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真做梦浮生——韶华仪简
韶华仪简  发于:2014年0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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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我楚月楼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凌墨离,为他假戏真做。 红烛晃,一室春情暖意漾。低声吟,谁家公子正年少。 莫相忘,十年相思牵愁肠。再相逢,多情已被无情伤。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墨离,楚月楼 | 配角:闻牧歌,晴宜,菡萏 | 其它:戏子古风相府公子梨园行 1、仿若初见 我楚月楼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凌墨离,为他假戏真做。 “呦,今儿个你们戏班子来了新角儿?”凌墨离穿着深紫色的锦袍跨进戏园的门,笑着扬起英气的眉。 “是,凌爷您里面请。我们月楼这嗓子连丞相大人都不住的夸着呢!” “听这声音倒真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脸蛋长得怎么样……”勾着嘴角说出轻佻的话,奇怪的是,却不惹人讨厌。 “这……小的不知。”一向嘴皮利索处事圆滑的秦二不知该说什么好,低头引着路,不再说话。 “爷,单间到了。您慢坐,小的给您沏茶去。”秦二陪着笑脸一步一倒退的出了门 “秦二你慌慌张张的的做什么呢!走路倒退着走,也不怕摔你个跟头!”戏班班主伸手给他一个爆栗 “班主……凌墨离今儿个来了。”秦二擦擦额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凌家大少爷是凌相爷的独子,自小被捧上了天,骄横跋扈惯了,伺候他称心如意了可是难过登天。 “凌墨离?他怎么来了?!”班主一听,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就要晕倒。 “班主班主……”秦二一看赶忙扶着脸色刷白的戏班班主。 “他作践了咱戏班里多少角儿!月楼可是咱戏班里的顶梁柱……再让他作践了,这戏班可怎么过啊!” “谁说不是呢。哎。班主,我去给他沏壶茶,省的他待会一个不高兴掀了咱桌子。”秦二叹口气 “成,快去吧……把我那大红袍拿出二两来给他沏上。”班主挥挥手让他下去:“机灵点,别让他往后台跑。” 楚月楼一曲锁麟囊唱罢,下了台准备去空无一人的后院换了繁复的戏服,顺便卸了脸上的妆。今天这场戏唱的有点晚了,寻常的师兄弟和打杂的早早就收拾了回家,只剩台上的师兄和几个拉胡琴打鼓点的老师傅。 一点一点摘下头上的簪环佩饰,楚月楼只穿着水衣子收拾散落的行头,妆还没来的及卸,眸似秋水眉长入鬓。 “月楼真是端的上绝代佳人这四个字。薛湘灵这角色从唱功到扮相,真真是唱到爷我心坎里去了。”门口传来稀稀落落的鼓掌声,凌墨离浅笑晏晏的掀了帘子,一袭清俊的紫衣却被他穿出了纨绔子弟的浪荡之气,长身玉立靠在门口。 “谢公子夸奖。”楚月楼淡淡的回他一句,也不推脱赞美,坐在铜镜前拿布巾沾了水在脸上擦拭着浓艳的油彩。只是眼神中有几分恍惚。 凌墨离一怔,头一次夸戏子有人不谦虚的。好,真是合他口味。 走上前站在楚月楼身旁看他卸妆,不得不说,这男人长的真是美……他凌墨离捧红的戏子也不在少数,楚月楼这般姿色的,当真是让他惊为天人了。 “月楼要更衣了,还请公子回避。” “跟爷回凌府,爷不会亏待了你。” “你再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楚月楼尖尖的下巴扬起来,竟是带上了几分凉薄的味道。 “爷看上你了,你就从了爷。”凌墨离笑的桀骜不驯,伸手揽上楚月楼纤瘦(的腰身,啧啧称赞着:“这身段,比醉红楼里灵儿丫头身段都好。” “你因为我一出锁麟囊就喜欢上我?”楚月楼也不怒,任他抱着,狭长的凤眸垂下,被长长的睫毛一遮,看不出是喜是怒,却勾的凌墨离的心间痒痒,睫毛一颤一颤就像扇在他心头上似的。 “那是,爷看人的眼光不会错。”凌墨离薄唇一扬,笑出十成十的傲气。凭他被爹爹耳濡目染多年的经验,加上挑人的眼光,一眼就能瞧出一个人的唱功如何,底子如何。这两样,恰恰楚月楼也占了个十成十。 “这么多年凌人的傲气还是一点没减……反而愈发傲了……”楚月楼低声喃喃 “什么?”凌墨离没听清,凑的更近。 “来人啊!”楚月楼猛地亮了一嗓子,把凌墨离震得耳朵疼。 秦二听声音赶忙跑了进来,见了凌墨离浑身狠狠打了个颤:“凌爷怎么在这里。” 楚月楼扣上水衣子最上面一道扣,傲然的抬起眼睛:“二子,把这位爷给我请出去。” 抬眸的瞬间,蜡烛的光晃了一下,映出那人眼眸里千回百转的流光,灵动逼人。 “楚月楼,你别给脸不要脸!爷我可是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公子,你一个低贱的戏子装什么清高!不过是个躺在别人身下以色侍人的贱胚子罢了!”凌墨离一股无明业火窜上来,将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烧断了,恍然不知自己在恼羞成怒的状态下骂出一连串伤人的话。 楚月楼也不答声,默默低头听着。 凌墨离骂舒服了,才狠狠的一摔袖子要转身离去,楚月楼出声叫住他:“凌墨离,你听清了,我楚月楼确是戏子不假,可戏子也是人。从古至今戏子是低贱到以色侍人,可我楚月楼低贱不下贱!楚月楼没有贱到随便就可以陪一个男人上床的地步!”那张绝色的脸,比身上月白色的水衣子还要白上三分。 “好……好!楚月楼,爷我希望你以后在我床上也能这么嘴硬!” 秦二完全傻了,手里的擦桌布被拧巴的不成样子。 “滚出去!”楚月楼死死咬着牙,伸手把桌子上唱戏的行头稀里哗啦的推了一地。 “你别后悔!”第一次碰上如此难缠不识抬举的人,凌墨离气的扭头就走,还不解气的把帘子一把扯下来。 “滚出去……滚出去……滚……”楚月楼声音越来越小,低下身子伏在梳妆台上,颤抖的仿佛下一刻就会碎掉。 “这是怎么了这是!还愣着做什么!秦二你他妈猪脑子!不是说了别让凌墨离往后院跑,我养你做什么吃的!混帐东西……”戏班班主闻声赶来,劈头盖脸的骂着秦二。才散场,他正在盘算今儿个赚了多少两银子,忽的听到后院里月楼喊了一声,然后就叮了咣啷一阵响,他急忙往过赶,恰好见着凌家大少怒气冲冲的掀了帘子往外走,脸色铁青的像是有人杀了他爹娘。班主一猜,也就估摸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想是凌墨离要月楼陪他一晚,月楼不从,惹怒了凌墨离。 班主低声叹了口气。月楼这孩子啊……从小就傲气的很,以前学戏练功再苦再累再疼都一个人咬牙忍着,从不在人前落泪。这孩子,倔强的让人心疼啊! “我……人太多,我没看住……等我去看他的时候,他人早都没影了……谁知道他跑到这儿来了……” “你他妈的!” 屋里传来隐隐的啜泣声,班主心疼的从衣架子上拿来长袍给楚月楼盖上:“月楼啊……班主知道你受了委屈是班主对不住你,快别哭了,注意些身子……入秋了夜里凉,多穿些衣裳,别冻着再毁了嗓子,咱唱戏的,就是靠着一副嗓子活的啊……” 班主向吓呆了的秦二使个眼色,赶紧把这满地的狼藉收拾收拾。秦二浑身一个激灵,麻溜的收拾起地上推翻的首饰盒胭脂盒。 把楚月楼送回了屋子,班主沉着脸揪着秦二的耳朵把他从墙角里提溜出来:“王八犊子,你杵在那跟木头一样想气死我是不是?月楼哭成那样子你就不懂得上前去劝两句?平时偷懒倒是贼精贼精的,一到关键时刻倒是怂成王八蛋了你!” 秦二一看班主那副快要喷出火苗的脸,一下就蔫了:“我……我这,我这不是被吓住了吗,我哪儿见过这阵势啊。” “没用的玩意,养你还不如养只看门狗呢!狗也懂得主子受欺负了上去咬他几口,你咋就什么都不懂呢?一脑袋的浆糊!”班主的手几乎戳到秦二的眼睛里,咬牙切齿的骂着他。 畏畏缩缩的秦二听着也不敢还口,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是了!都是自己胆子小不敢上前劝阻,让楚师傅被凌墨离气成那个样子!被骂也是活该……都怪那凌墨离! 2、夜凉如水 楚月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披着衣服到院里走走。 月亮跟镰刀一样半弯着挂在天上,黯淡中透出一点亮光来,死气沉沉的。院子里安静的能听出自己的呼吸声,偶尔有哪家的狗时不时的叫一声,静的让人害怕。楚月楼苦笑一声,这月亮也像个嘲笑他的鬼脸,嘲笑他的无知。 慢慢的坐在门槛上,深秋之时夜凉如水,让他不自觉的拽紧了身上的衣裳。 “月楼,你嗓子这么好,不如去学戏罢!你身段也好,扮个旦角一定美!” “凌墨离你别胡说!我爹爹说了,戏子是下九流的行当,我家世代书香门第,才不要去当戏子呢!我今后还是要考状元娶公主的呢!” “好啊你,居然还敢娶公主!说好了要嫁给小爷我的!再说了,戏子有什么丢人,长得美身段好嗓子好,我巴不得今后娶一个这样的人做我娘子!” “许你娶美娇娘,还不许我娶公主!凌墨离你真讨厌,我不和你玩了。” “月楼。” “哼。” “月楼,你别生气了。” “呸!” “月楼好,月楼乖,我今后只娶你一人还不成?” “滚!” “好好好,月楼不气了,是我不好。你可别气病了身子。” “可我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本公子说要娶你谁还敢说个不字!谁敢说,小爷我把他扔进相府后院的枯井里!” “真的?” “那可不!” 月楼……月楼……月楼……儿时的温婉柔情,一句句的承诺,今日都变成了剔骨的尖刀,一刀一刀剜在心口上。凌墨离,我为了你儿时的一句戏言做了戏子,被爹爹逐出家门。寻了你这么多年,满心欢喜的以为找到你了……却不料,你早就将我忘的一干二净。我楚月楼何其傻!竟还满心痴念的为你入了这下九流的行当, 楚月楼坐在门口,将脸埋在膝盖里,汲取着暖气,一头黑发瀑布般垂下遮住了脸。不知怎的,笑着笑着,便落下了泪。 空荡荡的院落回荡着楚月楼自嘲的低笑。 “呀!那不是楚师傅?怎的穿的如此单薄坐在门槛上,这是坐了多久了,该不会是吹了一夜的冷风吧!” “是啊,那可不是楚师傅?这是怎的了不回房去睡?” “那谁知道。听秦二说啊,是昨儿个相爷府的大少爷瞧上了楚师傅长的标致,想让楚师傅跟他回府呢!” “天啊……相爷家的大公子总是和戏班里的人沾着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京城里的戏子,有几个是没让他得手过的?” “是,听说好几个有点名气的戏子跟他好了之后不愿意再回戏班里唱戏,被抛弃了就只能去小倌馆里做皮肉生意。凌家大公子那花心……啧啧。” “楚师傅倒挺有骨气,出自书香门第的人就是不一样。” “切,骨气?书香门第?那在咱梨园行里算个屁!他也无非就是装装清高,吊吊那相爷家大公子的胃口,等人家一腻,他再清高不还是个唱戏的?” “我说晴宜你这话可说难听了啊,楚师傅又没得罪你!” “你们一个个有闲情逸致的在这儿嚼舌头根子,没工夫去练练功?滚滚滚,都散了去!看你们那戏唱的,还不如街边敲花鼓的好听,我都替你们寒碜的慌。甩个水袖使多大劲似的,还能把簪子甩掉了。一个个的……”班主上来瞪着眼睛驱散了戏班子里瞎说的几个徒弟,阴阳怪气的嘲讽着。 刚才说骨气算个屁的晴宜脸一红,伸手摸摸鬓子上的花簪,赶紧走了。剩下的也觉得不好意思各自去练各自的了。 “妈的,一帮兔崽子。背地里瞎说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月楼平时替你们说了多少好话,挡了多少责罚,没良心的玩意。”帮主骂骂咧咧的过去扶住楚月楼:“月楼,醒醒,怎的在这睡着了……” 楚月楼软软的抬起头,嗓子有点喑哑:“班主,什么时辰了……我该起来练功了……” “要着凉了你个傻孩子!”班主心里揪着一疼,心疼自己亲儿子一样赶紧把他扶回屋。 “班主……我没事,我亮亮嗓就好了。”楚月楼挣扎着要起来,可染着红晕的脸证明他现在正发着烧。 “给我躺着!我给你去回春堂抓服药,今儿个你给我好好休息,要是敢乱折腾我饶不了你!”班主恶声恶气的瞪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班主对不起……”楚月楼轻声嘀咕着。 一帖药下去发了一身的汗,觉得自己脑袋也疼的没那么厉害了,楚月楼推开屋门见着满园的红色霞光,倒是夕阳西下了。自己在屋里可是整整躺了快一天。 老实不住的楚月楼扶着院子里的练功架下下腰,踢踢腿,让身子骨不再那么轴,把腿搭在架子上压了压腿,就试着亮亮嗓。 觉得还可以,也不哑,调门儿也没降,就吊嗓。 等练功完了,身上又出了一层薄汗,回去洗了洗脸。恰好被班主撞个正着,班主大怒:“月楼你又不爱惜自己身子,我说过多少次了,练功可以放一放,身子要紧!” 楚月楼笑了笑,给他倒杯茶:“班主可别气月楼,月楼一天不活动,这身子就不舒服的很,月楼只是去压压腿,别让身子骨僵硬了。” “你啊……你嗓子倒仓那会儿也是这么要强,害的自己白白多了一个月都唱不了戏。”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生怕自己嗓子倒仓倒毁了,哑着嗓子还要练。结果平白一年多都不能唱戏,还好后来没大事。”楚月楼想起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倒嗓子,笑出声来。 “是啊是啊,怎么劝都不听。我那时候就想了,这孩子是不是要气死我!”班主哈哈的笑的豪迈。 3、霸王别姬 “我哪有!” “班主……快叫楚师傅救场啊!闻牧歌晕的戏台上了。”秦二急吼吼的跑过来 “不成气候的玩意……唱的是哪出啊?!”班主一听差点背过气去。 “霸……霸王别姬!” “月楼……你帮帮牧歌的那个小混蛋吧?”班主愁得满地打转 “成,我赶紧扮上还来得及。” “月楼,叫你扮虞姬没问题吧?得!就算不行也没办法了,谁的唱功也拿不出台面去!闻牧歌要气死我真是……” 楚月楼赶紧坐在铜镜前贴云鬓,然后细细的描着眉眼上着粉,轻点朱唇,急急的挽发插簪,换上闻牧歌的戏服,还好两人身段差不了多少,救场要紧,楚月楼没多想,就急急忙忙的登台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凌墨离坐在雅阁里,看着楚月楼替闻牧歌上场扮虞姬。据他所知,闻牧歌是京城里唱虞姬唱的最好的,霸王别姬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谁知今儿个出了这么个闹剧,阴错阳差的换上楚月楼来唱。 凌墨离一想起楚月楼那天让他滚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回府气的砸了满屋子的杯盏桌凳还不消气。这几天寝食不安的总也想着他那天灯花爆开的时候眼底流转的华光,有时清晨起来手上还残留着他腰身上美好的触感,看着床单上的白浊暗骂自己龌龊……呸呸呸!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今天倒是要看看楚月楼能唱的多好!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再听军情报如何。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妄何聊生!” 虞姬自尽自刎的那一刹,凄凉的美感,诀别的眼神……让凌墨离心里猛地一痛,就好像楚月楼是他心爱的人,那种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的无力感,让他害怕。楚月楼躺在别人怀里的时候,凌墨离攥紧了拳……他想得到他,让他一辈子都呆在自己身边。 楚月楼下了台就被凌墨离拦住,硬生生拽到两屋之间的小巷子里。 “楚月楼,爷我喜欢你。不管我那天说了些什么,你都别怪我……我,我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凌墨离坦然的看着他,手却有些别扭的拽着腰间悬挂的玛瑙珠。 楚月楼伸手推开他:“你让开,我要去换衣服了。” “月楼!”凌墨离一着急,伸手揽着楚月楼的腰身。不禁在心里感叹,他好瘦的…… 原以为楚月楼会狠狠的转身推开他,却没成想楚月楼只是僵硬了一下,就放松下来任他抱着。 “月楼?”凌墨离大胆的把唇凑上去,轻吻着楚月楼嫣红的唇。 楚月楼还是不动,半晌,认命的叹口气:“罢了,便依了你……” 凌墨离生生笑出了一口白牙。 “月楼,你长的真好看,我怎么看都看不腻。”从楚月楼答应和他在一起的那刻起,凌墨离就缠人的不行,非要找点借口留在楚月楼的身边。凌墨离趴在枣木的梳妆台前盯着楚月楼卸妆,璀璨的星眸一眨一眨的。 楚月楼不理他,他也不觉无趣,半个多时辰了,还在盯着。 “饿不饿?”楚月楼看他一眼。 凌墨离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弯了一双眼:“月楼,我带你出去吃。” 楚月楼站起来披上银灰色的风氅,倚在门口:“还不走?” “恩恩,走。”凌墨离赶忙站起来,笑着伸手将他搂进怀里。却没注意到,他对谁都没有如此温柔过,凌墨离从来都是独断专行骄横跋扈的样子,只有对上楚月楼的凤眸时,眼底才会漾出一点一点温情的涟漪。 “冷不冷?”凌墨离觉得怀里的人出屋就有点发抖,就低头为他裹紧了披风,只露出白玉一样的脸,把他抱得更紧。 “还好,没有入冬,我不至于。”楚月楼倒没什么,就是腰被他勒的太紧,呼吸有点困难:“凌少爷,我喘不上气了。” 凌墨离闻言皱了一下眉:“不许叫我少爷,叫我名字。” “……不会。” “叫我名字我就放松一点。”暗暗的使坏将他细细的腰揽的离自己更近。 “……凌墨离。” “不许叫姓。” “……” “你不叫是吧,那我当着全街的面吻你。让他们知道梨园当红的楚月楼是我凌爷的人。”凌墨离一脸暧昧。 喘气越发困难,伸手想将他推远些,凌墨离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一样,楚月楼抬头瞪他一眼,低低的喊了声:“墨离……” 于是凌墨离笑的巴不得全京城都知道楚月楼跟他在一起了。 “凌墨离,这就是你要带我吃的东西?”楚月楼哭笑不得盯着面前的面。 凌墨离居然一脸认真的点头:“是啊,因为今日是我生辰。” 生辰啊……楚月楼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是啊,今日是他生辰,自己又怎么会忘? “那楚月楼祝凌公子长命百岁。” “贺礼!”凌墨离把手伸到楚月楼眼前:“爷我今儿个可是为了你逃了我的寿宴抛下一众宾客,我爹现在气的正在拆相爷府呢,你也不说给我点贺礼。” “你和我一个梨园行的戏子要贺礼?凌墨离你……”楚月楼气的说不出话来:“你无耻!你堂堂相爷公子想要什么没有,偏生来我这敲诈。” 凌墨离不说话,星眸一眨一眨的盯着他。 半晌,楚月楼侧过脸无奈的叹气:“你说吧,想要什么我买给你就是了,莫要再盯着我看了。” 凌墨离嘿嘿一笑:“爷我要的东西街上可买不到。” 凑上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楚月楼脸色一沉抬手便掀了桌子,叮了咣啷的杯盏碗碟碎出好大的声响。 “无耻!”楚月楼转身就走。 “月楼……今天可是我生辰!你怎么说走就走啊。”凌墨离急急忙忙扔了锭银子给店小二,赶紧追上去。 “也罢……今天是你寿辰,寿星本该是有求必应的。更何况你为了我舍了你的宴席。”楚月楼被赶上来的凌墨离揽在怀里,轻声说着。 “真的,真的依我?”凌墨离古怪的看着他:“可别是骗了我。” “真的,楚月楼说话算话。” 4、春风一度 “月楼……” “少废话,你做是不做。”楚月楼倚在软榻上眯着眼,衣衫半解,露出修长的颈项和大片白嫩的皮肤。 “你闯下的祸你可不许反悔!到时候疼狠了可不能怪爷!”凌墨离狠狠一口咬在楚月楼肩膀上,随手扯下挂着纱帘的玉勾。 这正是 红烛晃,一室春情暖意漾。低声吟,谁家公子正年少。 莫相忘,十年相思牵愁肠。再相逢,多情已被无情伤。 楚月楼睁开眼睛,恍惚的盯着房梁发怔。 满室春光。 “醒了?”凌墨离食髓知味的伸手勾住楚月楼细瘦的腰,缓缓摩挲。 “恩……我该回去了,班主要是再找不到我非得报官去。”楚月楼扶着床榻慢慢坐起来穿衣裳,身上青青紫紫的咬痕遍布全身,腰疼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 “月楼……我昨天急了些……别回戏班了,和我回相府去吧。”凌墨离翻了个身,满意的笑了笑。 “我走了戏班子怎么办。” “还以为你有多清高,昨天不一样躺在我身下浪的不行……给脸不要脸……一个卖身求荣的戏子也敢说不。”凌墨离冷笑 楚月楼挽发的手一顿,心底的凉意弥散,这个人昨晚还在温婉柔情的让他险些误认为对自己是有三分喜欢……于是沙哑着声音回道:“凌墨离,我和你也只是各取所需,何必认真呢。我只是个戏子,高攀不起你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公子。你说得对,我楚月楼就是个卖身求荣的下贱胚子,装的再怎么清高也是个躺在别人身下陪人睡觉的戏子。这样的楚月楼你留在身边有何用。” 凌墨离不由得皱了皱眉,合上眼睛:“随你便。” “多谢嬷嬷昨天给我腾出一间房来。”凌墨离懒懒倚着栏杆 “呵呵~说什么谢不谢的,这是嬷嬷我应该的~呦~凌爷昨儿个休息好了吧,看这精气神,真是不一样!”邀月楼的月嬷嬷磕着瓜子脆生生的笑着上下打量。 “还好。”顺手给月嬷嬷手里塞了锭金子出了门。 月嬷嬷笑的一脸褶,挥着帕子娇笑的冲门口喊:“凌爷下次要房间嬷嬷还给你腾~” 凌墨离隔几日便带点精贵罕见的小玩意去戏班子里看楚月楼,也不顾及班主厌恶的白眼。 楚月楼只字不提那晚的事,默默的收了东西。凌墨离误以为他喜欢便更是挖空心思的找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逗他开心。一时间也收敛了不少,很少与那些狐朋狗友纨绔子弟浪荡于那些烟花之地。 凌相爷惊于他的改变,同时也省了不少心,看他又要出府就拽着凌墨离:“离儿,你若是喜欢上那楚月楼,就莫要再三心二意。爹不反对你找戏子,那楚月楼爹爹也找人探查过了,倒不像是个狐媚的主……” 话没说完就被凌墨离不耐烦的打断了:“知道了知道了!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凌相爷无奈的叹口气,罢了,由着他去吧! “月楼,看爷找人从西域给你带回来的上好美玉。”凌墨离晃着一枚碧莹莹的玉坠子得意的笑。 楚月楼淡淡的瞟他一眼,不做声。 “啧,真是难哄。月楼你抬头看一眼。” “你腰上戴着的玛瑙珠可比这玉金贵得多,我要是看上了,你给是不给。”楚月楼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咳,这可给不得。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是要传给凌家儿媳的。月楼,你要是肯嫁给爷,爷就把玛瑙珠双手奉上。”凌墨离斜斜的靠在他身边,为楚月楼整理那头柔顺的黑发。 “那楚月楼可要不起。” “楚、楚师傅、楚师傅了不得了!”秦二磕磕巴巴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抹了把汗:“出大事了!” “我说二子,楚师傅了不得了?他怎么了不得了。”凌墨离出声调侃着。 秦二对他出现在楚月楼房里早就见怪不怪了,全戏班都快知道他俩那点猫腻了:“凌爷,您赶紧的回府吧!相爷府被抄了!您还有心情在这儿和小的逗闷子!” 凌墨离在手上晃悠着的玉坠子被摔到地上,碎成两半。 凌墨离站在相府门口,正好看见一向威严的父亲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好像一霎那就老了几十岁。 无数的官差衙役搬着一箱箱的贴着封条的物什从相府出来,叶太师手里拿着一件明黄色长袍,冷冷的笑。 凌墨离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照着那抹扎眼的明黄色,看的他脑仁儿生疼 府里女眷的啜泣声,孩子的哭喊声,家丁的叫喊声……脚步虚浮的凌墨离走到父亲身边,轻声问着:“爹……这是、怎么了?” 父亲屈辱的抬起头,满脸泪水:“离儿……爹无能,保不住凌家……爹被人陷害私藏龙袍,皇上大怒,株连九族啊!离儿,爹没有私藏龙袍……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臣是被污蔑的啊……离儿啊!爹无能,保不住凌家!” 凌墨离眼前一黑,直直的跪在庭院里晕了过去。 京城发生了这么大事,所有人都去凌府凑热闹了,戏班子今儿个也不演戏了,休息一天。 楚月楼坐在铜镜前,听着外面街道上传来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叫嚷声。 听说,刚正不阿的凌相爷私藏龙袍。 听说,当今皇上大怒,下旨株连凌家九族。 听说,叶太师剿灭逆反有功,被赏了黄金千两。 听说,凌家大少爷因着受不了一夕间家破人亡的打击晕了过去…… 楚月楼听到最后一句心里一疼。呵,皇帝就是个糊涂蛋,明知道心怀鬼胎的叶太师和刚正不阿的凌相爷一向势不两立,针锋相对。居然还派他去查凌家。这明显就是栽赃嫁祸,皇帝难道真是看不出来?好一招借刀杀人,借着叶太师铲除掉功高盖主的凌相爷,杀人于无形……皇上真真是好计谋。 凌墨离……那个天生被人捧着,永远傲气凌人的凌墨离……从天上掉到地下的打击,他怎么受得了? 楚月楼抚着刀绞一般疼痛的心口,抬起苍白的脸冲着铜镜里笑的美艳。 凌墨离,十年前你可以忘了我,可是十年后不许你第二次忘了我!我要你记得你欠我一条命,我要你记得我楚月楼。 不管你在心底是因爱记住,还是因恨记住。 一顶藏青小轿不招摇的抬到太师府前。 5、予求予取 “楚月楼见过太师。”楚月楼穿着素白的狐裘盈盈的向他行礼。 “起来吧,深夜找本太师有何贵干?我可不认为你是来向我道晚安的。”年逾不惑的叶太师端着雨前龙井缀一口,笑的别有深意。 “太师果然机智过人。月楼明人不说暗话,深夜来访,是有一事请求太师。” “哦?有意思……素闻梨园行的楚月楼向来清高的很,从不对人服软。本太师倒要看看是什么事惹得当红的名角儿来求我。” “月楼恳请太师高抬贵手放过凌家。” “凌家?为什么?” “因为凌相爷的大公子对月楼有知遇之恩。” “哈,你只是个戏子,还想请我高抬贵手?凭什么?本太师不做无用功,没点好处,你就回去吧。”叶太师不屑的看着他。 “楚月楼对相爷予求予取。”楚月楼不卑不亢的看着他。 “好个予求予取。要是本太师就瞧上你这股子清高劲儿,让你陪本太师一晚你可愿意?”叶太师上前钳住楚月楼的下巴,轻蔑一笑。 “月楼愿意。”楚月楼低眉顺眼的颔首。 第二日清晨,梨园行的刘班主平生第一次进了太师府。为了京城第的一青衣,楚月楼。 在刘班主千般恳求下秦二抹着眼泪把人抬出来,素白的狐裘上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满是青紫瘀伤。凌乱不堪的黑发隐隐透出惨败的脸,还有……一只满是白色纱带的眸。昔日璀璨的凤眸死气沉沉的垂着,长长的睫毛仿佛一只濒死的蝴蝶,时不时的随着呼吸颤抖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碎了。 “太师……你,你,答应过我的……放……过他。”苍白的唇瓣轻启,楚月楼奄奄一息的伏在马车上呓语。 秦二听着一心酸,眼泪扑簌簌落的更厉害,班主拿着长长的烟杆吸了一口:“人啊……这都是命!你何苦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这么作践自己。月楼啊,你怎么就是看不透。” “我,舍不得,舍不得……求求你,班主,帮我去看看他。” “他娘的秦二你急着去赶死投胎!慢着点!他身子哪儿经得起这么颠!”班主闷闷的深吸一口烟,掀开帘子冲赶车的秦二大吼。 “求求你……求求你……班主……”白色的绷带开始渗出血水,楚月楼低低哀求。 “罢了……真是孽缘。”刘金桂长叹一声,伸手替他抚开额前的乱发。 “楚师傅,我是晴宜。”有人坐在床边,攥住他一双冰凉的手。看楚月楼这个样子躺在床上,刻薄如晴宜都难掩脸上的担忧。 楚月楼当日被人抬回来,身上的伤惨不忍睹,一只眼睛被尖锐的玉簪戳伤,郎中看着他都直摇头,扔下一句生死由命就去抓药,被班主骂的狗血喷头也只是说了一句,尽力。 楚师傅的眼睛……大概是不成了吧…… “晴宜。”楚月楼睁开一只眸子看清坐在床边的人,轻轻的喊着她名字,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 晴宜到底是个姑娘家,平时就眼眶子浅,被他这么一喊眼泪止都止不住的落下来,哽咽的叫着:“楚师傅……你这又是何苦……” “我只想他平安,呵……”有人气若游丝的轻笑。 “闻牧歌去送凌墨离了。叶太师上禀明皇上,让其念在凌相爷往日的政绩,本来是要诛九族,便改成下旨轻判了凌相爷,下个月流放边疆。”晴宜抹了抹眼泪。 “流放、边疆?” “是。叶太师向皇上求情了。” 楚月楼哆嗦着,生生咳出一口血。 晴宜吓得魂不附体,软着腿出门叫人。刘班主赶忙进来,看着楚月楼痴痴的笑着,眼睛盯着虚空的某一处,喃喃低语:“他说过,会放了他……他答应过的,要我一只眼睛就放了他的……他说过他答应过啊……为什么会这样,他骗我……墨离,墨离……” 左眼垂下一行清泪。 “凌公子保重。”闻牧歌低垂着眼睛向他道别。 凌墨离苦笑一声,还有人叫他公子啊…… “他呢?”凌墨离捻着鲜红鲜红的玛瑙珠出神。 “月楼身子不大舒服,没来。”闻牧歌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想要说出真相,又想起班主交代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身子不大舒服……八成是看凌家倒了又傍上更大的金主吧! “什么不大舒服!统统是借口!怎么,看到我凌墨离成了这般德性,怕殃及自己,躲起来了吧!”凌墨离冷冷的看他一眼。 就算是对他百般疼爱,到头来也是一只养不熟的狼…… “当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意。事到如今倒是连一场戏也不愿演了。” “不是这样的……月楼他……”闻牧歌欲言又止,听他这么说吓了一跳,急的攥紧了凌墨离的袖子 “牧歌,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还记得来送我,我凌墨离谢谢你。但是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有关他的话。”凌墨离甩开他上了马车:“走吧。” 竟是一点留恋也无。 闻牧歌怔怔的站在原地,不是这样的啊…… 楚月楼调养了近三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刚一下床就急急地唤来闻牧歌。 “墨离他说了什么?” 闻牧歌看着他殷切的眼神无法开口。 “快说啊,怎么了。”楚月楼看他直直的站着就是不说话,有点着急的催促着他。 “他、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闻牧歌缓缓开口,语气染着痛苦:“他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楚月楼的脸霎那失去血色,身体颤抖的不能自己。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一张脸白的和宣纸一样,勉勉强强的勾着唇角笑了笑,便站起来挣扎着向外走:“我,知道了。呵呵。我楚月楼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凌墨离,为他假戏真做。” 门口的人影淡薄的像云烟,消瘦的身体像是一阵风就吹倒似的……闻牧歌低声叹息,他也不知道凌墨离到底哪里好,让楚月楼如此的为他。情之一字,真乃害人不浅。 时光如梭,晃眼五年。 五年发生了太多事。 比如,一向清正廉明的薛尚书为凌相爷翻案。 比如,叶太师恶有恶报,在寿宴上被自己的心腹手下一杯毒酒送上了黄泉。 比如,几年前名动京都的青衣戏子楚月楼下月开始就要罢唱封嗓了。 比如……凌相爷洗脱了罪名,官复原职。凌墨离不日便归京。 罢了罢了……这案子是薛尚书想翻就翻的?当今皇上明明是个庸君,胸无点墨也就算了,偏生又生性多疑的很。当年使手段撵了凌丞相去边境,如今眼见无法治理,就又使个借口将他寻回来……这人呐,就是需要的时候如珠似宝,不用的时候弃如敝屐。 街头巷尾的老人如是叹息着。 时隔五年,凌墨离被磨去了庸俗的傲气,风光回京。 6、假戏真做 “吵死了,菡萏,给爷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凌墨离躺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被外面一群孩童的嬉戏声闹得心烦,让随身的小厮下去看看 菡萏也就是个十六七的孩子,生性好动,天天在马车里闷着,现在让他出去他自然是乐意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菡萏一脸兴奋的蹿上马车,献宝一样对凌墨离生生笑出一口大白牙。 “公子公子!这群孩子在地下唱童谣呐!” 听个童谣用半个时辰?!!凌墨离瞪着眼睛赏他个脑瓜蹦儿。 “哎呀呀!公子可莫要打菡萏,这童谣唱的可长了!”菡萏苦兮兮的垮着脸捂着额头,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扁着嘴。 “行了行了,要说快说,不说就给爷滚出去。”凌墨离不耐烦的翻个身。 “成,我的公子!”菡萏咬着一串糖葫芦含含糊糊的说着。 “大致讲的是一个名动京都的清高戏子对一个富家公子动了心,有朝一日富家公子被判罪,戏子为了帮他献出了自己的身子和一只眼睛,满身血迹斑斑的被人抬出来,素净的狐裘都被染得变了色,在榻上整整休养了好几个月。好了之后还日日跪在太师府前,杜鹃啼血般的求他放过公子。公子却毫不知情,负心薄情的五年没有回来探望戏子一眼。” 菡萏把手里啃干净的竹签往外一扔,扭头看着凌墨离:“公子,这戏子还真是痴心……那富家公子就该千刀万剐!”说话间颇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菡萏没注意到凌墨离却痴了。 手指紧紧捏着腰间的玛瑙珠,觉得天似乎要塌下来了,那颗红玛瑙就似那人的心头血一般,凝在自己的掌心里。 脑袋嗡嗡的响,就像有人在里面拿着小钟使劲敲。 “怎么,看到我凌墨离成了这般德性,怕殃及自己,躲起来了吧……” “当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意。事到如今倒是连一场戏也不愿演了……” 月楼……记忆里冷傲清秀的跟雪莲一样的人,居然肯甘心为了他委身承欢别人身下、还生生被戳瞎一只眼睛…… 瞬间觉得血气上涌,胸腔里泛上一股腥甜。凌墨离脸色煞白,薄唇一掀,一口血喷在菡萏刚买的烤红薯上,将红薯染得变了色。 菡萏被吓呆了,大张的嘴看着凌墨离发疯般解下辔头骑上赶车的马绝尘而去,喃喃道:“公子……莫急哇……” “月楼多谢诸位这些年的抬爱,下月起月楼便要封嗓了,从此再不登这戏台。”楚月楼形销骨立的站在戏台上穿着淡蓝的锦缎棉衣,领口袖口缀着羔羊毛,乌黑的发用一只琉璃簪挽起,隐约露出长长的白色纱带。 月楼他瘦了,苍白的脸颊孱弱无比,瘦的……都快不成人形了 凌墨离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眼里心里自此就永生只有楚月楼一人。 当年是谁站在台上抛着水袖迈着莲步安静温柔的笑弯了一湖春水? 当年是谁妥协般的叹气说着罢了罢了今日是你寿辰便我依了你? 当年是谁浅笑嫣然的说这玛瑙珠可比金玉贵得多,我要是看上了你给是不给? 当年是谁傻子般的为自己做了如许多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惟独瞒了那个最应该知道的一个人? 又是谁……是谁让自己心心念念咬牙切齿的记恨了五年之久…… 凌墨离推翻了别人的桌子,就算是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他也置若惘然,在那人惊诧的目光中使劲将他搂紧怀中。然后,再不放开。 “月楼……我回来了,凌墨离回来了。我、我都知道了……我不是人,我混账……月楼你原谅我……”仿佛想将他融进自己骨血一般,凌墨离不断的收紧双臂。 “闹够了就将我放开。”楚月楼清冷的声音自胸前传来,转身推开他,留下一个背影。 闹剧般的事情扰了众人看戏的心情,一哄而散,留下戏台上愣愣的凌墨离。 楚月楼闭门不见,眼不见为净。快要给凌墨离生生愁白了一头黑发。 凌墨离没办法,便天天赖在戏班子里看他唱戏。戏班里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些,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班主更是懒得理他,索性把他当作透明的懒得搭理他。 晴宜这几年也长成大姑娘了,懂事多了,可一想起当日楚月楼受的罪起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揪着凌墨离好一通数落。 “你说说你,当时楚师傅对你那么好你不要他,害得他为了你被那个太师折磨得死去活来在床上休养了整整三个月。现在你倒跑回来假惺惺的想珍惜楚师傅啊?我告诉你,晚啦!”晴宜噼里啪啦的说完,一扭身想走,正好撞见了楚月楼凉凉的看着她。 晴宜俏皮的吐吐舌头,一溜烟的跑得不见踪影了。 凌墨离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抬眸看着楚月楼:“月楼,你终于肯见我了罢。” 楚月楼不说话,与他擦肩而过。 是啊,晴宜说的对。当年非但不把他捧在掌心上,反而伤害了他。现在想要弥补,未免太晚了些…… 午夜梦回,凌墨离被梦惊得毫无睡意,推开屋门便见了鹅毛似得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满城。 每次一到雪夜就安静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凌墨离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笑了笑。 刚才梦到自己对儿时的小玩伴许下娶他的誓言,那张嫩清秀的脸与楚月楼渐渐重合,让自己怔仲许久。原来,自己儿时便识得他了,怪不得…… 楚月楼上好了妆替闻牧歌唱霸王别姬,这便是最后一场戏了。 凌墨离懒散的靠在椅子上朗声道:“月楼,你嗓子如此好,不如去学戏罢,身段也好,扮个旦角一定美!爷我不娶美娇娘了还等着娶月楼呢,月楼你可不能考着功名娶公主!” 楚月楼浑身一颤,转身,笑着扬起唇角:“可我是男的,还是个戏子。现在一只眼睛已经看不到你了。” “男的怎么了!戏子才好呢,长得美身段好嗓子好,我巴不得今后娶你做我娘子!今后,我不管你怎样,我也让你眼里只有我。”凌墨离捧着一袭大红的凤冠霞帔缓步走上前。 “相爷不会答应的。”看着那袭明艳的嫁衣,楚月楼哽咽了声音。 “哼,本公子说要娶你谁还敢说个不字!谁敢说,小爷我把他扔进相府后院的枯井里!”凌墨离嚣张跋扈的搂住泣不成声的楚月楼,下巴抵在他肩窝上闷闷的道:“月楼,是我混蛋,我不是东西……我都想起来了……月楼,月楼,别再离开我了……我怕啊!” “凌墨离,我要你的玛瑙珠。”楚月楼负气的扭过脸。 “成!娘子既然要,为夫的怎会不给呢。”凌墨离摸出那颗珠子,小心翼翼的给他戴上:“戴上了我的珠子,以后可就是我凌家的人,不许跑!” 低头,吻上嫣红的唇。 楚月楼眼中带了七分笑意,伸手摸索到发间,一扯那条白色的纱带……右眼明亮如初。 一对凤眸熠熠生辉。 “月楼……月、月楼你……”凌墨离被惊得说不出话。 “月楼……月、月楼我……楚月楼我没瞎!”有人笑的一脸狡黠,却在下一秒被狠狠咬住唇。 凌墨离打横抱起楚月楼,咬着他的唇含糊不清的嘟哝道:“居然敢欺瞒夫君,说!该当何罪。” 楚月楼一笑,主动勾上他的颈项,放软了声音:“妾身任凭夫君处罚。” 正巧撞见这一幕的菡萏张着个大嘴被闻牧歌抱了满怀,傻兮兮的给他拖进房里 闻牧歌威胁他:“你如果再敢偷偷跑出去当别人的小厮小心我把你软禁在我房里!” 凌墨离,我也只是个戏子,便是为你假戏真做,你可否会爱上我? 恩,凌墨离会爱上你,很早很早就爱上你了。 ——正文完—— 番外:犹记当年菡萏红 “菡萏,帮我递一下钗。” “菡萏,帮我上妆。” “菡萏,我胭脂你给我搁哪儿了。” “菡萏……” “菡萏……” 闻牧歌懒懒的坐在妆镜台前描着眉,翘着涂满了丹蔻的手,指挥红衣的少年做这做那。 少年名唤菡萏,是闻牧歌喜欢的人。 闻牧歌总说他长的就像朵没开的荷花骨朵,日子长了,也就喊顺口了。 “牧歌……那个……”菡萏伺候着他换上虞姬的戏服,给他递了杯茶水润润喉,怯生生的开口。 “什么?我待会还有场戏呢,有话快说。”闻牧歌扭头柔柔的冲他笑,给他额上烙下一吻。菡萏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软糯糯的开口:“我能不能明天回家一趟……娘身子不太舒服。” 菡萏的娘病了?闻牧歌皱起了眉头,从妆镜台上拿起一支点翠镶珠的双凤朝阳金钗塞到菡萏手里:“拿着,当了给你娘去看身子。我这里没什么现银子,回房去取也来不及。” 菡萏咬着嘴巴双手使劲往后藏:“不要,不要……牧歌我不要。” 闻牧歌一恼:“你是嫌弃我这个戏子的东西不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说完就把钗子给他戴上,转身出去了。 菡萏一愣,把簪子宝贝似得攥在手里,以至于被刻意磨尖的簪子尖戳伤了白嫩的手指。 闻牧歌昨儿个夜里被楚月楼的事情折腾个半死,听着他被凌墨离惹得发火叮了咣啷的扔东西,半夜又嘤嘤的啜泣……一整宿没怎么合眼,赶得今个日头又毒,平日里的拿手好戏霸王别姬愣是没唱几句就眼前一黑栽在戏台上。 这是中暑了不成……闻牧歌浑浑噩噩的想着。 闻牧歌感觉有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药汤的,被折腾烦了,咳了一声,虚弱的问着:“菡萏呢,回来没有?” “哎!醒了醒了!牧歌你可闯祸了,幸好楚师傅替场给你上去唱完了,否则班主不定怎么生气呢。”晴宜嘴快的上去说了一句:“牧歌你怎么还中暑了。” 废话!还不是因为楚月楼。他今天给我救场就算是还我人情了……闻牧歌气恼的撇过头:“让菡萏过来。” “菡萏?哎呦牧歌我还想问你呢,今儿个我路过嘉兴茶楼看着菡萏穿着浅蓝的织锦袍子跟一个小姑娘相亲呢,菡萏那小手都摸到人家脸上了……哎,牧歌,他是不是去相亲去了!”晴宜笑嘻嘻的坐在床边上。 嘉兴茶楼?全京城最好的茶楼,菡萏怎么可能去的起那种地方? 他不是说……娘病了?一定是晴宜看错了! “晴丫头,你看错了。菡萏只是个小厮怎么可能去得起那种地方。而且菡萏从不穿红色以外的衣服。”闻牧歌笑得有些勉强,纤长的手却紧紧揪住了棉被。 如果……真是呢?菡萏为了相亲骗了自己该怎么办……不会的,菡萏不会的。 “不信就算了,我可在楼下看了好半天呢!那个菡萏左手指包着纱布,好像是伤了。你今天等你家的好菡萏回来看看他手不就知道了。”晴宜撇撇嘴。 “回来了?你娘的病怎么样。”闻牧歌淡淡的问着刚进门的菡萏。 菡萏依然着一身红衣,站在夜色里显得万分惹眼,像是一袭烈烈的火苗。 害羞的拢了拢宽大的衣袖,菡萏抿唇一笑:“去抓了几服药,好多了呢。” 是吗……闻牧歌冷笑,按捺着心里窜上来的邪火。 “手怎么了一直藏在背后。” “恩,唔……没事。”菡萏支支吾吾的不敢抬眼。 闻牧歌从他背后捏着手腕把他的手从衣袖里拽出来,指着他掌心和手指的纱布,有些咄咄逼人:“那这是什么!” 菡萏被吓得倒退两步,眼睛蒙上薄薄的水雾:“我、我不小心被你的簪子划伤了。” 不信就算了,我可在楼下看了好半天呢!那个菡萏左手上包着纱布,好像是伤了。你今天等你家的好菡萏回来看看他手不就知道了。 闻牧歌把菡萏抵在墙上,扯开他系的严实的领口,露出一点浅蓝……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浇灭了。 菡萏吓得不敢出声,牧歌今天好可怕,怎么了? 闻牧歌冷淡的放开手,懒懒的靠在软塌上,手里把玩着那支从菡萏胸口拿出的双凤朝阳的钗子:“我还以晴宜看错了,不成想今日嘉兴茶楼上的人真的是你……怪不得你死活不肯要我这双凤朝阳的钗子,怪不得你能去得起京城最好的茶楼,怪不得……当日领你回来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说。”闻牧歌自嘲的笑笑:“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菡萏,还是韩玬小王爷?” 菡萏的小脸霎时间苍白如纸,一串眼泪顺着脸颊就滑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日从王府里逃出来,身上没银子,多亏你好心收留了我……我……嗝、我我没有要骗你。”菡萏哭的直打嗝。 闻牧歌轻轻的拍手:“好菡萏,你演戏可比我这个戏子好的多呢。说哭就哭,说笑就笑,闻牧歌一介草民真是比不上啊。从前骗我你无家可归,今日骗我你娘生病……还有什么骗我的瞒着我的一气儿说出来吧,牧歌受得住。” 你既然是小王爷,何苦来我身边骗走我的心呢? “牧歌……”菡萏痴痴的站在门口,忘记抹泪,好像一下不认识闻牧歌了。“我当日为了逃避和亲所以躲出来……我没有要骗你,没有要瞒着你。” “那今天呢?我可听说皇太后好的很啊。”闻牧歌嘲讽 “母后要我跟董家千金成亲,跟我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菡萏话还没说完,闻牧歌便暴怒起来:“好,好的很!韩小王爷,我这屋子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趁早回你的王府成亲去!我闻牧歌不稀罕你施舍来的感情!” 菡萏睁大了眼睛……他叫他……回去? 闻牧歌一怒,拿起手中精致双凤朝阳掷在地上,指着那对生生摔开的凤凰:“从此你我就如这双凤。” 菡萏含着眼泪的蹲下,将没说完的咽下去,颤抖着手慢慢将钗子收进怀里。 然后穿着火红的衣服融进黑夜。 闻牧歌无力的瘫倒在软塌上……是自己生生的将菡萏逼走了。 凌墨离和楚月楼整天成双成对的在一起,闻牧歌被气的够呛。 当日是谁对那个富家子弟厌恶的不行,现在又是谁对他千般深情? 楚月楼那就是个傻子!他也不想想凌墨离对他能有几分真心! 后来听说凌家被流放边疆闻牧歌甚至还有点恶意的小开心。看,任你们万般恩爱也始终抵不过一道圣旨。当晚班主就来敲闻牧歌的房门,让他去送送凌墨离。 闻牧歌冷冷的瞪着他:“凭什么!” 刘金桂敲了敲烟杆,长叹一口气:“你现在去看看月楼那副惨败的模样,就算是让你下油锅你都愿意去了。我不管你们有什么事情,现在都他娘的给我放下!你从小和月楼一起练功一起长大,你就一点都不心疼他?就算是我求你,去替他看看凌墨离吧……”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心疼那楚月楼那傻子为了个不疼自己的男人差点把命搭上! 闻牧歌难的温驯一次,点点头同意了。 刘金桂小心的叮嘱他:“你可千万别让凌墨离知道月楼伤着了。” “为什么!替他把命都快搭进去了,还不许告他。楚月楼脑袋被炮仗炸了啊!”闻牧歌撇撇嘴气的直皱眉。 “月楼怎么说你就怎么听吧……” “成成成,烦死了。” “凌公子保重。”闻牧歌垂着眼睛向他告别,心里却暗暗地骂着:要是不为了那傻子我才不来送你呢,你个混蛋玩意,把那傻子害成那样! “他呢?” “月楼身子不大舒服,没来。”闻牧歌咬着牙看他那副不经心的模样真想掐死他。 “什么不大舒服!统统是借口!怎么,看到我凌墨离成了这般德性,怕殃及自己,躲起来了吧!” “当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意。事到如今倒是连一场戏也不愿演了。” “不是……月楼他……”闻牧歌被气的说不出话,这凌墨离没长脑子么!他……真是气死他了! 等他气完了,便看到凌墨离早就走的远远的。 闻牧歌恨恨的咬着牙,凌墨离你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非把你胸膛剖开来看看你这人有没有心! 闻牧歌气哼哼的回了戏班子,进屋张口就喊:“菡萏。” 喊完闻牧歌就不由自主的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光。那人都回府去做他的小王爷去了,自己还在这犯什么贱呢。 双腿却不受控制的往外走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了王府门外。闻牧歌把心一横,管他喜欢不喜欢自己,就算是不喜欢又能怎样。数日来攒在心头的话几乎让闻牧歌憋疯了。 于是他上前叩响了王府大门,一个眉慈目善的老人家压开一条门缝:“公子,你找谁。” 闻牧歌别扭的咳了一声:“我找……菡……王爷。” “王爷不在府里,去了边疆散心去了!”老人家笑的和蔼。闻牧歌却想一头撞死。 晚了……总以为菡萏会在这里一直一直等着自己,却没成想他将自己忘得如此快。闻牧歌慢慢的笑出苦涩的味道。 楚月楼催命似的叫他过去,闻牧歌却不急,慢吞吞的挪过去。 “墨离他……说了什么。” 就知道他一准是问凌墨离。闻牧歌淡淡叹口气:“他说……婊子无情戏子无意。” 意料之中的看到那傻子勉强微笑的模样让闻牧歌心尖上一疼。 你这傻子,戏子最重要的就是要分清楚戏里戏外,你现在为了一个“情”字搭上自己,何苦…… 月楼,你可知,情之一字,真乃害人不浅。 “闻公子,王爷要回府了。”王府管家看着闻牧歌总是在王府门口一宿一宿的发呆,可见对韩玬用情至深,实在忍不住了就提醒了闻牧歌一声。 “哦,他……要回来了。” 五年了……这么快。有时候闻牧歌还觉得菡萏就陪在他身边,仿佛还在昨日,那软糯糯的少年咬着浅红的唇说着,牧歌我最喜欢你了!牧歌今后不要娶亲好不好,菡萏永远都陪着你。 或者委委屈屈的缩在他怀里说,牧歌,谁谁谁家的大少爷长的那么丑还总对你流口水,你你你、你一定离他远点!看他不怀好意的样子我心里就膈应。 又或者笑嘻嘻的趴在自己肩头上拿着玉梳为他打理那头长长的青丝,羡慕不已的摸来摸去,嘴里还念叨着,牧歌牧歌,你头发凉润润的……摸着可舒服呢~ 牧歌你看街上的糖人!糖人师傅手可真巧,你看你看,那个小仙子长得多像楚师傅啊!哎呦你拍我头做什么……牧歌牧歌,看那边有放河灯的,莲花灯八个瓣做的可真精巧…… 闻牧歌笑笑,盯着那扇朱红的大门,痴痴的念着:“傻菡萏,这次又是什么把你迷住了?糖人还是河灯?是小吃摊子吧,你个馋猫……菡萏,你怎么这次不记得回家了呢? 闻牧歌回了戏班子休了几天,班主给了不少白眼,愁得直叹气:“就你这样子恐怕上台也唱不出来,算了算了好好歇着吧。月楼下月也要封嗓了……再这样下去我看我这戏班子趁早收拾回家别干了!” 闻牧歌抿唇笑了笑。 凌墨离回来了,天天杵在班子里不仅惹得楚月楼心神不宁,还惹得全戏班子跟着一起心神不宁。 闻牧歌正咬牙切齿的想着怎么把凌墨离撕了算了。混蛋,居然还敢回来打那傻子的主意,他已经成这样了,真是不知道凌大少还有什么可惦记着利用的。 “牧歌。”楚月楼站在院子里敲敲门。 “恩你进来吧。”闻牧歌想了想也懒得理他,再说了,自己要是把凌墨离撕了,那傻子非把自己剁了肉馅包饺子不成。 “怎么了看你总是闷在屋子里,想菡萏了吧?”楚月楼坐下笑盈盈的抿口茶。 “哼,我想菡萏?你可别告诉我外面那个整天粘着你的是你刚找来的看门狗。”闻牧歌一把将水抢过来泼在地上:“你个傻子,这是凉茶!喝了毁嗓子。” 闻牧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就像是楚月楼的爹一样!事事都要替这个傻子操心! “嘴硬~”楚月楼站起来给壶里添上热水。 “谁谁谁谁嘴硬了!”闻牧歌气哼哼的扭过头 “好好好……我嘴硬成不成!”楚月楼翻身躺上闻牧歌的雕花木床,惬意的打个哈欠伸懒腰。 “啧你下来,干嘛呢,三个月还没睡够啊。”闻牧歌看他懒洋洋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楚月楼也不说话,把身子舒展开了就在床上弓起背,用膝盖和头支撑着腰搭起拱桥的样子。这是小时候班主特意告诉他为了让他练腰身柔软基本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总也没有忘记。“牧歌,上来一起练。” 闻牧歌不客气的跳上去,向后仰下,和楚月楼并排着练基本功。 “悠着点你,仔细把床跳塌了。”楚月楼在床上被震的颤了一下。 “你眼睛的事还没告诉他啊。” “还没呢……” “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还不知道呢……你呢?牧歌,你是不是喜欢菡萏?” “恩。” “到底是喜欢不喜欢啊,要是喜欢就别让自己落下遗憾,去找他吧。”楚月楼仰高了脖子,声音小小的。 “喜欢……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把他弄丢了。” “那就找回来。” “凌墨离随身侍候的一个孩子就叫菡萏……不知道是不是……哎,牧歌你去哪儿!慢着点披上衣服啊你!”楚月楼赶紧翻身坐起来喊他,看着闻牧歌穿着单衣就跑出去叹了口气:“嘴硬,还说我傻……你自己才是傻子吧,大冬天的不穿棉衣跑就出去,明天着凉了嗓子哑了还不是我替你上场。” “把小王爷叫出来吧……牧歌想他都快想疯了。”楚月楼对着门外一直在偷听着的黑影说了一句。 “早就让他在外面等着了,闻牧歌还算用心,等了韩玬五年。”凌墨离摸摸下巴笑嘻嘻的走进来搂住他。 “我何尝不是等了你数年。” 楚月楼一句话道出无数心酸苦涩,让凌墨离心疼的无法言喻:“月楼我……” 楚月楼伸出食指轻轻点上他唇:“要道歉就给我闭嘴。” “月楼我……喜欢你。” “恩……知道了。”楚月楼垂下眼眸笑的一脸温柔。 “菡萏。”闻牧歌火烧火燎的跑到院里,就看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站在杏树下,低垂着头,被一袭朱红的袍子衬得肤白如雪。 菡萏抬头看到是闻牧歌,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慌乱,扭身就想跑。闻牧歌才不给他跑的机会,伸手扯住他腰带把他圈进怀里,扣住他细瘦的肩胛骨埋首在他颈窝里,贪婪的呼吸。 “牧歌我……我就是来看看楚师傅我我现在就走……”菡萏害怕的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我是狼么怕成这样。”闻牧歌抬起头温柔的轻吻他睫毛。 “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我想你、别、别再赶我走好不好……”菡萏突然伏在他怀里哭的溃不成军。 “小混蛋,谁说我讨厌你。”抬手帮他轻试着眼泪,闻牧歌心疼不已,赶紧把他带回房里:“别哭了,这天寒地冻的再把脸吹着。” “你怀里这什么东西?”刚才抱他的时候感觉胸口有硬硬的东西硌着自己。 “这个……这个……”菡萏又开始支支吾吾的。 闻牧歌脸色一寒:“你又瞒着我是不是。” 菡萏怕了,怕他再生气,就主动把东西拿出来:“是……那支点翠镶珠的双凤朝阳钗。” 双凤朝阳的头钗完好如初,被摔坏的地方全部被小心翼翼的修补好了,几乎让人找不出瑕疵来。 “你还留着……傻菡萏。”闻牧歌大力的把他搂进怀里使劲抱着,红了眼圈。 菡萏委屈的吸吸鼻子:“我这几年一想起你摔了这个送给我的簪子让我走的样子心里就难受……特别难受……我怕你不要我了,我就努力修补好钗子,好歹……好歹以后还留个念想。 “小笨蛋,我以后都在你身边,你有我就够了,不需要什么念想。” “恩!”菡萏用力点点头,然后又很严肃的从他怀里钻出来:“牧歌……我、我喜欢你……还有,我不会娶亲的,我和母后说了我只喜欢你,母后同意了,她说她不愿意看到我不开心。我当日不是故意瞒着你的……牧歌唔……!” 闻牧歌低头近乎虔诚的吻上韩玬水红的唇:“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你如果再敢偷偷跑出去当别人的小厮小心我把你软禁在我房里。” 我这辈子只许你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傻菡萏,当日见到你哭我心里又何尝不是难受的死去活来…… 幸好,我闻牧歌没有错过你。 幸好…… 数载不忘旧人笑,犹记当年菡萏红。 番外:纸醉金迷失流年 我是陆晴宜。 晴宜,便是陆青衣。 家人给我起这个名字,便决定了我是个天生的戏子。 当然,我嗓子并没有楚月楼那么好,天生挑不起大梁,就做了戏班里最普通的一个花旦。 靳寒是戏班里长的最俊俏的小生,那天凌墨离来戏班听戏的时候,正是他在和楚月楼唱《锁麟囊》他扮的是周庭训。靳寒看楚月楼时那刻骨柔情的眼神,让我感觉身体里五脏六腑疼得吸不上气儿……我喜欢他。 我知道靳寒喜欢楚月楼,我也知道楚月楼比我一个姑娘家标致……可我还是喜欢他,明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 “靳寒……”我一向被班子里的师傅骂着伶牙俐齿,见他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什么事。”他看我的眼神和看花草没有分别,冷漠淡然,也只有在他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才会柔软起来。 “恩……我明天要去西街,用不用帮你捎点东西?”我故作轻松的坦然道。 “帮我带一盒芙蓉糕。” “好。”我低低的应了。 “麻烦你了。” “怎么会……不麻……”我话还没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我有点难受,笑着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总有一天他会喜欢我。 西街的青石路,只要在雨天就会滑的像冰面一样。 我撑着青竹骨的纸伞,伞坠是十六岁那年靳寒送给我的玉坠,质地不是上乘的,却雕刻的用心。 “老板,一盒芙蓉糕。”我把银子递过去,为了靳寒我专门在雨天跑了一趟西街,说什么要去西街,都是幌子罢了。 “好嘞~您的芙蓉糕,拿好喽!”笑的一脸和蔼的老板把拿油纸包着的芙蓉糕递给我,放在手里,还是暖的。 我撑开伞,沿着街边慢慢的走着。 靳寒,我喜欢你,其实你感觉到了吧?可你眼里只有楚月楼,从来没有看到过我,是不是? 快走到戏班门口的时候,脚滑了,便在雨里摔了一跤,扭伤了脚。 好多人出来了,看着我狼狈不堪的摔在地。 靳寒在小心的为楚月楼打着伞。他明明看到我摔了,却还在柔柔的为另一个人打着伞。 心突然间好凉,四肢百骸好像浸在冰水里一样。 “晴丫头。” 正好闻师哥从王府回来看到了,便皱了皱眉,把我抱进屋。 我靠在床边,忍着上药的痛楚,勉强笑着把手里小心翼翼护着,还没被雨打湿的芙蓉糕递给闻师哥:“拿给靳寒,这是他要吃的,别凉了。” 闻师哥眉头皱的更紧:“你不要紧自己的身体,惦记着一盒芙蓉糕……晴丫头你真是……” 我笑了笑,眼角却有凉凉的东西滑落:“没关系的,真的,谁让我自己喜欢他呢。” 靳寒穿着白色的袍子,一尘不染,和外面的阴雨天气显得格格不入。他收了伞,推门进来。 我倚着窗对他笑的明艳。 “脚还疼不疼。” 我轻笑:“倒是不甚疼了。” “那便好。”他颔首,转身要出走。 这也不过是寻常慰问吧…… 我出声唤住他:“西街刘记的芙蓉糕好吃不好吃?” 他往外走的身形顿了顿:“恩。” 真不知道这个恩是什么意思…… “我不记得你爱吃甜食,刘记的点心虽甜不腻,可你从来不碰那些,连甜一点的柑子都不怎么吃。” “我从不知道你还管我这么多。” 靳寒冷哼,我听着门响了一声,勾起唇角。 我为了讨他欢心,扭了脚,却也换不回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早晨天晴了,闻师哥说要带着我去新开的一家摊子吃馄饨,我起了个早,随便拢拢头发披了件单衣就出去。闻师哥抬眼瞧我穿的单薄,忍不住出声:“晴丫头多穿些,昨天刚淋了雨,今天这样非得冻病了不成。” 我摇摇头:“不妨事。” 闻师哥低声道:“一个两个都是傻子,这梨园行里养了一群傻子不成……” 我撇撇嘴,我笨,可是我不傻,我看事情比别人看得都透彻许多呢! 路过楚月楼的屋前,看着围了许多人,闻师哥皱皱眉:“这傻子又出了什么事,怎么都围着看,真是……” 楚月楼穿着中衣倚在门槛上,手指头紧紧地攥着袖子,双眼紧闭脸色发白的在风里打颤。 “呀!那不是楚师傅?怎的一袭单衣坐在门槛上,坐了多久了,该不会是吹了一夜的冷风吧!” “是啊,那可不是楚师傅?这是怎的了不回房去睡?” “那谁知道。听秦二说啊,是昨儿个相爷府的大少爷瞧上了楚师傅长的标致,想让楚师傅跟他回府呢!” “天啊……相爷家的大公子总是和戏班里的人沾着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京城里的戏子,有几个是没让他得手过的?” “是,听说好几个有点名气的戏子跟他好了之后不愿意再回戏班里唱戏,被抛弃了就只能去小倌馆里做皮肉生意。凌家大公子那花心……啧啧。” “楚师傅倒挺有骨气,出自书香门第的人就是不一样……” 闻师哥撇撇嘴:“傻子……自己不懂得心疼自己……病了还不是我替你。”话说的重,却带着三分的心疼。 我眼尖的瞧见屋里八仙桌上的紫砂壶旁放了一盒点心,印着“刘记芙蓉糕”字样的浅粉色纸。 我刻薄的笑笑:“切,骨气?书香门第?那在咱梨园行里算个屁!他也无非就是装装清高,吊吊那相爷家大公子的胃口,等人家一腻,他再清高不还是个唱戏的?” “我说晴宜你这话可说难听了啊,楚师傅又没得罪你!” 靳寒眼睛冷冷的看着我。 我张张嘴,他这样看着我,就算有再多难听的话我都没法说出来。 楚月楼他多好……真像个月亮似的,高高在上,清冷无双。所有人都要围着他捧着他,所有人都愿意对他好,所有人都喜欢他。靳寒是,牧歌是,班主是……所有人都是。我多羡慕靳寒对楚月楼那份刻骨柔情。 楚月楼高高在上,能讨得所有人欢喜……我陆晴宜不过是一个不讨巧不招人喜欢的毒嘴丫头罢了…… 差别那么大,我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扯扯闻师哥的袖子,吸吸鼻子:“闻师哥,晴宜饿了,我们走吧。” 闻师哥淡淡的看一眼靳寒,说,好。 我低头捧着热气腾腾的馄饨,看着上面的香菜末发愣,闻师哥屈起手指在我脑门上狠狠凿了一下。 我喊了声疼抬起头瞪他。 闻师哥冷冷剜我一眼:“你是疯了不成?雨后空气潮的很,落下病根看你怎么办。” 他不说我倒还不觉得,一说我就觉得脚腕隐隐作痛,痛的我只想皱眉。 “我就是疯了你也不带我去看郎中。”我嘿嘿一笑,赶紧低头搅和碗中轻轻浮着的香菜末。 闻师哥,你何苦对我一个不招人待见的丫头这么好?你自己何尝不是傻?硬生生逼走了菡萏,还装着无事一般。 “师哥,我要吃凤梨酥。”我歪着头冲他撒娇。 闻师哥任命的顶着那张惊艳的脸跑到人堆里挤着给我买凤梨酥。 真好,被人捧在心尖上疼着,真好…… “闻师哥,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你知道我不讨巧的。”我捧着凤梨酥红了眼眶。 闻师哥慌了,赶紧拿手把我眼泪擦掉:“因为你是我小师妹啊,班子里属你小,属你跟我的时间最长。我不心疼你心疼谁?傻死了……晴丫头,师哥舍不得看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作践成这样。” 是了,这个人对我一向是对妹子一样的好,这个人算是整个戏班里最最疼我的人。 “师哥,晴宜长大了会对师哥好的!”我咬着下唇发誓。 闻师哥点头,笑得一脸温柔。 楚月楼疯了,他为了换那人一条命,不惜拿自己去赌。 他满身伤痕的躺在哪儿,单薄的像是只濒死的蝴蝶。我就算是万般怨怼,也不由得心里一软,坐在床边握着他毫无温度的手,轻轻喊一声楚师傅。 楚月楼的眼睛,大概是不成了吧? 楚月楼轻轻喊我一声晴宜,我便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这么温柔的人,为了一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哥,任人百般蹂躏,我怎么能再说出刻薄狠毒的话? 楚师傅,你这又是何苦。 “我只想他平安,呵……”楚月楼气若游丝,笑出三分苦涩来。 “闻牧歌去送凌墨离了。叶太师上禀明皇上,让其念在凌相爷往日的政绩,本来是要诛九族,便改成下旨轻判了凌相爷,下个月流放边疆。”我知道他想问什么。 “流放、边疆?” “是。叶太师向皇上求情了。” 楚月楼却抖着身子着,生生咳出一口血。 我呆住了。 我看着他痴痴的笑着,眼睛盯着虚空的某一处,喃喃低语:“他说过,会放了他……他答应过的,要我一只眼睛就放了他的……他说过他答应过啊……为什么会这样,他骗我……墨离,墨离……”眼角湿润润的落下泪来。 我分明看到门口的帘子边上,有人轻轻巧巧的掀起一个角,挺拔的身姿,满目的温柔。靳寒心疼的皱起眉,难掩伤痛。 可,这世间纵有万般求不得,如楚月楼,如靳寒……如陆晴宜。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却有人死活要塞给你。从此就背负了孽债,放不下,忘不掉,亦得不到。 五年,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成长。 终是抵不过那人拖着残躯也依然如初的绝代风华,姿色无双。 我淡淡的,用绣着双凤的袖口掩住唇,笑的淡然。 凌墨离回心转意,楚月楼心之所许。天造地设的一对。靳寒死不放手,也只能看着那人离他越来越远。楚师傅嘴硬心软,我分明看到他半夜把自己的被子给凌墨离盖上。 我越想越气,他想怎样就怎样,那楚月楼这些年受的罪岂不都白受了? 我恼的一把揪住他,张嘴便数落:“你说说你,当时楚师傅对你那么好你不要他,害得他为了你被那个太师折磨得死去活来在床上休养了整整三个月。现在你倒跑回来假惺惺的想珍惜楚师傅啊?我告诉你,晚啦!” 后来……后来楚月楼心甘情愿毫不勉强的接下了凌墨离大红的凤冠霞帔,进了凌府的门,成了凌府的人儿。 我听到靳寒心死的声音。 我扶着烂醉如泥的靳寒回房,替他收拾好了凌乱的房间,拧了帕子给他擦脸。 我坐在床边,用微凉的指尖一遍一遍描绘他的眼睛,缠绵缱倦。 那么美的一双眸子,曾经为别人含着满目的温柔,如今就只剩颓废。 我笑着笑着就落下眼泪,我埋首在他颈边,低低的问他。 我说,靳寒……你就喜欢我一点点好不好?晴宜可以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晴宜可以学着楚师傅的样子……只求你能喜欢我一点,只要一点点,我就能找到不放手的理由,求求你,好不好? 靳寒无意识的呓语出声:“你不是他……不是……谁都不是月楼。” 是了,楚月楼在他心里无法替代。 我明知他是梦语,却还是夺门而出。因为我没有勇气再纠缠着他,他心里没有我,也放不下我。 罢了,晴宜累了,想放手了。 我坐在河边,把那枚伞坠扔进河里。我想,忘了是最好的。 我双十年华,也到了出嫁的年龄。爹娘为我安排好了亲事,是远房的哥哥,姓林。 林烨对我笑的腼腆,十分有礼道:“见过晴宜姑娘。” 我浅笑着回礼。 阳春三月,春光正好,草长莺飞。 那个卑微的陆晴宜早就死在那句谁“都不是月楼”的晚上。 “你……要成亲了?”靳寒靠在墙上,闭着眼睛。 “是。”我点点头,看着他眼睑下淡淡的乌青。 “和谁?”语气中多了一丝质问 “远房表哥。”我觉得有点厌恶的撇过头,却在下一个瞬间被人扯住下巴拽起来:“你不是喜欢我的么!” 到底有多可笑呢?凭什么我一定要喜欢你不成?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对你的喜欢,当成一种理所应当? “还是喜欢,却不爱了。” “为什么!”靳寒眼睛里的火焰几乎要灼伤我。 “没有为什么……真的没有……我累了,我太累了。我一次一次的放下尊严,都那么卑微的求着你爱我……可是结果呢?靳寒,我不是玩意。” 靳寒放下手,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到头来,陆晴宜在他眼里还是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我转身,斩断一切纠葛。 我想,如果你出声叫住我,说不想我走,我就留下,至少我还在你心里。 可是没有,他只是张张嘴,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苦笑,这声对不起,是不是来的太晚了些? “晴丫头,你就……这么放手了?”闻师哥站在我身后,看着铜镜里的我着一身嫁衣,如火般艳丽。 我低低的笑出声:“闻师哥,晴宜与他终还是在这纸醉金迷的欲望之间失却了我对他最真心的流年……靳寒,他总是不明白,没有付出真心的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我把对他的喜欢捧在手上他不要,我离开了他才来告诉我他离不开我,是不是,有些太晚?” “闻师哥,这么多年了,晴宜看着喜欢的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还痛不痛苦,心里大抵已经记不太清了。我把这辈子最好的年华给了一个人,对他痴心绝对,他非但不珍惜,反而把这颗真心一次次扔在一旁,留我一个人疼……他对我的习惯不过是像习惯了一个小物件,习惯了我整天对着他好,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日子久了,他也就会慢慢的忘掉罢。” 我抬手在自己唇上点了最美最艳的胭脂,轻拢嫁衣,慢慢看着镜子里的人从那个青涩的,不懂世事的刁蛮丫头,变成一个处事不惊将要嫁作人妇的明艳女子。我在这面铜镜前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闻师哥,莫要担心,我会好好的待我夫君。”我笑着轻启唇瓣,明眸皓齿。 “晴丫头,师哥愿你与林公子鸾凤和鸣,白头偕老。”闻师哥似是淡淡的叹了口气。 “多谢闻师哥……”我抬眸,眼中一片死寂。 我被喜娘扶上花轿,听着外面锣鼓喧天,鞭炮声声震耳欲聋。 我想,所有人都是开心的。所有人都幸福了。 这样,也好。 轿子被人抬起来,轻晃着向林府去。我离那个从小长大的地方越来越远,那个地方倾注了我一声的爱恨痴情,倾注了我一辈子的执念。 所有人都忘记了。 没有谁会记得,在那个小小的戏班里,有一个叫陆晴宜的姑娘,那么卑微那么低贱的求一个人喜欢过自己。 可如今,我都放下了。 我都放下了。 番外:海棠一梦醉三生 “月楼……”凌墨离垮着脸。 “怎么?”楚月楼端起红木方几上的茶盏,慢条斯理的拿瓷盖撇去浮头的茶叶,轻轻的啜了一口。 “不要再去戏班了,你不早就说不唱了吗,你现在还去!”凌墨离委屈的凑近环住他的腰,带了三分无理取闹的意味。 楚月楼挑高了修眉不说话,笑吟吟的看着他胡搅蛮缠。 “月楼……月楼……”凌墨离蹭啊蹭的,手就不安分的探进楚月楼衣襟里,慢慢的摩裟起来。 楚月楼头疼的拨开他手:“我若不唱戏了,那该做点什么。” “当然是我养着娘子啊。”凌墨离眼睛亮了亮。 “做梦!”楚月楼瞪他一眼,拍掉他不安分的爪子 “离儿你……孽子!白日宣银,成何体统!” 凌墨离一愣,看着被推开的房门。 凌相爷一看就是刚下了早朝,还穿着官府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一推门就见着了凌墨离对着楚月楼又搂又抱,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孽子放开月楼!月楼的身子差,你每晚折腾就罢了,青天白日的还要缠着他!” 凌相爷自从知道楚月楼为保凌墨离而垮了身子,就对他心疼的紧,每天派人好生伺候着,对他如同亲子一般。 “爹。”楚月楼整整衣服,乖巧的喊了一声。 “哎哎,月楼快去好好休息。”凌相爷眉开眼笑,被叫的舒心不已。 “爹……”凌墨离被楚月楼在腰上狠狠的拧一把,疼的呲牙咧嘴,不情不怨的喊了一声。 “混账,终日游手好闲,月楼跟着你算是委屈了!”凌相爷吹胡子瞪眼。 凌墨离苦哈哈的想,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哪有这样胳膊肘冲外拐的! “离儿……你今年多大了。”凌相爷慢吞吞的靠在太师椅上,不经意的打量下,鬓边竟是带了几缕斑白。 凌墨离挥挥手,示意一旁的下人都退下,亲自给凌相爷奉上茶:“墨离今年二十有四。” “是啊,一转眼离儿已经这般大了。”凌相爷伸手在桌子边上比了比:“你娘离世的时候,你才这么一大点……爹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别提多听话了,你夫子总在我面前夸你聪明,要背的文章过目不忘,一首毛笔字写的别提多好看了。每天早晨的时候你娘就在院里搭起一个绣架,没事就绣绣牡丹啊缠枝莲啊,你就坐在我膝上喊我爹爹,给我背你新学的文章……那时爹爹还没有当丞相,只是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一家人在一起……”凌相爷想着当年的情景,笑出了声。 凌墨离默默的坐在一旁,记得,他当然记得,他怎么能忘?秀气的娘亲,英俊的爹爹,二人伉俪情深,后来有了他,一家三口不知羡慕死了多少人…… “爹爹年纪大了,就总爱想想以前的事,你娘走了之后你便日渐消沉……爹看得也心疼。离儿,爹老了,护不了你多少年了,你是时候该长大了。”凌相爷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离儿,爹以前不逼着你考功名有作为,是爹还觉得你太小,安不下心来。如今你也长大了,是不是该替爹爹撑起这个凌府,撑起这个家?” “是,墨离是该撑起整个凌府了。”凌墨离轻声的说。 “你过去怎样爹爹都不再管你,你只要娶一个好女子为我凌家延续香火,爹爹便满足了……离儿,爹爹即使再怎么位高权重,也想像寻常人一样看着你成亲生子,爹爹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成亲。” 凌墨离手一松,摔了青瓷的茶盏。 “爹……墨离,无法娶……女子成亲。”凌墨离艰难的开口:“墨离心里只装得下月楼,再无法容他人……” 凌相爷点点头,意料之中。 “月楼也不是不懂事,他温顺又识大体,你回去好好同他讲,明日再回复我。” “爹爹我……”凌墨离还想再说,凌相爷却一脸疲倦的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凌墨离颇有些浑浑噩噩的,他自然知道延续香火对凌家有多重要。 从前他与狐朋狗友厮混的时候还觉得独子受宠,再好不过。现在……这独子却成了一道枷锁。 横亘在凌家和月楼之间的那条难以抉择的沟壑。 “再走可就要进了池塘了,怎么,你这是嫌天气太热,要进去凉快凉快不成?”楚月楼看着他就要往荷塘走,赶紧拽住他。 这浑浑噩噩的,难道是中暑了?楚月楼皱着眉探上他额头。 “月楼?”凌墨离一怔,握着他的手把他圈进怀里,喃喃道:“我该怎么办……” “什么?”楚月楼没听清,想要再问他却又不肯再说。 七月的日头正毒,楚月楼在太阳下不消一会就觉得难受,伸手去推他:“日头这么毒,你要撒疯也回屋去,在外头让我干晒着这算怎么回事。” 凌墨离放开他,脸色有点发白。 “快进屋去,待会该难受了。是我不好,疏忽你了。”凌墨离眼底有点茫然,握着楚月楼的手就往屋里走。 “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瞒到你不得不娶亲的那天?”楚月楼甩开他手,浅浅的笑了。 凌墨离大惊失色,急的刚想解释,结果晃了晃就软软的一头栽在地上。 楚月楼睁大眼睛吓一跳,赶紧把他扶去床上,转身要去找郎中给他诊病,又被人拽住了袖子:“月楼,不许你走了……” 楚月楼一怔,随即笑道:“我不走,我去给你拧块凉帕子,省得你烧昏了。” 凌墨离不撒手,撒娇一般环住他腰:“不成,你一会就要走了……你陪着我,我躺躺就没事了……不许你再离开我了。” 楚月楼有些哭笑不得,这生病了怎么反而这般任性,软下声来哄着他:“好,那我陪着你,你听话睡一会好不好?” “恩,你陪着我……你今天不许去戏班了。” “是是是,大少爷。我怕了还不成么?” …… 凌相爷站在门外,听到这话一脸的欲言又止,半晌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由着他去吧……将他逼成这个样子,他这做爹的心里有怎么会好受?不娶就不娶,儿孙自有儿孙福,延续香火也不及离儿开心来得重要。看他这个样子估计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月楼委屈了。再说,多了楚月楼这样一个儿子,也就不亏本了。 由着他去吧……就当他最后一次放任离儿任性了。 “牧歌,帮我看看谁家的小姐年龄合适待嫁闺中。”楚月楼推门就进。 “你!”闻牧歌怒目相视,一把揪住他衣服:“不打招呼就随便进来,我要是没穿衣服么办!” “你什么我没见过,都是男子,还要讲什么贞洁不成?”楚月楼慢条斯理拽下他的手。 “你不是……恩……凌墨离怎么办。” “就是给他找。”楚月楼叹气,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你你你你帮着他找小妾!楚月楼你是不是脑袋给炮仗炸过了!你!”闻牧歌气的险些背过气去,脸色铁青的瞪着他。 “不是小妾,是正妻。” “好,好的很,你受了委屈莫要在我这里穷折腾,给我出去出去。”闻牧歌在盛怒之下很没风度的开始动手往外轰人:“去去去,爱哪儿哪儿去,我可伺候不起你,哪天把我气死了我找谁去!” “求你。”楚月楼扶住门框,有些狼狈的抬头。 乌黑的眼眸里满是哀求。 闻牧歌发现自己又很没用的心软了。 “你求我也没用,我上哪儿给你找去。”妥协般的服软了,闻牧歌没好气的瞪着他。 “大家闺秀名门千金甚至重臣之女,韩玬小王爷一句话下不知多少温香软玉扑过来。” “到底怎么了,你十天半月不来,好容易来一次还要我帮你找适龄的成亲女子……你说,凌墨离是不是欺负你了。”闻牧歌叹口气,抱胸倚在门边上。 “没有,他……待我很好,把我捧到天上去了。” “那还……”闻牧歌欲言又止。 “凌府总要有人传承香火,他任性,难道要我陪着他一起任性?” “那你就替他做决定?” “我了解他,如果没有人逼着他做选择,他可能就和我一辈子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我总不能眼见着他凌氏一族,到他这里……断子绝孙罢……” 闻牧歌几乎被他气笑了:“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当初千方百计死心塌地的要和他在一起,现在倒好,自己把他踢给别人……你真是……全天下再找不出你这般的傻子了!你要活活气死我才甘心!” “我就是因为太喜欢他了,”楚月楼苦笑:“所以才,舍不得他背负那样的骂名。” “牧歌,我没办法……求你。” “算我怕了你还不行?我让菡萏去看看吧,到时候拿了轴绢去找你。” “我……” “要想说谢谢就免了,你过的好点,我就安心了……你,好好的待自己,莫要委屈了自己。”闻牧歌还是担心,敛着眉心,一脸的郁卒。 楚月楼勉强的笑了笑。 “不是说了不去戏班了么。”凌墨离脸色难看到极点:“戏班就那么让你留恋,你都是我凌府的人了,你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我凌府的面子吧。” 凌墨离说完就后悔了,气的口不择言了…… “嫌我去戏班给你丢人了是吗。”楚月楼漂亮的凤眸浮上一点淡淡的水汽。 凌墨离看他这样一下子就慌了神。 “我知道戏子下贱。” 楚月楼默默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这是干嘛,闹脾气也该有个度,不气了成不成?是我不会说话,我这不也是……不舍得让你去受那份罪,”凌墨离嬉皮笑脸的拉过他的手按在额头上:“你看你看我还难受着呢……你怎么舍得把我扔下。” “我想回去看看牧歌他们。” “难道他们比我重要?我不准!” “你爱准不准,放开。” “楚月楼,你到底想怎么样,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凌墨离耐心也到头了,摔开他的手瞪着他。 楚月楼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笑的人直心疼。 也不知是谁从自己一进门就开始不高兴,嫌弃自己丢人了,那当初何必把自己千方百计哄回来…… 楚月楼转身走了。 名动京都的梨园戏子楚月楼重新登台,一张戏票价值千金。 为了一睹红颜的纨绔子弟趋之若鹜,不惜砸下重金,只为求见一面天仙下凡似的楚月楼。 刘金桂乐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月楼……你果然还是我的顶梁柱……啧啧,你看这价钱……” 闻牧歌闲闲的磨着指甲,牙尖嘴利的十分刻薄:“钱钱钱,掉进钱眼里了。” 刘金桂瞪他一眼:“唱戏能中暑晕在台上的,可再找不到了,你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你!”闻牧歌气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楚月楼什么都没说,盯着瓷盏里的嫩叶尖发呆。 得!一回到戏班就整天板着个死人脸,笑也不笑,悲也不悲,就是呆呆的盯着一处。 闻牧歌伸手捏捏他脸,暗暗皱眉:都瘦成这样了,以前的戏服还不知道能不能穿…… 凌墨离倒是比他好不到哪儿去,整天神游天外,一句话说三遍他才茫茫然的看你一眼,问你说了什么……简直要把凌相爷气死了。 分开不过半月,两个人便互相折磨到这个地步。 凌墨离听着外面的响雷,盯着雪白的宣纸发愣,在心底一点一点勾勒楚月楼的样子,思及他一颦一笑,眼神便温柔至极。 这一分神,大滴的墨汁便甩在袖子上。 这是月楼给他做的衣服……自己平日里心疼的紧,没想到却被墨汁污了。 心里那点小火苗蹿的更高了。 “来人,备轿。”凌墨离嘴角噙着笑,他想他了,他要去看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尊,都让它见鬼去吧。 还没进梨园行的门,凌墨离就被秦二拦住了。 “秦二,我要见月楼。” “楚师傅在上妆。”秦二耷拉着眼皮懒得抬头看他。 “他说过封嗓的。” “封嗓也能再唱。” 凌墨离被他一句话堵得胸口疼:“你就是死了心的不让我见他是吧!” “是。” “那我就在这等着他。”凌墨离咬着后槽牙瞪他。 “那你便等罢。”秦二依然蔫的让人想揍他。 “这天越发的阴郁……呦,这是下雨了罢。”闻牧歌听着窗外的雨声若有若无的冲楚月楼瞟一眼:“也不知道凌府的那个谁出门记不记得打伞。” 楚月楼画眉的手抖了一下,垂眸盯着铜镜。 闻牧歌撇撇唇,撑起油纸伞:“我回王府去了,菡萏这些天伤风,你好自为知……喏,别忘了门外还有一个淋雨的等着你,你要是心够狠就任他生病去。” 楚月楼拿着眉笔的手一直在抖,索性卸了画好的妆,哑着嗓子去找刘金桂推了这场戏。 刘金桂苦菜似得脸上认命的哀伤,又不得不端着笑脸去向外面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戏的公子哥赔不是,左哄右哄也还是劝不下那些少爷想要砸摊子的心思,破罐子破摔吼上一句:找月楼的是凌相爷家的大公子你们看着办吧,要是还有不开心的就去砸了相府拉倒!赖着我闹什么闹! 一群故作风流的公子被他一句话堵的如鲠在喉,红着眼睛悻悻的捏着扇子走了。 楚月楼找借口打伞出门,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正好看到大雨里淋得活像只落汤鸡的凌墨离,手上力道一松,画着喜鹊登枝的伞就掉在了泥里,溅湿了楚月楼月白色的衣服。 “月楼……”凌墨离模模糊糊的看见雨幕里站着一个月白的人影,喃喃的喊了一句,没成想那月白的人影扔了伞冲到雨地里搂住自己。 “你怎么不懂得躲躲呢……要淋病了……该怎么办。” 凌墨离觉得脸上有温热的水滴滑下,心里一疼,赶紧抱住他:“没事,我这不是想着,让你消消气。是我不好,你还气不气我了?” 楚月楼死死地咬着唇:“不了,再也不气了……” 秦二看着俩人被大雨淋得脸都发白了,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班主,这该怎么办。” 刘金桂瞪他,一烟杆敲上他脑袋:“凉拌!怎么办怎么办,谁教你不放他进去,这下好,两个人一起!” 秦二委屈的低头:“我不是觉得他让楚师傅难受了,想罚罚他,谁知道,谁知道……这平时风流浪子一般,碰上楚师傅,就变成了块木头,下雨了也不懂得避一避。” 刘金桂早已经气的险些升天了…… “月楼还冷不冷?多穿些……”凌相爷心疼的紧,当宝贝一样护着楚月楼。 一听楚月楼生气了,二话不说抄起戒尺给凌墨离后背上整整齐齐的抽出了一盘棋局。 “我没事,爹,你别再打他了,是我不好,答应他不去戏班了,可还是……”楚月楼捧着姜汤,轻声哀求。 “不成气候的东西啊……”凌老爷默默的叹气了。 “爹让他进来,月楼有话想说。” 凌墨离换了干衣服,头发半湿半干的披散着进来:“月楼。” “我冷,你挨近些抱着我。”楚月楼难得的让他抱。 “月楼,以后我们不生气了……是我不好……真的……可你,也别再要闻牧歌给我找姑娘了,你知道我心里装不下别人你还……”凌墨离闷闷的把他抱在怀里。 “……好。” “我把邀月楼盘下来了。” “恩?什么……”楚月楼抬起头瞪他。 “别急……以后把邀月楼改成戏班,班主以后也省心的多。我知道你放不下戏班,所以替你盘下邀月楼。”凌墨离笑着将他搂的更紧了些。 “凌墨离……谢……唔。” 微凉的唇瓣覆上楚月楼的唇,挡住他要说的话。 “你要谢我的还多着呢,我要补偿啊……”凌墨离笑的不怀好意,翻身压住他。 楚月楼闭上眼睛,罢了……随他去吧……自己欠他实在良多。 一月后邀月楼改成驻月阁,刘金桂笑眯眯的带着戏班搬进去。 闻牧歌牵着韩玬意味深长的冲凌墨离笑了笑:“换名字了?” 凌墨离笑着揽过楚月楼的腰:“恩。月,我早已经邀回我凌府了,我想做的,就是让这月常驻我凌墨离的身边。” 海棠一梦醉三生,三生梦回惜海棠。 据说,当年名动京都的戏子貌似天仙,一场霸王别姬唱的万人空巷。 据说,当年那戏子一场假戏真做拴住了风流成性的凌少爷的心,让他一生再没娶亲。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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