔赛宫似的吗?” 听了这句话,走在最前面的季煜宸停了下来,衬着身后精美奢华的背景,本就俊美不凡的年轻人像极了某个欧洲国家的王子,他的笑容沁到了嘴角,好想已经知道了自己说完那句话后沈子楚会有的动作,“这本来就是比照着凡尔赛宫建的,我记得跟你说过几百遍了,不过凡尔赛宫里可是从来没停过八万块钱的跑车。”说完,也不管愣着不动的沈子楚,季煜宸转身去追已经走出老远的李致霄。 “啊,季煜宸!!!”这句怒吼传遍了这所宫殿似的豪宅的每一个角落,真正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你给我站住,打死你这个不炫耀会死星人!” 李致霄在前面闲庭信步,瞥向那个活跃的影子眼里含着抹不去的宠溺,后面两个人打得是鸡飞狗跳,当然鸡飞狗跳是季煜宸形容沈子楚的,待三人穿过一个又一个长廊、中庭,登上一段有一段华美却盘旋的让人发憷的楼梯后,终于站在了南清言住的那间卧室门前。 “还是你进去看看吧。”沈子楚扒了扒自己已经乱成鸟窝的发型,又抻了抻皱的和抹布有一拼的外套,然后很有自知之明地对着身旁那个和自己笑闹了一路,但是看起来还是个优雅小王子的季煜宸说了那样一番话。 季煜宸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反正人是他先看到的,又用他的车送到他的家,现在进去看看他也是理所当然的,让管家备了些点心茶水,用托盘端在手里后,就扭转了门锁,走了进去。 第十九章 季煜宸一手端着托盘,然后转身用另一只手将门关起来,良好的修养让季煜宸不自觉地放轻手脚,背靠着房门,望向房间尽头的大床,黑暗中的仿墨丘利厅很有看头,记得当初自己改动最多就是这间卧室,原本悬在床上的那个华丽的快要掉下来的顶被撤掉,屋顶空出了一片裸露的白灰,而其他已经画满了精妙图案的地方也被自己勒令全部毁去,恢复房子刚建好时的那种苍白,至于现在存在于穹顶上的画作,还是自己那时候亲手画的,不出自哪个经典中的任何一节,纯粹是兴致到了,信手拈来而已,况且根本不会有画匠把天使画的那么胖,记得画好之后阿楚还笑自己,那些圆滚滚的小天使特别能逗婴儿发笑,该不会是给自己儿子准备的儿童房吧,而且当年的墨丘利厅正是路易十四给他的幼子安茹公爵居住的,后来的安茹公爵还成了西班牙的国王,多好的彩头。还有那两盏都要垂到地上的水晶吊灯也让自己派人卸了去,只命人在墙壁四周安了精美的金色壁灯,倒是和房间本来的强烈的巴洛克风格的相得益彰。 这样一间被自己改造的不伦不类,从装修完自己就不忍心再进去看它一眼的房间此刻却显出一种格外的宁静,被他捡回来的男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仿墨丘利厅尽头的大床上,季煜宸小心的走近,又慢慢的将手里的托盘放到床前三个矮榻的其中一个上,然后走到床边,挨着男人坐下。 他静静的看着男人的睡颜,想要摸摸男人在穹顶的微光下显得光滑细嫩的脸,再摸摸娇艳欲滴的唇,不知为何现在躺在床上,在微光下若隐若现的容颜和季煜宸最初见到的有些不同,虽然还是能一下确认男人的身份,但却给季煜宸致命的吸引,他从不否认自己的眼光挑剔,只是,伸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又讪讪地收了回来。 季煜宸看着自己的那只手发怔,心里为自己的唐突有些烦恼,男人是阿楚看上的,而他本身还可能已经有了男友,自己没必要横插这一脚,让本来就已经不简单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他失了继续观赏男人睡颜的欲望,动作有些粗暴的摇了摇男人蜷在一起的身子,“喂,醒一醒。”季煜宸这样叫着男人,自己的手隔着被子还能感觉到男人身体的温度,有一种怪异的冲动从心底涌起,他更加用力的摇着男人隐在被子底下细弱的腰,这样粗鲁的动作,季煜宸自己也感觉到有些不妥,可是却止不住莫名的烦躁,脸上经常挂着的微笑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皱成川字的眉心和抿紧的嘴唇。 南清言现在很不舒服,原来只是肌肉的酸痛和下腹的疼痛,慢慢变成了全身的灼痛,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男人能够感觉到后薛有液体向外淌出,黏腻的感觉让他作呕,脑袋也是沉沉的,不断在清醒和昏迷中徘徊,迷迷糊糊中让他想到自己初到德国的时候,也是那样的孤单无助,也是陌生与疼痛交替的折磨,没有人替他分担,直到——“喂,醒一醒。”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叫喊,是在叫我吗……同时南清言又感到身体被一阵剧烈的晃动,他艰难的想要睁开眼,可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而身体的晃动又让他产生不可遏制的晕眩,一片天旋地转中,南清言觉得刚才的种种应该是自己的幻觉,又有谁来关心着他?不单是同情,不单是把他看做任务,而是真正的关心他,只是把他当做他,不再给他附加其他的身份,这怎么可能呢,自己已经回来了,那个曾经默默地照顾他,真正的关心他的人,对他的依赖,已经因为自己养父母的一道口谕,被自己永远的留在了异国他乡,再也不会有了,至于邱岩?呵,他还是个孩子,即使对他做了那种事,南清言觉得如果自己再见到邱岩,对他说的仅只有让他重新做人,回头是岸罢了,至于对自己的伤害,那又有什么呢,反正别人有意无意的伤害,他也忍了三十年,无所谓再多出这么一件。 南清言的身体越发的难过,而思路却逐渐清晰起来,他如今陷入怎样规劝邱岩的思考中,没有注意,或者说男人的听觉神经已经被过高的热度烧的迟钝,感觉神经也变得不好使,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意识清醒的没有感觉到一群人的手忙脚轮,直到热度退下。 “啊……咳咳……”不得不佩服南清言的绝活,用自己的口水把自己呛到半死,当然他的咳嗽声还有随之而来上半身剧烈的抖动也成功引起了一直密切观察着南清言的老管家的视线。 “报告少爷,醒了。”老管家尽职尽责的向少爷报告,即使现在只有凌晨四点多。 “……” “是,少爷。”老管家收起电话,招来副手过目了一遍今天将要准备的吃食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杂事,又交待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脖颈,捶了捶腰,心里念叨着什么“人老了,毛病越来越多了”“人不服老不行”之类的话踱进了自己的卧房,补觉去了。 南清言还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中挣扎不已,被错咽到气管里的口水还是坚挺的呆在它不应该呆的地方,让男人十分难受又无可奈何。 突然他的颈后出现一只大手,将他上半身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拿了一杯清水,递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被忽地抬起反而觉得好了很多,不是很呛了,他又象征性的咳了两声,才拿起面前的那杯水喝了起来。 “好点了吗?”一种南清言形容不出来的好听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个音调很特别,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多听几遍,不是清澈的,不是醇厚的,也不是沙哑的,当然更不是什么空灵的甚至飘飘欲仙什么的,很真实,却真的形容不出来,但不可否认,男人有点喜欢这种音质。 男人将视线从水杯里移到旁边,那个声音发出的地方,只是,他身侧那个有着浅灰色的眸子栗色的发的男孩——“Adolf——?”南清言呆呆地望着身侧的男孩,这个酷似Adolf的男孩,有点不可思议,男人低笑着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也为刚才的失言有点尴尬,怎么可能会是他,自己已经来到距他千里之遥的洛灵,那段回忆也能是回忆了,心里的失望让原本光亮的眸子变得晦暗,周身的酸痛更是让南清言的脸色愈发难看。 “咳,”季煜宸不想再被被那张清秀的面孔深深地吸引,于是在心中默默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能让男人羞愤欲死的话,只是声线还是和刚刚问男人好了吗一样那样平静动听,好像在说现在天气不错一样,“你体内的东西已经清理干净,也涂好药了,热度也退下来了,至于身上的淤青这两天可能没办法退干净了,看来你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最起码比我在市郊捡到你的时候强,。顺便介绍一下,我是2001级工管新生,季煜宸,我在我们的开学欢迎会上见过你,南清言老师。”关于检查结果,季煜宸并没有悉数告诉男人,在他体内,发生了一件更加让南清言无法接受的事实。 到现在,每当南清言回忆起最初的那段日子时,也不会忘记季煜宸对自己说的话是多么的恶劣,对自己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时间再回到2001年9月7日,那个可以称之为南清言之耻的早晨,南清言一身狼狈的从那个华丽的巴洛克风格三段式对称结构的豪宅中逃出,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那栋迷宫似的建筑物中准确的找到出口,而没有从晕眩的楼梯上跌落摔死,也没有在一个又一个长廊拐角中迷失方向,只是冥冥之中让他每次都选择了正确的方向,最后以看到一座风格独特的“法兰西式”大花园而宣告逃脱成功。 其实季煜宸他们并没有想过拘禁男人,他的离开又何谈得上逃脱,男人的匆忙离去只是为了逃避他昨日的狼狈,以及他的学生曾亲眼目睹了他的不堪。他一向在意自己在学生中的形象,也有着身为老师崇高的尊严,他没想到,这个有着英俊长相和迷人声音的男孩竟然这样狠毒,竟然毫不留情的将他最为不堪的一面掀给他看。 男孩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中清晰的回响,掷地铿锵地砸的南清言头晕目眩,他迷茫的背对着一栋气势磅礴的建筑物,面前的一切都好陌生。 南清言突然意识到一个被他忽略已久的问题,他本应该在宿舍,为什么会在远离学校的市郊昏倒又被那个什么季煜宸捡到? 第二十章 昏迷中的邱岩在被拖动的那刻起,就逐渐恢复了意识,可能是绑匪不熟悉用量,或者根本毋须要他昏迷,反正全身脱力的状态没用多久就已经恢复,只是手脚都被牢牢地捆住,眼睛也被蒙上了,但是邱岩的嘴巴却没有做任何处理,因为他们知道作用于舌头的药效是失效最慢的。 邱岩被这些黑衣人——当然他看不见他们衣服的颜色——像扛生猪一样扛在肩上,在经过几个拐角住还不经意样的将邱岩的头甩到了墙上,生生受这一下让邱岩的额头和颧骨立马肿的老高,估计不消一个晚上,就变成青紫了。 扛着他的米勒(Müller)双眼被纯黑的墨镜遮挡住,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向上挑了挑,既然老大没说好好招呼这个单薄的亚洲人,那估计就是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了,于是又是咚的一声,邱岩的后脑撞在了宝马728i的门框上,终于将邱岩成功塞进车内的米勒手抚着轻颤的车门,45°角忧伤地望着洛灵不知何时又飘起的雨花,老大,你应该给我一辆越野的,这种车不禁撞啊,然后就轻轻地合上后车门,自己坐进驾驶位,也不管后面还有几个在淋雨的兄弟,踩下油门,纯黑的车身迅速同洛灵的黑夜融为了一体。 剩下的三个黑衣人目送米勒奔向远方,然后转身坐进自己的座驾朝相反的方向开去。 邱岩的头部接连受到几次重创已经让双耳嗡嗡作响,左边额头和颧骨的撞击让皮下部分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皮下出血以及组织液反渗让原本棱角分明的侧脸肿胀的想个红皮馒头,左眼也不停地溢出生理泪水,尽管邱岩已经在努力地眨着双眼企图将这该死的眼泪憋回去,但收效甚微。被蒙在眼上的黑布已经被眼泪润的湿濡一片,在从挡风玻璃中射进的灯光的映照下,泛出些微的光芒,这时被撞得头脑发晕的邱岩还不着边际的想着,这烂布千万别掉颜色,否则——邱岩没有继续往下瞎想,因为这时他感觉一直高速行驶的车子猛地减速,停了下来,接着那个刚才把自己抗进来的黑衣人下了车,但是并没有很快把自己弄出去。 应该是在和上司回报情况吧,两个人的对话顺着打开的车门传了进来,从两人的口音来讲应该是德国南部的某个地方吧,也可能是慕尼黑(München),所以即使特地学过几年德语,但都是最标准的Hochdeutsch标准德语,这种带着浓重地方口音对话,邱岩也只能听个大概。 “……让你慢点开,就是记不住,这里的马路可不比德国,雨天打滑了十个气囊也保不住你……” “是是,我不是不习惯嘛,而且你看虽然滑出去了五十多米,不还是停住了吗……” 费了半天功夫发现辨认出的只是这种没营养的对话,邱岩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刚才的急刹车让躺在后座没有任何固定措施的身体依着惯性滚落了座椅,不过幸好是德国车,做的比小日本的宽大的多,现在他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前后座椅之间的空地上,思考着问题,不过邱岩有所不知的是他乘坐的这款宝马是加长型的728i,如果不是加长的,邱岩很可能不幸地被卡在前后座椅之间,做一回悬空的思想者。 手脚都被牢牢地捆着,但是手法很高明,既能让邱岩无法挣脱,也没有让血液无法正常循环,当然即便如此邱岩现在还是手脚冰凉,一方面下雨造成温度降低,另一方面则是被莫名绑票的紧张。 邱岩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没有动弹,又一阵冷风从打开的车门处卷进,让邱岩右半边完好的俊脸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身体也微不可查的打了个寒战,太冷了。 本就慌张出门的他没有注意天气的变化,还是一身夏装,裸露在外的肌肤尤其抵挡不住现在这种湿冷,口鼻呼出的热气也变成了一团白雾,又飘回附到脸上,一霎那的温暖让神经末梢对寒冷的刺激更加敏感,邱岩忍不住蹙起眉,有一刻他甚至在祈祷要杀要剐赶紧来吧,最起码先给自己找个避风的地方,不过这个想法立刻被邱岩鄙夷地扇出了脑海。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既然说的是德语,那必定和大哥有很大关系,邱岩虽然认识的人不少,而且也多有非中国籍的,但多是中国周边的一些国家,什么日本韩国俄罗斯,甚至马来西亚印度,还有西面的那些各种斯坦,他都有几个不错的朋友,至于西欧美国那边是真的没有了,所以这群说德语的家伙一定和大哥有关系,但是他们会不会同样对大哥出手呢? 没容他继续思考,接到指示的米勒一把打开口车门,抓着邱岩被捆在一起的双脚拖了出来,隐在黑布下面的眉峰蹙得更紧,心里更是对南清言现在的处境忧心不已,这群德国人不是善茬,说不定也是这样粗暴的对待他,不知道大哥受不受得了。 邱岩再次做了回生猪,被米勒扛在肩上,邱岩伏面,脑袋垂在黑衣人背部,大腿根部被黑衣人按住固定,在一点都不轻缓的上楼过程中,邱岩的鼻尖好几次磕到那人背上,不过邱岩可不在乎这点小伤,他努力想要蹭掉眼睛上的布巾,但可惜的是黑色眼罩绑得同样很有水准,正卡住他的耳根,让他也无能为力,磕碰中鼻尖传来的触感像是西装的面料,而从眼罩下方与鼻翼搭成的细小空隙隐隐透过橘色的光,周围的味道也是也让他觉得像是宾馆一类的地方,又一个疑问在邱岩心头闪现。 究竟什么样的人敢在天朝公然绑架,而且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从时代饭店将人掳走,又这么大方地带他来宾馆这样的公共场所,他现在处的地方尚且不论,单单时代这个国营饭店,扛着绑手绑脚又蒙眼的人就不那么好出去。自小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的邱岩对自己的国家治安还是很有信心的,先不说中国的破案率在世界来讲是前几位,就是外国佬在天朝公然撒野,他们还得先在心里掂量掂量中国的公安武警是不是吃白饭的。就因为这样,邱岩断定这些人绝对大有来头。 大哥究竟是惹到了什么人?他现在还好吗? 这次邱岩的思考没有被打断,在他得出结论后的两三分钟后,扛着他的那个人终于停止了他无线折返上楼的动作,拐进一边的走廊进进了一间房,比片生猪的屠夫还要粗鲁的将邱岩甩到外间的沙发上,然后迈开脚步,向坐在里间的人复命。 半靠在沙发上的邱岩真有点怀疑那个扛着他的大个子是个隐形高手,虽然在几次搬运过程中让他吃了点苦头,但无论对于绑手绑脚蒙眼还是空中投掷,大个子都做得相当完美,估计是绑架犯的个中老手,里间断断续续传出的说话声让邱岩停止了他对绑架他的黑衣人的各种思考,转而凝神屏息的去仔细辨认从里间飘出来的只言片语。 不过这次很遗憾,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听出来,只隐隐听出几个像“电梯”“走路”“车”这种单词,难道电梯坏了?邱岩觉得有道理,否则犯不着让那人一路扛着自己爬楼梯。 邱岩还在这边思考,那边的对话已经止了,米勒为自家老板轻轻关好房门,退了出去,而那个莫名绑了邱岩的主使这才姗姗从里间走出,无声地来到邱岩面前。 从被黑布挡了一半的脸蛋一直细细欣赏到被束缚的双脚,站在邱岩面前的男人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玩味。 邱岩只感到自己鼻尖突然多了一道劲风,阻碍自己视线的黑布就消失了踪影,然后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人影,不过仅仅看到了轮廓,邱岩就不得不重新闭上双眼,以缓解习惯了黑暗又突然迎上强光的刺痛,耳根也迟钝的疼起来,刚才的大力拉扯不可避免的重重擦伤了双耳。 邱岩只是用力眨了几下,就重新对上男人的视线,不同于亚洲人的面孔,面窄颌尖,栗色的头发长长的搭在眼前,眼袋在深邃的双眼下尤为明显,让他显得颓废,不过眼中却不合时宜的发出戾气,顿时让周身的气势有了不同。 对面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望着邱岩,占尽地理的优势,下垂的目光里饱含着居高临下的意味,而邱岩也同样面无表情的回望,丝毫不被周围压抑的气氛影响。 终于,还是对面的那个男人先做出了让步,冲着邱岩扬起了微笑,不过这并没有让直到现在手脚还是被缚的邱岩放松警惕,被眼袋半掩起来的眸子依旧寒光一片。 “GutenTag.IchbinAdolfHessen.FreuntmichamHeuteabend,Siezusehen.” (你好,我是阿道夫。黑森,很高兴见到你,在这个夜晚。) 第二十一章 “邱岩。”听了对面的男人,哦,或者现在可以说是阿道夫?黑森故意放慢语速的介绍,邱岩也也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过他的眼睛并没有因为阿道夫的退让而移走,还是直直地盯着那两道寒光。 邱岩看着阿道夫缓缓地转过身,坐到旁边的一条沙发上去,并没有给他松绑的意思,他也不做声,只是越发猜不透他的目的,而听到黑森那个姓氏,心里有几分奇怪,用一个州的名字做姓氏,难道是哪个皇室成员?不过皇室在德国不仅是过气,甚至可以说是落魄了,而且以阿道夫为名,在德国可不是很讨喜,可是却违和地能在中国做得这么嚣张。邱岩僵着脖子看向阿道夫,心里的疑问更甚。 阿道夫用余光扫到从身边投过来的探究的眼神,在心里冷冷一笑,没有管他,他抓过放在沙发前面茶几上的遥控器,摆弄了一阵,然后将背部靠向后面软软的海绵垫,他的脸可能是在昏黄的灯光作用下,或者是个混血,反正阿道夫同样出色的脸上皮肤并没有欧洲人应有的白皙,反而有一点蜡黄,面皮上透着病气的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右腿搭在左腿之上,懒散却不失贵气,接着按动了遥控器上那个小小的红色按钮,挂在沙发对面墙上的显示屏在最初的白光闪过后,显示出了图像。 “你!”看着屏幕上那两具交缠的胴体,邱岩长大了大眼睛瞪向还是毫无动作的阿道夫,身体也不管被捆住的手脚大力挣扎起来,不过德国出品的特质绳索和过硬的捆扎技术,最终也只是让邱岩翻腾着滚下沙发,狼狈地面朝下摔到了地上,咬牙忍着撞击的疼痛,邱岩腰背发力,让头和颈直起,对上了阿道夫投过来的视线,邱岩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他感觉到,那两道视线里不仅仅有寒意,还有赤裸裸的杀意。 “我如何?”三个中国字被阿道夫字正腔圆的念出来,没有外国人分不清平仄的怪异,清晰地传进邱岩的耳里。 “你居然监视他,你凭什么监视他?你、”邱岩没能说完,因为刚才还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的阿道夫已经犹如一匹黑夜的狼,窜到邱岩面前,单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阿道夫把手向后压了压,清楚地听到了几声“嘎嘣嘎嘣”的脆响,然后又向上提起,面色阴狠。 “那你呢?” 邱岩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张了张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现在的他手脚动弹不得,刚才阿道夫的那一下差点将他的脊柱拗断,视觉神经也因为供血不足而逐渐失效,黑晕的时间越来越长,耳中也嗡嗡作响,在阿道夫绝对的力量面前,邱岩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刚才在饭店真应该和大哥好好说说话,因为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过阿道夫没有真弄死邱岩的打算,即使对于他来说,那很容易。翻手将快要断气的邱岩掷了出去,腾空的身体越过宽大的茶几,带掉了上面的瓷器,和跌落的邱岩一起,在落地的瞬间发出巨大的响声。 所幸破碎的花瓶没有给邱岩带来任何伤害,只是长时间的压迫气管与颈动脉,让邱岩趴在地上眼前不断昏眩的同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就在刚才的一瞬间,绑在邱岩腕部的绳索失了力道,让他可以用手臂撑起身体。一会时间过后咳嗽的欲望终于被压住,邱岩赶紧弯过身将脚上的绳子也解开,只是不期然地瞥见阿道夫手里拿的那根和自己脚上一样的黑绳,心下一片骇然。 阿道夫漠然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邱岩,已经不咳了,刚才的噪音让他有些头痛,挂在墙上的显示屏还在继续不停地播放着前一天在南清言卧室发生的画面。 他又坐了回去,慵懒地陷在沙发里,双腿不再交叠,而是将右腿微微曲起,用脚踩着茶几的边沿,又看到已经站起来的邱岩挡到了屏幕,然后偏过头去,好像要绕过阻挡继续欣赏那部以眼前的人和南清言为主演的戏。 看了男人的动作,邱岩也没说什么,他本能的觉得这个叫阿道夫的男人把他绑来绝不是为了打他一顿或者杀了他,所以此时他尽管已经浑身是伤,但还是挺直了腰板,坐到他刚才被扔到的那条沙发上,不过视线是向着坐在主位的阿道夫的。 “看,那时我差点杀了你。”阿道夫抬了抬下巴,突然说道。 邱岩回头看向屏幕,那个覆在南清言身体上的自己,后脑上多出了一个鲜艳的红点,红外线瞄准器吗。 “我认识清言八年,陪了他七年。”阿道夫拿起遥控器将画面定格到这一刻。 “就是你?”就是那个大哥总提起的德国人,不过邱岩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投向他的目光中敌意更重。 阿道夫也不在意,他没有必要在一个小了他将近二十岁的孩子面前确定已知的未知。 “也爱了他七年,”他偏头扫了一眼沙发那头的男孩,“不过,一个月前我放弃了。” 不给邱岩说话的机会,阿道夫开始回忆起往事,脸色也不似刚刚的阴沉,虽然还是一脸的蜡黄和病态。 “我和清言第一次见面还是在火车上,E35,从法兰克福开往斯图加特,中间会经过海德堡。 那天很奇怪,二等车厢里坐满了人,当然,除了我旁边的位子,车厢里还有几个来来回回找座位的人,我在那里坐了有一段时间,但是没有一个人问我,那里有没有人,或许因为我的下属,哦,就是刚才扛你上来的那个家伙,他叫米勒,他除了身手不错,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说到这里,阿道夫再次将眼神落到邱岩身上,目光里寒意还有,但不那么剧烈了,不过还夹杂着些许幸灾乐祸。邱岩只是将一侧眉梢挑了挑,不予置评。 “他再一次给我订了一张二等车厢的车票,我不喜欢那么混杂的气息,如果那里和往常一样清净,我还不会生气,可是那天不一样。空无一人的车厢和车厢里坐满了人但是他们都很安静有很大不同,我能感觉到那里每一个人的呼吸,每一个动作带动衣服摩擦出的沙沙声,还有鞋子与地板碰撞发出的响声,让我头疼,我无法思考任何一件事,只能把时间浪费在看窗外的风景,可惜高速的行驶让画面变化太快,我的头更晕了。” 阿道夫把翘起的右脚放下,伸手去够放在沙发扶手上的玻璃杯,里面的茶叶竖直漂浮在水面上的不多,杯沿也凝了水滴,想必已经过了品尝的最佳时间。 他将玻璃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又将鼻子凑近,好像要闻一闻茶水的味道,然后用手托着杯底放在腿上,并没有喝的打算。 “我想我那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所以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我,可是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在我旁边响起,Darfich?他问我,那时我的脸正望向窗外,但我直觉那一定是对我说的,那个声音很好听,是我喜欢的那种,有点冷却很清亮,我想,那一定是个漂亮的男孩,或许带着眼镜,美妙的身体包裹得严实,想到这儿,真让我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他,我回过头来,发现他比我想得更美。” 目光在茶几上游移,带着毫无掩饰的笑意。 “你知道吗,在很多男人心里,嗯,我指的是德国,或者更广阔的地方,中国男人都是肖想的对象,中国的女人太柔弱了,我们不要顺从的奴隶,我们渴望的征服的快感。中国男人的坚韧隐忍正合适。” 阿道夫停下话,终于将捧在手里的玻璃杯拿起来,不过这次他只是用茶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就又放回原来的地方。 “是一位漂亮的中国男孩,戴了眼镜,但是镜片遮不住他美丽的眼睛,以及从中迸发的光彩,然后是那块眼角下粉红的胎记,哦,有些人脸上有那种东西只能去消除才不至于有碍观瞻,但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中国的词语,‘妖艳’?那一刻,我甚至对他起了情欲。” 阿道夫笑着摇摇头,没有理旁边的邱岩,又自顾自地说起来。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扣子扣了到最上面,而两只袖子却被他挽了起来,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臂,我想我那时的目光一定很贪婪,但清言一定没有看出来,他从来都这样。” 最后几个字阿道夫说的很小声,不过邱岩听见了。 “我点了点头,把身子侧过去,故意让他蹭着我才能过去,他的身体带着一点香气,像他的人一样,让我着迷,我眯起眼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想要让这个味道延长一会儿。他坐下和我道了谢,然后就看向窗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也许中国人不喜欢和陌生人攀谈,我这样想,但德国人不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的脸转向我,然后告诉了他我的名字,在法兰克福居住和工作,这次要去斯图加特。很自然地,他也告诉了我他的名字,南清言,还特意作了说明NanistmeinFamiliename,undQingyanmeinVorname(南是我的姓,清言是我的名字),还和我说在海德堡大学学习,也是要去斯图加特。当我准确地重复出他的名字时,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可以称之为惊喜的表情,所以我很自然地隐瞒了我会说中文的实情。后来我们又聊了很多,当他坦白地跟我抱怨寄居的德国家庭禁止他使用厨房,害他只能喝白水吃面包时,我竟然感到出离的愤怒,要知道这种情绪早在十年前我都不曾有过了,而一个大胆的想法也在我脑子里浮现。 那你愿意和我合住吗?看他眼中的惊异,我知道他刚刚才听我说过我居住在法兰克福,我笑了笑,说下个月我会被派到海德堡工作,而那天已经是28号了,公司给我租了一套公寓,在Fiedrichstra?e(一条街的名称,我不会翻译,就是阴谋与爱情的作者席勒的名字),离你的大学不过三条路,而且,你只需要负责我的一日三餐,不用付给我租金,然后他只思考了一会儿,就答应了。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也许清言从来都不认为他人会对他一个大男人产生非分之想。 我在海德堡确实有套别墅,但并不是那么巧的在大学旁边,那时我想得赶快吩咐下去了,只是这时被不巧地打断。” 阿道夫也在这时住了声,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 “我在德国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遇上过查票的列车员,尤其是那么拥挤的时候,那一定是‘优秀列车员’了,和你们中国一样,他一个个地让乘客把车票拿出来,检查后又礼貌地还回去,直到他来到我们那里,在拿回我的二等车厢车票时,列车员看到了清言,不等他开口,清言就主动递上了自己的车票,只是列车员在查看完车票后,没有还回去,而是又要检查清言的护照和学生证,我有些不悦,但清言却不以为意,从书包的夹层里拿出码放整齐的一叠材料,交给了列车员,其中不仅有他的护照和学生证,甚至包括了户口登记证明和入学通知书,列车员也耐心的一页一页翻起来,最后又整齐的还了回来。待那个列车员走远,我才问他这样的检查难道不会让他感到不公平待遇,而且看他的样子,像是不止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 清言低头将文件小心地放回原处,他长长的睫毛在眼底形成一片阴影,我直觉出他的难过,不过他却笑着对我说,他一点都不介意,因为他的护照上印着这样一句话,要每一个出国的人积极融入对方的生活,适应并尊重对方的文化风俗习惯,所以,他会积极包容德国人的心胸狭小的,他的笑容在那一刻放大,明艳的让我不敢直视,他是那么的坚强又乐观,面对歧视,面对不平等对待,我想把他拥进怀里,吻着他性感的嘴唇,告诉他我对他的爱以及尊重,不过我想,清言一定会吓坏,所以我还是忍住了。 后来的后来,我们住在了一起,甚至睡在了一张床上,别误会,只是单纯的睡觉,我尊重他,所以不会强迫他,跟我睡在一起不过是胆小而已,那段日子真是种折磨但我也永远忘不了,忘不了那美妙的触感和挥之不去的冷香,我也因此把势力都转移到了海德堡。 我用了七年也没有办法让他爱上我,所以,一个月前,我放弃了。” 第二十二章 手机铃声的突然响起打断了阿道夫接下来的话,月光曲,和邱岩的手机铃声一样,都是南清言最喜欢的曲子。邱岩记得,南清言说过,他最喜欢的曲子就是月光曲,淡淡的忧伤,听得人心里难过,又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听。 阿道夫没有去看屏幕上的显示,从裤兜掏出来的那时就按下了接通键,好像他知道会是谁,或者在那刻就应该有人拨通他的电话,印在白色机壳上的阳文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微弱的阴影,不过这足以让邱岩辨认出,NOKIA,和他的一样,同样是南清言最喜欢的手机牌子,不过很明显,阿道夫手里拿的那个要高级一些。 阿道夫将头仰靠在沙发背上,眼神在天花板游移,两脚全都搭在了前面的茶几上,相互交叠。手机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阿道夫很有耐心的听着,却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他的神情淡淡的,就好像根本注意他的电话还在接通中。 一分钟两分钟,电话那头好像说起来没完了,邱岩也不再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主位,放空了眼神开始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 那时的自己还是个团子,胖的要死,但只要远远遇到大哥就比猴子窜的还快,那天他又跑到大哥家里玩,看到大哥正拿着一张广告纸,上面印了各种各样的手机机型,但无一例外,都是NOKIA的。 “大哥大哥,你很喜欢这个呀?”自己伸出胖胖的肉爪子戳了戳广告纸最上端NOKIA的地方,差点把那张薄薄的广告纸戳个窟窿。 “对啊,我听同学说很结实又比较便宜。”大哥将自己捣乱的爪子握住,又低头研究起来。 “可是大哥不都喜欢德国货吗?”不满意大哥不理自己,又对大哥口中的那个同学产生莫名的危机感,自己干脆蹬掉了鞋子,翻上沙发,将被攥住手的那条胳膊绕过大哥的脑袋,整个身子欺到了大哥的后背。 “啊?诺基亚不是德国产的吗?” “我记得是芬兰吧?昨天我看了北欧的地图那里有条诺基亚河在芬兰,要是德国产的就该叫莱茵、美因或者多瑙了!”小时的自己很喜欢这种对着大哥说教的感觉,那个时候他真觉得自己才是大哥。 “真的吗,我还以为结实的都是德国货呢。”大哥将广告纸放在一边亲了亲自己的小胖脸,然后带着自己去外面玩了。 回忆到这里被迫终结,因为邱岩被阿道夫一句突然的“Weiter.”打断,他疑惑的转过头,真想问问通了那么长时间话,还要weiter什么。 阿道夫结束通话后,对电话里的内容只字未提,邱岩也识趣地没问出口,他知道,相较于这些隐私,外国人是非常看重的。 “在火车上我们聊得很愉快,他的德语说的很流利,也很标准,以汉藏语系中的语言为母语的人,发W通常都不会咬下唇,他们总是用下唇碰碰自己的上门牙,但清言恰好相反,咬得意外得狠,一会时间,他原本淡粉色的下唇染上了瑰丽的红,和还是粉色的上唇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他说的真的很好,我觉得就连汉诺威火车站的广播都没有他说的那么标准那么动听,听力和口语不一直都是中国留学生的弱点吗,我不知道清言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就在斯图加特火车站的2号站台互道了分别,我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变小的背影,突然有点舍不得就这样和他分开,虽然这样的分别可能连48小时都不到,但是看到他从黑色的立领中露出的一段白皙的脖颈,随着步伐不断挥动着的纤细的小臂,还有,包裹在牛仔裤里挺翘的双臀和笔直的双腿,我就在祈祷上帝,千万不要再将这个可爱的男孩带离我的视线。 我几乎是马上将任务交代下去,让属下在海德堡临近海德堡大学的Fiedrichstra?e买套公寓,顺便帮我编个身份,在下面找一家生意清白的公司让我挂个名。 安排好这一切,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按着卡片上的号码打过去,号码是清言亲自写上去的,不过他的字可不如他的人美,正如你们中国的古话‘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号码已经被我输进了手机,但是我知道我现在还不能按下通话键,为了让谎言看起来更真实,我选择在焦急中等待两个夜晚,然后在30号早晨拨通了清言的电话。 那天是星期日,他还呆在斯图加特没有离开,当然这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他是个孤儿,在养父母家过的并不好,我也知道,和南家是世交的邱家却反而对他无微不至,他还有一个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弟弟。” 说到这儿,阿道夫将仰靠在沙发背上的头抬起来,似笑非笑的瞅了一眼邱岩。 “只是弟弟哟。”阿道夫又加了一句,还特意在“弟弟”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邱岩没有反驳,他不认为他有那个必要和一个已经放弃了的人一般见识,只是挑挑眉,示意他听到了。 “后来我们住到了一起,他住在南面的那间大卧室,我住在北面,我和他说,北面更安静,而我喜欢安静。 同居生活让我对清言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的生活安排像一个真正的德国人,精确到分钟,可生活习惯却糟糕的可以,他给我煮了七年的饭,我却给他收拾了七年的房间,洗了七年的衣服,买了七年的菜,刷了七年的碗。” “你不必这么事必躬亲。”邱岩第一次打断男人的话。 阿道夫也不恼,只是以目示意他说下去。 “大哥从来不会把心思花到别人身上,即使被撞个正着,也不会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去怀疑你的真是身份。” “也许你说的没错,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阿道夫将这个小插曲一带而过,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地继续往下说。 “后来有一天我问他,你这么邋遢的一个人,怎么书包会收拾的这么干净。 你猜清言怎么说,原来连书包都有人给他收拾,因为刚开学时清言将他们的演讲材料乱放,差点被扣分,从本科到博士答辩,都是他给清言整理的资料。 Владимир(弗拉基米尔,意味拥有世界)德籍俄罗斯人,清言的小组人。 他真幸运,那个该死的俄国佬,金头发绿眼睛,我看过中国的《西游记》,不是都把妖怪描写成红头发绿眼睛的吗,难得清言不害怕,还挑了那么个人和他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气氛不再是剑拔弩张,缓和很多。 “正相反,现在中国人觉得和自己黑发黑眼相差越悬殊就越帅越漂亮。““那你们岂不是都对非洲的黑鬼感兴趣?”轻蔑的语气谁都听得出来。 “别忘了,我们是第三世界的兄弟,而中国对德国,那是阶级敌人。”邱岩的一句话让阿道夫失掉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 “他还幸运地不止一次地吃到了清言做的饭,本科答辩那时还天天给他带饭。” 好吧,邱岩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决定同仇敌忾。 “我们只分开睡了一周,就是第一周,因为那周的周日我带着邱岩看了《卢浮魅影》,史上第一部进入卢浮宫实地拍摄的电影,也使用了最新的特技制造三度空间的虚拟鬼魂效果,可惜编导的功力平平,未能拍出这个故事的吸引力,但它成功地吓到了清言,为了庆祝他主动提出和我睡在一起,我出高价买断了《卢浮魅影》在黑森的放映权,虽然这明显就是一笔稳赔不赚的买卖。 后来我又做了好多事,但我用了七年都没能让他明白我的心意,很多个夜晚,我搂着他,心里不断在想,就这么算了吧,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的很多年,直到上个月。” “你要死了。”邱岩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哈。”阿道夫没确认也没否认,只是轻笑一声,终于拿起手中那杯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凉意从喉头一直蔓延到胃里,这种感觉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过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阿道夫将两腿放下,又将手中空了的玻璃杯放到了前面的茶几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胰腺癌,医生说我不能活过中国的新年。” “你还跟大哥隐瞒了什么?除了病情,除了那些个监视器。”邱岩将交叠的腿放下,弓着腰用两肘撑着上身,斜着头看向阿道夫。 “很多很多,可能除了名字还有我对他的爱,其他全是假的。” “听出来了,也就是我大哥,谁还会被蒙在鼓里七年。” “不,是八年,他现在还不知道。” “可见你混了八年,在他心里还是个房东。” “那也是清言心里唯一的房东。” 阿道夫的手机又一回响起,不过这次他没有接通,而是挥手让邱岩回去。 “你现在可以回去了,米勒在下边等你,他会送你回家。” 第二十三章 “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邱岩站起身,正对着窝在沙发里的阿道夫笑了笑。 “如你所想,如你所愿。”阿道夫从颓废的阴影中抬起头,尽管脸色依然蜡黄,脸颊依然深陷,但眼神还是一如当年的凌厉,胰腺癌晚期带来的持续的腹痛和低热没有消磨掉他的锐气,他还是Hessen一匹最凶恶的狼。 “既然你要死了,就不要再去监视大哥的生活。”邱岩毫无畏惧的回视,以前阿道夫做的那些他已经无法改变,但未来,他决计不想再让大哥生活在阿道夫的掌控下。 或许还有一点他没有注意,一个中国人是一条龙,他们在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从来不会对一个异国人奴颜婢膝,渺小的民族自尊心会在这种情况下无限放大,即使死,这时的他们也不会弯下他们高贵的脊梁。 “那些当然会撤掉,不过那些可能在我死之前就失去作用了吧?”阿道夫很满意邱岩的反应,但于他们,或者单单就他而言,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邱岩身体一震,他当然明白阿道夫的意思,他的大哥已经结婚了,娶了那个叫做芈珊的美丽女人,搬出去住只是早晚的问题。 “那你保重。”邱岩脊背挺直地绕过茶几,向门口走去,只是余光再次不小心触到银幕定格的瞬间,那个在情动下更加艳丽的月牙,和自己脑后的红点。 邱岩一步步朝着那扇紧闭的木门走去,鞋底与瓷砖的碰撞没有发出多少声音,对于阿道夫,他心里其实没有多大的情绪,他虽然无时不刻不在监视大哥,但不可否认,这是阿道夫保护大哥的一种方式,邱岩相信阿道夫不是善类,所以和他生活了那么久的大哥很可能成为与阿道夫相对立的那帮人的目标,同样,他虽然与他都有对南清言的爱,但情敌关系并不代表他可以对一个将死之人说出诅咒的话,所以要他保重,尽管他更想让他离他的大哥远一点。 开启的木门复又阖上,隔绝了屋里的压抑与凄冷,邱岩还在里面的时候,虽然灯是暖色,窗前的帘厚实又盖得紧密,但他还是觉得周身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不断侵蚀着他那燃烧着的一点点怒火,让他平静又理智又有畏惧。 他站在走廊上,看到周围的布置,如他所料般是家宾馆,地面铺着厚厚的真丝地毯,在一根根彩线的编织下形成各种美丽的图案,人踩在上面不过会发出任何噪音,墙壁上贴着复古的墙纸,繁复的花纹在间隔的壁灯的映衬下发出闪闪的金光,灯罩下的流苏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静静地垂着,精致又孤独。 邱岩前后观察了一番,回忆来时的记忆,他被那个米勒扛来的时候,在拐进走廊后只走了很短的时间就走到那个套房了,所以很显然,在他右手边那个目之所及的安全通道,就是他来时的路。 不过,邱岩最终还是选择了左方向,不为别的,刚刚的一瞬他听到了电梯“叮”的响。 如果电梯又恢复正常,他犯不上和那个傻大个一样不断折返折返地下那几层楼梯。 他的位置在七楼,等邱岩走过那稍显漫长的走廊,一张写着“7”的圆盘挂在墙上,又看了看电梯门上的一排小数字,邱岩知道他并不在顶楼,但电梯就好像特意在等他似的,即使没有按下那个倒三角的按钮,电梯还是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或者它曾经打开又关闭了。 或许是没有觉得这种巧合实属诡异,或许是相信阿道夫的人品,既然说了不要他的命,他犯不上草木皆兵地跟一间电梯过不去。所以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邱岩抬手按亮那个按钮,看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走廊的昏黄将电梯间的四角照亮,内部同样包裹着厚厚的绒毯,不过区别于走廊中美丽的波斯地毯,电梯间四壁的绒毯猩红的底色上整齐的编织出一个个相同的图案,很常见,但邱岩说不出名字,而原本比标准电梯间更为宽敞的内里却因为这些织毯显得有些臃肿,让乘坐的人也觉得不自在。 邱岩走进去,电梯门却迟迟没有关上,他看看右手边的位置,只有一颗按钮,一枚可以算得上是“鸽血红”的顶级红宝石镶嵌其中,在幽暗中也能发出绮丽的红晕。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电梯,邱岩心下奇怪,却也没有忘记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电梯里的红宝石的故事,难道这部电梯通往的会是一个焚化炉?这个用红宝石镶嵌的按钮不过是一枚诱惑鱼儿上钩的鱼饵?邱岩不知道,不过他不害怕,只是微眯了眼睛就将右手食指附了上去。 “亲爱的,你热吗?”站在漆黑一片的电梯间里,邱岩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样一句话,那是那个故事里不断出现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和连恐惧都无法填满的贪欲,引着那个贪婪的女人走向地狱。 他热吗?他不热,害怕吗?不害怕,楼梯外门上的那串小字交替的闪着,证明这部电梯还在缓缓的下降,从七楼到一楼要多长时间?邱岩不知道,但他觉得黑暗的时间有些漫长,漫长到他心里也渐渐涌上恐惧,也许,这才是那个米勒不乘电梯的原因吧,进来就是死路一条。 邱岩的心跳逐渐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在漆黑又静谧的狭小空间里,一切声响都被放大,“噗通噗通噗通”,心跳由沉缓到剧烈的过程能够轻而易举的捕捉,空气也好像变得稀薄。 窒息的感觉逐渐加剧,邱岩就算看不见,也能感觉到自己脸变红了,由大动脉运到脑部的血液含氧量降低,身体自动增加由脸部小动脉微血管以及毛细血管的血液输送量,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缺氧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心中不断重复的那句话好像猛地将音量调大,邱岩也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到故事角色,他真的热了,因为在他脚下是一座在他按下红宝石按钮起就开始运转的熔炼炉,炽热的火焰将把他连着这间豪华的电梯和那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一同烧成灰烬。 所以,邱岩完全没有听见电梯到达一层时的“叮”。他还是僵硬地将手贴在自己的左脸,感觉那上面越来越高的温度。 “小子,吓到了吧?哈哈,那可是老大专用的电梯,你这么随随便便坐进去肯定要吃些苦头。”缓缓开启的电梯门外站着高达的米勒,此时他的黑色墨镜已经摘掉,露出一对湛蓝色的眼珠带着促狭,说着蹩脚的中文,“所以我扛着你的时候也要走楼梯,要知道能到七楼的只有这部了。” 邱岩的手慢慢放下,涨红的脸在接触到充足而又稍凉的空气后恢复到了平时的颜色,僵硬的四肢有所缓和,他低下狭长的眸子避免接触对面促狭的光,贴着米勒的身侧,闪身出了电梯。 “喂喂,等等我啊,老大让我载你回家。”米勒调动着自己在邱岩看来足够魁梧的身体,想要反手抓住邱岩的肩,却被邱岩灵巧地闪掉了。 看着邱岩不疾不徐的走向门口的身影,米勒摇摇头,可能真生气了,不过老大也不容易,就小小地看你出丑一次又能怎样,小气的中国人,米勒默默地在心中下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老大的命令在先,不管邱岩愿不愿意,米勒还是马上跟了过去,然后琢磨着到车前怎么着都得把邱岩塞进去,然后安全抵达目的地,米勒这样想的,也活动着关节想要付诸实践,可谁知邱岩竟然在他的车前停住,虽然在半夜洛灵空旷的马路上只有他一辆违章停放的车辆,在辨认上不成问题。 米勒尽职尽责的替邱岩打开后车门,看他坐好后又将车门关闭,自己走到前面开门坐下,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着邱岩的脸问道,“送你回洛灵大学可以吗?” “学校静校了,我没带学生证出来,进不去了。” “那要我帮你送到哪里?” “开发区,馨园小区,我可以住在那里。” “是。” 一路无话。 呵,自己还是被阿道夫摆了一道,不过,也算轻的了,对于他而言,不过仔细想想,他怎么会安排那样一部电梯,镶着红宝石的按钮,漆黑不透气的电梯间,仅仅是巧合,还是…… 他想不懂,也不愿继续想下去,答案呼之欲出,却绝不是自己想要的,心酸。 看着车窗外飞快向后退着的景物,邱岩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和那个故事,说不上心有余悸,但也绝不好过,生生让别人看了笑话。 “你超速了。”冷冷地将视线收回,却意外碰上还通过后视镜打量自己的蓝眼睛,“看前面,如果你还不想死。” 米勒讪笑着移开视线,右脚也放松了力道,除了降低的速度,车内和刚才别无二致,又是压抑的沉默。 第二十四章 过不去中国的新年吗? 阿道夫独自坐在沙发上,邱岩已经走了,腹痛越来越严重,但还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低热慢慢转成高热,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任由自己毫无教养地瘫坐在沙发中,歪斜着脊柱。 恍惚中,阿道夫又回忆起了过去那些日子。 那是他和南清言一起过的第一个中国新年,一九九四年的二月九号,对于他而言,什么日子也不算,但对于一个中国人,那天却代表了无论如何,就算历尽千难万险都要赶回家和家人团聚的日子——除夕。 但阿道夫知道,清言不想回家,虽然像Heidelberguniversit?t的这种综合大学Uni,夏季学期在四月至八月,冬季学期在九月到三月,但如果仔细安排选课,是可以赶在一月底就参加完最后的考试回家的,看其他中国留学生早就大包小包奔向飞机场,而清言却每天捧本小书复习的认真,阿道夫自然明白他是在逃避着新年,逃避着和自己养父母的见面。 阿道夫乐得这种结果,甚至为了让清言indenSommerfierenundindenWinterfieren(暑假和寒假)依然能够和自己在一起,他第一次请求自己的属下为自己做一件事。 他还记得他是这样说的。 Ichbittedich,mirzuhelfen.(我请求你的帮助) 看到约瑟夫诚惶诚恐的表情,阿道夫真的很想笑,当然,他笑了,于是约瑟夫内心更加惶恐不安,到底什么事,能让老大说出这样的话,即使让别人去死,老大也从没有这样动容。 “我想让你的小儿子学习中文。” “W—wiebitte?”(什——什么?)约瑟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让自己的小儿子学习中文,老大怎么会想起让他的小儿子学习中文?好吧,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要他的小儿子,安迪才四岁,德语都说的让自己听不懂,还说什么中文那种鸟语,可是,为什么那个只有四岁的小破孩子能让老大放低身份请求自己呢,约瑟夫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嫉妒了,明明自己学习能力也很好的…… 阿道夫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也让对面那个眼神开始变得诡异起来的属下的思维换到了正确的次元,立直身板,抬头挺胸收复,左腿向下重重一跺,敲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的声响。 “明白!”在此刻,约瑟夫知道,他唯一的回答就是遵从。 “我帮你选了老师,每周二和每周六的下午四点到六点,每小时十欧,费用我会加在你这月的奖金里,学习地点定在你家。” “是!”约瑟夫再次用左脚跺了一下地,虽然回答了是,但他还是很想知道这个中文家庭教师来者何人,竟然这么大牌。 “好好招待他,告诉安迪不要为难他,讲的不好也不能说出来,听得懂要说懂,听不懂也要说懂,allesklar?” “Ja!” “很好,在这个星期二到来之前,我希望小安迪也会像你这样。” 终于安排好一切的阿道夫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将右腿搭在左腿上,以左脚脚尖为受力点,惬意地让座椅左右旋转出小的角度。 虽然后来的授课证明清言确实不是个好的中文老师,因为这之后的两个月,约瑟夫一脸憔悴的和自己抱怨。 “AndyhatzweiMonateChineseschgelernt.AbererhatnochnurvierW?rterbeherrscht,你好,谢谢,再见,吃了吗.Undalsoichhabegelernt,dieseW?rterzusprech!”(安迪已经学了两个月的中文了,但是他就会说四个词,你好,谢谢,再见,吃了吗,而且我也会说了。) “所以呢?”阿道夫冷眼看着这个在自己办公桌前说得手舞足蹈的男人,敢嫌弃他的清言。 接收到老大变冷的眼神,约瑟夫魁梧的身体抖了抖,立刻又恢复了原来的恭谨,立直身子,抬头挺胸收腹,将左脚向下用力一跺。 “所以我请求南先生继续当我小儿子的中文老师,最好以后课程安排的紧凑一点。” “很好。”阿道夫颔首,投以约瑟夫赞赏的眼光,能够投其所好的部下才是有发展前途的部下。 所以清言的寒暑假都可以和自己在一起了,但是听了约瑟夫的话,阿道夫也不禁好奇清言究竟是怎么个教法,才能用两个时间教会四个词九个字。 不过那时阿道夫心里考虑最多的,还是即将到来的中国新年,那是他和清言过的第一个中国节日,还是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最重要的节日。 他对中国年的概念只停留在书面,他无法想象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半夜不睡觉的情景,要知道他连圣诞节都很少过,更遑论这种外国的节日,不过清言了解的也不比阿道夫多多少,他在中国从来没和自己的养父母真正在一起过过今年,他的一切经验都来自理论,都来自邱岩那张在他面前永远闲不住的小嘴,不过,唉,那都太麻烦了,一说要打扫屋子,清言就腰酸背痛浑身没劲,所以他决定不向阿道夫说这种劳心劳力的事了,反正阿道夫的这个小公寓很整洁的。 不过老实说,第一次有人陪他过新年,南清言难得产生一种复杂的心情,很激动,很感激,还有什么他也形容不出来,他虽然一直将亲情看的很淡,但心里还是渴望着和家人在一起团聚的感觉,而阿道夫的存在,恰好满足了清言对于亲情的渴求。 农历年那天清言醒的很早,而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阿道夫同样睁开的眸子,正对着他一眨不眨。他笑了笑,不是平时对别人敷衍的笑,而是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开启的双唇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很开心,在新年的这一天,有人陪伴。 南清言不管阿道夫瞪大的双眼,他将他拽起来,催促他赶紧穿好衣服,洗漱完了之后就要陪他去买除夕宴的材料了。 阿道夫也不恼,顺着南清言的力道坐起身,同样对着南清言笑了笑,就去穿戴衣服了,清言第一次对自己笑的那么开心,是因为新年,还是因为自己,正在穿毛衣的阿道夫更倾向于后者。 “好了吗,好了吗,路上就吃这个,快点,一会人就多了。”从厨房窜出来南清言先给阿道夫塞了个东西,然后就拽着他的胳膊肘,一路走到玄关,然后等自己将风衣围巾鞋子都穿戴好想要开门出去,才发现身后的阿道夫只把两只胳膊伸进袖子里,南清言无法,只得返回来快速地帮他系扣子,然后从旁边的挂钩上扯下围巾再帮他系好,当然急吼吼的他完全没有发觉阿道夫一脸得逞的笑。 这种感觉真好。阿道夫能闻到身前男人发丝的香味。 不过当两人终于赶到超市,南清言才发现自己心中预想的那种人山人海的情景完全是瞎想,超市一排排货架间冷冷清清,超市的负责人也没有把中国新年当做促销的噱头,一切都和平常没个两样。 南清言雀跃的心情有些沉重,果然在外国,就算是最地道的也不是家乡的那个味道吗。在偌大的超市里南清言推着推车默默前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想家了,不是那个他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家,而是他的国家,还有邱岩,不知道几个月没见,他怎么样了。 走在南清言身边的阿道夫清晰地感到他情绪的低落,怎么了,他用手揽住南清言的臂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南清言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还是顺从的任由阿道夫揽着自己,“我发现我有点想家了,想邱岩,想邱伯父和邱伯母,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阿道夫只是默默地听,然后换过清言手中的推车,陪着他慢慢的穿越一个个货架,替他拎着付过帐的一个个购物袋。 不过还好,回到他们的小公寓,南清言又恢复了雀跃的心情,新年新气象,就应该用最饱满的心情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你喜欢吃韭菜吗?”南清言想做三鲜馅的饺子,但他不知道阿道夫吃不吃的习惯。 “韭菜?那是什么?”以前清言从来没给他用韭菜做过菜。 “嗯,味道可能和蒜苗差不多吧?我觉得是,我用蒜苗炒过鸡蛋,没觉得你不喜欢吃。”清言将手背过去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何为韭菜,还有韭菜的味道。 “好,只要你做的我都爱吃。”阿道夫还记得那道蒜苗炒鸡蛋,但是味道却想不起来了。 “你不爱吃也得吃,德国的饭店多贵啊。”南清言没看见他背后那道宠溺的目光,走到厨房,开始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好吧,他已经自动将“除夕宴”下降为“年夜饭”了。 其实饺子是一道最简单的中国传统美食了,从准备到开吃,用不到两个小时,即使像南清言这种新手,也用了不到一个下午,就弄好了,看着被自己放在面板上的一个个胖乎乎的小元宝,南清言一点不谦虚的把阿道夫从书房拉出来,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 “怎么样,不错吧,是不是被我捏的很漂亮,大小一致,整齐划一,我可是第一次包哦,哈哈哈哈,我就是个天才!” “是是,你就是个天才。”阿道夫小心地戳了戳一个白胖的饺子,没有漏,不错。 “喂喂,不许敷衍我,好了,就罚你煮饺子吧,当然为了不让你破坏我的劳动成果,我会莅临指导的!” 阿道夫还记得那时清言飞扬的神采,还有那些被清言称为“三鲜馅饺子”的食物,很美味,很喜欢。 天亮了,但是阳光被厚实的窗帘阻隔,室内还是昏黄一片,阿道夫歪在沙发上,双目闭着。 第二十五章 洛灵清晨的寒意已经被逐渐高起的太阳驱走,一改过去几日的湿冷,仿佛又回到了最温暖舒服的春夏相交之际。 熟悉的钢琴曲再次响起,不过因为被放在衣兜里,本来的婉转听起来有些沉闷,手机因为阿道夫的几个动作滑出口袋,沉闷的乐曲恢复清晰,又变得动听。 自从清言走后,阿道夫一直被失眠困扰,后来得知死期将近,失眠更是加重了十分。 阿道夫扶着有些酸痛的脖子在沙发上坐好,眼神清明却不再凌厉,有多久没有睡得像昨晚一样沉,一样踏实,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段和清言朝夕相处的日子。 月光曲还在响着,好像已经响了很久,可能在下一个段落悠扬的曲子就会止息,带着阿道夫渴望知道的信息一同消失。 “嗯。”阿道夫接通了电话,在月光曲停止的前一刻,简短的回答后又将手机放回,神情淡淡的,和之前别无两样。 他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腰背挺得很直,双腿分开,膝盖成90°,两手自然搭在膝上,如果不是呆滞的目光和急促不正常的呼吸,任谁也想不到如此标准坐姿的男人其实在神游天外。 阿道夫的心情很难言明,十五分钟过后,他将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他和他已经一年零两个月没有见面了,虽然他在过去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无时不刻不在注视着南清言的一举一动,但,借助那个没有温度的屏幕,丝毫不能缓解阿道夫心中的想念,甚至更加剧了他思念的痛楚,看得到,得不到,不敢得到,后来又看到他和邱岩的种种,他嫉妒的发疯,他真的想在邱岩对清言为所欲为时痛下杀手,但他不能。他不该什么时候都那么理智,他不该什么时候都那么清楚利弊,他也想和邱岩那样任性一次,不过现在,什么都晚了。 阿道夫用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走向外间的最南面,“哗——”一边厚重的窗帘被阿道夫拉开,照进刺眼的阳光,阿道夫眯起双眼,浓密的睫毛阻隔了大部分光线,同时睫状肌的收缩让他看得更加清楚,有一辆从西面驶来的黑色轿车,上面有他想念到发疯的人。 他转身走出门外,那部电梯还在七楼尽职尽责的等待它唯一的主人,不用按动任何按钮,电梯的大门在阿道夫停在它面前的那一刻就向左右分开了,里面透出柔和的光晕。 阿道夫闪身走进,看着电梯大门从两边向中央阖上又打开,带他来到一层,他还是和平常一样,面色冷淡,脚步沉稳地走向大门,不过他垂在两侧紧握的双拳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多想快快地走向他,将他拥入怀,亲吻他的眼角,他的发丝,还有那张娇艳欲滴的小嘴,他想舔吮它们,研磨它们,还想侵入它们,撬开齿,和深藏在里面的舌游戏,摩擦,仔细品尝它们的味道,然后比较是不是一如他心中想象的美好。然后向下,亲吻他的脖颈,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印下一个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烙印,啃食他的锁骨,用舌头勾画他胸膛的轮廓,然后逗弄他的乳珠,看它们变得娇挺艳丽,看他们的主人在自己身下呻吟辗转,然后——阿道夫停止自己旖旎的幻想,制止持续涌向下腹的冲动,他和他终究是不可能的,他和他只能是朋友,不会再有其他的什么。即使——好吧,虽然阿道夫觉得出现这种事的概率为零——南清言现在突然爱上他,为了不让他在自己死后更加伤心,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即使对上清言受伤的眼神,即使自己心里痛得要死。 黑色轿车慢慢接近,守候在门口的阿道夫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他期待着和他的见面,甚至是无比渴望,但他又害怕和他见面,因为这次见面之后便是永别,周围的空气都好像稀薄了,他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儿一样只能通过增加呼吸频率来维持自己的供氧平衡,而一直蜡黄的脸也染上了一层粉红,终于看起来不再那么病恹恹的了。 黑色轿车在阿道夫期盼又排斥的心情下到达了目的地,前车门被分别开启,下来了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他们先是恭敬地向站在一边的阿道夫行礼,然后由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男人开启后车门,小心地扶着一个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的瘦小男人出来。 阿道夫知道那里坐着的是南清言,他甚至通过贴着反光膜的车窗,只看轮廓就能辨认出他,看着南清言踉跄的脚步,他的心也跟着提起来,然后注意到他苍白的面孔,又开始担心起他的身体状况,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才是那个病入膏肓的人。 他多想冲到跟前亲自为南清言打开那扇车门,亲自扶他出来,而不是远远看着他无助的身影,无动于衷,他不想欺骗自己的心,可是他不能。 南清言远远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在经历了一系列对他来说无比沉重的打击后,他用力摆脱那双搀扶着他的双手,踉踉跄跄地跑向那人,用双手紧紧揽住他不肯松手,脸也埋在那人胸口,那里有他熟悉的心跳声,鼻尖也充斥着他熟悉的味道,他那颗一直紧绷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他闷闷地叫了一声阿道夫,却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回音,而且阿道夫也没有像过去那样拥抱自己,用他的手拍他的头,然后轻轻滑过他的脸,再垂下,什么都没有,他只在自己撞入他的怀抱,用双手揽起他时身体颤了一下,然后便僵着一动不动,南清言将脸抬起,看向他的脸,看向他的双眼,那里没有他熟悉的温情,有的只是和他的脸色一样的淡漠。 物非物,人非昨。南清言尴尬的收回手臂,拉开了和阿道夫的距离,然后道了一声,“对不起。”便垂下目光看向别处,只是南清言脚下的地砖难以察觉的泅出了两块黯影。 阿道夫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身体,心里苦笑,这是上帝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吗?他的皮肤甚至还记得刚刚那个一下子冲过来的温暖体温,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真的是自己推开他的吗,不,不是,是自己冷漠的脸色,冷漠的眼神,他怎么会不知道清言的脆弱、清言的敏感,他能快速地反应出对方的善意和恶意,虽然他对别人的爱意从来反应不能,而且,他还是个相当记仇的人。 他该怎么办,他刚刚的举动可能已经被清言记恨上了,他不想,他临死前还要面对清言抗拒的眼神。 动作快于思想,阿道夫长臂一览,那个已经远离自己的躯体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怀抱,他紧张的情绪却丝毫没有缓解,他看到还粘在清言睫毛上的泪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七彩的光芒,但他没有心情观赏这美景,他只知道,清言哭了,他没看见他哭过,不论是七年的德国生活还是后来一年的归国生活,他从来没有,如此悲伤的哭泣,因为自己的疏离。 阿道夫侧过身挡住那些窥视的目光,即使那些都来自他的属下,对他忠心不二,但他就是不想。打横抱起困在他怀中泪流不止的身影,转身走向电梯。 封闭静谧的空间里男人的低成啜泣变得明显,虽然他已经很努力的克服自己的抽噎,但不是很成功,他瑟缩着肩膀,两手也只是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并不碰阿道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即使阿道夫在心中念上一千遍,南清言也听不到,但他不能说出来,他知道,再一点点地希望,带给这个可怜的男人的,只有更大的绝望,所以他不能,他还是维持着那副表情,冷漠的看着电梯在不同楼层穿梭,然后升至终点。 阿道夫抱着清言走进为他准备好的房间,轻轻地将他放到柔软的床上,他还是不肯看他,用手臂挡着自己的脸,然后在听到脚步渐渐远离,直到消失时,才松散下身体,将自己紧紧包裹在棉被中,发冷,冷得打颤。不过很快,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直走到自己的跟前。 “喝杯牛奶,好好睡一觉,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南清言可以感觉自己的被角被掀开,身侧的床垫向下凹陷好多,自己脱力的身体险些随着倾斜一起滚了过去,凉意从那具突然出现的躯体散发开,又让南清言打了个颤。 “嗯,不喝吗?”南清言的脑袋被轻抚,透出脸来一下就看到阿道夫眼中露出熟悉的目光,柔和又温暖,刚刚在楼下的冷漠好像根本就不存在,南清言也愣住了,难道那个抱自己上楼的冷漠男人不是阿道夫,哪里有人长得那么像,可是如果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又是千差外别,南清言搞不懂,同时也下意识地回避着这个问题,他害怕自己心中那个隐隐的答案就是真相,因为他总是对别人的恶意非常敏感。 看着清言喝下自己为他准备的牛奶,很快睡下,阿道夫叫来在外面恭候多时的医生。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阿道夫这样嘱咐着他请来的医疗小组,然后抽身离开。 在芈珊第一次出现在南清言面前时,阿道夫就将芈珊的全部资料查的清清楚楚,从出生到现在,被尽职尽责的属下整整齐齐的装订成一打摆在自己桌上,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简单到平凡的经历,可阿道夫就是有种违和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个看似平凡的芈珊一定不简单,所以他又派人暗中接触了南清言的大学同学,结果,他们没有一个人记得芈珊,分毫的记忆都没有。也是,芈珊可以做出最完美的身份,却不能修改每个人的记忆,但,她费了这么大力气接近南清言,又提出那么一个要求,甚至有能力改变他的记忆,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她到底是人是鬼,能蛊惑人心,又能离奇失踪,而且她和南清言为了结婚而签订的那些文件不翼而飞,阿道夫觉得很有必要给清言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在找出那个女人之前首先确认男人的身体是否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十六章 “你确定?”阿道夫拿着一叠诊断结果目光冰冷地看向团队组长。 在十五分钟前,南清言的检查结果就已经出来了,不过上面的诊断阿道夫显然不乐意看到。 “当然,结果很明确,不存在误诊的可能。”穿着白色褂子的青年没有因为阿道夫的神色不善而胆怯,他相信自己的医术,相信自己的仪器设备不会造成检查结果饿偏差,他没有必要因为这个人的地位或者手段就对他卑躬屈膝,掉了身份,失了尊严。 “而且我将新拍的片子和前八年的做了对比,可以说明这是近一年内形成的,且发育良好,而且更有趣的是,病人的直肠和大肠为了配合更好的娩出胎儿,自身的肌纤维组织已经重组,其弹性和延展性要比女性的产道还要好,还要柔韧。” 那一叠检查结果的一边已经被阿道夫掐皱,但他除了发抖的双手和冰冷的眼神外,脸上还是一片淡漠,“你这个意思,那他以后还真的可以生孩子了?”虽然是问句,但被冷冷说出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是的。” “好了,你先下去吧。”阿道夫用那叠纸掩着面,另一只手挥了挥,没有看到那个倨傲的医疗组长恭敬的行礼,然后默默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他和他的团队晚上九点要和阿道夫一起回德国,和那个他们曾经在党旗下宣告永远效忠他们的王。 南清言喝了加了料的牛奶,即使经过详细的身体检查,依然会沉睡不醒,此时他已经被重新搬进原来的房间,安顿到了原来的床上。 他还在睡着,却并不是安睡,睫毛微颤,好像下一刻就会醒来,唇瓣翕动,说着不可察的呓语,一条光裸的手臂也从被子里抽出,随意搭在额头,阿道夫就停在他的床边,看他的睡颜,不敢靠近,不敢打扰,从他的角度,正可以看到南清言瘦削的肩头和半掩的锁骨,阿道夫知道,检查结束后,他们并没有给他穿上衣服。 他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将窗帘拉上,窗帘的环扣划过固定它们的铁杆,发出“哗——”“哗——”两声,不过药效还在继续,南清言依旧陷在甜梦里不可自拔。 阿道夫没有转身,他的两只手还攥着两边的窗帘没有松开,强劲的力道让上面固定的齿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最多能活五个月,他还记得那天的情景,还是那个医生,还是那个态度,不卑不亢,即使站在他对面的人是他的王,也在他心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这不能成为欺骗他的理由,他曾经发誓,会永远效忠于他。 “你不能活过中国的新年。” 就是这样一句话,打消了他心中所有旖旎的幻想,他相信他的医术,所以这次依旧要他为清言做检查,所以他同样相信,他的病没治了,所以,即使清言已经对他——不,什么都没有,清言还是和过去八年一样,对他的只有习惯,只有依赖,唯独没有爱。 他放下已经被他扯掉几个环扣的窗帘,在那到检查结果的那刻起,阿道夫就知道南清言身体的异常是那个什么芈珊搞的鬼,芈珊他一定会抓到,抓到后绝无可能让她好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是对她伤害邱岩的最有力的回礼,可清言的身体再也不能恢复了,因为医生还告诉他,“想要切除?恕我无能为力,我只敢保证有百分之五的可能在手术过程中不会剥离时发生腹腔大出血的状况,病人生还几率几乎为零,这种手术我拒绝接受。我的职业是救人,不是杀人。” 阿道夫扯了几下嘴角,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他转过身,看着那个仰躺着的身体还在熟睡,决定在生命终结前,最后一次品尝他的味道。 光线已经被厚重的窗帘密密地阻挡在窗外,室内一片昏暗,刚才搭在额头上为阻挡过多阳光的手臂已经放下,却搭在被子外面,在刚刚翻身的时候置于身侧,拽过下滑的被子,裹在胸口,双腿在被子的勾勒下显出蜷曲的形状,肩向前缩着,面也半掩在被中。 阿道夫缓步移至床前,退了衬衫和长裤,掀开被角,双手撑着床,左膝微弯向床上跨了一大截压了上去,然后以左肘为支撑,右手揽住南清言被压在身子底下的左肩,掰了过来。 阿道夫枕着自己的左手,右手抚着他的肩不肯移开,他静静盯着他的睡颜,呼吸变得悠长,心跳也渐渐沉稳,一段时间不见,他变得更让人移不开眼球,他长得不是有多美,却足够吸引人的目光,获得他人的好感,自己却毫无知觉,小心避开那些有意无意的碰触。 自己从来不喜欢谨小慎微的人,他偏偏是,自己又反感自怨自艾的人,他也有点,自己更是无法忍受生活邋遢的人,可他却将邋遢发展到极致,可自己同样爱他到极致,这是不是矛盾,阿道夫不知道,反正他只知道自己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不想再挪开视线。 他将自己的脸凑近,用自己的鼻子碰碰他的鼻尖,不似自己的冰凉,呼出的热气也将自己的脸温暖,他看着他闭合的双眼,含住了微张的嘴唇。 贝齿微凉,抵在它们后面的舌尖也不是温暖的,可能是刚才一直在用嘴巴呼气,周围的冷空气带走了上面的温度。 阿道夫右手扣住南清言脑后,让他们能够贴的更近,自己可以侵略到他的每一处,让自己的津液和他糅合在一起,气息狂乱。 南清言原本正常的脸色渐渐攀上两沫酡红,裸露的胸膛也大幅的起伏,刚刚的吻让他承受的艰难,险些窒息,不过他还是在睡梦中,刚才的一切都被他看做梦中香艳的一幕,此刻在自己眼里无论看的再真实,下一刻都可能变成云烟。 一丝透明的津液从分开的两张嘴中牵出,联系着彼此,明明已经分开,又不忍分别,这是要怎么办。 阿道夫又低下头,在南清言的唇上细细地舔舐,直到粉嫩的唇瓣变得更加艳丽,直到两人分开后再不会有什么牵扯。 他再次看了眼熟睡的人,好像要把他的全部刻进脑子里,然后没有半分犹豫地下了床,穿好衣服,闪身出门。 “米勒还没回来吗?” “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米勒没有送邱先生回学校,而是按邱先生吩咐送他到了开发区的住处,回来的时候遇到洛灵上班早高峰,就近吃了早饭,吃完又碰上洛灵的午高峰,所以又就近吃了午饭,所以他还没有回来。” “那就不要让他回来了,再回去把邱岩接来,让他把南清言带走。” “是。”出门在外一切从简,阿道夫的部下们不像在德国一样行礼,只把身子挺直就可以,看着老大落寞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 此时还坐在洛灵的餐馆子里啃大闸蟹啃得不亦乐乎的米勒接到了指示,不得不放下啃了一半的钳子,付账走人,心里还盘算着等明年的这个时候再来一趟中国,真好吃。 按照去是时的路,虽然洛灵的马路还是有点拥挤,但对于第二次走这条路的米勒已经轻松很多,比第一次送邱岩时顺利的多,黑色的奔驰一路潇洒地驶进离开没多久的小区,然后又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邱岩居住的那套公寓。 “喂,邱岩,老大让我接你走。”米勒大大咧咧地透过楼下的对讲机传达阿道夫的指示。 然后没多久就听见楼上“乓”的摔门声,紧接着,一楼的防盗门就被打开,走出面色发青的邱岩。 “喂,伙计,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岂止不太好,要不是在大太阳底下,米勒走就一蹦蹦出老远,大喊吸血鬼了,所以米勒一改往日硬朗的作风,拿出和老大讨价还价的本事,十分之狗腿的向邱岩嘘寒问暖,各种问候无所不用其极,要问这样做的原因,废话,这青年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看起来就好像快死了一样,这要是老大责怪起来,自己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忽然想起自己的半只螃蟹钳子,没顺便带来真是可惜了。 就在米勒的嘘寒问暖和邱岩的默不作声中,两人来到车前,和从前的一样,米勒熟练地打开后门,对邱岩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看邱岩坐好,再轻轻关上车门,自己打开前车门坐进来。 “他怎么又要你来接我?”邱岩面色不虞地问向前座的米勒,自己刚要睡着就被吵醒,脸上的瘀伤还没处理,头也疼得要死。 “老大让你去把南清言带走。”米勒开着车,还能抽空映在后视镜上的邱岩的虚影。 “大哥?他不是……”他不是和芈珊走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他那里?不过,居然提出让自己带走,看来他是真的要放弃,不过,邱岩总觉有什么地方像是被自己漏过了一样,心存疑虑,又不知因何疑虑。 “我也不知道,反正老大是这么吩咐的。” 一路上,二人再次无话。 第二十七章 南清言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躺在一处陌生的地方,自己这一天被挪了几个地方了,好像被人压了一次就变得忙了起来,他自嘲地低笑,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 白花花的房顶没有任何装饰的有些晃眼,而四立的墙壁却被粉刷成向阳黄,阳光被碎花的布帘遮挡着,和自己身下的床单还有盖着的被子是同一款花样,只是被子的底色更深一点。 这又是在哪?南清言茫然的看向四周,明显的家居风格显然不是自己睡前的宾馆,阿道夫呢?这是他在洛灵的房子吗? 南清言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长时间的睡眠虽然没有让他更加疲倦,但四肢还是稍显无力,这种绵软的感觉他很不适应。但是,无来由的,他真的渴望见到他,即使他的眼里只剩下冰冷。 他一手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另一只手撑着床,想要一次为旋转轴,侧身下床,不过,南清言刚把一只脚落向地面,房间里那扇门就打开了。 “饿了吗,大哥,我刚熬好了粥。”邱岩虽然伤心于男人看向他时惊愕的眼神,但还是微微笑着走近,蹲下身,为男人那只光裸着就直接放在地面的脚套上拖鞋,然后又把还搭在床上的左脚拉下来,穿上另一只拖鞋。 “阿道夫昨天晚上九点的飞机,现在估计已经到德国了。”邱岩握着男人的左右脚踝,不给它们挣脱的机会。 “嗯。”南清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疼,也有些遗憾,他还记得就是几天前阿道夫还神采飞扬地给自己打电话,怎么再见面时就这样了,甚至连一句AufWiedersehen都没来得及和他讲…… 南清言只是“嗯”了一下,就用手掩在唇上,遮挡自己讽刺的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漠视,已经习惯了和熟悉的人擦身而过,那现在自己的难过又为何,离开养父母独自生活的八年真是把自己的心也娇养的脆弱了吗。 那好啊,就这样吧,你懂我的,我是个心眼极小又爱记仇的人,我的记忆里再没有AdolfHessen这个人。 做了这个决定,南清言这才抬眼看向蹲在自己前面的邱岩,邱岩头低着,好像在看自己的脚,他不自觉地将脚趾蜷曲,即使现在穿的是双棉拖,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到它们。可以感觉到从脚腕处传来的热度,南清言想把双脚从邱岩的桎梏中解脱出来,但无奈邱岩攥得紧,他怎么也挣不开。 “邱岩你松开我。”语气不是太好,却能让本就忐忑的邱岩心中更加不安,阿道夫已经走了,虽然带着遗憾,但大哥以后就是他的了不是,但自己想的还是太完美了,大哥本就是不愿意亲近任何人的性子,如今阿道夫的不辞而别,千万不要让大哥重新走进那个壳子,把自己一个人封闭到一个独立的世界。 “不,大哥,你听我说,”邱岩抬起头,直视着南清言的眼睛,“阿道夫走了,那是他不知道珍惜,你还有我,我一直在等你,我从小就喜欢你,我已经等了你八年,所以我不在乎再等你多久,我知道那晚是我不对,我……” 邱岩的话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南清言用手堵住了他的嘴,“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我不是傻子,我只是害怕……”他把头低下,逆着光,额前稍长的发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邱岩没有听见男人最后的话,也没能通过男人嗫嚅的双唇辨认出那几个汉字,但他知道,在南清言心里最害怕的是什么。 邱岩弓着背,直起双腿,深深地将垂着头的男人拥进怀里,“我不会的,我不会的,我会一直爱你,不会丢下你一个。” 南清言把头埋进邱岩的胸前,在那里,他可以听见和阿道夫一样沉稳的心跳声,他也可以感觉到和阿道夫一样的温暖,但是阿道夫走了,再也不会拥抱他,他只有邱岩了。 他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脑袋在邱岩的怀里点了点,细软的发丝蹭到邱岩圆领衬衫露出的肌肤,让邱岩有点发痒。 但他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这里,他还在想刚刚大哥的意思,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邱岩直觉得大哥接受他没那么容易,可刚才点头的动作不就是接受吗。 邱岩拥着南清言不放手,虽然心里有疑问,但他不敢提出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原来大哥让他失望过太多次,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摈住呼吸,让这份雀跃维持的更久一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就是下一秒,南清言的随便一句话对他来说都会成为他的噩耗。 南清言被邱岩搂得气滞,他虽然有点享受这份邱岩给予他的温暖,但他受不了这种缺氧的折磨,于是将手臂绕过他的身侧,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背部,“快放开,我喘不过气了。” 邱岩赶紧卸下自己的力气,又不放心地拉近男人的脸仔细检查,果然,颧骨处有些红了。 南清言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被表白后,看着邱岩爱意有之,自责有之的眼神,他只得起开自己的视线,然后拽起邱岩的一只手走向门外,“你不是说粥已经做好了吗,还是赶紧吃饭吧。” 也许,这次真的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邱岩兴奋地看着那只主动挽起自己的手,那么小,那么软,又那么冰,那么脆弱的存在自己却能任它牵着。忽然想起自己初中时候那群聒噪的女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手凉,没人疼,手热,才有人疼,还有人说,手热亲人疼,手凉情人疼,那大哥呢? 大哥并没有提到关于芈珊的任何事情,就像阿道夫预料的那样,邱岩还从阿道夫那里得知芈珊的各种“神通”,完美的假身份,任意篡改他人记忆的能力,消失的证件,还有现在抹掉大哥对她的记忆,那个女人,到底寓意为何,他不想再想,和阿道夫一样,如果让他抓到她,同样不会让她好过,现在的邱岩,只想牢牢抓住这只主动握住他的手,陪他走一生。 邱一航给邱岩在郊区买的这套公寓不大,南清言拉着邱岩从卧室出来就看到斜对面的餐桌。 “什么粥?”南清言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想要提起砂锅盖子,只是在碰到盖子前被邱岩一把拽了回来。 “小心烫,怎么还这么不小心。”邱岩拿过南清言的那只手,自己检查一番,发现没有被烫伤,这才放下心走到饭桌前用手把盖子掀开。 “艇仔粥。”锅仔里还在冒着袅袅白烟。 “啊?”那是什么,南清言从来没听过那种东西,是粥吗?不过又想起刚刚邱岩的动作,不禁眉头轻蹙,他怕我烫到,他用手掀开盖子的时候就没有嫌烫吗? 见男人皱着眉头望着砂锅的邱岩,轻轻笑了笑,把推到桌子底下的椅子抽出来放好,引着男人坐下,才又进到厨房拿了把大汤勺出来,细细为男人盛了一碗。 “喝喝看,我同学告诉我的。” 南清言“嗯”了一声,就用碗里的小勺子舀了勺粥上来,嗯,有什么呢,他看了半天除了葱花和花生米就什么都没看出来。 “白的是鱼肉和瘦肉,红的是牛肉,这个是浮皮,海蜇和鱿鱼,本来还要放油条的,知道你不喜欢就没有放。” “哦,这么复杂。不过挺好吃的,肉好多。”南清言把舀起来的粥送入口中,嚼了两下,粥滑软绵,觉得不错,又呼噜呼噜吃了两下,这才发现邱岩一直在盯着他看,没有吃的意思,“邱岩你也吃啊。” “哦,好,我去拿碗。”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地喝着粥,除了偶尔南清言不愿意拿勺一勺一勺舀着吃,而是直接端起碗喝而发出的呼噜呼噜的响声,还有南清言咀嚼海蜇而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虽然他已经把嘴闭得很紧了,但静谧的环境下,任何声音都很明显。 邱岩也注意到了,他乐得男人如此捧场,把他煮的粥吃得这么欢快,看来很喜欢这个味道啊。而且,他的大哥这次真的没有让他失望,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男人的意思,分明就是接受了自己的表白,也愿意和他在一起,现在的邱岩也喜欢极了这曾经被他称为杂七杂八什么都有的粥。 “邱岩,今天几号了?”南清言扒干净最后几粒米,有些意犹未尽地瞄着旁边的锅仔。 “七号了。”邱岩放下自己的粥碗,拿起南清言的碗又帮他添了一碗。 “哦,”南清言望着碗被艇仔粥渐渐装满,点点头,然后,“什么?七号?七号不是开始正式上课了吗?” “别急,现在才七点,”把盛满的粥碗摆在男人面前,“反正我们在郊区,八点之前是肯定赶不到学校了,所以我已经给我们请假了。”说完,邱岩淡定地端起自己的粥碗继续品尝,从容的样子让对面的南清言佩服万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处变不惊的? 第二十八章 既然邱岩出面请了假,南清言也乐得清闲,在这套据说是邱岩爸爸邱一航特地买给邱岩的公寓里悠然自得地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南清言不是没有想过怎么处理他和邱岩的关系,可能是之前在阿道夫那里受到的打击,所以在对待邱岩上,南清言始终保持着默认的态度,不明确地表示自己接受,但对于邱岩亲密地举动,他也不拒绝,这就是一种反弹,在过度压抑的感情世界里生活久了,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想要好好交往却被拒绝后,他本能的把这份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这很正常,但对南清言来说,他不仅觉得自己很无耻,又觉得自己只是在利用邱岩,利用邱岩对他的爱,肆意榨取他对他的温暖,就好像从前的阿道夫一样,他总是罪恶的想,既然这个位置阿道夫离开了,总得换个人接替,所以他更觉得对不起邱岩,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既不想让邱岩难过,又管不住自己总是快于大脑的身体反应,所以就在他深深唾弃自己的行为时,他和邱岩的关系却越来越亲密。 不过南清言也不太习惯长时间纠结在一个困境里,做惯了鸵鸟的他更乐意走一步看一步。既然找不出解决办法,那就看邱岩的态度,如果他不再爱他,那他绝不会死缠着他不放,德国去不成可以去奥地利,那里还有其他人选,或者他和自己的关系影响了他的前程,那没关系,如果自己的存在真的会影响到邱岩,那他还是去奥地利吧,那里没有阿道夫也没有邱岩。而自己现在就好好对邱岩吧。 为自己的未来谋划好了的南清言一身轻松,快快乐乐地过了三天假期生活然后让邱岩载着去学校了。 哦,顺便说一下,邱岩的爸爸邱一航因为是在开发区买的房子,离着洛灵大学太远,所以又顺便给他配了部车子。站在簇新的别克君威前,南清言对有钱人的生活表示深深的伤不起。 今天南清言的课在晚上,五点半到七点钟的大一选修课:德国综合概况了解,简称德国概况或者德概。当初了解到南清言的作息习惯,邱一航特意要求教务处把他的课都安排在下午或者晚上,不过南清言在德国作息一直很正常,因为那里有阿道夫陪他睡觉,而到了中国,孤身一人的他对于黑夜的恐惧几乎占据了他整个睡眠时间,让他不得不日夜颠倒的过活。 当南清言走进语言信息楼309时,有点被里面呜呜泱泱的学生吓到,他来上课之前只拿了一张学生名单,但没有注意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整整两百个人的名字,得,他以后不用点名了,只看一眼教室里所有座位坐没坐满就知道人齐没齐了。 “好了,同学们安静下来。”上课铃已经响过了,但教室里还是一片吵吵嚷嚷,那些女同学好像一点没把外表看起来像助教的南清言放在眼里,还是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同样坐在这间教室里的“王子们”。 “看看看,宸王子好帅,好迷人,啊,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死了。”女生A拉着女生B的肩膀作势要摔倒。 “我看楚王子也不错啊,而且他对女生都好体贴耶。”女生B不管女生A夸张的肢体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中间部分第一排的沈子楚。 “哎哎哎,李致霄也不错哎,人又帅,又酷又拽,我就喜欢这样的。”女生C不甘寂寞的说。 像这种讨论在整间教室里连绵不绝,话题的中心全部围着这三位,哦不,其实是四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邱岩也被这群被荷尔蒙分泌过旺的女生编排进了“洛灵四少”中,在学校里的受关注率是节节攀升。 “好了,同学们安静下来。”南清言也不恼,再次出言让同学们安静下来,看着正对他坐着的沈子楚、季煜宸两人,他很容易猜到同学们嘴闲不下来的原因以及为什么原来一直是五十人左右的班级现在一下成了爆满的原因。只是,南清言眯着眼困惑地在那两个人身上扫了一眼,他不是很了解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巧合还是其他什么,虽然已经过去几天的时间,但南清言还是不能太坦然地面对季煜宸。 这次南清言的话得到了同学们的回应,陆陆续续结束了交谈安静下来,南清言也抓紧完成他的教学任务,赶紧下课,赶紧走人。 “呵呵,你们说完终于轮到我说了,我姓南,南清言,你们可以叫我HerrNan。”他微笑着做完自我介绍,然后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南清言”这三个字算是他写的比较好看的中文,其他汉字写的真的惨不忍睹。 南清言写完又微笑着转过身来,虽然已经教了一年的课程,但以老师的角色还是第一次被两百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感觉,真的让他心里发毛。 他还是保持微笑的表情,其实背后已经起了一层冷汗,手里攥的那根粉笔已经成了三截,他大略扫过教室里的学生,最后目光定在一点继续往下说,其实他并没有和任何人对视,他看见中间有排女生的笔袋是一只白兔子,盯着它让南清言毫无压力。 “我呢,不喜欢迟到早退的人,既然是你们自愿选的这门课,相信你们都有一个理由,或者是你点错了,或者是其他选修都满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你都进来了,期末这门课还要贡献给你们两个学分,而且呢,年纪大了,你们这一会进来一个一会出去一个容易打乱我的思路,我一忘词就得跟你们大眼瞪小眼,我尴尬,你们也无聊是不是……” 南清言话还没说完,就出现了一个迟到的学生,因为南清言在上课铃响之后都会把前门锁上,而正是这位迟到的同学开门时发出“嘭”的声音打断了南清言的话。 “你们看看,我的思路果真被打断了,”南清言举着话筒一路走向门边,他拿着话筒的那只手扶住门把手,另一只手拧着门锁转来转去,并没有注意站在门外的是谁,相反,他对突然打不开门这件事稍显尴尬,脸颊微红。 终于,“咔哒”一声,扶着门把手的那只手将门拽开,暗暗松了口气,想要教训教训这个迟到又让他出糗的学生,他转身让他进来,对着教室里的学生说,“你看看,我现在就忘了要说什么了,”南清言走回讲台,右手抓了抓脑后的头发,他是真忘了要说什么了,心里想着是要教训这个迟到的学生,可以前从没办过这事,突然让他现场想出一段,还真有点强人所难了。 “好了,今天迟到就暂且放过你,以后再有谁迟到就去我的办公室罚站还要完成我额外布置的作业。”南清言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只白兔子身上,所以他不知道那个迟到的学生走到了中间第一排,和沈子楚、季煜宸坐在了一起,他正是那天欢迎会上的第三个主角——李致霄。 “而且我要再补充一点,我的课上没有教材,没有幻灯片,也没有板书,因为做幻灯片很麻烦,我的字也不好看,所以你们要认真听讲,争取每节课都能到,期末的试卷题目会很难,但我不会给任何一个人放水。” 南清言满意地看着以白兔子女生为中心的一圈人狰狞的表情,心里暗爽,他在考虑要不要用德语出卷,然后用汉语补充一句“请用德语作答”,那样自己连改都不用改,直接每个人给个六十分,大家心里都哈皮。当然南清言只能在心中过过瘾,如果他真那么做,就等着邱伯给他张解聘合同吧。 “好了,第一节课,大家不要那么紧张嘛。”偷偷瞄了瞄除了白兔子以外的众多学生,南清言脸上的笑容加大。 坐在前排靠窗位置的邱岩心里很高兴,连一直习惯抿紧的唇也微微翘起,果然站在讲台前的大哥风采就是不一样,他喜欢南清言现在连眼角都是飞扬着的自信,原来父亲和自己说过大哥是一位让学生又爱又恨的老师一点不假,真没想到大哥的授课风格居然是这样的,不过大哥上课这么长时间一直在盯着谁看啊,不放心的邱岩装作无意地向南清言一直盯着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的女生,眼睛很大,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南清言,长发分成两股梳到前面,在末端简单的扎起来,清纯又漂亮,比她旁边的女生强出一大截,如果她不是一直盯着大哥看,那就更完美了。 南清言还在前面说着他在德国的留学经历,下面的同学反应不一。 “亲亲,我发现我已经对宸王子提不起一点兴趣了,人家嫁人就嫁南老师。”刚才那个上课前还对季煜宸大放爱心的女生A在短短的一个半小时时间里拜倒在了南清言的西装裤下,虽然他今天穿的是一条休闲裤。 “我也是啊,下回谁迟到打断了Herr南的思路,我第一个不放过他。”来自女生B。 “不过迟到的话就可以去办公室和清言单独相处了,啊!!!好纠结。”来自女生C。 老师我们好喜欢你,不过你可不可以在期末高抬贵手啊。来自在场的大多数学生。 “你们有没有觉得南清言好像变好看了,这该不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我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坐在中间的沈子楚用胳膊肘碰碰李致霄,又拱了拱季煜宸。 “猪啊你,”还在思考中的季煜宸蹙了蹙眉,嫌弃地沈子楚一眼,“不过,这不单单是你一个人有这种感觉,阿致你呢?” 李致霄没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在南清言宣布下课后第一个走出了教室。 第二十九章 南清言今天上课时就带了一个备课用的本子,那上面除了写有备课必要的东西,还有一些上课过程中要说的串词,好吧,南清言承认自己年纪大了,记忆力真的有点减退,有时候被底下的同学的一个小动作搞得一怔,就马上会忘记下面大段大段的话,真是老了。 所以在经历了一两次这样的尴尬后,他果断选择在备课本的反面也一些必要的话来提示自己课程进度,当然也为了掩盖自己的忘词。 六点三刻,南清言宣布下课,比其他选修课提前十五分钟,他没有一下课就收拾东西往外走,因为那个怎么也摆弄不好的小备课本子,皱皱巴巴的让南清言怎么也找不到第一页,好像都在互相较劲似的,一个拼命在那里捣着页,一个就是护着自己的首页不肯露出来,所以很快,还站在讲台后面的南清言就被一群拥上来的小丫头们围住了。 “老师老师,德国真的很好嘛?” “老师老师,你的手机是多少号,可不可以告诉我啊?” “老师老师,你加我的球球号吧,23******” “老师老师,你有没有女朋友了?” “老师老师,你办公室几号?” “老师老师,你……” 南清言被这群女生七嘴八舌地问个头晕眼花,但还是很有耐心地微笑着回答她们的问题。 “德国当然很好啊,德国人都很有礼貌,也很乐于助人,那里也很干净,交通也很方便。” “我的手机号啊,139********” “对不起我没有QQ号。” “我还没有女朋友啊。” “我的办公室在综合教学楼五楼507” 听着楼道里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南清言知道其他选修也下课了,今天答应了邱岩搬过去住,所以虽然还有不少女生围着他问东问西,但他不得不结束掉谈话,他还要去宿舍收拾东西。 “好了好了,不早了,有问题明天到我的办公室来问吧。”南清言卷起他那本怎么也找不到头的备课本,向那群女生微笑着挥了挥手,走出教室。 “大哥很受欢迎啊。”邱岩和南清言一起从语言信息楼走出来。 “那不是很好吗,如果在我的课上有一半以上的学生在睡觉,另外一些学生在补其他科的作业,要不就干脆逃掉我的课,我肯定讲不下去。”南清言笑着看着路边的小灯,整个人都灵动了不少,就连眼角下的粉红月牙在这种愉悦气氛的笼罩下也闪耀着细碎的光芒,夺人目光。 “好了,你回宿舍帮我把需要的都打包好,我回办公室拿本书,今天上午Frau夏要我帮她代一节明天晚上英语系的二外,然后去停车场等你。”话还没说完,南清言就已经消失在了茂盛的绿色植物背面。 邱岩望着南清言消失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尽管第一节课就吸引了这么多人的注意,但无论怎么说站在讲台上的大哥才是真正快乐的大哥,他是极喜欢大哥那时的微笑,那时的坏笑,那时的自信,那时的幽默,那时的神采飞扬,那时的口若悬河,那时的他是真正的焦点,比起那三个坐在中间第一排的天之骄子毫不逊色,甚至更加夺人眼球。他的大哥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他所知的一面呢?他急切地想要知道。 邱岩慢慢收回目光,向着与南清言相反的方向走去,在离这里有着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着他大哥住了一年的地方,不过,邱岩嘴角的弧度稍稍增大,他很确信,那个地方他比大哥更加熟悉。 邱岩在弧形小路上行走,周围三三两两的学生,都是刚下了选修要往宿舍赶的。邱岩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带什么东西,并没有注意身边有什么动静。 “那个,你是历史系的邱岩同学吗?” “嗯?”邱岩不得不停下他的脚步,因为他的去路被两个女生堵个正着。 “邱岩是你吗?”刚才那个女生又问了一次自己的问题,她的脸红红的压得很低,只把眼睛张得很大却只敢偷偷瞄着邱岩的表情,两只小手绞在一起,那中间有一张快要被揉烂了的纸片,旁边的女生可能是被她拉来壮胆的,相较于正对着邱岩的女孩紧张的样子,她就显得轻松的多。 “嗯,什么事?”邱岩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两个挡住他的女生,没什么特色,说不上好看还是不好看,对于大哥以外的人,邱岩一直兴致不高。 “那、那个,这个请你收下,拜拜。”说完,不敢看邱岩的反应,拽着和她同来的女生跑远了。 路两旁每隔一段就有一只小路灯,将整个路面映得黄澄澄的,虽然洛灵已经进入湿寒的雨季,但在这样温馨的灯光笼罩下,往来的学生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天气的寒冷。 邱岩很容易地在灯光下注意到卡片上爬满的皱纹,还有些湿乎乎的感觉,可能已经被攥了不短的时间,他眉峰微拢,上扬的唇角也再次抿成一条直线,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主动吗,大哥可是一个不会拒绝的人…… 好吧,小卡片事件已经让邱岩心中的黄色预警升至橙色预警,他现在不仅要提防着那个沈子楚,还要注意防范那些试图接近大哥的洛灵大学女学生。 虽然现在邱岩的脸已经变成一张扑克牌,但本着最基本的礼貌,他还是仔细阅读了那张皱巴巴的卡片上的每条信息:赵馨儿。01级工管3班。我想和你认识,可以和你做朋友吗,请+我QQ199*****O(∩_∩)O~?看完卡片,邱岩在心中又给现在的这些女生加了两条,不仅主动,而且目的性强烈且方法得当。 那边南清言已经快步走进综合教学楼的大门,他的办公室在五层,通常情况下,他会先等在一楼的电梯口,左右观察一下是否有其他老师或者学生和他共乘电梯,顺便欣赏一下那些被悬挂在前厅墙上的照片,那些是由学生投票选出的最受欢迎老师,其中也有他的照片,笑得好傻,但每次南清言心里都会很高兴,一个当老师的,有什么比受学生欢迎更高兴的呢?这样等待的过程也不再显得难熬,如果有,那最好,如果等了五分钟还没有人,那他只能来来回回地去爬那五层楼梯。 还好每层楼梯都有灯,走在被照得雪亮的楼梯间里,“蹬蹬蹬蹬”只回荡着南清言上楼的脚步声,平时胆子极小的他也没有奇怪,综合教学楼的楼梯很少被使用,老师们除了他都会选的乘坐电梯,偶尔来办公室的学生也会选择白天,不会有谁闲的没事这么晚来爬楼梯。 一路悠哉,等爬到五层也没显得有多累,南清言深深吸了口气,走出楼梯间,拐进五楼的走廊里。 这里灯火通明,只有综合教学楼的五层和图书馆才有这种盛况,在其他楼层,或者其他教学楼实验楼,走廊里的电灯都是声控的,晚上只有有人走过,发出声响,电灯才会一个接一个亮起来,而其他的时候则是漆黑一片。 这又是校长特意吩咐的,除了给他排的课,单独安排的办公室,就是这层永不熄灭的走廊,知道南清言胆小,在他到这里工作的前一个暑假,邱伯就特地命人将五层的声控换掉,并且规定静校之前不能熄掉五层的电灯。 邱伯的这些做法连最没眼色的大学实习生都能看得出他的偏心,想到这些,南清言心里暖暖的。邱伯,总是那个默默关心自己的人,他好像比谁都了解自己,总是提前将自己的种种考虑全面,又不会让自己觉得难堪,更不会像对养父母那样让自己生厌,不能否认,邱伯是真的在关心着自己,但他却勾引了他的儿子…… 南清言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在门旁边的墙壁上摸索了一阵,打开灯,有一个多月没进来过了,却一点没显得脏乱,可能是邱岩过来打扫过吧,南清言记得邱岩有他的宿舍房卡,想必自己办公室的钥匙,邱岩也是搞得到的。 他走进办公室,门半开着,办公桌旁边的书架上有一本德语综合教程1,明天也是晚上五点半到七点,Frau夏要去和她的新男友约会,所以拜托他帮忙代一节课。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南清言弓着身子在书架上一排排的找,所有的教科书都摆在显眼的位置,可就是没有他需要的那本德语综合教程1,那本黄色的小书,快出来,南清言又将手指放在那一排排的书脊上,一本一本地排查,可事实证明,真的没有。 哎,这就奇怪了,南清言将身子直起来,右手虚握着凿了凿腰,刚才一直弯着腰,现在站直了才发现自己的腰已经酸痛的不得了,哎,南清言发出十秒钟内的第二声叹息,岁月不饶人啊。 他捶着酸痛的腰转过身想要去办公桌的抽屉里找找,可能是书架没地方了就被塞到抽屉里去了吧。 只是当他转身的一瞬间,突然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办公室里多出来了一个人。 “你、你是谁?!” 第三十章 南清言的办公室是由原先的教师合用的办公室改出来的,也就是将原来的好几个办公桌搬出去,再由邱校长下令换一个和校长办公室不相上下的办公桌进来,这里的偏爱之心显而易见,而原来配给每个老师的书架书柜并没有一同搬出去,只是稍稍改变了摆放位置,任南清言使用。 偌大的办公室有三扇窗,最普通的铝合金边框,刚换上不久就有些变黄了,室内的灯火通明让天边的皓月显得暗淡。 李致霄乘电梯上来五层,走过那道电灯全开的走廊,推开半掩的门,进到一间同样灯泡全亮的房间。507,他早就知道,在沈子楚对他产生兴趣之后。 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直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没有出声,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说盼望着什么,期待着什么,只是干干地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希望他在还没有转身的时候就能发现他的存在。 但这可能是妄想了,他挑了挑眉梢,嘲讽地笑。 李致霄从没有被这样彻底无视过,从来没有。 作为在洛灵乃至整个华南影响最大的帮派——旻帮的太子爷,李致霄的大名无论是黑道白道甚至是洛灵的普通老百姓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但他,李致霄鹰隼样的目光投射到那个一直在躬身找东西的背影上,先前的欢迎会,后来的上课迟到,当然李少爷承认他上课迟到是他的错,但那个男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他,即使是他亲自给他打开门,面对他的也是他的背影,甚至于到了现在,李致霄已经站在他身后超过五分钟,他却依然无视他的存在,佝偻着腰背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李致霄不禁开始怀疑,他是是不在故意无视他的存在,用以引起他的兴趣,不过李致霄从来都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他知道还是有一些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对他们的存在一无所知,但这同样不能转移他对他的好奇,他究竟是怀抱着何种目的一步一步接近他或者他们的。 “你、你是谁?!”南清言生生止住走近办公桌的脚步,惊恐地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或者在他心中,这个突然出现的脚底下有影子的“东西”,已经被自动化作妖魔鬼怪一行了。 李致霄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额上的青筋在“突突”的跳,后槽牙也很不优雅地咬得吱吱作响,把他当成鬼了吗,看着面前那个面色青白,抖如筛糠的男人,他才是那个被附体的人才对,课上一副神采飞扬,课下形容猥琐,胆小如鼠,李致霄的怒气无来由地上升到一个临界点,又被生生压了回去。 “我叫做李致霄,额,刚才上课、迟到了。”所以说,即使是李大少也不能坦然面对,更不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上课迟到的事实。 “啊,哦。”听了这个叫李致霄同学的话,南清言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自己之前的动作,他走到办公桌前,拉开一个抽屉,目光逡巡,但就是没有放到李致霄身上,“你有事吗?” 他还是在无视自己,李致霄冷眼看着哪个忙碌的身影,不过他究竟在找什么,专注到不肯分一点精力来“搭理搭理”他这位主动承认错误的同学? Shit!他究竟在想什么,李致霄曲起左手食指,用突起的关节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来、罚站。” 听了这话,南清言没说出什么,只是他终于停下找书的动作,嘴巴微张惊奇地看向那个不知隔着自己办公桌站了多久的同学,很少有主动来领罚的同学呢,尤其是这个李致霄看起来一副不能惹的样子。 不过南清言记得上课时他有讲过,对于这次迟到就不计较了,下次才会有惩罚,所以,很显然,他没有听讲。 “呵呵,罚站啊,但是我马上要回家了,”南清言顿了一下,因为他突然从办公桌的挡板间发现了那本寻觅已久的德语综合教程1,丝毫没有在学生面前维护自己形象的意识,南清言蜷起身把自己完全塞进办公桌下面的空间,才终于拽出那本小黄书。 “咳,”南清言故作镇定地压了压蹭乱了的发型,“不过呢,既然迟到了也不能就这样过去,这样吧,你写一篇小论文,大概二十页,12号字,题目为<二战后德国经济的崛起>,zuletzt,schreibenSiebitteaufDeutsch.这个学期结束前交给我,记住以后不要在迟到了。”说着,也不管李致霄的反应,把那本自己寻寻觅觅的小黄书和教案卷在一起,挥一挥衣袖,连门都没锁就出去了。 等南清言慌慌张张从综合教学楼跑到停车场,邱岩已经等在那里了,看他手上什么没拿,气定神闲的样子和南清言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怎么了大哥,这么慌慌张张的。”邱岩走到南清言身旁,伸手抚了抚他的背。 “没事,我怕你等急了,刚才这本书怎么也找不到。”南清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自己握在右手的书拿给邱岩看。 邱岩颔首了然,他对大哥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自然明白南清言口中那句“怎么也找不到”是怎么回事。 他顺势环住南清言的腰引着他走到车前,打开车门,看他坐好后又替他把车门关好,然后又折返到另一边坐了进来。 南清言已经出去很久了,走廊里也已经听不到他疾走时发出的踢踢踏踏的声音,李致霄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僵立在那个办公桌前,目光黏在一个被南清言摆在醒目位置的相框。 一张南清言和一个外国男人的合影,背景是一片湖泊,巨大的人工喷泉引人注目,李致霄几乎立刻猜出了他们所在的地点,日内瓦湖畔。 阿道夫黑森?莫非南清言就是那个阿道夫黑森藏匿七年的情人,真令他难以置信,但他最近收到确切消息,那个号称德国第一黑手党党魁罹患不治之症,已经活不了三个月了,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那个当初他动用一切手段保护的小情人,已经失去了他的羽翼保护,可以被他人为所欲为了? 哦,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更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一步步走向绝路,李致霄弯下身子在照片前稍作停留,便转身离开了,当然,他没有忘记关灯还有锁门。 这边,邱岩载着南清言在回家的路上。 家,当邱岩想到他正载着他的大哥回他们自己家的时候,尽管已经时刻都在提醒自己他还在开车,但他还是激动得浑身紧绷,说不出那种感觉,好像心里有一股劲,慢慢弥散到他的肩颈和脑后,然后促使全部的力量集中到肌肉上,让它们持续地兴奋震颤,无法遏制。 而坐在他旁边的南清言却一直将头低着,两只手摆弄着从学校拿出来的那份材料,卷起来再松开,他们彼此无话,气氛却不显尴尬,暧昧,在此刻氤氲。 经过了两个隧道,又盘旋了二十分钟高架,邱岩终于将自己和大哥平安地送抵他们自己家的大门前,他让南清言先下车上楼,自己去到地下停车场将车泊好,只是当邱岩返回时,远远地,他看见那个还等在大门口的人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洛灵的天空飘起了小雨,气温比白天低了很多,大门上的顶檐挡下了大部分的水花,可呼啸着的风还是能够越过两旁的阻碍,吹袭正站在台阶上的男人,只着了件单薄的宽大衬衫的南清言已经用双臂包裹着自己,缩在了一起,可是湿冷的风还是顺着衬衣的下摆钻进去,一点一点侵蚀着体表的温暖。 他把头往下压了压,下车后刚带上的眼镜被雨划过一道道水痕,已经模糊不清,他只能尽量上翻着自己的眼珠,越过眼睛的边框,逡巡着黑魆的夜。 南清言正冷得难受,炽热的温度覆上了他的背。 “我不是没有带钥匙。”他回过头,对上那对饱含担忧的眼睛。 “我知道,”邱岩左手揽着南清言,让他紧贴着自己,右手拿了钥匙在大门锁里旋了两圈,拉开大门推了南清言和自己进去,然后把自己的下巴磕在怀里男人的肩上,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垂,“大哥在等我,我很高兴。” 唇间喷出的热气痒得南清言想躲,却在离开前被邱岩先一步含住,他的耳垂冰凉,他的唇却滚烫,南清言被这突然的动作惹得一声轻呼,却在两片火热的唇开始来回捻弄时变了音调。 背后的门轻轻关上,楼道里的声控灯还没有被声响唤起,一片漆黑,南清言看不清周围的状况,他紧绷着身体,害怕那些紧闭着的门后面突然冒出陌生的邻居,双手被站在身后的邱岩控制按压在他的下腹部,整个上身都已经动弹不得,两具身体紧密地挨在一起,透过薄薄的衣衫,他能够不断感受到从后面传过来的热流,脸颊在邱岩越来越炽热的鼻息中也爬上了绯红。 只是耳垂被戏弄,他的双腿就几近瘫软,呻吟声几乎脱口而出,又被他生生咽回去,耳垂已经不再是在唇间被单纯地捻弄,邱岩将唇压在垂根,换捻改吸,又在血液全部集中在耳垂的时候,送上自己的舌尖,由上至下缓缓滑动,感受着依附在双手上越来越重的力量,空气中传来越来越急促压抑的喘息,黑暗中的邱岩露出得逞的笑。 “邱岩,”南清言靠在邱岩的怀里,搜刮着全部的力气,才让他说出完整的话,只是语调带着哭腔,虚弱又婉转,“我们先回家。” 第三十一章 南清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走进的那扇门,只觉得脚步虚浮,片刻的眩晕过后,就感觉向他冰凉的鼻尖扑来一阵温暖,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家的味道,他翕动着鼻翼,贪婪的攫取着这股味道,让他觉得安全,让他能放松全身的戒备,不过短短三天,就让他熟悉了这里的味道,好像曾经在……不,他不想在去回想那段日子,那个地方,那个人,他无意识地摇了摇头,细碎的头发蹭到邱岩裸露的脖颈,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还困在一个人的怀里,双手还被限制。 邱岩被他捣乱的发蹭得发痒,他低笑出声,“大哥要我在这里吻你吗?”他的声音在胸腔产生共鸣,震颤通过两人贴紧的身体传到南清言的背,使他本能地收缩了自己的身体。 邱岩用一只手扶住南清言虚软的身体,另一只手带上房门,“咔哒”一声,是锁舌扣进锁槽的声音,也宣告了夜的正式开始。 他甚至来不及将南清言带进卧室,就一把将他攘至吧台,巨大的冲击让那些倒挂着的高脚杯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也让南清言深陷晕眩不能自拔。 室内还是漆黑一片,只从客厅的落地窗里透过几点路灯光,迷茫的样子像极了现在南清言的双眼,刚才的那一攘并没有让他受伤,在磕上吧台边沿的前一刻,就被邱岩裹紧怀中,不过耳蜗内的淋巴液还在晃动个不停,所以晕眩不会停止。 南清言眼前晕的发亮,更看不清一点东西,他本能的环住邱岩的脖颈,将自己贴紧那团火热。 邱岩的眸子极亮,他陶醉地望着南清言沉迷的表情,覆上了那张微启的唇,温热又干燥的,是一直引诱他的存在,他极富耐心地伸出舌一点一点探索又勾勒它们的轮廓,湿濡它们,刺激它们,一遍一遍用粗糙的表面掠过它们,直到淡粉的颜色变成血红又滚烫,才继续向内探入。 邱岩探入的舌感觉到南清言口腔内部的湿冷,没有他的唇火热,他也不急着撬开虚掩的牙关,而是一一划过整齐的贝齿,然后向上轻抚微凉的齿龈,又引来了南清言周身的轻颤。 邱岩一手固定住南清言的后脑,让他能够更深入地探索他的甜美,吸吮津液的渍渍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尤为明显,好像被可以放大了一万倍。 裹抱着南清言身体的另一只也没有闲下来,钻进他松开的衬衣下摆,尽情抚摸他软嫩细滑的裸背,又缓缓绕过他的肋下,从最柔软的下腹部逆着汗毛的方向向上滑动,灵敏的指尖调皮地在他的脐上打圈儿,换指为掌,用粗糙的掌根似有似无地抚摸着胸前的肌肤,感受着它由微凉逐渐变烫的过程,感受着它在他拂过时发出的颤抖和一个个突起的小点,掌心和它们的相遇是多一倍的快感,尖锐的感官刺激快速地爬上他们的脊椎,在彼此的脑后炸开最绚丽的花火。 南清言还没有从刚才的晕眩中挣脱出,又再次陷入唇舌上的刺激,而后那只在胸前作乱的手彻底让他迷失了方向,在无边的感官海洋中上下起伏,他好难受,难以忍受,缠绕全身的麻痒好像束缚着的密不透风的茧,让他窒息,他不要,他扭动着他的胯骨,想要拉开那个造成他痛苦的源头,却又进退维谷,吧台坚硬的边沿硌得他的尾椎生疼。 “我,不……”好像混杂在风中的吟唱,又像在哽咽中求索,南清言无力地推拒着,只是将衬衫的衣扣挣开几个,露出大片光裸的肌肤,燥热麻痒的折磨中突然迎来一丝清凉,意识唯有混沌的南清言好像找出了自己的出路,他撕扯着胸前的衣扣,在他的蛮力下,脆弱的纽扣被扯下,叮叮铃铃地逐个跌落地上,嘴唇被封堵,南清言却需要更多的氧气,口腔的气压随着胸腔的扩张而降低,好像吮吸着邱岩探进他口中的舌,邱岩也乐得男人的主动,动手剥光他余下的遮挡,让他双腿攀上自己的腰,一手托住南清言的屁股,转战沙发。 不够,不够,还不够,打在皮肤上的冷空气好像隔靴搔痒,缓解不了他皮下的火热,一股更大的空虚在南清言体内蔓延,他蜷曲自己的双腿,让自己更加贴紧邱岩,他的臀瓣等感觉到托住他的那只手手心的温度,他却不想让它继续呆在那里。 邱岩坐在沙发上,托着南清言坐在他的腿上,缠绵的舌舞还在继续,邱岩本想将前戏延得更长,而南清言却给了他一种亟不可待的感觉,他能清晰地感觉他在他右手上的研磨,手心也变得湿濡。 中指指尖顺着缝隙缓缓滑入,它好像进入了一个新奇的世界,火热又湿滑,紧致又柔软,无意识地翕和将指尖纳得更深,绞缠着突然的异物想要和它融为一体。 南清言和邱岩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吟。 邱岩的穿戴如在学校时一般整齐,他暂停了深吻,开始了浅浅的舔吻,南清言红润的唇上泛着水光,意外的诱人饱满,他空出的那只手松开腰带,拉开裤链,掏出自己的肿胀,那里已经青筋环绕,从顶端溢出的滑液已经顺着挺直流下,在米色的裤子上留下了暗色的阴影。 南清言脚尖点在沙发上,想要离开突然陷入身体的异物,但只维持了一瞬的位置马上落下,让那异物陷得更深,一直以来的难受在一刻得到舒缓,但只是些微,还不够,体内的空虚在刚刚好转了一点时猛地反弹,要将他吞没,他扭动着他的跨部,引诱着那个异物能更加深入,更加全面地光临那里,给他救命的良药,给他颤栗的兴奋。 全身的血液都向下流去,汇集一处,南清言早已挺立的物什抵在邱岩的胃部,而邱岩却在关键时刻在自己快要爆炸的巨硕,和南清言紧致的菊穴中犹豫不决。 突然,一只微凉小巧的手掌裹上了跳动中的它,五指虚握地上下撸动,到顶端时又用拇指的指甲轻轻按压,然后又继续之前的撸动。 邱岩几乎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尤其覆在那上面的手掌来自他的大哥,本就挺硕的存在又胀大几分,他再也无法忍受,抽出那只好运的指尖,将两手从南清言的膝窝下穿过,让男人的润泽正对自己,慢慢放下。 紧致的地方被一点点撑开,漫长却不会给男人带来太多痛苦,邱岩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但凡稍露出一点痛苦,他便会暂停他的动作,让他适应,不过,还好,整个过程缓慢却流畅,当邱岩终于整根没入时,由身到心的满足险些让他之前的努力化为乌有。 他能感到那里的柔软和热情,围绞着他,压榨着他,推拒又引诱着他深入。 南清言已经丧失了表达的能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口地呼气,双手无力地搭在邱岩肩上,在矩形形状的移动频率下,起不到一点支撑作用,他害怕在这种颠簸中向后仰倒,而双腿又被邱岩分开架在肩上,让他的颈无法伏靠在邱岩有力的肩膀上,只能嗯嗯啊啊的发出些没有含义的音节,全身的力气又在那一进一出的过程被彻底抽干。 邱岩在开始的那刻就不想再停下,托着男人的浑圆,初始时还能保持理智,缓慢的抬升又缓慢的放下,不过这种理智仅维持了两三个来回,就被那处紧致俘获,乱了阵脚,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幅度也越来越大,后来干脆控制着让顶端虚顶开,然后松开双手,让它顺着滑腻的茎干自由落下,引得男人的低呼。 邱岩爱死这种感觉,他拥抱着他的大哥,大哥唯一的依靠只有他,他无法克制的沉沦,沉沦,轻舔他的唇瓣,分开他的腿。 他突然就着连接的姿势站起身来,埋在邱岩紧致里的巨硕也随着他的动作转了个身,不知蹭过什么地方,南清言的内里绞缠的力量胜过以往的任何一次,抵在邱岩腹部的物什也终于喷薄出浊液,洒在两人的腹间,紧接着全身肌肉的痉挛让他的身体僵立着,邱岩甚至觉得自己都要被他绞断了。 这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南清言又回到瘫软的状态,邱岩深深地吸了口气,忍过那窜至尾骨尖的酥麻,然后移了两步将南清言放倒在他们吃饭的餐桌上。 铺在餐桌上的亚麻桌布今天早上被邱岩放进洗衣机里了,现在还晾在窗外没有摘回来,被后背的冰凉惊醒,南清言浑身战抖了一下,连含着邱岩的紧致也一下缩紧了。 “松开。”邱岩按揉着男人的臀瓣,想让他放松下来,突然增大的滑动摩擦系数让他的进出变得艰难,释放的冲动越发明显。 大理石的桌面还是冰凉一片,南清言也一直没有松弛下来,邱岩憋着一口气将脸覆在他的胸前,一口含住那点朱红,放在唇间磨捻,又用牙齿轻咬,粗糙的舌面连带着它周围的红晕一起扫过,终于换过男人的轻呼以及复又流畅的动作。 好像有电流在不经意地划过邱岩的脊椎,那种感觉积累的越发醇厚,动作也随着这种积累越动越快,他快得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原本紧致的小嘴也在过度的翕和中变得迟钝,突然,邱岩一个大力的挺身后便没有动作,轻覆在南清言的身上喘息不止,身下的男人也发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在两人连接的地方,有一滴滴的液体滴落在地,砰砰的声音喝着午夜的钟声,显得那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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