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慕容缜听了,连忙要收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黎奇道:“诶,难道不是诚靖王这般说的么?” 慕容缜一时被噎住了,只能抓了抓头,道:“这话儿确实是我说的没错,但是……但是……” 他也不知如何说才好,而且他也不能说实话,自己就是拿唐郁瑞做搪塞来着,他纵使心肠再直,也不可能如此说。 慕容缜道:“总之……”他想了好半天,突然找到了一个好借口,道:“可是郁瑞是男子啊,我也是男子,怎么能成婚?” 赵黎笑道:“这还不容易么?就算以往没有男妃,成大事又何必拘小节,而且大铖向来豪爽,诚靖王何不成此一段佳话呢?” 郁瑞听他们这般说也有些发愣,完全不知道是怎么样一回事,不过看着慕容缜的样子,似乎不是真的想要娶自己,况且自己一个男子,怎么可能嫁人。 连赫瞥见唐敬的脸色,他素来知道赵黎的秉性,赵黎一得意就没了边际,于是笑道:“诚靖王想必是在佳人面前不善言辞,这件事儿也急不得,如今诚靖王见着了唐公子,一定有好些话想说。” 赵黎听了斜了他一眼,随即转头对慕容缜道:“如今诚靖王住在别馆,离着唐家远了些,不如朕命人准备车轿,送诚靖王和郁瑞去别馆叙话儿?朕也知道的,有些话嘛,总要悄悄的说才是呢。” 他说的暧昧,偏生慕容缜没长这个心思,所以听不出来,还挺高兴的,一口就应了下来,唐敬瞧着慕容缜的脸色就更加不对。 元弼很快就准备好车轿,请诚靖王和唐郁瑞过去,唐敬也要退下去,结果赵黎叫住他,笑道:“唐四爷,且住且住,朕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咱们也叙叙话才是。” 唐敬驻了足,回头看着赵黎,赵黎虽然被他盯得心下发虚,但是因着想到自己才是当今天下的天子,所以梗着底气道:“琦妃也总是说着想家,如今你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怎么也要多留一会子。” 唐敬眼看慕容缜高高兴兴的亲自推着郁瑞出了大殿,经过门槛的时候,还一手抱起郁瑞,另一手一提,就将沉重的轮椅提了起来跨过门槛,放好了轮椅之后,才将郁瑞重新放回轮椅上。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莽撞,不过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生怕将郁瑞弄疼了。 唐敬瞧着他们出了殿,再也看不到了,才转回头去,也没有说话。 唐敬在朝廷里做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赵黎深知道他的秉性和为人,越是平静,就证明着唐敬越是气怒,倘或真的把唐敬惹急了,也并不像旁的人那样大喊大叫的发火,只是唐敬却能让你不痛快了。 赵黎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连赫,那眼神儿里明显有让连赫救场的意思,连赫虽然看见了,却没动晃,也没出声儿,他并不是不想帮赵黎,他的一心都扑在赵黎身上,若是以前的连赫是为了家族的荣誉和门楣而活,那么现在,连赫只是为了赵黎而活。 只不过赵黎的秉性总是如此,作为一个君主来说,赵黎总是专行独断根本听不进去劝,倘或不让他自食其苦几次,赵黎必然是记不得的。 赵黎见连赫不言语,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才笑着对唐敬道:“快,元弼,给唐四爷看座。” 元弼应了一声儿,很恭敬的亲自搬了椅子给唐敬来坐,唐敬只是谢了一句恩,坐了下来。 赵黎找着话茬儿,说道:“朕听说唐四爷前些日子去了江宁,还捐了一大笔银子修河堤。” 唐敬语气很平淡,干巴巴的道:“回皇上,是。” 赵黎笑道:“朕有如此忧国忧民的百姓,真是欣慰,倘或旁的百姓也都像唐四爷似的,朕就安心了,这天下社稷也就不成问题了。” 唐敬道:“陛下错爱,草民惶恐。” 赵黎又客套了一下,一时间无话可说,可偏生要拖住唐敬的意思,只要张眼珠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连赫也并不帮他。 唐敬突然道:“陛下。” 赵黎脸上挂的笑意都有些僵硬了,听唐敬叫自己,道:“唐四爷有话请讲。” 唐敬神色还是淡淡的,道:“陛下可曾记得,当年南安动乱的事情?” 赵黎脸上僵了一下,随即笑道:“朕自然记得,当年南安王作乱,唐四爷已经不在朝廷为官,还仗义的披甲上阵,替朕解除心头大患,当时朕就许下愿,只要是朕力所能及的,你提出来,朕会答应你一回,那时候唐四爷可是回绝了的,怎么?如今可想好了要些什么?” 唐敬道:“草民并不是向陛下讨债来的。陛下想一想,当年朝廷内忧外患,草民何曾多说一句?草民何增有一丝异心?不知陛下有没有接到奏本,江宁连年大雨,河堤失修,灾民堆积没有饭吃,朝廷拨下的赈灾粮被层层克扣,七成银换成了三成银,数是没变钱却少了,大米被偷梁换柱的换成了发霉的米,灾民喝的赈灾粥还不如馊水,陛下可曾知道这些?户部尚书收受银钱私下卖官,陛下可曾知道这些?草民已经不在朝廷,不管赈灾也好,还是谈生意也好,从不收一贯黑心钱,凭的都是良心。如果陛下想问的,唐敬都答完了,那么一会儿草民还有生意要谈,商人除了命,就只有信用最重要,恕草民无礼,先行退下了。” 说着拜了一下,不等赵黎反应,转身出了大殿。 赵黎眯着眼,等唐敬走出好久,才一砸龙椅的扶手,起身往大殿里面去了,连赫叹口气,趋步跟上去。 赵黎一面往里走,一面道:“水患的事情是怎么和朕说的?河堤堵住了,灾民吃得饱穿得暖?现在呢,唐敬说了什么!元弼。” 元弼一听提到自己的名字,赶紧应声,赵黎又道:“可还有折子没送过来?” 元弼道:“回陛下,没有了,全都送来了。” 赵黎冷笑一声,道:“那就是想要欺君了?朕拨银子不是养蛀虫的,一年六千两养廉银,都喂不饱这些蛀虫!还有,唐敬说的户部尚书是怎么回事。” 连赫这时候道:“回陛下,户部尚书私下卖官的事情,据微臣听说,并不是头一次了,只不过这位大人收银钱的时候很干净,一直没有抓到什么把柄。” 赵黎冷哼了一声,笑道:“干净?确实做的挺干净的,若不是唐敬奚落朕,朕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赵黎虽嘴上发了一通脾气,但还是立马找人去查江宁和户部尚书的事情。 慕容缜推着唐郁瑞出来,换了车轿,慕容缜扶他上去,并不坐车也不乘轿子,翻身上了马,也是马背上出来的人,并不习惯出门搞这些。 别馆离皇宫并不太远,行得不多时便到了,慕容缜下了马,抢着去扶郁瑞出来,因着赵黎的那些话儿,所以随行的这些人都以为诚靖王真的对唐家的嫡子有那种意思,一个个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思,虽显得恭恭敬敬的,其实都在暗笑。 慕容缜将郁瑞从车上抱下来,放在轮椅上,又欢欢喜喜的推着郁瑞往里去了。 进了别馆,慕容缜拉着郁瑞到了茶室内,命人给郁瑞倒上好茶,这才让众人都退了出去,他一向不习惯别人伺候,而且身边儿都是别馆里下人和内侍,也不是他熟悉的人,让慕容缜更不适应,所以他住下的这几天,都不会叫人留在屋里,而是外面侍候着。 唐郁瑞瞧着这个慕容缜,虽然是大铖的王爷,不过心思实在太简单了,连个花花肠子都没有,直着根本不打弯儿,也知他并没有奚落自己的意思,而且那日他虽然只是搪塞的答应下第二日见面,却不想被唐敬半路接走了,依着慕容缜的秉性,不知等了多长时间。 郁瑞心里过意不去,先开口道了歉,慕容缜摇手道:“我当时确实有些不高兴,后来才想到你可能是有事绊了脚,也或许是出了什么事儿,如今见着你没事儿才放下心来。” 慕容缜先是笑,一张刀削斧砍的脸上有些孩子气,随即表情突然转变的有些失落,道:“我也知道我这个人秉性不好,总是惹人厌烦,我在家中的时候就是如此这般,别看他们都供着我大哥,若不是有大哥,我早被人叫着野娃子了。好多人都不信我只是来京城里走走,其实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还有就是来瞧瞧你这个不得了的嫡子,你我都是被捡回去的,结果我就这般招人厌烦。” 郁瑞苦笑一声,道:“你别这样说,你的秉性并不坏,很直爽,总比旁的脸笑心不笑的人好太多了。而且你还有个大哥照应着,我连个血亲都没了,别的人以为我混迹的好,其实也是提心吊胆的。” 慕容缜一听他提起大哥,笑道:“我跟你说,我大哥是真真儿的厉害的,他不像我这样没头没脑的,而且样样都比我强。” 慕容缜说着,突然想象到了什么,挠了挠头,道:“其实……其实那也不是我一母同胞的大哥。” 郁瑞笑道:“那你是走了什么运,叫他这么照看着你?” 慕容缜道:“我母亲只是个村妇,小时候我以为自己没爹,后来有人来接我们,我才知道我是个皇子,好像很厉害。只是接进了宫里,突然觉得皇子还挺多的,那么好些人,一点儿也不厉害,后来……后来没两个月,母亲就糊里糊涂的死了,正好皇后娘娘之前死了一个女儿,父亲就将我放在她身边儿养,让我做他的儿子,可是皇后是有儿子的,女儿和没有血亲的儿子怎么可能一样儿,她并不待见我,大哥也不待见我。那些时候连我自己都相信,我就是野娃子。大哥生的不像我这样五大三粗的天生就是乡下德性,大哥生的好看,从小父皇也重视他,而且他不仅文行,武也不输给旁人,我是连一个小指头尖儿都不如的……再后来因为夺嫡的事情,我不受待见,没人注意我……” 慕容缜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里,那张深刻轮廓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先前那些呆气傻气仿佛只是幻觉,竟有几分武将的风采。 因为慕容缜天生不受待见,当他带兵包围了整个大殿的时候,所有夺嫡的皇子们都傻了,当时大铖先皇的灵位还停在殿上,夺嫡的皇子们撕毁了传位与慕容盛的诏书,准备哄抢皇位,有人偷偷换掉了宫里的守卫,准备关闭殿门斩尽杀绝,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还有慕容缜这号人物。 慕容缜那时候因为不受宠,有一些小兵,被调遣到边关去,他接到慕容盛的书信的时候,带着一队人马连夜日夜兼程的赶回京去。 边关的兵不像皇宫里的侍卫们,这些侍卫们都是王公大臣的亲戚,身份有地位有,在宫里当侍卫完全是为了在皇帝面前混眼熟,而慕容缜手上的这些兵,那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真真正正杀过人见过血的。 慕容缜带兵冲进皇宫,包围了大殿,将慕容盛奉为新皇,其他几个兄弟虽然不甘心,却见大势已去,只能服软认输。 慕容缜让人将先皇的棺木抬出去,因为大殿上见了血,不吉利,先是摆放在离大殿较远的空殿,然后传令将所有的皇子召集到大殿上,让他们来朝拜新皇。 慕容缜每当回忆起这些,心里也不只是什么滋味,他的兵杀过人,他也杀过人,却没杀过自己的亲人,虽然这些人对他并没有亲情,总是看不起他,骂他是野孩子,还骂他已经死去的母亲。 那天夜里,皇宫火光冲天,他依稀能记得喊叫声,嘶哑的喊叫声,咒骂声,和绝望的呼救声,还有火烧尽房屋的气味,和烧焦了什么的灰烬味儿…… 慕容盛不像慕容缜那么仁慈,他最仁慈的事情就是让人抬走了父亲的棺木,再让慕容缜跟自己一起去偏殿换衣服,然后关闭了殿门,上了锁,一把火,将所有的大患一次铲除掉。 那件事之后慕容缜病了好久,还差一点一命呜呼,后来慕容盛震怒之下,终于有人查了出来,其实是所谓的余孽给慕容缜下了毒,慕容缜差一点点就因为夺嫡丢了性命。 或许是慕容盛看到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慕容缜,也或许是慕容缜帮他登上了皇位,新皇帝开始对自己这个弟弟变好了,还封了他的爵位,只不过,慕容缜从此没了兵权,只在京城里被人供着捧着吃喝玩乐,什么游手好闲的事情都可以做。 看得出形势的人都知道,新皇虽然感激这个帮助他登上皇位的弟弟,可终究不是亲弟弟,到底是要防着的,皇帝的嘴就像是鸟嘴,只能共患难,不可同享福。 慕容缜也不知为何,这些事儿埋在他心底那么些年了,一直藏着,如今却对郁瑞说了出来,说完之后顿时心里轻松了不少,深深叹了口气。 慕容氏是北面马背上出来的民族,一向野性难驯,这些郁瑞都是知道的,因为皇位你死我活这些郁瑞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知道和亲耳听人讲是不一样的,这些真实的经历和细节,让郁瑞有些震撼。 郁瑞以往觉着自己很难,挣扎在唐家里,没有一个好糊弄的人,全都是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全都是推倒了油瓶子不扶的人,只是现在想想,原来还有更难的,若慕容缜不是这种大咧咧的性格,恐怕也很难活到现在了。 郁瑞也叹了口气,无论是自己,还是慕容缜,真的是有共同点的,都是只希望有些真正的感情、亲情,但是这些在普通人看来很简单的东西,在他们来说就是奢求。 郁瑞心里听得难受,似乎有石头压着,不上不下的,他想着亲身经历过这些的慕容缜必定更不好受,只是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安慰他的话儿。 过了好半天,郁瑞才道:“诚靖王也不必过于伤心,好在如今你还有大哥不是么,我觉着你大哥也不是真的对你防备,若是那样,他不必故意支开你救你一条命,也不必为了你的事情大发雷霆。” 慕容缜不好意思的道:“唉,我只是嘴快,嘴又不牢靠,总想找人唠唠嗑,你听了就当耳旁风罢,不必当真的来安慰我,我大哥总说我没心,真的,一会子我转身就忘了,吃饭还能吃三大碗呢!” 郁瑞笑了出来,道:“王爷不是无心,王爷是太好心了。” 慕容缜被夸奖了,摸了摸脸颊,真么大块头一脸赧然的样子,瞧得郁瑞直忍着笑。 郁瑞道:“诚靖王要是在京城这些天想找人唠嗑,随时都可以找我,随叫随到。” “真的?”慕容缜道:“你才是好人,从来没人想听我说话,那些宫女太监又怕我怕得要死,我也知道自己长了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可这也不是我的错……” 两人也没说什么,一直在唠嗑,慕容缜讲了讲北面大铖的风土人情,郁瑞也讲了讲自己以前的事儿,当然了,在慕容缜面前说些上辈子的事儿,没有什么负担,也不怕慕容缜别有居心,也不怕说漏了些什么。 一直到中午时候,有内侍过来问传膳的事情,慕容缜才推着郁瑞去吃了午膳,回来因为时间尚早,慕容缜舍不得郁瑞这么早回去,就留他多坐一会儿。 吃过午饭回来,茶室的茶已经换成了新的,桌子上还摆了一个香炉,香气很淡,这种香也很常见,读书的时候提神醒脑多半会烧这个。 元弼见赵黎中午用膳也闷闷不乐的,一脸奴才相的巴结道:“皇上,因何不高兴呀?要不要请琦妃过来,解解闷儿?” 赵黎现在哪有这个心思,虽然这几天他都没翻牌子,也有好久都没和连赫做过了,但是他现在心情不好。 元弼道:“皇上不高兴,那奴才说一件让皇上高兴的事儿罢。” “你说。” 元弼应声道:“皇上,那铖国的诚靖王,可是个难缠的货,这次和亲的事儿,又百般推诿,可见其实就是想要难为皇上。如今诚靖王和唐家那嫡子在别馆里,奴才就斗胆揣测了圣意,叫人在他们烧的炉香里加了些小料,这香啊,普通时候提神醒脑,只不过用量大了,就是催情的功效呢。” 赵黎听了,顿时将手里的折子“啪”的一声砸在桌上。 元弼本是想讨好赵黎,没成想变成这样。 赵黎腾地站起来,喝道:“你揣测圣意?你是够斗胆的!你哪只眼睛瞧出来朕让你这么干了?唐郁瑞是谁?他是唐敬的儿子!你要让诚靖王把他怎么着了,唐敬有能耐拆了朕的寝殿!” “这……这……” 元弼赶忙跪下扣头,道:“皇上开恩,饶了老奴罢!老奴也是想为皇上分忧,和亲的事情诚靖王推三阻四,摆明了不想让皇上舒坦,而且皇上不是要将唐家那嫡子指给诚靖王么……奴才只是……” 赵黎啐了一声,一脚将元弼踢翻,喝道:“糊涂!朕什么时候说将‘唐郁瑞指给诚靖王’了?朕看你是在朕身边儿太舒坦了,是老糊涂了!朕只是拿这件事儿敲打敲打唐敬,吓唬吓唬唐敬,还当真要弄个男人给诚靖王么!” “老奴……” 元弼还没说话,赵黎又踹了他一脚,道:“还不快滚,滚去别馆,朕不管你怎么办,要是唐郁瑞少了一根头发,朕就扒了你的皮,让你死之前再被阉一次!” “是是!是!”元弼赶忙连滚带爬的跑出殿去。 这面郁瑞和慕容缜在说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刚开始只是心跳有些快,郁瑞身子弱,心跳快了会发慌,所以感觉很灵敏,慕容缜身强力壮的,这些小小的异样自然感觉不到,只是觉得有些热,还道是水土不服,不适应这么热的天气,专门起身推开窗子。 夏天没什么风,吹不散桌上的炉香,郁瑞再坐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他瞥见桌上的炉香,登时明白了,顿时心里慌了神儿。 所幸慕容缜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既不知道炉香有问题,又没发现郁瑞的不对劲儿。 郁瑞若是像以往那样,没经过人事儿,此时也还好些,只可惜他的身子初试云雨,已经尝试过那种滋味儿,此时便有些坐不住了,却不想让慕容缜发现自己的尴尬。 郁瑞深吸了两口气,压住身子里的燥热,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若是再不回去也不好,若是诚靖王想找我唠嗑,去唐家的家塾便好。” 慕容缜虽然舍不得他走,不过他知道郁瑞身子不好,也就没有拦着,让人去准备轿子。 慕容缜要抱他上轿,郁瑞此时忍得艰难,哪肯让他碰自己,说不麻烦诚靖王,让内侍扶着他坐进了轿子。 轿子帘一垂下来,郁瑞不用强装着镇定,顿时有些瘫了,后背发软,靠都靠不住,斜斜地倚在轿子里。 郁瑞喘着气,随着轿子微微的颠簸,身子难耐的躁动着,他脸上发烫,因子领下的脖颈似乎也要烧着起来,郁瑞颤着手解开领子。 他全身发软,解开领子这种小小不言的动作,仿佛耗尽了他的全力,郁瑞颤抖着手解了好半天,在解开的那一霎那,双手瘫了下来。 郁瑞的喉头干涸,滚动着喉头粗喘了几口气,胸膛也急促的起伏着,他身上没劲儿,想要自己纾解也没办法。 郁瑞只好仰起头向后靠着,尽量让自己放平和,闭起眼睛来,一吐一吸的平静下自己的呼吸。 只不过这些都是徒劳,元弼为了邀功,香炉里的量放的不少,郁瑞和慕容缜又在屋里坐了那么长时间,慕容缜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奈何郁瑞身子本身就弱,多这些敏感了点儿。 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郁瑞咬住嘴唇,生怕抬轿子的轿夫听到什么动静。 若是唐家的嫡子身名扫地,唐敬都不需要娶妻子,自己现在的地位一定保不住,到时候落井下石的人不会少,郁瑞似乎能回忆起上辈子那种处境,让他燥热的身子蓦地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郁瑞觉得非常煎熬,他的身子在发热,渴望纾解,但他的两手发软,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而此刻他的心里却冰凉的,怕被人发现这幅样子。 后背出了一层细细的汗,郁瑞能感觉到汗珠儿顺着后脊梁滚下去的感觉,只是这种轻微的瘙痒感,都让郁瑞“嗯——”的一声呻吟出来。 他连忙咬住嘴角,狠狠的咬了自己舌尖儿一下,疼的他一激灵,这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也不知煎熬了多长时间,郁瑞只觉得晃悠悠的轿子突然停了,似乎是落了轿,有人道:“唐少爷,到了。” 郁瑞听到声音,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睛,外面的人听不到唐郁瑞的声音,又提高嗓门喊了一声,“唐少爷,到了!” 郁瑞这才猛地一激灵,一张嘴却是湿热的粗喘,和颤巍巍的呻吟,郁瑞调整了半天的气息,才勉强用正常的嗓音说了一句,“不要撩开帘子。” 外面的人有些面面相觑,到了唐宅门口,难道不下轿子么? 等了一会子不见郁瑞吩咐下轿,唐宅看门的下人也面面相觑,有激灵的跑进去,准备请老爷示下。 那下人刚进去就瞧见峤襄过来,赶忙与峤襄说了,峤襄又折回正房,道:“老爷,少爷回来了。” 唐敬正在练字,练字是心平气和的一件事儿,只不过唐敬练了几张纸的字,都是龙飞凤舞的,好看是看好,就是戾气太重,如今听见峤襄说,少爷回来了,毛笔尖儿顿时一颤,一幅好字多了一个大黑疙瘩的败笔。 唐敬搁下笔,道:“问少爷晚饭吃了么,没吃就传饭罢。” 峤襄道:“老爷,不是这个事儿,少爷的轿子到门口了,只不过少爷不下轿,让人不要撩开帘子,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 唐敬听了皱眉,虽然他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但是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当下寒着脸,出了房门,往大门去了。 唐敬走的非常快,峤襄几乎跟不上,到门大门口,果然看见了一乘轿子,旁边站着轿夫,可能是别馆的。 唐敬走过去,那些轿夫看出他的身份,给他请安,跟他说唐少爷在里面呢。 郁瑞听见外面的响动,知道唐敬来了,心跳传到耳朵里,顿时就像要砸漏了他的耳鼓,砸的他头脑晕乎乎的,一片空白。 郁瑞仰着头靠着,深深的呼吸着,他不知唐敬一撩开帘子是什么反应,也不知这撩开帘子,其他人会不会看到自己的笑话,总之郁瑞的心一下沉到了底儿。 唐敬走过去,一把掀开帘子,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郁瑞斜斜的靠坐着,衣裳有些散乱,领口全解开了,露出一大片白皙的锁骨来,脸颊却是不正常的潮红,一直红到耳朵根子。 他双手瘫软着,嘴唇下意识的张开了喘息,红艳艳的舌尖儿,因为郁瑞想要保持清醒,被咬的还带着血丝儿,干涸的小血丝儿还挂在郁瑞的唇角上。 唐敬脸色顿时比方才还要阴森,他马上放下了帘子,因为自己身子挡着,那些轿夫又本分的站着,所以并没有人看到郁瑞这幅光景。 唐敬放下帘子,动作快极的脱下自己的外衫,然后又掀起帘子,探身进去,将郁瑞用外衫胡乱的裹上,确保别人看到郁瑞这幅模样,将他抱起来。 郁瑞的手没有力气的垂下来,脸却紧紧压在唐敬怀里,因为害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全身都在打着颤。 唐敬似乎发现了他的颤抖,将于瑞抱得更紧,快步的走进大门,命下人关闭大门。 那些轿夫看不到郁瑞的脸,身子又有衣服当着,看不出什么不妥,双手无力的垂着,还以为唐少爷病了,都大惊失色怕被牵连,不过好在唐敬没功夫理他们。 峤襄追上来的时候就看见老爷怀里抱着什么,快步的往里走,虽然用衣裳遮掩着,不过峤襄一眼就看出来了,老爷抱着的不正是少爷么。 峤襄道:“老爷,少爷这是怎么了?要叫大夫么?” 唐敬寒着脸,步子没有放慢,只是道:“叫大夫在郁兮园等着,过一会子给少爷诊脉。” “是。” 峤襄应了赶紧往反方向又走,一路跑着去找大夫去了。 唐敬并没有把郁瑞抱回郁兮园,他能感觉到郁瑞的害怕,如果这么叫大夫看了,指不定要把流言蜚语传成什么样子,到时候都不用别人算计,郁瑞嫡子的身份定然土崩瓦解了。 唐敬抱着他一路往正房去,“砰”的一声踹开房门,因着他脸色不好,旁的人也不敢接近。 唐敬将正房里时候的丫头小厮一并撵出去,下人们出来关上了门,也不敢打听些什么,老爷虽然平日不苟言笑,但从来没这么可怕过,都怕殃及无辜。 他把郁瑞放在床上,郁瑞眼神迷离着,嘴唇一张一合的,喉头滚动着,单薄的胸膛随着呼吸急促的欺负。 唐敬如此看着,虽然下腹有一些冲动,却更加的暴怒起来,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是谁敢对自己儿子使诈。 郁瑞躺在床上,试着伸手握住自己那块,却是徒劳,手酸软的没有力气,一面喘息着,一面隐约着哭腔,他似乎也被逼疯了。 郁瑞摇着头,汗珠子从脸上滚下来,嘴里轻声呢喃着“难受”。 唐敬有些不忍心,为他擦了擦滚下来的汗,郁瑞这时候身上燥热,只觉着唐敬的手心温度正好,贴在自己脸上非常舒服,他没力气,却用脸费劲的磨蹭着唐敬的手,一面磨蹭,一面伸出舌尖儿来,亲吻着唐敬的手心儿,滚烫的小舌头就像火蛇一样,带着滑腻的水渍,撩拨着唐敬。 唐敬看着郁瑞主动的模样,忽然眯起眼来,一把捏住郁瑞的下巴,郁瑞顿时疼的冷汗直流,唐敬脸上的表情并不温柔,这样的撩拨并没有让他欢心。 唐敬盯着郁瑞的眼睛,声音虽然很轻,却很怕人,“你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郁瑞顺从的仰着脸,双眼也盯着唐敬,只不过郁瑞的眼睛因为躁动而变得湿润、迷茫,喷在唐敬手上的气息都是湿热的。 郁瑞瞧着他,身子难耐的厉害,他并不是没有意识,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唐敬似乎以为他没有意识,所以才要逼迫他看着自己,问他自己是谁。 只因为郁瑞知道对方是唐敬,郁瑞才更加说不出口,他说不出口他渴望唐敬的温存,他渴望那天夜里的感觉,且不说他们都是男子,他的这幅身子,还是唐敬的儿子。 郁瑞身上本就燥热,如今这样想着,脑子里顿时乱哄哄的,看着唐敬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唐敬不知为何,他竟然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来一种似乎和自己的心思一样的复杂,还有委屈…… 唐敬的心猛的被狠狠的砸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何郁瑞会对着自己露出这幅表情来,或者对方没有意识,随便对谁露出这幅表情来。 唐敬这样想着,他征战沙场这些年来,早就养成了铁石心肠,却突然软了,郁瑞的样子让他不忍再执着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郁瑞却用微弱的声音,嘶哑的叫了一声:“爹爹……” 唐敬本身挪开的目光又立时转过去,郁瑞被他捏住了下巴,两瓣儿嘴唇张的更开,红色的舌头因为燥热而微微抖动着,带着一种水亮的柔光,让唐敬脑子里轰的一下。 郁瑞喊了一声“爹爹”,随后就只是呢喃道:“唐……唐敬……” 唐敬猛的放开郁瑞的下巴,俯下身吻上了他的嘴唇。 郁瑞似乎渴望对方的亲吻,两个人的嘴唇刚刚碰到一起,郁瑞立马伸出了舌头,主动描摹着唐敬的唇线,和唐敬亲吻在一起。 郁瑞因为炉香的缘故,身子敏感的要命,就连这样子的亲吻也让他几乎受不了,郁瑞一下一下弓起腰身来,双手颤抖的抓着身下的床单。 他起初还忍着喘息声,生怕别人听了去,只是郁瑞高估了自己的镇定,在唐敬面前,他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一切的风轻云淡全都不见了。 郁瑞只能粗重的喘息着,唐敬抚摸着郁瑞的脖颈,平日里嫌热的手掌,此时竟然让郁瑞感觉到舒服,他深深的叹息了一口。 唐敬的手顺着郁瑞的脖颈到锁骨,抓住领口,粗鲁的将衣服并着里衣顺着衣领子扥开。 郁瑞的皮肤裸露在空气中,唐敬还没有碰他,就敏感的微微发抖起来。 唐敬低下头,在郁瑞的锁骨上亲吻、厮磨,郁瑞“嗯——”的一声叹息,嘴里只能呢喃着唐敬的名字,或许唐敬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唐敬听他一直唤着自己的名字,心里早就躁动起来,亲吻从锁骨往下,一路慢慢的往下划去,在胸口打了个转儿,转而在小腹上画着圈儿。 “嗯……嗯!” 郁瑞扬起脖颈来,似乎是受不了这样的亲吻,腰也抖动着,使劲儿垫起腰来,让唐敬退下他的裤子。 唐敬将郁瑞剥干净衣服,让他一丝不挂的躺在自己身下,却不去动他的下身,反而逆着往上亲吻。 “啊!” 郁瑞突然拔高了声音,他瞪大了眼睛惊恐自己发出了这样粘腻的呻吟,只是他连捂住嘴的力气也没有。 唐敬吻在他的胸口上,用舌头在他胸前的凸起上打着转儿,时轻时重的舔舐着,又间或着用牙轻轻厮磨。 第四十章 郁瑞两眼迷茫,胡乱的摇着头,挺起胸来,似乎是让唐敬更进一步的亲吻自己,胸前那地方被唐敬轻轻的厮磨,辗转的舔弄,让郁瑞的身子更加滚烫,好像再热一点点就会烧着一般。 郁瑞嘴里下意识的呢喃着“唐敬”的名字,受不了他的撩拨,却无能为力,只能让唐敬为所欲为。 唐敬看着身下人痛苦的模样,每一下亲吻都让他发出粘腻的叹息,说不冲动是不可能的,但是唐敬又怕弄伤了对方,而且郁瑞不是女人,就算只用手帮他也能达到高朝。 这样一来唐敬就犹豫了,他本不该和郁瑞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郁瑞身子弱,年纪又不大,这样反而会让他吃不消。 唐敬有一刻失神,却觉着自己胳膊上一热,郁瑞费尽了力气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小臂,他仰着脖颈,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平日里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因为欲望而充血。 看着他这幅样子,唐敬终于不再撩拨他,而是将手放下来,握住了郁瑞的下身。 郁瑞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叹息,抓住唐敬小臂的手也随之收紧,他的喘息一下急促了起来,单薄而过分白皙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两点凸起因为刚才的舔吻变得挺立,镀着薄薄的光泽,似乎在挑衅着唐敬的忍耐力。 唐敬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手上一面套弄着郁瑞的下身,一面低下头再次吻上郁瑞的嘴唇。 因为郁瑞的感觉都集中在下面,这一次的亲吻格外青涩和被动,被唐敬掠夺着,银靡的丝线来不及吞咽,顺着嘴角滑下,一直划过脖颈,滴落在床单上。 郁瑞被他握住下面,腰身痉挛似的微微弹动着,因为炉香的缘故,他已经来不及羞耻,只觉着不够,主动配合着唐敬的手指,轻轻扭动着腰身,将床单捻在身下,弄得凌乱不堪。 唐敬一吻结束,手上动作没停,又亲吻在郁瑞的小腹上,小腹和腰线似乎是郁瑞的敏感地,只要浅浅的触吻,就能让他发出抑制不住的喘息。 因为怕像上次一样留下痕迹,所以唐敬这次只选择不会裸露在外的地方亲吻,避开脖颈耳朵。 唐敬瞧着身下的人,过分白皙的身子慢慢染上了粉红色,知道郁瑞已经动情,自己何尝不是,却强压下小腹的躁动。 唐敬的吻一路往下,开始亲吻着郁瑞的大腿,郁瑞的下身本身就被他握在手里,这样的刺激已经让他脑子一片空白,突然觉得大腿根儿处一阵温热,有什么湿湿软软的,略带粗糙的东西磨蹭着自己。 郁瑞惊得全身一颤,眼前一阵白光,拱起的腰也一瞬间瘫软在床上,他竟然就这么泄了出来。 唐敬也略微有些惊讶,不过想到是药的缘故,郁瑞闭着眼喘着粗气,过了好半天,身上终于有了些力道,他伸出双手捂着眼睛,他的身子泄过一次,却仍然在发热。 唐敬看出他的变化,眼神更加发沉了,想必药效并不轻,他不知是谁对自己儿子下手,只不过这个债一定会讨回来。 郁瑞觉着刚刚平息下去的躁动,再一次席上来,他的思维不受束缚的总是想到唐敬,他想到自己一丝不挂,他想到唐敬衣衫整齐的伏在自己身子上,他想到自己在唐敬的眼皮子底下泄了身,他想到唐敬竟然伸出舌来舔吻着自己的大腿…… 郁瑞“啊——”的一声轻喊,唐敬竟然又低下头,在他的大腿上轻轻的吻着,他托起郁瑞的一条腿来,从大腿根儿一直往下去,吻过膝盖,下面郁瑞没有感觉,却因为唐敬将自己的腿抬得很高,郁瑞不费力气就能看见,唐敬亲吻着那因为常年不能走路而偏瘦的小腿,一直到脚踝,在凸起的脚踝上厮磨。 郁瑞感觉不到什么,心跳的却很快,唐敬的吻一下一下都留下了痕迹,他好像能感觉到一股麻痒和酸软,穿过自己的尾椎,窜上了头顶。 郁瑞绷着腰,他因为一次泄身,意识已经清醒了很多,却忍受不住,粗重的喘了出来,一时间,内间儿里只剩下微带水声的亲吻,和郁瑞放肆的呻吟声儿。 “求……求你……嗯——” 郁瑞受不了唐敬的慢条斯理儿,他的下身慢慢抬起了头,渴望唐敬的照料,却一直被冷落着,唐敬只去亲吻那些无关紧要的地方。 唐敬听到郁瑞的声音,抬起头来,郁瑞红着眼睛,和唐敬的目光撞在一起,立马偏开头去,用手捂住眼睛,就仿佛刚才那不是他说的一样。 唐敬抚摸着他的腰线,每一下都让郁瑞咬紧嘴唇,大腿的肌肉明显绷紧了,如果他的小腿和脚能动,恐怕此时快感已经传到了他的脚趾。 “难受?” 郁瑞听着唐敬略带沙哑的声音,耳朵边儿热乎乎的,唐敬故意吐气来吹,郁瑞缩了缩肩膀,光裸的身子被唐敬的衣服布料摩挲着,让郁瑞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只是顿了一下,拼命的点头,唐敬却仍然不帮他,只是身子压低了,郁瑞能感觉到身上的重量,起初唐敬只是虚压着自己,而现在,那人的衣服料子已经全部附在自己身上。 郁瑞克制不住自己,垫起腰吃力的晃荡着,去磨蹭唐敬的身体,一面自己寻找着解脱,一面点头,喉头里发出类似受伤幼兽的声音。 唐敬轻轻咬着郁瑞的耳垂,道:“以后会不会一个人了?” 郁瑞听了马上摇头,用自己胸膛上的凸起顶着唐敬的胸膛磨蹭,嗓子里一阵舒服的呜咽,断断续续的道:“不会……不、不会……帮我……爹爹……” 唐敬的呼吸一滞,郁瑞似乎掐准了,只要他一服软,一露出那种无助的表情,自己就会心软,而事实也正是这样。 唐敬听着那一声软软的“爹爹”,只觉得喉头干涩,下身也开始胀着难受。 他稍微使劲儿咬了郁瑞的耳垂一下,郁瑞的身子敏感,这种带着丝丝刺痛的感觉,反而让他更加兴奋起来,唐敬复又含住郁瑞的耳珠儿,用舌头描摹着郁瑞的耳廓,伸出舌头在郁瑞的耳朵上吻着,一下一下突刺,模仿着那夜让郁瑞无助的进出。 郁瑞受不了,一个劲儿的缩起脖子来躲,他现在身上的力气比刚才好些了,瞧见唐敬不帮自己,只能自己伸手去触碰下身。 只是他刚碰到,唐敬的大手却突然包裹过来,连着郁瑞的下身并着郁瑞的手一起握起来。 “唔!嗯嗯……嗯……” 郁瑞重重的叹息着,随着唐敬的动作,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上下套弄起来,虽然下身是被自己的手包裹着,但那种感觉却不一样,郁瑞这样想着,只觉那股酥麻感被放大了,一直麻到骨子里。 唐敬包裹着郁瑞的手上下滑动着,看着郁瑞满足的闭上眼睛,只顾着喘息,那种在自己手里放肆的感觉,让唐敬几乎忍不住。 郁瑞下身的水渍越来越多,从唐敬的手缝里漏出来,还有些顺着郁瑞的股沟,一直往下滑,夹杂着汗水,竟把后面那个浸染的湿了,湿润的水色,配合着因为快感而微微颤动的儿。 唐敬的眼神不禁沉了几分,盯着那个地方,他能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息也烫了几分。 只是唐敬不想伤害郁瑞,那夜唐敬的神志有些不清,将郁瑞狠狠的折磨了一通,后来勉强拉回了神志,看着郁瑞两眼没有焦距的瘫在自己身下,随着自己的顶动而耸动着,那时候唐敬不得不承认,这样子的郁瑞反而让他更加想要进入他的身体,继续的侵占他,亲吻他,只是唐敬舍不得…… 现在唐敬也舍不得,事后唐敬给他抹药的时候,肿胀的可怜样子,唐敬还没有忘记,他如何能舍得。 郁瑞觉着唐敬的动作慢了,他的身体难耐这种放慢的快感,不禁张开眼来,只见对方正拿眼紧紧盯着自己的下面,因为自己的腿不能动,他被唐敬摆的两腿大开也没有办法并拢,所以下面的是暴露着的,唐敬那样的目光,里面是什么意思,郁瑞不是不明白,他忽然想起那晚,唐敬进入自己的痛楚……还有难以形容的灭顶的欢愉。 猛的缩了一下,微不可闻的水声,紧紧的闭缩着,将水渍挤了出来,唐敬看着,不禁呼吸一滞。 郁瑞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唐敬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刮蹭着自己股沟里的水渍,那种痒痒的感觉,让郁瑞拼命的收缩着。 唐敬将手指沾满水渍,在股沟里滑了两下,然后中指就定格在的上,起初只是轻轻的按压,慢慢的按揉着,郁瑞忍不住大声喘息了出来,对方每按一下,郁瑞就觉着下身那种酸麻的欢愉更加明显了。 唐敬抬头看着郁瑞,郁瑞也正看着他,无力的大敞着腿,两眼发红,喉头急速的滚动着,一只手还被包裹着,握着他自己的下身。 郁瑞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动作有多么羞耻,只是他动不了,也来不及动,唐敬的食指和无名指弯曲的顶在郁瑞的股沟上,中指稍稍一用力,“噗”的一声挤进了郁瑞的身体里。 被异物侵入,像痉挛一样,猛的收缩挤压着唐敬的手指,那种微暖的,紧致的,带着水声儿的吞吐,让唐敬也红了眼睛,唐敬深知道此时自己并没有中什么算计,只是他忍不住,就是想狠狠侵占身下的人。 “啊!啊……啊……啊……” 郁瑞的身体随着唐敬的手指一出一进,无力的耸动起来,唐敬的力道很大,虽然只是一根手指,每一次进出几乎要带出里的儿,郁瑞捂住嘴,无力的仰着头,身子每一次耸动,鼻子里都发出一颤一颤的声音。 下身仍然被套弄着,里却被唐敬的手指狠狠的进出,时而又旋转的着,按揉着,郁瑞被双重的欢愉包围着,渐渐觉着什么也思考不了,连捂着嘴的手也像被抽干了力气,“啪”的一声垂在被子上,抬不起来了。 唐敬看着郁瑞这幅模样,有些可怜,还是少年的身子,正是拉长变化的时候,白皙细滑的皮肤,隐约着介于少年和男子的骨节感,唐敬一低头就能看到,窄窄的臀部紧紧夹住自己的手指,随着抽插而卖力吞吐着。 经过那一晚的事情,唐敬已经知道郁瑞的敏感点在哪里,虽然只是手指,但每一下进出都顶着郁瑞的敏感之处,每一下和按揉,都狠狠的捻弄着,郁瑞被这种没有征兆就袭来的快感折磨的已经没了意识,第二次泄出身来。 他瘫软在床上,就像那晚一样,身子只是随着唐敬的进出而耸动,嘴唇微微张开,有银靡的丝线顺着他的嘴角滑下,郁瑞竟没有发现,只是睁着眼望着床顶,嘴里发出并不成声调的呻吟。 唐敬知道他发泄了,自己该干的已经干完了,这时候就该停止了,为郁瑞擦干净身子,带他到郁兮园去看大夫,瞧瞧身子有没有问题,只是唐敬的手指仍然在进出着郁瑞的,他觉着,自己停不下来。 郁瑞泄了身,粘腻的白色洒了他一身,腿上小腹上,甚至下巴上也有,他的身子因为发泄变得更加敏感,唐敬的手指让他不停的痉挛着,更加紧致的吮吸着唐敬的手指。 过了好半天,唐敬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看着身下人无神的眼睛,唐敬慢慢的将手指抽了出来。 因为这种深深的抽出,郁瑞从失神中醒了过来,随着唐敬的手指从里拔出来,深深的带着粘腻的叹息着,只是他发出呻吟之后,才猛的惊觉自己竟露出这么羞耻的声音。 郁瑞抬眼去看唐敬,唐敬脸上因为躁动有些红,额头上都是细汗,甚至有汗珠儿从下巴上滚落下来,滴落在郁瑞的大腿上,让郁瑞忍不住颤了一下。 郁瑞看着他克制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其实刚才唐敬若是真的进入自己,郁瑞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是自己求他的,只是让郁瑞没想到的是,唐敬真的只是帮他,其他什么都没做。 唐敬看着郁瑞回过神来,从床头柜上拿起了干净的布巾,将郁瑞身上脸上的东西擦干净,又将自己的手擦干净,这才道:“身子还有什么不舒服么,一会儿让大夫瞧瞧。” 郁瑞听他声音沙哑,虽然衣服宽大看不出唐敬是不是还在兴奋,但决计不会好过。 唐敬将他抱起来,自己坐在床沿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给郁瑞重新穿上衣服。 郁瑞起初只是安静的靠着,只不过慢慢感觉到自己腿根儿处有东西顶着,他也是男人,自然明白是什么。 唐敬本想给他穿好衣服,自己出去解决,哪知道郁瑞在自己怀里不老实,竟然微微磨蹭着腰,唐敬的呼吸一下急促了起来。 郁瑞能感觉到对方喷在自己耳朵边儿上的热气,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下一刻却将手背后,按在了唐敬下身上,轻轻的磨蹭着。 唐敬猛的抬眼,抓住郁瑞的胳膊,将他正过来坐在自己腿上。郁瑞脸上红的几乎能滴血,将头压得很低。 此时郁瑞只是套上了里衣,还没有系扣子,里衣挂在肩膀上,露出大片的胸膛,下身还光溜溜的,刚刚被弄的肿胀的就压在唐敬的腿上,郁瑞觉得有些坐不住。 却只是顿了一下,伸手继续按揉着唐敬的下身。 唐敬压低了声音,发出了一声轻哼,显然没想到郁瑞会来帮自己纾解。 郁瑞的手虽然是男子样儿的骨节分明,却白生生的,唐敬的衣衫还齐整,郁瑞的衣裳有些狼狈,身上全是吻痕,骑在唐敬身上,就是这副样子,更让唐敬冲动起来。 唐敬抓住郁瑞胳膊的手慢慢收拢,郁瑞痛哼了一声儿,看着唐敬的眼神,他几乎承受不住,所幸垂下头来,将额头抵在唐敬的肩膀上。 郁瑞不知道自己这一低头,就将细细的脖颈和精致的耳垂暴露在唐敬的眼皮底下,下一刻,唐敬就亲在了郁瑞的脖颈上。 郁瑞“啊”的惊呼了一声,唐敬并不敢怎么亲吻,怕留下痕迹,所以郁瑞只能感觉到温热而湿软的东西,在自己的脖颈上滑动着,时而打着转儿,唐敬的舌头一直吻到郁瑞的锁骨上,在锁骨上毫不留情的留下吻痕。 郁瑞觉得脖颈上湿湿的,滑滑的,继而锁骨上丝丝刺痛,若不是他泄过两次,身子弱实在太累了,恐怕此时下面又要抬了头,唐敬的撩拨太煽情,让郁瑞难以抵抗。 他帮唐敬弄了好半天,也不见唐敬有要完事儿的样子,郁瑞手都酸了,一想到自己刚才那么快,虽然有中了药的缘故,但也很伤自尊,毕竟郁瑞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不是简单的什么都不懂的少年而已。 唐敬见郁瑞的动作慢了,就伸手过去,将郁瑞的手包住,像刚才一样套弄起来,只不过刚才是帮郁瑞,而此时是帮自己。 郁瑞的脸上有些发烧,方才只顾着难受,所以并不觉得如何羞耻,而现在不同,他很清楚的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撩开唐敬的衣服,钻进去,毫无遮挡的握着他滚烫的那物,而唐敬发热的手就包裹在自己的手上,带动着自己的手,套弄着那物什。 郁瑞庆幸自己是抵在唐敬的肩膀上,所以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脸,他的呼吸也变快了,似乎会传染一样,当唐敬发泄出来的时候,郁瑞浑身一激灵,喷溅在他手上的东西烫的郁瑞“嗯”的轻哼了出来。 唐敬的呼吸顿住了,直到发泄的快感之后,才放开了郁瑞的手,郁瑞还趴在自己身上,唐敬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起布巾,再次帮郁瑞和自己擦拭干净。 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也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唐敬只是默默的给他穿衣服,等穿好了衣服,唐敬一把抱起他,道:“大夫估摸着已经在等了,带你去看看。” 郁瑞下意识的抓紧唐敬的胳膊,头靠在唐敬的胸口上,唐敬并没有找轮椅,而是直接抱着他一路往郁兮园去了。 郁瑞脑子里有些放空,也不知是不是刚才两次发泄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总之他就老老实实的靠着唐敬,忽然想到,慕容缜也曾经抱着自己上车,那种感觉似乎就和唐敬的不一样,至于为何不一样,郁瑞并不想深究…… 唐敬抱着他一路进了郁兮园,芷熙峤襄和时钺一起围了上来,自然还有院子里的嬷嬷丫头和小厮们,虽然少爷平日里不喜欢怎么说话,但是为人温和,而且对下人从来不苛刻,这样的主子往哪里去寻,就算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一遇到事情,下人们自然要关心他。 大夫已经到了,唐敬将郁瑞放在床榻上,郁瑞因着刚才的事儿,所以有些心虚,伸手摸了摸领口,觉着领子系得紧,才慢慢将心放下来。 峤襄拿过诊脉的小枕头给他垫在手底下,大夫给他请了脉,随即和唐敬说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身子又虚弱,多休息就行了,之后又给郁瑞开了安神的方子。 郁瑞隐隐约约听见大夫说什么虚弱,差点惊得跳起来,毕竟他刚才和唐敬刚做过那档子事儿,虽然没有像那夜里被进入,可今日的事情更让郁瑞难为情,那天自己是被迫的,而今天,自己那副羞耻的模样,请求着唐敬帮自己纾解,一想到如此,郁瑞简直要头顶冒烟儿。 唐敬让时钺跟着大夫去抓药,等药煎好了端过来,又让芷熙去厨房弄些软烂的吃食来,毕竟已经是晚上了,闹了这么半天,郁瑞累了,肚子想必也饿了。 等着俩人出去,唐敬又吩咐峤襄去打些水来,要给郁瑞洗洗身子。 郁瑞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却听到“洗身子”三个字,再一次绷紧了,若是沐浴,一脱掉衣裳,浑身的吻痕岂不是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等那时候众人不可能想到少爷和老爷有点儿什么,只会想着唐家的少爷不知检点。 郁瑞脑子里乱哄哄的,他侧卧在床上,面朝着外,本身是方便请脉,结果就看着峤襄走了出去,招呼小厮们去打水来。 唐敬看到他发愣,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心想着这次为了不让郁瑞受伤,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应该不会刮破什么,果不其然郁瑞的额头并不烫,温度也很平常。 唐敬瞧着他,或许是真的累了。 峤襄很快就回来了,小厮们放了一个大木盆在屏风后面,又陆陆续续的提来热水续上,等都准备好了,峤襄道:“老爷,水好了,奴婢侍候少爷更衣罢。” 郁瑞眸子一缩,还不等他说话,唐敬已经开口道:“不用,你们出去。” 峤襄向来是最通透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儿,老爷既然吩咐不需要侍候,峤襄就应了一声,带着其他下人一并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好。 郁瑞这才松了口气,唐敬从桌边长身而起,走过来,道:“洗洗身子,等洗好了吃些东西。” 郁瑞点点头,伸手自己去解衣服,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帮唐敬太长时间了,手抖得不行,连扣子都解不开,两只手只顾着发抖。 唐敬向他招招手,郁瑞虽不甘心,但是自己这样也丢人,所幸伸出双手去抓住唐敬的小臂,唐敬双手一使劲儿将他带了起来,让郁瑞坐在床边儿上。 唐敬又让他两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毕竟郁瑞小腿没劲儿,这样坐着坐不住,勾着自己的肩膀也好坐起来,唐敬腾出双手来,低下头去给他解衣服。 郁瑞的衣带字被抽掉,唐敬随手就扔在一旁,又去解他的领口,而郁瑞双手放在唐敬肩上的动作,似乎在主动勾着对方的脖颈邀吻。 郁瑞低着头能感觉到唐敬的呼吸喷在自己额头上,抬着头又觉着十分别扭,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在唐敬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利索的替郁瑞解了衣服,开始退下他的裤子,很平常的道了一句,“腰抬一下。” 郁瑞的脸“滕”的就红了,知道唐敬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还是脸上不可抑制的发烫。 唐敬将郁瑞的衣服脱干净,就将他抱起来放进浴桶里,郁瑞抢着道:“我自己来就行。” 唐敬也没强求他,坐在一旁的桌边儿。 郁瑞呼了口气,热水烫的他浑身很舒服,很解疲劳,尤其方才因为快感,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此时才慢慢放松下来,只不过身下面被唐敬弄的又有些肿胀,手指和唐敬那物是不能比的,没有上次那么难过,但热水一烫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郁瑞看不见那地方儿,也不知成什么样子了,只觉着热水的温度浸染着后面,让后面的一突一突的跳,几乎就像是回忆起之前唐敬手指一进一出的感触。 他这样想着,止不住屏住了呼吸,看唐敬没有注意自己,慢慢伸手往身下摸去,郁瑞碰到自己的时候,忍不住“嘶”的痛哼了一声儿。 唐敬本别看目光不去看他,此时听到声音,忙起身过去,道:“哪里疼?” 郁瑞哪里肯告诉他,只是摇头,唐敬看他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绯红,也知道是什么了,所幸没有再问,因着郁瑞的自尊心太强,就由着他去了。 唐敬一面这么想,忽然一面想到一个问题,就是曾几何时,自己竟然这么由着自己这个儿子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芷熙拿了些软烂吃食回来的时候,屋子关着门,所有下人都跟外面候着,不禁好奇的问了两句。 郁瑞听见外面芷熙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水已经不太热了,唐敬怕他着了凉,就将他抱出来,郁瑞自己擦干净了身子,穿了衣服。 唐敬这才让下人进来,将木桶抬走,收拾了湿掉的房间。 芷熙拿来吃食,郁瑞确实饿了,等他吃了两口,峤襄对唐敬道:“老爷,晚饭好了,饭传在哪里?” 这时候郁瑞才知道,原来唐敬也没吃晚饭呢,唐敬只是让郁瑞慢慢吃,对峤襄道:“一会子传到我房里,今日的事儿别和太夫人讲起,若是太夫人问,你就随便回两句无关紧要的。” 峤襄应了。 唐敬看着郁瑞吃完了,才出了郁兮园去。 次日郁瑞醒的比较晚,睡醒的时候只觉着全身无力,连一根手指都懒得抬,眼皮子也似乎黏在了一起睁不开,已经日上三竿,郁瑞猛地想起要去家塾,竟没有下人来叫他早起。 郁瑞唤了两声儿,一个嬷嬷走进来,道:“少爷,您起了?” 郁瑞见不是芷熙也不是时钺,那嬷嬷以为郁瑞还在犯困,笑道:“少爷您再睡会子罢,不碍事儿的,也不必去家塾。” 郁瑞道:“因何不必去家塾?” 嬷嬷回道:“老爷昨晚上吩咐了,少爷在家塾里习学的快,先生们也说了少爷很上进,该学的都学通透了,所以老爷说少爷以后都不必去家塾了,往后就跟着习学生意上的事儿便罢了,真是恭喜少爷了。” 郁瑞听了有些犯楞,不是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他真没想到,自己总归去家塾还没几天呢,中间儿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的耽搁。 再有就是,郁瑞已经答应了慕容缜可以随时到家塾等自己,虽然昨天发生了不怎么愉快的事儿,但郁瑞不用想也知道,必然不是慕容缜干的,如果这次再失信于人,郁瑞都会对自己失望。 郁瑞忙道:“时钺呢?” 嬷嬷道:“回少爷,时钺跟药房呢,等煎好了药拿过来,芷熙去厨房那些吃食来,等吃了饭,再喝药。” 郁瑞道:“叫他过来,我有事儿吩咐。” 嬷嬷不敢怠慢,转身就要出去,郁瑞又道:“我这就起身了。” 嬷嬷应了,她走出去,很快有丫鬟们捧着衣物进来,伺候他早起,时钺也很快进来了。 郁瑞吩咐他的不是别的事儿,而是吩咐他往别馆去一趟,给慕容缜带个话儿,就说自己不去家塾读书了,让他别去那地方儿干等了,若是想要说话,就往唐宅来。 时钺应了,出了房门,准备去带话儿,哪知道刚出来就瞧见了老爷进了郁兮园。 唐敬看他没有煎药,而是往外去,只是道:“少爷起了么?” 时钺低头回道:“回老爷,刚刚起了。” 唐敬道:“喝药了么?你这是往何处去。” 时钺道:“还没有喝药,少爷正在偏堂用早膳,奴才是往别馆替少爷带话儿去。” “给慕容缜?” 时钺点点头,老实的回道:“是。” 唐敬也不问带什么话儿,时钺当然也不敢看他的脸色,唐敬放他出去了,只是沉思了片刻。 虽然他也看得出来,其实慕容缜是天生少根筋儿的秉性,说出那样的话也是无意,自然不是真的想对郁瑞做些什么,而且唐敬昨天夜里就让诚恕去查了,慕容缜对香炉的事情一无所知。 唐敬对慕容缜并没什么承建,若说为何第一眼见到慕容缜就对他提放着,还要提到慕容缜的大哥慕容盛。 慕容盛和唐敬的岁数差不多,都过了而立之年,当年在沙场上的时候,慕容氏有个出了名儿的少年将军,被骁勇善战的慕容家族封为常胜王,就是慕容盛。 那时候慕容盛和唐敬一样,都还没有及冠,那是唐敬有生以来,见过最棘手的敌人,无论从智谋还是骁勇来说,更可怕的是慕容盛几乎是无心的人,他可以明知道前面是陷阱,他可以明知道会断送副将的性命,也要打赢这场仗。 其实不仅是唐敬,在赵黎和连赫的眼里,慕容家族都是野蛮的民族,他们过惯了马背上的生活,奉信的是强权和实力。 所以唐敬并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去接触慕容氏的人,而且还是个大铖的王爷,就算慕容缜是大铖里的异类,但他骨子里也流淌着慕容氏的血,是毋庸置疑的不可驯化的野兽。 再有一点,其实唐敬也不明白,就算他明白,也不愿意提及,看着慕容缜拉着自己儿子的手或者抱着自己儿子上车,这些亲密的举动,唐敬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醋意的,别管他看不看得清自己的心思,但他和郁瑞有身体上的接触这是实实在在的,唐敬觉着,既然郁瑞和自己有了关系,再让别人触碰,自己心里不对头儿,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慕容缜听时钺说郁瑞回去病了,惊了好一阵子,等时钺回去了,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决定去唐家看一看。 他从没去拜访过谁,自然不知道拜访别人需要名帖,还需要带着表里去才是规矩,慕容缜空着手就到了唐家门口,看门的下人不识得他,自然不让进。 慕容缜说自己是来看望唐郁瑞的。 下人道:“我们老爷出去了,老爷不在家,您有什么事儿也得待下次了。” 慕容缜道:“你们老爷出去了?去哪里了?” 那下人顿时脸上有些得意,笑道:“这位爷您是外地来的罢?京城里谁不知道我们老爷就要娶亲了?这会子是最忙的时候,自然是去办这些个事儿了。” “娶亲?” 慕容缜声音都拔高了不少,惊诧道:“他不是连儿子都有了,怎么还没娶亲?” 那下人噗嗤一声笑出来,直揉肚子,道:“老爷娶亲和少爷有什么关系,是续弦,续弦您懂不?那可了不起了,是陈家的千金大小姐,陈家您肯定听说过罢” 下人的话匣子打开了,滔滔不绝的讲着,似乎这是一种荣耀,也确实如此,唐家和陈家,都是不可企及的大家族,若是两家联姻,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这样一来,整个生意场几乎会被两家占去足足七成。 慕容缜这回听懂了,原来是唐家的老爷要续弦了,唐郁瑞将要有个后娘了。 慕容缜有些愣神儿,他自然知道续弦是什么意思,就像自己的父亲有好多好多的女人,正室就是皇后娘娘,正室的儿子,就是太子爷,就是富贵人家所谓的嫡子。 如此一来,唐郁瑞没有娘,哪还能坐得了多久嫡子这个位置。 慕容缜心口上发疼,倒不是他有多为郁瑞担心,只是他似乎又想起了那些年月,自己和娘来到皇宫里,像乡下人一样,后来娘死了,父亲连看都不看一眼,又娶了新的女人,他的女人永远不嫌多,永远娶不完。 同龄的皇子们都比他聪慧,都比他见识高,眼界远,变着法儿的戏耍慕容缜,他还记得自己被罚在太阳地儿暴晒的情景,就因为他没娘,他的娘不是父亲最疼爱的女人,他的娘没有高贵的身份和家世…… 这些个,都是慕容缜同病相怜的。 下人看慕容缜失魂落魄的走了,也不知他身份,还嗤笑原来是个傻子呆子。 郁瑞休息了一上午,身子骨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他觉着自己不是女人,不至于这么娇气,就让时钺推着自己出来走走。 时钺和他讲了讲自己研究的药方子,虽然还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但是很快就会研究透了,到时候给郁瑞一面针灸,一面再服些药,不能说腿好的像常人那般,但总能站立起来慢慢走。 郁瑞听他这样说,起初以为是安慰自己,哪知道时钺越说越起劲儿,眼里都闪现出光彩来,郁瑞瞧在眼里,笑着想,这才是真正的时钺。 郁瑞在花园里逛够了,正准备回去,就见几个丫头从回廊过来,似乎要去库房,一面走一面嬉笑。 “太夫人这几天高兴着呢,咱挨骂都少了!” “小蹄子,说什么呢。” “可不是,全因为老爷要娶亲了,日子都定下来了,就等着新奶奶过门呦。” 第四十一章:铺子 唐敬的确是出门了,只不过下人们猜错了,唐敬并非是去忙着娶亲的事儿。 因着这些日子老太太高兴,气色也好了,唐宅上下的人都知道老太太是因着老爷要续弦所以欢心的,老爷这会子出去,还能是别的事儿么? 可就说着了,唐敬出门是为了别馆那件事儿。 那天夜里唐敬就让诚恕去查了,别馆的事虽然和慕容缜无关,但也不能说十分无关,元弼为了讨好圣上,胡乱揣摩了圣意,偷偷的叫小太监往别馆去了,在慕容盛房间的香炉里加了些料。 别馆是什么地方,这些小小不言的动作自然有人看到,诚恕并没费太多的力气就查清楚了,随即回禀给了唐敬。 元弼在京城里已经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买官卖官他都有插手,一些不算很大的事儿,赵黎懒得去管,就由着元弼去弄,赵黎并非不知道元弼骄纵,只不过元弼办事儿还算利索,没有太大的过失,赵黎也不想去动他。 只可惜元弼没看清楚形势,得罪了他不该去碰的人。 今儿个唐敬约了人,在丰升楼摆了宴席,中午就往丰升楼去了。 在京城里并不像在江宁,说包下一个酒馆儿就能包下一个酒馆儿,丰升楼算是京城里达官贵人常来的地儿,并不给别人包场子,不然先不说收入多少银钱,就说得罪人,那也是得罪不起的,让谁进不让谁进都不好说话。 如今唐敬要在丰升楼请客,那老板二话也没说,包了个二楼让给他。 唐敬一贯不喜欢这些请客吃饭的事,所以当两位大人听说唐敬要请自己的时候,那可真是受宠若惊,觉得今后的道路算是发达了。 唐敬下了车,有丰升楼的伙计迎出来,引着唐敬往楼上去,道:“两位大人已经到了,四爷要的菜也准备齐妥了,这就端上来。” 唐敬点点头,刚到二楼的天井,就听见雅间儿里传来隐隐的笑声儿,似乎有人在抚琴,还有人在唱曲儿。 伙计为唐敬推开门,只见里面坐着四个人,一个打扮明艳的女子正在抚琴,另外两个人坐在桌边儿上,怀里搂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兔儿,那兔儿生的阴柔,穿的也像女子一般,靠在一个人怀里,嘴里唱着曲儿,就任由两人把玩着。 唐敬一进去,琴声立时就断了,那两人瞧见唐敬,赶忙站起来,笑道:“来了来了,唐四爷。” 那兔儿被人从怀里推出来,退到一旁去,偷眼儿朝唐敬瞥,似乎是想见识见识众人口中说的唐四爷是什么样子。 唐敬只是皱了一下眉,随即恢复了平常,道:“两位大人也不必客气,都坐罢。” 他说着,率先走到桌边,坐下来,伙计退出去端菜,那女子又开始抚琴,兔儿从一旁款款而来为三人倒酒。 两位大人瞧见唐敬坐了,也赶忙坐下来,笑道:“唐四爷还能想着我们二人,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唐敬也说了一两句客套话,那兔儿挨个斟酒,也给唐敬的杯子里倒满,他身上一股香气味儿,身子骨柔弱的几乎能和郁瑞比,只不过郁瑞那是病的,而这兔儿就是要这样,才能卖得出去。 那兔儿倒了酒,直往唐敬身上蹭,只不过唐敬没理他,他也是识趣儿的人,也听说了唐四爷不好招惹,还没什么人能让他留恋,而且据说这位爷又马上要续弦了,他蹭了几下没什么效果,也就自己走开了。 唐敬来了,那两位大人不敢再抱着兔儿。 三人客套了一阵子,其中一人笑道:“我还记得唐四爷当年做将军的样子,如今虽然下了海,还照样如此,是咱们旁人永远比不着的啊。”说着一面恭维唐敬,一面劝酒。 唐敬也不怎么绕弯子,听了几句话,就道:“旁的人虽然觉着我唐敬还如往常那样儿的风光,不过可大不如从前了,所以还需要两位大人帮个小忙。” 两人听了偷偷的对视一眼,一人殷勤的表态道:“四爷您说话太客气了,帮什么忙您尽管说,就算咱不吃您这顿饭,也一定帮您帮到底,只要是咱力所能及的,一定办得妥妥的。” 唐敬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我如今不在朝廷了,屈居着生意场上,虽然自在,但远比不上二位大人,二位大人也是皇上身边儿的人,说起话来那可是有分量的。” 唐敬虽然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是无论在官场上还是生意场上,会说话那都是必不可少的,不会说话怎么谈得拢生意?唐敬只是素日不喜欢这么虚假的话,必不可少的时候自然用的上。 那二人听着唐敬的恭维,心里是美开了花儿,谦虚了好一阵子。 唐敬话锋一转,又道:“旁人总觉着我唐家厉害的跟什么似的,小妹又在宫里做妃子,只不过前几日里偶然听得有人跟我说,小妹在宫里过得并不如意。若说圣上不喜欢小妹,亦或者小妹做了些什么事儿惹得圣上不欢喜,那唐敬也就不怎么言语了。” 他说着顿了顿,二位大人忙给唐敬亲自倒酒,一面认真的听着唐敬的下文。 唐敬继续说道:“只不过,小妹托人和我诉苦,说并非圣上不欢喜她,而是宫里有些歹人专弄私权,就为了小妹之前没孝敬他几个银钱,一直撺掇着圣上针对小妹,好在圣上英明,没有听信谣言,只不过这个人又开始想着法儿的,就仗着自己离圣上近。” “这……”一人道:“这还了得了!先不说唐四爷的妹妹是娘娘,那可是金枝玉叶,谁不知道皇上只宠着琦妃娘娘,就单单说咱四爷,谁这么大胆子,敢和四爷叫这个劲,须得给他颜色瞧瞧!” 唐敬听了笑着点头,道:“如今小妹在宫里头,我这个做兄长心疼她还来不及,如何能让她受了欺负去?因着这件事儿,唐某是几天没睡好觉,迫不得已才请两位大人帮帮忙。” 那两人听着忙不迭的应声。 唐敬这才道:“其实那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两位大人在朝中举足轻重,如果联名上书,还不是手到擒来事儿。” 一人被奉承的笑了几声,道:“那是那是,只是不知这人姓甚名谁,咱回去好写在本奏上,参他一本,叫他尝尝鲜了!” 唐敬道:“不是谁,阉党而已,名叫元弼的就是。” 他这话说完,对面两人顿时没声儿了,这会子也不是偷偷对视,而是对着瞪眼,不知如何是好。 元弼虽然是个太监,但是个大太监,在赵黎身边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因着这些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也没想着去动他,如今唐敬却突然说了出来,两人一下子醒悟了,怎么可能因为琦妃娘娘的事儿,也不知道元弼得罪了唐四爷什么,瞧起来唐四爷是铁了心的要跟他说道说道儿。 唐敬见两人踟蹰,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拿起酒杯来捏在手里把玩着,微睨了二人一眼,笑了一声,道:“两位大人也不必担忧什么,唐某从来不做挨不着边际的事儿,没有十成也得有个八成的把握,才敢劳动别人不是。” “唐四爷是有什么好法子?真不瞒您说了,这元弼在宫里仗着自己资历老,就无法无天了去,上面媚主,下面压榨咱们,他一个内官儿,咱还待是朝廷命官,见着他还要点头哈腰的,成何体统,是不。” 唐敬道:“正是如此,所以今日劳请两位大人,就是为了这事儿,也不需两位大人如何劳累,只是写个奏本而已,将唐某手里的这些一样样列举出来,就行了。” 他说着,拿出一个小册子扔在桌上,对面两个人抢着拿起来,展开来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脸上乐开了花儿,直道:“这真真儿是好物,还是唐四爷能耐大,若没有这玩意儿,想要斗倒了元弼还难得很,现在这东西在手上,不怕元弼捅翻了天,他就算有本事,也再嚣张不得了。” 唐敬的脸上只是挂着笑,没再说话,笑容也没有达到眼底。 其实那小册子并不是什么稀罕物,而是元弼卖官的账簿而已,上次连赫说的,因着户部尚书卖官的事儿做的周密,收受银钱的时候又小心谨慎,所以旁的人抓不到他把柄。 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儿,那户部尚书并没有那么大能耐来卖官,只不过他后背有靠山,正是元弼了。一个小官儿十二万两,户部尚书最后也就留下四万两,其余的全都拿给元弼孝敬了。 元弼是赵黎身边儿的人,赵黎有个风吹草动,他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自然早做准备,因着户部尚书已经嚣张到临街的茶馆子里卖官,都没人敢言语一句。 如今不幸的是元弼得罪了唐敬,好日子也算是到了头儿。 那两个官员早就不满元弼的为人,只不过低人一等不得不受着,如今有了账簿,怎么还需要忍气吞声?一桌子美味佳肴吃也吃不下了,就一心想回去写了奏本,第二日好交上去,斗倒这个阉党。 唐敬瞧见他们的样子,也没多留,叫伙计来,丰升楼里有名儿的都一样包了几样,给大人们送到府上去。 送走了两位大人,唐敬也算做完了事儿,又让伙计包了两样儿容易吃的,不伤胃的带回去。 丰升楼的老板虽不知道唐四爷为何要包走吃食,想必是家里有不得了的病人,需要养着胃的,这样一来,就笑道:“不瞒四爷,咱这儿昨天刚弄了些果子酒来,这样儿的酒不似旁的那么辛烈,温和着呢,尤其每日里温了喝一钟,对身体并无坏处还有益处,还有些个蜜汁儿的金丝小枣,益气补血可妙着呢。” 唐敬脸上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不过心里一下就想到了郁瑞,郁瑞身子这么弱,吃些补的也对,尤其丰升楼做的吃食味道都是一等一的,不是比药要强得多么。 唐敬当下让老板一样包了些,下人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着唐敬回去了。 唐敬虽去丰升楼吃了顿饭,只不过喝酒多,菜没吃两口,回了宅邸,问峤襄少爷跟哪呢。 峤襄回道:“太夫人今儿个传饭,少爷在饭堂呢。” 唐敬听了顿了一下,老太太传饭一般都不去郁兮园通传,只是头几次见着郁瑞的时候觉着他长的规矩又可人疼,渐渐的相处的久了,太夫人就觉着郁瑞始终是个瘸子,并不配做唐家的嫡子。 太夫人不欢喜见到郁瑞,所以往郁兮园传饭的次数也就少了,自从唐敬告诉老太太,要娶陈家的大小姐陈姝以来,太夫人再没让郁瑞跟着一桌儿吃饭。 有的时候心情好了,找来唐敬的两个女儿吃饭,都不会去叫郁瑞。 这些郁瑞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在这个家里,太夫人虽然举足轻重,但还有比她说话更有分量的,那就是唐敬,郁瑞想要站稳脚,除了巴结的好之外,自然还要取舍,所以郁瑞打定了决心就可着唐敬了,老太太惹不起,也就不去招惹。 今日太夫人却忽然让丫头到郁兮园来,让少爷去前面儿一道儿吃饭。 郁瑞方听那些丫头说,唐敬的婚事马上就要办了,连日子都订好了,而且是越快越好,立马就听到太夫人传饭,心想着,估摸着是下马威。 时钺推着郁瑞往饭堂去,一进堂屋,根本没人儿,连一个嬷嬷都没有。 因着郁瑞只好让时钺把自己再往里推,直接去里屋。 里屋倒站着好些人,丫头们捧着碗筷正在布膳,老太太就一个人坐在桌边上,有丫头捧了盆来,给老太太净手。 她洗过手,又有人托着布巾请太夫人擦手,擦了手,太夫人又开始拿了新的布巾擦拭筷子。 筷子本身就被净洗的泛着光,太夫人也没想着再擦多干净,或许只是下意识的擦擦。 她看到郁瑞进来,只是撩了一眼眼皮,郁瑞给太夫人请安问好。 老太太“嗯”了一声儿,道:“来坐,饭都凉了。” 时钺推着郁瑞往桌边儿坐了,丫头捧上碗来,郁瑞净了手,等太夫人拿起筷子开动,方拿起筷子来。 一顿饭太夫人总是抬头往他那瞧,因着食不言寝不语,郁瑞吃的觉着米粒子都膈应着胃,却也不能发出一声儿响动。 等吃过了饭,丫头搬上来一张方桌,将剩菜剩饭一样样挪到方桌上,撤下桌子去,这才端上来香茶和一些点心瓜果。 老太太就斜卧在大椅上,招手让丫头拿过她的香盒来,掀开盖子,拿着小金汤匙开始拨楞着,郁瑞就坐在一边儿,等着太夫人发话。 太夫人拨弄了一会子,将小金汤匙扔在香盒里,放在一边的榻桌上,扣了盖子,随即道:“瑞儿啊。” 郁瑞往前欠了欠身子,不管在太夫人眼里自己是什么德行,这规矩总要做好了,免得又被扣帽子。 “孙儿在。” 太夫人慢条斯理儿的道:“你听说了么,你爹要续弦的事儿。” 郁瑞顿了一下,觉得这些不是他能置喙的,只是道:“孙儿听说了一些个。” 太夫人道:“也是呢,这宅子里上下也就忙道些这事儿,毕竟陈家的闺女,那可是金枝玉叶,虽比不得公主郡主,但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能赶的上的。” 郁瑞听他这样说,自觉着无趣,果然让自己给说准了,太夫人无非就是要敲打敲打自己,让自己识点趣儿,若是识趣儿,估摸着唐家不缺养着一口人的钱,若是不识趣,恐怕太夫人就要发威了。 郁瑞自然是识趣的,他活了两辈子,自然看得懂世事,但是正因为他死过一次了,最怕的就是本是自己的从自己手心儿里溜走,既然他活过来的那一刻是唐家的嫡子,唐家的大少爷,那这就是他的,就算郁瑞再识趣,也不愿做个杵窝子,再像上一辈似的,被人踩踏着算计,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 他没说话,只是听着太夫人似乎唠嗑一样的絮叨着,絮叨着陈家的闺女如何金枝玉叶,絮叨着陈家的当家如何识大体懂规矩,絮叨着下个月陈姝就要进唐家的门,让郁瑞可别莽撞着,冲撞了新奶奶。 唐敬进来的时候,太夫人絮叨有一会儿了,只是还没说到重点上,丫头过来轻声道:“太夫人,老爷回来了,听说太夫人和少爷正在用午饭,特意来给您加两道点心呢。” 太夫人听了,因着续弦的事儿是唐敬提出来的,所以以为唐敬会帮着自己教训教训郁瑞,就高高兴兴的让丫头去请老爷进来。 唐敬身后跟着峤襄,峤襄已经将下人带回来的吃食解开了纸包,一样样码在精致的盘碟里面,又把碟子盘子摆放在捧盒里,看起来真的像那么回事儿。 唐敬进来第一眼就看见,欠着身儿后脊梁都绷紧了,正在听训的郁瑞。 唐敬瞧着郁瑞的小身板儿,也不知为何,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细细的腰,因着赶紧挪开了目光,觉着自己的想法并不太妙。 他觉着自己和郁瑞这两次接触都是有缘由的,既是有缘由的,唐敬也就觉着没什么不对劲儿,而现在,自己瞧着郁瑞,竟往那方面想,总觉着不应该。 太夫人见他进来,笑道:“怎么今儿个这么早就回来了?在外面吃了么,外面的饭菜哪有家里头可心,要不要再吃一些?” 唐敬给太夫人请了安,道:“不必了,儿子吃好了才回来的,因着听说母亲正在传饭,正好儿子带了些小食儿回来,让您尝尝味道。” 说着,峤襄便捧着捧盒恭敬的往前去,到了太夫人面前,跪下来,擎着盒子让太夫人挑选。 太夫人方才不像郁瑞那般小心翼翼,自然是吃饱了,如今见着这些吃的,都有些甜腻,他年岁大了,吃不得这么甜腻的东西,所以就捡了一块点心吃了一口,便放在一边儿。 本身这些也是给郁瑞带回来的,老板给唐敬包吃食的时候,听下人说了一句,是给少爷准备的,老板自然选的就是少年人爱吃的,又不伤胃的,再者听说唐家少爷身子弱,就选了大补的多一些。 太夫人叫唐敬坐下来,笑着问道:“婚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你又不叫我操心,可交给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我真真儿的不放心呢,人家可是陈家的大小姐,也是见过世面开过脸的人,万万别怠慢了去,叫别人嘲笑了咱们。” 唐敬道:“母亲放心,儿子叫诚恕在准备了。” “还在准备呢?” 太夫人道:“哎呦呦,下个月初就要接新娘子喽,还没有准备妥当么?要加紧了,时间可不等人,可要办得风风光光的,这门亲事儿不错,门当户对,家世也干净,体面着没错儿!” 唐敬也不反对,只是道:“儿子记下了。” 太夫人一提起亲事儿就高兴,所以也没注意唐敬的表情,而且唐敬一向这样,对什么都很冷淡,所以太夫人也没觉得不对劲儿。 唐敬一进来,太夫人就忘了郁瑞还跟边上坐着呢,一直和唐敬说道着要把婚事办得如何体面,如何盛大,要请多少达官贵人。 下个月初,虽然紧了些,不过陈家愿意嫁,唐家愿意娶,有银钱也不怕短时间弄不玩这些零碎事。 太夫人又说道了一会子,就觉得累了,让唐敬和郁瑞各自回去。 二人出来,唐敬却不回正房去,而是跟着郁瑞去了郁兮园。 到了郁兮园,唐敬让峤襄把那些没放在捧盒里的吃食拿过来,芷熙将纸包展开,把吃食放进盘子里,因着东西太多了,只一样拿出一些来,其他的收起来放在小厨房,慢慢的吃。 唐敬道:“这些都是补气补虚的,总比药的滋味好些。” 郁瑞点点头,谢过了唐敬,他真没想到,唐敬竟然关心自己,也不知道这能不能说明,自己在唐敬心里的地位有些提高,越高就代表着自己嫡子的身份越稳当。 其实郁瑞不知道,自己在唐敬心里的地位确实越来越高,唐敬越来越放不下他,时时刻刻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想去关心他,只不过不是出于父亲对儿子的关心。 而唐敬认为这种想法不对头,一直在克制着这种想法的滋生。 他们还没说几句话,一个丫头进来道:“老爷,裁喜服的裁缝来了,请您去量身呢。” 唐敬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郁瑞,郁瑞听见喜服二字,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他一直觉着是因为自己嫡子的地位要不保,所以并不希望唐敬续弦,旁的也没有多想,也不敢去多想。 郁瑞心里虽不是滋味,但面上伪装的很淡然,那股云淡风轻的劲儿看在唐敬眼里,唐敬心里也开始不是滋味儿。 唐敬道:“叫他到郁兮园来,就在这儿量,顺便给少爷量身做两件新衣裳。” 郁瑞觉着自己不是女孩儿,不需要那么多新衣裳,但是转念一想,没准是让自己在唐敬婚事上穿的,也就并没说什么,只是道:“谢谢爹爹。” 裁缝很快就进来了,给唐敬量了身,又给郁瑞量量,后面跟着一个学徒记录下来尺寸,又让唐敬挑样式。 唐敬对自己的喜服并不上心,因为他心里压根儿就没对陈姝上了心。陈姝的存在就是使唐家和陈家联姻,变成一个大家族,或许在陈仲恩眼里,他都没把自己的侄女儿当成一回事儿。 相反的,唐敬对郁瑞的衣裳有点儿上心,裁缝带了好多成衣过来,让唐敬挑样式,郁瑞的身子板小,这些衣服虽然穿得,但是并不合适,自然要重新做。 唐敬选了好几件儿,郁瑞肤色很白,穿什么颜色都不会显得脏,郁瑞平日里总是穿杏色的,因为颜色比较清淡,不是太扎眼,夏天里让人看了就觉着凉快。 但是唐敬今天偏生没挑颜色淡的,甚至还挑了一件大红的,男子穿暗红的或者紫色的衣裳都很常见,毕竟这些颜色深,也不觉着如何,但是大红的好像喜服一样,这让郁瑞有些乍舌,虽说这件衣服他穿上了,峤襄和芷熙一直说好看,但郁瑞还是觉得,唐敬办喜事儿,儿子穿的这么艳是做什么去的? 不过唐敬也点了头,郁瑞就没办法了。 时钺是男子,不懂得这些衣服好不好看的,只是芷熙和峤襄一个劲儿夸,时钺也道了句:“挺好看,显得白。” 惹得一屋子的丫头“噗嗤”跟着笑。 唐敬量完衣裳也没走,一直在郁兮园里,因着郁瑞不去家塾了,所以唐敬要交给他一些铺子的事儿。 唐家的产业主要在京城里,其他地方都是连带着,但纵使不是主要的,也是旁的人比不了的。 唐家让诚恕拿了两家布匹铺子的账簿给郁瑞,这些铺子都是从江宁袁老板那里进货,因着众人都知道布匹是江南的好,京里的达官贵人都不吝惜钱多少,只怕货不是好货,所以专找着金贵的买。 这些布匹从江南运过来,也不急着要,船只价格低廉,自然是最好的运送方式,但万一着了水,这些布匹也就废了,所以运送是个麻烦的事儿。 唐敬就先拿着两个小铺子给郁瑞顽顽,也就算是练练手。别看这两个铺子在京城里不算大,但都是有口碑的,一个月下来送到唐宅的例钱并不少。 唐敬将铺子交给他,道:“旁的人如今只听说过唐家嫡子的名头儿,却未曾见过你真正的手段,这两个铺子是给了你,往后它们就由着你来,亏了钱挣了钱我都不会过问,每月送了例钱来你也不需要交给诚恕,这就都是你的了。只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败干净了,对于唐家来说九牛一毛并不值什么,就当是我图了你高兴,只是在外人眼里,这两间铺子什么样,你就是什么样子。” “是,儿子知道了。” 郁瑞听了唐敬的话,他说的虽然严肃,但是郁瑞心里还是激动的,他从没想过唐敬一上来就会将铺子交给自己处理,他自己都不再过问。 上辈子郁瑞也管过铺子,别说两间布匹铺子,就是旁的再多,郁瑞也管得来,管得透彻,所以他并不担心这个,但是又怕自己生疏了,做的不漂亮,不能让唐敬看到自己真正的手段。 作为一个商人,再多说别的都是玩笑,只有银钱是真本事,能赚钱,而且不是黑心钱,那就是一个好商人。 唐敬让他看过账簿,郁瑞对数字本身就敏感,只看了一遍就记在心里了。 唐敬没料到他看的如此快,如今方是下午,离着天黑还有些时候,唐敬就准备带着郁瑞往铺子去一趟,毕竟他将铺子交给了郁瑞,也得让手底下的人认识认识新管事儿的。 他让诚恕背了马,又准备了一顶轿子,就带着郁瑞往铺子去了。 唐敬虽说铺子不大,是两间小的,但也是相对唐家其他产业的,到了地方,郁瑞才知道,原来并不是不大,而是“不太大”,但这两间布匹铺子,已经比上辈子郁瑞管的要壮观多了。 他们还没到门口,就有伙计远远的瞧见了,赶紧跑进去叫了掌柜的,掌柜的那时候正在和客人讨价钱,一听唐四爷来了,价钱也不用讲了,直接放下手里的事儿,到铺子外面去迎。 掌柜到的时候,正好唐敬和郁瑞到了,唐敬翻身下马,时钺从后面推来轮椅,让轿夫压下轿子来,然后打起帘子。 掌柜的笑眯眯的道:“唐四爷来了,快请快请。” 只不过唐敬下了马,却往后去,从轿子里扶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来,将那少年抱起来转身放在轮椅上。 掌柜的机灵着呢,这年头里双腿有疾的,能叫唐敬亲自侍候的,除了唐家的大少爷,还能是谁,赶忙笑道:“大少爷也来了。” 唐敬往里走,时钺推着郁瑞跟着后面也往里去,众人通过厅堂,直接进了后面的屋儿。 掌柜的摆上茶水来,自动将账簿一摞摞叠好,放到唐敬面前。 唐敬却道:“今天来不是看账簿的,往后这两间铺子的事儿我就不再过问了,一切都由少爷做主,月例也送到郁兮园去便好了。” “是是。” 掌柜的一听,这还了得,敢情是老爷已经开始让少爷接手家业里,其实众人听说唐四爷要娶陈家的大小姐,还道是唐家以后的嫡子要易主,毕竟陈家那是什么地位,总比一个没娘的瘸子要强上百倍千倍。 可是哪知道,前些天还当乐呵听了,今天就来打脸,唐敬竟然让唐郁瑞接手了两间铺子,这若是唐四爷不疼这个嫡子,怎么会把铺子给他? 掌柜的心里多少有些哆嗦,幸好自己一直是看戏,并没有多做什么,不然和唐四爷的想法正好拧了,这不是自找苦吃。 掌柜的赶紧对郁瑞笑道:“行嘞,这以后唐少爷您可就是咱的主子爷了,有个什么事儿,我可就腆着老脸去找您叨扰了。” 郁瑞只是客气的笑道:“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头一回,倘或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各位都是老栋梁了,可要多支应着,别瞧了我的笑话还闷着笑去呢。” “哪敢,咱都是为了主子爷干活计的,谁能笑话什么。” 郁瑞跟他客气了两句,既然唐敬和郁瑞都来了,那掌柜的就百般留他们用晚饭,让小厮跑去外面定了雅间儿,好在旁边儿就是一个有名儿的酒楼,也不必走太远,也不怎么耽误工夫。 掌柜的直说是“便饭”,而且头一次来,郁瑞也不便推脱,好在唐敬并没什么厌烦的表情,也就留下来用了晚饭。 这趟便饭吃的时间还有些长,郁瑞的秉性温和又剔透,什么样的话儿都能应付的好,又有唐敬坐镇,管事儿的也不敢刁难,若是敬酒也都被唐敬挡了,虽然吃到了很晚,郁瑞仍旧挺高兴的,毕竟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接手铺子。 回去的时候都夜了,街上没有灯火,也没什么人,因着夏天过去了大半儿,夜里头刮着风还有些凉意,郁瑞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的,几乎要睡着了,从窗口吹进一阵风来,郁瑞哆嗦了一下,清醒了不少。 他撩起窗帘子,探头出去,时钺跟在旁边,马上过来道:“少爷,怎么了?” 郁瑞道:“外面凉,请老爷坐轿罢。” 时钺点点头,就过去说了,唐敬骑在马上,瞧了一眼身后的轿子,随即下了马,真的走过去。 轿夫压下轿子来,请唐敬也上去。 轿子很大,里面宽敞着,郁瑞身子又瘦弱,加上唐敬一个也富裕着地方儿,并不拥挤。 只是多了一个人坐在身边,郁瑞觉得一下就暖和了起来,唐敬也没说话,郁瑞起初还打起精神,后来被摇的困了,就靠着轿子睡着了。 唐敬听他呼吸平稳了,伸手把他的头拢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郁瑞的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唐敬将他的手轻轻握在手里,有些微微的凉意。 郁瑞睡熟了,被一股温暖围住,只是稍稍挣动了一下,没有挣开,也就稀里糊涂的由着唐敬握着。 过了好长时间,郁瑞猛的睁开眼睛,其实睡得时间并不长,还没有到唐宅,却瞧见自己手被唐敬握着,自己还枕着唐敬的肩膀。 郁瑞顿时想到了不该想的东西,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只不过他不敢动晃,怕唐敬也醒了,反而尴尬。 唐敬一直就没睡着,只是闭了眼睛假寐,郁瑞轻微一动他就醒了,对方动了一下马上就乖巧的不再动,脑袋又靠回自己肩膀上,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放松下来,全身都靠住自己。 一路倒是安逸,到了唐宅,唐敬才松开手,郁瑞也装着刚刚醒来,只不过他一直靠着唐敬,耳根子都有些发红,他还以为自己装着挺自然,忽略了唐敬是个练家子的事儿。 他们到了门口,正往里走,诚恕迎面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册子,递给唐敬,道:“这是老爷成婚要邀请的名册,下个月就要摆宴,再不请恐怕来不及,也显得不正式了。老爷过了目,要是没有加的减的,我就让人写了一一送去。” 唐敬没想着本身好好儿的,一回来就听到成婚的事儿,他主动促成这门婚事,其实是为了趁了老太太的心意,图个清静,不成想如今弄得这么繁琐。 他都没看,也不去接诚恕递来的册子,只是挥手道:“你看着请就好,不必弄得太繁琐了,像个样子就可以了。” “这……是,老爷。” 诚恕跟着唐敬这么多年,也深知唐敬的秉性,应了一声就去办了。 这时候郁瑞还没走,他在一旁听了,脸上挂上一层温和的笑意,说道:“爹爹马上要纳贤了,儿子还没来得及恭喜爹爹。” 唐敬没有马上说话,唐家的通堂里挂着灯笼,一会子关了大门之后,通堂的两边儿门也要闭上,灯笼自然熄掉,此时虽然还亮着,只不过蜡烛已经快烧没了,光线有些昏黄。 唐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顿了半响,忽然说道:“你是个聪慧的人,所以我才将铺子交给你处理,想必上次在陈家别院的事……你也能料得到是谁做了手脚。” 郁瑞的心突然犹如擂鼓一样,正如唐敬所说的,郁瑞是聪明人,所以郁瑞从来不提起那夜里的事儿,不管那天夜里的欢愉两个人有多疯狂,总之郁瑞就犹如忘记了一般,好像没发生过。 只不过唐敬却突然提起来,将一层薄薄的窗纸“啪”的一声捅漏了。 唐敬见对方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快极的望了自己一眼,又马上本分的低下头,他却不着急,继续说道:“你我都知道是谁动了手脚,你可能猜出,我为何还要娶她?” 第四十二章:嫁衣 郁瑞低下头去,本分的道:“儿子并不敢揣摩爹爹的心思。” 唐敬似乎是笑了一下,道:“说白了,唐家的嫡妻要门当户对,陈家虽然不在朝为官,但是陈家也算得上最登对的了,这些你都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想要当唐家嫡妻的人不在少数,会算计的,会说话的,会办事儿的数都数不过来,陈姝无疑是最合适的,因为我料得她翻不出天去。况且,陈仲恩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他撒了手不管,那是最好的。” 郁瑞只是老实的听着,这些他都能想到,只是他不能想到的是,为何唐敬会跟自己解释,自己只不过扮演者唐家儿子这个角儿,若不是唐敬给他的两间铺子,他现在还是个有名无实的。 唐敬见他不言语,盯着对方半响,才慢慢的道:“你明白我为何与你说这些?” 郁瑞抬头瞧了他一眼,撞见唐敬的目光,又低下头,只是道:“儿子不知道。” 唐敬道:“你行事说话儿都这么仔细,我也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你知道。” 郁瑞心口颤了一下,就像被唐敬轻飘飘的一句话狠狠的砸中,他心里猛的在跳,忽然有些什么呼之欲出。 唐敬看他仍不言语,拍了拍郁瑞的肩膀,道:“你是我的儿子,永远是唐家的嫡子,只要是你希望的,不要让我失望。” 唐敬说罢了,抬步往里走去,穿过通堂,回正房去了。 郁瑞这才抬起头来,望着唐敬的背影出神。 赵黎在花园宴请大铖的诚靖王,连赫自然也会赴宴,因喝了些酒,头有些发胀,出来走走,就见一个宫女往这边来。 连赫是认识的,那宫女是琦妃身边儿的人,连赫还道她是去见圣上的,哪知道那宫女走着一半,看见了连赫,赶忙上前来请安,道:“连大人。” 那宫女道:“琦妃娘娘听说陛下要处斩元公公?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请问问连大人。” 连赫笑了一下,道:“琦妃娘娘耳目还真是灵通,刚刚的事儿,方才圣上醉了酒,因着元弼说话不谨慎,忤逆了圣意,皇上已经命人将他押出去。” 那宫女惊道:“真是这回事儿!琦妃娘娘遣奴婢来求大人,帮着元弼公公说两句好话儿罢。” 连赫道:“元弼的事儿怎么和娘娘牵扯上了,不是连某不帮忙,娘娘还不知皇上铁了心谁说的动?” 宫女道:“不瞒您说了,娘娘只是瞎操心的,只怕皇上因着醉酒误斩了好人。” 连赫嗤笑一声儿,道:“去回娘娘的话,陛下是不是真醉,做臣子的不敢置喙,只是陛下斩的是不是好人,那就另说了,再者,娘娘不知道元弼因何被揪出来么?还是让娘娘去问问自己亲兄长才好,免得劲儿不打一处拧,适得其反。” 那宫女不敢再多说,只好去回琦妃娘娘的话去了。 第二日一早,元弼处斩的消息就传到了唐宅里,昨夜因着皇上宴请诚靖王喝醉了酒,元弼一句话没说好听,就被赵黎糊里糊涂的推出去斩了,据说第二日赵黎清醒起来,还惋惜了一番,只是旁的话一句也没有。 唐敬听了只是似笑非笑的嗤了一声,赵黎看起来糊涂,不过他怎么可能糊涂,唐敬针对的只是元弼一个,若是赵黎不糊涂,那彻查牵连的可就广泛了。 赵黎这样做还是聪明的举动,斩了元弼正好合了唐敬的心意,若是做皇帝不能狠,想来赵黎也坐不稳当这个位置。 郁瑞早起来要往铺子去,他虽然是管事儿的,但新接手的铺子,也不能做撒手的掌柜,好些东西都需要郁瑞知道,要重新开始习学。 郁瑞起了就让时钺准备轿子,反正也不必去家塾了,就到铺子去看看。 掌柜的没料到唐郁瑞这么勤快,一大早的就来了,赶紧将他请进去,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 掌柜笑道:“少爷吃了早饭没有?若是没吃,我让活计给您从旁边包些来。” 郁瑞道:“吃过了,不碍事,您忙您的,我只是来看看。” 掌柜哪能嫌弃郁瑞碍事,巴结还来不及呢,就这功夫,又见外面有活计跑进内堂来,道:“掌柜,外面似乎来了不得了的,您不去看看?” 掌柜道:“是哪位了不得的人物?” 做生意的就要混个眼缘,大买家来了,掌柜的少不得要出去客套几句,和个折算什么的,甭管钱多钱少,也要去说说话儿,好歹显得殷勤,这样人家才爱再来。 那伙计道:“是铖国来的王爷呢。” 郁瑞接口道:“诚靖王?” “正是呢!” 郁瑞笑道:“这可有缘。” 掌柜道:“想必是少爷识得?不然少爷出去见见?” 郁瑞点点头,掌柜的殷勤的抢着推轮椅,亲自推着郁瑞往外堂去了。 伙计推开门打起门帘子,就看见慕容缜正坐在椅子上喝茶,铺子里挨着墙设了几把椅子,两把椅子中间夹着一张小茶桌,若是大主顾来了,免不得端茶倒水的慢慢挑拣。 慕容缜一偏头也看见了郁瑞,忙站起来笑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郁瑞笑道:“你跑到唐家的铺子买东西,我自然在这里。” 慕容缜大呼有缘,郁瑞让他坐下来,就听旁边有人阴阳怪气的笑道:“原来是唐家的少爷。” 郁瑞瞧过去,慕容缜并非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儿还跟着一个人,郁瑞也识得,还是老相识了,姓柳,名唤做柳常秋。 自那日唐敬让人遣柳常秋去老宅,郁瑞就再没见过他,也不知他已经离开了唐家老宅。 柳常秋让人求唐敬放他出宅,说是思乡心切准备回家乡去,可是从小地方儿出来的人,宁肯留在京城里吃糠咽菜,谁还愿意回去,柳常秋只是找借口离开,并没有真的想回乡下。 他出了唐宅,因着时日久了,班子里早换了主儿,他总是有唱功有身段儿有样貌,没有班子也是白搭,柳常秋可不甘心就如此灰头土脸的走了,但是身上没银钱,自然要找个金主才行。 若说给银钱花,又随意吃香的喝辣的,这种缺心眼儿的活计,还真是只有慕容缜干得出来。 郁瑞看到柳常秋和慕容缜一并,也没有太惊讶。 倒是慕容缜道:“你们也认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柳常秋笑道:“谁说不是呢,我和唐少爷识得的时候,可比王爷早得多。” 慕容缜没听出他的口气,只道是柳常秋和郁瑞也是交心的朋友,于是道:“那咱们去旁边儿的酒楼坐坐如何,我有两日没见过郁瑞了,你不去家塾,况且这些天听说唐家老爷要娶亲了,我也不好去你家里叨扰。” 柳常秋一听唐敬要娶亲的事儿,面上僵了一下,随即又笑道:“还真有这回事儿?若是娶了嫡妻,可把咱少爷放在什么地儿啊?” 其实这些慕容缜也有考虑,只是他再呆也不会说出来,慕容缜还以为柳常秋秉性简单,因着不管不顾就说出了口。 眼下是在铺子里,旁边儿还有掌柜和伙计们在,柳常秋尽说些不管不顾的话,也不能叫别人看了笑话去,郁瑞就道:“既然诚靖王都到了这里,自然恭敬不如从命,这酒一定要我请才是。” 三人心思不一样,出了铺子往旁边的酒楼去,慕容缜一来,时钺就轻省了,好歹是一个国家的王爷,抢着来推郁瑞的轮椅。 刚出了铺子,门口正好压下一顶轿子来,唐敬从里面走出来。 唐敬一出轿子就看到郁瑞、慕容缜还有柳常秋,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道:“瑞儿这是要去哪里?” 郁瑞可没想到唐敬会来,就听郁瑞道:“儿子正要请诚靖王去酒楼叙话。” 慕容缜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就是唐郁瑞的父亲,唐家的当家人唐敬,那日在大殿上慕容缜虽然见过唐敬一面,只是当时没有注意。 此时忍不住打量了唐敬一番,毕竟就算在铖国,他也经常听别人提起过唐敬,当年大哥在战场上还和唐敬交过手,慕容氏好战,但是也尊敬敌人,尤其现在天下太平,也没什么敌人可言,在慕容缜心里,其实也是将唐敬奉为神明一样的。 只不过最近认识了唐郁瑞,慕容缜一直觉得郁瑞是他最交心的一个朋友,又说唐敬要娶亲,郁瑞这个嫡子的地位不保,慕容缜难免心里多了层芥蒂。 而柳常秋再见到唐敬的时候,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了,他一直想逃脱戏子的身份,之所以一直针对郁瑞,是因为柳常秋本身也不是个戏子,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家道落寞之后不得已进了戏班子当了个戏子,而郁瑞在他眼里却从一个乡下小子飞黄腾达,从此不可一世。 柳常秋觉着不公平,本身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公平的事儿,只是怪就怪柳常秋只能看到郁瑞的风光,而看不到他的难受罢了。 如今柳常秋巴结着慕容缜,这可要比唐敬容易的多,哪肯松手。 郁瑞回完了话,很乖巧的又补上一句,“不知爹爹有没有功夫,若是有时间,不如一起去。” 这句话可是让唐敬非常受用,于是四个人一起到了旁边的酒楼喝茶,因着还没有到午饭的时候,酒楼里人并不多。 跑堂的赶紧开了雅间儿请唐敬一行人坐了,沏了上好的茶来。 唐敬这一在场,慕容缜又怕自己露怯,所以不敢怎么说话,慕容盛曾多次和慕容缜说过唐敬的事儿,唐家比那侯门深院还要厉害得多,唐敬就是土皇帝,整个国库清点出来,都不一定有他的家财多。 别看慕容缜大咧咧的行事,但好歹是大铖的王爷,心里想着不能丢了大铖的人,就算少说几句也好。 慕容缜不怎么说话,柳常秋是圆滑的人,但碰到唐敬就没了辙,也不知怎么样才能讨唐敬的欢心,说了几句都不见唐敬表情松动。 柳常秋也听人说唐敬要成婚了,他在想,陈家的小姐得是什么样的天人之姿,得是什么样的聪明贤惠,才能打动唐敬这个铁石心肠的人。 其实他完全想偏了,正相反,正因着陈姝没这些,所以唐敬才放心将她取回来做正室,不然翻出天去,唐敬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嘛。 喝了两壶茶,要了些点心,只瞧见唐敬给郁瑞拿点心吃,众人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的,等坐的差不多了,慕容缜觉得腰板儿都疼的时候,唐敬终于发话了,说自己和郁瑞还有事儿,不能久留。 慕容缜要送郁瑞两步,正好郁瑞也有话对他说,也就让时钺推着自己落后几步,唐敬是明白的人,也就自顾自往前走了,让他们说话。 郁瑞见唐敬和柳常秋走的远了些,才道:“虽然我知自己是小人之心了,但仍然不得不提醒诚靖王一句,柳常秋是玲珑的人,王爷不能和他交心,早些打发他走才是正经儿。” 慕容缜笑着挠了挠脖子,道:“我就是瞧他可怜了些,其实柳兄这种性子的人,我还真不知道如何相处呢。” 郁瑞道:“你心里算着些就行了,免得到时候他将你卖了,你还给他点钱呢。” 慕容缜笑道:“我好歹是个王爷,如何卖得动我。” 唐敬虽心里善良了一会子,让郁瑞和慕容缜说说话,结果就听见后面嘻嘻哈哈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两人都是一副笑靥,这看的唐敬心里忽然有点儿不是那么舒坦。 至于为何不舒坦,唐敬都不带去想,只是突然站定了,都不给柳常秋再巴结自己的空当儿,道:“瑞儿,过来。” 郁瑞听见唐敬叫自己,又嘱咐了慕容缜一句,就老老实实的过去。 其实唐敬之后并没有什么事儿做,他早上听峤襄说少爷去了铺子,就想着来看看,难得郁瑞这么勤快,只不过郁瑞前脚去自己后脚就跟着,怎么想也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于是错后了小半个时辰,哪知道赶得这么巧,正好撞见郁瑞要和慕容缜去喝茶。 送走了慕容缜和柳常秋,唐敬就带着郁瑞回唐宅去了。 郁瑞接手铺子小一个月的时间,将铺子打理的仅仅有条,掌柜的本身也以为瘸腿儿的嫡子是个花把势,哪知道竟然有真本事,账目算的一分不差,客人也渐渐多起来,而且不怕从江南运过来的布匹跟不上。 铺子里的伙计刚开始还觉着不够用,其实已经够了,只是伙计们没有专门指派的活儿做,都图轻省的来干,有的事儿就一直堆着不见人去理,有的事儿就一堆人抢着来。 郁瑞让掌柜的记了名次,谁做哪样,重活儿的少做些,轻活儿的多做些,综着来说做的活儿也都差不多,谁做哪样也有记录,以免丢了东西坏了东西,或者得罪了什么达官贵人不好对照,抓不到人去。 郁瑞虽看起来面子软,一副柔弱好欺辱的样儿,而且又是初来乍到,资历老的比他多的去了,数也数不清,头些还压不住人,只不过相处了一个月,伙计们是看出来了,什么面子软、心慈悲,那都是表象,假的。 若是旁人不去招惹郁瑞,唐家的大少爷就是老好人,什么事儿都好好儿的,若是有人不听支应的,决计好过不了。 只一样,别欺负了他,人都知道,唐郁瑞并不是个记仇的管事儿,只是个有仇必报的管事儿。 郁瑞好不容易休憩一天,呆在家里面无事做,就听外面闹哄哄的,芷熙托着一个小碟子走进来,笑道:“少爷,老爷听说您喜欢这金丝小枣子,可又送来一些儿呐,咱这儿快摆不下了。” 郁瑞瞥了一眼枣子,直想吐,不为别的,也不是不好吃不可口,但也不能天天送来天天叫吃,就算金丝小枣补血益气,顿顿吃也腻歪了。 只因着郁瑞搪塞的和唐敬说过一次,这个枣儿味道不错,唐敬竟让每天差人送新鲜的来,郁瑞又不好回绝了唐敬的好意,只好消受着。 芷熙瞧少爷看着枣子脸都青了,就止不住的笑,道:“说真的,少爷您可以赏些枣子给时钺吃,这一个月他蹲在药房几乎没挪地儿,甭管能不能开出房子来,那苦劳可是不小呢。” 郁瑞笑道:“敢情就是你最闲。” 芷熙皱眉道:“奴婢天天往老爷那处拿枣子,怎能是最闲的。” 郁瑞笑了一声儿,想必芷熙去领赏都领烦了,可想而知自己吃的成什么样子,怕是一辈子都戒了。 正说话间,外面又开始闹起来,郁兮园本身是独门独院儿,虽然去正房不甚是方便,但好在清闲,如今这里也不得清闲起来。 郁瑞道:“外面在吵什么,这么大动静儿?” 芷熙道:“我的好少爷呦,您快醒醒罢!明儿个老爷就迎新奶奶了,您说外面吵什么?” 郁瑞这一听,忽然恍然大悟,一个月他都忙着铺子的事儿,很少在家里,也就把新奶奶的事儿给忘光了,如今这么一提起来,郁瑞竟有些恍惚,不可抑制的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和唐敬在通堂里的话,唐敬说自己永远都是嫡子,只要愿意。 芷熙接着道:“少爷您肯定是忙的忘了,明天新奶奶就来了,今儿有的忙呢,陈家的嬷嬷丫头们已经到了,正在铺新房呢。” 郁瑞听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道:“为何陈家的人来咱们这里铺新房?” 芷熙“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也是少爷没成过亲呢,您道成婚就是把新娘子迎过来就行了么,自然要有准备,体体面面的,一些老规矩都要守着,图个吉利嘛。头一天那可是最忙的,陈家的人要往咱们这里一起铺新房,床榻枕席椅桌这类的大件儿,都是男家准备的,毡褥帐幔可都是女家准备的,前一天要在一起铺房,还要准备表里来暖房,这才可以。” 郁瑞听得心不在焉,只是点点头,随即道:“你不也没嫁人呢么。” 芷熙被他说得脸上泛红,就没再和他说话。 这时候正好时钺过来了,一脸的兴奋,脸上高兴的都涨红了,不管不顾的都忘了规矩,闯进来道:“少爷,方子开好了!” 芷熙先探头过去,“真好了?真行么?可别弄坏了少爷。” 时钺将方子给郁瑞过目,郁瑞虽看过些医书,但也是一知半解,并不知道上面写的如何,好歹浏览了一遍,交还给时钺,道:“你觉着行,那就行。” 时钺道:“我请了药房的大夫一起看的,他们说行,要不,少爷再请几个大夫来瞧瞧。” 郁瑞笑着摇头道:“既然老爷请来的大夫都说没问题,不必再去找人瞧了,我还能不信你么?” 时钺点点头,道:“我这就叫人去熬药来,晚上沐浴之后,我再给少爷针灸试试。” 芷熙拦住急匆匆又要闯出去的时钺,道:“你要去哪,现在外面都赶着喜宴,没人能给你熬药。” 时钺想了想,“那我拿到药房去,自己熬。” 芷熙道:“如今宅子里乱哄哄的,都忙得不可开交,你要给少爷针灸用的物什开个条子来,我先去跟管家要,这拿对牌还得拿上一会子呢。” 郁瑞笑道:“这会子怎么芷熙想的倒周全了。” 芷熙道:“奴婢好歹是女孩子家,总比你们这些爷们想的周全。” 时钺一面给他开条子,写上要用的东西,一面笑道:“我还真没当你是女孩子家看待。” 惹得芷熙啐了他两句,因着时钺想出了给郁瑞医腿疾的方子和办法,众人心里一下都欢喜起来,话也多了几句。 时钺将条子给芷熙,让她去诚恕那里登记,等着到库房去拿东西。 只是正如之前说的,唐家上下因着婚事的缘故,几乎就要底儿朝天了,唐敬又要速办,老太太又要体面,好些事情一个月只能太赶喽,好歹诚恕是见过世面的人,总不会丢三落四的,在一个月之内也办得井井有条,但支取东西还是慢了些。 芷熙把条子递过去,过了好半天,小厮才出来说管家太忙了,一堆条子等着登记,一堆对牌还没发放,等着一样样儿发到了,再去支应芷熙姑娘一声儿。 芷熙没法子,只好先回来了,这么一等,等了一晚上,愣是第二天成婚的当天,才将针灸的东西登了记,从库房拿过来。 成婚的当天,早早的郁瑞就起了,并不是他想起,因着外面动静儿太大了,郁瑞不得已被吵醒的,相对于外面的热闹,郁兮园就冷清的太多了。 芷熙伺候郁瑞换衣裳,峤襄却来了,峤襄捧着前些个裁缝来量身的衣服,请少爷换新衣。 峤襄道:“少爷,依奴婢瞧着,这件红色的喜庆,不如穿它罢。” 郁瑞看着那件红艳的衣裳眼皮子直跳,道:“今儿又不是我成婚,穿成这样,不成体统罢。” 峤襄笑道:“老爷可说了,咱少爷穿这件最耐看,请少爷穿。” 郁瑞没办法,只好让芷熙和峤襄帮自己穿上,郁瑞的皮肤本身就很白,水盈盈的白嫩,穿上殷红色的衣裳,就更显得白,因子领虽然保守,架不住白皙的颈子好看,尖尖的领儿衬得脖颈细细的。 袖子是宽袖,袖口绢着银线,那可是大价钱从江南运过来的一股子银线,因着绣在红布上好看,裁缝本身给唐敬的喜服上绣的,唐敬瞧了让给郁瑞的衣裳上也绣上,银线的花纹并不繁琐,但一针一线精致的不可挑剔。 一条宽腰带束在腰上,衬得郁瑞身形纤长,隐隐有宽肩窄臀的样儿,剪裁的非常合适。 郁瑞低头瞧了瞧,峤襄笑道:“老爷的眼光总没错的,少爷穿了绝没有第二个人能比的。” 郁瑞怕自己抢风头,不过一想着,自己爹娶亲,儿子肯定不去怎么露面,穿了也就穿了。 因为陈家在江宁,而唐家在京城里,这一路何止千里,所以男家去女家迎亲这一项就省了。 陈姝提前好些天,早早的化了妆,凤冠霞帔的穿戴整齐,头上罩了障面,坐在喜轿上,往京城来了。 陈姝身边儿跟着一个贴身儿的丫头叫姒燕的,还有一个嬷嬷姓杨,其他随行的人并不能少。 杨嬷嬷说了,女儿家出嫁的时候头上应多戴一朵绒花,绒花谐音荣华富贵,因为出阁,又要变成麒麟送子的模样,讨个彩头儿。 陈姝听了自然愿意,就戴在头上,还想着自己到了唐家来,生几个儿子,加上自己陈家的靠山,还不在唐家里坐稳当了? 陈姝想得好,心里头自然高兴,一路就到了京城来。 新娘子送亲的队伍壮观的厉害,好歹是大门大户,这些须得体面了,只不过陈仲恩没有从江宁跟来,陈姝就知道他并不待自己亲厚,但她想着,自己都要变成唐家的大奶奶了,也不怕在陈家不受待见。 新娘子的轿子抬到唐家门前,还没有下轿子,一些老夫人就捧着谷豆,洒在轿子周围,谷豆有驱邪的说法,再者种子寓意早生贵子,所以新娘子一路来都要撒谷豆,等进了新房还要在床上撒。 花轿停在唐家门前,也洒了谷豆,就该是唐敬请新娘下轿子,一起进唐宅拜堂,赞礼的人已经开始高喊了。 花堂就设在唐家的正堂上,摆着各个神位和唐家列祖的牌位,老太太也已经坐好了。 献香烛,上香,三叩首之后,礼就成了。 赞礼高喊着送新郎新娘入洞房,唐敬就搀扶着盖着障面的陈姝往后面去,正房就在正堂旁边,并不如何难走。 新房里挂着龙凤彩烛,床上也扫了谷豆,一些陈家的丫头嬷嬷守在新房里候着,见新人进来了,就赶忙搀扶新奶奶过去。 床榻前摆着小案,上面放着合卺酒,唐敬打起陈姝的盖头,这才开始喝合卺酒。 陈姝羞得不能自已,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是头一次成亲,因着亲事是唐敬提起的,她还幻想着唐敬对自己多么痴迷,往后里做了唐家的大奶奶,任谁也甭想欺负了自己去,唐家的嫡子还不得是自己的儿子?况且了就算自己这身世家世,唐家的老太太也得爱见自己,哪还轮得到什么瘸子的事儿。 陈姝想的一切都好,唐敬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唐敬生的英俊身量高大,穿着大红的喜服就更趁着俊逸,陈姝哪能不爱的,一想起来之后要和唐敬洞房,心里羞得不能自已,喝合卺酒都颤巍巍的,竟然把酒杯给打翻了。 杨嬷嬷赶紧嘴里喊道:“岁岁平安,好事儿好事儿!” 赶紧又让姒燕去换新的杯子来,唐家也没想到新娘子会打翻了酒盏,并没有预备,乱了一阵子才将新的换来。 陈姝也没觉着不吉利,又与唐敬喝了合卺酒,接下来本该是闹洞房的时候了,闹洞房可是成婚最关键的一步,一来是喜庆,二来也是辟邪,人常说新房里有阴气,若没有阳刚之气驱赶,往后会有事端。 只是还没等闹新房的人过来,就听外面有一阵咋呼,唐敬脸上本身就没什么表情,毕竟娶陈姝在他看来只是一件儿安排,陈姝早前得罪了他,元弼不就是个好的例子,别看唐敬平日里并不刻薄,也没见什么冷心冷面,但他是从沙场上混迹下来的,生死见得多了。 陈姝这时候有些不快了,刚才砸了杯盏,现在又不得安宁,陈姝转头对姒燕道:“外面儿怎么了?” 那口气俨然是唐家的女主子无疑了。 姒燕因着是陈姝的贴身侍女,也扬眉吐气一回,赶紧出去看看,回来道:“小姐……啊不,太太,也没什么事儿,是有个好像叫芷熙的丫头在找管家讲事儿,咋咋呼呼的罢了。” 陈姝方要点头,却听唐敬道:“跟诚恕讲什么事?” 姒燕一听老爷问自己话,底气忽的就蔫了,老老实实的回道:“回老爷,奴婢没听清楚,大约说什么谁不好了。” 唐敬顿时就站了起来,吓了陈姝一跳,他们并不知道芷熙是郁兮园的人,就是郁瑞身边儿的人,若她能咋咋呼呼的说谁不好了,那还能是谁,不就是唐家的嫡子郁瑞么。 陈姝还没开口,就见唐敬站起来之后,片刻也没耽搁,转身就出了里间儿,随即是开门关门的声音,再看不到人了。 陈姝这才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姒燕自然不知怎么回事儿,杨嬷嬷只好安慰小姐道:“别着急别着急,老爷定是想起了没带着送小姐……啊不,太太的礼物,回去拿了。” 唐敬出了新房,诚恕正在呢,芷熙也还没走,唐敬三两步走过去,道:“可是瑞儿出了什么事?” 芷熙一见是老爷,顿时有些愣了,这时候老爷不该在新房么,如何就冷落着新奶奶出来了。 芷熙不敢怠慢,赶紧说清楚了。原来因为新奶奶要过门,为了避嫌,家里头不相干的男子都要回避,郁兮园正好有几个,正是在药房里和时钺一起写方子的那些个大夫,只好先把大夫遣散了。 哪知道大夫刚走了一天,郁瑞就出了事儿。 时钺研究了新方子给郁瑞喝,药是没有不对的,喝了也没见什么不好的反应,只是今儿个郁瑞沐浴之后,时钺给他针灸,时钺说是练了好久,不可能再扎出血来,也确实没有扎出血来,只是郁瑞突然疼了起来。 这可吓坏了众人,别是小腿没好,其他地儿又出了什么毛病,时钺吓得不敢再扎,起了针,结果郁瑞还是疼,郁瑞一直说能忍,忍忍就好了,但是时钺和芷熙可慌了,郁兮园里的嬷嬷也都年纪大了,禁不起吓,别管是不是老爷的新婚之夜,都要去找大夫来看。 老爷不在,芷熙就只好去找管家,如此就惊动了唐敬。 唐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脸上阴沉的可以,吓坏了芷熙,都不敢吭一声儿,跟着唐敬一路就到了郁兮园里。 郁兮园里十分冷清,因着好些丫头小厮都混到正房去讨酒水吃了,他们想着喜庆的日子偷偷懒也没什么的,就留下几个尽心照料的。 唐敬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就这么进了郁兮园,直接往郁瑞的房间去了。 唐敬踹开门的时候,就见屋子的外间儿都扎了好多人,嬷嬷见着唐敬赶紧忙不迭的请安。 唐敬只是道:“瑞儿呢。” 嬷嬷回道:“少爷在里面,现在可好些了,方才那冷汗呦。” 唐敬进了里间儿,时钺跟着旁边,也算是他冷静,众人都咋咋呼呼的,他又仔细瞧了瞧,针并没有扎错地儿,只是郁瑞的反应太敏感,疼的冷汗直流,时钺起了针又扎了郁瑞安神镇痛的几个穴道,才渐渐好些了。 唐敬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郁瑞一身红色衣裳,是那日里自己说好看的那件儿,下身并没有着裤子,可能因着要扎针,所以退掉了,只是斜斜的盖了被子。 郁瑞歪着靠坐在床榻上,后背垫了好些的枕头褥子,一面又让丫头拿了布巾给他擦汗。 郁瑞的面色已经好些了,只是嘴角上有一些破皮,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想必是方才太疼了自己咬的。 唐敬走过去,郁瑞看到他惊了一下,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会子该在新房的唐敬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房里。 相比较新房的灯火通明,郁瑞的房子里烛火有些昏黄,郁瑞睁的圆溜溜的一双眼睛就更显的晶亮,甚至能倒影出唐敬大红色喜服。 唐敬坐在床边儿,摸了摸郁瑞的额头,还有些汗意,也不知刚才疼成了什么样子。 因着诚恕去找的大夫,大夫很快就来了,赶紧进来给郁瑞请脉,又盘问了时钺半天,才说没事儿,针扎的也对,只不过少爷的痛觉有些大而已,不过痛觉越大,才说明扎的管用。 大夫这样一说,众人顿时觉得少爷若是医腿,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趁着大夫在,时钺就又开始给郁瑞扎针,郁瑞只说没关系,好像之前受苦的不是他一样儿,让时钺放着胆子扎就成。 唐敬坐在一边儿,看郁瑞又咬起嘴来,蹙着眉头,每扎一下胸口就急促的起伏一下,脸色本身就白,突地变得更加煞白,就犹如白蜡似的。 唐敬伸手过去,将郁瑞的手握在手里,郁瑞起初僵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太疼了,一向不怎么示弱的郁瑞竟然回握了唐敬的手,唐敬甚至能感觉到微微的力道。 针灸用了一个时辰,郁瑞从靠坐在床上,最后到躺在床上,唐敬一直帮他擦汗,等起了针,郁瑞觉得自己像退了层皮,累的他闭了眼睛喘气。 唐敬让人打了盆温水来,亲自用干净的帕子给郁瑞擦汗,峤襄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这境况,所幸让下人们都推到了外间儿来,若是老爷有事儿会叫人进去。 唐敬看他喘得厉害,替郁瑞解开了因子领儿,领口湿了一片,入手都有些凉凉的。 他拿了布巾给郁瑞擦脖颈,一直擦到锁骨,那精致的锁骨似乎能让人痴迷一般,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更加精巧。 唐敬的手指不小心蹭到了郁瑞的脖颈上,带着汗珠儿的滑腻感,让唐敬整个人顿了一下,郁瑞也“嗯”了一声,突然就张开眼来。 唐敬和郁瑞的目光撞在一起,从郁瑞的眼睛,到鼻梁,再到嘴唇,嘴唇的角上有一个浅浅的红印子,是被他方才咬破皮的地方。 食指勾住郁瑞的下巴,唐敬用大拇指轻轻磨蹭着那块破皮的地方。 郁瑞“嘶——”的抽了口气,声音有些低,道:“疼,爹爹……” 里间儿空荡荡,极其安静,因着他很轻的声音唐敬也听得十分真切,那声音软软的,意外的带了些沙哑,似乎是撒娇一般,唐敬也不知为何,胸口猛的被人攥紧了,嗓子眼儿也干涩起来,喉头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两个人的目光仍然对着,郁瑞看着唐敬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嘴唇,不知怎的浑身有些别扭起来,禁不住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只不过他忘了唐敬的手指还摸着自己的嘴唇,他这样一抿嘴,正好将对方的手指浅浅的含在了嘴里…… 第四十三章:同房花烛 郁瑞的两瓣嘴唇一夹住唐敬的手指,似乎是猛的惊醒一样,一下就松开嘴,眼睛也撇开。 唐敬感觉到大拇指上的温暖,脑子里一时哄乱,旁的什么也注意不到了,只低头瞧着郁瑞的嘴唇。 只见那看起来稍薄,摸起来却肉嘟嘟的嘴唇颤了一下,立马就张开了嘴,生怕再碰到自己的手指似的。 但是郁瑞这一张嘴,舌头就若隐若现的暴露了出来,唐敬看着对方的舌头在微微张开的嘴里轻不可见的颤抖着,眼睛更是挪不开。 唐敬的拇指稍稍用了下力,按住郁瑞的下唇,感受着对方嘴唇的温度,随即将手指探了进去。 郁瑞“啊”的一声,抬眼去看唐敬,满眼都是诧异和惊讶,而此时唐敬眼里的情绪,郁瑞怎么能看不懂,他好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这种情绪在普通人来说太常见了,以至于唐敬这种不可一世的人也不能免俗,是情欲…… 郁瑞只是单单被唐敬这么看着,就觉着后脊梁窜起一股酥麻来,一直冲上头顶去,仿佛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舌尖儿上,唐敬的手指探进来,轻轻拨弄着他的舌尖儿,刮蹭着,按揉着,让郁瑞禁不住加速了心跳。 唐敬能感觉到那人的温度,嘴里的温度很高,那人越来越粗重的气息,带着愈来愈高的湿气,就喷在他的手上,唐敬心底里告诉过自己,这是他的儿子。 然而很多事儿证明了,唐敬对他的感情,并不是对待儿子的感情,他的呼吸也一点一点变得粗重起来。 郁瑞的舌头一直缩着,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被动的被对方揉弄着,胸膛的起伏也变得急促起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唐敬的眼神里,从欲望变得复杂,似乎掩藏了太多的东西,让郁瑞看的心口一揪。 在郁瑞眼里,唐敬是神明一样的人物,从上一辈子起,就是只能远远听闻的人,他从没想过这辈子竟然变成了他的儿子,这样的人物,竟然有一天会露出一种难以决断的眼神。 郁瑞这样想着,也不知为何突然心里一松,轻轻的合上了嘴唇,舌尖儿也并不再往后缩,向前顶住唐敬的手指,将唐敬的手指含了起来。 被温热湿润的舌头和唇瓣儿包围,唐敬整个人颤了一下,说他的表情是如遭雷击一点儿也不过分,郁瑞瞧着竟一时没憋住,笑了出来。 唐敬的呼吸一下顿住了,下一刻郁瑞却觉得含在嘴里的手指猛的动了起来,撩动着自己的舌头,就像对方的吻一样霸道放肆。 “唔……” 郁瑞不得已张了嘴,因为要吞咽,下意识的一下一下卷起舌头来,唐敬只觉得郁瑞的舌头像一条小蛇一样,一下一下抱住自己的手指,这种触觉让他胸口有些发紧,嗓子里也艰涩起来。 唐敬猛的将手指抽出来,低下头有些发狠的含住郁瑞的嘴唇。 郁瑞起初是睁大了眼睛,感受到那人的舌头席卷进来,只是单单的吻,郁瑞已经后背发麻,酸软的麻劲儿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郁瑞甚至觉得,这股酸麻能传到自己没有知觉的小腿似的。 唐敬一面亲吻着他,手一面捏住郁瑞的腰身,隔着衣服在郁瑞的腰线上划动揉捏。 郁瑞鼻子里哼了一声,或许是因为之前两个人的身子有过过于亲近的接触,郁瑞不由自主的弹起腰来,似乎已经习惯了唐敬的触碰。 唐敬感觉到郁瑞的反应,继续在他的腰线上留恋,郁瑞不得不说唐敬的手劲儿很舒服,如果刨除掉他们的关系,郁瑞并不想拒绝掉这种事儿,只是还没让郁瑞来得及再想,唐敬的手却从腰线一路滑到了他的胸口。 “啊——啊!爹、爹爹!” 郁瑞猛的提了一口气,嗓子眼儿快速的滚动起来,隐隐刺痛又酸麻的快感,让郁瑞挺着腰,仰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直失神,他也不知嘴里到底喊了什么。 唐敬的手滑到了郁瑞的胸口,食指和大拇指捻起来,竟然夹住了郁瑞胸前的凸起揉捻。 郁瑞根本没有防备,即使隔着衣裳,但薄薄的衣料子只能加剧这种摩擦的快感,根本不能让郁瑞的羞耻感减弱一丝一毫。 因着郁瑞失了神,叫的声音大了,在外间儿的下人们还以为少爷腿上又难受,但听时钺跟着里外间儿的门急道:“少爷!是哪里疼么,要请大夫么?” 这一声儿将郁瑞吓得心头一突,只是唐敬并没有放开手,仍旧夹着他的凸起,时轻时重的揉捻,郁瑞的嘴唇颤抖着,怕被外面下人发现的惊恐反而让他的快感放大了,他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嘴。 唐敬听着郁瑞隐忍的呻吟声儿,只觉还是不够,他不是没听见外面时钺的声音,但唐敬本能的顾不得什么,只有眼前的人让他挪不开眼睛。 郁瑞感觉到唐敬松开手,终于吐出一口气来,方才一直挺着腰,这会子终于将身子放松下来,瘫在床上,只是郁瑞没想到,唐敬又低下头去,张嘴轻轻咬在了被他捻的挺立起来的凸起上。 嘴里的温度是比手上高的,还带着粘腻的湿气,衣裳的布料子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很容易吸水,郁瑞明显感觉到胸前的衣服湿了,唐敬的温度就透过衣裳传过来,胸口那种湿哒哒的感觉,让郁瑞猛的伸手乱抓,抓住了唐敬的肩膀,手指几乎掐进唐敬的肉里。 唐敬的舌头时而打转儿,时而拨弄,时而又用牙轻轻扥咬,衣裳完全湿了,贴合着胸口的形状,将那精致的凸起描摹的更加明显,配合着大红的衣服,郁瑞下面并没有穿裤子,一双白皙的腿不停的颤抖着,平白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唐敬含完一个,又去照顾另外一个,郁瑞的手就一直抓着他的肩膀,似乎是想将他推开,但最终只是紧紧抓着,咬着嘴唇,嘴里泄露出隐隐的呻吟,却不敢大声儿。 外面不知里面的事儿,但又没听少爷和老爷说话,也不敢突然就进去,只好等等再说。 等唐敬放开他的时候,郁瑞已经没了力气,软在床榻上喘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睁着眼睛望着床顶,被唐敬含的完全挺立起来的凸起跟着胸口一起一伏,这种样子的郁瑞,总让人觉得太过单薄了些,太过羸弱了些,但也正是这样子的郁瑞,让唐敬有些痴迷。 唐敬这一辈子从来未曾痴迷过什么,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对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事儿,什么人,如此的执着。 唐敬看着他喘息,用眼去打量郁瑞,透露着不正常殷红的脸颊,微微扬起的脖颈,湿濡的胸口,还有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旖旎的两条光裸的长腿。 唐敬伸手,轻轻摸在郁瑞光裸的大腿上。 郁瑞颤了一下,还是没有回过神儿来,抬眼去瞧唐敬,唐敬一面摩挲着郁瑞的腿,一面低下头去亲吻郁瑞的额头,温柔的。 手掌越来越往里,触摸着郁瑞的大腿内侧,因为郁瑞几乎不怎么走路,大腿根儿的肉细细滑滑的却不腻人,唐敬抚摸着,感受着郁瑞下意识的颤抖,终于握住了郁瑞的欲望。 郁瑞“嗯——”的拉长了叹息,甚至挺了挺腰,唐敬一面套弄着他的欲望,一面继续亲吻郁瑞的额头、眉眼、下巴,只是简单的触吻,却意外的煽情。 郁瑞一只手抓住身下的床单,狠狠的攥紧,另外一只手抓住唐敬的胳膊,眼睛里一片氤氲,小小的喉结也因为说不出的快感而艰涩的上下滚动着。 郁瑞觉得自己就像挣扎在洪水里一般,只能抓住唐敬这根救命的稻草,其他什么也想不了,快感就像打来的浪头,一浪接一浪的拍过头顶,似乎要将他湮灭,根本不容许自己一个喘息的时间,就在他眼前发白,立马要发泄出来的时候,唐敬的手忽然离开了。 “额啊……” 郁瑞嘴里下意识的发出了难耐的呻吟,腰身也在床单上蹭动了几下,白皙羸弱的细腰若隐若显在大红的衣裳下面,微微拧动着,显示着那人的不安和难耐,看的唐敬眼神猛的沉了。 唐敬起身,只是拉开旁边的床头柜,“跨啦”一声将里面的盒子拿出来,拨开盖子,拿起里面的小罐子,这是上次大夫留下来给郁瑞外敷的时候一并留下来的,并不是药膏,而是行欢的时候用的,有润滑的功效,自然这种东西里面多多少少会加一些助兴的东西。 唐敬未曾用过,也不知道,只是打开罐子的盖儿,将冰凉的膏儿倒在手上。 郁瑞看他停了动作,寻着唐敬瞧去,又见唐敬将什么东西倒在了手上,虽然他上辈子也没和男人欢愉过,只是这些东西并不需要别人来说,他也明白。 郁瑞的脸顿时红的可以滴血,胸口更是发紧,但他却只是抬起手,用胳膊遮住眼睛。 郁瑞这一抬胳膊,大红的衣裳被他扥的往上去,露出一大截白嫩的腰线来,小腹光滑平坦,细腻的感觉犹如白瓷一般。 唐敬一面将他的一条腿折起来,让他的股沟大大的分开,一面将抹了凉膏的手指往下摸去。 “啊、嗯——” 冰凉的凉膏接触到的一瞬间,郁瑞短促的叫了出来,猛的收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要主动夹住唐敬的手指,随即异物入侵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有了凉膏的润滑,唐敬的手指很快就顶了进来,一面转着圈儿旋转着,一面往里面插进去。 郁瑞用胳膊紧紧的挡住眼睛,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睁开眼,就能看见自己羞耻的样子。唐敬将他的一条腿折起来,另一条腿放在自己肩膀上,随着手指往前顶入,郁瑞折起的腿在他胸前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手指进出自由之后,变成一抽一插,郁瑞的腿也跟着晃荡起来。 唐敬清楚郁瑞的敏感之处在哪里,等松软之后,立马就再添了一根手指,食指和中指并拢起来,在郁瑞的敏感点上狠狠的揉弄。 郁瑞猛地睁大了眼睛,胳膊也松了劲儿瘫在一旁,嘴张开来,却只是发出一声沙哑的意义不明的声音,随即再也发不出声儿来,只是微微张着嘴,和着唐敬的揉弄抽插,一下一下的耸动着身子。 唐敬看着他的样子,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冲动,粗喘了两口气,立马将手指拔出来,身子往前一顶,将自己的欲望顶在郁瑞的上。 郁瑞嘴里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儿,下意识的拿眼去瞧唐敬,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不转的盯着唐敬,唐敬也看着他,在这一刻,郁瑞看到了满满的情欲,并没有犹豫,唐敬只是在他的磨蹭了两下,惹得郁瑞一阵难耐和隐忍的呜咽,随即一使劲儿,顶了进去。 郁瑞甚至能听见那人顶进自己身体里的碰撞声,带着粘腻的凉膏水声,郁瑞身子绷紧,腰已经离开了床榻,双手死死揪住身子下面的床单,也不知自己嗓子里到底呜咽了些什么。 这是唐敬第二次进入郁瑞的身体,第一次唐敬有些失去理智,但并不是没有意识,只是那时候唐敬告诉自己,自己中了药,并没什么,而现在,唐敬清楚自己什么也没事,只是他想要身下的人,想要狠狠的贯穿他。 郁瑞白皙的腿架在唐敬大红的喜服上,唐敬进入之后并没有立马动起来,郁瑞狠命的喘息了几口气,才渐渐觉着那种几乎承受不住的涨感慢慢平和。 唐敬捏住郁瑞的腰,郁瑞嘴唇哆嗦着,虽然在适应那种涨涨的感觉,只是唐敬埋在自己身体里的欲望还是让郁瑞觉着有些害怕,毕竟那晚上唐敬的动作粗暴了些。 唐敬能感觉到郁瑞的害怕,一只手捏住郁瑞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触摸着郁瑞的脸颊,从额头一直摸到脸颊,似乎是安慰一般,郁瑞刚刚去感触唐敬手上的温度,没想到这个时候,唐敬竟然动了起来。 “啊……啊——爹爹!嗯……唐、唐敬……” 郁瑞没有准备,唐敬的动作并不快,却十分深,每一下进出几乎全部拔出,又狠狠的全部埋入,唐敬清楚他的敏感处,几乎每一下都顶的郁瑞两眼不自主的睁大,他再也不能想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怕屋外的人听见,声音微弱的似乎是受伤的小兽,喉头里咕嘟着,鼻子里闷哼着。 唐敬听他唤自己,身下那物更是涨得难受,郁瑞仰着头看不见身下的情景,只不过唐敬看的见,他能明明白白的看着自己肿胀的那物,一下一下的插进郁瑞的身体里,又一下一下的拔出来,每一次都带动着的嫩肉,儿被搅弄的红艳艳的,镀着水色的光泽,因着快感的刺激,主动吞吐着唐敬的那物。 唐敬这样看着,眼神有些发暗,突然一个狠狠的顶住,郁瑞咬住后牙,“嗯!”的闷哼一声,唐敬伏下来竟将他抱在怀里,拥着郁瑞坐起来。 郁瑞只觉那人埋在自己身子里的那物,随着唐敬拥着自己坐起来,插得越来越深,似乎是顶住了自己身体里那难耐的一点,正在狠狠的摩擦着,郁瑞瞪大了眼睛,失神的摇着头,嘴里“呜呜”的,因着立起身坐在了唐敬身上,他的腿又没劲儿,只能深深的含住唐敬肿胀的欲望。 郁瑞一面摇头,眼泪氤氲在眼睛里,不自主的就流了下来,一面却伸双手圈住唐敬的脖颈,趴在唐敬怀里急促的喘气。 唐敬靠坐在床榻上,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双手托住郁瑞的腰身,他起初忍着没有动,只不过这种姿势正好摩擦着郁瑞的那点,郁瑞没有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抵挡不住快感,酸软着乖顺的任由唐敬处置。 唐敬含住郁瑞的耳垂,两个人这样亲近的接触已经有过一次,只是唐敬却没说过一句话,此时唐敬亲吻着郁瑞的耳朵,声音低哑的,在郁瑞的耳畔道:“舒服么?” 郁瑞全身一颤,他从未听过唐敬这么沙哑的声音,心里就像是被猫抓了一把,胸口揪着,却痒痒的,一直痒到尾椎骨去。 郁瑞只是摇头,将汗水和眼泪蹭了唐敬一脖颈,唐敬没听到他说话,也没想着让郁瑞回答自己,只是托住郁瑞腰身的手微微一使劲,这对练家子的唐敬来说再简单不过,郁瑞只觉身子不由己的往上拔去,唐敬那物虽然没动,却从自己的里拔了出去。 “唔!啊……啊……嗯!” 郁瑞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双手使劲按住唐敬的肩膀,就怕唐敬松开手,只是郁瑞胳膊的劲儿太小了,他就算按住唐敬的肩膀,仍然止不住自己往下坐去的力道,唐敬托住他的手劲儿稍一松,“噗嗤”一声,郁瑞又坐了下去,将唐敬的那物含了进去。 猛的扬起脖颈,郁瑞从未想过唐敬能进入自己这么深,他更没想过自己竟然用这样的方式与唐敬欢愉,好似是主动的样子,每一次拔出和深深的含入却不由自主。 郁瑞只能喘息着,抱住唐敬的脖颈。 唐敬弄了几下,扶住郁瑞腰上的手转而抬高到郁瑞的腋下,大手托住郁瑞的同时,似有似无的碰到郁瑞胸口上凸起,方才被唐敬折磨的挺立的凸起非常敏感,哪禁得住这样的刺激。 郁瑞被他弄了不久,就已经没了力气,连坐在唐敬怀里的力气也没有了,口里禁不住求饶。 “不要了……我……我难受……” 因着唐敬只是弄郁瑞的,一下也没照顾他前面,郁瑞虽然能感觉到灭顶的快感,但仍不够发泄出来,又被唐敬这样狠狠的插弄,身子本身就羸弱,体力已经禁不住了。 唐敬看他可怜的样子,心里猛地提一口气,想要继续狠狠的插弄他,但又怜惜郁瑞的身子,只好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 郁瑞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只是唐敬却让他趴在床上,郁瑞看不见后面的情况,却能感觉到一股温热压了上来,被顶开,微微粘腻的水声随着唐敬欲望的突然顶入响了起来。 郁瑞趴在床上,下身摩擦着床单儿,一股一股的快感袭上来,再加上里唐敬的抽查,郁瑞渐渐禁不住这样放肆的欢愉,他脑子里放空,再也叫不出来,身子被唐敬顶的耸动着,嘴唇一下一下张合着。 后背的进入更加方便的摩擦着郁瑞的敏感之处,虽然进入的并没有方才坐着的深,只不过快感却不亚于方才,郁瑞受不住,失神的睁着眼睛,眼里没有什么焦距,胡乱的揪住床单,嘴里下意识的呜咽了一声儿。 “爹……爹爹……嗯啊!嗯……” 唐敬听到他叫自己,下身一紧,再也把持不住,本身想要抽出来,却没来得及一下子射在了郁瑞身体里。 郁瑞身子一僵,被灌入的东西烫的抬起头,自己也一下子泄了出来,他使劲儿回头去看唐敬,唐敬一面将自己的物什深深埋进去,一面探身过去,勾住郁瑞的下巴,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一起,郁瑞都不能思考,只知道回应着唐敬的亲吻,舌头勾在一起,相互撩拨着。 等一吻之后,郁瑞因着泄了身,全身发软,提不起劲儿来,唐敬这才撑起身来,那物什从郁瑞的身子里一点一点儿滑出来,郁瑞的经过刚才的欢愉无比的敏感,被这样一刺激,禁不住猛烈收缩起来,似乎是舍不得那物的离开,吞吐着白色的粘稠。 郁瑞能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不由自主的从自己的淌了出去,他下意识的夹紧了臀部,不能闭合的儿缩了起来,只是那东西还是止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他脸上一烫,回头去瞧,只见唐敬眯着眼,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臀瓣,大腿上,股沟上,床单上,到处都是流出来的白色那物。 郁瑞赶紧要撑起身来,他当然知道唐敬的眼神代表什么只是他实在受不住了,他不动还好,一动里的东西又开始往外淌。 郁瑞张了张嘴,嗓子眼发烧,虽然刚才叫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因为压抑隐忍,嗓子已经沙哑了,一时找不到声音,咽了两口,才轻声道:“我……别再……” 郁瑞都不知道,自己虽然没说几个字儿,但声音软软的,带着特有的沙哑,似乎是撒娇一般,唐敬下身又是一阵冲动。 唐敬深吸了一口气,将郁瑞抱起来,郁瑞经过一场欢愉,整个人都敏感到不行,唐敬手上的温度烫的他一抖,鼻子里“嗯”的呻吟了一声。 只是他刚发出呻吟,立马脸上通红,也不知自己怎么能发出如此羞辱的声音。 唐敬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下,只能压住内心的躁动,郁瑞的已经红肿起来,还带着浅浅的血丝,想必再禁不住折腾,再加上郁瑞这幅可怜的样子,唐敬如何忍心再弄他。 唐敬将他抱起来,让他正面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郁瑞不敢去看他,想起方才的欢愉,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唐敬,若说第一次是唐敬中了药,没有意识,自己是被强迫的,却不知这次是什么理由,郁瑞找不出理由。 他也在放肆中得到了快感,而且是不能自拔的快感,而对方却是唐敬…… 郁瑞不能想象,新婚之夜,唐敬没有在新房里和新娘子行周公之礼,却是在这里,郁瑞觉得自己身体里还残留着方才唐敬的温度,这种感觉太难以形容,让一贯冷静的郁瑞不知如何是好。 唐敬也没说话,只是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给他盖好被子,道:“累了眯会儿,我叫人去打水来洗洗。” 唐敬说罢了转身要走,郁瑞的手比脑子快,先是揪住了唐敬的袖子,而后才醒悟过来,自己揪住他是做什么? 唐敬顿住了步子,回头看他,郁瑞的手这才抖了一下,松开来。 但是对方却没走,而是又坐回床边儿,轻轻触摸着郁瑞的脸颊,好像刚才的安慰一样,随即朗声叫外面的下人给少爷打水来。 郁瑞将自己缩在被子里,虽然是夏天,但怕旁人看出端倪来,一寸皮肤都不露在外面。 下人们赶忙打水过来,唐敬等浴桶弄好了,又让其他人都退出去。 唐敬这才将被子撩开,将郁瑞挂在身上的衣裳完全退下去,抱起光裸的郁瑞,把他放进浴桶里。 郁瑞坐在浴桶里,热水一泡能感觉到的东西一股一股的流了出来,他想要伸手去抠,只不过腰身酸疼的厉害,一往后够就疼,试了几次都不得劲儿。 唐敬瞧见了,让郁瑞往前坐,自己将袖子挽起来,伸手下水去,还没有碰到郁瑞的身子,郁瑞就先抖了抖,当手指碰到股沟,再一次顶进的时候,郁瑞抱着浴桶的沿子,猛的颤抖了一下。 唐敬能感觉到儿急促的收缩,夹住自己的手指吮吸,因着郁瑞身子僵硬,唐敬也怕弄伤了他,只好温声道:“放松。” 哪知道他这一说话,郁瑞更是放松不下来,喉头里反倒抑制不住的呻吟了一声儿,似乎身子是记起了唐敬的感觉。 唐敬的手指被郁瑞的儿含着,耳朵边也听着郁瑞急促的呻吟声,如何能没有感觉,唐敬的手指轻轻往外抽了一下,并没有真的抽出来,道:“别夹。” 郁瑞的脸“滕”的一下通红起来,下面也起了反应,他用胳膊遮着,就怕被唐敬发现,只是他胳膊那么细,怎么能挡得住,唐敬眯了眯眼睛,本身在他里要抠出那物的手指突然转动了起来。 郁瑞诧异的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他,唐敬却低下头,另一只捏住郁瑞的下巴,两个人吻在了一处。 郁瑞的嘴唇被唐敬含着,身下的里又被唐敬反复的按揉着,想喊也喊不出来,只能用鼻子粗重的喘息着,因着方才已经发泄了一次,这一次唐敬都没有碰他的那物,郁瑞就这么发泄了出来。 郁瑞也没工夫去感叹自己多么羸弱,或者自己的身子是多么适合这样子的欢愉,泄身的脱力感让他光溜溜湿乎乎的趴在唐敬怀里就睡着了。 之后的事儿郁瑞根本就不记得了。 因着方才发生的事儿,唐敬不可能让下人去侍候郁瑞,自己动手将他伺候妥当了,才让下人进来上夜,自己出了郁兮园去了。 唐敬虽出了郁兮园,却没有回新房,而是回了正房,新房里陈姝等了一晚上,始终不见唐敬的人影儿。 闹洞房的都是陈姝请来的,众人本是来闹新郎和新娘子的,哪知道一进门却不见了唐敬,新婚之夜没了新郎,这种丢脸子的事儿,陈姝如何能宣扬出去,只是让杨嬷嬷将闹洞房的人打发走了,心里面禁不住怨毒起来,却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唐敬会回来,毕竟自己可是唐家明媒正娶的大奶奶。 新房里站着战战兢兢的嬷嬷和丫头,陈姝等的不耐烦了,忽然烛台子上“啪”的一声儿,右面的花烛突然灭了。 洞房花烛夜的花烛是要彻夜点着的,左面代表男子,右面代表女子,哪一面先灭说明哪一方早亡,最忌讳花烛突然熄灭,这一下惊得陈姝猛地站起来,将放着酒菜的小桌带翻了,一地的狼藉。 陈姝睁着一对儿浑圆的杏眼,尖声儿大喊道:“快快!点上!点上!” 杨嬷嬷抢过来道:“小姐呦!不能点不能点,若一面熄灭,要将另一面也灭掉才是。” 陈姝转头喝道:“我说点上,我是大奶奶,难道你还要忤逆我不成!” 杨嬷嬷被吼了一顿,颤巍巍的也不敢多言,她甚知陈姝在陈家里没人能惹得了,如今在外面,又加了唐家当大奶奶,就更听不进别人的劝了,只好找了火儿,又将右面的花烛点上。 天明的时候唐敬叫来诚恕,诚恕也惊了一跳,不知为何老爷在新婚之夜竟然睡了书房。 诚恕一直很本分,毕竟是军营里出来的人,但此时也免不得问了一句,只不过唐敬并没有训斥他多嘴,唐敬脸上有些疲惫,似乎一整夜没有睡好,苦笑了一声,道:“我心里有一件事儿,总是想不通。” 诚恕道:“若是老爷想不通,我这做奴才的就更想不通了,但是奴才知道有句话儿讲的……顺其自然。老爷为家里的事儿操心,又要操心铺子,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 唐敬点了点头,虽然诚恕说的很轻松,哪有顺其自然这么简单的事儿,但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诚恕给他梳洗了一番,道:“按理说老爷今儿早上要和奶奶去省老太太,老爷……” 唐敬道:“去看看陈家小姐起了么。” 诚恕还未走出去,就见一个丫头过来,道:“老爷,太夫人找您呢,请您快些过去。” 唐敬一听这话儿,想必是陈姝已经过去了,并且是告了状的。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整理了一下衣服,让丫头去回话一会子就到。 唐敬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坐在软椅上,旁边陈姝陪着,陈姝手里托着一个小碗儿,一面从里面舀出一汤匙来,一面殷勤的笑道:“这火腿炖肘子可是熬得很烂,您快尝尝。” 老太太见唐敬进来,脸上的笑顿时僵硬了,随即冷声道:“不吃了,吃不下。” 陈姝也看见了唐敬,随即对老太太道:“您千万别生气,别动怒,伤了身子可是咱心疼呐,妾身知道必定是老爷有急事儿,就算是新婚之夜不见人,妾身也不敢又半句怨言。”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道:“姑娘家不怨言,不代表这做的就对!” 唐敬给他请安,老太太也只是冷笑,道:“你好啊,你可真好啊,什么时候忙不成,偏生昨天夜里头忙,忙的人影都不见了!你让人听听,听听,怎么看咱们唐家,不知道规矩,亏得人家新媳妇还不怨你,尽给你说好话,你要好好儿的谢谢她,知道么。” 唐敬听了只是淡淡的道:“儿子确实有不该,只是昨天突然有些事端,说京里的铺子不太好了。” 老太太惊道:“铺子怎么了?” 唐敬道:“忙了一晚上,眼下没事儿了。” 老太太道:“那也不能冷落了人家,你可真是糊涂!” 陈姝听唐敬说是铺子出了问题,只是她昨天明明听下人说少爷不好了,心里头知道铺子只是搪塞的话儿,因着唐敬已经不在朝为官了,铺子就是唐家的全部,唐家没了产业,这个门楣就不剩下什么了,所以老太太将产业看的极重,这样一说也就不那么怪罪唐敬了。 陈姝觉着自己聪明,能看破这些,必定是那唐家的嫡子捣的鬼,只不过她就没想到,其实老太太也是聪明人,她自然也知道必定不是铺子的事儿,只是捡了个台阶,给大家都下,不然这件事儿揪着不放,新娘子脸上过不去,唐家脸上也过不去,还不如众人都下了台阶,也就装个糊涂揭过去了。 陈姝不明白老太太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心思,心里想着必定要给唐郁瑞点儿颜色瞧瞧才是,现在自己还没有儿子,往后有了儿子,还能让个瘸子骑在自己头上不成了? 给太夫人请过安,三人用了早饭,老太太说有话和唐敬再说说,就让陈姝先回去了。 郁瑞全身都疼,尤其是腰,昨天夜里因着太放纵,第二天一大早就得了恶果,嗓子也疼,胳膊也酸,竟不能从床上爬起来,就更别提身下那地方儿,简直火辣辣的,能感觉到一突一突的跳着胀。 郁瑞捂住自己眼睛,那些羞耻的画面一下一下在自己脑子里闪过去,直到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似乎是唐敬仔细的伺候自己睡下的,能让唐敬这般小心谨慎,郁瑞也是头一个人。 郁瑞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又忍不住伸手按住自己的嘴唇,他还记得昨夜里两个人的亲吻,自己勾住唐敬的脖颈,主动的回应着对方,舌尖儿和舌尖儿触碰在一起的感觉,现在郁瑞还能回想起来,那种酥麻的快感,让郁瑞不敢再去深思。 芷熙听见屋里有动静,就探头进来,道:“少爷醒了?” “咳……” 郁瑞本要说话,只是嗓子哑的离谱,在别人听了或许以为是风寒,可自己听了无端端的心虚,只好嗽了嗽嗓子,才道:“醒了,进来罢。” 芷熙果然道:“少爷,您身子不舒服么,着凉了罢?” 郁瑞听“身子不舒服”这几个字,顿时后脊梁都直了,吓得他一瞬间还以为芷熙知道了什么。 时钺这个时候进来了,道:“少爷,大奶奶来了。” 芷熙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道:“大奶奶来干嘛?奇了怪了!” 郁瑞脸上顿时僵了,不是怕陈姝的家世和地位,而是因着昨夜里郁瑞方和唐敬亲近过,如今听说唐敬的正妻来了,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自己那些不敢深究的,唐敬眼神里复杂的,答案一下子呼之欲出。 只是郁瑞却让自己停止了思考,这个答案是他顽不起的,并不是他一个唐家的嫡子该去顽顽的事儿。 郁瑞只是冷淡的道:“请奶奶等会子,我还没起身。” 时钺应了,立马转身出去。 芷熙瞧少爷心情不好,平日里就算少爷不爱笑,但总是一张温润的脸,让人瞧了如沐春风,如今却突然冷下来,黑曜石般的眸子也有些凉意,真有几分的怕人。 芷熙不敢再说话,老实的伺候少爷洗漱更衣。 第四十四章:番外——连赫 连赫一直觉着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 他在家里并不是独子,也不是嫡子,却被先皇看中,赐给当时身为皇子的赵黎做伴读。 只因为连赫会装。 赵黎或许是最了解他的人,但是赵黎往往会害怕他,连赫从来都让人看不懂。连赫是个温柔的人,从来笑脸迎人,天生温和雅致的长相,也给别人错觉,似乎这个人很好想与。 但是稍微和连赫深交的人都会感觉得到,连赫的温柔和体贴便是疏离和冷漠,他从不说真话,嘴里说出来的只有客套和虚伪。 而赵黎需要的就是这种人,赵黎需要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盟友,能在他疏忽的时候提醒他,能在他善心的时候告诫他,能在他不够狠心的时候帮他恨下心来。 或许因为赵黎并不是太子,而且没有母亲的缘故,赵黎见到连赫之后,就觉着有些同病相怜,倘或真的没有一辈子的知交,那便做个长久利害关系的盟友。 事实证实了赵黎的做法是对的,连赫不止有能力,而且意外的够狠心,帮助赵黎继承了皇位,也从一个伴读升为御前侍卫,最后步步高升成当朝丞相。 连赫还记得登基那天,赵黎欢喜的模样,他恐怕一辈子也不能再见到他这般高兴,赵黎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皇位,为了他的国家他什么都能做。 赵黎为连赫指了婚,也是当时荣耀一时的大门大第,门当户对十分相称,赵黎对他说,一定会让他风风光光的娶亲,那时候连赫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样儿的滋味。 他们也勉强算得青梅竹马的关系,这么多年的相交,就算为了利益。 连赫知道自己和赵黎的第一次并不算愉快,甚至赵黎因为那次的粗暴更加的害怕自己,恐惧自己,但是连赫能发现,赵黎为了自己的皇位,尽力在忍耐着自己,甚至是讨好。 没两年,连赫的嫡妻去世了,赵黎却得了一个男孩,连赫那时候有些绝望,或许他们终究是君臣关系,不论自己再如何,赵黎只是畏惧自己,利用自己,其他的就是猜忌和质疑。 他们的关系随着想交年龄的变长,越来越疏远,越来越淡薄,连赫有的时候已经不愿去想,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说别的,赵黎也决计不会相信。 连赫甚至想过,这种尔虞我诈的朝廷,倘或也像唐敬一样,反而洒脱,活得也自在,只是他又犹豫,如果走了,离开了朝廷,那就一辈子没有机会和赵黎说上一言片语。 赵黎有他的后宫三千,就算主动和自己欢好,那也只是为了要自己为他办事,有一天自己没有了能力为他办事,或许他们也就到了头儿了。 皇帝是没有心的皇帝,连赫总想着,招之来挥之去,自己为了他是多不值得,或做别人,十几年了,总会感觉出什么来,只是赵黎,唯独赵黎什么也感觉不到,身边儿的宠妾换了一批又一批,一面向自己示好,一面去游走花丛。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不能捂暖了,总会心寒。 第四十五章:偷鸡不成…… 陈姝在堂里喝了三碗茶,也不见什么唐家的嫡子出来,心里不禁觉着好笑,还道是唐郁瑞怕了她。 因着陈姝在家里的时候,陈仲恩从来懒得管她,又总是出门四处经商,但兄长的嘱托不能不听,就吩咐下人好生侍候小姐,也就将陈姝娇惯了去,仗着陈家的家底儿丰厚,就觉着自己与别的人不同,其他人又怎么能赶得上自己? 陈姝并不将唐郁瑞放在眼里,她也是大门大户出来的,自然知道大门大户那些不成文的规矩,脸面子比什么都强,一个瘸子而已,还真的叫他总是坐在这把交椅上了不成。 丫头又上来给陈姝添茶,这回陈姝倒不喝了,只是挥手将丫头的手打开,丫头手一颤差点辙翻了茶盏,陈姝一面冷笑,一面道:“大少爷这是怎么着了,我都喝了三盏茶了,还叫我喝死不成了。” 丫头赶紧拿布巾抹着溅在桌子上的茶水,赔罪道:“奶奶您再等等,稍等等,少爷马上到了,只因着昨夜里少爷犯了腿疾,一宿睡得不安宁,今儿个才起得晚了些,老爷昨晚还来瞧少爷呢,叫奶奶等了真是对不住。” 陈姝听着那丫头赔罪,不说还好,一说什么“老爷昨晚还来瞧少爷呢”,虽然丫头说着没什么心思,但陈姝就觉得心里膈应着,是这丫头诚心给自己不好瞧,新婚之夜本该行周公之礼,结果新郎跑去看自己的儿子,这叫她的脸子往哪里头放。 陈姝刚要再说些冷嘲热讽的话儿,就听里面有丫头的声音说道,“少爷来了。” 紧跟着帘子被打了起来,芷熙推着郁瑞从里面过来。 陈姝并不是第一次见郁瑞,上一次见面是在江宁,陈家的别院里,那时候陈姝殷勤的给唐敬献酒,也看到了所谓的唐家嫡子。 只不过因着那时陈姝一门心思都在唐敬身上,而且她心里发虚,毕竟是要算计唐敬,虽然装的平静恬静,但是哪还有什么功夫去瞧瞧唐家的嫡子生的什么样子。 这时候陈姝不禁仔细打量起唐郁瑞来。 唐敬给郁瑞量身裁的那件大红衣裳不能穿了,先别说上面溅了那么些狼狈的物什,单单是郁瑞失神的时候就已经把衣裳攒吧的不成样子了,褶的褶皱的皱,需拿过去好好浆洗一番才能再穿,所以今儿就换了衣裳,虽没有昨天的明艳,却显着几分通透的温润。 郁瑞一袭杏色的束腰宽袍,因为身形瘦弱,身子罩在衣裳下面,自有一股风流的气韵,是旁人打扮的再体面也比不得的。 郁瑞眉眼清秀,却不呆板,温润之中隐露着通透之气,乍一眼看去虽然身子羸弱了些,但比同龄的人要有气度的多,事实也确实如此,郁瑞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自然比同龄的人看得多想得多,出落的也就不一样了。 陈姝瞧着,心里觉着也就那么回事儿,并不是如何超尘脱俗,还不是瘸子一个,坐在轮椅上,终究是比所有人都矮了一头。 郁瑞进来之后,丫头送上茶来,他呷了一口,才气定神闲的笑道:“郁瑞不知大奶奶会先来这里,叫奶奶等了,实在对不住。” 陈姝不必他大几岁,自然不想认他这个便宜儿子,听她叫自己“大奶奶”,觉得正合了心思。 陈姝冷嘲热讽的道:“不碍事儿,新婚之夜老爷都巴巴的跑过郁兮园来,我这个刚过门儿的生人,等半个时辰算些什么?只因我听说你病了,所以就过来瞧瞧,不要嫌弃我唐突才是呢。” 郁瑞听了她的话好笑,其中的酸味儿在场众人都听得明明白白,怨着唐敬去郁兮园而没跟自己行房。郁瑞不禁想了,若是让陈述知道昨天夜里,唐敬到郁兮园做了些什么,只怕陈姝还不气死过去。 想到这里,郁瑞不免想到昨夜的极尽缠绵,脸上竟不自主的泛红起来,赶紧收住心神。 郁瑞两拨千金的笑道:“昨日是郁瑞腿疾犯了,又错得爹爹关心。” 陈姝听着,心里更是醋溜溜的,假装关切的道:“现在腿好些了么,不要逞能,不只老爷关心着你,我可也是关心着呢,若是再生了病,可要急死人喽。” 她说完了,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又换上一张笑脸,道:“唉,你身子不好,我又是刚刚过了门的,本该多怜惜着你一些儿,只不过这偌大的唐宅里,好些年没有奶奶了,一些本该女人拾到的事儿呀,全都交给了管家,如今我来了,自然要捡回来管管,也好叫老爷放心,是不是?听说老爷分给你两间铺子,也有一个月了,月例送来了么?若是来了,账目记上了么?若是没送来,你可要多多管教着铺子的人,总也该有着成算不是?今儿头一天,我也得歇歇身子不是,明天一早,我就坐在抱厦里,可劳烦大少爷将月例送过去了。” 她说了一大通,郁瑞也算是听懂了,原来陈姝一进门就想管唐宅的内务事,其实女主人打理这些内务事,本身也是分内,哪里用几个丫头几个小厮,哪里支取银钱,哪里需要添置物什,或者哪里又送来了例钱,这都是需要管管的,有了规矩才行。 如今陈姝一进门,头一件事儿就是想把唐家的家底儿握在手里,听说郁瑞手里有铺子,就想让他将月例交上来,毕竟作为唐家的嫡子,名头可是有了,若是再有了银钱,还不翻出天去,早晚会不服她的管教。 时钺也是聪明人,自然听懂了,不禁道:“铺子的事儿,老爷之前说月例不用入库。” 陈姝横了他一眼,冷笑道:“哪来的野种,主子们在说话,由得你吭声儿?” 说着又朝郁瑞道:“瞧瞧,这就是家中没有奶奶的不好了,这帮下人奴才们,都缺乏管教,你们这些爷们儿啊,心思都这么粗,又经常在外面忙,哪能管教下人呢,由得这帮不成器的奴才们在一旁唧唧歪歪,成何体统啊。” 时钺听陈姝这么说,心里有火往外拱,只是他不愿给郁瑞招惹麻烦,不然依着时钺的秉性,偏要和她比嘴皮子,还不将陈姝骂哭了去。 郁瑞笑道:“确实是这么说的,我这院子里都是些不成器的,这我心里也清楚着呢,只不过我劝着奶奶一句,千万别和老爷跟前这么说道,不然定然吃闷棍,毕竟这院子里的人,可都是老爷身边边儿的,只因着我后来住在郁兮园,爹爹才将自己身旁的人送来院子里给我差使。毕竟了,奶奶也看到我腿脚不灵光,行动也麻烦,还要些灵力的下人们才行。爹爹肯割爱,做儿子的自然只有感激的份儿了,哪还能挑三拣四的说道,如今奶奶这一说,我也这么觉着了,但仍然不敢多置喙什么。” 陈姝听得脸上青了紫紫了青的,那颜色是相当耐看,她并不是听不懂话儿的人,郁瑞的潜意思就是说自己身边儿的人都是唐敬精挑细选,费了心思拣来的,说明唐敬重视这个嫡子。 陈姝已经是唐家明媒正娶的大奶奶了,缺的就是这么个受重视的儿子,听郁瑞的话心里一把火儿就烧了起来,她自然没有郁瑞冷静,当即道:“这话儿说的,既是老爷的人,犯了错儿,我就不该说道说道了么?我就不能说道说道了么?在陈家里从不见这么野的奴才,若叫我瞧见了,顶打他十几个耳刮子才算完,如今我既然到了唐家,做了唐家正正经经儿的大奶奶,该整顿的就要整顿,就由不得什么人撒野,就算老爷眼下站在跟前儿,我这话还是这些!” 郁瑞早就知道陈姝并不是什么成大器的人,要不然怎么想到下药这么蠢的法子,只可巧了自己栽进了她的坑里,现在听了这些话儿,更是觉得好笑,这样儿一点就着的人,还想在唐宅里坐这椅子。 谁不知道唐宅的当家人是唐敬,想在唐家里混迹的好,讨好老太太是个法子,更要讨好唐敬,得了唐敬的心思才是正经儿的道理,然而陈姝却明目张胆的说唐敬的不是,果然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郁瑞方想说话,就听一个声音冷笑了一声,道:“我的人在你眼前头撒了野,那还真是对不住了。” 他这话一出,堂上所有人都愣住了,陈姝先是大愣,随即睁大了浑圆的杏眼,刚刚还洋洋得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蜡白,“噌”的站了起来,连忙向外瞧去。 只见唐敬身后跟着诚恕并着几个小厮长随,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撩下摆跨过门槛,来到了堂里。 众人见了老爷,赶紧给唐敬请安,陈姝定定的看着唐敬半响,嘴唇哆嗦了两下,脑子里回想起方才唐敬冷森森的话来,顿时心口凉了一半儿,扯着嘴角笑道:“老爷来了,跟老夫人说过话儿了?” 陈姝本身是知道唐敬在老夫人那里,所以才肆无忌惮的找茬子的,没成想他这么快出来了,还是到了这郁兮园里。 唐敬只是微睨了她一眼,什么话儿也没说,而是上前走到郁瑞面前,抬手探了探郁瑞的额头,毕竟上次郁瑞承欢之后,因着是第一次,而且他有些粗暴了,弄的破了也没来得及清理,之后发热了好久,所以唐敬有些后怕郁瑞这次身子也禁受不住。 郁瑞被他一摸,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唐敬的手心儿热热的,有很宽大,摸在郁瑞的额头上,让他无端端不自主的想到了昨夜里的疯狂。 一想到昨夜里自己竟然坐在唐敬的身子上,郁瑞就觉得脸上砰的烧着了,而且滚滚的烫意一直蔓延到耳根子,再向下蔓延到脖颈子。 唐敬微微弯着腰,一手撑在郁瑞的轮椅扶手上,一手探着他的额头,两个人距离并不太近,但唐敬一说话,郁瑞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扫在自己脸上,痒痒的。 唐敬道:“身子有不舒服么?” 郁瑞赶紧乖巧的摇了摇头,唐敬这才将手拿下来,又问道:“早起用饭了么,吃了饭才能喝药。” 郁瑞这次摇摇头,毕竟他还没起床,陈姝就来发下马威了,一门心思对付陈姝,哪还有吃饭的功夫。 唐敬道:“那就摆饭罢。” 芷熙听了唐敬发话,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叫人摆早饭上来。 陈姝站在一旁,一直被忽略着,刚开始有些提心吊胆的,毕竟自己那么放肆的说唐敬的不是,虽说她说了“就算老爷眼下站在跟前儿,我这话还是这些!”但她只是说说罢了,真没有这种胆子,旁人一直传着说唐敬面冷心冷,见过这几面唐敬也都是不苟言笑,自有一种威严,陈姝怎敢当面说他不是。偏生自己图着嘴上舒坦说了些不知边际的大话,全让唐敬听去了。 后来陈姝才发现,唐敬进来,除了第一句话跟自己说的,再往后好像这个厅堂里就根本没她这个人存在似的。 唐敬的眼里满满的全是那个瘸子,嘘寒问暖的,几乎无微不至,虽然唐敬仍不见笑意,但这种温声软语,就连陈姝这个正室妻子也不曾见过的。 陈姝心里泛起了酸意,这样子的软语难道不该和自己的妻子说的么,而唐郁瑞只不过是个长到十四岁才被捡回来的儿子,说白了是不是唐敬的种还是一回事儿呢。 陈姝一直拿眼瞪着郁瑞,唐敬什么警惕性,怎么能不知身后有人一直瞪着这边儿,回头道:“夫人若是无事,就回房休息去罢。” 唐敬这“夫人”二字冷冰冰的干巴巴的,虽是如此亲切的字眼儿,本该举案齐眉的字眼儿,竟无端端让陈姝打了个颤。 而郁瑞听着“夫人”二字,也不知是为何,心底里就是有些不舒服,郁瑞想要克制住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但越是克制,这种感觉越是汹涌,一直兜头砸来,憋得郁瑞喘不过气来。 唐敬在郁瑞边儿上,立马就注意到郁瑞的反常,那人虽还是靠在轮椅上,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却攥起了拳,也不知在克制什么。 唐敬道:“怎么?哪里不舒服。” 郁瑞听他问自己,没想到自己这样微小的情绪也被注意到了,那种微妙的不舒坦减少了一些个,但心里又开始别扭起来,郁瑞想了想,觉得这种别扭好像就是个麻绳儿打得结,粗糙、剌手、无端的委屈。 郁瑞从睁开眼,知道自己变成了唐家的嫡子开始,就一直让自己冷静,不要意气用事,不要重蹈覆辙,虽不挣不是自己的东西,却要图口气,不能被人瞧瘪了去,这样子的情感让郁瑞一直压抑着自己,温润、温和是郁瑞的表象,如今听着唐敬关切自己,竟然忍不住任性一把。 郁瑞心底里有些复杂,瘪了瘪嘴角,声音有些弱,在旁人听来软软的,道:“儿子心口憋得慌。” 唐敬听他这样说,立马俯下身来,有些紧张,心口憋又不是发热,也不能摸出来,唐敬竟然有一丝不知如何是好。 转过头对诚恕道:“快找大夫。” 诚恕方要去请大夫,郁瑞已经拉住了唐敬的袖子,道:“不必了,或许是天儿太热,闷得喘不过气,一会子就好,让时钺给我瞧瞧就行了。” 唐敬赶紧让时钺去给郁瑞请脉,诚恕道:“想来少爷身子弱,天气又闷热,不如早饭用些荷叶冰粥去去暑。” 唐敬点点头,诚恕这才转身出去,往厨房去嘱咐加一碗冰粥。 陈姝看着他们忙道,手上的手帕子都攥的皱了,一面撕扯,一面咬着自己嘴唇。 后面的杨嬷嬷轻轻拍了拍陈姝,陈姝这才收回目光来,又不想让唐敬冷落了自己。 陈姝一方面确实是看上了唐家的丰厚家世,另一方面,唐敬是唐家的家主,在生意场上无往不胜,而且还上过沙场打过仗,这样的人如何能不让陈姝这个女儿家动心的。 陈姝觉得自己是陈家的千金,和唐家门当户对的,有本钱倾心于唐敬,就想让唐敬也倾心于自己,哪甘心这么灰溜溜的回房去。 于是笑道:“老爷,少爷既然身上不舒服,妾身怎么忍心自己图个舒坦就回去了,不如妾身也留下来罢,就算是用饭也有个照顾着的。” 唐敬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是淡淡的道:“送夫人回房休息。” 陈姝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她没想过唐敬这么不给她脸子,自己好歹是千金小姐,从来没有人不巴结着自己,头一次受这样的冷遇。 杨嬷嬷见老爷脸色不好,赶紧上前来扶着陈姝,赔笑道:“奶奶,您看天儿这么热,老爷是怕人太多,更热的慌,万一奶奶也病倒了可怎生是好,我扶奶奶歇歇去罢。” 姒燕也赶紧扶着陈姝,她是早就听说唐家的当家人不好惹,从来说一不二,若让他说第二遍,那可就有的受了,赶紧好劝歹劝着小姐回去。 陈姝没受过这样的冷脸子,回了房里,将门一关,屋子里只要能砸的全都砸的一干二净,甭管是多值钱的摆设,一地儿的瓷片渣子。 院子里的下人们也是头一次见这场面,他们都是留在唐家很久的人,早就知道唐敬的脾气,如今来了个大奶奶,趾高气昂的不说,还这么发脾气,下人们都知道自己管不着,不过总有一天有管得着的人。 杨嬷嬷和姒燕跪在地上,就差抱着陈姝的腿求她别砸了,陈姝一面哭,把妆容都哭花了,一面嘶声力竭的尖叫,“去,滚去和太夫人说,就说我过不下去了,唐敬他不仅新婚之夜没动我,现在还为了个瘸子给我脸子看!” 姒燕吓得都要哭了,杨嬷嬷赶紧道:“哎呦奶奶呦!奶奶您可别瞎嚷嚷,这话儿哪能和太夫人说!奶奶要去太夫人面前告状,告的还是他的亲儿子,您刚进了唐家的门,孰亲孰生,奶奶还看不透么,纵然奶奶说的有道理,那也成了不守规矩不知三从四德的人。奶奶可别为了这些小事儿给自己毁了,可别可别。” 陈姝又将椅子拽倒,叫道:“不能说!不能说怎么办,难道叫我一辈子受气!” 杨嬷嬷道:“奶奶如何想不开呢?何必一辈子受气,您就放软了脾气,老爷是那种强硬的人,您就顺着老爷的意思,什么都是老爷对的,日子久了,就奶奶这姿色,这教养,如何能不打动了老爷?打动了老爷,还怕生不得儿子做唐家的嫡子么!如今咱们到了唐家里,凡事儿可不比在自个儿家,有个什么被笑话了去哪成。” 陈姝听杨嬷嬷说的有道理,渐渐才止了泪,抽抽噎噎的道:“若叫我生了儿子,我一定打断了唐郁瑞的两条胳膊,叫他不仅不能走,连东西也甭想拿!” 她这样说着,姒燕本身胆儿小,被吓得跪在地上一抖一抖的,杨嬷嬷虽然冷静,毕竟年岁大了,禁不住陈姝这样小姐脾气,小姐脾气也就算了,竟说这么狠的话儿,幸好屋子里没旁的人,若叫别人听去了,不止陈姝就完了,从陈家跟来的下人们也都被牵连。 只不过唐家这么大的宅子,陈姝住的院子又这么好些下人,怎么可能没什么眼线,太夫人虽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也不是老糊涂,有好些事情她都是不放心的,早就在陈姝的院子里安插了几个会来事儿的丫头。 那丫头听着了动静儿,自然要去给太夫人回话,一字不漏的传给了老太太。 陈姝走了之后,郁瑞也渐渐冷静下来,觉得方才自己真是失策,唐敬这样明摆着拒绝陈姝,这笔账还不算在了自己头顶上,平白无故的替唐敬背了这笔债。 芷熙很快就摆了早饭来,还有一碗被冰拔着的荷叶冰粥,唐敬刚在太夫人那里吃过了早饭,所以只是看着郁瑞吃。 天气太热,冰粥透着淡淡的清香味儿,郁瑞本身看着很有食欲,只不过一直被人盯着,而且这个人不是伺候自己的下人,尤其这个人昨夜里还那么疯狂的压着自己,在自己的身子里进出,这让郁瑞再怎么想吃,也吃不下了…… 郁瑞没吃两口就放下了,唐敬拿了布巾给他擦嘴和手,道:“这就吃好了?” “嗯……” 郁瑞点点头,应了一声儿。 唐敬挥手叫下人将早饭撤下去,道:“倘或困,再去睡一会子。” 郁瑞道:“不了,儿子今天还想去铺子看看。” 唐敬道:“若是身子受不了,今儿先不要出门了。” 郁瑞听着,脸上有些发烫,他从不想提起那些荒唐事,而唐敬则如此平静的提出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唐敬是有差距的,毕竟唐敬能混迹到如今的地位,自有他的本事,只不过郁瑞不甘心这种差距,为何对方就能如此平静。 唐敬看他发呆,又放温和了嗓音,道:“心口还憋闷么?” 郁瑞下意识的摇摇头,不甘心的又点了点头。 此时芷熙撤好了桌子,刚进来就瞧见少爷在“耍小性子”,老爷又温声软语的,于是大着胆子开玩笑道:“老爷您给少爷揉揉就不憋得慌了。” 芷熙说的没有什么特别所指,只不过郁瑞和唐敬已经有过两次亲近的关系,自然心里发虚,听着芷熙的话耳根子都烫了。 郁瑞板着脸抬眼瞪了芷熙一眼,芷熙笑哈哈的退出去,自己跑到外间儿去了,郁瑞能听到芷熙在外间儿和时钺说道:“别进去,咱们跟外间儿伺候就行了,老爷正给少爷揉心口呐!” 唐敬也听见了芷熙的打趣,就见郁瑞的头几乎低在了桌子上,耳朵尖儿都红了,细白的脖颈从领口里露出一大片来,那种细腻的白色让唐敬忍不住想起了昨夜里,身下人的触感,滑溜又有弹力的身子,那种感觉让唐敬痴迷。 忍不住伸出手来,唐敬轻轻捏了一下郁瑞的耳朵尖儿。 郁瑞没有防备,也没料到一贯不苟言笑的唐敬竟然搞这些小动作,只觉得耳朵尖儿一紧,手掌的温热度,让他想起了昨夜里,那人含着自己耳垂儿的湿濡感。 郁瑞没忍住“啊”的哼了一声。 唐敬只是想捏一下,哪料到郁瑞反应这么大,整个身子都抖了一下,露出来的脖颈很快爬上来一片细小的颗粒,显示着对方的身子有多么敏感。 唐敬顿时有些口干,嗓子眼里发紧,看着郁瑞的眼神也变了变。 郁瑞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唐敬,与唐敬的眼神对在一起,那种露骨的眼神,让郁瑞心里都在发颤,但他也不知自己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地儿,眸子竟然一转不转的唐敬对视。 郁瑞清楚的能看到唐敬眼神的变化,那棱角分明的眼睛里染上了一股浓重的欲望,单单是这么看着,郁瑞就觉得有一种酥麻的感觉蹿了上来,直击的自己脑袋发木,身下还在火辣辣肿胀的不自主的收缩着,就好像回忆起对方那时候抵在的热度一样。 郁瑞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那人与自己的距离在慢慢的变小,唐敬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似乎将郁瑞整个人都圈了起来,慢慢的,极其缓慢的低下头去,郁瑞能感觉到那人微微粗重的呼吸扫在自己的脸上,与自己压抑的呼吸交缠起来。 喉头发紧,郁瑞看着唐敬近在眼前的嘴唇,下意识的抿住了自己的唇瓣,用牙齿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 唐敬的嘴唇几乎和郁瑞的嘴唇贴在了一起,那种微不可见的距离让郁瑞心跳猛地加快了,突突的砸着,几乎砸聋了自己的耳朵。 唐敬只是保持这个距离停了一会子,就在郁瑞以为他要起身的时候,唐敬忽然说话了,微微张合的嘴唇打破了这种细小的距离,两个人的唇瓣刷在一起,那种痒痒的触觉,让两个人都有些难耐。 唐敬只是用沙哑的声音道了一句“瑞儿”。 郁瑞心里面儿那个答案又猛的跳了出来,只要说出口才舒坦,只是他知道,自己根本顽不起。他不知唐敬是不是只图了新鲜,如今自己的身子柔弱,还不似男子那样硬气,园子里的兔儿也不过如此,郁瑞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自然也知道有些人喜欢顽兔儿,若是再过几年,自己的身子拉开了,不像现在这样柔弱,不知唐敬还会不会如此。 或许是因为这层窗户纸太脆,郁瑞反而不敢去捅开他,他心里是偏执的,现在要是说开了,哪一天唐敬腻歪了,那该如何是好。 郁瑞虽然心底里知道唐敬不是这样子的秉性,但一贯冷静的他,就是在这个问题上乱了心思,现在这个样子挺好,那个人是唐家的掌权人,是唐敬,是他的爹爹,而自己是他的儿子,虽然唐敬会对自己做出一切过于亲近的举动,但唐敬说是,那自己就是他的儿子…… 郁瑞听着唐敬叫自己的名字,下腹一紧,忍不住呼出一口热气,扫在唐敬的嘴唇上,他闭上了眼睛,郁瑞决定装傻,有的时候装傻也是个好法子,这将是套住唐敬最好的法子,直到唐敬顽腻的一天,也好全身而退。 唐敬感觉到那股灼热的气息,被自己圈住的人竟然微微扬了扬头,只是这微不足道的举动,两个人的嘴唇就贴在了一起。 郁瑞并不再抿住嘴唇,而是稍稍打开,方便唐敬探进舌来亲吻自己,郁瑞的小舌头也主动勾起来,一面缩,一面青涩的回应着对方。 “嗯……嗯唔……” 郁瑞的唇缝里泄露出毫不吝惜的呻吟,他整个人瘫在轮椅上,后背紧紧靠住椅背,却止不住往下滑去。 唐敬听着对方的喘息声儿,细滑的舌头主动勾起自己的,慢慢的颤巍巍的卷,撩拨的唐敬呼吸粗重起来,抑制不住的想要将这个人压在身下,就在轮椅上,拽下他的裤子,狠狠的进入他。 唐敬抬起手一把圈住郁瑞的腰,将他提起来,不至于再往下滑。 郁瑞只觉得自己的腰要断了一样,被唐敬圈的难受,亲吻让郁瑞喘不过气来,腰上又被这样箍着,郁瑞头一次觉得亲吻也是能要人命的,他脑袋发木,双手搁在唐敬的胸前,微弱的推了两下。 唐敬发现郁瑞整个人软在自己怀里,自己的胳膊揽住他的腰,郁瑞就双手垂软的任他揽着,微微仰起头,露出光洁的脖颈,凸起的喉结似乎异常的精致,在唐敬眼前微弱的上下滑动着。 唐敬低下头去,用嘴唇含住郁瑞的喉结,郁瑞身子一绷,腰像被击了一下,猛的颤抖了起来,喉头因为刺激快速的滚动了两下,就感觉到唐敬伸出了舌头,在自己的脖颈上舔吻着。 郁瑞怕他留下痕迹,双手抓住唐敬的袖子,腰身也拧起来,郁瑞的躲闪让唐敬气息很是重,唐敬身子往前一顶,用膝盖顶开郁瑞的两条腿。 “啊!” 郁瑞的腿用不上力气,被他这样一顶就自动的大大的分开,将自己的那物暴露在唐敬面前,虽然有衣服遮着,但这样羞耻的坐姿让郁瑞脸上发烫。 尤其唐敬的膝盖一直往前,就顶着他的那物上,甚至还顶着揉动了一下。 郁瑞被突如其来的刺激弄的一激灵,酥麻的感觉一直袭到他的嗓子眼儿,让郁瑞叹息了出来。 唐敬看着他靠在轮椅上,闭起眼来将头仰靠在轮椅上的样子,单薄胸口急速的起伏着,面上发红,有些不知所措的感受着自己给予他的快感,不禁低笑了一声,低下头,舔弄着郁瑞的耳垂,沙哑的轻声问道:“怎么了?” 郁瑞的耳垂异常的敏感,或许是一被唐敬接触就能下意识的想起一些过于亲近的事儿,所以总是一被触碰就有些受不了。 他听着唐敬略带笑意的问话,心口里登时又升起那种不甘心的感觉,唐敬如此冷静,还有闲心来揶揄自己,下身大大的分开着,唐敬不停的用膝盖来揉弄着自己那物,隔靴搔痒的快感让他十分难耐,这些都让郁瑞越想越觉着恼火,准备想个法子“以牙还牙”。 唐敬看着郁瑞敏感的样子,只是忽然百年难遇的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下一刻郁瑞先是睁开眼看着自己,随即抬起双手,用两条胳膊勾住自己的脖颈,整个人都从椅背上起来,欠起身来,努力的够到自己耳边儿。 唐敬就感觉到自己的耳垂儿也被郁瑞含在了嘴里,小舌头卷着耳垂,又是舔又是吮吸,让唐敬狠狠的颤了一下,更是用力的用膝盖揉弄他的下身。 郁瑞故意呵着灼热的气息,扭动着身体,嘴唇贴在唐敬的耳边,轻轻的喘息道:“嗯……啊!嗯……爹爹……好……好舒服……” 唐敬听着郁瑞故意的撩拨,脑子里顿时炸开了,猛的将郁瑞从轮椅上打横抱起来,郁瑞没料到这一处,“啊”的惊叫一声,幸亏他忌惮着外间儿有人,从始至终不敢大声儿说话。 唐敬两步跨到床前,将郁瑞扔在床榻上,立马压了下来,郁瑞被他亲吻着,顿时觉得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身子下面的还在肿胀,因着昨晚唐敬的“疼爱”,还不能闭合,眼下唐敬被他撩拨的几乎要失去理智,郁瑞也不知接下来自己会被怎么折腾,而且外间儿有人,他连喘息也不能大声儿。 唐敬的手从郁瑞的衣摆摸进去,也不去撕扯他的外衣,只是两手握住郁瑞的腰身,从下面往上一推,郁瑞的衣服就整个往上卷起来,露出光裸白皙的腰线和胸前已经挺立起来的两点突起。 郁瑞此时也不知道是该圈住唐敬还是推拒唐敬,果然做事是要经过冷静考虑的,“义气”用事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郁瑞胸口上的凸起被唐敬含在嘴里,下身已经微微抬了头,胸口又受到了刺激,腰身不由自主的挺了起来,带着胸口也往起抬,似乎是渴望唐敬进一步的动作。 唐敬含住一个凸起,用食指和中指照顾着另外一边儿,郁瑞受不了这样的快感,刺痛和酥麻同时席卷着他,或许郁瑞是男子,天生不需要柔情似水的细腻,这种微微刺痛的感觉,让他觉得快感都放大了,那种灭顶的感觉又一次想浪头一样拍了过来。 郁瑞啪自己的声音太大,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失神的摇着头,头发都散乱下来,扑在床榻上,因着额头上全是汗,发丝乖顺的贴在郁瑞的脸上。 这种狼狈、单薄、羸弱的样子,只能让唐敬更加冲动,唐敬并不只是单单喜欢这样身子的郁瑞,不得不说确实是因为这种单薄感让唐敬这种霸道的人能得到快感,但正是他一想到这个人是郁瑞,单薄羸弱的骨子里隐藏的确实倔强和冷静,唐敬越发的为此痴迷,不可自拔。 唐敬的手扯下郁瑞的裤子,郁瑞下意识想要并拢双腿,只是他做不到,只能任由自己双腿大开,一丝不挂的暴露在对方的面前。 “嗯!嘶……疼……” 唐敬的手指触碰到了,在那还肿胀的肉儿上轻轻按揉着,郁瑞狠狠的哆嗦了一下。 唐敬的手指正要往里抠弄,却听外面一阵开门的声音,似乎又有人进了外间儿,隐约能听见峤襄的声音道:“老爷在这里么,太夫人找老爷呢,似乎是有急事儿。” 郁瑞猛的松了口气,唐敬的动作顿住了,突然翻身下床,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拿过扔在一旁的裤子给郁瑞穿上,又将他卷着的上衣拉下来,随手将贴在郁瑞脸上额头上的头发捋顺。 手从额头滑下来,捏住郁瑞的下巴,唐敬俯身在他的下唇上微微用力咬了一下,声音仍然有些沙哑,却比方才镇定了不少,瞥斜了一眼郁瑞,道:“下次可以再试试。” 郁瑞脸一下子就红了,拉过被子将自己兜头盖住,他当然知道唐敬说的“试试”是什么意思,自然是方才自己故意撩拨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小伎俩被唐敬洞察的一清二楚。 第四十六章:明夜楼 唐敬从屋里出来,峤襄看到老爷衣裳起了皱儿,不过明智的什么也没说,只是道:“老爷,太夫人急着找老爷过去呢。” 唐敬点点头,一面往外去,一面道:“知道什么事儿么?” 峤襄抿了嘴,离得郁兮园的正堂远了,才道:“大奶奶回去摔了东西,动静大了,恐怕是太夫人听见了什么,所以急着找老爷过去说话儿。” 唐敬眯了眯眼,并没再多说,直往老太太那里去了。 他一进外间儿,下人和丫头们都静悄悄的,这种气氛都不用想也知道,怕是老夫人刚才发过了火儿,所以众人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生怕殃及自己。 唐敬往里去,丫头卷起帘子来,让老爷进内间儿,就见老太太卧在软榻上休息,闭着眼,旁边跪着丫头扇扇子,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可见一斑。 他一进去,老太太立马睁开了眼睛,看见是唐敬,冷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往我这边儿来?” 唐敬道:“是母亲叫儿子过来的。” 老太太被他呛了一下,登时也不需要人扶,自己坐直了起来,瞪着唐敬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你忙!你顾着生意上的事儿!我都不愿管你,你也是为了唐家的祖宗基业,可你不能出圈儿!” 她说着,扫了一眼旁边瑟瑟发抖扇着扇子的丫头,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丫头们一听,低低应了一声,一众退了出去,放下帘子来,将里间儿的门也闭了。 这时候屋里没了人,老太太才又道:“这是唐家,你是当家的主人,想必你也听说了罢,咱新嫁进唐家来的大奶奶,方才砸了屋子,甭管是什么古董摆件儿的,那可是砸的稀巴烂!且不说是不是银钱的问题,这都不在乎什么,就说这砸的是不是咱们唐家的脸子!这就是你娶回来的新媳妇,一大早上跟我哭不说,现在又开始犯浑脾气!” 唐敬只是瞥了老太太一眼,道:“和陈家联姻的事儿,也是母亲首肯的。” 老太太又被他顶了一句,顿时用拐杖砸了砸地,道:“联姻联姻!你的心里头,到底有没有将陈姝当做妻子看?在我看来,你就把她娶回来,就算完事儿了!” 唐敬语气仍然淡淡的,道:“儿子确实是这么想的。” 老太太被他一连顶了三句话,顿时气怒的站了起来,道:“混账!你娶个正妻回来,就是当佛供着的么!我不管你怎么样,今儿晚上必须和你的正妻圆房,就算你往后供着她也行,但要给我生个孙儿出来。砸了唐家的屋子,要不是看在她能生养的份儿上,唐家还容不得这么大脾气的主儿!” 唐敬并没再说话,老太太听他不再顶撞自己,以为服了软儿,就也放软了语气,道:“唐家没个嫡子怎么成?既然你娶了她,我就不管你欢喜不欢喜,等你有了儿子,还怕找不到什么欢喜的女人不成?到时候你娶多少房,我都不会管,听到了没有。” 唐敬只是顿了一下,没有点头,反而突然道:“母亲为何说唐家没有嫡子?”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冷嗔道:“那个瘸子?” 唐敬道:“无论如何,郁瑞是唐家的子孙,他现在就是唐家的嫡子,而且这一个月来郁瑞把铺子管成什么样儿,想必母亲也有打听,只单单因为瑞儿不能行走?” 老太太又听见唐敬因为唐郁瑞的事儿忤逆自己,当即怒火冲了头,大声道:“对!就因为他是个瘸子!若他能站起来,我都不需要他能跑能跳,能跟我面前走上三步,我就认他这个孙儿,认他是唐家的嫡孙。” “母亲说话当真?” 老太太笑道:“什么叫当不当真,我虽不是男子,但说出来的话,也不是做笑话听的!” 唐敬拿眼瞧着老太太,嘴角上竟然染上一丝笑意,道:“母亲今儿个的话,儿子记下了,若是往后有这一日,希望母亲不会食言。” 老太太熟知唐敬的秉性,瞧着他如此胜券在握的笑意,心里不禁一沉,难不成唐郁瑞的腿还能好了不成?那方才自己说了大话,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子。 老太太又想,左右不是为了唐家么,若唐郁瑞真的能站起来,不至于丢了唐家的脸面,就算认他又有何妨。 这样想着,老太太就道:“自然不会食言。” 郁瑞的腿不方便,被唐敬弄到床上,自己自然下不来,只好就这么躺着,过了一会子时钺探头进来,绕过了屏风,就瞧见少爷躺到了床上。 不禁道:“少爷,您累了么?” 郁瑞翻了个白眼儿,望着床顶道:“过来扶我下去。” 时钺这才点点头,将轮椅推过去,因着方才两人在轮椅上折腾了一番,又跑到床榻上折腾,唐敬方才出去又只是替郁瑞简单收拾了一下,自然忘了轮椅的事儿。 轮椅上铺着的软垫子都掉在了地上,歪歪扭扭的扔在一边儿,时钺捡起来掸了土重新铺在轮椅上,这才推着到床边儿。 一面扶着郁瑞坐到轮椅上,一面无心的说道:“少爷,这垫子和您有仇么,这样子扔在一边儿,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他说的虽然没什么特别所指,只是郁瑞顿时想起了方才软垫儿是怎么掉在地上的,脸上发烫,撇过脸去没说话。 郁瑞怕时钺看出什么来,还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没什么乱的地方,才松了口气,这是大白天的,方起了床,昨夜里疯狂的欢愉还历历在目,却又被唐敬按在床上一顿好弄。 郁瑞虽然已经想清楚自己对唐敬是什么感情,但他觉着自己并顽不起,而且唐敬是娶了亲的人,自己这算什么,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心里打定了注意,往后唐敬过来若是动手动脚,自己一定避着他,不然唐敬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都顽得起的人,岂不是便宜了他? 时钺瞧他发呆,道:“少爷,今儿去铺子上么?” 郁瑞想要避开唐敬,自然要出门,于是点头道:“给我换衣裳,出门。” 时钺就叫来芷熙,找了出门的衣裳来,帮郁瑞换了,自己去准备车马,等着一会子出门的时候用。 只是郁瑞刚换好了衣服,却听外面的丫头道了一句,“呀,老爷又来了。” 郁瑞顿时有些无力,不是刚被老夫人叫了去,怎么这一会子功夫就又来了。 唐敬进了里屋,因着郁瑞要出门去,所以穿的比平日在家里要郑重一些,佩戴也繁琐了,芷熙这会子正弯腰在郁瑞腰上捣鼓着,给他佩戴饰物。 唐敬一进来,芷熙自然要给他请安问好,唐敬就顺理成章的走过来,拿过芷熙手里的玉佩,亲自给他佩戴。 芷熙退到了一边儿去,不过没有退出里间儿。 郁瑞心里顿时一提,旁边有丫头站着,唐敬却离自己这么近,虽说对方正在给自己佩戴玉佩,并没有什么别的出格的事儿,但郁瑞就是提着心放不下来。 唐敬给他系着玉佩,郁瑞的腰身整个儿都绷紧了,后脊梁挺得直直的,这样子惹得唐敬本身不怎么好的心情顿时有些大好,故意系了半天系不好,还总是用指背隔着衣裳去磨蹭郁瑞的腰。 他知道郁瑞的腰线敏感,这样一磨蹭肯定感觉得到,果不其然,郁瑞打了个寒颤,露出的颈子立刻爬上了细细的颗粒,耳朵尖儿也有些发红。 这时候唐敬终于系好了玉佩,直起身来,还拍了拍郁瑞的肩膀。而郁瑞又不敢抬眼去瞪他。 时钺进来的时候,发现老爷过来了,就听唐敬问自己道:“少爷这是要去哪。” 时钺赶紧回道:“回老爷的话,少爷要去铺子上。” 唐敬低头看了一眼郁瑞,心里担心他的身子,昨天夜里虽然自己也有克制,但郁瑞的样子仍然不怎么好,而且还没有上药,不知郁瑞现在身上难不难受。 只不过唐敬又想着郁瑞的秉性倔强,就算身上不舒服,也不会当回事儿,于是点点头,又对时钺道:“你将针灸带上,今儿晚上估摸着不回来了。” “……是。” 时钺只是稍微一犹豫就应了,他虽然好奇只是去趟铺子,又不远,怎么不回来了,不过嘴上什么都没说。 郁瑞一听唐敬这样说话,心里比别人都敞亮的多,一下子就明白了,因着方才老夫人叫唐敬过去说话,必然是说他还没有跟陈家小姐圆房的事儿,如今唐敬又找茬子跑出去,自然没有旁的事儿。 唐敬推着郁瑞从里面儿出来,一直到了门口,上了马车,老太太才听说了,老爷和少爷去铺子了,老太太当下也明白过来,唐敬没拒绝圆房,可也没答应圆房,这会子又走了。 老太太安在陈姝身边儿的人回来说,大奶奶消停了一会儿,听说老爷出去,又开始砸房子了,老太太气归气,只是也没这个心气儿去管了,就由的陈姝去砸了。 郁瑞和唐敬一起坐在马车里,郁瑞因之前想着要避开唐敬,所以一上马车就成心装睡,不过郁瑞没想过唐敬是个练家子,他装不装睡,唐敬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唐敬也不戳破他,只是由得郁瑞装睡,不过伸手过去轻轻摆弄他的头发,捏起一缕来,不是在郁瑞的脸上剐蹭,就是绕着郁瑞的耳朵。 郁瑞全身都在发抖,痒的不得了,不过只是些单纯的发痒,郁瑞还是能忍的,但是他这么想着就大错特错了,头发从脸上拨开,唐敬忽然低下头去,亲在了郁瑞的耳垂上。 简单的触吻,只是这种湿热的温度是唐敬特有的,郁瑞腰一震,猛地睁开眼来,他瞪着唐敬,却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郁瑞很少见他心情这么好,纵使唐敬心情好也不会怎么露出笑意,今儿个却不同,郁瑞想着,难道就因为逃婚所以这么欢心? 唐敬忽然道:“这么坐着,你的身子禁得住么?” 郁瑞反应了一会子,才明白过来,说实话下面真的火辣辣的烧,那种被贯穿研磨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快就能好的,只不过郁瑞怎么说得出口,只是道:“谢谢爹爹关心,儿子没事儿。” 唐敬听他说的如此疏离,只是拿眼微睨了他一眼,就没再说话,郁瑞心口却猛地一跳,也不知是不是唐敬把自己看透了,竟是莫名的心虚。 其实郁瑞不得不说,在这两次的欢愉中,他得到了从未感觉过的快感,而且看得出来,唐敬很温柔,虽然免不得刚开始的冲动和粗暴,只不过后来都很温柔,一直克制着欲望。 若说不舒服绝对是矫情了,只是身份摆在这里,横在他们中间,更何况现在唐敬新婚,娶了嫡亲,郁瑞心里就更是不舒服,就算他一贯冷静,也是有脾气的人,而且越是冷静,脾气也就是大。 郁瑞没听他说话,自己也不说话,过了片刻,似乎都快到了铺子,唐敬突然欠起身来,将一个圆盒子塞在郁瑞手心儿里,道:“这是大夫给的药膏,你自己抹上,免得难受。” 郁瑞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和那天唐敬用来润滑的凉膏盒子非常像,又听唐敬说是“大夫给的”,也不知他如何跟大夫说的,才会给他这些东西,当下脸上不自在,偷偷抬手摸了摸,直烫手,想必又被唐敬瞧了笑话去。 时钺停了车,郁瑞赶紧把盒子塞进袖子里藏好,免得被旁人看去,虽然旁人一眼看去就是个精致的盒子,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但郁瑞知道,免不得觉得尴尬。 唐敬弯了腰,将郁瑞抱起来,郁瑞稍微打了个挺儿,道:“不麻烦爹爹了,让时钺扶我下去就好。” 唐敬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若是不麻烦我,就快点好起来,老夫人已经答应了,只要你的腿能走路,你一辈子都是唐家的嫡子。” 郁瑞没想到太夫人能答应,也不知唐敬用了什么法子,虽然唐敬说的淡然,但老太太一贯那种脾气,想必也不会好松口,而这一切必然是唐敬为自己争取来的。 郁瑞说不感动是假的,有些震惊的睁眼直直的看着唐敬,心里有些翻滚,若唐敬只是图一时新鲜,也不至于为自己到这种地步,可唐敬什么都不说,自己这个作为儿子的,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况且,就算说了,他们的身份仍然在这里横着,就算唐敬无所不能,这一点也无能为力罢。 唐敬看见郁瑞眼里的情绪,当下叹了口气,他连自己为何叹气也不知道,郁瑞算是想明白了,只是唐敬还未曾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看到郁瑞,心底里就会有冲动的感觉,想要征服这个人,无论从心思上,还是身子上,唐敬把这些归居在自己的秉性上,他觉得自己秉性从来就是如此。 唐敬上过沙场,从小被教养的一丝不苟,在他眼里,只有唐家的荣耀和地位,为了这些他不得不去努力,时间久了,唐敬已经不知道自己能被什么打动心思,在他心里没有办不到的事儿。 而郁瑞就是这个办不到的,冷静,温和,笑面虎,总是能二两拨千金的应对自己,唐敬不得不说他是想要郁瑞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毕竟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然而在试探之中,这种感情变了味道,让他变得容易冲动。 唐敬抱着郁瑞从车上下来,时钺推来轮椅,扶郁瑞坐下来。 郁瑞自从接受铺子以后经常会过来,掌柜已经见怪不怪了,迎着唐敬和郁瑞进里面去,一面拿出账簿请唐四爷过目,一面吩咐去从酒楼端几样菜过来,好中午让老爷和少爷尝尝。 掌柜的听说唐敬娶了新妻,赶忙贺喜,只不过掌柜不知道自己犯了错儿,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唐敬脸上不咸不淡的,郁瑞也不动声色。 掌柜的知道唐四爷不好惹,唐少爷好歹还会给个好脸子,平日里笑眯眯的,有事儿的时候那可是真把式,不过唐四爷就不同了,唐四爷什么时候都一张冷脸,让其他人揣摩不通透。 铺子前面是店面,后面是管事儿门算账的地方,还有堆放货物的地方,再往后面去,就是天井和一溜的屋子,可以供人住在这里。 在铺子里干活的活计们,若是从外地来谋生的,没有地儿住,就住在院子里偏房里,正房一律空着,掌柜和一些旁的活计在京城里有住处,晚上打烊之后就各自回各自家,所以这院子里的房间空的厉害。 吃过了中饭,郁瑞体力有些不支,毕竟他身子骨弱,还在调理,而且昨晚上头一次针灸,疼得他几乎昏厥过去,又被唐敬一通好折腾,现在累了一上午,又看账目又对账,还来了两个老主顾,需要郁瑞这个管事儿来应付着。 等吃了午饭,郁瑞就让时钺将正房拾掇一下,自己要去睡一会子。 时钺很麻利的收拾好了房子,掌柜的听说少爷要休憩,特意找来一床干净的新被子,时钺将床榻铺好了,扶郁瑞上去休息。 郁瑞虽然乏了,但奈何一闭眼,就觉着下身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愈发的明显,烧得他难以入睡,这时候郁瑞就想起唐敬下车前给自己塞在手里的药膏。 脱下外衣的时候,那药膏也被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了,郁瑞瞥了一眼,他本身是没打算用的,他自己一个男子,又不是女人,一点儿疼痛还是能忍的,只是现在睡不着觉,才想了起来。 郁瑞心里挣扎了好半天,肯定不能叫时钺在一旁站着,于是开口道:“你去外面儿罢,有事儿我叫你。” 时钺应了一声,就出去了,郁瑞等了好久,确定时钺已经走了,伸手一勾把盒子够过来。 郁瑞咬了咬牙,才将盒盖子打开,然后双手撑着,弄得一头汗,才艰难的撑起身来,赶忙将枕头被子一团,塞在后腰靠着别又出溜下去。 郁瑞起个身搞得两条胳膊累的直打颤,颤巍巍的褪下裤子,将里裤推到膝弯处,伸手挖了一块儿药膏,将自己的腿尽量打开,从身前伸手下去,小心的摸到身后。 “啊……嘶——” 郁瑞叹了口气,药膏凉凉的确实很舒服,只不过是涂在难以启齿的地方,即使旁边没人,郁瑞脸皮一向也不厚,让他心里有些别扭,况且一想到身下那地方是唐敬弄成这样的,就禁不住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也说道不明白。 又挖了一块药膏,凉凉的药膏缓解了不少疼痛,郁瑞将涂了,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终于食指抖了抖,顶进自己的儿里。 唐敬进了正房,时钺站在外面,轻声道:“少爷睡了。” 唐敬点点头,放轻了步子往里去,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郁瑞仰起头,死死闭着眼睛靠在床上,额头上脖颈上能隐隐约约看到晶莹的汗湿,他上身穿的整齐,里衣系的一丝不苟,只不过下身两条腿大开着,裤子退到膝盖上,因着两个膝盖岔开的远,裤子被绷得笔直,而郁瑞的一只手前探,抓住身下的床单,几乎要将床单儿拧碎,另一只手从身前而过,从自己大开的两条腿中间探下去,下面看不见了。旁边放着打开盖子的药膏,唐敬知道,他的手正抠弄着自己的后薛。 郁瑞没有发现唐敬,唐敬顿时有些心跳加快,嗓子眼发干,看着郁瑞自己给自己涂药,真的很想立刻走上前去,抓住郁瑞的手,让他自己的手指在他自己的后薛里抽插,听着那种粘腻的水声。 唐敬却自始至终没有动,只是听着郁瑞隐忍的喘息声,站了一会子,转头退出了房间,时钺见他出来,还以为少爷真的睡了,唐敬道:“你就在外间儿,等少爷醒了自会叫你。” “是,老爷。”时钺应了。 唐敬出了正房,也没停留,直接出了铺子去。 赵和庆和魏承安的心里都有道坎儿,魏承安最近躲着赵和庆特别的勤,若是见了面,也不会给他好脸子看,但赵和庆就是不明白,也不是他没顽过兔儿,只是他没把魏承安往那方面想过。 赵和庆又过回了之前那样放纵的日子,总之魏承安不去理他,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可做,约了狐朋狗友成天的出去闲顽。 虽然还没到晚上,明夜楼里已经开始做生意了,赵国的规定,凡是当朝官员不得进入妓馆,只不过赵和庆是特例,总有很多富家的纨绔子弟想要巴结赵和庆,就请他去明夜楼里闲逛。 明夜楼也算是京城里规矩的妓馆,歌女还是兔儿全都有,因着接待的都是不仅有钱更是有势的达官贵人,搞不好哪个姑娘或者兔儿就能找个厉害的恩客来,所以里面十分的规矩,分的也清楚。 赵和庆虽想不明白自己对魏承安的感情,但下意识的并不想去碰旁的人,虽然显得和往常一样儿,只不过潜意识里还是收敛了很多,和一帮狐朋狗友只是去吃酒听曲儿,并不怎么放纵。 今儿个赵和庆又到了明夜楼,他也算是明夜楼里常来的恩客,鸨妈妈自然要招待周全,他一进门就被簇拥起来。 鸨妈妈一面笑着告诉他今儿又来了多少青衣,随他愿意怎么挑,一面又告诉他今儿谁会跳舞弹琴,若有喜欢的,只管点牌子。 赵和庆自然一叠的应了,也不去雅间儿,只是坐在一楼的大堂里,虽然刚过了正午,但明夜楼里的人还是不少的,有歌女在唱曲儿,一旁舞女已经翩翩起舞。 鸨妈妈给赵和庆找了最好的地儿坐下来,又让人赶紧端酒水和点心上来,连斟酒的丫头都是明艳的,一面斟酒,一面歪在赵和庆怀里。 赵和庆也不拒绝,揽着丫头的小蛮腰,嘴里都是荤段子调笑开来。 他刚吃了两杯酒,鸨妈妈叫人伺候好他,又去迎着别的恩客去了。 正这个时候,又有人走了进来,凡是达官贵人,就算是逛窑子也要有个排场,那就是必须跟着一水儿的下人家丁,或者几个狐朋狗友一起过来,一定不能冷清了。 可如今进门的却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看脸色,还真不像是来逛窑子的,踢馆还差不离。 干这一行的自然要会看脸色,也要会虚伪,谁知道来的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呢。 鸨妈妈一脸笑的迎上去,道:“哎呦呦,这位老爷眼生啊,头一次来嘛?” 赵和庆本身心不在焉,就算怀里搂着温香软玉也不怎么欢心,就往门口那么一瞟,登时愣了。 能让庆王爷愣住的也是少数,而这个人,一张冷脸,并不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却自然的带了一股威严,因为他是战场上下来的,打过不知多少场生死仗,这个不是唐敬,恐怕在这个京城里,再也挑不出第二个人来。 赵和庆“滕”的一下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心想着自己只是喝了两杯小酒,就算明夜楼的酒劲头足,也不至于眼花罢,果不其然,揉了眼睛,唐敬还是唐敬,那张冷的掉冰渣子的脸,仍然不会如沐春风。 鸨妈妈干笑了一阵子,奈何唐敬不吃这套。 赵和庆站了起来,那丫头也站起来,又依偎在他怀里,道:“王爷,怎么了?” 赵和庆笑了笑,只是揽着她的肩头往过去,走到唐敬面前来,笑道:“鸨儿你竟不识得他?这明夜楼不知错失了多少赚银子的机会,倘或把他伺候的服服帖帖了,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到了手。” 鸨妈妈听赵和庆这么说,又赔笑道:“咱怎么能和王爷的见识比呐!还要王爷提点提点才成。” 赵和庆只是盯着唐敬不说话,其实赵和庆也不知道唐敬来这里是干嘛的,必然不可能是逛窑子来的,谁家逛窑子顶着一张冷脸,还不把花姑娘给吓个好歹。 赵和庆也是长了心眼儿的人,昨天唐家刚刚大婚,今日唐敬就来窑子,这真让鸨妈妈知道了眼前的人是唐敬,京城里还不掀出一个浪来。 因着这些,赵和庆并没有说话,只是转头对鸨妈妈道:“给我开个房儿,要顶好的,多来些酒菜,姑娘们就算了。” 鸨妈妈一面应声一面打趣道:“哎呦喂,王爷您当咱们这儿是酒馆子呢,只要吃酒不吃姑娘?” 说罢了抿嘴儿直笑,忙去准备房间和酒菜了。 鸨妈妈将二人请上楼去,雅间儿很大,中间一个大圆桌,摆着各式样的酒菜,看起来鸨儿是想狠狠的宰一把赵和庆,不过既然唐敬来了,赵和庆自然不打算出银钱。 两人落了座儿,鸨妈妈将门一带,屋里再没别人。 赵和庆一面斟酒,一面笑道:“怎么着?原来你几天不见我,竟这么想见我?巴巴的到妓馆里来找我?真是荣幸,荣幸之至。” 唐敬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闷干净,将杯子“嘎查”一声蹲在桌上,干巴巴的开口道:“我怎么来是找你的?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 赵和庆奇道:“难不成是逛窑子的?” 唐敬并不言语,只是又喝了一杯酒,赵和庆“啧啧”的咂嘴,笑起来道:“闷头喝苦酒?难不成咱唐四爷还伤春悲秋上了?嫂子不标志,床上功夫不地道?再不成,难道是咱唐四爷爱见上了谁家的姑娘,求不得而喝闷酒么?” 赵和庆本身是开玩笑,但最后一句话,似乎就像刺儿一样扎进唐敬的心里,弄得他一激灵。 只不过不是什么姑娘,而是他的儿子,唐郁瑞。 唐敬乍一听赵和庆说,心里突然就亮堂起来,难道自己是喜欢上了唐郁瑞,才一看这对方就会心里躁动的。 他没成想这么简单一个问题,只是被赵和庆两句话就突然点透了,但是问题想通了,接踵而来的仍然是问题。 唐郁瑞是他的儿子,是唐家的嫡子,唐敬虽不屑于什么礼法,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两个人的身份关系。 赵和庆见他皱眉,道:“我不是真的说中了罢?” 唐敬只是皱眉,随即开口道:“你经常来这里?” 赵和庆笑道:“三天里头来两天,你说算经常么。” 唐敬点点头,又道:“那你给我找两个兔儿来。” 赵和庆本身端起杯子呷了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就听见唐敬的话,“噗——”的一口酒全喷了出来,一面不雅观的用袖子抹掉酒渍,一面诧异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一下还要两个?” 这时候正好鸨妈妈过来给他们添几壶酒,就见赵和庆和她附耳说了几句话,鸨妈妈立刻眉开眼笑的答应了,道:“您等着,等着,一会子就到,保证伺候得爷们儿舒舒服服的。” 没过多久,房门再一次被敲开,两个十一二岁的兔儿垂着头走了进来。 二人打扮的并不像个男子,身子柔弱无骨,穿着显露身段子的衣裳,一进来就笑道:“奴家伺候两位爷。” 赵和庆打了个哆嗦,干笑道:“不必了,是对面那位爷。” 二人这时候才款款的走过去,一个人跨坐在唐敬腿上,另一个依偎着唐敬,给他倒了一杯酒,一手白生生的小手儿递过去,甜腻的笑道:“爷,请喝。” 唐敬并不接,只是伸手捏住了那兔儿的下巴,兔儿被唐敬一张冷的掉冰渣子的脸,惊的睁大了眼睛,眼睛里一时间都是恐惧,颤抖道:“爷……爷?” 唐敬一直没说话,随即放开了手,却掐住跨坐在自己腿上,一直扭着身子撩拨自己的兔儿,这个兔儿的腰身和郁瑞一样儿的纤细,两只手一掐几乎能对在一起。 兔儿被他掐着,什么事儿还没干呢,嘴里就发出“嗯嗯啊啊”的喘息声儿,好像非常舒服似的。 赵和庆见这光景,站起来就要出去,唐敬却发话了,“你别走,就坐这儿。” 赵和庆回头白了他一眼,道:“我可没这个兴致。” 郁瑞醒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昏黄了,穿好了衣裳到前面转了一圈儿,不见唐敬,问时钺,时钺却道:“少爷临睡的时候,老爷来过一趟,之后就出去了。” 郁瑞心里一突,一想到自己抹药的狼狈样子,生怕被唐敬看了去,只不过他又想着,哪能如此的巧。 郁瑞碰到了掌柜的,又问掌柜的知不知道老爷去哪里了。 掌柜有些吞吞吐吐,半响才道:“其实我也不知唐四爷去了哪里,只不过唐四爷中午出去的时候,问了我一句话,四爷说,京城里哪个妓馆离铺子比较近。” “妓馆?” 郁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时钺也怔愣在了当地。 要知道唐敬可是昨天方才成了婚,新婚第二天去了妓馆,这让旁的人听了,不知也传成什么样子,万一让陈仲恩知道了去,就算他不在乎陈姝这个侄女儿,那也要在乎在乎陈家的脸面。 郁瑞当下笑了一下,掌柜的看他笑,只觉着后脊梁发毛,郁瑞温声细语的道:“掌柜的跟着唐家这么多年了,还不清楚我爹爹的秉性么,爹爹素来为人磊落,又怎么会去那样子的地方儿?想必是掌柜的听差了?” 那掌柜是何等通透的人,一连的点头,“是我听差了!是我听差了!少爷教训的是。” 郁瑞这才收了笑意,道:“即使这样,掌柜就去忙罢。” 掌柜的见唐郁瑞不再难为他,赶紧溜到外面去看店,哪还敢多说一句话。 郁瑞的脸子顿时冷下来,他不知唐敬去妓馆做什么,但一听到唐敬去那个地方,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一贯觉得自己是温和的人,这时候却想找人撒火。 郁瑞对时钺道:“你出去一趟,把老爷找回来,就告诉老爷,今天又针灸了,我的腿疼得厉害,昏死过去了。” “这……” 时钺听少爷越说越不对劲儿,连昏死过去都出来了,但少爷这个脸色实在怕人,于是点头道:“我这就去。” 说罢,转身出了铺子,像人打听了离得近的妓馆,直奔明夜楼去了。 明夜楼的雅间儿里,兔儿被唐敬吓得直发抖,此时都远远的蜷缩在角落里,赵和庆揉着额角,一面看唐敬喝酒,一面叹气道:“你这是嫖妓么?哪个恩客能把人吓成这样啊?你是来寻仇的罢。” 唐敬只是瞥了他一眼,又倒了一杯酒,这些兔儿的身子骨就好像郁瑞一样柔弱,甚至比郁瑞的年纪更小,身子还没有拉开,并没有男子的骨节分明,不仔细看就像女人一样。 只是他们并不能撩拨起唐敬的冲动来,一点儿冲动也没有,往日里和郁瑞独处的那些躁动敢全都消失不见了。 唐敬更是头疼,这些都说明什么,说明他对自己的儿子,并不是抱着血缘的亲情,而是旁的,而这些旁的,也不是因为郁瑞的身子单纯的吸引自己。 赵和庆也看得出来唐敬正苦恼着,他起初还在笑,无往不利的唐四爷有一天也会为一件事儿苦恼,还真是新奇了,只不过一想到自己,自己不也苦恼着,为了一个和自己无亲无故的小狼崽子,禁不住也叹口气。 两个人对坐着发愁,心里都装着事儿。 这时候又有人敲门,鸨妈妈探头进来,笑道:“真是对不住,打扰二位爷们儿的雅兴了,外面儿有个下人,说要找唐爷,来咱们这儿的奴家我都能数上名儿的,也只有这位爷不知姓什么,或许就是唐爷罢。” 唐敬只是道:“什么事儿?” 鸨妈妈道:“那下人说什么,少爷不好了,因着扎了针腿又开始犯疼,还昏死过去了。” 她话音儿刚落,唐敬猛的站了起来,拉开门就往外去,看的众人直发愣。 第四十七章:齿痕 赵和庆看着唐敬风风火火的走了,咂了咂嘴,心想着谁家逛窑子板着脸来,喝了酒转瞬又走了? 而且还是为的那个叫郁瑞的嫡子,前儿几个两人还生疏的紧呢,旁人看不出来,但赵和庆心里明朗着呢,唐敬装装样子好似宠溺,其实是为了搪塞皇上,可如今唐敬这着急的举动若是装的,岂不是装出花儿来了。 唐敬出了明夜楼,时钺跟在后面,幸而铺子就在旁边不太远,疾走两步就到了,还没进铺子的门,就隐隐听见里面有笑声。 这声音虽然不怎么熟悉,但因为带着一些口音,唐敬也是记得的,正是愣头青的诚靖王。 另一个声音他则是万分的熟悉,不正是郁瑞还能是谁。 慕容缜这次来是辞行的,毕竟他偷偷摸摸的跑到赵国的京城里,慕容盛就算疏忽他几天,也不能总是不知情,当下就要招他回去。 慕容缜因着舍不得郁瑞,拖了几天,但也始终不是个办法,这几天就要回去,前些日子唐敬要成婚,唐家忙得不可开交,也不好去上门辞别,慕容缜觉着要再不辞行,就来不及了,所以今儿个跑到唐家去,但唐家的下人说公子爷去铺子了。 慕容缜到的时候,郁瑞正板着脸,也不知为的什么生气,所以说话也小心翼翼的,怕给郁瑞添堵。 郁瑞看到他的模样,真真儿的觉着好笑,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境况,才能将一个皇子教养成这样子,慕容缜领过兵,打过仗,心里并非无欲无求,只是这样一个人,却总是考虑着别人的想法,就算是郁瑞,也是钦佩他的。 两个人聊了几句话,郁瑞虽不能将唐敬这事儿给忘到脑后勺去,但心中好歹缓解了大半,二人有说有笑的,就见门旁边儿突然露了一个皂色的衣角儿来。 郁瑞心里一顿,登时就知道是唐敬回来了,那人却没有进来,在门口踟蹰了,郁瑞不知他为何在门口犹豫,不过好不容易好一点儿的心情一下子又坏了。 唐敬忽然停下来,时钺低头跟在后面差点撞上去,赶忙住了步子,诧异的抬头看着,道:“老爷……” 只是时钺还没说完,就看唐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也不敢再说话了,等着看老爷的动作。 唐敬并没有动晃,只是站在门后面儿,就听慕容缜的声音道:“过些日子我也就走,到时候不方便和你辞行,就不来了。” 郁瑞的声音道:“到时候我一定去送行才是。” 这些话本身就稀松平常,只不过旁人说着是客套话儿,而慕容缜从不会这些,他是真心实意的待郁瑞,毕竟慕容缜从做了皇子开始就被人嘲笑,头一次有人不会嫌弃自己。 只不过郁瑞下一句便道:“诚靖王既然要回去,可挑选好中意的妃子了么?” 慕容缜被他这样一说,脸上有点窘迫,挠了挠脖子道:“我来本身也不是为了这事儿,一切听大哥做主罢,毕竟我……” 慕容缜想说自己没什么中意的,但是又怕这话太唐突,被人听成说赵国无人那就不好了。 郁瑞眼睛瞥了一眼门外,笑道:“我可听说了,你说过要是非要娶,那就娶唐家的嫡子?” 慕容缜一听睁大了眼睛,赶紧摇手道:“这……这……我当时只是一时玩笑话,不作数的不作数的!” 郁瑞故意皱着眉头,道:“看来我像个恶鬼,让你这么害怕。” “不是不是。” 慕容缜更是急,解释道:“唐兄弟心地善良,我决计不是讨厌你,不然你也知道我这人太笨,若是讨厌明面上遮不住的,你不嫌弃我,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他说道这里,郁瑞看见门边儿上的衣角摆了一下,唐敬确实是站不住了,只不过动了一下又顿住了,他倒是想听听诚靖王把话说完了。 慕容缜继续道:“唐兄弟想想,你是男子我也是男子,若是我娶了你去,岂不是折煞了你?可万万不是我讨厌你。而且……” 慕容缜的话说到这里就顿住了,他是想和郁瑞说说心里话儿,奈何这里人多,他虽是人高马大,但其实面皮忒薄了点儿,慕容缜成过一次婚,还是大铖的圣上亲自主的婚,只不过新娘子没过万年去就去世了,慕容缜心里其实早就有中意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想和赵国和亲的理由,但这个人先不说他们同为男子,就是他高高在上,早就妻妾成群,是慕容缜从来不敢肖想的。 慕容缜肚子里一堆的苦水,他跑来赵国的京师来也并不单纯是为了看看唐郁瑞有多厉害,当然是为了躲避这个人,只不过没几天又要回去了。 郁瑞看他皱着眉,慕容缜很少有心事,总是大咧咧,一脸的不知愁,如今看来大家都是活脱脱的凡人,都有自己的苦恼,只不过有些人不喜欢表露出来,有些人总是藏在心里。 里面突然没了声儿,唐敬也在外面站不住了,转身迈了门槛进来。 掌柜的照料着台面,一见唐敬进来了,赶紧过来迎。 唐敬先是扫了一眼郁瑞和坐在一旁的慕容缜,郁瑞好端端的,一根头发都没少,更别说什么昏死过去好几回了,而且脸上挂着笑意,唐敬一瞧便知道了,肯定是他知道自己去了明夜楼,所以让时钺叫自己回来。 唐敬聪明一世,没成想竟然折在自己儿子手上,所谓关心则乱,也就欠了思考,唐敬已经不得不意识到了,就算自己不想承认,牵连上了郁瑞的事儿,都会乱了方寸。 而且看着郁瑞脸上的笑意,也就明白了几分,对方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儿,想必也是成心说给自己听的,已经知道自己站在门外许久了。 唐敬心里不算平静,只不过面上已经养成了不显山不露水的习惯,纵使他心里怎么想,脸上照样还是没什么表情的。 唐敬和掌柜的说了两句话,转头就进了内堂,步子也没停,直接进了后院去。 郁瑞看着唐敬往里走,轻哼了一声,就不去看他,转头继续和慕容缜说话。 郁瑞和慕容缜坐一起喝了两杯茶,慕容缜不好意思再打扰郁瑞生意,毕竟这是铺子上,没再坐一会子,慕容缜就要起身告辞了。 郁瑞送他到门口,慕容缜考虑着他腿脚不方便,还有门槛,出来进去的很麻烦,就让他住了不用送,自己走了。 送走了慕容缜,郁瑞才让时钺推着自己往后面去,只不过还没进后堂,就来了大主顾,也是因着唐家铺子里的布料子好,经常过来的,郁瑞是生意人,自然不能因为情绪就冷落了客人,于是便留下来和客人客套了几句。 等再闲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掌柜的还笑眯眯的来讨好郁瑞,说今儿个生意不错,都是托了少爷的福。 郁瑞到后院的时候,唐敬并没在屋子里,而是跟着天井的石桌边儿看书,桌上摆着一套茶具,沏了茶,茶盅打开了盖子,还冒着腾腾的烟儿。 唐敬随便找了本书瞧,毕竟他在家里面也很少清闲,在外面的时候就是和别人谈生意,要嘛就是各种人来求他办事儿,甚至是向他买官,跟朝廷里的官员美言几句。 唐敬很少能清闲下来,今天留在铺子里,他既然已经把铺子给了郁瑞,就彻底撒手不管,一面扒拉着一面还说让别人磨练一下,那不是唐敬的作风。 这样一来就格外的清闲,而且还准备留在这里过夜,他不回去,老太太自然也不会为了砸东西的儿媳妇到外面来找他,毕竟老太太心里唐家的脸面最为重要,要是弄得尽人皆知,让她怎么面对唐家的列祖列宗。 唐敬一向是孝敬的,奈何他心里的主心骨儿比谁都厉害,唐敬想做的事儿,甭管是谁拦着,就算是皇帝也不行,他不想答应的事儿,即使是老太太出面,唐敬虽不会明面上忤逆,但也不会屈居的。 尤其陈姝并不是没招他没惹他,虽然自己和郁瑞的关系,还得从这次被算计说起来,但唐敬就是不欢喜有人算计他,还算计了郁瑞,那天夜里虽然说并不是不高兴的,但郁瑞也受了伤,这笔账唐敬可不会算在自己头上,自然统统归功于陈姝。 郁瑞一进了院子,唐敬就听见了,只不过唐敬没吱声,眼睛仍然在手里的书上,但是书上讲的什么,他多半儿也没瞧进去,只是拿了个幌子装装样儿。 郁瑞见他不说话,就跟没瞧见自己似的,先开口道:“爹爹。” 唐敬这时候才抬头,淡淡的道:“回来了。” 郁瑞心里嘟囔道,这话儿应该是自己说的才对,结果反被唐敬说了。面上仍旧点了点头。 唐敬又道:“面前儿没事了?” 郁瑞道:“交给掌柜了。” 唐敬点头,随即对时钺道:“少爷今天没医腿呢?” 时钺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郁瑞,心里发虚,毕竟刚才自己跑到明夜楼门口,可是说少爷因为扎了腿,昏死过去好几次,结果老爷才风风火火的回来了,眼下不用说了,老爷自然是看明白了。 郁瑞看到时钺求救的眼神,开口道:“爹爹别错怪了时钺,是儿子让他去打诳的,毕竟爹爹昨天才新婚,娶得还是陈家的大小姐,倘或被旁人瞧见了,新婚第二天新郎就跑到妓馆去,岂不就麻烦了?” 唐敬听他话儿说的温温软软的,一贯的温和语气,只不过这内容可一点儿也不温软,唐敬自然知道,别看郁瑞是个美玉一样温润的人物,只不过内地里却是带刺儿的,顺着摸还好,要是逆着摸过去,那是要刮得一手伤口的。 唐敬见他突然张开了倒刺儿,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还是能够闻到一股酸气儿的,唐敬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也不知是该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毕竟他不知郁瑞明不明白,就算郁瑞明白了,这件事儿也并不像生意一样儿,可以讨价还价好,那么好说道的。 郁瑞瞧着唐敬并不言语,反倒挑了一下嘴角,不明白他笑什么。 却听唐敬道:“今天也没事了,既然还没医腿,就这会子罢。” 郁瑞哪知道他不再说这件事,唐敬已经站起身来,时钺知道老爷要亲自过来推少爷,毕竟只要有老爷跟着旁边儿的时候,一贯是亲自推着少爷的轮椅的,虽然一开始唐敬的本意只是装装样子,演一场父慈子孝,后来也就慢慢的变了质,下人们可没这样弯弯绕绕的心思,一直以为老爷宝贝少爷,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没想到唐敬是走过来,却不去推轮椅,而是伸手直接将郁瑞从轮椅上抱起来,郁瑞没防备,“啊”了一声,双手抓住唐敬的手臂。 唐敬将他抱在怀里,直接往正房去,郁瑞被他抱着这幅样子虽然也是常事儿了,只不过这不是跟家里头,而是在铺子的后院,到底还是陌生的地方,郁瑞觉着自己好歹是个男子,被旁人轻而易于的打横抱着,叫人瞧了去直丢人。 可唐敬偏偏喜欢这么抱着郁瑞,也没等郁瑞开口,走的还挺快。 唐敬发现怀里的人一直绷着身子,还故意和自己拉开点儿距离,于是手一抖,装着没抱稳当松了松。 郁瑞又是“啊”的一声,两只手立马改为抓住唐敬的前襟,还往前贴了贴。 唐敬要的就是这个样儿,满意的往正房里面走去。 时钺跟着后面,眼观鼻鼻观心得好好跟着。 等进了里间儿,唐敬将郁瑞放在床上,道:“一会儿扎针难免出一身的汗,扎过了再洗身子。” 说罢了又转头对时钺道:“打盆温水来,给少爷擦擦,好下针。” 时钺点头出去,期间屋子里郁瑞和唐敬都没说话,唐敬只是在床边儿坐了,装作随手拉开床头的柜子,里面自然摆着他给郁瑞的药膏,只不过药膏的盖子没有扣好,歪歪斜斜的,被他这一拉,就听“喀拉”一声,盖儿掉了下来,露出里面一瞧就是被挖去一块儿的药膏来。 郁瑞瞧了,顿时脸上一红,他当时自个儿上药没注意,其实这盒药早就用过了,第一次和唐敬亲近的时候,唐敬趁着他昏迷的空当,给他上了药。但是郁瑞抹药的时候并没发现,毕竟要往那么难以启齿的地方抹药,谁还会注意这个,所以现在一看缺了一块,下意识的觉得是自己这回用的,这让唐敬看到了,一定知道自己涂了药,多尴尬的事儿。 唐敬看他脸上红了,只是顺手把柜子又推回去,语调像往常一样,只是放的轻柔了,道:“身子还难受么?” 郁瑞哪能说难受,赶紧摇头,他实在不知唐敬是怎么问得出口的,若是自己,一定千方百计不提及起来。 正着当口,时钺端着一盆温水回来了,盆边上还搭着一块干净的布巾。 水来了之后,唐敬让时钺拿了布巾,在盆里打湿了,自己替郁瑞把裤子挽起来,因着时钺在屋子里,唐敬并不褪下郁瑞的裤子,只是顺着小腿一直挽起来,露出郁瑞两条笔直白皙的腿来。 时钺弄好了布巾,唐敬就接过来,亲自给郁瑞擦腿。 郁瑞躺在床上,看不见唐敬的动作,虽然只是小腿不能动,但是扎针的时候一直要往上扎到大腿,大腿是有知觉的,所以疼得厉害。 挽裤子的时候当然要一直挽到大腿根儿,郁瑞感觉到凉凉的气息,顿时颤了一下,他自从知道欢愉的滋味后,只要和唐敬离得近了,心里就会像打鼓一样,更别说唐敬亲手将他的裤子挽上去。 但是郁瑞想着,时钺在这里呢,唐敬还能做什么?不过实际上郁瑞想的太简单了,唐敬并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些什么,只是给他擦腿的时候做些小动作而已,而且因着时钺年纪也不大,没经过这些事儿,自然不明白。 唐敬拿了布巾,布巾被热水泡的湿乎乎的,刚一沾到郁瑞的膝弯的时候,郁瑞的腿禁不住抖了抖。 唐敬擦拭的很认真,从郁瑞的小腿开始,一直逆着往上擦拭,小腿到膝弯,再到大腿,一直擦到大腿根儿。 郁瑞能感觉到唐敬的手指偶尔触碰着自己的皮肤,最让他难忍的是,自己的腿内侧似乎很敏感,禁不住唐敬这些偶尔的小动作。 当他的手触碰到郁瑞大腿内侧的时候,郁瑞抑制不住的抖了一下腰,鼻息里喘了一声儿。 时钺还以为少爷怎么了,道:“少爷?您是哪里不舒服么?” 郁瑞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好,唐敬却开口道:“水太冷了,冰着了,再去换一盆热的。” 时钺真的以为水凉,立马端了盆出去再换一次,只不过换水的时候才发现,如今是大夏天儿的,热水本身凉的就慢,倒出去的水明明还烫手呢。 时钺一出门去,唐敬仍然用布巾擦拭着郁瑞的大腿内侧,只不过另一只也伸了过来,食指顺着郁瑞的脚踝,一直逆着往上抚摸。 郁瑞顺着唐敬的抚摸,腰垫了一下,又马上僵硬住,他平躺着,想要瞪唐敬都不行。 唐敬却笑道:“我方才在铺子外面你瞧见了?慕容缜还想娶我唐家的人?” 郁瑞被他摸得狠狠喘了两下,不可否认是非常舒服,只不过不合时宜,时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唐敬只是方才心里头不舒服,虽然知道郁瑞是看到自己,所以才和慕容缜说那些话儿的,八成是说给自己听,但他心里头就是很不舒坦。 他不舒坦了,自然要让郁瑞知道,毕竟能让唐家的掌家人不舒坦的,还真是他独一份儿。 郁瑞一直抑制着自己的呼吸,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对唐敬的触摸就这么敏感,只要是唐敬,他的嗓子眼就会发干,甚至渴望唐敬。 时钺回来的时候,唐敬只是做样子的又将布巾打湿擦了一下而已,随即就让时钺准备下针。 因为上一次郁瑞的反应非常大,所以唐敬这次就坐在床沿儿上,将郁瑞的的上半身放在自己腿上,两只手握着郁瑞的胳膊,这个样子就像是郁瑞后背靠在他怀里一样儿。 旁人看了觉得这似乎是父子关系亲厚,只郁瑞心里觉着不对劲儿,唐敬的胸口很硬,明显是练武的人,而且他的体温天生比郁瑞要高,靠在他怀里,郁瑞觉得自己快要发热了。 时钺可没给他多想些别的功夫,很快就准备好针过来,之前已经扎过一次,郁瑞并不像第一次那样没准备,仍旧是疼,但是他早就知道会疼,所以一直抿着嘴。 只不过后来实在疼得郁瑞不行了,再也抿不住,为了不叫疼丢人,只好咬住嘴唇。 唐敬一面拉住他的胳膊,一面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一手的汗,却不是热的,而是出的冷汗。 一侧头就能看见郁瑞咬着嘴唇,唐敬记得之前郁瑞把嘴唇都给咬破了,因着怕他再咬,伸手捏住郁瑞的下巴,郁瑞的嘴被迫微微张开,喉头里抑制的哼了两声。 唐敬身子震了一下,那种隐忍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唐敬松了手,只是将自己的手递过去,郁瑞都没犹豫,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唐敬连嘶的一声也没有,虽然手上本身没什么太大的痛觉,虎口却能感觉到丝丝的刺痛,想来是郁瑞咬的狠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的。 其实只有郁瑞知道,唐敬自己递过来了,怎么能不连着新仇旧恨一起咬,别提平日里唐敬那么霸道专制,本身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霸道一些也是有本钱的,但逛窑子就和霸道无关了。 郁瑞嘴上不说,心里都可是一肚子火儿的,他一直就在想唐敬是不是只因着自己身子羸弱,所以才顽顽,刚这么想,唐敬就去逛窑子,哪能让他不来火气。 郁瑞但觉一口咬下去,嘴里竟能尝到淡淡的甜涩味儿,没成想就流血了,只不过唐敬没动晃,就像没感觉到一样儿,郁瑞也就不客气,反正自己是真的疼。 等时钺起了针,郁瑞的汗又出了一身,唐敬都能感觉到自己身前有一股湿气。 郁瑞缓了好半天,这才张开嘴来,唐敬把手拿开,郁瑞只是瞟了一眼,虎口一圈儿的牙印儿,虽然咬的不深,但真的是流了血,而且血丝儿上还镀了一层亮晶晶的水渍。 郁瑞别过头去不看,唐敬将他放平了,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怕他出了汗再吹风,又要着凉。 时钺放好了针,很有眼力见儿的出去打水,准备让少爷歇一下洗洗身子,去去汗。 时钺出去了,唐敬却没走,仍然站在床边儿上,郁瑞把头侧到里面去,等了好半天,感觉人还是站在自己身边儿上,就转头瞧瞧。 哪知道唐敬一直就这么看着自己,一转头两个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唐敬的手正好垂在郁瑞的脸侧,他见郁瑞一直盯着自己流血的虎口瞧,不禁抬了抬手,用虎口慢慢的,轻轻的摩擦着郁瑞的嘴唇,只说了一个字儿。 “舔。” 郁瑞顿时瞪了他一眼,只是唐敬并没什么自知之明,用食指和中指在郁瑞的嘴唇上磨蹭,好像在感受那种温热滑溜的触感一样。 这种轻轻的触摸,带起一股痒痒的酥麻感,郁瑞侧过头去,躲开唐敬的手,抿了抿嘴。 唐敬并不放弃,又去用流血的虎口磨蹭郁瑞的下唇,声音低低的,似乎还带着一丝的笑意,道:“乖。” 郁瑞抬眼再瞪了他一眼,唐敬倒不怕别人和他对视,就那么看着郁瑞。 郁瑞顿时有一种无力感,唐敬的虎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是那一圈儿带血丝的牙印子格外的明显,看着印子,其实郁瑞也有一时的心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咬的太狠了。 郁瑞顿了好半天,才微微张开嘴唇,动作极其的缓慢,再慢慢的伸出舌尖儿来,轻轻舔了一下唐敬的虎口,随即像摸了刺儿一样,小舌头立马就缩了回去。 唐敬笑了一声,似乎心情大好,郁瑞白了他一眼,舌头又慢慢伸出来,围着唐敬虎口上的牙印儿打转儿。 唐敬的笑意一下子就顿住了,那种温热的湿润的柔软感,让唐敬登时下腹一紧。 郁瑞垂下眼来,一面注视着唐敬的虎口,一面伸出舌头,只用舌尖儿,有一种怯生生的感觉,也不知他是不是感觉到了唐敬的变化,舌尖儿画着圈儿,速度慢慢的快了,似乎更加娴熟了。 唐敬是练家子,听到时钺回来进到外间儿的声,立马收回了手,快速的低下头去,在郁瑞的鼻尖儿上咬了一下。 他方直起身来,时钺已经撩开门帘子进了内间儿,郁瑞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眸,看了看唐敬,又看了看时钺,生怕时钺看到什么,赶紧用手捂住鼻尖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红,又去盯着唐敬,对方一定是故意的。 因为时钺站在一旁,而且郁瑞也乏了,唐敬给他洗了身子,并没在搞什么小动作,替他穿好了衣裳,等弄好了这番,也就到了晚饭的时候。 掌柜的和伙计们都各回各家去了,晚饭吃的也就非常安静,又不似平日里在唐家,老太太要传饭了,众人就要像供奉神灵一样侍奉着,生怕出一丁点儿声音,惹得老太太不快了。 虽晚饭的时候唐敬和郁瑞也没说话,不过总觉得气氛没有在唐家里那么紧张,吃进肚子的米粒子也不会扎胃。 过了夜第二天,唐敬和郁瑞才回去唐家,第一件事儿自然是给老太太请安,不过老太太没见,只是让身边儿的丫头说,今天身子乏了,不愿意见人,怕吵闹,儿孙也大了,他没心气儿去管了。 唐敬自然知道老太太是因着他昨晚上没回来,又没和陈姝圆房,才不见人的,只不过唐敬并不会哄着什么人,尤其他不愿意做的,太夫人说不见,就让郁瑞回郁兮园去了。 老太太想着,怎么着也得求着自己见一见,结果门外面什么动静儿也没有,就散了。 郁瑞回了郁兮园,芷熙因为是丫头,不方便出门去,尤其还是铺子里,所以昨天都留在园子,一见少爷回来了,道:“少爷,您昨儿出去的时候,有人送来了帖子,说请您去喝茶呢。” 芷熙说着将帖子递给郁瑞,她并不识字,只是听送帖子的小厮说的。 郁瑞展开来瞧,确实是请他吃茶,只不过谁都知道,这不单纯的是吃茶。 京城里达官贵人多了去,郁瑞第一次管理铺子,自然有人听到了些耳目,前一个月是隔岸观火,先瞧瞧唐家所谓的嫡子到底是怎么样儿的,毕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 一个月下来了,这些看客们瞧过了,心里也自然有些分晓,两间铺子,虽然在唐家看来是小铺子,其实生意也不小了,被郁瑞这一打理,不仅不见烦乱,反而生意愈来愈好,一看就是个老手儿。 这些人看过了,也该表现表现,毕竟唐家和陈家连了手,生意场中七成的生意在这两家上,若不拉拢自己各干各的,保不起其他不拉拢了,到时候吃亏的可是自己。 这会子还有犹豫的,自然就有干脆的准备联络一下唐家这个嫡子。 郁瑞看了请帖,上面的人他有些是认识的,毕竟上辈子家里就是做布匹生意的,这些京城里的贵人们名头儿可响着呢,即使郁瑞家里只是在地头的名门望族,也是听说过的。 如今这些人赶着向自己来示好,郁瑞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但简单的喝茶里确实也有些试探,倘或这茶喝的不好,倒显得他唐郁瑞跌了面子,失了唐家的风范。 郁瑞看了帖子,是昨天送来的,时间就定在今儿个中午。 差半个月那叫请人,赶着头一天送请帖,这么仓促的时间,让人觉着本身就不是怎么重视,说实在了,其实对方就不怎么重视,郁瑞是知道的,毕竟自己是个瘸子,这些贵人们根本看不起自己,他们都觉着自己是靠着运气来的地位,他们都觉着只是投对了胎罢了。 郁瑞让芷熙给自己找了衣裳,要显得庄重一点儿的,因着少爷平日里不喜欢穿戴太繁琐,芷熙一贯都捡着朴素简单的给少爷穿。 说来唐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找朴素的衣裳不容易,找些奢华的衣裳还不容易么,那些做了压箱底儿的衣裳都给找出来,摆着样儿的叫郁瑞挑。 郁瑞挑了一件,让芷熙给他穿上,让时钺去备轿子,这次不需要简单来。 等准备好了,时候也差不离了,时钺推着郁瑞过去,郁瑞又叫了几个小厮一并,免得人太少没有前呼后拥的,显得寒酸了。 郁瑞出了门,到了中午的时候唐敬要传饭,峤襄才道:“老爷,少爷出门去了,这时候并不在。” 唐敬道:“去哪了?” 峤襄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诚恕道:“昨日里老爷和少爷出门去,似乎有人送请帖来请少爷去用茶。” “谁送的请帖。” 诚恕回道:“是城北家的常二少。” 他顿了顿,说道:“或许是为了之前常家铺子的事儿,常二少来求过老爷一回,只不过老爷没答应,现在听说两间铺子是少爷在打理,因着这会子来求少爷了罢。” 唐敬听了只是呷了一口茶,说实在的,他听说郁瑞被人请去的第一个反应是也一并去,免得郁瑞手生,又是头一次打理铺子,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清楚规矩,反而被别人利用或者欺负了去。 但是他又坐着没动晃,毕竟两间铺子是交给郁瑞了,他先前也说了不再管,而且郁瑞这些日子打理的不错,他本身就知道郁瑞有能力,不过结果好的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 如今再有人来请他喝茶,唐敬也想着撒手不去管,倘或郁瑞真的接手唐家的生意,以后这些应酬推诿多了去的,郁瑞早晚要接触到。 唐敬只是道:“少爷回来的时候叫他过来回一句话。” 郁瑞坐了轿子过去,摆宴席自然要摆在丰升楼,这样才显得有诚意。 常家在京城里算是个不太大的富贵人家,总是能立得住脚,但是也不太出头,常家一直是老爷子在管着,但是儿子们岁数都大了,也各自成了家,家产就是个问题,常家老二并不是嫡子,但是也想窥伺一块产业来。 之前求过唐敬,想让唐敬帮他一把,如果得到了常家的铺子,愿意给他些钱,而且常家二少爷也算是想扒拉他父亲的银钱,只不过唐敬并不需要这些钱。 常二少在唐敬面前吃了亏,他也算是小辈儿,不敢再找唐敬,如今听说郁瑞开始打理铺子了,就想着变着法儿来跟郁瑞谈谈,若是能成再好不过了。 郁瑞到的时候,常二少已经跟丰升楼的门口候着多时了,那常家二少年纪也不大,似乎就二十出头,看见郁瑞就笑的殷勤,亲自引着他往雅间儿去了。 常家的小厮推开雅间儿的门,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人,还是个姑娘家。 那姑娘一身粉色的罗裙,打扮的明艳动人,见有人进来,赶忙站起身来,低着头偷偷瞥了郁瑞一眼。 常二少笑着对郁瑞道:“唐兄,这是舍妹,小名儿瑶秋。” 那姑娘赶紧向郁瑞福了一福,抿嘴儿笑了一下,颇有几分羞涩的意味。 郁瑞没成想喝茶竟然还有个姑娘,一般大家闺秀的姑娘家是不出门的,尤其是未出阁的姑娘,今日里常二少却让自己的妹妹一起来,打得什么算盘郁瑞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那姑娘家的眼神太过于明显,先是看郁瑞的腿,又是偷偷打量郁瑞的相貌,似乎是在思量。 郁瑞不动声色,看来这常二少是下了血本儿了,竟然想用自己的妹妹拉拢自己,觉着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什么事儿也好办。 他们进了雅间儿,跑堂的就端上菜来,又温了一壶好酒,常二少让瑶秋起来给郁瑞斟酒。 郁瑞只是客套的道:“怎么好意思劳烦常小姐。” 瑶秋只是抿嘴儿笑,站起身来,还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裙子,这才款款的走过来,兰花指捻住酒壶,给郁瑞倒了一杯酒来。 瑶秋倒了酒,一面推给郁瑞,笑道:“唐少爷,请用酒。”,一面偷偷的用小手指勾了郁瑞的手背一下,郁瑞只觉得那常小姐离得自己近了,一股子花香味儿,或许是闻多了唐敬身上干净的气息,顶多是衣裳的熏香味儿,乍一闻这么浓重的香气,有些接受不了。 幸而郁瑞自觉教养功底还可以,没捂着鼻子,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扯着嘴角笑道:“劳烦小姐了。” 瑶秋见郁瑞的笑颜,有一瞬间被晃花了眼,捂嘴笑道:“往日里只听说过,唐家的嫡子丰神俊朗,如今见了面儿,真真儿的神仙人物。” 这些话郁瑞听了不下十几次,每次赴宴或者有人来唐家拜访,少不得见唐家的嫡子,都会有人这么说,说的话也都大同小异,不是“出尘脱俗”,就是“神仙人物”。 郁瑞听的惯了,瑶秋这个马屁拍的不到功底。 常二少忙做样子道:“唐兄莫怪,舍妹平日在家中被骄纵惯了,一直心直口快,唐突了唐兄。” 说着,转头又对瑶秋板着脸嗔道:“瞧你,也不知羞,倘或不是你一直求我说要见见唐公子,我也决计不会带你来的,如今你来了,还不安安生生的坐着?” 瑶秋听了,口上虽然答应,只不过杏眼却仍然暼着郁瑞,脸上有些晕红,一脸羞赧的模样。 第四十八章:生辰 或许是因为郁瑞对他妹妹不理不睬的缘故,常家二少并不敢怎么提铺子的事儿。 他本身想用自己的胞妹来拉拢郁瑞,结了亲什么话都好说,不过这么一瞧来,似乎有些难办,常二少估摸着,可能是人家唐少爷根本瞧不上这种姿色的,前儿几个唐敬办了婚事,还不是娶了陈家这种世家的闺女,因着这样一比,自己的妹妹几乎跟不上。 常二少琢磨着,不能第一次见面就托事儿,显得太没诚心了,于是这次也只是光敬酒,让自己妹妹也敬酒。 瑶秋对郁瑞的印象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除去这个唐少爷的腿疾,面相也好,说话有条理,为人看起来又有教养,似乎还十分的体贴人,怎么瞧着怎么好。 郁瑞招架着瑶秋的殷勤,忽然想到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平常人家里都该寻觅一桩婚事了,也就是自己身子弱,才没有张罗。 只是郁瑞这么一想,就觉着唐敬十分的可恶,想他身子单薄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儿了,唐敬竟然还将他颠过来倒过去的折腾。 郁瑞一时出神,难免有些脸红,瑶秋正和他说着话儿,见他脸上透露出微红,神采越发的让人倾倒,禁不住多瞧了几眼。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晚上,郁瑞回府的时候已经天色昏黄了,峤襄正好从门前过,看到时钺推着少爷回来,道:“少爷可回来了,老爷盼着呢,前后问了四五回了。” 郁瑞道:“老爷有事吩咐?” 峤襄道:“似乎不是,老爷因着听说少爷被人请去吃茶,心里不踏实,怕少爷吃了亏,所以叫少爷回来之后去回个话儿。” 郁瑞点点头,峤襄看他脸色微红,道:“少爷吃酒了?奴婢去厨房给您端碗醒酒的酸汤来罢?” 郁瑞想着一会子还要去应付唐敬,难免酒气上头,头脑晕的厉害,于是就答应了。 峤襄往厨房去,郁瑞就让时钺推着自己往正房去,跟唐敬回话。 老太太吃饭都早,这时候唐敬已经跟着老太太吃过了晚饭,席间太夫人还是什么也没说,但那脸子必然不是什么也不想管的,只是想让唐敬去跟前认错。 唐敬不说话,她就端着架子,一顿发吃下来,老太太吃的堵得慌,唐敬倒是不觉的怎么样。 刚回了正房,就听外间儿有小丫头的笑声,“少爷可回来了呐,老爷想了一天喽。” 唐敬听她们这么说,虽他确实想了一天郁瑞,一天也没做什么事儿,已经让郁瑞独管着铺子,也是质疑郁瑞的能力,但就是就觉着不踏实,非得自己跟在身边儿才好。 只不过唐敬虽这么觉得,但不能让旁人这么说,听见外面小丫头笑,站起身来,撩开门帘子走出去,道:“谁在外面磨牙。” 小丫头们本是因为少爷平日里随和,和少爷笑闹惯了的,哪知道老爷就听见了声儿,老爷素来严肃,丫头们年纪都不大,自然怕他,被唬的都不敢出一声儿。 郁瑞则看了一眼唐敬,见礼道:“爹爹。” 唐敬也瞧了一眼他,只是淡淡的道:“喝酒了?” “是,推脱不掉,就吃了两钟。” 唐敬语气还是那样儿,似乎根本不关心,嘴上却道:“喝得醉了,就叫丫头去厨房端一碗酸笋汤解解酒气。” 丫头们这一听,老爷还不是心疼少爷,原来冷声冷气的是怕丢了脸,做爷们的就是这样,明明关心的要命,就怕别人说出来,觉着一说就多丢人似的。 丫头们赶紧散开来,有人往外去端汤,不过还没走出去,就见峤襄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托着一个带盖儿的小碗。 峤襄早就听见他们说话,进来笑道:“就知道老爷心疼少爷,早就备着呐。” 唐敬没再说话,只是不去理郁瑞。 郁瑞接过峤襄手里的汤,喝了几口,笑道:“多谢峤襄姐。” 峤襄抿嘴一笑,直给郁瑞打眼色,告诉他应该谢老爷,只不过郁瑞心里头明白着呢,就是不愿意说这句话儿。 唐敬让郁瑞跟自己进内间儿去,问道:“常家的请你吃酒,为的什么。” 郁瑞回道:“估摸着常老二是想要常老板的铺子,想求我帮帮忙。” 唐敬冷笑了一声,道:“常家一共就两个儿子,两个都是不成器的,还一个比一个歹毒,那你准备如何打算,是帮,还是不帮。” 郁瑞笑道:“如今接手了爹爹给的铺子,儿子也算是生意人,商人可不做没本儿的买卖,讨不了好的事儿,我自然不会插手。” 唐敬听到此处点点头,郁瑞又道:“只是常家的铺子也算是老生意了,在京城里虽不大,奈何牌匾在这儿,郁瑞倒觉着,平白给了常家这两个儿子,亏得慌,倘或有机会,我倒是想收一收。” 郁瑞才接手铺子一个月出头,按说第一次赶鸭子上架,打理好了也算不容易,唐敬是没想到,郁瑞竟然还想收了常家的铺子。 只不过唐敬没吭声儿,一面是觉着郁瑞的事儿就让他自己去做,另一面又觉着,万一郁瑞做不好,自己再出手帮他,岂不是让他感恩戴德? 其实唐敬不知道,收几家铺子这种活计对郁瑞来说,还算是小意思,上辈子郁瑞虽然是嫡子,但是并不招父亲待见,手里只分给他一间铺子,还是那种连年只亏不盈利的,郁瑞自己捣鼓着,竟然也收买了几家当地不错的铺子。 现在唐敬给他的条件比上辈子要好的多,尤其郁瑞还有这个唐家嫡子的身份,他想办的事儿,就算不求唐敬,也能办得到。 郁瑞吃了醒酒汤,却不怎么管事儿,脑子里晕乎乎的,唐敬瞧他这样,正好扎针医腿,免得清醒了疼。 虽然没扎过几次,但是郁瑞已经适应了这种疼痛,尤其这次还是醉酒的境况,整个人晕乎乎的躺在唐敬怀里,倒没觉得太大的苦楚。 等时钺起了针,竟然睡着了,唐敬还道他是昏死过去了,就算在沙场上,唐敬都不曾这么惊慌失措过,如今竟体验了一把,结果一探郁瑞鼻息,平稳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唐敬没有办法,叹了口气,让时钺弄了些热水来,自己给他擦了擦身子,看着郁瑞睡得这么香,也不忍心吵醒他。 时钺还想推着少爷回郁兮园去,结果唐敬发了话,不必回郁兮园去了,就在这里睡。 郁瑞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身边儿有人,但一想自己睡在郁兮园,怎么可能身边儿有人,还能是闹鬼不成,一定是被子之类的。 结果唐敬睡得好好儿的,就被郁瑞一手砸过来给砸醒了,虽然不重,但他警觉性一向好,睡得轻,郁瑞的腿虽不能动,手摆的就大方,唐敬只好侧过身去。 又因着唐敬身量比郁瑞高的多,这一侧过去,就像将郁瑞拥在怀里一样。 郁瑞一觉睡得很踏实,中间除了模模糊糊那次,就没再醒过,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若不是听到外面有些吵闹声,也醒不来。 郁瑞一睁眼,第一反应是,这床顶子的颜色不一样了…… 他迷迷糊糊的,侧过头去,发现屋子里的格局好像比原来更加讲究了一些,屋子也大了些。 他又收回眼来,盯着床顶半响,才猛的惊觉,这哪是自己的屋子,这分明是唐敬的正房。 外面吵吵儿的声音越来越大,郁瑞刚想撑起身来,峤襄就探头进来,道:“少爷醒了?可要起身?” 郁瑞点点头,峤襄就吩咐小丫头们端着水盆捧着衣物进来,为他梳洗穿衣。 峤襄道:“少爷睡得可好?老爷早起走的时候,少爷睡得可香呐,老爷都不忍心打搅了少爷。” 郁瑞听她这么说,才隐隐约约记起,好像半夜醒了一次,觉得身边儿有人,当时还在想不可能有人,现在才醒悟过来,原来是唐敬,怪不得夜里这么热,本身是大夏天的,唐敬体温又高。 郁瑞听外面一直吵,就问道:“谁在外面?” 峤襄顿了一下,才回话道:“是大奶奶。” 郁瑞点了点头,也就不理,他是知道陈姝什么样儿的,那种德性显然是被家里娇惯出来的,若是她一出生就像自己上辈子一样,也就没这么多脾气了。 奈何这个陈姝,既没本事,脾气还大。 郁瑞穿戴整齐,就要回郁兮园去,时钺推着他出门,原来陈姝就在门外面的回廊边,怪不得声音这么大。 陈姝见着正房的门打开了,还以为是老爷出来了,结果竟然是那个瘸了腿儿的什么嫡子,顿时睁大了眼睛。 要知道这可是一大早的,自己都没从唐敬的房里走出来,一个瘸子竟然这么得宠。 郁瑞一出门,就感觉到陈姝往自己这边儿看,回廊边不止陈姝,还有唐敬那两个女儿,两个女孩子家都是被教养的懂规矩的,而且年岁不大,瞧起来怯生生,身边儿跟着奶嬷嬷和小丫头。 此时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陈姝,正被陈姝抓住了骂,陈姝嫁进唐家好几天了,没能跟唐敬圆房,心里本身就火大,如今又看到了罪魁祸首的郁瑞,心里面的那股贼火就往这两个女孩子身上发。 陈姝也不想着,唐敬这两个女儿,在旁人眼里,那可是丞相妹妹的女儿,她自己还是个续弦罢了。 两个女儿家常年在深闺里,平日里习几个字儿,要么就是做做女红,更没别的了,哪见过如此泼辣的。 她们本身是来省爹爹的,没成想碰到了陈姝也来找唐敬,陈姝就觉着自己到了这些天,作为一个正妻,嫡子不来省自己,两个丫头也不来省自己,简直不成个体统。 因这些就开始骂了,唐锦毓和唐锦繁是安静的秉性,从没见过这样的,身边的奶嬷嬷也是唐家里有些地位的,见不了别人这么骂自己奶大的小姐,回了两句,陈姝就开始冷嘲热讽的嚷嚷上了。 郁瑞本身不想管闲事,他不知道唐锦毓和唐锦繁不是唐敬的女儿,只当他们是唐敬亲生的,女儿都快和自己一边儿大了,郁瑞心里自然不舒服。 奈何陈姝骂的太难听,饶是郁瑞听了都觉着耳朵疼,更何况人家是两个半大的姑娘家。 郁瑞让时钺推自己过去,笑道:“没成想这么一大早,大奶奶就来了兴致。” 陈姝以为郁瑞是仗着唐敬宠爱他,就向自己示威来的,冷笑道:“哎呦呦,这不是咱们唐家的大少爷,我听说这些天您可在医腿啊,怎么?还没能站起来,是方子不对,还是根本就不能够了啊,若是不能走也没什么的,咱们老爷都爱见了,还怕旁人说些什么呢?是不是。” 郁瑞听他尖酸的话,也不生气,倘或为了这些生气,整个唐宅里他还不能坐稳当了呢,陈姝也就嘴皮儿利索些。 郁瑞不温不火的笑道:“多谢大奶奶关心,大奶奶成天为了老爷欢心忙上忙下的,没成想还挂心这些,这是郁瑞的福分。” 陈姝一听登时气得脸上要炸开,这不就是说自己天天讨好唐敬,结果唐敬还不搭理自己么,一句话正好戳在陈姝心窝子上,一口气堵在胸口上。 郁瑞见陈姝被气得样子,心里没来由的觉得畅快,像唐锦毓和唐锦繁招招手,两人就走过去两步,唤了声“大哥”。 郁瑞问他们早饭吃了没,两人摇摇头说没有,陈姝笑道:“果然下流胚子就是上不了台面,下流胚子也只能和下流的胚子一起顽,你们顽着罢,我的事儿可多呐,这唐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还不都得我忙道着?” 她说着要走,郁瑞却忽然冷着脸子道:“大奶奶说话可注意了。” “我说的不对么?”陈姝笑道:“你难不成不是下流胚子?谁不知道咱家的嫡子是外面捡来了,说句难听的,你到底是不是唐家的人,都过了十几年了,谁清楚?你这副样子,哪一点儿像了咱们老爷?” 郁瑞淡淡的道:“大奶奶说我不要紧,我也知道自己头等不压人,资历也浅,不服气的多得是,但唐家两个小姐谁不知道出身有多高贵,是谁能跟得上的?大奶奶不信,可以和丞相大人理论理论,到底谁是下流胚子。” 陈姝瞪了他一眼,杨嬷嬷在身后一个劲儿的拉她,小声儿道:“奶奶,咱别说了,过世的大奶奶可是丞相府上的千金小姐,得罪了旁人不要紧,得罪了官可就不好办了。” 陈姝最后瞪了半天郁瑞,才转头一甩帕子走了。 陈姝不知道,在唐敬的地方闹,里里外外可都是下人看着呢,尤其她也就是嘴上痛快,骂的没边没际的,她前脚走,后脚就有人去回唐敬的话儿了。 郁瑞和唐敬的两个女儿一起吃了早饭,就见诚恕进来了,说是有诚靖王的人来送话,皇上今日在宫里设宴为诚靖王辞行,明日一早慕容缜就要回去了。 郁瑞当下让人备了车马,他答应给慕容缜辞行,明日他走得急,自己不可能赶得及给他辞行,只能在今日,就等着他从宫里出来的。 郁瑞出门去的时候,唐敬刚巧回来了,正好看见一趟马车出去,唐敬道:“这是少爷的车架?” 诚恕道:“正是。今儿皇上为诚靖王摆宴辞行,少爷说等着诚靖王从宫里头出来,也给他践行一番,这会子该是去别馆了。” 唐敬皱了皱眉,一想到上次郁瑞从别馆出来的事儿,虽不是慕容缜所为,但毕竟是因为慕容缜而起,这会子元弼也已经被处斩,但唐敬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尤其听说别馆,简直厌恶至极,而且慕容缜说话总是不清不楚的,什么欢喜之类的满口跑。 唐敬看着马车往街上去了,注目了一会儿,才道:“少爷身边儿跟着人呢么。” 诚恕道:“时钺并着两个小厮跟着。” 唐敬道:“再让几个人去跟着少爷,倘或回来的晚些,叫人来告诉我。” 诚恕点点头,立马就去差遣人跟着马车往别馆去了。 赵黎为慕容缜辞行摆宴,喝了一些酒,等慕容缜走了,就从御花园回暖阁去,一面走,一面就有内侍上前,恭敬的道:“皇上,庆王爷求见,已经递了牌子。” 赵黎不知赵和庆突然跑过来做什么,只是道:“让他暖阁来。” 等赵黎到暖阁的时候,赵和庆已经在外面等了。 赵和庆进来显示给赵黎请安,赵黎让内侍给他设了座,就遣干净屋里的人,让他们到外面等,随即挥手让他起来。 赵黎歪在大椅上,笑道:“你今天怎么巴巴的跑到我这里来了?” “臣弟自然是有事儿。” 赵黎道:“朕可不想再为你说亲了,你简直是臭名昭着,任是朕说亲都不管用。” 赵和庆一瞧他就是醉了,只得道:“臣弟并不是为了此事……今天特意来打扰皇兄,是为了魏承安的事儿。” “魏承安?” 赵黎挑起眉毛想了想,又用手揉了揉额角,想了半响才道:“魏承安是谁?” 赵和庆叹口气道:“皇兄前些日子不是刚答应让魏承安去军里,过些日子军队就要开拔往边关去了。” 赵黎这才道:“朕似乎想起来了,是魏将军的三公子,前几个魏将军一直跟朕举荐,就封了个校尉。” 赵和庆道:“魏承安年纪尚小,秉性又冲动,实在不适合戍边,请皇上三思。” 赵黎却笑道:“你当年上战场的时候,也不是很大,照样立了头功。” 他这样一说,赵和庆突然没了话,似乎是在回忆,赵黎住了笑,忽然正色道:“你啊,朕不知道你和这个魏家的小子是怎么牵扯到一起的,朕只听说过,魏家的这个少爷一心向往边关去,你就算宝贝着他,也不能这样子,养在笼子里的鸟早晚有一天会憋死,他心里若是野着,不憋死也有一天会撞在笼子上磕死。” 赵和庆不出声儿,赵黎道:“你自己想想罢。” 赵和庆又站了一会子,才出声道:“臣弟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赵黎说着又笑,“如是觉着朕不会答应,那还是别说了罢。” 赵和庆道:“臣弟请皇上给我个监军的职务,一同去边关。” 赵黎盯着他看了一会功夫,不怎么在意的道:“你想的可真美啊,监军可是肥差,谁不知道监军有的是油水可捞?你想过没有,朕让一个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挂名儿王爷去边关做监军,你会不会被将士们用口水淹死啊?” “臣弟谢陛下挂心,只不过论打仗,不是臣弟夸口,在朝的没有比臣弟厉害的。” 赵黎叹气道:“瞧起来你这次是顽真的,随你去罢。” 赵和庆见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自己,不免觉得不真实,只是他方要退出暖阁,就听赵黎忽然道:“朕可以打赌,你连自己为什么这么宝贝魏承安都不知道。” 赵和庆抬头去瞧赵黎,赵黎只是摆手示意他出去,弄得赵和庆莫名其妙的就退了下去。 郁瑞回来的其实并不晚,赵黎给慕容缜辞行没用多少时间,慕容缜出宫的早,和郁瑞唠了会儿嗑,因着郁瑞走之前没说晚上不回去用饭,所以不便留下来。 等郁瑞从别馆出来,就发现自己马车边儿多了好些下人,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老爷叫跟过来的,怕少爷有个闪失什么的。 郁瑞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觉得心里畅快,唐敬虽然很多事儿口里不说,但行动上很明显,不过让郁瑞最过意不去的是,免不得让慕容缜这个老好人做了黑脸儿。 郁瑞成心让时钺跟集市上兜一圈儿再回去,他刚一下车,峤襄就过来了,道:“少爷回来的好晚,老爷半个时辰前就问了好几遍呐,奴婢就快支应不住了。” 郁瑞笑道:“你只去和老爷说,我和朋友唠唠嗑,又不是去逛窑子。” 峤襄不知什么窑子的事儿,所以只当少爷开玩笑,郁瑞又道:“听见么,一定和老爷这么回话儿,就说我只是唠唠嗑,又没去窑子。” 峤襄只好点头应下,郁瑞直接回了郁兮园去休息,峤襄往正房去。 唐敬在看书,见她进来,道:“少爷回了么?” 峤襄点头道:“回老爷的话儿,少爷方才已经回来了。” 唐敬瞧她吞吞吐吐的,道:“还有什么事?” 峤襄只好硬着头皮道:“少爷说让老爷别担心,只是去找朋友唠唠嗑,又不是去逛窑子。” 他这话一说完了,唐敬顿时笑了一声儿,峤襄被这声笑吓了个好歹的,因着老爷平日里不板着脸就不错了,如何能笑,若是笑了那一定是遇着鬼了。 可她看得清楚,老爷真真儿的是笑了一下,虽然只是转瞬的事儿。 唐敬笑的是郁瑞竟然是个记仇的,还记得那天自己去明夜楼的事,虽然他嘴上不说,不过心里一把算盘打得“啪啪啪”可响了,果然是个生意料子。 唐敬想着郁瑞说话的样儿,就难免笑了出来,一面装着温和,一面又牙尖嘴利,他没成想自己这个嫡子,竟然还有这么多面的秉性,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这样子的人反而才真实,谁也不能一面子温和到底了。 郁瑞吃了晚饭,临睡觉前,唐敬又来了,自从时钺开始给郁瑞医腿以来,唐敬必然会来看着,不管是多忙的事,当口绝对会放下来,等郁瑞起了针,才再去忙。 郁瑞也不知是喜欢了疼痛,还是习惯了唐敬心照不宣的温柔,总之能让他昏死过去的疼痛经过这么几次已经好的大半了,他心里想着,自己吃了这么多苦,若再保不住唐家嫡子这个身份,那真是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什么了。 其实有的时候郁瑞在想,若真如陈姝说的那样,自己这个身子本身就不是唐敬的儿子,那岂不是好,那些埋藏在心里的答案就不用再这么隐瞒着。只是他转念一想,若自己不是唐敬的儿子,不是唐家的嫡子,还有什么理由待在这里,待在唐敬的身边,早就换了旁人去了。 郁瑞禁不住叹口气,有些事儿,并不想生意这么明朗,利益就是利益,他不去做亏本儿的买卖,然而有些事儿总是说不清道不明,千丝万缕都牵连着呢。 唐敬见他叹气,以为是还疼,让芷熙倒了一杯暖茶来,叫郁瑞靠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喂给他喝。 唐敬等他弄得差不离了,才会离开郁兮园去忙生意事,芷熙笑道:“少爷就是福气呢,看老爷这么心疼着,奴婢牙都酸倒了。” 郁瑞心里对唐敬的感情再不是之前那样,听芷熙这么说,自然会想偏,脸皮薄的后果就是有些发红,不过郁瑞装着一副淡然的样子,笑道:“我这些天少在院子里呆着,也不知你这小蹄子偷吃了什么好东西,吃的牙都酸倒了?赶明把你送到新奶奶的房里,看你还磨不磨牙。” 芷熙忙讨饶道:“奴婢错了还不行,大奶奶奴婢可伺候不起,还是咱少爷亲和一些,大奶奶那里听说可都是上了手的,动不动就抬手打人呢。” 郁瑞道:“不止是你,旁的人也别去没事儿招惹这个奶奶,她没些什么本事,可陈家是有本钱的,你们招惹了一时痛快,人家都记在心里,之后就有的瞧了。” 芷熙时钺并着一干丫头小厮都应了,这个奶奶实在太多泼辣,也没人愿意去平白无故的招惹。 慕容缜第二天就走了,郁瑞之后还是照常往铺子去,常家二少又找他吃茶,只不过这次郁瑞推拒了,说自己最近比较忙,实在抽不出功夫来。 常家二少一听,越觉着巴结不上,就越要上赶着巴结,郁瑞其实就是有心抻他一抻。 郁瑞从铺子里回来,正好看见有客人从唐宅里出来,唐敬今天并不在家中,郁瑞见了诚恕,就问道:“是来找老爷的?” “正是呢,只不过老爷不在家中,客人将给溏笙公子的寿礼留下就走了,说改日再来。” 郁瑞心里有些奇怪,不过没有马上说出来,时钺自然也不知什么溏笙公子的事儿,回了郁兮园,才听芷熙道:“奴婢险些给忘了,溏笙公子就是今天的寿辰。” 时钺道:“这人是谁,这么大谱子,还有人来给他送礼?” 芷熙笑道:“果然我还是前辈了,你就得听我说。” 说罢又对郁瑞道:“少爷您可不知道,这溏笙公子在唐家好几年了呢,因着人家是皇上御赐的琴师,而且据说是大铖进献来的,后来给了老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总之来头不小,所以好些人为了巴结老爷,就往溏笙公子那里送礼,好让溏笙公子跟老爷面前美言几句。只不过这些人估摸着不知道,这溏笙公子好似极其本分,别说给老爷吹吹风儿了,就连西苑的门都不出一步。” 郁瑞险些已经忘了这个溏笙公子,在唐敬给自己正名儿的宴席上也见过一面,确实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和那柳常秋就不一样,柳常秋会说话儿,想要出头,而这个溏笙公子,知道怎么样才能在这种门楣高第里混迹,不该说的话是一句也不曾说过。 以至于郁瑞在唐家里这么久,都快忘了这个溏笙公子里,如今这么一听,心里突然有些怪怪的。 说的好听是进献来的琴师或者戏子,其实呢,这些男子一般面相比女人还要标志几分,能弹会唱,更容易爬上主子的床,几乎可以说,这些人里几乎没有几个不爬的,不爬就混迹不下去,人是要吃饭的,吃饱了肚子才能讲究别的,纵使有一口饭吃,也没人愿意入这一行。 郁瑞不知唐敬有没有和这个叫溏笙公子的人来点什么瓜葛,他自认不是个大度的人,只不过郁瑞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心眼儿比针别儿还小的人。 郁瑞一面给自己顺气,一面想着,唐敬的事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些多余的事不想也罢,多收几家铺子,在唐家立稳当了才是正茬儿。 唐敬再来郁兮园的时候,就觉得郁瑞有些恹恹的,还以为他是病了,结果发现了,其实郁瑞不是对谁都恹恹的,只是对着自己就这样。 时钺下针的时候,郁瑞还像往常那样靠在唐敬怀里,唐敬怕他疼的乱动,就用手从后面箍住他,这动作虽亲近了些,但也不是第一次了,时钺也看不出什么,众人都没觉得什么不对劲儿。 只是唐敬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也不知是不是郁瑞疼了,总是拧动着腰身,在自己怀里微微的蹭动。 刚开始还好,唐敬并没怎么注意,直后因为郁瑞靠着唐敬怀里,臀瓣一动难免会磨蹭到唐敬的下身。 而且郁瑞一边微微扭着腰,还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上,稍稍扬起脖颈,唐敬一低头就能看见郁瑞半张的嘴唇儿,和时隐时现的舌尖儿。 耳边还听着郁瑞略带隐忍的呻吟声儿,唐敬顿时觉得下身有些冲动。 时钺起了针,唐敬将郁瑞放平,让他躺好,郁瑞还有意无意的蹭了一下他的下身。 时钺一转出内间儿,唐敬立马俯下身来,捏住郁瑞的下巴,声音都压抑的有些发哑,道:“成心的,是不是。” 郁瑞只是拿眼瞧着居高凌下,撑在自己身上的人,并不说话,伸出一只手来,摸到唐敬的领口,隔着衣服,从领口一路往下滑去,一直摸到唐敬的下腹。 唐敬随着他的动静,眼神立时沉了不少,眯了眼,放开他的下巴,抓住郁瑞的手腕子,低下头来狠狠吻在他的嘴唇上。 郁瑞也不推拒,甚至还抬起另一只手来,抓住唐敬的后背,主动张开嘴唇,让唐敬的舌头伸进来肆虐。 两个人从那次在铺子的后院里有一些亲密举动之外,再没有一丁点儿越钜的动作,一来郁瑞忙着生意,往往是从铺子回来已经累得不行,二来是郁瑞需要医腿,每次下针都疼得他筋疲力尽,唐敬看他辛苦,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心疼的,也没了这种心思。 隔了这么长时间,两个人的呼吸都加重了不少,似乎身体都已经习惯了对方,只要稍一沾染,立刻就像带水的墨滴落到了宣纸上,止也止不住的阴开来。 郁瑞一只手被唐敬抓着,另一种勾着唐敬的后背,死死抓住唐敬的衣裳,似乎像是被潮水淹没了一般,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丝丝缕缕的呻吟声儿从嘴角泄露出来的,却异常的主动,应和着唐敬的亲吻,甚至抓在唐敬后背的手,还轻轻的揉弄着,让唐敬顿时有些克制不下去。 若不是怕时钺和芷熙他们随时可能进来,唐敬真的想现在就一把撕开郁瑞的衣裳,狠狠的进入这个人。 果不其然,唐敬还没动,就听见有跫音过来了,芷熙道:“老爷,给少爷准备的水好了,可以洗了。” 说着几个小厮抬进来一个大木桶,往里面注了好多热水,郁瑞每次起针之后身上都会出好多汗,大夏天儿的,不洗觉得粘腻了些,所以每次都会歇歇再洗。 如今唐敬几乎是箭在弦上,众人弄好了浴桶,唐敬就吩咐他们可以出去了,留一个上夜的在外间儿,不必进来。 众人应声,纷纷退了出去,留了时钺上夜,时钺也到了外间儿,并不进来。 郁瑞见众人走了,唐敬转身回来,都没给他说话的时间,立马俯下身来,将他按在床榻上,又是一番亲吻,几乎要将这些日子的都弥补回来似的。 郁瑞被他弄得头昏脑涨,不得不说,唐敬是了解自己身子的人,他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舒服,怎么样会不由自主的迎合他,甚至是去主动。 唐敬将郁瑞的衣服扯掉,随手就扔在一边儿,随即将他抱起来,转身走到浴桶旁边,把他放进去。 唐敬刚把郁瑞放进去,没成想郁瑞竟然抓住他的胳膊,但听“哗啦”一声,唐敬被他一拽,虽没能把他拽倒,但也溅了不少水出来,唐敬的衣裳顿时湿了大半,直往下滴答水,肯定是没有办法再穿了,郁瑞瞧他这幅样子只是咯咯笑。 唐敬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也不停顿,直接将自己的衣服解了,幸而浴桶够大,直接跨进浴桶里。 两个人都是一丝不挂,当两人的皮肤贴在一起的时候,双方都狠狠的打了个颤,郁瑞的皮肤非常凉快,夏天里不会发热,单薄白皙的胸口上两个小小的凸起,随着一吐一吸慢慢的起伏着。 唐敬双眼盯着他,两手放在郁瑞的肩头上,顺着他的肩头往下,一直抚摸到郁瑞的腰际,郁瑞嘴里“嗯——”了一声,腾起热气的水面下面,明显看到郁瑞的要打了个颤,那下面的物什也随着唐敬的抚摸,慢慢的抬了头。 郁瑞欠起身去,唐敬顺势拦住他的腰,让他趴在自己怀里,郁瑞的嘴唇刚好含住了唐敬的耳垂,让唐敬整个人都僵硬了。 郁瑞一面轻轻舔吻着唐敬的耳垂,一面用小舌头描摹着轮廓,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就像在唐敬心口上狠狠的击了一下,唐敬的手顺着郁瑞的后背往下,手指在郁瑞的股沟里磨蹭,越磨蹭越深。 郁瑞在唐敬的耳边儿吐着热气,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颈,就在唐敬的手指在自己上打转儿的时候,唐敬突听郁瑞道:“今儿个可是溏笙公子的生辰,爹爹就算做做样子,不去西苑么?” 唐敬听他这样说,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自己一进郁兮园对方恹恹的是为了这个,这时候又在“紧要关头”提出来,想必憋在心里半天了不说不舒坦。 唐敬只是轻笑了一下,郁瑞刚想问他笑什么,就觉自己猛的被捏着腰提了起来,唐敬的那物炙热滚烫着,竟就这样对着自己还未曾开拓过的摩擦。 “啊!嗯……”郁瑞吓得闷哼了一声,一想到时钺还在外面,赶紧捂住嘴,但又怕唐敬就这么松手。 第四十九章:身世 魏承安去了边关,说是戍边,但在赵国和大铖边境,总是有一些姜国人来回骚扰着,隔三差五就要打上一小仗,姜国虽然非常小,又是游牧民族,粮食布匹都要从赵国和大铖来买,只不过这些人骁勇善战,极其好斗,慕容盛的父皇在世的时候,曾经和他们打过几仗,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如今魏承安过去,并不是在关边捡个闲职来做做,尤其姜国人最近频频来犯。 魏承安本身就想做一个将军,他的志向在沙场上,离开了家反而心里安宁,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到了军营快一个月了,他才知道,原来圣上指派的监军,竟然是赵和庆…… 边关在打仗,虽然京城离的很远,但也是多少受些影响的,例如生意人。 郁瑞的铺子和姜国也有些交易,但并不太多,受的影响也不算太大,只不过常家不同,常家也算是老店了,回头客固然多,只不过没什么新花样儿,和唐家陈家不能相比,也就渐渐冷落下来。 姜国因为不能种田,也纺不出布来,总会向赵国或者大铖开买,现在打上了仗,交易自然就断了,常家本身在内斗,一时生意上又吃了紧,就格外的紧迫了。 常家的老爷子年岁大了,也渐渐管不得铺子上的生意,想着把铺子交给长子,常家老二身为庶子,给多半个宅子,也就算完了,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比什么不强。 如今打了仗,生意不景气,他更不想再管,只想着把铺子交给长子,自己清闲几年,哪成想,这两个儿子心里各有一把秤,不斗得你死我活不算完。 常家老二是机灵性子,知道找别人帮忙,先前找了一回唐敬,又找了一回郁瑞,事没成,又去想法子了。 常家长子虽然是闷头的性子,却并不怎么善意,闹的家里鸡犬不宁。 唐敬将郁瑞从浴桶里抱出来的时候,郁瑞简直一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了,他的腰生疼,最疼的地方却是膝盖窝,因着唐敬方才把他两条腿大开着搭在浴桶沿子上,郁瑞自己挣不下来,就只能这么搭着,浴桶的沿子虽然弄得光滑,可也架不住总是磨,郁瑞觉着自己的膝盖窝都脱了一层皮了。 唐敬把他放在床上,细细的擦干净水渍,才道:“累了就睡罢,我叫人来收拾一下子。” 郁瑞脸上还有些泛红,虽然胸膛起伏的不慢,气息还没调整回来,却张不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嗓子眼儿不止灼烧的难受,更是有些发哑。 郁瑞连白楞唐敬的力气都没了,只管闭了眼去睡。 唐敬用手轻轻的顺着郁瑞的额头抚摸,像是哄他睡觉一般,等郁瑞呼吸稳当了,低下头来,在他的眉心上亲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让时钺进来把浴桶收拾了。 时钺看少爷已经睡了,也不敢弄大了声响,轻轻的拾掇了东西,地上溅出来好些水,就跟打了仗似的,时钺也不知怎么洗的才能弄成这样,不过做下人的怎么敢置喙老爷和少爷,也就没多说,低头仔细收拾。 幸而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郁瑞并不需要走路,前去省了太夫人,太夫人爱答不理的一副表情,本该再去省老爷,只不过郁瑞一想到昨晚上,唐敬笑的一脸胜券在握,心里有气不打一地儿来,就让时钺直接备了轿子,去铺子里。 时钺诧异道:“少爷,今儿个老爷没出门呢,不去省老爷么?” 郁瑞干巴巴的道:“不用去,直接走就行了。” 时钺还只当少爷和老爷说好了不过去,就备了轿子。 等郁瑞出了门,唐敬左等右等不来,才让峤襄去看看少爷醒了么,峤襄回话说道:“少爷早就醒了,刚才去省了太夫人,这会子出门上铺子去了。” 唐敬听了也不着恼,心里有点儿可惜了一桌子的早饭,本身是想和郁瑞一起传饭吃的。 郁瑞上了铺子,轿子方在门前落下,突然旁边过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那老者衣衫贵气,身旁还有下人簇拥着,并非普通人家。 老者过来,道:“可是唐少爷?” 郁瑞不识得他,只是点头道:“我就是。” 老者忙道:“老夫姓常想请唐少爷到旁边儿吃个茶,说几句话而,不知道唐少爷赏不赏这个脸子。” 郁瑞一听,便知道了,原来这个人正是常家的当家人,他来找自己,必然是为了铺子的事儿。 郁瑞笑道:“常老爷子真是严重了,这个脸自然要赏。” 说着一并往旁边的酒楼去了,因着时间还早,酒楼里没什么人,常老爷子要了雅间儿,跑堂的就引着众人进了屋子。 常老爷子亲自给郁瑞倒了一杯茶,郁瑞赶忙伸手接过来,道:“常老爷子太客气了,您是长辈,我是晚辈,焉有长辈给晚辈倒茶的道理?” 常老爷子道:“这年头哪里还分什么长辈和晚辈,你有能耐,你就是长辈,没有能耐的,只能缩起来,是不是。” 郁瑞听他话里有话,不动声色的点头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也不尽然如此,有好些事情,并不能说谁有能耐就能如何,说到底了,还是有银钱买不来的物什。” 常老爷子这时候才盯着他上下的打量一番,郁瑞年纪不算大,但出落的也算是一表人才,方才两句话句句都戳在常家老爷子的心尖儿上,禁不住感慨一番,这时候才正眼去看郁瑞。 常家老爷子道:“不瞒您说,我今儿个来,想必唐少爷也知道是为的什么。” 郁瑞轻轻呷了一口茶,道:“晚辈就猜一猜,或许是为了您的两位公子?” 常老爷子重重的叹口气,道:“养儿子养了这么多年,都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结果就像养头狼,扒皮抽筋还嫌你的肉太柴。” 郁瑞不说话,谁家又不是这样呢,都是血里的亲缘,只不过因着不是一个娘,也就分出了别派来,争得你死我活的,就算是一个娘,也要挣一挣高低大小才行,不为别的,全是权财惹得。 常家老爷子道:“我知道我那不成器的老二来打扰过唐少爷,倘或他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唐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吹了阵风……老夫本身以为老二为人太过于奸猾,虽然善于生意上的事儿,但要把家产给他,未免挣得都是黑心钱,只不过老夫可是真真儿的没想到,你猜如何……” 常家老爷子一共就两个儿子,另外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所生,只不过红颜薄命,刚生了女儿就撒手人寰了,这时候侧室给常老爷子生了一个儿子,因为老爷子那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家里老太太高兴,就给侧室扶了正。 这个儿子自然就是常家的长子,后来常家老爷子又纳了妾,先后生下一儿一女,自然就是常家老二和瑶秋。这四个儿女里面,常老爷子以为只有妾室的这两个孩子不听话,因为自己地位不如别人,所以处处留心,处处算计。 常老爷子听说了二儿子去找唐郁瑞的事儿,当时非常生气,毕竟这是家务事,却捅到别人那里去,而且老二的意思是,如果唐家肯帮助自己夺下家产,那么会分几成好处给唐家。 家产都是祖宗基业,一点一点流传下来的,尤其常家这样祖辈的产业,如今老二为了夺家产,不禁要把常家的东西分出去,常老爷子怎么能不生气。 就在常老爷子越发看不上老二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儿,让老爷子禁不住打击,所以才狠下心来找唐郁瑞。 老二联合了外人来夺家产,老大本身名正言顺的就可以继承,只是这个时候坐不住了,觉得没准自己就捞不到一丁半点儿的好处,这时后院的妻妾还给他出主意,说是如果老爷子早点死了,那他的忧虑就少点儿,夜长可就梦多,万一给老二留了时间,全夺走了怎么办。 老爷子没想到长子是个狠毒的人,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竟然买通了大夫,在自己的汤药里加作料。 老爷子登时气得不轻,只是家产这些死物,自己养育了二十几年的两个儿子竟然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大户人家谁不会为了家产而你争我夺,看着旁人挣,心里面儿觉得也就是这么回事,太符合常理儿了,只不过真正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常家老爷子还是震惊的,差点儿气死过去。 郁瑞听了老爷子说话,他一面说,说到最后,竟然一面哽咽,捂着眼睛几乎老泪纵横。 郁瑞并不是不知愁的公子哥儿,虽然他现在在唐家里头,就他自己这么一个儿子,但是上辈子不是,上辈子郁瑞也是嫡子,生生的被自己的兄弟们坑害死,那种滋味的确是不好受的。 人情的冷暖,远比任何酷刑都要残忍的,尤其想要害你的人,还是你至亲至近的人,这股滋味儿,郁瑞也受过。 郁瑞看常老爷子捂着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再没刚才的淡然,也不知安慰他些什么,毕竟他自己也绝望过,这些是不能释然的,你要怎么劝他,才能释然自己儿子要害自己的事实? 郁瑞也没释然过,幸而老天爷给了他一次机会,再睁开眼的时候,郁瑞变成了唐家的嫡子,他不会再给任何人害自己的机会,郁瑞从不想去害别人,去刻薄别人,因为这份痛苦他自己清楚,但是别人也不能来刻薄自己,陷害自己。 郁瑞瞧着对方的样子,只好拿了手边儿酒馆儿里准备的热帕子递给他,常老爷子接在手里,捂着眼睛又是好一会儿,才将帕子拿下来。 眼睛红得像枣核儿一样,却笑道:“真是见笑了,让唐公子见笑了。” 郁瑞道:“所以今儿个老爷子来见晚辈,不知是想让晚辈做些什么。” 常老爷子道:“唐少爷也是聪明人,老夫就不拐弯儿抹角了,而且老夫这一大把年纪了,顽不下去了,只求能安安稳稳的过些日子。” 他说着顿了顿,继续道:“老夫的大女儿此时正是出阁年纪,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大女儿孝顺贴心……” 他说着拿眼盯着郁瑞,道:“我的两个儿子想要算计我,我若是不知道,活该倒了血霉,如今我知道了,就不能让自己喂了白眼狼!本身我常家的事儿,也不好劳烦唐少爷什么,只不过……我这个女儿温柔娴淑,唐少爷若是不嫌弃,咱们两家若是变成了一家,老夫这些家产业,也就算有着落了。” 郁瑞听了心里是有一点心动的,毕竟是常家的产业,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了常家的老铺子,只不过,常老爷子的意思很明显,是让自己娶了常家的大小姐。 郁瑞顿了顿,常老爷子半响没听他说话,心里没底儿,再过了一会子,才听郁瑞道:“婚姻大事儿还要问家父的意思,常老爷子不嫌弃我是个瘸子,那是晚辈的福分了。” 常老爷子听他没有答应下来,这种缓兵之计的词儿多半就是推诿。 他一狠心,道:“老夫也知道,常家虽然有几个钱儿,但是万万比不上唐家什么,老夫本身不敢攀这个高枝儿,只不过被家里这群白眼狼逼的,不得不来攀,若是少爷觉着小女不如意,也……也不要求做什么正室,只是别叫她受了欺负去就好了,也体谅体谅我这个做爹的苦心。” 郁瑞道:“老爷子您严重了,晚辈怎么能嫌弃小姐,只是本身婚姻大事就不能草率行事,如今说出来还需要从长计议,毕竟成婚可不是说成赶明儿就能立马办成的,老爷子也稍安勿躁。” 常老爷子听他说的有道理,被郁瑞劝的放宽了心,郁瑞又道:“老爷子回去,也多提防着两位公子,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防将两位公子遣出京城去办事儿,这样也好有个时间转圜的余地,是不是呢。” “正是,正是。” 常老爷子忙点头,道:“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我这两个白眼狼,倘或有唐少爷一半也就好了,只不过唐少爷是何等的人物,怎么是犬子能跟的上的。” 常老爷子说的半真半假的,拍着马屁,生怕这样子唐家都不会让唐郁瑞来娶自己的女儿,那他的家产就要毁在两个儿子手里了。 郁瑞从酒楼出来,花了不少时候,到了铺子里,掌柜的迎上来,道:“少爷,老爷来了半天了。” 郁瑞没想到唐敬会来,不过转念一想,恐怕是因着自己今儿没去省他,所以就跟来了。 让时钺推着自己往后面去,刚进了后院子,就看到唐敬在石桌边喝茶看书,就像上次一样样儿的。 郁瑞看到唐敬,就会觉得全身倒下哪里都疼,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或许已经成了下意识的,禁不住眼皮跳了跳。 挥了挥手,叫时钺不必侍候着了,时钺就退了下去,从院子出去。 唐敬这才道:“见了常老板?” 郁瑞点点头,道:“正是呢,哭的稀里哗啦的,可吓坏了人。” 唐敬道:“他叫你帮他,开了什么条件?” 郁瑞一想到这个条件,心里就有些暗笑,心里猜度着唐敬听了会是什么反应,于是道:“爹爹猜猜看。” 唐敬见他笑起来,眉眼上都沾染了笑意,本身就柔和的眼目变得更加赏心悦目,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润感。 唐敬撇开头去,并不说话。 郁瑞也知道他不可能那么好雅兴跟自己猜,只是接着道:“常老板说了,若是我能娶他的大女儿,他就把家产当嫁妆,拱手让给唐家,那两个狼心狗肺的儿子一点儿也别想捞着。” 果不其然,郁瑞话音刚落,唐敬就抬头往他这边瞧。 唐敬终于知道为什么郁瑞笑的这么开心,或许也只有郁瑞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略带狡黠又灵透的笑意,他虽然喜欢见到这种笑意,只不过若是每次都这样子,怕是承受不起。 唐敬只是干巴巴的道:“你答应了?” 郁瑞放软了声音,装的一副很乖的样子,笑道:“婚姻大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常老爷子肯嫁女儿,也要先让儿子问问爹爹的意思,不是么?” 唐敬听他这样说,又见他眉眼上露出一股淡淡的戏谑,一想来就知道,郁瑞一定是在戏耍自己,而且戏耍的很欢心。 唐敬禁不住轻笑了一声儿,郁瑞挑眉道:“爹爹都笑了,是不是很中意这桩婚事儿?儿子也觉着不错呢,虽没见过常家的大小姐生的什么模样,不过常老爷子说了,可以不做正室,随便给个侧室什么的,将来也不妨碍再娶妻,爹爹觉着呢?” 唐敬听他越说越来劲儿,越说眉眼笑的越开,连黑曜石的眸子也染上了一股耀人的光彩,禁不住站起身来,走过去。 郁瑞看他长身而起,顿时住了口,也不知唐敬走过来干什么,而自己腿不利索,时钺又被他遣到外面去了,自己算是立着桩不能动,唐敬万一做点儿什么,那不是惨了。 唐敬瞧他住了嘴,只是拿眼盯着自己,生怕自己做些什么的样子,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甚至能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来,黑白分明却不呆板,透着一股灵动,让唐敬看的心里痒痒。 就像昨夜似的,郁瑞也是拿着这样一双眸子看着自己,只不过那时候眼里氤氲了水汽,也不知是委屈的,难受的,还是舒服的。 唐敬俯下腰来,双手杵在轮椅的扶手上,双眼盯着郁瑞的双眼,对方很快就禁不住唐敬这般注视,赶紧瞥过头去,喉头也上下滑动了一下。 唐敬看他侧过头去,却没想到暴露了他的整个脖颈,脖颈白皙的,细腻的皮肤像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儿,即使是夏天里,也没有腻人的感觉,一点儿不夸张的说,这么侧着头暴露在别人面前,看了真想上去咬一口。 郁瑞感觉到唐敬的手指触摸到自己脖颈上,才全身一震,不得已的回过头来。 唐敬道:“想娶亲?” 郁瑞并不言语。 唐敬又道:“常家的生意加一起,我也不愿意睁眼瞧一眼。” 郁瑞抬头瞪了他一眼,唐敬说的话就像大言不惭一样,可偏生人家就有这种本钱,在他眼里,常家真的不算什么。只不过郁瑞需要,他手里就这么两个铺子,他需要一点点自己扩充实力。 唐敬瞧着他瞪自己,却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轻声道:“瑞儿还是继续讨好我罢。” 郁瑞从来到唐家开始装乖,他后来也多多少少觉得了,依着唐敬的能耐,估摸着知道了自己其实不是真的乖顺,而是处处讨好他,装着乖巧,但他也没成想唐敬就这儿说出来了。 而且自从两人有亲近关系开始,郁瑞总是能把唐敬的话儿或者事儿想偏了,也不排除唐敬故意的缘故在内。 也不知是不是郁瑞天生皮肤白皙的缘故,一脸红看的非常明显,郁瑞可练不成唐敬那种一成不变“临危不惧”的表情,他是在极力克制了,但面皮就是薄,被唐敬有意无意的一调笑,禁不住就红了脸。 唐敬非常喜欢这幅模样的郁瑞,说他外柔内刚再合适不过了,一副羸弱好欺负的外表,内心里却带着刺儿,又倔又硬。 两人一时间都没了言语,因着离得太近,唐敬的手指还摸着郁瑞的脖颈,长期以来的默契,让两个人都有些口干,唐敬低下头去。 就这时候,却突听外面有跫音过来,唐敬立刻直起身来,一转身背过去,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时钺闯进后院子,道:“老爷,少爷,家里闹起来了!” 唐敬一大早出了门,陈姝去省他,又一次没见着人,陈姝自从成婚的当晚和唐敬喝了交杯酒,第二天被唐敬喝了一句,就再没见过自己的夫君。 陈姝是唐家的大奶奶,自己觉着是掌权的女主人,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冷落,她又是那种骄纵的秉性,杨嬷嬷和姒燕一直劝着,陈姝的火气就是不小,也不知收敛,也不知去讨好谁,总觉着旁人该围着她。 只是哪来的这么好的事儿,就算陈姝是陈家的小姐,嫁进唐家来,也是唐家的媳妇,讨好夫君,没事儿去陪老夫人唠唠嗑,这些活计就是她的分内事儿,可陈姝从没干过,连老夫人都不愿意管她的事儿。 老夫人在家里没事做,天气又热,让丫头们准备了两三天,又要去别庄避暑, 陈姝正在气头上,就想要找人来撒火儿,因着唐家一直没有女主人,诚恕这个管家一直关着家里的大小事儿,陈姝现在想以大奶奶的身份夺过来。 诚恕是军营里出来的人,自然不会跟主子叫板,按说陈姝要,诚恕自然不会揽这活儿不给,只不过陈姝不会好好儿的说话,她是一句话也不说,又怪管家越钜多管闲事。 陈姝正在教训管家,就见一个看门的下人往里来,本是来找管家诚恕禀报事情的。 那下人见了陈姝,唐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奶奶是个难缠的货,骂起人来话儿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自然不敢怠慢,不敢招惹,规规矩矩的给陈姝问好。 随即才向诚恕道:“外面来了几个乡下人,说是少爷的同乡,要投奔少爷呢,管家快去瞧瞧罢,咱也不好赶人家走。” 陈姝一听见“少爷”两个字儿,顿时火气就供起来了,冷笑道:“呦呵呵,咱们唐家又不是开粥厂的,敢情什么人都能收容么?同乡啊,少爷可是咱唐家的嫡子,哪来的什么乡下人呦,这不是成心寒碜咱少爷么?赶走!统统赶走了!” “这……” 下人们都不知如何是好,陈姝一见他们不动,冷笑道:“我知道,我是刚进门的嘛,你们都不听我的,没把我当成主子是不是啊?你们不赶走是罢,没关系啊,大不了我自己来。” 说着一摔帕子,就往大门口去了,诚恕和下人们赶紧拦着,却又不敢动大奶奶,如今太夫人刚刚出门去,老爷少爷不在家,那就是大奶奶最大,如何能对主子不敬。 陈姝不管别人拦着,怒挑着柳眉就走到门口去,果然门口有几个乡下人,那些人一个个土里土气的,一眼瞧过去就觉着脏。 陈姝站在门里面,冷笑道:“这都是谁啊,什么沾亲带故的都能跑到唐家门口来撒野?还成不成体统了?少爷说了,没你们这些同乡,咱少爷是京城人,谁不知道是当家正正经经儿的嫡子,哪来的你们这些跌份的同乡!” 旁边的下人听不过去,少爷可没说过这些话儿,但那是大奶奶,自己又插不上嘴。 陈姝说了些难听的将人要撵走了。 这些人拉家带口的,确实是郁瑞这个身子之前的同乡,乡下里地方都小,同乡的几乎就那么几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远比京城里的同乡要亲的多,因着大家都混迹的不好,有的时候多一口吃的也就分给别人了。 所以在穷苦地方的同乡,也算是有些分量的,如今听说郁瑞发达了,乡里闹了蝗灾,实在是活不了人了,只能拉家带口的千里迢迢跑来京城里。 他们想着,之前郁瑞困苦的时候,他们也帮着郁瑞了,如今他发达了,怎么也该拉一把手儿。 结果陈姝冷嘲热讽的,还说是郁瑞说的,那些人自然不干了。 陈姝还没撵走他们,有人就开始愤怒的大喊大叫了,说郁瑞是个忘恩负义的,还有人直接喊道,他根本就不是唐家的嫡子,他都不是唐敬的儿子,现在混迹的好了,只不过是顶了别人的名声,早晚有一天要遭报应的,被拆穿了什么也别想捞着。 别说陈姝了,就是诚恕和看大门的下人们听着,都是惊的一震,不知他们是何出此言,一大堆人吵吵嚷嚷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能听清楚的就是这些。 好像就是说,眼下的唐家嫡子唐郁瑞,根本就不是唐敬的儿子,只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那些人以为郁瑞忘恩负义,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陈姝听了心里却大喜,心脏狂跳不止,若是唐郁瑞根本就不是唐敬的儿子,那岂不是解除了一个心头之患?这是她做梦也梦不来的! 陈姝换了一张笑脸,赶紧把这些人请进宅子里去,也不嫌弃他们脏了,亲手搀扶着,让杨嬷嬷和姒燕赶紧准备好吃的好喝的款待这些人。 陈姝看着他们一面吃,一面开始套话。 原来许多年前,有一个女子突然逃到乡下去,她本是一个歌女,因为当时好多人巴结唐敬,都会献女人给他,要么就是请吃酒的时候趁着酒醉推几个女人过去给唐敬,就是想着万一哪个女子能巴结上唐敬,那岂不就是鸡犬升天。 这个女子就是其中之一,女子本身看着唐敬面冷心冷,自己虽然爬上了唐敬的床,但也没什么机会进得了唐家,就一时糊涂将唐家的账簿偷出来,卖给了别人。 女子觉着这件事儿要是被唐敬知道了,想必自己也没什么活路,她害了怕,就连夜逃到了乡下,从此隐姓埋名。 她没成想自己怀了孕,身下了一个男孩,只不过这个男孩天生身子骨弱,养了没到一年,就养不下去了。 女人想着有个儿子傍身,万一哪天唐敬找来了,自己也好有个护身符,求一条命在。但是他没成想,这个孩子身子骨并不硬朗,一生下来大病小病,就算她卖了账簿有些钱,也不够给孩子治病的,况且那是她拼死弄来的钱,怎么可能都花在这地儿上。 女人就将孩子扔了,赶巧乡里有人生了儿子,却养不起,女人就把孩子抱了来当做是自己的,继续用来护身,孩子长大了又是个病秧子,而且腿还瘸了,但是好歹活下来了。 女子这些年在乡下担惊受怕的,又是一个人,得了些病,又有心疾,过了几年就死了。 女人虽然死了,但乡下就那么大的地儿,知道孩子不是女人亲生的这件事儿的人并不在少数。 如今这些人以为郁瑞风光了,就忘了他们,饿着肚子的人可是什么事儿都说得出来的,况且这又是事实,他们心里难免不忿不平,凭什么他也不是金贵的种儿,却能富贵逼人,而自己却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 陈姝听了这事儿,可谓是欣喜,欣喜的她几乎晕了过去,杨嬷嬷和姒燕听了也高兴,一起嚷嚷着太好了。 陈姝将这些人留下来,给他们吃的,就为了让他们作证。 她是憋不住事儿的人,尤其是这么利于自己的事儿,陈姝恨不得立刻就让全京城的人知道,嚷嚷的谁都知道。 诚恕留了个心眼儿,虽然大奶奶不让自己管这件事儿,也不让自己听这帮人说些什么,但诚恕故意留了眼线,上菜上饭总是要人手的,那帮人一面吃一面说,端菜的下人就听到了,这可是不得了的事儿,赶紧告诉了诚恕。 诚恕是个死板的人,或许是在军营里呆的太久了,他一直跟着唐敬,自然军令如山,唐敬的话儿才是命令,不管事实是什么样子的,唐敬说了才能算数。 诚恕赶紧遣人出门去,上铺子找老爷回来,不然事情闹大了,诚恕也知道,好多人等着看唐家的笑话,不只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甚至是太后,皇上,也不排除远在大铖的慕容盛。 时钺见到有人风风火火的赶来,也不知是什么事儿,那来人也不知是什么事儿,只是知道管家让他说家里闹起来了,出了大事儿! 时钺听了知道紧急,因着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赶紧从店面上往后去,冲进院子里。 唐敬看他这么火急火燎的,皱了皱眉,道:“是什么事?” 时钺道:“这不知道,只不过是管家遣人来的,或许真是大事儿。” 唐敬点头道:“我先回去,你伺候着少爷,若是铺子里没什么事儿,让少爷早些回去歇息。” 时钺应了,郁瑞知道他让自己早些回去歇息,是因着昨日里两个人刚亲近过,自己身子现在还在疼。 唐敬嘱咐了郁瑞一会子,自己就骑马回去了,郁瑞这才问道:“来人没说是什么事儿么?” 时钺摇头道:“没说,就是十分急。” 郁瑞道:“这么急还未曾见过,老夫人这会子也去别庄避暑了罢,家里头能是谁,难道又是大奶奶么?” 时钺道:“太夫人这会子应该启程了,大早上院子里就在收拾了,少爷出来那会子也差不多了。” 郁瑞想着,或许就只剩下陈姝能让唐家出点儿大事儿了。 他这样想着,就有些坐不住了,道:“准备轿子,咱们也回去。” “是,少爷。” 时钺赶紧去弄轿子,备好了轿子,请郁瑞坐上去,随即往唐家去了。 唐敬一回到家里,陈姝就见姒燕跑过来,道:“大奶奶!老爷回来了!” 陈姝脸上高兴的要飞起来,将手帕兴奋的几乎撕碎了,笑道:“走,这就去告诉老爷,看那个狗屁嫡子还能威风多长时间!” 姒燕也挺高兴,就留着杨嬷嬷照看着那些乡下人,自己让姒燕跟着,去迎老爷了。 唐敬一进门,就看到陈姝一脸的笑意趋步过来,笑道:“老爷,老爷您可回来了!” 唐敬不想理她,陈姝因着高兴,也不在意唐敬的冷脸,凑过来皱起眉来,道:“老爷,您可回来了呢,咱家里出了大事儿了,不得了了真是!老爷您可不知道呢,就方才,门口来了几个人称是咱大少爷的同乡,妾身也是知道的,少爷从小没养在唐家里头,吃了不少苦,有个同乡不足为奇,还要感谢这些人照顾了瑞儿呢,您说是不是?可是又怕是招摇撞骗的,这年头什么样儿的没有,妾身就留了个心眼儿,难免多问了几句话儿,结果呢,老爷您都想不到!这些人说吐露了嘴,咱的大少爷,他根本就不是唐家之后,是捡来的,唐家的少爷早就病死了!” 陈姝刚开始还皱着眉,装作苦恼的样子,只不过说到后来越来越兴奋,越来越高兴,说的眉开眼笑的,手帕几乎要挥舞起来了。 她说完了,就拿眼看着唐敬,等着唐敬的反应。 唐敬迎回来了小少爷,结果少爷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种,陈述觉得,这怎么也是个打脸的事儿,唐敬秉性本身就冷漠,这样一来更该恼怒了,唐郁瑞还想做什么嫡子,这条小命儿保不保得住还是一回事。 只不过陈姝说完了,唐敬却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她,那一双棱角分明的眼睛,带着冰渣子,异常的冰冷可怕,陈姝登时屏住了呼吸,似乎是有一种压迫感,她常听人说唐敬可怕,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可怕,只是单单的看着你,就能让人全身发冷。 陈姝以为唐敬听到这个打脸的消息太过于生气了,所以难免这幅样子,这么想着心里有些释然。 唐敬却冷冰冰的道:“这件事谁知道。” 陈姝装作贤惠的说道:“刚刚的那些人在大门口子嚷呢,妾身觉得不妥当,就好劝歹劝的把那些人带进来,这会子在偏厅呢,应该没什么人知道,老爷您放心罢,纵使他郁瑞是个野种,也不挨咱们唐家的事儿。” 因着他们是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郁瑞的轿子一放下来,门口就传来下人的声音,“少爷,您回来了。” 唐敬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郁瑞腿脚不利索,下轿子不可能这么快,所以还没看到人。 陈姝一听唐郁瑞回来了,又开始兴奋起来,就想着马上看这个嫡子的笑话。 没成想,唐敬转回头来,只是干巴巴的道了一句,“夫人累了,送夫人回房去。” 第五十章 郁瑞的轿子在门前停下来,轿夫压下轿子,时钺将轮椅推过来,扶他坐上去,看门的下人们向郁瑞见礼,郁瑞并没觉着有什么奇怪,与往常大致相同。 郁瑞进门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有女人的声音,一听就是陈姝在叫唤,刚开始还以为在训斥什么丫头或者小厮,等转过去的时候,发现哪有什么陈姝的影子,只有唐敬站在那里。 郁瑞想着,难道是陈姝当面顶撞了唐敬? 唐敬站在原地没有动晃,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头往里走去,弄得郁瑞莫名其妙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唐敬并没有先和郁瑞说什么,只是往偏厅去了,杨嬷嬷还在那里,见大奶奶没回来,老爷倒是来了,而且脸色比以往还要阴森,只好唯唯诺诺的向唐敬问安。 郁瑞回了郁兮园,芷熙正在屋子里打转儿,见了郁瑞赶紧迎上去,道:“少爷,您可回来了!” 因着平日里芷熙咋呼惯了,郁瑞也没做一回事儿,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芷熙急道:“少爷,天都快塌了,您还这么镇定!奴婢也是偷偷听说的,说大奶奶也不知哪里弄的这么些人来,挨个都是您的同乡呐,这些人嚷嚷着说少爷根本不是老爷的儿子,这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您也知道的,这哪有什么秘密,有点儿小动静就听风是雨,再过些时候,宅子里上上下下可不都要嚼舌头根子了么!” 郁瑞一听,顿时愣住了,他第一次有点儿心慌,毕竟他根本不是这具身子的主人,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这具身体之前的往事儿,他甚至不知道这具身子的主人叫什么名字,连现在的名字都是自己上辈子的。 如今事儿来的太突然,饶是郁瑞平日里云淡风轻,此时也有些发慌,一来他不知道这些同乡到底是不是真的,无法辩驳,二来他不知道唐敬会是什么反应,毕竟牵连他们两个人的,也只有这一层血脉关系。 芷熙见少爷也愣住了,急得不得了,又不敢出声去烦少爷。 郁瑞顿了好半天,最后只是开口道:“时钺去打听打听老爷的意思。” 他这话一出,时钺也愣住了,时钺是个聪明人,旁人也许听不出这意思,可时钺听得出来,少爷这么说,显然觉得那些所谓的同乡的话有几分真实性。 时钺没有多说一句,只是点头应声,随即出了郁兮园。 郁瑞现在庆幸的也只有老夫人出去避暑了,倘或老夫人在这里,自己就算是顽完了,一点儿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郁瑞不想说话,一个人对着窗户坐着,就盯着窗口子在看,他心里确实是有些烦乱的,他不知道唐敬的态度是什么,一想到方才自己进了门,唐敬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转头就走了,郁瑞心口莫名的一沉,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时钺很快就回来了,道:“回少爷,老爷在偏厅呢,那些造谣的人似乎就被留在偏厅里。” 郁瑞点点头,一听就明白,唐敬此时应该正在打听事情,到底是不是那些人说的。 郁瑞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身体竟然不是唐敬的儿子,也不知当年的事儿是什么样子的,他没有一点儿头绪,只能静等着唐敬发话。 唐敬在偏厅停留了一会子,就回到了书房,事情确实像陈姝说的那样,郁瑞竟然不是他的儿子,而且他在乡下根本不叫这个名字,唐敬不知为何他要改掉自己的名字,或许就是为了避免有一天被人找上门来,说他不是唐家儿子? 唐敬坐在书房里,诚恕站在一边儿,也没说话。 唐敬只是静坐着,其实只要是他认定了的嫡子,那就是嫡子,唐敬混迹到今天这个地位,说这点子话还是有重量的,况且今日老夫人去了别庄避暑,这不更是容易了么。 他是在等着郁瑞自己过来,在他看了是一丁点儿的事,可在郁瑞看来,绝技不是什么小事儿,毕竟这关乎他嫡子的位置。 说实在的,当唐敬听说郁瑞并不是自己儿子的时候,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他是头一次把一个人真真正正的装在心坎儿里,就算唐敬不屑于礼教,可这是明摆在眼前的,如今陈姝竟然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唐敬撇头看了一眼诚恕,道:“你帮我去查个事儿。” “是,老爷。” 诚恕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听唐敬吩咐,唐敬让他查的并不难,自然就是当年的事情,他想知道到底是不是陈姝合伙旁人编出来的,虽然他也觉着陈姝没这么好的脑瓜子,只不过一切还是谨慎为好,这也是唐敬的秉性使然。 诚恕听了吩咐,拉开书房的门,就退了出去。 很快就要到中午传饭的时候,今天老夫人不在宅子里,就只剩下唐敬和郁瑞,传饭自然是由老爷传,如果叫郁瑞一起,那么郁瑞就过来正房吃,如果不叫郁瑞一起,那么郁瑞就留在郁兮园里吃。 自从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唐敬和郁瑞几乎总是在一起吃饭的,只要老太太不拉着唐敬传饭,老爷必然会找少爷过来,这是下人们都知道的事儿。 可是现在马上就要到了时辰,唐敬却迟迟不开口不发话,其实唐敬是在抻着郁瑞,唐敬想让郁瑞亲自过来解释,别管事情是怎么样子的,他都想让郁瑞自己过来。 只不过郁瑞又是那种沉得住气的人,就算心里没底儿,心里头一次慌张了,但他仍然装的一副云淡风轻的表象,似乎这些都不重要,这些都不是他所担心的。 确实如此,若这个身体真不是唐家的子嗣,郁瑞不禁叹了一口气,那就不该是自己的,老天爷已经让自己再活了一回,就算是开了个一枕黄粱的玩笑,那也只能认了,郁瑞并不怎么担心这些。 但他担心唐敬的反应…… 只有这个,郁瑞放不下心来,他觉着或许没了血缘的羁绊,他们之间也就什么都剩不下了,那时候该如何是好,郁瑞以前想着,或许他第一次和唐敬的亲近是被迫的,第二次是为了装乖,以至于习惯成了自然,只有现在看起来,那些都是借口,是郁瑞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借口,他心里是在乎唐敬的,在乎的他都意想不到。 芷熙进来的时候郁瑞还是望着窗口,只好小声的道:“少爷,正午了,传饭么?” 郁瑞侧头看了他一眼,芷熙似乎已经习惯了少爷接下来回问一句,“老爷传饭了么?” 若是老爷传了,芷熙时钺就会推着他往正房去,如果今儿个老爷被太夫人叫走了,那就自己在郁兮园里用饭。 芷熙顿了好一会子,才道:“老爷那边儿还没有动静儿,怕是今天不传少爷了罢。” 郁瑞点了点头,道:“一会子再传,现在还没有饿劲儿。” 芷熙难得只是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唐敬等了好半天,也不见郁瑞的动静儿,找来峤襄问,峤襄只是说,少爷进了郁兮园就没出来,也不知在做什么。 唐敬也是沉得住气的人,他在沙场上那么多年,又混迹了官场,能从官场抽身出来,这些都需要他沉得住气,然而现在唐敬竟然有一些浮躁,渐渐觉得坐不住了。 唐敬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了两圈儿,方要打开门出去,就听峤襄进来道:“老爷,少爷过来了。” 唐敬立时住了步子,转头看向峤襄,似乎是在思考,等了一会子才道:“叫他到书房来。” “是,奴婢这就去。” 峤襄出去没一会子,就听有轮椅的声音,门很快就开了,郁瑞身边没跟着一个下人,被峤襄推着过来,因着有门槛,不太好进来。 唐敬起先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瞧,郁瑞并不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似乎在和峤襄一起专注的捣鼓轮椅,唐敬能看到郁瑞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儿,直挺的鼻梁下面,是一双紧紧抿住的唇瓣。 唐敬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走过去,一把将郁瑞从轮椅上抱起来,只是对峤襄道:“把轮椅推出去罢,一会子传午饭再唤你。” 峤襄应声,点了点头,将轮椅调转过去,又把门带上,这才推着轮椅走了。 郁瑞被他抱在怀里,并没说一个字儿,也不抬头看他。 唐敬往里走了几步,竟然将郁瑞随手放在搁茶的圆桌上,郁瑞只是惊讶了一下,倒也老实坐着。 唐敬拿眼盯着他瞧,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次,才开口道:“怎么不说话儿?平日里不是能说会道的。” 郁瑞终于抬起头来,也是拿眼去看唐敬,却没开口。 唐敬道:“我只是想听你说。” 郁瑞却摇头道:“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我只能说,这是我的实话。” 唐敬没有太意外,点了点头,那些同乡人也说了,当年孩子还小的时候就不行了,恐怕郁瑞根本还不记事儿呢,或许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唐敬看他又低下头去,两只手只从袖子里露出手指头,揉搓着一根线毛毛,似乎这是郁瑞长期以往的装乖动作,让人不得不承认,这幅样子的郁瑞显得非常乖巧顺从,忍不住的让人怜惜起来。 捏住他的下巴,迫使郁瑞抬起头来,郁瑞没有防备,吓了一哆嗦,喉头里发出“嗯”的一声。 唐敬这才又道:“你为何要换名字?你不叫郁瑞。” 郁瑞被迫抬着头,和唐敬的眼神对在一起,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一慌,眼神难免也晃了一下,这一下怎么可能逃过唐敬的眼神。 只不过郁瑞也不知道如何说起,他不知道自己说了唐敬会怎么看待自己。 唐敬瞧他躲开了自己的目光,仍然不放手,板着他的下巴,继续说道:“有什么不能说?不可以说?” 郁瑞看了他一会儿,道:“这些都无关紧要,倘或我不是你的儿子,一个名字有什么打紧的。” 他这样说着,唐敬却突然笑了一声,弄的郁瑞有些莫名其妙,唐敬道:“我记得和你说过,只要你想做我唐家的嫡子,你就是唐家的嫡子,别人磨磨牙,是能左右的了什么吗?” 郁瑞有些吃惊,没成想唐敬会这样说,但是一想也觉得对,唐敬是什么样的人物,这些他还不在乎,当时他把自己接回家来,也只是为了搪塞圣上,是不是他的儿子有什么打紧的。 唐敬见他不言语,将郁瑞的下巴往前轻轻一板,郁瑞迫不得已整个身子都往前送,要不是他的手抵住唐敬的胸膛,两个人此时就已经亲在了一起。 唐敬突然压低了声音,轻笑道:“只不过,做不做的成我唐家的嫡子,还需要你的表态,你若说到我心坎儿里去,哄得老爷高兴了,或许什么也可以。” 两个人离得很近,唐敬一说话,嘴唇几乎刷到了郁瑞的嘴唇,郁瑞能明显的感觉到唐敬的气息,热气扫在自己的鼻尖儿上,痒痒的。 郁瑞明白他的意思,自然也知道要说什么,以前两个人之间横着一道血缘,即便已经有了亲密的举动,但潜意识里谁也不想说破,如今这道沟坎突然消失了,郁瑞知道,唐敬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不过郁瑞是面皮薄的人,况且都是身为男子,这叫他如何说得出口,而唐敬竟然耍起了无赖。 郁瑞抿了一下嘴唇,两个人的嘴唇就这样碰到了一起,唐敬立马变成了一只手按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托住郁瑞的后脑,免得他从桌子上掉下去。 郁瑞就觉得自己嘴唇上一片灼热,唐敬的气息很烫,在他的唇上研磨,伸出舌来描摹着郁瑞的唇线,弄得郁瑞气息粗重到不行,却始终不将舌头探进来。 郁瑞的唇缝里泄露出粗重的喘息,一发狠,搭在他唐敬胸前的手改为按在唐敬的肩膀上,因着郁瑞是坐在桌子上,所以这个高度正合适,几乎和唐敬平起平坐。 郁瑞勾住他的脖颈,主动探出舌头去,轻轻的舔吻着唐敬,那种怯怯的感觉,让唐敬按在他腰上的手都加重了几分力道,两个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唐敬的吻一向霸道,这一次甚至有些发狠,郁瑞被他揽着,仅仅是一个亲吻,就弄得他全身发软,若不是唐敬扶住自己,几乎就坐不住要掉下去。 来不及吞咽的银丝混合着难以忍耐的呻吟声一起从唇边儿滑落下来。 唐敬放开了郁瑞的嘴唇,又重新捏住郁瑞的下巴,顺着他的脖颈轻轻的亲吻,一直逆着往上,伸出舌头来,将滑下来的银丝吻掉。 郁瑞的颈子在夏天里冰凉凉的,唐敬偏高的体温亲吻着非常舒服,郁瑞只感觉到唐敬滚烫的舌尖儿,一点点顺着自己的脖颈向上,后脊梁顿时窜上一股酥麻的快感,皮肤上也爬起了细细的颗粒,嘴里禁不住顺从的轻轻的“嗯——”了一声儿。 唐敬吻够了,只是又道:“说。” 郁瑞以为他忘了方才的事儿,没成想一吻作罢又开始让自己表态。 郁瑞笑了一声,道:“耍无赖是奶娃子才顽的。” 唐敬道:“在军营里抓到战俘,总有办法让他们开口。” “你!啊……嗯唔!” 郁瑞听他这样说,自然知道唐敬要捣鬼,下一刻唐敬的食指就触摸到了自己胸前的那点,隔着夏天薄薄的衣衫,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按弄,似乎这还不够,竟然隔着衣服用指头将凸起夹起来揉捏。 郁瑞的胸前被衣料子摩擦着,又被唐敬这样精心照料着,刚刚消散下去的酥麻感顿时又袭了上来,郁瑞只觉得大脑一时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了,只能微微挺起胸膛来,郁瑞的身子熟悉唐敬的爱抚,唐敬的每一个动作,似乎是在下意识的应和。 郁瑞听见自己的呻吟声儿,顿时伸手捂住嘴,唐敬却将他的手拿下来,道:“书房是重地,你就算喊得再大声,外面也听不见。” 郁瑞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只是下一刻就知道不该去白楞唐敬,唐敬低下头来,一面揉捏着自己右边的凸起,一面用舌尖儿绕着圈儿的舔吻自己左面的凸起。 这种感觉几乎让郁瑞禁受不起,他不知道这具身子为什么总是感觉这么敏感,只要是唐敬的举动,就会从心底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感,只是单纯的揉弄胸前的凸起,郁瑞就感觉自己下面抬了头。 郁瑞想要夹紧双腿,不想让唐敬看出来免得丢人,只不过唐敬却立马发现了,放开被弄的湿哒哒的衣襟,又笑了一声,手从郁瑞的腰间摸进去,直接握住了郁瑞的下身。 “嗯……嗯……” 郁瑞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呻吟,虽说外面听不见,但正是因为对着唐敬,他才会觉得丢人跌面子,只不过唐敬的动作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唐敬并不给他一个痛快,只是轻轻的套弄,偶尔用指尖儿扫一扫前端。 郁瑞的身子难以控制的随着唐敬的动作一下一下的颤抖着,鼻子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儿。 他放在唐敬肩头上的手禁不住使了力气,脖颈微微扬起来,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唐敬看到他这个样子,突然从他衣服里抽出手来。 郁瑞禁不住睁开眼睛,唐敬道:“脱掉衣服。” 喘了两口气,郁瑞抿了抿嘴,狠狠的瞪着他,唐敬却道:“你不难受么,脱掉衣服。” 郁瑞道:“这里是书房。” 唐敬点点头,很淡然的道:“我想让你躺在桌子上……” 后面的话没说完,只是郁瑞顿时就听懂了,脸上像炸开了锅,一直红到颈子,连耳根子都是红的。 郁瑞只是瞪着他,对视了半响,终于败下阵来,心想着既然都这样子了,自己身子也有了反应,再推三阻四就觉得矫情了,反正自己也是男人,害怕唐敬看不成。 郁瑞这样想着,伸出手来很干脆的将自己腰带解开,随手一抽,这时候唐敬却突然握住郁瑞的手,带着郁瑞的手将他的腰带慢慢的抽了出来,扔在一边儿。 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郁瑞却觉得下腹突然一紧,唐敬伸手一扯将郁瑞的衣裳连着里衣一起解开,却不脱掉了,只是让他敞着。 接下来又去退下郁瑞的裤子,因着郁瑞是坐在桌上的,裤子立马就掉在了地上,郁瑞想并拢腿,却被唐敬将两条腿大大的分开。 郁瑞觉着自己上半身穿着衣裳,反而比不穿还要来的丢人,尤其下面一丝不挂,还这样大敞开,任人欣赏的模样。 “啊!你……你做什嗯——” 只是他没想到,唐敬却突然低下头去,两只手分别按在他的大腿上,埋下头去,用舌尖儿轻轻舔吻着自己大腿的内侧。 内侧的皮肤本身就敏感,被唐敬这样有意无意的撩拨,只是绕着郁瑞的那物舔吻,每一次就快触碰到,却忽然停止,反复了几次,唐敬就感觉到郁瑞的大腿根儿都在打颤。 唐敬不去碰他的那物,郁瑞纾解不了,双手又要撑住桌子,以免自己腰上发软掉下去,这样子弄得郁瑞浑身燥热,心里有一股急切的快感。 这时候唐敬直起身来,亲吻着郁瑞的下巴,嘴唇,他身上衣衫整齐,磨蹭着郁瑞光裸的胸膛,让郁瑞使劲往后仰身子,却躲不开。 郁瑞一面和他亲吻着,但觉唐敬的手从自己那物滑下去,仍然不让他纾解,只是滑到后面,在自己的上按揉着。 郁瑞的喉头快速滚动了两下,想要开口说自己受不了了,却觉得丢人,唐敬似乎看出他的难受,道:“既然是俘虏,自然不能舒坦,今儿个只许你用后面。” “你……唐敬,嗯!嗯……哈……轻点儿。” 郁瑞的话还没说完,唐敬的手指忽然顶了进来,他的干涩,没有经过润滑,唐敬的手指根本进不去,只是带着儿一并往里挤了不少。 郁瑞赶忙摇头,撑着桌子的一只手都换做抓住唐敬的胳膊,就怕他真的这么放进来。 唐敬自然知道他疼,也不是真的想这么顶进去,第一次就没有什么润滑,郁瑞第二日就生了病,昏迷了好久才醒来,如今唐敬又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怎么忍心再让郁瑞受苦,只不过装装样子而已。 郁瑞一面喘着气,直觉唐敬的手指仍在自己后面不断的按揉着着,只能一面配合着他的动作,以免受伤的是自己。 唐敬没想着真的不用润滑,只不过他的手指稍稍往里一顶,郁瑞下面的儿就会自动的收缩,似乎一吞一吐要将他的手指埋进去一样。 唐敬的眼神顿时有些发暗,动作也粗鲁了不少,郁瑞被他弄得有些刺痛,却抑制不住这种酥麻的快感,再加上他已经知晓人事,心里的燥热感反而更加浓重。 郁瑞抓住唐敬胳膊的手禁不住用力,唐敬的手指竟这样一点儿一点儿的慢慢打开了,已经顶了进去,因着没有润滑旋转有些费劲,唐敬怕伤了他,只是在郁瑞的身体里着。 这样的快感让郁瑞腰身发软,又下意识的往上挺腰,几乎坐不住。 郁瑞嘴里断断续续的呻吟着,抿了一下嘴唇,声音软软的,有些可怜,开口道:“去床上……别……别在这里,硌得我难受……嗯啊!” 唐敬听他说话,这种软软的腔调,让他心里顿时一阵燥热,喉头发紧,下腹难耐的厉害,他不想伤了郁瑞,但埋在郁瑞身体里的手指,难以克制的使劲了两下。 唐敬清楚郁瑞的敏感之处,这两下刚好揉对了地方,郁瑞顿时睁大了眼睛,眼睛里一片氤氲,似乎是禁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快感,有些失神,整个身子颤抖了两下,鼻子里的呻吟声儿也拔高了。 唐敬将手指慢慢的从他的里抽出来,郁瑞被这种拔出的快感袭上头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手一抖,没了力气,就要倒在桌子上,唐敬伸手接住,将他抱起来,三两步走进内间儿。 书房的里间也有一张床,唐敬将他放上去,用被子垫在他的腰下面。 郁瑞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发现唐敬回身将床头柜拉开,里面竟然也放着润滑的凉膏,禁不住红了脸,真不知道他怎么哪里都有这玩意儿。 唐敬抠了一点儿凉膏在手里,将郁瑞的两条腿分开来,因着郁瑞的腰身被垫高了,下面看的很清楚,似乎有些微微发红,却不肿胀,刚才的手指实在是太微不足道,所以并没有因为手指就不能闭合,仍然是紧紧的闭着,却不像方才那样干涩,隐隐有些水渍,儿还在一下一下的痉挛着,似乎回想着方才灭顶的快感。 唐敬紧紧盯住郁瑞的,那里每一下轻轻的痉挛,都带动着水渍,让唐敬下腹就像烧了一把火,想要立刻狠狠的进入对方,让他挺动着腰身,大声的呻吟出来。 唐敬压下心中的躁动,将凉膏涂抹在郁瑞的上,肉色的被涂上了透明的凉膏,唐敬的手指立马“噗”的一声就探了进去。 郁瑞仰了一下脖颈,急促的呼吸了两口,因着他的腰垫高了,看不见唐敬的动作,只能抓紧身下的床单。 唐敬的手指放了进去,随着郁瑞的适应,慢慢的加到了三根,一进一出的抽插着,旋转着,着,在郁瑞的敏感点上狠狠的揉弄,似乎是在模仿着前两次的欢愉。 “嗯……嗯……啊!啊……” 郁瑞的身子顺从的被唐敬顶的一耸一耸的,在唐敬用手指揉弄的时候挺起腰身来,甚至能看见单薄白皙的胸膛在微微的颤抖,胸前两个被揉弄的发红的凸起已经完全随着快感挺立起来。 郁瑞也想要抢回主导权,只不过他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三根手指而已,郁瑞的眼神开始涣散,被不得发泄的快感折磨的迷茫而没有焦距。 唐敬看着郁瑞的样子,再也把持不住,将自己的衣服除掉,半躺半靠在床榻上,将郁瑞抱起来,郁瑞被他这样一弄,登时回过了神来,上一次欢愉也是这样,唐敬竟然让自己坐在他的身上,这种姿势本该是郁瑞来主动,只不过郁瑞的腿不行,用不上力气,反而变得更加的被动,每一次都是深深的进入,郁瑞只是看着唐敬那物,身子禁不住就颤抖起来。 唐敬将他抱起来,两手托住郁瑞的腰身,让他的对着自己那物,轻轻的摩擦着,时而送一把劲儿,让那物顶进一些,又突然拔出来,笑道:“要不要现在表态。” 郁瑞抿住嘴唇,只是用双手勾住唐敬的脖颈,因着唐敬身上也没有穿衣裳,两个人的皮肤磨蹭在一起,郁瑞鼻子里叹息了一声儿,把脸埋在唐敬肩窝上,闷闷道:“快、快点……嗯——!你……” 唐敬一直是在忍耐,就怕伤了郁瑞,突听对方竟然让自己快点,唐敬只觉着心口发紧,嗓子干涩的几乎咽不下去,再也顾虑不了什么,捏住郁瑞的腰,猛的往下一送。 郁瑞虽这么说,只是没想到唐敬竟然一下子全部进来,经过充分的润滑,并不会痛,只不过异物进入的感觉涨的郁瑞难受,也不知是想让唐敬出去,还是想让他抽动。 郁瑞的后脊梁挺得笔直,两只手狠狠的扣在唐敬的肩头上,因为异物的入侵,反射性的痉挛似的收缩,好像吞吐一般,紧紧的包裹住唐敬滚烫的那物。 唐敬呼出一口气来,随即托住郁瑞的腰,一进一出的抽动起来,即使动作并不快,但每一次都深深的进入,再彻底的拔出,郁瑞甚至能听见“噗滋噗滋”的粘腻水声儿,只是现在他已经完全考虑不了什么是丢人,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随着唐敬一下一下的顶弄,颤抖着身子,胸膛跟着律动起伏,微微张开双唇,喉头急速的滚动着,本该重重的沉吟声却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张合着却发不出声。 唐敬忽然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单薄、羸弱的外表给人一种脆弱感,尤其是这种时候,好似是溺水的人,只能抓住自己寻求救助,却不知道能让他如此的人只有自己。 “啊!嗯……” 唐敬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身子猛的一掀,将郁瑞放倒在床榻上,立刻压了上来,郁瑞的手再也使不上力气,抓不住唐敬,无力的垂下来,摊在床榻上。 郁瑞整个人摊在床上,腰被被子架高,随着唐敬狠狠的顶入,身子像浮在水中似的,不由自主的耸动,大腿根儿都在发颤,汗水从额头上滚下来,头发黏在了脸颊上,腰身痉挛似的抖着,只能无力的摇着头。 唐敬低下头来亲吻郁瑞的嘴唇,他就顺从的微微分开双唇,让唐敬的舌头伸进来,亲吻将郁瑞的喘息全部堵在嘴里,却不可抑制的从郁瑞的唇缝里泄露出来的,这种难以忍受的呻吟声让唐敬更加的兴奋。 郁瑞的跟着唐敬的抽送一进一缩的吞吐,唐敬能清楚的看见自己的那物,一下一下进出在郁瑞肿胀发红的里,甚至还有抽送的水渍声。 郁瑞身子几乎要被灭顶的快感湮灭,但唐敬真的一下都不碰自己前面,前面得不到照料,后面的快感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却发泄不出来,他不知唐敬还有多少体力,一开口确实带着哭腔的软软的呻吟。 郁瑞此时也考虑不了什么声音太大丢人之类的事儿,只能放纵的让自己大声的喘息着,似乎喘息出声儿来才能缓解自己不得发泄的难耐。 “嗯!啊……啊……唐、唐敬……” 唐敬俯下身去,郁瑞的眼睛已经一片模糊,有泪珠儿混着汗水从脸颊上滑下来,唐敬低头亲吻着他的脸侧,在郁瑞耳边儿轻声笑道:“叫爹爹。”说着重重的一顶。 “嗯唔!” 郁瑞禁不住他的顶弄,仰起头来,大喘了两口气,唐敬看他失神的样子,继续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边道:“乖,叫爹爹。” 郁瑞被他顶弄的几乎昏厥过去,脑子里也一片空白,嘴唇颤抖了两下,根本不自觉的就张开了嘴,声音非常小,有些微弱,夹杂着不成声调的喘息,“爹……爹爹……嗯!” 唐敬满意的轻轻咬了郁瑞耳垂一下,却突然停止了动作,郁瑞失神的瘫软在床上,他还没有发泄,唐敬也没有发泄出来,那物还滚烫的放在自己的身体里,郁瑞喘了好几口气,才渐渐拉回神来,腰身却不自主的晃动着,本能寻求着可以使自己发泄的快感。 唐敬捏住他的下巴,让郁瑞慢慢找回神来的目光看着自己,唐敬只是在他身体里动作微乎其微的摩擦着,弄的郁瑞因为突然的停顿,身子更是渴望唐敬,反而急促的喘息起来。 唐敬却只是看着他,道:“说。” 郁瑞咬住下嘴唇,一下一下的收缩,唐敬闷哼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继续道:“说出来。” 郁瑞被他折磨的出了一身子的汗,胸膛起伏着,盯着唐敬,就算要想要说些有气势的话,但此时太过于虚弱,说什么都是软软的,也没了气势。 郁瑞拧动着腰身,喘着粗气道:“我、我喜欢你……唐敬……你嗯唔……你这个混账!我顽不起,你让我说的,倘或有一天你反悔,我定让你鸡犬不宁!啊!慢……啊……啊……” 唐敬只是笑了一声儿,他就是中意郁瑞这个样子,外表虽然羸弱,有的时候会装乖,有的时候很乖顺,但内心里确实带刺儿的,揭开这层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外表,才是真正的郁瑞。 郁瑞只听他笑了一声,埋在自己身子里的那物突然就挺动了起来,让他几乎没有防备,嗓子里顿时发出难以克制的呻吟声,唐敬似乎喜欢他这种声音,只有这种支离破碎的呻吟才能在这种时候取悦他。 郁瑞觉得自己只是一时口快,嘴上舒服了,事实证明要骂唐敬是要付出代价的,唐敬不去碰他的下身,郁瑞一直不得发泄,正好合了唐敬的心思。 唐敬狠狠的捏住郁瑞的腰身,看着对方大敞开双腿,没有任何防备,脆弱的在自己身下,随着自己的抽送耸动着,不由自主的痉挛、颤抖,唐敬就觉得心里那种躁动的感觉难以平复,只有更加深入的顶弄。 郁瑞胡乱的摇着头,眼泪已经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淌,他的意识已经被唐敬磨光了,只觉得那股酥麻的快感一股强过一股的袭上来,郁瑞忽然低哼了一声,竟然没有被碰前面,也泄了出来。 郁瑞被泄身的快感湮灭着,下意识的紧紧收缩,唐敬捏着郁瑞腰身的手一使劲儿,在他白皙的腰际捏出了一个红印子,郁瑞只觉得一阵阵热流打进自己身体,身子因为泄身的快感已经瘫软过去,此时再被一刺激,发出几声虚弱的呻吟,什么也想不到,只能紧紧用包裹住唐敬那物,让他的那物埋在自己身体深处,全部发泄出来。 郁瑞只记得唐敬发泄了出来,之后便不记得了,再醒过来其实也没昏睡多长时间,唐敬正抱着他坐在水里,给他清洗身子,手指在郁瑞的里挖弄着。 “嗯……嗯——” 他才醒过来,还没有回过神来,感觉到一丝丝夹杂着刺痛的快感,禁不住用力夹住唐敬的手指,不让他,头还歪在唐敬的胸口上,轻声道:“爹爹……别……别再来了……我不行了。” 唐敬本身只是想给他清理一下,免得又会生病,却没想到郁瑞没睡醒毫无防备,说话都软软的,只能强压住下身的躁动,道:“乖,睡罢。” 郁瑞确实是迷糊着,听到唐敬的话,真的闭上眼睛,继续靠在唐敬怀里睡了。 第五十一章:趁火打劫 唐敬替郁瑞清理干净了,将他放在床上,给他涂药,盖了被子才转身出去了。 峤襄站在门外面侍候着,看见唐敬出来,赶紧见礼,唐敬道:“你进去,少爷在内间儿睡下了,你去伺候着,别吵醒了少爷。” 峤襄道:“老爷,传饭么,少爷还没吃东西就睡了?” 唐敬道:“让厨房温着,等少爷醒了再端上来。” 说完了,唐敬还有事要做,也没心情吃饭,想着将事情处理好了,再吃也不迟。 唐敬让人拿了些银子给那些同乡人,又让人准备车马,将这些人送的远远的,毕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而且这些本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把这些搪塞了也就好办了,纵使真说起来,唐敬也有办法让事实变成谣言。 唐敬吩咐弄好了这些,随即找来了一个家丁,让他往江宁陈家去一趟,只说叫陈仲恩来接陈姝回去,旁的什么也不用多说。 那家丁有些奇怪,只不过仍然是应了一声,很快就去准备往江宁去。 诚恕也从外面回来了,他已经吩咐了人去查当年的事情,唐敬又让他去整顿一下宅子里的流言,这件事儿没让老太太听见了怎么着都好办,若是让老太太听到了风吹草动,必不可少要折腾一番。 诚恕方要领命出去,就听唐敬叫住他,道:“还有陈姝的事。” 诚恕立马站住了,转过身来听唐敬继续说。 唐敬接着道:“将陈姝挪到西苑去,找人给我看住了她,还有从陈家来的下人一并都过去,没有我的话,不让他们踏出来一步。” 诚恕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唐敬,西苑一向是不让人进的,里面只有零星的几个下人,里面住的自然是一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溏笙公子,只不过诚恕好歹在军营里跟着唐敬许多年,有些事情他还是能揣度出来的。 溏笙公子并不是什么简单的戏子或者琴师,也不只是单单的脸长得标致,身段子有多好,他是个胡人,还是从铖国进献过来的。 慕容盛登基这些年来,从来不和赵国示弱,慕容盛的血液里似乎天生流淌着野性,只有战争才是他最渴望的,这样子的人自然不可能像赵黎进献什么美人。 赵黎也是个聪明人,很快转手将溏笙公子皇恩浩荡的送给了唐敬。 这些年来在沙场上,诚恕也明白一个道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唐敬之所以将这个琴师放在西苑里,虽然口头上不限制他的出入自由,但西苑确实是有很多眼线的。 如今将陈姝放到西苑去,诚恕也能感觉到,老爷恐怕这次是发怒了,多少年了,唐敬都不曾动怒过,就算被皇帝排挤,从一介大将军下海变成商人,唐敬都不曾动怒过,只是这一次。 诚恕觉得,不管少爷是不是真的,能让老爷改变这么多,都证明了少爷是个有能耐的人。 诚恕应了就出去办事,因着陈姝也住在正房,唐敬很快就听到陈姝尖叫的声音,他皱了皱眉,似乎是怕她的叫声打扰到郁瑞休憩,不过诚恕也是会办事儿的人,很快就听不到女人的叫声了。 等这些都办妥当了,唐敬才命人传午饭过来,只是简单的吃了两口,外面忽然急匆匆的走进一个下人来,道:“老爷,宫里头来人了!” 唐敬不动声色,只是放下筷子,有丫头碰上盆来请唐敬洗手,之后又有丫头擎上一块干净的布巾。 唐敬擦了手,这才不紧不慢的出了屋子,宫里面再没有元弼这个人,来传话儿的是刚升上去的总管,见了唐敬客客气气的,丝毫不敢摆铺子。 笑道:“唐四爷,圣上口谕,西暖阁陛见。请唐四爷更衣进宫罢。” 唐敬都没有问是什么事儿,只是道:“有劳了。” 那公公笑道:“四爷的话严重了,奴才只是传话儿。” 唐敬让人请他去正堂稍坐喝茶,自己回去换了衣裳,跟诚恕吩咐了一声,就乘了轿子,往宫里头去了。 赵黎平日里虽然喜欢算计唐敬,但并不怎么找唐敬进宫去,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商人,在官宦人眼里,根本上不得台面,赵黎就是一面看不起唐敬,又一面不得不敬畏他。 这时候却急匆匆的把唐敬叫进宫去,而且是暖阁,暖阁是赵黎召见大臣议事的地方,因为隔音比旁的地方好,所以基本是军机要务在暖阁里议论,像上次找郁瑞进宫,只是在御花园里头。 这个地方挑的就不得不让唐敬皱眉,唐家里刚刚出了事儿,赵黎就叫他进宫,唐敬心里有了些计较,必然是赵黎在他的眼皮底下放了眼线。 唐敬到了宫门口,还没停多长时间,就有内侍过来,说皇上正宣唐四爷进去呢,于是一行人又往里去,直到了大殿门口,闲杂人等才退了下去,由内监总管引着唐敬到暖阁门前。 那公公只是站在门口,便不再往前去,唐敬进了暖阁的门,赵黎就坐在龙椅上看折子,听见他的跫音,只是撩起眼皮子瞧了一眼。 唐敬进去,内侍就关了门,屋里头没人伺候着,只剩下唐敬和赵黎。 唐敬给他请安,赵黎笑道:“快起来快起来,如今就朕和你二人,也不必据这些劳什子的礼节,你自己拣个座儿坐下来就好。” 唐敬恭敬的谢了恩,才长身而起,在下手的位置上坐了。 赵黎看起来心情非常好,将折子合起来,扔在桌角,才斜靠在龙椅上,眼睛都笑眯起来,瞧着唐敬道:“唐四爷近来如何啊?” 唐敬不动声色,道:“皇上关心,草民惶恐。” 赵黎又笑道:“瞧你这气色,就像挺好的,托四爷的福,朕过的也挺好,而且还听说了好消息,让朕欢心了好一阵子。 ” 唐敬不说话,赵黎继续道:“你猜是什么好消息?你一定猜不着的。” 唐敬这个时候却接话了,道:“皇上的这个好消息,一定是草民不好的消息。” 赵黎笑了一声,给了唐敬一个赏识的眼神,拍手道:“不愧是唐四爷,只不过这个时候猜到了,也于事无补,不是么?唐郁瑞也不是你真正的儿子,不是么?” 唐敬并没有惊讶或者其他的表情,仍然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赵黎道:“啊呀呀,唐四爷为何不着急,难道你是觉着朕不能动你么?欺君罔上的罪名可不小。” “如果陛下要动草民,也不至于说这些话儿,陛下召草民进宫来,想必是想借这件事情趁火打劫罢。” 赵黎大方的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道:“朕不动你,也不动你的宝贝儿子,朕的银钱大半都掌握在你的手里,还有另外一半掌握在陈家手里,如何能动你?还指望着唐四爷给朕划拉些钱财来,是不是。只是你欺君罔上的罪名可不小,朕不讨些好处,总觉着吃了亏,半夜睡这觉都会醒过来。” 唐敬微睨了他一眼,只是道:“草民正在等着圣上开价。” 赵黎笑道:“和生意人谈这些,就是意外的爽快,尤其是和唐四爷谈,既然这样了,朕也就不想再讲价。” 他说着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换上一脸冷酷漠然的表情,语调也变得沉了,道:“唐郁瑞不是唐家嫡子的事儿只有朕知道,倘或你帮朕做掉连赫,朕愿意替你保密。” 唐敬听他这样说,突然笑了一声,似乎是听到了有意思的笑话。 赵黎看着他,道:“朕有什么话儿,惹得唐四爷这么高兴?啊……朕知道了,因为四爷素来和连卿不和,想必心里头也欢心的紧呐?” “并不是。” 唐敬道:“草民只是笑连大人,恐怕任何时候,连大人都不会想到,当今的圣上,要置他于死地,毕竟……”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黎突然“啪”的一声拍案而起,冷笑道:“唐四爷别跟朕说什么毕竟连大人和朕是这么多年的交情,那又如何,朕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儿是不是这么说的?他该为了赵国做些牺牲出来,朕是在帮他,只有这样,他的清明才能被世世代代的传颂下去,不然他就是个佞臣,是个奸臣!” 唐敬只是瞧着他,赵黎眼神晃了一下,也看着唐敬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狠心?因为我是个做皇帝的,九五之尊!你能明白么?我并没有上过沙场,我也没有什么兄弟义气,不知道和别人出生入死是什么感觉,只有旁人能为我出生入死,这就足够了,你能明白么?我也没有一群精忠报国的父亲和兄弟们,我一生下来所有的人都告诉我要狡诈,你心里不险恶就活不下去,我也没有母亲来教给我什么叫亲情什么叫血脉,如今坐在凤椅上的太后还在时时刻刻的挑我的错,你能明白么?” 赵黎说着,也不知为何,眼睛里竟然蒙上了一层氤氲,只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平常。 唐敬听他说完了,才道了一句,“草民虽然不懂,但是圣上的话,草民听懂了。” 赵黎点头道:“这样就好,行了,废话就不要多说了,现在就告诉朕你打算怎么做。” 唐敬注视了他一会子,直到看得赵黎有些发毛,唐敬开了口,却道:“草民只是希望有一天陛下不会后悔。” “朕做什么后悔。” 唐敬并没在接他的话,道:“皇上无需做太多的事情,只要将连大人遣到边关去,不就可以了。” 赵黎冷笑道:“朕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来,倘或这么简单,也不需要趁火打劫。赵和庆已经作为监军赶赴了姜国边境,这时候朕再派连赫过去,岂不就是打草惊蛇?” 唐敬却笑道:“不然。庆王爷此去是驻守姜国边界,以免姜国贼子骚扰边关,而草民说的,是让连大人去铖国的边界走一走。” 赵黎心里一跳,道:“你这个话什么意思。” “陛下难道看不明白?姜国人虽然好战,但从不打死侵扰边境,毕竟他们人少兵少,而且粮食不能自给,如果一旦大面积开战,就是自己将自己逼上绝路,但是姜国人为什么这次这么积极的示威,陛下想过么?” 赵黎顿时愣住了,嘴唇颤抖了两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想要开口,却抑制住了。 唐敬长身而起,与赵黎平视,只有在这种时候,赵黎才能发觉,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商户人家,根本不是什么生意人,他天生长在沙场上,就像是一把尘封起来的宝刀,只要稍稍打开刀棺,就能感觉到那种震慑人心的光彩。 唐敬笑道:“陛下明白了么?若不是姜国和慕容盛谈好了条件,没有后顾之忧,又怎么可能如此肆无忌惮?他在西面干扰陛下的眼目,陛下自然要派兵去驻守,慕容盛当然会趁此机会大肆出兵,他之所以这么急着招诚靖王回去,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么?” 赵黎瞪大了眼目狠狠的盯着他,道:“你为何现在才说!诚靖王如今怕是已经到了铖国境内,你若是早说,朕起码还能握着这个筹码。” 唐敬摇头道:“草民若是早说,陛下必然扣住诚靖王,慕容盛一怒之下火速出兵,陛下要将边境的百姓生死置于何地。” 赵黎一时哑口无言,心里也有些慌张,如果真的如唐敬说的,慕容盛打算派兵,那么自己根本毫无准备,先别说粮饷,水的问题,就是主帅,赵黎心里也没有个着落,赵和庆虽纨绔了这些年,但当年的他也算是一个常胜将军,而此时,赵和庆和魏家军都去了西面阻挡姜国,唐敬又下了海,朝廷里虽然养着一帮众臣,却没有一个可以带兵。 唐敬道:“陛下既然让草民出主意,那就将连大人派去领兵,连大人虽是文官出身,但也有武将的底子,想必不会让陛下失望,尤其这一战没准还会正面和慕容盛交锋,倘或连大人取胜,平定了侵略自然是好事儿,倘或连大人不幸战死正和了陛下的心意。不管是哪一边赢了,陛下都会欢心,岂不妙哉。” 唐敬的话就像是每一个拍马屁的奸臣一样,动听,耐听,恰到好处的揣摩到了赵黎的心思,可这些话儿真真正正的赤裸的说出来,赵黎心里猛地一颤,就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别的他一时喘不过来气。 赵黎心里告诉自己,想置连赫于死地,他是皇帝,就像任何一个九五之尊一样,多疑是天性,臣子可以和圣上一起共患难那是毕生的荣幸,如今位高权重了,功高震主了,就该知道有什么样子的下场,当年的唐敬是这样,如今的连赫也是这样。 唐敬知道功成隐退,自己提出了退隐,而当年的赵黎还是个不合格的君主,因为一时的仁慈,放了唐敬走,磨练到今日,赵黎自以为不会再仁慈,埋下什么祸患。 只不过连赫为什么不隐退,为什么不挂冠,不是他还没有捞够银钱,也不是他贪慕权势,赵黎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连赫非要站在他的身边儿,一而再再而三的越钜去管他,难道真的是连赫不够聪明,不知道“功高震主”这四个字怎么写的么? 当局者迷,赵黎这个当局者,并没有看透连赫,也不敢看透自己,这也是为什么,唐敬会和他说,希望他不要后悔。 赵黎有些浑浑噩噩的,连赫虽然没打过仗,但他读过兵书,当年作为伴读的时候,连赫和赵黎说话,他也想往后做个将军,上战场杀敌报国,这几乎是每一个有抱负的男子都想过的事情,半大的年纪,将军无疑是他们心中最伟大的抱负。 赵黎想着,自己派连赫挂帅,一定没有问题的,以连赫的才智,不会让自己失望,只不过对方却是慕容盛,那个久经沙场的铁将,这一场的结果还是未知的定数。 唐敬道:“草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剩下就是陛下该如何做,草民是不敢置喙的。” 说罢再拜了一下,就站起身来,自顾自打开门走出去,第一眼就看到站在暖阁外面的连赫,不知他在外面等了多久。 唐敬倒不会怕暖阁里面说的被他听了去,毕竟这是皇帝和大臣们谈论军机要务的地方,隔音没得挑。 连赫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脸上保持着一贯虚伪的温柔笑意,还主动和唐敬打招呼,道:“唐四爷竟然在这里。” 唐敬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步子连顿也没顿就走了。 连赫虽不知道唐敬来宫里做什么,只不过唐敬的那种眼神,让他心里一沉,具体是什么他当然不能仅仅从一个眼神看出来,但就是这种眼神,连赫不由自主的有些窒息。 连赫深吸了一口气,整顿了一下思绪,这才进了暖阁…… 唐敬从宫里头回来的时候,郁瑞已经醒了,峤襄站在一旁伺候着,郁瑞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愣了一会子,突然就省过梦来了,赶紧往被子里缩了缩,生怕唐敬在自己身上弄了什么奇怪的痕迹,被峤襄发现了去。 峤襄还以为少爷病了,这种大热天发冷,赶紧道:“少爷,您是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 郁瑞一听心里头一时心虚,嗓子眼儿也火辣辣的疼,他头一次这么嚷过,刚开始还是克制着,只不过后来听说书房隔音,又实在是受不了唐敬的折磨,才放肆的呻吟开来,此时就吃到了苦楚。 他嗓子眼儿发干,似乎是肿了,喉头滑动了好几下,才勉强能发出声音来,咳了一声儿,道:“不用……替我倒杯茶来。” 峤襄听他声音发哑,道:“少爷一定是伤了风,快盖好了,奴婢跟你倒茶去。” 说着转身提起茶壶来倒出一杯水,郁瑞松了口气,一面接过茶杯来喝茶,一面心想着,下身虽然有些胀着疼,但是并不粘腻,也没有异物感,似乎被清理过了,而且竟然有些清凉。 一想到这样,忽然就想起唐敬上次给自己的药膏,脸有些不自主的发热,一定是唐敬替他上了药。 郁瑞喝完了茶,峤襄道:“少爷饿了没,已经是下午了,少爷还没用午膳,老爷临出门前叫厨房里热着,少爷要是用,现在就能端上来。” 郁瑞一听她提起来,这时候肚子里才觉得“叽里咕噜”的乱叫,他本身中午就饿了,又被唐敬这么折腾,只顾着睡觉养精蓄锐,就把吃饭忘到了脑后勺去,和疲惫比起来,饿肚子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是现在睡醒了,就觉着肚子里空荡荡的十分难受,他让峤襄去弄些吃的,不用太复杂的,峤襄很快就下去了。 峤襄前脚出门,郁瑞就听见门又被打开了,他以为是峤襄让其他下人进来伺候着,哪知道门帘子一动,却是唐敬转进了内间儿。 郁瑞看了他一眼,随即很淡然的道:“方才听峤襄说你出门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敬走过去,先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确保没有发热,之后坐在床边儿,道:“身子难受么?” 郁瑞抿了一下嘴唇,说不难受那是假的,说难受又不是郁瑞的作风,也不知唐敬是不是诚心让自己尴尬才问的。 其实他可是冤枉了唐敬的好心,唐敬没听他回答自己,才又道:“方才进宫了一趟,这会子没事儿了自然就回来了。” 郁瑞一听,心里“咯噔”一声,立时抬头睁大了眼睛去看唐敬,这节骨眼儿上皇上召唐敬进宫,郁瑞再想不出别的事儿了,没想到唐家里面竟然也有皇帝放进来的眼线。 其实想想也对,唐家这么多的势力,皇上怎么会不安排几个眼线送进来,怕是唐敬也挑不干净。 唐敬看他睁着浑圆的眼眸盯着自己,大大的黑黑的眼眸就像点漆一般,精致、干净、纯粹,还有些诧异,满满的都是唐敬的倒影。 唐敬禁不住笑了一声,在郁瑞半张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郁瑞“啊”了一声,立马用手捂住自己嘴,不知道为何唐敬这个时候还能和自己闹,但又不知如何“训斥”唐敬才好。 唐敬故意道:“皇上召我进宫,你可知道是为的什么?” 郁瑞只是捂着嘴听着他,还是不言语。 唐敬又道:“皇上已经听说了流言蜚语,说唐家欺君罔上。” 他说完这话,明显的看见郁瑞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对方的面容更是震惊,隐隐的似乎还有些自责在里面,再加上郁瑞天生羸弱惹人见怜的模样儿,不知是怎么一副可怜劲儿的光景。 郁瑞自然不知唐敬是逗自己顽的,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唐敬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从上辈子未见到他开始,就被传得神乎其神,只要是商户人家,似乎就以唐敬为荣。而见到唐敬以后,郁瑞更觉得这个人威严、严肃,哪能料到竟然和自己开玩笑。 唐敬看他这股可怜劲儿,心里有些隐隐的躁动,他似乎就喜欢看郁瑞这幅表情,又是脱了衣裳,辗转在自己身下的时候。 唐敬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躁动,轻笑了一声,伸手捏住郁瑞的一边儿耳垂,慢慢的揉捏着,道:“不过瑞儿既然都表了态,爹爹怎么可能让你背什么罪名。” 郁瑞顿时就明白了,自己被唐敬耍了,气的直喘粗气,瞪着唐敬,拍开他揉弄自己耳朵的手。 这时候峤襄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丫头,端着厨房一直温着的吃食过来,一样样摆在桌上。 郁瑞想要下床去,只不过唐敬已经先一步让峤襄拿过一个榻桌来,摆在郁瑞面前。 峤襄见老爷坐在床边儿,自然不会往前去抻茬儿,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唐敬拿了碗筷递给郁瑞,郁瑞握着筷子,肚子里又是一阵咕噜,也不知是饿得过了劲儿,没有力气,还是被唐敬折腾的过了劲儿,竟然有些握不住筷子,一伸手就开始打颤,好几次夹起来都被自己颤掉了。 唐敬看了从旁边拿了一把勺子给他,自己拿了筷子给他夹菜放在碗里,郁瑞有些不甘心的扒拉着碗里头的菜和饭,好像自己还很小,需要有人照顾着。 郁瑞一边吃,峤襄在旁边看得直想笑,唐敬是那种极其霸道的人,就算在照料人这一点上,也是极其霸道的,虽然内心里确实想考虑对方的想法,但总是不小心就按自己的方式来,郁瑞的碗里堆得像山一样,紧扒拉着还跟不上唐敬的速度。 峤襄看少爷吃的直噎嗝,笑道:“老爷也再用些饭罢,方才忙,想必没吃好,老爷和少爷一起用饭,也免得少爷觉着一个人无趣。” 郁瑞心想着我可没觉着无趣,只不过唐敬觉得峤襄说的不错,就让她再拿来一副碗筷来,和郁瑞一起吃了些。 等吃完这顿不中不晚的饭,撤掉了榻桌,峤襄才端了些瓜果和点心上来,沏了壶好茶,唐敬让他不必再伺候,峤襄就退了出去。 如今屋子里又只剩下郁瑞和唐敬,郁瑞一听见唐敬让下人们退下去的声音,心里就会下意识的打颤,毕竟单独相处的时候,唐敬总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但是目前自己的身体状况来说,实在不适合再做点儿什么。 唐敬道:“要不要再躺下来歇歇?” 郁瑞摇了摇头,道:“哪有这么娇气。” 唐敬一面抱他起来,放在轮椅上,一面笑道:“不是娇气,那是嫌我做得不够?” 郁瑞没想到唐敬这么厚脸皮,瞪了他一眼,并没有言语,实在是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唐敬给他倒了一杯茶,郁瑞酝酿了半天才开口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了事儿罢?” 唐敬道:“这些你不需要担心,养好了身子就罢了。” 郁瑞盯着他看了一会子,却道:“我并不想做娇气的少爷。” 唐敬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皇上的确是知道了,只不过没多大的事儿……过些日子我可能要出去一阵子,其他的也没什么。” “去哪里?”郁瑞接口道:“我能一起去么?” 唐敬笑了一声,捏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儿上亲亲的触吻着,郁瑞全身一颤,另一手还端着茶碗,差一点就拿不住,想要抽回手来,只不过唐敬握得紧。 唐敬一面亲吻着郁瑞的手指头,一面道:“我竟不知瑞儿这么舍不得我?” 郁瑞听他这么说,才一使劲抽回手来,嘟囔道:“我像是开顽笑么,怎么以前不知唐家的当家老爷还会开顽笑。” 唐敬不以为意,将他的茶碗放回桌上,以免茶洒出来烫到郁瑞,只是很轻松的说了两个字,算是回答他的话。 道:“打仗。” “打仗?和姜国?” 郁瑞道:“前些日子庆王爷不是去了?” 唐敬却摇头,道:“不是姜国,是慕容盛……又或者是慕容缜。” 郁瑞有些发愣,铖国虽然和赵国有些恩怨,但也是上一辈儿的事儿了,如今两国都换了君主,而且天下太平,又结成了盟友关系,却没想到又要打仗。 唐敬继续说道:“虽然皇上现在还没让我去边关,只不过这是早晚的事儿,慕容氏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我或许要去上一些日子,少则几个月就能回来。” “多则呢?” “战势的事儿,多则是没办法说的。” 唐敬道:“我出门之后,唐家的家业就要让你挑着了,这些日子你也锻炼过,我将唐家交给你,并没有任何私情,你也担当得起。” 郁瑞抿了一下嘴,并没有接口,也不知在想什么,其实他是想知道,依唐敬的秉性,皇上未必能威胁得到他。 唐敬似乎是看出了郁瑞的想法,站起身来,负手向着窗子而立,说道:“我从记事儿起,父亲就在沙场上,后来是兄长们,顺理成章的,我也就上了沙场,虽然这些年来已经习学着做一个商户人家,只不过谁都看得出来,我的作风并不像个商人。” 郁瑞忽然明白了,那里才是唐敬该在的地方,而不是在生意场上和这些人勾心斗角。 郁瑞点了点头,唐敬并不用说得太直白,毕竟郁瑞是个聪明人。 两个人话说到此处,就没再说这个事儿,毕竟这是以后的事,打仗也不是说打就能打的,慕容盛也要有顾忌,兵未动粮草先行,国库开支劳民伤财这是其一,更重要是各处征兵和训练士兵。 慕容盛也有顾忌,除了这些,他还要顾及着深居西面的姜国,姜国虽然谈好了条件和他们联盟,但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联络纵使有白纸黑字为凭,说撕毁就撕毁,根本不值一提。 况且姜国一向好战,狼子野心尽人皆知,只不过现在人数不够壮大,慕容盛要考虑到姜国是不是会趁火打劫,趁着自己和赵国交锋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瞪大的两半俱伤的时候,从中捞好处。 因着这些,慕容盛并不敢莽撞的动兵,毕竟赵国这些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的实力,而且上一辈儿慕容盛的父亲也在赵国面前吃了大亏,可以说是屡战屡败,最后不得已才求和。 慕容缜的队伍脚程不算慢,很快就到了铖国,早就有慕容盛安排的人来迎接他,慕容缜是诚靖王,这些官员的排场毕竟不小,一路巴结着将慕容缜送回了京师。 他回了京,第一件事是进宫去看看大哥,毕竟自己出去了很久,但他又有些踟蹰,他之所以偷偷溜出去,还溜得那么远,就是为了躲避这个大哥,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让慕容缜苦恼的就是,他竟然对自己的哥哥抱有一种妄想。 慕容缜又是那样呆头呆脑转不开磨的人,自然要避着慕容盛,只不过他出京这么久,又有些惦念对方,想着进宫见一面也好,至少于情于理都合适。 哪知道慕容缜进了宫,却没见到慕容盛,内侍告诉他,皇上现在正在和大臣议事,不想见他,让他回府去好好思过。 慕容缜有些发懵,似乎被当头砸了一棍子,方才还在挣扎着到底该不该进宫来,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只是来瞧一眼兄长,结果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慕容缜有些恍惚的点点头,没吱声就出了宫,自己回了府,府里还是原来的样子,甚至有些偏僻点儿的屋子上还挂着喜字忘了摘下来,但是王妃已经过世了,而且就在他成婚的当晚上…… 他有些不敢回忆,那一夜新房里并没有什么新娘子,当看起来身形纤长的慕容盛将自己按在床榻上的时候,慕容缜脑子里都懵了,他从未想过有这种时候,毕竟他只敢偷偷放在心里,就算想上一想也是亵渎,是对自己最敬重的兄长的亵渎。 然而那一夜,慕容缜虽然感觉到莫大的痛楚,却不可抑制的兴奋,兴奋的他什么也想不到,只知道这个和自己的亲近的人是慕容盛,是他的大哥,虽然对他一直不温不火,确实他最敬重的人。 慕容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只不过身子上的疼痛证实了这并不是梦,他一向知道慕容盛只是外表看起来纤长,生的也比兄弟们都耐看,武艺却比自己要好的多,但他实在没想到慕容盛的手劲儿这么大,自己胳膊上手腕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这些都提点着他,他克制了这么久,却被不经意的一点,一切都崩溃了。 慕容缜叹了口气,下人们一向知道王爷秉性就呆,也没人去理他,只有慕容缜吩咐事儿的时候才会有人过来,剩下时候慕容缜这个王爷在府里就是个摆设。 他无事可做,一闲下来就会想到慕容盛让内侍给自己传的话,似乎很不高兴自己偷跑出去,还让自己回府反省。 慕容缜只好去书房坐一坐,让自己没工夫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虽然他只是个挂牌的王爷,并没有多少实权,但是下面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需要送些文书给慕容缜过目的,送来的这些文书多半是抄录的,也不是原件,就堆在慕容缜的书房。 书房是重地,除了送文书过来的人,基本没人能进去,若是慕容缜懒得去看,这些文书很可能堆得一桌子都是。 慕容缜推开书房大门,走进去坐下来,随便捡了一个瞧,瞧了半天也看不下去,静不下心来,只好撂下换了另一个瞧。 只是不小心一瞥,慕容缜登时愣住了,睁大了眼睛再看了好几次,随即突然站起身来,冲出书房,喊道:“备马!备马,我要进宫。” 下人听见王爷的喊声儿,还以为王爷又犯傻气了,道:“爷,您刚从宫里回来。” 慕容缜执意要进宫,下人也没办法,只好备了马,慕容缜将折子往怀里一踹,抓了缰绳翻身上马,立时往皇宫而去。 他不知自己出宫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还是说慕容盛一直在筹谋着什么,却不告诉自己,慕容缜心里有些发凉,他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的大哥三番五次的急令自己回京来。 他自嘲的哂笑了一下,笑的有些苦涩,以往慕容盛也对他不冷不热的,但是从来不会如此冷漠。慕容缜想着,怪不得自己进了宫,大哥都不见自己,还让自己闭门思过。或许并不是因为自己跑出去太久了,慕容盛顾及着亲情想念自己了,而是因为慕容盛早就有念头要和赵国开战,而自己这个只会拖后腿的挂名王爷,竟然傻呵呵的跑去了别人的京城里。 第五十二章:请命 他身上都是汗,他的里衣全都湿透了,贴在身上,他清楚的能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却如何也不能从梦境中解脱出来。 时间似乎倒流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自己还不怎么懂事儿,娘经常和他说,给不了他尊贵的地位,但要知道挣,如果在这篇高墙红瓦中,不争不夺不抢,他们都要一无所有,都要死。 那时候他从没想过,娘亲的话竟然是真的,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和一帮皇子站在一起,脸上笑的温柔,有人指着自己道,看那个野种,刚刚死了娘的。 从头到尾,他只喜欢那个人温柔的笑意,只不过相处的久了,他才发现,温柔和善全都是对方虚伪的表象,而内在里的,是他惧怕的狠心。 是那个人站在他的身边,一直教会了他该如何狠心,去抢,去夺,去争取,甚至是去害人,他们的手段并不干净,有的时候静下心来想想,他忽然很害怕对方会撇下他一个人,这样一来,他又会变成一个怯懦,一无所有的人,没了娘,在这片高墙里,他什么也不是。 他一辈子也忘不掉,自己坐上皇位的那一天,他就在想,事到如今,没有了那个人,狠毒和多疑也变成了自己真实的内心,就算那个人走了,他也照样坐得稳皇位。 只不过对方并没有走,十年,二十年,那个人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从伴读,变成了御前侍卫,最后摇身一变成为一朝首辅,那个人曾经出京在外,那段日子里,他才明白,似乎自己想的太好了,自己竟是没有他便不成。 他一面敬着那个人,一面又害怕那个人,怕哪一天位高权重了,自己不得已,要先诛而后快,实际上这一天他又等了很久很久…… 连赫是被赵黎的梦呓声弄醒的,方才两个人在暖阁里折腾了一番,在汤池里赵黎竟然主动求欢,连赫自然愿意消受,赵黎禁不住他折腾,还未洗完身子就睡着了。 连赫是将他抱进寝殿的,幸而身边的宫人们看惯了两个人的相处,毕竟将近二十年,连大人一直陪在皇上身边,如果说这个朝廷里,皇上最信任谁,那还能是别人么? 连赫当夜并没有出宫去,他睡在龙床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赵黎睡得不安稳,一直在梦呓,起初连赫并没有怎么注意,只不过后来被他喊醒了,一摸身边的人,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连赫看着他紧紧的皱着眉,胸膛急促的起伏着,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痛苦,嘴唇也张合着似乎在说话。 他听不清楚赵黎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能断断续续的听见赵黎轻声的叨念着“连赫”…… 连赫忽然想起了自己成婚的那天夜里,赵黎也来闹洞房,连赫心里头不知苦涩成什么样子,只赵黎没心没肺,可他知道,赵黎并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而是这个人永远都不想去想这些,他怕对人掏心挖肺,他怕被人背叛,他怕一无所有,不付出也就不会体味这些失去。 那天连赫向他表明了忠心,确实是忠心,多的一句话,连赫也不曾说过,赵黎还笑他,新婚之夜为何说这些严肃的话儿。 连赫盯着赵黎,又禁不住想到,上午唐敬从暖阁里走出来,用一种掺杂着悲悯的复杂眼神看着自己,他虽然不能全部看懂,但连赫是聪明人,该懂的始终会懂。 赵黎抿住嘴唇,似乎挣扎在梦境里,这一刻他是脆弱的,让连赫心里一抽,不禁叹了口气,将他摇醒。 赵黎感觉自己被人拥住,连忙伸手扣住对方的手腕,紧紧的抓在手里,像是怕溺水一样,越抓越紧,等他猛地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抓着的是连赫。 连赫见他醒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梦见什么了?出了这些汗。” 赵黎并没言语,因为四下很黑,他看不清楚,反而放心的窝在连赫怀里,轻轻的摇了摇头,还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连赫笑了一声,道:“倘或旁人听说赵国的皇帝做噩梦还哭了,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赵黎不紧不慢的“哼”了一声,道:“你若是说出去,朕就让人拔了你的舌头,看你下次还能不能说。” “我自然不说,微臣怎么舍得让旁人来笑话皇上?” 连赫这样说着,伸手在他眼角擦了一下,替他把眼泪擦干净。 赵黎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今天找唐敬来,为的什么。” 连赫顿了一下,语调还很平和,是赵黎最喜欢的嗓音,低沉,沙哑,温柔…… 道:“臣不知。” 一时间屋子里静了,宫人们都在殿外伺候着,屋子里并没有旁人,两个人都不说话,似乎连呼吸的声音也听得格外清楚。 连赫突然温声道:“时候不早了,陛下睡罢,明日还要早起上朝。” 赵黎却不动,只是开口道:“姜国人大肆侵扰边境,魏家军去了边关,和庆主动请缨也去了边关,唐敬却来跟我说,姜国人之所以有恃无恐的挑衅,是因为和铖国商量好了,姜国障人耳目,慕容盛才好发兵……” 他说着顿了顿,“你说说看,朕还能派谁去和慕容盛打,谁打得过?唐敬么。” 连赫并没马上接话,赵黎从他怀里起来,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笑道:“朕是个糊涂皇帝,若不是唐敬点明,朕今日仍然不知慕容盛的野心,如今虽然天下太平,却只是表象皮囊罢了,若真是只有唐敬能打,朕……一定会不惜为了天下百姓去求他。” 连赫隔了一会子,才轻声道:“微臣一直知道,陛下会是个圣明的皇帝。” 赵黎不再说话,只是笑了一声,道:“睡罢。” 连赫却没有躺下来,只是靠坐着,慢慢的说道:“其实,若要和慕容盛对战,不一定需要唐敬来主帅,陛下是九五之尊,大可以不必去低三下四的求他。” 赵黎随口笑道:“那还能是谁,你么。” “陛下圣明……是微臣。” 赵黎的后背顿时僵硬住了,猛地转过脸来,在黑暗里与连赫对视着。 连赫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寝殿里显得更加温柔,笑道:“臣不可以么,微臣也熟读兵书,当年还做过御前侍卫,并不是个花架子……” 说着,口风一转,变得严肃起来,道:“微臣愿意请命。” “这是打仗,并不是朝廷里的勾心斗角,实打实的见血,你没有上过沙场,朕怎么能派你去?” 赵黎这样说着,忽然顿住了,他心里也觉着自己虚伪,他明明和唐敬说过,要做掉连赫,让他去沙场送死,自生自灭,而现在他竟然说这么虚伪的话,好像并不希望让连赫去送死一样。 “连赫身为赵国人,本身就是陛下手里的一枚棋子,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为何不抛出这枚棋子?微臣该为了战局出生入死,这是一殿之臣该有的命,也是微臣的抱负。” 赵黎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心里发慌,他不知道连赫是不是太聪明了,聪明到他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不然他为何突然说出这样子的话,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要施展抱负。 赵黎宁愿连赫是第二种想法,不然连赫为什么这样选择,不管是生是死,这终究是一场苦战,连赫这样聪明的人,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连赫躺下来,道:“派兵不是小事情,明日一早陛下还要拿到朝上和众臣商议,粮饷也是问题,所以眼下还是快些睡罢,不然明天又要赖床了。” 连赫说着还勾起食指刮了赵黎的鼻梁一下,罢了闭起眼睛来,再没说一句话。 赵黎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总之这一晚上他睡得非常疲惫,似乎像被人抽了筋一般,一闭上眼,甚至能梦到沙场,连赫披甲上阵的模样…… 常家的事儿一直拖着,郁瑞不紧不慢的态度让常老爷子一直很心慌,两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已经正面冲突上了,前几天已经砸了常家老店的牌匾,那块牌匾还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竟被人撞了下来,摔在地上碎了。 常老爷子气了个半死,郁瑞却始终没有提及娶常家长女的事情,常家的小女儿瑶秋本对郁瑞有意思,何况常家二公子又使劲撮合,常家小女就一心想着嫁进唐家去,不能让大姐抢了先。 只不过郁瑞不提,哪有女方先提出来的,这事情就一直搁浅着,如今已经拖不下去了,正巧了,唐家的当家人唐敬又要在丰升楼宴请各位商户,常老爷子也算是其中一个儿,想趁着这次机会,替自己长女说道说道。 今儿个丰升楼最热闹,不是因为客人来得多,而是丰升楼头一回被包场了,自然是被唐敬包下了场子,只要是生意场上的人,甭管是天南地北的,都被唐敬请来了,今天就聚在丰升楼里。 众人到得差不离,也不必去雅间儿里,大堂就坐了就行,毕竟场面上也没有旁的人,大家见面先是寒暄一阵子,毕竟唐敬请来的,都是天南地北有头有脸的生意人,这些人在官宦人家眼里并不算什么,但他们扼住的可是整个赵国的经济命脉,别说赵国,就算是铖国和姜国,有些东西也是靠着这些商人运送买卖的。 难得有这么一次宴席,很多不认识但是久仰大名的人相互客套,干脆就攀谈了起来,唐敬还没有来。 有人发现了,不仅唐敬没来,陈仲恩这个江南的“总舵子”也还没有到,谁让这两家买卖做得大,姗姗来迟也算是有理有据的。 跑堂的将菜一样样端上来,等上的差不多了,门口迎着的小二忽然高声喊了一句,“唐四爷您来了,唐少爷您来了!” 众人这才将目光望过去,唐敬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人已经到了门口,那少年人年纪并不大,但出落的很有气度。 众人单看他坐在轮椅上这一点,就知道了,这便是唐家的嫡子错不了了,之间唐敬很自然的将少年人从轮椅上抱起来,那少年似乎仰起脸来还在和唐敬笑着说些什么,一旁的下人将轮椅搬进门槛里边儿,唐敬又将少年人轻轻放在了轮椅上。 大家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都知道唐敬是什么秉性,见过唐敬的人都会道一句,“怪不得是沙场上退下来的,就是面冷心硬。”只是现在却见他对少年人的一举一动都小心仔细,甚至还透着一股温柔,也难免让大家乍舌称奇。 唐敬到了场,众人先是安静的看着他们进来,随即才纷纷站起来和唐敬寒暄。 唐敬只是客套了两句,便请大家落座,让郁瑞坐在自己身旁,道:“今日各位老板能来,也算是给足了我唐某的面子,唐某感激不尽。” 他这样说,其他人怎么敢应承着,都是笑着称不敢,说唐四爷给发请帖,那才是给足了面子呢。 正说话间,丰升楼的门又被推开了,跑堂的引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还赔笑道:“二爷您请进。” 众人这才望过去,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仲恩。 其实陈仲恩并没有接到请帖,只是前些日子接到了唐敬派过去的人传的话儿,只说了一句,让他来京城将陈姝接回去。 陈仲恩当时就觉得不妙,也不知陈姝做了些什么事情能惹得唐敬如此不快,女儿家出嫁,除了回门,若是被人遣回家来,那是了不得的事情,尤其两家都是大门大户,旁人一听唐家和陈家,那是何等的了不起,唐敬肯娶陈姝,不也是为了让两家联姻么。 而如今,唐敬竟然要遣陈姝回来,陈仲恩知道唐敬是个有分寸的人,问题定然出在陈姝身上。 紧接着又听说唐敬广发请帖,准备在丰升楼宴请各家商户,自己却没有接到请帖,陈仲恩这时候才确定了,看来陈姝惹的唐敬并不是一丁点儿的不快,这个麻烦若要不给圆过去,那可就大了。 陈仲恩进来之后,旁人正准备站起身来,但是一瞧唐敬坐着,又觉着自己站起来不尴不尬的,转念一想,可能是因着唐陈两家联姻的缘故,唐四爷和陈二爷估摸着已经熟悉了,关系亲厚了,就不需要这些客套的花架子。 只不过这些人可是想的大错特错了,唐敬是不想给陈仲恩面子而已。 郁瑞看唐敬都没暼陈仲恩一眼,用手肘碰了碰唐敬,对方才瞥了自己一眼,仍然不动。 陈仲恩也不觉着尴尬,一面面上带着生意人和善的笑意,一面往里走,道:“陈某来晚了来晚了,该罚,一会子一定自罚三杯谢罪,各位老板可千万别见怪才是。” 他是生意人,旁人也是生意人,自然知道生意人该怎么笑,即便唐敬不说话,这气氛也必然不能僵硬。 陈仲恩捡了一张空着的座位坐下来,旁的人也是有眼力健儿的,之前看到陈老板没来,特意给他留了靠上的位置,就等着他来了坐。 陈仲恩坐下来,瞥见郁瑞身后站着的时钺,还特意向时钺笑了一下,他一向笑的温和,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商人一贯的笑意,总是如此老奸巨猾。 时钺看着陈仲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来,规规矩矩的垂手站在郁瑞身后。 唐敬这时候又道:“今日请各位老板来,是想正经儿的向给位引荐一下犬儿。” 众人听了,纷纷看向唐郁瑞,不禁偷偷的打量起来,如果一个商贾向旁人引荐自己的嫡子,那必然是这个嫡子就要接手生意,让旁的人愿意给个面子就给个面子,往后里混个眼熟,也有照应。 郁瑞倒是表现的落落大方,就坦荡的让这些人打量,让人觉着唐家的嫡子果然是有气度的,早些时候就听说了郁瑞在管铺子,似乎头一次接手就打理的很好,这两间铺子也和其他老板有过接触,无论是成了还是不成的合作,都还是愉快的,也不至于闹得谁都不高兴。 不得不说,郁瑞谈生意和为人一样,先礼后兵,能尽量温和处理的不会像唐敬这样,只不过两个人的作风虽然不一样,但说白了最根儿的秉性是一样的,倔强、顽固。 这顿饭一直从中午吃到晚上,天黑的透了才散了席,唐敬和郁瑞回到唐宅的时候,诚恕忽然来道:“老爷,陈爷来了,请进来么?” 唐敬并没有言语,刚想开口,郁瑞却道:“有劳管家请陈二爷到正堂来。” 诚恕应了一声出去了,唐敬仍然没说话,只是瞧了郁瑞一眼,郁瑞心想着,怎么他比自己还记仇,果然惹谁也不能惹唐敬才是。 没过一会子诚恕就引着陈仲恩进来了,峤襄端上茶来,陈仲恩笑道:“陈某今日可是来赔罪的。” 唐敬脸上没有什么起伏,只是道:“我倒是希望陈二爷是来接人的。” 陈仲恩笑道:“这可不行。” 说罢了又道:“陈某也不知侄女为了什么事情得罪了唐四爷,不过既然我陈家的人嫁过来了,岂有接回去的道理,唐四爷可千万别嫌陈某是霸道,您可想想,若是真的闹大了,咱们两家的脸子谁也不好看。” 唐敬冷笑了一声,道:“敢情陈老板是笃定了唐某不敢闹大了?” 陈仲恩道:“自然不是这么回事儿。陈某一直是敬重四爷的,毕竟四爷当年也是上过沙场的人,是咱们普通人家跟不上的,还有什么事儿是四爷做不到的?只是这本身就没多大的事儿,不如就此小事化了。陈某也是生意人,就想和唐四爷开个价,唐四爷尽管坐地起价,陈某可是不会回一句的。” 唐敬只是看了陈仲恩一眼,郁瑞瞧他这样子,是打定了注意不想开价,于是笑道:“陈老板的诚心可不一般呐,爹爹不准备开价嘛?” 唐敬端起茶盅来,掀起盖子吹了吹叶儿,似乎是等着郁瑞接下来的话,郁瑞得到了默许,就继续道:“郁瑞虽然是晚辈,不过既然开始接手唐家的家业,不如第一笔买卖,先来和陈二爷谈一谈,如何?” 陈仲恩看唐敬仍不说话,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看来唐敬是真的想把家业交给这个嫡子处理了,本身长辈们说话,是没有郁瑞这个晚辈插话的份儿,但唐敬既然都不说什么,陈仲恩也就明白了。 陈仲恩笑道:“早知道唐家的少爷厉害,才多久没见,真是应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句话儿了。唐少爷尽管放宽了心的讲。” 郁瑞慢悠悠的笑道:“陈二爷无非就是想要两家和和气气的,又都是生意人,谁不愿意和气生财呢?既有和气的方法,也不必撕开了脸面,往后老死不相往来,这对谁都没什么好处,是不是?” 陈仲恩道:“正是。” 郁瑞道:“大奶奶这件事儿,爹爹已经气了很久,本该遣回陈家去,既然陈老板亲自来说情儿,就算再怎么样子,陈老板的面子也该给的,不如大奶奶就仍旧留下来,只不过……” 郁瑞一面笑着,一面把脸转向唐敬,似乎是对着唐敬接着道:“只不过,老爷要不要再爱见大奶奶,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陈仲恩一听便知道,郁瑞的意思是陈姝可以留下来,但至多也就是留下来,唐宅里也就当她不在,给口饭吃饿不死就算完了。 陈仲恩眼皮子垂了一下,说到底也是陈姝自讨没趣,嫁进唐家来就觉着心比天高了,结果将自己弄得这幅田地,陈仲恩本身就是个狠心的人,他是个合格的商人,自然不会顾念什么有的没的亲情,他肯亲自来唐家,还不是为了挽回唐家和陈家的面子。 只顿了一下子,陈仲恩又抬起眼来,道:“这就是唐少爷的不是了,说了不必和我客气,这算是什么开价法儿?唐少爷若是往后在生意场上也这般仁慈心软,那可是要吃亏的。” 郁瑞笑了一下,道:“大奶奶在西苑住着,既然陈老板来了,不如去看看她?” 陈仲恩笑道:“不必了,陈某还有事在身,这也就告辞了。” 郁瑞道:“天儿黑了,将人掌了灯送陈老板罢。” 他说罢了看了时钺一眼,时钺应了一声,出去拿来灯笼,引着陈仲恩往外去了。 等陈仲恩走了,唐敬才道:“为何还留下陈姝。” 郁瑞瞧了他一眼,并不说,只是让峤襄推自己回郁兮园,他前脚刚进郁兮园,后脚唐敬就来了。 唐敬一般在的时候,郁兮园的下人们都习惯了,自动会退出屋去,在外面伺候着。 郁瑞这才道:“你若真遣走了陈姝,让陈仲恩的脸面往哪里放,没必要为了一个女子和陈家闹翻了脸,到时候不管是不是生意上的事儿,陈家这堵墙可不是一般的大。” 郁瑞说完了,又笑道:“再者说了,人家陈姑娘年轻貌美,过些年唐四爷心头的火气消了,没准还会多看几眼,是不是?” 唐敬听完了只是笑了一声,突然将郁瑞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在旁边的茶桌上。 桌上还摆着茶杯和茶壶,郁瑞吓了一跳,惊得不敢动,生怕把东西碰掉地上,这么大的响动肯定引得外面的下人进来,到时候自己哪还有脸面见人。 唐敬看他不敢动,才开口道:“这会子倒乖了。” 郁瑞瞪了他一眼,唐敬忽然倾身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上次在书房里,就想让你躺在桌上来。” 郁瑞道:“我这郁兮园可不比唐四爷的书房,外面可听的清楚着呢。” “你轻些声儿。” 唐敬说完了就伸手去捏住郁瑞的腰身,郁瑞挣了一下,碰的旁边的茶杯“咔嚓”一声轻响,便不敢再动了,心里想着,这也不是想放轻了声音就能放轻的。 唐敬按住他的腰,另一手一用力,就将他的裤子连带里裤一并退了下来,还远远的扔在一边儿。 郁瑞两条腿垂着坐在桌子上,榆木的大桌上盖着猩红色的绣工精巧的桌布,衬得郁瑞两条腿非常白皙。 郁瑞尽量将腿并在一起,唐敬却伸手来,顺着他的大腿,一直往下抚摸,郁瑞打了个颤,只是单纯的抚摸,却让他全身有些发软。 郁瑞已经习惯了唐敬的亲近,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唐敬考虑到他的身子,只是总忍不住想要郁瑞,郁瑞从刚开始的不适应,现在已经不觉得如何痛楚,没有了痛楚,自然只剩下灭顶的快感。 他并不是矫情的人,唐敬又刚刚过了而立之年,若真是不做些什么才奇怪,郁瑞推着唐敬胸口的手放软了,变成紧紧抓住唐敬的衣襟。 唐敬发现他的软化和乖顺,用双手将他的左腿捧起来,低下头去,从大腿根儿开始,伸出舌头来,用火热的舌尖儿慢慢的舔吻着。 郁瑞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自己小腿没有直觉的缘故,他觉得大腿上的触感分外的明显,唐敬这样撩拨他,让他控制不住的发抖起来,鼻息也粗重了。 唐敬似乎对于郁瑞的敏感和乖顺非常的满意,轻笑了一声儿,还故意弄出粘腻的水声儿,郁瑞不管和他亲近多少次,终究是面皮薄,脸一下子烧起来。 唐敬一直往下亲吻,碰到郁瑞的膝盖的时候,还在上面打着圈儿,郁瑞腰上发软,“嗯”的叹息了一声。 唐敬的吻仍然往下去,一直亲吻到郁瑞的小腿,他知道郁瑞的小腿没有知觉,却仍然用舌尖儿一点点的舔吻着。 郁瑞看着他举动,虽然腿上什么也感觉不到,但心底里猛地升起一股燥热感来,一直烧到小腹,下面也隐隐的有了感觉。 只是唐敬要继续往下的时候,郁瑞突然“啊!”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还不小,估摸着外面伺候着的下人都能听到,唐敬以为哪里弄疼了他,却见郁瑞睁大了眼睛,平日里的凤眼此时睁得想杏眼一样的圆,黑色的眼眸里满是诧异和激动。 郁瑞颤抖着手扶着自己的腿,道:“我……我有感觉了,我的腿有感觉……” 唐敬道:“真的?” 郁瑞脸上还有些发红,道:“就是你刚才……咳,我突然感觉到的。” 唐敬伸手去捂住刚才的地方,郁瑞脸上的兴奋非常明显,使劲点了两下头,道:“还是木木的,但是能感觉到,和以前不一样。” 唐敬道:“说明管用了,再过些日子没准你就能站起来了。” 郁瑞道:“不是没准!” 唐敬轻笑了一下,吻在郁瑞的嘴唇上,道:“自然是肯定,往后还要你自己夹住我的腰,自己动……” “你……” 郁瑞气结了,谁以往觉得唐敬是冷面冷心,真应该让他看看唐敬现在这个样子,虽然笑起来仍然淡淡的,而且唐敬笑起来非常的好看,成熟稳重透着一些隐隐的温柔,郁瑞不得不承认,他有些痴迷这种笑容,但是唐敬的话儿就不敢恭维了。 唐敬将郁瑞抱起来放在床上,一面揩油一面捏了捏郁瑞的小腿,郁瑞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腿终于有感觉上,自然就不怎么关注唐敬的揩油,唐敬将郁瑞摸了个通透,对方还满面笑容的。 时钺回来的时候有些晚,照样来给郁瑞扎针,只不过他似乎有些累,精神头儿也不好,给郁瑞起了针已经满面大汗的,郁瑞问他要不要请大夫,时钺也只是摇摇头,说自己就是大夫,前儿几个着了凉而已,睡一觉就没事了。 郁瑞让他退下去休息,今夜不需要他上夜。 唐敬正好也是这个意思,他进了郁兮园,就没有再回正房的道理,自然是要留在郁瑞这里过夜,既然都留下来过夜,自然要做点儿什么,时钺跟外间儿值夜总会碍手碍脚。 如今时钺下去了,唐敬自然答应。 郁瑞觉得自己的适应力实在是太强了,唐敬是练家子,体力非常好,以往一次便昏睡过去了,眼下一晚上被他折腾两次,郁瑞还能醒着,真是忍不住感叹一番。 郁瑞这么想着,全身无力,手指头也抬不起,只能张嘴咬了唐敬一口,唐敬就由得他咬,道:“你难不成想再来一次?” 郁瑞赶紧松开了咬在唐敬肩头上的嘴,看着一圈儿的牙印子,眯眼笑了笑,伸出小舌头轻轻的舔着,一点点儿画着圈儿的舔吻,直到唐敬气息不稳,才笑道:“好困,我要睡了。” 唐敬看着自顾自闭目的郁瑞,又侧头看了看自己肩上的牙印儿,不知道是不是该叹气。 正如唐敬所说,慕容盛的确有要吞并赵国的想法,没过几天赵黎就接到边关的急报,说慕容盛似乎在调兵往边关来增加驻守,要请圣上示下。 赵黎上早朝的时候让内侍念了急报,道:“众位爱卿觉得呢。” 有人说铖国和赵国本说好了联姻,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大动干戈,所以陛下尽快嫁个公主给诚靖王就可以了。 赵黎只是冷笑,道:“慕容盛若是想出兵,朕就是嫁十个公主给他,也没用!” 众人都在朝廷里混迹了有些年头了,一听赵黎这么说,顿时明白了,原来圣上心底打定了主意主战,于是又有人揣摩了圣意站出来拍马屁,说些皇上圣明,要让慕容盛看看颜色之类的话儿。 赵黎懒洋洋的支着头靠在龙椅上,道:“废话就不必说了,捡些实际的来说,铖国边境已经有了动静儿,如今朕该派谁去,各位爱卿有什么举荐的人么。”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说,毕竟谁也没能揣摩到赵黎的心思,不知赵黎心里想派谁去,倘或第一个出头,没准又不和皇上的心意,这种费力不讨好儿的事,自然没人愿意干。 大殿上一时有些安静,赵黎仍然懒洋洋的坐着,只不过凉飕飕的目光挨个挨个的扫过,看的站在下面的大臣们有些发毛。 赵黎道:“百姓给你们的养廉银,不是只让你们养老送终买棺材用的,眼下是用的上爱卿们的时候,倒是有人站出来说话啊,区区一个铖国,一个慕容盛而已,慕容氏败给赵国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还能怕了他不成?” 赵黎的目光又扫了一遍,和连赫的目光撞在一起,果不其然,连赫站出了半步,道:“陛下,微臣有人选,只是说出来有些不妥当。” “哦?” 赵黎笑了一下,道:“什么叫不妥当?” 连赫恭敬的道:“回圣上,最近边关送来邸报,有一名叫齐的小将屡立战功,微臣之所以说不妥当,是因为这个人年纪过轻,还没有及冠。” 赵黎道:“没有及冠就如此厉害?连丞相都举荐此人,想必确实有过人之处。不过让一个不及冠的小将来挂帅,确实有些偏颇了。” 连赫道:“微臣也正是如此想的,此子骁勇善战,正所谓初生牛犊,可以命为先锋,主帅还需要另觅人选。” 赵黎又道:“不知丞相心中有没有主帅的人选。” 连赫道:“回陛下……有。” 他这样一说,众人纷纷向连赫看去,也不知连赫要举荐谁挂帅去和慕容盛较量,有些人心里想着,难道要举荐唐敬去么,唐敬已经不在朝廷这么多年,虽然以前是个铁血将军,只不过下了海,若是再找回来上战场,难免让人觉得朝廷无人,面上无光。 却见连赫抬起头来,注视着坐在龙椅上的赵黎,目光仍然是往日里的温和,旁人都说,丞相大人虽然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从来不会摆官架子,从来都是爱民如子,从来都这么和善亲近。 而此时,连赫正用这种和善的眼神注视着赵黎,让赵黎心里没来由的一抽。 连赫继续说道:“微臣心中的人选,正是微臣自己。” 他这话音放落,殿上众臣一时也顾不得规矩,竟然小声喧哗了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连赫。 连赫一身三公官服,腰上别着先皇御赐的金鞭,按理说在这个朝上,唐敬已经挂冠而去,再没有人能和连赫想比,连赫也算得上只手遮天的人物,尤其连赫还年轻,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却忽然请命自己上战场。 要知道战场上,那是生离死别只差之毫厘的地方儿,这一趟出京远赴边关,不是说嘴,没准再也回不来京城,尤其敌人是铖国,是慕容盛。 赵黎终于听到连赫说这句话,他一直等着连赫在众臣面前自己请命。 终于听到了这句话,他本该一口答应下来,然后褒奖连赫真是国之栋梁,在关键时刻愿意替自己分忧解难,如果没有连卿,真不是该如何是,之类云云的话儿。 只是赵黎此时突然觉得口干,嗓子眼儿发紧,胸口像是被人勒住了,喘不出气来,他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过了良久良久,大臣们已经喧哗够了,渐渐平息了声音,大殿里再度沉浸在安静之中,连赫并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弯着腰,低着头,做出请命的模样,没有和他再对视一眼。 赵黎看着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丞相自请沙场,让朕很是感动,其他爱卿也要向丞相多多习学一些……只不过,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等朕……” 他话还没说完,连赫却突然道:“陛下,战势不等人,请陛下三思。” 赵黎被他一句话猛地顶住,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瞪着他,而连赫仍然是请命的模样,只是抬起了头,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 第五十三章:儿子 慕容盛正在书房里看边关送来的调兵邸报,忽听外面一阵喧哗,皱了一下眉,“啪”的一声儿将邸报扣在桌子上,喝道:“谁在外面?” 内侍战战兢兢的出去看了看,转头又回来,道:“回陛下,是诚靖王,正在殿门口呢,说要见陛下,因着陛下之前放了话儿不让王爷进来,所以门口的侍卫拦着呢。” 慕容盛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内侍看了片刻,把那内侍吓得有些后脊梁发毛,只不过慕容盛其实并没有看他,只是在想事情。 慕容盛随手拿起桌角上压在最底下的那一摞画轴,摊在自己面前,随即才道:“宣他进来。” “是。” 内侍应了,趋步出去,生怕诚靖王已经走了,过了不到一会子功夫,慕容缜就大步走了进来。 慕容盛挥了挥手,示意内侍退出去,内侍又应了一声,才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慕容缜有很长时间没见过慕容盛,乍一见到,心里顿时有些翻滚,不免多看了一眼,只是当慕容盛抬头的时候,他又立马低下头,跪在地上给对方请安。 慕容盛笑道:“你来的正好,快起来,帮朕来看看这些个。” 说着随意举起一个画轴,笑道:“大臣们总是嫌朕的后宫太少,没有太子,又到了选妃的时候,你来帮朕看看,哪个颜色最好。” 慕容缜听了,脸上顿时有一瞬间的苦涩,只不过生吞下肚里,道:“这种事情,臣弟怎么能拿主意,臣弟并不敢置喙,还是陛下看罢。” 慕容盛点了点头,道:“你刚回来,可物色到想什么中意的人么,只要合得上你的地位身份,朕可以帮你向赵国讨来,反正是要联姻的。” 慕容缜突然抬头看着他,道:“陛下真的这么想的?”说着从怀里将邸报掏出来,道:“既然要和赵国联姻,那为何还要调兵遣将,恐怕陛下拿臣弟联姻,只不过是打个幌子,对不对?” “啪!” 慕容盛猛地一甩手,将画轴甩出去,拍案而起,喝道:“慕容缜,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和谁说话!” 慕容缜被吓得缩了一下,却只是梗着脖子,他自然知道慕容盛的威严,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养在皇后身边,虽然根本看不到这个挂名的兄长几眼,但终究比其他兄弟走的近,慕容盛心狠手辣,雷厉风行,才不会在乎什么亲人不亲人,只要他觉着你该杀,决计没有留下的可能性。 慕容盛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道:“你出去了这些天,胆子倒越发的大了起来,朕听说你和唐郁瑞的关系很好,还扬言要娶人家回来?慕容缜,很多事情不是你想问就能问的,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你也该明白你想要反而求不得的太多了,就像唐郁瑞一样,不该你知道的就别来问朕,就算你是朕的弟弟,惹急了朕,你明白自己的下场。” 慕容缜低下头,只是道:“臣弟和唐家嫡子只是谈得来的,并没有非分之想。” 慕容盛看了他一眼,对方低着头,这么大的个子,反而像个受气包儿一样,他是清楚的,自己这个弟弟不管出去多少年,不管在沙场磨砺多少次,自己一骂他,就会像这样,一脸委屈。 慕容盛放缓了口气,道:“你回去罢,这些天车马劳顿,也休息一番,旁的事情无需多管。” 慕容缜抬头看了一眼龙椅上的人,站着半响没动,道:“陛下为何要瞒着臣弟,打仗这么大的事儿,邸报都送到臣弟的府上了,臣弟并不是想要大逆不道的质问陛下,但就是心里头不舒服。” 慕容盛笑了一声,道:“怎么,你觉得怎么不舒坦了?” 慕容缜却支吾着不再说话,他心里头就是不舒坦,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最看重的人,拿自己的婚姻大事来做障眼法,慕容缜自然明白国家大事,他无从置喙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委屈。 慕容盛看着对方的那种眼神,忽然心里头一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慢慢开口道:“朕记得几年前和你说过,你是朕的恩人,如果没有你慕容缜,朕决计不会登上这个皇位,朕不会害了你,你记着……我不会害你。” “臣弟没有指责陛下的意思……臣弟只是……” 慕容缜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正色道:“如果陛下心意已决,真的要和赵国动兵,臣弟愿意请缨出战,为陛下分忧。” 慕容盛仍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笑了一声,道:“那个唐郁瑞可是赵国人,你们的关系不是亲厚着呢?你若是要领兵,如何对得起这份义气?” “慕容缜打小开始只是个野孩子……” 慕容缜忽然驴唇不对马嘴的道:“这辈子都不敢忘记皇上的大恩大德,若要我来选,这世上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能和陛下相比,倘或在陛下眼里,臣弟还不是个废人,臣弟愿意请命。” “希望你往后能记得今天的话……” 慕容盛点点头,叹口气道:“你回去罢,出征的事情并不是今天就算的,还要拿到朝上来商议,你是诚靖王,之后还有的忙。” 慕容缜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的画轴,心里头不禁又有些难受,慕容盛的后宫不多,至今还没有太子,朝臣们经常劝陛下多纳妃子,还有大臣来让慕容缜一起劝劝,只是慕容缜如何说得出口来。 慕容缜拜了一下,退出书房来。 常家的气数已尽,最近赵国和姜国的仗势紧张,根本没有多少收成,两个儿子又在内斗,老爷子这口气咽不下去,就是不想将家产分给两个儿子,其实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只不过钱财多了,这仇也就结大了。 老爷子气的也是儿子们竟然给自己下毒,要害他的性命,觉得这些年养的就是一窝白眼狼,怎么也养不熟。 常家老爷子撑不住了,又不能让常家的店铺倒在自己手里,这要是哪天作了古,如何去阴曹地府面对常家的列祖列宗。 常老爷子没有办法,又去找了一次唐郁瑞,只不过这次没有请他在酒楼里,而是登门拜访。 常老爷子开了条件,常家店铺不能换名儿不能换牌匾,不能愧对这块牌匾,只要郁瑞答应,那么就愿意将常家的铺子并归到郁瑞手下。 郁瑞答应了下来,常老爷子这才叹气,觉得心里头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没成想这样拖拖拉拉下来,竟然还是叫唐郁瑞收走了铺子,只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 郁瑞接下了铺子,让时钺做管事儿,时钺虽然年纪轻,但懂得不算少,而且为人很精明踏实,郁瑞手把手教他,这样子下来习学的也很快。 只是郁瑞万万没想到的是,时钺刚接手铺子,就给了江南的总舵一个大脸子,将陈仲恩的面子驳了个干净。 郁瑞听说的时候还是常家铺子里的老人不服气时钺太年轻,所以偷偷过来告的状,不然郁瑞也不知有这回事,万幸的是陈仲恩并没怎么支会,也没有想要讨回面子来。 芷熙道:“奴婢就说嘛,时钺可不像少爷您,少爷您什么事儿都能忍着,他对那陈老板早就有成见,跟江宁那会子不就是嘛,如今让他逮着和陈老板谈生意的机会,可不要给人脸子,您是知道时钺那张嘴的。” 郁瑞笑道:“他马上就回来,你现在说的欢腾,一会子还说不说?” 芷熙吐了吐舌头道:“奴婢当他面才不说呢,奴婢不要自讨没趣,他的嘴能把人说哭了去,奴婢是女子家家的,才不像你们这些爷们儿要光明磊落呢。” 她正说着,就见内间儿的门帘子动了一下,时钺正好掀开珠帘子走了进来,给郁瑞请了安。 时钺正是拉高身子的时候,去了江南谈生意进货几个月,郁瑞和芷熙险些不认识他了,芷熙笑道:“人都说‘傻大个儿傻大个儿’,果不其然呢,长得高了,果然就又傻又呆了。” 时钺只是白了她一眼,芷熙站在郁瑞后面不怕他。 时钺身段子打开了,比之前高了不少,他以前就比郁瑞身子骨强,如今真出落的像个模样了。 郁瑞笑道:“时钺如今也算是个老板了,坐下罢。” 时钺依言坐下来,道:“少爷的腿感觉怎么样儿了?我出去这些天了,大夫有按时来下针么?” 郁瑞点头道:“总算是有知觉了,不过站起来还没力气。” 芷熙插嘴道:“你可不知道,少爷每次疼的都跟什么似的,现在小腿也开始疼了,若不是老爷陪着,啧啧。” 郁瑞道:“你这次回来是住这儿还是住外面?” 时钺越发的老成了,说话也严肃,不怎么见笑意,眼下才露出些笑意来,道:“我是少爷捡来的,若没有少爷,如何能有今日的时钺?只要少爷不嫌弃,时钺仍然愿意留在这里。” 郁瑞点头道:“我自然不会嫌弃你。” 说着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你前儿几个在江宁,驳了陈老板的面子?” 时钺也没撒谎搪塞的意思,干脆的点点头,道:“不瞒少爷,确实是这么回事,陈仲恩要高价买下准备送到京里来的布,我没答应,先不管他的目的,先是说收掉这些布匹,那到京城里的货源就要断些时日,虽然赚了陈仲恩的钱,但京城里断了货,信誉就没了,做生意不就讲究这么些么,就算你卖贵些,有了信用,害怕旁人不买?好些人拿这事儿咂牙花子,也不知少爷听说的,是哪一种。” 芷熙无意的笑道:“你还挺能说,少爷才问了一句,那你说陈老板还能有什么目的不成?” 她本是无心的话,只不过陈仲恩和时钺的事儿,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时钺不高兴见到陈仲恩,但也不至于用招牌和他斗气。 郁瑞见时钺脸色有些微变,他虽也不知道其中缘由,不过谁没些心事儿藏着掖着,有些事儿本身就是不愿意拿出来说道的。 郁瑞道:“时钺做的对,说的也对,芷熙你再磨牙,我可让你去西苑里伺候大奶奶了。” 芷熙道:“别啊,少爷,奴婢这不是好久没和时钺逗逗贫嘴了么,郁兮园里就奴婢一个能说道的,无聊不是,你们爷们儿说着,那奴婢去倒茶,拿些果子来!” 说着一溜烟儿的走了人了,生怕郁瑞真的将她调到西苑里去伺候什么大奶奶。 在这个唐家里,谁不知道西苑里原来住着一个戏子,现在住着一个戏子外加一个疯子,大奶奶可是成天怕人,见谁打谁,这种德性也真难为老爷只是将她放在西苑,而不是遣回家去。 郁瑞等芷熙出去了,才道:“我虽说你做的对,但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 时钺低头没言语,郁瑞又道:“你打理铺子没几天,有些什么事儿不要急功近利,虽说为人直率没有错儿,但作为一个生意人,这要得罪多少人?先不说陈老板,就说你的这些手下们,你可知道是谁向我来磨的牙?还不是你跟前的那些人,你年纪轻,人家不服你,这本身就是你的问题,要怎么做,才能让别人服气,心服口服,你自己想想。” 时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次做的偏颇了些,少爷放心罢,没有下次了。” 郁瑞点点头,“你的为人我是放心的,吃一堑长一智。” 两人正在说着话,芷熙一手托着盘子,另一手打起帘子,慌慌张张就走了进来,道:“少爷,不好了!老爷去西苑了。” 郁瑞瞥了她一眼,道:“老爷去了西苑有什么的?” 芷熙道:“这还没什么的?西苑里面住的可都是狐媚子!” 她说到此处,郁瑞和时钺都被呛的咳嗽了一下,就听芷熙接着道:“甭管是那个溏笙公子还是大奶奶,都是大事不好了啊!若是老爷看见哪一个心里可怜见了,不都会动摇到少爷的嫡子身份嘛!这还不是大事不好么!” 郁瑞道:“你说你去拿些果子来,就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 芷熙道:“奴婢还是为了少爷好。” 郁瑞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头还是一晃,也不知唐敬去西苑做什么,郁瑞觉着自己不可能是个醋坛子,不过事实向来和想的不一样,只要一沾上唐敬的事儿,那可是够劲儿的。 尤其唐敬看起来不苟言笑,只不过私底下最喜欢郁瑞生气的样子,成天有事没事就逗他,自己反而很淡然。 郁瑞又和时钺说了几句话,时钺就被铺子里的人叫走了,太阳已经快要落了山,郁瑞就吩咐芷熙推自己到外面去走走,正在花园里逛着,郁瑞突然道:“你去瞧瞧今天厨房里做些什么。” 芷熙道:“少爷是饿了么,也不知老爷是不是还在西苑里面儿,这时候也该传饭了。” 说着就让郁瑞等等,自己拐去厨房看看。 芷熙这一走,郁瑞顿时望了望西苑的方向,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自己转着轮椅往西苑去了。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门槛子,不然郁瑞现在仍然腿上无力站不起来,郁瑞进了西苑,并没有什么下人拦着,里面冷清的可以。 西苑的精致大致和郁兮园也差不离,一溜五个正房,离得远远的就能听见尖锐的女子声音,怕是大奶奶住在里面,又在骂人呢,和陈姝一起陪嫁过来的丫头嬷嬷算是命苦了,成天不是被打就是被骂,也落不了安生。 郁瑞并没有过去,远远的就瞧见正房外面好些下人守着,原来看守的都在门口待着。 郁瑞从抄手回来往里去,旁边一片抱厦,过了回廊,就是书房库房这些杂七杂八的地方。 他没发现唐敬的影子,正想往回去,就听见书房里有声音,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听起来很柔和,但是郁瑞并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郁瑞转动轮椅过去,书房的门没有关严实,露了一条缝儿,不然书房这种隔音好的地方儿,怎么能听到响动。 郁瑞从缝里往里瞧,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一个白花花的后背。 郁瑞皱了一下眉,书房里的人身上一丝不挂,脚边儿反而落得都是衣裳,还是个男子,男子身段子纤长,后背倒是白皙。 只见那人背对着门,面朝里,里面似乎还有别人。 那男子笑道:“唐四爷真是好定力,我都脱成这样子了,四爷还是不为所动?难道是我比令公子的骨架子生得高了些,没有他那么楚楚可怜?” 郁瑞乍听到自己的事儿,顿时屏住了气息,尤其听到那人说什么“唐四爷”,那对方岂不就是唐敬么。 那男子说着,竟然将衣裳一踢,就要往里走去,郁瑞突听唐敬的声音响了起来,只不过冰冷的可以,唐敬只道了一句,“刀剑无眼。” 男子立马顿住了步子,不在往前走去,郁瑞的视线被那男子遮住了,并看不到里面。 此时唐敬右手正执着一柄刀,左手握着刀鞘,冷眼看着眼前一丝不挂的男子。 这男子面容生得秀丽,身段子随比郁瑞高了些,却依然如璧无瑕,他挂着一张笑颜,就看着唐敬,正是住在西苑里的溏笙公子无疑。 溏笙笑道:“我才听说唐四爷来到这个院子的时候,心里高兴坏了,我还以为这些年来,你竟注意到了我,只不过没想到……确实为了来拿这把刀。” 他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唐敬依然举着刀,刀尖儿对准他的喉咙,唐敬的手很稳,不管是下海多少年,仍然可以纹丝不动的很举着兵刃。 溏笙并不再动,道:“我都脱光了,你还怕我身上带了兵刃不成?” 唐敬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溏笙又道:“你可知道皇上是怎么知道唐郁瑞并非唐家的子嗣的么?唐四爷的眼皮子底下干干净净,别说眼线了,磨个牙的人都没有,皇上却知道了,那是我的功劳,但是我没想到,皇上却没有治这个嫡子的罪,我真没想到……” 唐敬眯了一下眼。 溏笙道:“我不好么?我可以比唐郁瑞更百依百顺……你知道我扣押了多少事情没有向慕容盛回报,都是为了你唐敬,如果你肯和我……我可以和你上战场,别说一个慕容盛,十个慕容盛也是囊中取物!唐郁瑞能干什么,他只是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瘸子!” 唐敬道:“你是铖国人。” “我确实是铖国人。” 唐敬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慕容盛该感到心寒,他培养的探子,这时候却说可以杀他的头。” 溏笙笑道:“我是为了你啊,这么多年了,我本身一心一意为我的国家,我如此的安分,就为了当个眼线,只不过当我猛然意识到得时候,却发现难以自拔了,只要你肯正眼看我。” 唐敬道:“唐某虽然是个商户人,但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你这样子的叛徒,更别说正眼看你。” 溏笙只是叹了口气,慢慢弯下腰来捡起自己的衣裳披上,笑道:“唐敬,你真糊涂,唐郁瑞什么也没我强,我能帮你杀人,我也能帮你做生意,我还会唱曲儿,你自然也可以拿腿夹住你的腰,唐郁瑞可以么?等下辈子罢!” 他的话音刚落,猛地拔身而起,撞门而出,郁瑞本在外面暗暗听着,溏笙的话越来越让人生气,说到最后竟然演变成这样,没成想那人突然撞门出来,他坐在轮椅上本身行动就不便。 唐敬是个练家子,郁瑞刚刚到门外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尤其郁瑞坐的是轮椅,这种响声儿他再熟悉不过了,而站在自己对面的也是个练家子。 溏笙的功夫并不弱,唐敬可以确定的是,溏笙也听到了外面有人,他说话越来越没有边际,自然是说给外面的郁瑞听的,唐敬手里虽然有兵刃,但并不敢轻举妄动,当对方弯下腰捡起衣裳的时候,唐敬已经戒备了,果不其然,溏笙是个聪明人,没有想要硬碰硬,而是要借机逃走。 郁瑞没有防备,哪知道里面的人披了一件衣裳就冲了出来,肩头一沉,顿时被抓住了,只不过溏笙没想到唐敬那么快就跟出来,只得放弃了唐郁瑞,立刻抽身走了。 郁瑞觉得肩头被人松开,整个人都要摊在轮椅上,冷汗顿时往下淌,一下子后背就湿透了。 唐敬并没有再追,只是扶住郁瑞,道:“怎么样?” 郁瑞脑子里都懵了,肩膀上疼得厉害,衣裳已经被血阴了,唐敬按住他的肩膀给他止血,郁瑞只是胡乱的摇了摇头。 诚恕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个景象,赶紧跑过来,唐敬道:“去找连赫,让他封锁城门,探子跑了。” 诚恕应了一声,立马转身出去,就怕来不及。 唐敬一把将郁瑞打横抱起来,芷熙从厨房回来就不见人,还以为少爷回了郁兮园,所幸也回去,只不过刚要进郁兮园,就看见老爷抱着少爷,少爷肩膀上都是血,吓坏了芷熙。 芷熙跑去找了大夫,大夫来给郁瑞止了血,这才算是消停了。期间诚恕过来了一趟,说连大人已经知道了,城门已经闭了,正在搜查,如果探子还在京城里,一定跑不了。 唐敬给郁瑞倒了杯茶,喂他喝下,郁瑞脸色惨白,甭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生意人,哪见过这些,因着老老实实的没吭声,老老实实的让唐敬喂他喝茶。 唐敬看他这么乖巧,还不是装出来的,笑着刮了他的鼻子以下,道:“怎么这么老实?知道办错事儿了?” 郁瑞鼻子里哼哼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你和那个人光溜溜的在干嘛,前一刻还你侬我侬呢,下一刻就打打杀杀。” 郁瑞口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发虚,不知道是不是耽误了唐敬的大事儿,那个人显然是铖国派来的探子,而且在唐宅里待了这么些年,也不知是不是唐敬和皇上周密安排的,若真是跑了,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郁瑞这样说完,半响没听唐敬回话,诚恕又来了一次,连赫说已经搜查了出京的人,并没有找到,但京城里不能大张旗鼓的搜查,怕惊扰了百姓,只能就此作罢了。 郁瑞听着,心里一跳,就因着自己是个瘸子,才事事都谨慎隐忍,就怕拖了唐敬的后腿,他哪知道今日就办错了事儿,听唐敬当时的口气,这个探子的来头还不小,而且知道很多不得了的东西。 唐敬等诚恕走了,才扳过郁瑞的下巴来,让他看着自己,道:“知道错了?” 郁瑞没吭声儿,也不敢看他眼睛,这反而将唐敬逗笑了,唐敬道:“这样罢,你亲我一次,我就告诉你弥补的法子。” “这还能弥补?连大人不是说查不出来了么。” 唐敬只是道:“我唐敬说能的话,还没有不能当真的。” 郁瑞垂眼盯着唐敬的嘴唇半天,才终于狠了狠心,一咬后牙,猛地往前探了一下身子,在唐敬的嘴皮上啃了一下。 这一下抻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疼的郁瑞“嘶”了一口冷气。 唐敬让他赶紧躺好,这才俯下身来,在郁瑞的耳旁轻声道了几句,郁瑞先是睁大了眼睛,随即狠狠的瞪了唐敬一眼。 其实溏笙是铖国的探子这件事,不止唐敬知道,赵黎和连赫也知道,赵和庆这个成天花天酒地的人都知道,只不过溏笙自己不清楚自己已经露出了马脚,还在西苑里装本分。 眼下铖国已经蠢蠢欲动,溏笙身为探子自然也不能久留,早晚要回铖国去,唐敬怕他真的从自己这里带出蛛丝马迹去,到时候让慕容盛得了先机。 于是唐敬就成心放了些假的物事去,谁都知道,魏家军之前的前身就是唐敬主帅的,溏笙偷了些假的布防,还以为是真的。 唐敬和连赫一起唱了出双簧给溏笙来看,又是关城门又是搜查的,让溏笙觉得唐家和赵国真的不能耐他何,这样也愈发觉得自己手里的东西是真的。 只不过唐敬没算到郁瑞会过来,这回郁瑞反倒帮他演了出苦肉计,恐怕这时候溏笙已经确信不疑了。 唐敬道:“这也是你自讨苦吃,他的功夫底子和我不相上下,只是落个皮肉伤还算轻的。” 郁瑞知道自己没办错事,心已经落回肚子里了,唐敬说什么他都乖顺的应声,这样唐敬心情大好,难免对郁瑞“动手动脚”,只不过又顾忌着他的伤势,只是点到为止。 因着郁瑞受了伤,唐敬让把饭挪到床榻上来吃,还亲自夹菜舀饭的喂给郁瑞吃,怕他动了胳膊又疼。 郁瑞道:“我没这么娇气。” 唐敬不以为意,道:“伤口深,小心落了病根儿,腿还没好呢,胳膊又有个好歹。” 郁瑞忽然伸手,落在唐敬的胸口上,隔着衣裳轻轻的摩挲,唐敬每次和他欢好几乎都不会脱掉上衣,他记得特别清楚的那次,唐敬和他一起沐浴,那时候对方是除掉衣服的。 郁瑞头一次见到唐敬的光裸着身子的时候都愣住了,他身上,胸口上,胳膊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疤,郁瑞难以想象,这个人是怎样在沙场上一次次死里还生的,唐家并非就这么一条血脉,唐敬排行老四,但到了今日,兄弟们独留他一个人还在世。 并不是天生有人生出来就不苟言笑,并不是有人生出来就这样严肃威严,只不过唐敬已经看透了生死,这些伤疤都是见证。 郁瑞的手指隔着衣裳摩挲,唐敬忽然抓住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道:“我不闹你,你反到来惹我?” 郁瑞突然道:“我今儿个可算知道有多疼了。” 唐敬只是道:“习惯了。而且已经忘了有多疼。” 郁瑞道:“倘若真的有一天你再上战场,我一定要跟着你去。” “跟着我做什么,那地方除了沙子什么也吃不上,你不是要坐稳当唐家的嫡子,唐家还要等着你来坐纛儿。” 郁瑞却笑起来,声音故意放的软软的,道:“爹爹出门,儿子自然要做拖油瓶了。” 唐敬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并不再和他说这个问题。 吃过了晚饭,诚恕过来道:“老爷,前些天您让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说到这里,瞥眼看了一下郁瑞,有些支吾。唐敬道:“少爷跟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少爷不能知道的,他是我唐敬的儿子,唐家的嫡子,不管今后如何,这个事情不会改变。” 诚恕听到这里,点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前不久遣过去的人回话说,当年的那个孩子并没有死,只是当时误以为活不下去了,就将孩子扔了……” 诚恕说的孩子,自然是唐敬的亲生儿子,郁瑞一醒来就是被送往京城的途中,大家都说他是唐敬的嫡子,他也不知道事情的始末。 那个孩子并没有死,被人捡到之后养活了,只不过当时还是赵黎刚刚登基的时候,闹饥荒很厉害,孩子的境况并不好,一路辗转下来,最后投了军营,从火头军开始,在军营里混迹了三年,竟然屡立奇功,为人又老实肯吃苦,已经成为了校尉。 唐敬听完了,顿了良久,道:“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诚恕回话道:“名叫齐章,正在京城之内,昨天刚刚进京,这次调兵边境,因着连大人的举荐,似乎要封官,所以进京来上殿接受皇恩。” 唐敬点了点头,并没说何时何地想要见一见这个齐章,只是让诚恕先下去。 郁瑞终于明白为何唐敬要先说那些话,诚恕为何说话前要看自己一眼,原来这个叫齐章的人才是唐敬真正的儿子。 其实谁都有自己的苦楚,郁瑞上辈子因为夺嫡被害死,齐章身为唐家真正的嫡子却一直苦于生计,就算唐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不是在沙场上于生死之间挣扎。 郁瑞道:“接他回来罢。” 唐敬看了他一眼,郁瑞又道:“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娶亲了,唐家若没有血脉留下来,估计你也没法面对列祖列宗。况且连大人都举荐了,想必是个厉害的人物。” 唐敬只说道:“我还没有想好。” 晚间的时候唐敬又留在郁兮园,他本身顾忌着郁瑞的伤口,没想做些什么,只不过郁瑞总是在他身上的疤痕上摩挲,唐敬被他撩拨的忍不住,好在唐敬有分寸,一直避着郁瑞的伤口,郁瑞累了也就老实的睡下了。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时钺一晚上没回来,郁瑞就想着去常家铺子走走,自从给时钺打理后,郁瑞就没怎么管这个铺子。 到了铺子上,伙计们招呼的挺热情,只不过没见时钺的影子,伙计说道:“掌柜昨晚上来了,又出去了,一晚上没回来,少爷若是有事儿,留个子条子也行。” 郁瑞并没什么事儿,就坐在内堂看了看账簿,时钺打理的非常仔细,因着又是他教的,郁瑞就跟看自己的账簿一样,一条条都很清楚。 郁瑞看过了账簿,就听街上有些杂乱,招来伙计问是什么事情,伙计笑道:“街上好不热闹,似乎是在过马队呢,从外头进京来的,准备上金殿接受封赏,大家都跟着凑热闹呢。” 郁瑞一听,顿时就想起昨日里诚恕说的齐章,让伙计推着自己到门口去看看,果不其然,队伍浩浩荡荡的还没有走完,打头的年轻人骑在马上,因着穿了盔甲,并看不清样貌,只不过身形高挑,即使坐在马上也知道身量不矮。 他看着,旁边的伙计道:“那马上的将军可了不得,丞相大人亲自举荐的,皇上要亲自己封赏他,似乎姓齐,叫什么玩意儿……” 郁瑞接口道:“齐章。” “正是!”伙计又道:“一时给忘了,少爷说的没错,就是叫齐章的,似乎还很年轻。” 齐章到了宫门口,下马解下佩刀,宫人往殿里通传,得到赵黎的宣召,才有人引着齐章往里去。 大殿上还没有散朝,最近铖国步步紧逼,赵黎也在加紧和众大臣商议派兵的事儿,齐章接到圣旨,让他进京受赏,他虽然立过战功,但是还没有及冠,年纪很轻。 齐章得到宣召,垂首大步走上大殿,规矩的矮身拜下,向赵黎扣头行礼,朝上众人不免都偷眼去打量这个人。 能让连赫举荐的,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齐章身量很高,在这里的人自然不知道他是唐家的子嗣,只不过这个人少年老成,透着一股沉稳的气势,只是单单的往那里一站一跪,确实有将才之风。 赵黎也打量了一下,不过很快收回目光来,笑道:“不必多礼。” 齐章谢了恩,很利索的又站起来,一举一动显然是从军营里出来的。 赵黎这时候才看清他的长相,少年的目光深邃,眼眸犹如点漆一般,相貌硬朗犹如刀削斧砍,却透着一些脱不去的稚嫩,证明着这个脊梁挺得笔直,站在大殿上的人,还是个少年。 赵黎只看了一眼,有些不经意的笑道:“朕看到爱卿,真是不由想到一位故人。” 连赫虽然举荐齐章,但并没有见过他,只是看邸报知晓边关有这样一个人物,而且齐章除了这次,还没有踏足过京城,经赵黎这么一说,连赫也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那还是多少年前的事情,说大点儿将近二十年了,当年的唐敬站在金殿之上,也是这副模样,点漆一般的双目,甚至不能让人和他对视…… 第五十四章:主帅 连赫看着齐章,不禁有些唏嘘,父辈的时候他们两家还算是关系亲厚,只不过后来因为各种的利益冲突,连赫又一心帮着赵黎,才渐渐和唐敬走了相反的路。 连赫并不是不知道,作为君王的,都是只可和臣子同患难,不能享富贵,唐敬是明智的,抽身而走,而自己却不能。 连赫不想看着赵黎再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那就好似当年的自己一样,他们感动身受,他也觉着最初对赵黎的心意,只不过是可怜,但是这些年下来了,连赫心里再不仅仅只是可怜。 赵黎笑着和齐章说了几句话,就见连赫有些失神的看着齐章,似乎这么半天没有多动过眼神。 赵黎心里也不知为什么就“咯噔”一下,颇为不舒服,他厌烦连赫这种专注的眼神。尤其这种眼神并不是看着自己…… 赵黎笑道:“你这次能进京来,还要多谢连大人的举荐功劳。” 连赫听赵黎说话,这才收回目光,齐章已经行礼来谢连赫,连赫客套了一句。 赵黎道:“你们刚进京,朕也不弄什么劳什子的酒宴了,等着你们再次凯旋之时,朕一定为你们大摆筵席。” 齐章恭敬的跪下谢恩,赵黎又说了些关于派兵的事情。 赵和庆和魏家军到姜国边境驻军,很快正面打了两仗,魏承安从一众人中脱颖而出,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送回京城里的邸报上都写着魏承安的名字,立功最多的自然是他。 姜国并没有和魏家军硬碰硬,毕竟他们的目的也只是干扰眼目,起到了作用就好,实际还要看慕容盛来,不然他们兵少人稀,时间一长粮饷也是问题,自然不能和赵国抗衡。 姜国这边有了动静儿,慕容盛也开始调兵遣将,赵黎不想被动,自然要派兵出去。 赵国西面和东面被姜国铖国几乎包围住,两国虽然都不大,只不过占尽了地形,这种时候若有队伍长途跋涉从后围包抄赵国,那可谓是腹背受敌。 赵黎思索着并不能让连赫一个人领兵过去,硬碰硬谁也得不到好处,况且兵力全出,到时候万一真的有人从后面偷袭,就让人抄了空城。 连赫也同意赵黎的意思,需要兵分两路,不管慕容盛到底想没想到这一节,都要守住后面的土地。 “只不过眼下却有两个问题,”齐章思索了一会子,才恭敬的开口道:“后路望龙坡地势崎岖,别说铖国想派人偷袭需要长途跋涉,运粮食和水是问题,单说如果陛下想要占据望龙坡这块土地,也是个困难的问题,稍有不慎,陡峭的地形反而会变成敌人的优势。” 赵黎点了点头,接口道:“朕替你说了第二点……第二点是,如果领兵望龙坡,谁能挑得起这个重担?” 他话音一落,大殿上立时变得静悄悄的,有人抬头偷眼去看连赫,只不过又觉得不合适,丞相若是领兵去了望龙坡,那前线由谁挂帅?一定不能是这个叫齐章的年轻人,毕竟太年轻了,头等不压人,镇不住场子的反而会引起内乱,到时候更加麻烦。 连赫没有说话,只是看到齐章微微张了一下口,就像是想要说什么自己却觉着不合适,又闭上了嘴,规规矩矩的站着。 赵黎让众臣考虑考虑这个问题,要从速解决,提出几个人选来,也好从速发兵,战势不等人,若让慕容盛得了先机,那就大事不好了。 下了朝连赫随着人往外去,看到前面抱着头盔的齐章,不禁开口道:“齐将军。” 齐章听有人唤他,住了步,回头一看,原来是丞相大人,他以前没想过连赫,但多次听说是连赫举荐自己,所以对连赫也是非常敬重的。 齐章转回头,道:“连大人,不知找末将何事?” 连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道:“我方才看齐将军在殿上欲言又止,不知所谓何事,若是信得过连某,不防说来听听,也不知道连某能不能尽一份微薄之力。” 齐章听他说的谦和,年纪还小的他一直在边关混迹,人心叵测为了上位出卖朋友的他见过,只不过沙场上多半还是血里打拼出来的兄弟义气,没有官场这么市侩。 齐章在连赫面前,自然听不出这个老狐狸说的是真话还是客套话,只是实打实的道:“不瞒连大人,末将确实欲言又止,是因为末将心里头有一个挂帅的人选。” 连赫听了点点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儿,咱们去班房坐坐,还能喝口茶。” 连赫引着齐章去了班房,两个人说了快一个时辰的话,因着将近中午了,赵黎又没有留下齐章用膳,连赫就让齐章出宫去了。 连赫并没有马上出宫回府,而是递了牌子,请求面圣。 赵黎下了朝回了暖阁,很快就听说连赫和齐章去了班房,在里面谈了一个多时辰的话,似乎很投机似的,赵黎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毕竟连赫和他也不曾说过这么多话,每一次见面,连赫虽然表情很温柔,但多半是虚伪的,是假的,赵黎并不相信这种戴着面具的温柔。 而连赫看着齐章的目光就不一样,那种似乎带着回忆的目光,让人觉得很温暖,赵黎越想越是心烦。 正着时候,突听旁边的内侍道:“陛下,丞相大人递了牌子求见,不知陛下见不见?” 赵黎顿了一会子,抻着半响才道:“宣他进来。” 内侍赶紧出去,很快连赫就进来了,还不等赵黎开口奚落他,连赫已经正色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赵黎不知他葫芦里卖生么药,不过他认真的时候多半是有正事儿要说,赵黎也不是不紧不慢的秉性,就挥手让宫人全都退出殿门去。 连赫这才道:“方才微臣见过了齐将军,这会子琢磨着一定要向陛下禀明,齐将军的想法和微臣刚好不谋而合。” 赵黎笑了一声儿,懒洋洋的支起脑袋,道:“是嘛,讲罢,朕倒要听听,你们是怎么不谋而合的。” 连赫听出了赵黎嘴里的酸味儿,轻笑了一声,但也没点破,继续说道:“方才在殿上陛下已经说过,望龙坡势必要守住,只是派谁去守的事儿,守住望龙坡的同时,又派谁去挂帅主站。微臣心里有两个人选,希望陛下可以听一听。” 他说着,顿了一下,抬起头拿眼直视着赵黎,道:“在慕容盛眼里,或是在百姓眼里,亦或是在齐章这样半大的年轻人眼里,赵国的战神莫过于唐敬。” 赵黎眼神一暗,笑道:“你想让唐敬去守望龙坡?让朕去求他?” 连赫道:“陛下想错了,不是唐敬去守,是微臣去守……倘或唐敬主战挂帅,慕容盛心里定有防备,到时候一定会想到从后方长途跋涉占领望龙坡,和姜国三面包抄咱们,有了唐敬这个幌子,微臣在望龙坡埋伏狙击,定能打击铖国的气焰。” 赵黎听着,似乎陷入了沉思,想了很久,开口道:“朕说过,为了天下百姓,朕可以去求唐敬,只不过……望龙坡必定是一场苦役,你要去守?” 连赫笑道:“微臣自觉还有这番能耐,也大言不惭的觉着,当朝上下,除了微臣,没人再有这番能耐……起手无悔。” 赵黎抿了一下嘴唇,把头别过去,不再看着他,笑道:“你真是逼朕,逼着朕去放下脸面求唐敬,当年是朕把他赶走的,如今又去求他,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朕?你让慕容盛怎么看朕?” “只不过微臣算准了陛下会去。” 赵黎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一句话,最终点了点头。 郁瑞一上午待在铺子里,回唐宅来吃过了午饭,有些犯困,芷熙就给他铺了床榻,郁瑞正准备睡一会子午觉,刚要上床,就听下人道:“少爷,有人在外面,要见老爷呢。” 郁瑞还以为又是些求着唐敬办事儿的人,道:“有名帖么,跟他说老爷没在家里头,名帖留下来,改日再来罢。” 那下人摇头道:“没有名帖,就是一个年轻人,站在外面说想要拜访老爷。” “知道叫什么名儿么?” “回少爷,他自己说叫齐章。” “齐章……” 郁瑞顿时睁大了眼睛,心里一阵猛跳,他听过诚恕的话,心里已经知道齐章才是唐敬的儿子,突听齐章来见唐敬,不免想着会不会是齐章知道了什么。 只不过转瞬一想又不可能,若不是诚恕这样一点点查来,想必齐章的身世还没人知道。郁瑞心里头有些复杂,按说这个嫡子的身份应当是齐章的,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不过老天爷待他不薄,上辈子郁瑞虽不受待见,但这辈子捡了个便宜,竟然飞上了枝头做了一回假凤凰。 郁瑞上辈子不受待见,处处被人欺负,并不是不知道混生活的困难,尤其像齐章这样,从小被人扔了,能混迹到现在,从火头军变成了校尉,又从校尉升到将军,别人眼里看起来是光鲜了,但不代表他就没受过苦,没遭过罪,当兵是要流血的,怕是齐章流的血不在少数。 郁瑞一直告诉自己,不该是自己的就不要,只不过如今这个嫡子真的不该是自己,他却舍不得了,并非舍不得唐家的钱财势力,而是舍不得唐敬,他除去唐家嫡子这个身份,和唐敬就是陌路之人,再没任何瓜葛。 郁瑞并不想让出来,只不过齐章又怎么办,自己要霸着唐敬,本该是齐章的父亲,他心头是愧疚的。 下人听少爷叹气,以为少爷乏了,道:“要不……少爷您睡罢,我去回了他,让他明儿再来。” 郁瑞道:“不必了,请他进来,到正堂去坐,让丫头给沏些好茶。” “是。”那下人听了立马去迎齐章。 郁瑞让芷熙推着自己往正堂去,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少年人被下人引着往这边来。 那个人褪去了盔甲战袍,出落得高大挺拔,一袭白色长衫,没有文人的酸文假醋,反而显得干脆爽快。 他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郁瑞的时候,眼眸睁了一下,还是少年人掩不去的青涩,没有郁瑞老成,难免多看了郁瑞的腿两眼。 郁瑞笑道:“齐将军,快请进。” 齐章见郁瑞坐在轮椅上,显然是双腿不能行走,他进京的路上就听说了,京城里有个不得了的人物,当年那可是赵国的战神,只要是当兵的人,没有一个没听说过唐敬的,也没有一个不敬重唐敬的,而这个了不得的人物,家中有一个身患残疾的嫡子,亦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齐章初见到郁瑞,看他落落大方,并不因为自己的腿而谦卑懦弱,自有一股稳重平和的气势,又见郁瑞说话干脆利索,也不像大家说的,“京城里的人都精滑着呐”。 两人进了正堂,峤襄端上茶来,齐章赶忙双手接过来,并不在下人面前摆什么大架子,又对郁瑞道:“我来的匆忙,身上并没有什么名帖,更加没有带什么表礼,但一直听说唐四爷的名头,不来拜访一次又觉着心里不安生。” 郁瑞笑道:“你来的不凑巧,老爷出门还没回来。” 齐章眼里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常,道:“见得到是齐章的福气,见不到那是齐章的命,只不过有些遗憾而已,在军营中没少听说唐四爷的名声儿,打小就敬仰的很,如今见到唐少爷,遗憾也算是小了些。” 郁瑞听他说“命”,心里忽然抖了一下,嗓子眼一阵发颤,眼眶竟然有些酸,赶忙用手揉了揉眼,芷熙粗心大意,反而是峤襄探头过来,道:“少爷,怎么了,是哪里难受么?” 郁瑞摇头道:“不碍事儿,茶太烫,热气熏了眼睛。” 齐章道:“若是妨碍唐少爷休息,我这就告辞了。” 郁瑞道:“不知将军要在京城里逗留多久?” “这还不定,要看战势的情况,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走。” 郁瑞又道:“将军难得有空,今日见不到老爷岂不遗憾,若是时间空余,不防留下来等等,若是不嫌弃,郁瑞可以陪将军说会子话儿。” 齐章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道:“这……打扰了你休息岂不是……” 郁瑞没等他说完话,道:“我这会子正闲得慌,将军到郁兮园坐坐罢。” 说话间,芷熙推着郁瑞,引着齐章往郁兮园去,一路上郁瑞还给齐章说道了说道唐家里的景致,郁兮园里很安静,刚开始有些萧条,可郁瑞住了这么久,院子里也沾染了人气儿,比之前雅致了许多。 齐章一直在沙场混迹,喝的是风,吃的是沙子,自诩也是粗人一个,虽然说话做事懂规矩知进退,但骨子里还是和旁人都不同的,没说几句话就露了秉性。 他见郁瑞随和,也懒得说些酸文假醋的客套话,两个人没多少时间,谈的倒是投机起来。 郁瑞心里愧疚,自然想知道齐章这些年来过的如何,齐章一般在军营里不怎么说话,如今找到了年纪相同的人唠嗑,自然也愿意说些以前的事儿。 齐章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在军营里就从火头军开始,当年他没得吃才投了军,身子骨也弱,个子不高,人家行军打仗都不要他,只是将他扔到伙房里,那时候正好上面要招一批老弱兵开垦种田,虽然粮食军饷还需要从老远运来,但是终归能自给自足一部分。 齐章就是这些兵里头的一个,他起初在军营里只是为了口饭吃,只不过后来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也就渐渐的兴奋起来,那种年纪最适合施展雄心壮志,毕竟初生牛犊还什么都不怕,他开始锻炼自己,即使是锄地,即使是做饭烧火。 齐章笑道:“你别看我这么高,以前可瘦了,比你还要瘦弱。” 说着又摊开手来,给郁瑞看手心里的老茧,齐章的手很大,里面布满了老茧,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疤,就犹如唐敬一样,有些伤疤太深了,就掉不下去了,会永远留下烙印。 郁瑞伸手轻轻摸了摸齐章手上的茧子,很厚,很粗糙,一瞧就是握惯了兵刃的人。 下人们瞧他们谈得投机,也退到外间儿来,只是偶尔进去添壶茶短点儿点心之类的,并不打扰他们说话。 唐敬今日都在铺子里,诚恕一直跟着他,虽说唐敬有把生意都转手给郁瑞的心思,但没转之前还是需要自己忙活。 他坐在内堂看了会子账簿,掌柜的进来道:“四爷,外面有个姓赵的爷说要见您。” “姓赵?” “对,姓赵,那爷说了,跟您说他姓赵,您就知道他是谁了。” 唐敬的眼睛始终没从账本上挪开,只是道:“请他进来。” 掌柜的出去,唐敬这才看了一眼诚恕,道:“你先出去罢。” 诚恕应了一声,退出去,出了内堂,就看见两人被掌柜的引着往这边来,诚恕是见过的,竟然是赵黎和连赫。 他们都是一身常服打扮,诚恕自然是看得懂眼色的人,赵黎这副打扮必然是不想让人认出自己,因着也就没吭声,低头出去了。 赵黎和连赫进了内堂,掌柜退了出去,唐敬只是抬眼看了他们一眼,道:“唐某这里庙小,没成想竟然引来这么大的佛。” 赵黎笑道:“四爷好大的谱子,想见一见四爷,还要三传四传的。” 唐敬道:“到哪里都有哪里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想必赵爷也是明白的。请坐。” 赵黎和连赫坐下来,过了好半天没人说过,赵黎终于打破安静,道:“我来这里,想必四爷也知道是什么事情。” 唐敬只是面皮不动的笑了一声,道:“唐某不知道。” 赵黎被他噎了一下,压下心中拱起来的气,道:“唐四爷是聪明人,咱们也就不说别的废话了。” 连赫继续道:“这些天慕容盛那边儿的消息想必四爷也听说过了,今日我们来此,就是想听听四爷的意思。唐四爷是久经沙场的人,肯定最明白如今的情势,仗要怎么打,西面有姜国,东面有铖国,南面还有一座望龙坡,倘或慕容盛偷偷派兵占领望龙坡,那么咱们几乎就没了胜算。” 唐敬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账本,道:“所以,赵爷的意思呢?” 赵黎站起来,道:“如果你肯领兵出征,慕容盛一定不会和你硬碰硬而是转阵望龙坡,连赫愿意领兵守在望龙坡,到时候两面夹击,攻其不备。” 唐敬只是抬眼看了一眼连赫,连赫并没去看唐敬。 赵黎道:“唐四爷的意思如何?” 唐敬道:“如果唐某没有听错,赵爷这是在求我。” “你……” 赵黎被唐敬不咸不淡的语调弄得气怒,只不过被连赫拉了一把,压下心中的怒气,道:“唐四爷说的正是……或许在唐四爷眼里,我就是个多疑猜忌的昏君,但是今日,我就是在求你,为了天下苍生,只要你唐四爷肯答应,我宁愿给你下跪。” 唐敬这才挑起嘴角笑了一下,转头看向赵黎,道:“赵爷的诚意呢?要跪就跪罢。” 赵黎登时睁大了眼睛,眼里似乎有些屈辱,狠狠咬住后牙,瞪了唐敬半天,喉头滚动了好几下,终于一狠心,猛的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 连赫也没料到赵黎真的能做到这份儿上,喊了一声“陛下”。 唐敬在此时却手一带,将旁边的椅子带过来,正好卡在赵黎的膝盖处,赵黎膝盖磕在椅子上闷哼一声,并没有真的跪下去。 唐敬道:“唐某只是试试赵爷的诚意,而在唐某心里,赵爷也并非一个昏君。这件事儿我应下了,赵爷只管放心,只要连大人守得住望龙坡,唐某这里无需担心。” 说着又看了一眼连赫,连赫却第二次避开唐敬的眼神,唐敬似乎是洞悉了什么,其实说来也有道理,唐敬前半生纵横在沙场这么多年,别说望龙坡,随便指出一块土地来,没有他不熟悉的,连赫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自然清楚。 唐敬心里早就知道赵黎会让自己上战场,只不过他没想到,赵黎真的能跪下来求自己。 等他送走了赵黎和连赫,账本也看不下去了,叫来诚恕就准备回唐宅去。 唐敬刚进到门口,就有下人过来道:“老爷,下午齐章将军来拜访过,不过您没在,少爷就留他等等,这会子还在郁兮园呢。” 饶是唐敬也难免怔愣了一下,齐章是他的儿子,而有没有血缘关系,郁瑞在他心里的分量必然是不可磨灭的,他不知郁瑞见到齐章会是什么反应。 唐敬往郁兮园去,正房没关门,芷熙坐在门槛上,见到唐敬来了赶紧站起来,轻声道:“老爷,少爷睡下了。” “这会子睡下了?” 芷熙点点头,道:“少爷和齐将军一边等您一边聊的可欢实了,可能是累了,这会子睡下了。” 唐敬点点头,放轻了步子走进去,芷熙给他打起里间儿的门帘子,就见屏风后面,郁瑞和齐章都躺在床上,挨在一起正睡得香。 唐敬看到这个光景,一瞬间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芷熙跟着,又出了内间儿。 唐敬道:“别吵了少爷休息,等着醒了再说。” 芷熙道:“是。” 郁瑞和齐章聊天聊得投机,两个人身边都没什么年龄相当的人,难得见着一个。 郁瑞是身子骨一直很弱,就说现在调理着比以前强了不少,但是一上午在外面看铺子,本身睡个午觉也别打扰了,如今聊了会天就困了。 齐章是大老远从边关赶到京城里的,一来京城里就一堆的事儿等着,还要进宫接受封赏,自然没一刻闲着,眼下请续放松下来,自然也困了。 两个人聊累了就准备眯一会子,结果都睡着了,芷熙听里面没声儿,探头进来一看,竟然打上了小呼噜,赶忙过来给两人盖上被子,真怕少爷睡着了吹了凉风,给吹病了罪过就大了。 唐敬回书房坐了一会儿,天色黑下来就让峤襄吩咐厨房多做些吃食,又起身去郁兮园,免得郁瑞睡过头了,晚上又睡不下。 唐敬进里屋的时候,郁瑞正好醒了,唐敬走到床榻边儿,郁瑞正睁开眼,两个人眼神撞在一起。 唐敬伏低了头,因着旁边的齐章似乎很累,还没有醒,轻声道:“要不要起来?” 郁瑞看他离自己这么近,热气甚至洒在自己鼻尖儿上,脸上有些泛红,生怕齐章醒来了看见这样儿,赶紧要撑起上身来。 唐敬伸手扶他起来,齐章也是练家子,最近赶路有些累了,但是这一动晃肯定也醒了,起初迷迷瞪瞪的没醒过梦来,看到唐敬,随即一下子窜起来,非常局促的站在一边,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是来别人家拜访的,竟然睡着了,就算自己再不拘束于规矩,也觉着不好意思。 唐敬打量了他一番,也不知是不是提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儿子,总之齐章的眉眼之间竟真的能看出自己年少的样子,当年自己也是这番棱角分明,只不过后来始终打磨的冷漠老成了。 郁瑞道:“齐将军可等了一下午,天色不早了,爹爹留齐将军吃顿便饭罢。” 齐章这样一听,赶忙摇手道:“不打扰不打扰了。” 唐敬却接口道:“方才已经让人去摆饭了,你们醒醒盹儿,过去就行。” 齐章这样一来更是不好意思,他从小就在军营里听老兵说起唐敬的事儿,在齐章眼里,唐敬就是赵国的战神,那是一个永远也接触不到,远在天边的人物,哪成想今日真的见到了,自己反而这么失礼。 芷熙给郁瑞和齐章端了杯茶,醒醒盹儿,峤襄很快过来道:“老爷,晚饭好了。” 唐敬点头道:“走罢。” 众人一并往饭厅去,里面一张大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菜肴,旁边站着一水儿的丫头,捧饭的,安筷的,端着茶杯水盆的,那气势是让齐章不曾见过的。 齐章在军营里吃饭惯了,雷厉风行的,若是慢了片刻,估计都吃不到饱饭,因着如今改不掉这个毛病,没人和他抢,吃的也很快,唐敬和郁瑞吃饭也是不说话的,一顿饭吃的不慢,丫头很快又上来撤掉饭桌。 峤襄端上茶来,齐章这才捏着茶杯又紧张起来。 唐敬问了齐章几个问题,其实多半也是之前郁瑞问过的问题,郁瑞听得出来,唐敬肯定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毕竟齐章是他的亲生儿子,儿子在自己的面前,做父母的怎么能不多问几句。 齐章并不像和郁瑞说话时候那么轻松,有些紧张,手都下意识握紧了拳。 郁瑞就像不经意的笑道:“齐将军和我年纪也差不离多少,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有个照应,爹爹不如认了他做义子罢,往后京城里也有个照顾着的。” 齐章顿时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郁瑞看的出来,他眼里掺杂着喜悦和不可置信,只不过这么纯粹的感情又让郁瑞有些心里发颤,齐章或许是感谢自己的,但自己又何尝没有私心,他不该是义子的,他该是嫡子,郁瑞觉得于情于理自己这个假凤凰都不该这么做,只不过他不能退让,不能从唐敬身边退让。 唐敬只是看了郁瑞一眼,郁瑞虽然脸上挂着笑,却挂的很苦,很牵强。 唐敬伸手拍了拍郁瑞的肩膀,道:“只要齐将军不嫌弃。” 齐章长大了嘴,仍然有些醒不过梦来,这一天过得实在太浑浑噩噩了,不说在唐家做客竟然睡了一觉,后来又在人家里吃饭,现在竟然要被认为义子。 齐章突然觉得自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砸昏了头,半响都反应不过来。 郁瑞拉了他一下,道:“愣着做什么?” 诚恕递过茶来,齐章赶紧伸手接住,立马跪在地上给唐敬磕头献茶。 唐敬心里也有一时的唏嘘,他从来不曾将血脉放在心上,毕竟看多了尔虞我诈,血里的亲缘又算什么,在银钱权利面前什么也不是。 他当初找来郁瑞,还不是为了搪塞皇上,唐敬心里一直是冷酷的,他觉得,只要自己说谁是唐家的嫡子,谁便即是,旁人多一句也不能置喙。 而如今真正的血缘至亲就在眼前,饶是唐敬这种铁石心肠,也有些感慨。 唐敬扶起跪在地上的齐章,齐章好一阵感动,上过战场的人竟然为了这些事儿激动的直发抖,半天缓不过神儿来。 唐敬收齐章为义子的事情,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本身在皇城里,就没有什么是秘密的事情,像这种大事儿,自然更不是秘密。 很多人揣测不明白唐敬是什么意思,更多的人揣测唐敬是不是又有野心,准备收罗名将,趁着这次和铖国开战准备再度出山。 猜测很多种,但是没有一种是对的,他们根本没想过,其实这个名声初现的少年将军,其实是唐敬真正的儿子。 齐章和郁瑞的关系非常好,他每次来唐家都会来和郁瑞聊天,有的时候会留下吃饭,甚至是留下来过夜,聊得入胜的时候会和郁瑞促膝长谈,晚间就睡在一起。 虽然唐敬乐见两人的关系如此亲厚,但是他来郁兮园十次,得有八次看到齐章正在和郁瑞聊天,一留留到很晚。 齐章在的时候,郁瑞自然不让唐敬对自己做过于亲近的举动,唐敬起初还能忍,后来越来越觉着忍不得了。 这日唐敬好不容易抽出空子来郁兮园,就见齐章也在,不知正在和郁瑞说些什么,两人说说笑笑的,唐敬走进去也被冷落着。 齐章刚开始将唐敬敬若神明,只不过后来接触久了,还是觉得郁瑞容易亲近,相处下来自然和郁瑞的关系最好,唐敬不会承认,其实自己肚子里有些冒酸气儿…… 幸好唐敬来了没多久,有下人来跟齐章说,皇上宣齐将军进宫陛见。 齐章哪敢怠慢,立马换上干脆利落的表情,起身告辞,出了唐家往回去赶紧换了朝服进宫去。 唐敬见齐章走了,才过去,将郁瑞一把就从轮椅上抱起来,郁瑞没有防备,稍微挣扎了一下子,唐敬很快走了两步,将他放在床上。 郁瑞直觉后背刚刚沾到了床榻,身上的衣裳忽然一松,已经被唐敬抽掉了腰带。 郁瑞赶紧挡住唐敬,道:“你做什么,万一芷熙进来了怎么办?” 唐敬低头在他的嘴角上亲吻,很严肃的道:“你这些日子和齐章走的太近。” 郁瑞听他的口气,愣了半响,才“噗嗤”笑了出来,道:“两个儿子相处的和睦,你这个做爹爹的岂不是省心?万一像常家那样怎么办。” 唐敬听他戏谑的调侃自己,只是一手抓住他的下巴,一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一面探出舌来亲吻着郁瑞,一面将他的衣裳解开,两三下连着里衣一起脱下来。 郁瑞被他吻得呼吸粗重,这几日里两个人也很少亲近,郁瑞身子又敏感,向来是禁不起唐敬撩拨的,自己起了反应,也就放软了身子,顺着唐敬。 唐敬明知道郁瑞和齐章关系亲近,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关系,但仍然禁不住心里不对劲儿,若是以前,唐敬决计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谁这么重视,这么在意。 两个人都有些情动,自从郁瑞的小腿有了感觉,唐敬总是喜欢在这种时候亲吻他的小腿,郁瑞那里的感觉虽不灵敏,没有其他地方敏感,却能下意识的感觉到快感。 郁瑞怕下人在外面听见,捂着嘴不敢嚷,被唐敬反复折腾了两次才算完,之后洗澡和上药免不得又被唐敬揩油,只不过郁瑞已经累得不行,就由的唐敬去了。 齐章换了朝服进了宫,原来赵黎是找他商议去打仗的事儿,齐章这会子才听说,原来那日连大人说的“微薄之力”竟然变成了事实,唐敬会亲自挂帅,自己被编排在唐敬的手下。 赵黎道:“连卿虽举荐了你,只不过你年纪还轻,朕听说前儿几个唐敬收了你做义子,想必唐敬主帅,你心里也不会不服气。” 齐章道:“末将不敢,一切听从陛下吩咐。” 赵黎道:“齐章啊,你就替朕打好前线,扰乱慕容盛的视线,只要慕容盛真的派兵去望龙坡,到时候两面夹击,再加上望龙坡的地势,一定势如破竹。” 齐章听了却皱了一下眉,有些踟蹰,想了半天才不禁道:“末将可否斗胆问一句,陛下想要派谁驻扎望龙坡?” 赵黎道:“自然是丞相,连卿已经跟朕请命了,整个朝廷上下,没有人能守住望龙坡,除非是他。” 齐章只是点头,不过面上还有些踟蹰,赵黎道:“齐将军觉得有何不妥么?是觉得连卿没有经验,不能胜任?” 齐章忙回道:“这倒不是……皇上,不知让连大人驻守望龙坡的事儿,有没有告知唐四爷?” 赵黎道:“唐敬是知道的。怎么了?” 齐章眉头皱的更深,道:“那或许连大人是有什么妙招罢。望龙坡地势陡峭,其中有一条望龙谷,这地方是埋伏敌军的最佳地点,峡谷埋伏一般不是水攻就是火攻,只不过正因为望龙谷过于陡峭,从山顶往下引河道或者扔火石根本不管用,连大人如果想将敌军在峡谷斩断,需要将敌军引入谷中,两面出口堵住这样再放火……只是铖国兵马狡诈,如何引入谷中,那就难办了。” 赵黎心里一震,突然道:“你若是连赫,你要如何办?” 齐章淡然的达道:“主帅是军中头脑,敌军看到主帅才会掉以轻心,自然是以自身为饵,将敌军引入山谷。” 第五十五章 十五年前,先皇筑靖台为唐敬拜将,谁也没成想过,十五年后,当今圣上又在靖台再次拜唐敬为上将军。 郁兮园一向安静,今儿个却能听到街上的吵闹声,虽然郁兮园有个门直接开向后街,但一般也听不到什么动静儿。 时钺又是难得回来,正在郁瑞身边儿伺候着,郁瑞道:“外面为何这么热闹?” 时钺正要出去看看究竟,芷熙端着果盘子进来了,笑道:“少爷,外面可热闹了,街上都是人。” 郁瑞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芷熙道:“少爷您忘了,今天是老爷受封的日子啊!街上都是人,皇上送来了牌匾,门口正挂呢,好多人围着看。” 郁瑞这才点点头,叹道:“上将军……怪不得这么吵呢。” 芷熙道:“老夫人听说老爷又被拜了将,在别庄闲不住了,巴巴的要赶回来,现在正在路上呢。” 郁瑞道:“迎接老夫人的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如今老爷不得闲,诚恕也跟着不得闲。” 时钺道:“少爷您放心罢,我和峤襄姐都照料着呢。” 郁瑞道:“你也是个老板了,还让你忙着宅子里的事儿,也难为你忙的过来。” 时钺笑道:“这是我该做的,管家也吩咐了我些,只怕做不好做不周全。” 说话间峤襄过来,笑道:“少爷,外面牌匾已经挂好了,奴婢推你过去瞧瞧?” 郁瑞点点头,众人就一并往大门口去,平日里冷清规矩的大门,如今簇拥了好多人,有看热闹的,也有摆饰牌匾的下人。 郁瑞看着唐家大门上几个端正的大字——上将军府。 不禁有些唏嘘,如今这再也不是宅子,而是府,唐敬又变成了有官职的人,怪不得老夫人要高兴坏了,巴巴的往回来。 旁人只看到了唐家的光鲜,只不过郁瑞却有些感叹,唐敬封侯拜相,马上就要上战场,到那时候刀剑无眼,虽然他一直被人拜做铁将军,只不过沙场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呢。 时钺看到他这幅模样,轻声道:“少爷也别多想了,老爷自然有老爷的分寸。” 郁瑞点头,道:“我自然知道,我也不想托着他,老爷有老爷的抱负,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人,终于可以一展抱负……” 唐敬在靖台拜将,十五年前先皇御赐了唐敬一把金刀,唐敬一直带着它,如今赵黎也命人打造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金刀,御赐给唐敬,刀还是原来的模样,赵黎的意义不言而喻,就是让唐敬心里不要有隔阂,就像十五年前一样,始终如一,知道尽忠。 唐敬跪在地上,双手接过金刀,赵黎只是客套的说了两句话,便亲自扶唐敬起身,拿过旁边的酒盏,将其中一个递给唐敬,赵黎一口闷掉杯子里的酒,“咔嚓”一声儿将酒盏摔在地上。 唐敬随即也饮干净酒水,将酒盏摔在地上,靖台下面站着一排排手指长枪的士兵,这么多年来,跟着唐敬的士兵不是被编排到魏家军里,就是已经退役还乡,这些人里面大多是陌生面孔,只不过这不妨碍唐敬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也不妨碍唐敬的威严和名声。 在酒杯“咔嚓”一声落地的时候,靖台下面响起了声声山呼。 受封之后,赵黎还在宫里准备了酒宴,也是替唐敬辞行。 唐敬被封为上将军,齐章为偏将军,连赫没有被指派军衔,似乎赵黎已经决定让他等唐敬出征之后,带兵去驻守望龙坡。 酒宴非常热闹,很多朝臣和唐敬也算是老相识,别管当年是政敌还是什么,如今见了面,免不得一阵的唏嘘,尤其现在内忧外患,还等着唐敬这个上将军来退敌保国,免不得要叙叙话。 唐敬本身不喜欢和别人客套,喝了些酒虽然不至于上头,但不想再说话,就从赵黎的眼皮底下走到清净的地方去歇歇。 连赫看见唐敬往远处走,就随手拿了两个酒盏跟着走过去,唐敬见是连赫,并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他的酒盏将酒饮尽。 连赫笑道:“你不当官这么多年,想过有这一天么?” 唐敬语气淡淡的道:“你当官这么多年,想过有这一天么?” 连赫也将酒水喝干,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笑的一脸温柔,道:“连某不知道将军指的是什么。” 唐敬并不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转变了话题,突然说道:“皇上给你多少兵马去守望龙坡。” 连赫顿了顿,道:“两万。” 唐敬不知为何笑了一声:“够了。” 连赫点点头,道:“确实够了,其实两千就够,其余的也就是障眼法。” 他说罢了,两个人都一阵沉默,连赫又道:“唐敬啊,咱们很久没有心平气和的讲讲话儿了,你马上要出征了,我这也算是给你斩断后顾之忧,连某真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唐敬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连赫摇头,“我也与他说了,起手无悔……我就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他让我走,我决计不会后退,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忠臣,他也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永远都是忠臣,连家不至于因为我而蒙羞。” 唐敬冷笑道:“我曾经觉得你是个敌手,只不过今儿个看来,你不配。” “我自然是跟不上唐四爷的,不管是心胸还是伟略。” 唐敬突然开口,凉飕飕干巴巴的道:“你以为你和皇上的那档子事儿,谁不知道的?” 连赫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去看唐敬,眼神也从混沌一下变得锐利起来,他皱着眉,死死盯住唐敬。 唐敬笑道:“怎么,唐某有没有说错?你想尽忠了,你觉着为了他你可以去死,是不是。” 连赫冷声道:“连某并没觉着自己做错了什么。” 唐敬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一死百了,让旁人作何看法,你肯为他寻思,为何不能为他凯旋回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你愿意,多少年你都能站在他的旁边。” 连赫的眼神有些发直,盯着旁边儿的宫灯,看着火苗子一下一下的跳动着闪动着,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唐敬的话,过了良久也没有答话。 最终连赫也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唐敬出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坐了马车往回去,等到了府邸门口,天儿已经黑得透了,门口没了早上的热闹,只有几个看门的下人守在那里。 下人们看到老爷的马车,立马迎上来,放好了脚踏子,铺上猩红色的毡子,请唐敬下车。 唐敬从车里下来,夏天已经过去的差不离了,晚上渐渐的凉起来,他喝了酒,在马车里并不觉得,只是下了车才觉着有些凉风,吹得衣裳都扑簌簌的。 唐敬道:“少爷歇下了么?” 下人道:“回老爷,少爷今儿个歇下的早,因着白天里府上太热闹了。” 唐敬点头,下人又道:“老夫人下个月初就能回来了,时钺正安排着,已经遣人去迎着老太太了。” 唐敬再点了一下头,一面往里去,一面挥手道:“不用跟着了。” 他往里走,因着自己身上都是酒气,难免觉着难受,就直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这才往郁兮园再去了。 郁兮园里入了夜就格外的冷清,一来没多少人,二来都知道少爷休息的浅,不禁人吵闹,所以做什么事儿都放轻了声响。 唐敬推开正房的门,时钺正坐在外面守夜,看到唐敬立马站起身来,轻声道:“老爷回来了。” 唐敬也轻声道:“今儿不用上夜了,你下去罢。” 时钺点点头,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好了。 唐敬这才往里面走,掀开门帘子进去,郁瑞睡觉不喜欢放下帷帐,觉着憋闷不舒服,现在天气又开始慢慢转凉,所以窗子是紧闭的,屋子里又没点灯,格外的昏暗。 唐敬绕过屏风走过去,就看见郁瑞躺在床上,被子有些掀开没有盖好,郁瑞表情很淡然,一看就是睡熟了。 唐敬并不想吵醒他,轻声走过去,坐在床边上看着郁瑞睡觉,虽然光线很昏暗,但是唐敬的眼睛习惯了黑暗,已经能看清楚郁瑞的样子,他双目轻轻闭着,嘴唇微微张开,胸膛随着呼吸起伏着,脸颊不是刚入唐府那样的惨白,白皙里面竟能看淡淡的殷红。 他伸出手来,禁不住脸上柔和下来,轻轻刮蹭着郁瑞的脸颊。 郁瑞睡得浅,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没有醒来,只是两片唇瓣一张一合的碰了一下。 唐敬骚扰着他,看着郁瑞的反应,嘴角终于有了些笑意,低下头去,用自己的嘴唇在郁瑞的嘴唇上磨蹭。 郁瑞睡着觉,只觉得唇瓣上有些麻痒痒的,起初没注意,只不过后来实在难以入眠,又突然有一滴冰凉凉的东西掉在自己额头上。 郁瑞这才一惊睁开眼来,只不过两个人离得太近,他看不清楚,但是嘴唇上那股温热和温柔是郁瑞习惯的。 唐敬的动作很轻,只是轻轻的似有似无的触吻着郁瑞的唇瓣,似乎是不想弄醒他,不过郁瑞已经醒了,愣了一小会儿,就伸出双手环住了唐敬的脖颈。 唐敬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将手拦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两个人都加深了亲吻,郁瑞主动的回吻着他,将舌头伸出来,轻轻磨蹭着唐敬的下唇,他能明显听到,唐敬的呼吸有些加重。 两个人亲吻了好一阵,郁瑞这样子明显的撩拨自然正和了唐敬的心思,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郁瑞被唐敬弄得有些发昏,到后来只剩下难耐的呻吟和乖顺的配合。 郁瑞被唐敬这一吻弄得软了腰,只能摊在床上狠狠的喘息。 唐敬两手撑在他的耳畔,郁瑞拿眼看着身上的人,伸手捏了他的一缕头发,有些潮乎乎的,又想到刚才滴在自己额头上的水珠儿,张了张口,声音却蒙了情欲,有些不正常的沙哑:“你身上好凉,水都没有擦干净。” 唐敬故意用脸去贴他的脖颈,凉的郁瑞缩了一下肩膀,揪住他的袖子。 唐敬轻声笑道:“是瑞儿身上太热了。” 他说着改为一只手按住郁瑞的胸口,顺着郁瑞的胸口一直往下抚弄,郁瑞能感觉到对方的手劲儿,隔着衣襟磨蹭着自己的胸膛。 郁瑞颤了一下,却挺起腰身来,让唐敬更加的抚弄自己。 唐敬笑意更深,道:“原来这些天瑞儿也想要了。” 郁瑞哑声道:“是你把我弄醒了。” 唐敬并没再回他,只是将手探进郁瑞的衣襟里,微凉的手掌碰触到对方温热光滑的皮肤,郁瑞顿时一阵颤抖,一股酥麻劲儿从尾椎骨一下子袭上来,只窜到自己头顶。 唐敬将郁瑞的衣裳从中间敞开,仍然是两手撑在郁瑞的耳侧,低下头来亲吻郁瑞胸前的凸起。 “嗯!嗯——” 郁瑞闷哼了一声,被他时而舔咬时而请扯弄得全身发麻,唐敬用舌头有规律的舔弄了郁瑞的凸起,郁瑞甚至能听见对方故意弄出的粘腻的水声儿。 郁瑞侧了一下身子,哪知道唐敬会然伸起一只手来,按住了郁瑞另一边的凸起慢慢揉搓,画着圈儿的玩弄着。 郁瑞的腰狠狠的抖动了两下,喉头一阵发紧,仰起脖子来急喘了两口气,胸膛一起一伏就像是主动配合唐敬的动作一样。 唐敬笑了一声,郁瑞只觉得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本来跪在床上的一条腿忽然顶开了自己的双腿,从中间的缝儿插进来,膝盖正好顶住了自己的下身。 郁瑞猛地一仰头,下面被唐敬用膝盖顶弄着,胸口又被唐敬刻意的舔弄,一股一股的快感袭上头顶,郁瑞伸出手去,正能紧紧抓住唐敬的肩膀,他甚至不敢喘气,每一下喘息都能带起更大的快感,就像潮水一下打过来,将他湮灭干净。 唐敬明显感觉到郁瑞起了反应,虽然隔着裤子,但郁瑞的那块已经抬起了头,甚至能感觉到那地方的热度。 唐敬低头,在郁瑞的耳朵边儿笑道:“难受么。” 郁瑞有些失神,胸口被唐敬放开好一会儿,才慢慢找回意识来,胸膛上凉凉的,而凸起则有些丝丝的刺痛,即使唐敬不再舔弄,仍然能感觉到肿胀的快感。 郁瑞喘了好几口气,才意义不明的哼了一声。 唐敬继续用膝盖顶着郁瑞的下身,郁瑞好不容易从快感中挣扎出来,一下子又被拉了回去,有些无助的拿眼去看唐敬。 唐敬只是温声道:“替我脱衣服。” 郁瑞看了他好一会儿,下面难受的厉害,也在一下下的收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唐敬的进入,只要身子一接受到快感,就会不自主的想起唐敬的热度。 他的手颤得厉害,有些无力,却还是乖顺的举起来,替身上的人脱掉衣裳,唐敬的胸膛一下子袒露了出来,上面都是深深浅浅的伤疤,虽然已经并不可怕并不十分明显,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甚至每一条伤疤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和过往,主人家或许已经想不起来了。 唐敬自己退下了下身的衣物,又三两下将郁瑞身上所有的衣物退掉,虽然两个人赤诚相见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只不过郁瑞仍然没能练就唐敬这样的厚脸皮。 唐敬一手在郁瑞的身子上逡巡,似乎要将他的身子摸透,弄的郁瑞的身子禁不住爬上了细细的颗粒,只能随着唐敬的抚摸,不停的颤抖着战栗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和喘息。 他的另一只在郁瑞的下身抚弄了两下,立马顺着郁瑞的大腿内侧往下滑,只是在郁瑞的股沟上滑动了两下,就将手指放在郁瑞的上摩擦按揉。 “嗯……啊!” 郁瑞的虽然仍然紧致,但和唐敬欢愉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唐敬,他的手指只要在上按揉,那紧致的儿就会不由自主的痉挛、颤抖,甚至一吞一吐的想要接纳唐敬。 唐敬一下子将食指送了进去,郁瑞没有防备,虽然不疼,但还是吓了一跳,强烈的异物感让郁瑞后背一阵阵发麻,他很清楚这种感觉,微微发胀,能让自己大脑放空的快感。 郁瑞下意识的加紧,缠着声儿道:“别……别直接,我受不了……啊!唔嗯!嗯——” 郁瑞的话还没说完,唐敬的手指就动了起来,在郁瑞的里,按揉,弯曲着手指使劲顶弄着郁瑞的敏感点,虽然只是一根手指,但是每一下都准确的在郁瑞的敏感之处剐蹭,郁瑞的身子哪里禁得住一下子袭上来的快感,也顾不得什么,大声的呻吟了出来。 唐敬看他的身子随着自己一下一下的痉挛着,身上一丝不挂,在快感的驱使下主动挺起腰身来,似乎是希望唐敬的进入再深一些。 这时候唐敬却将手指拔了出来,快感猛然消失,郁瑞仿佛从云端一下掉到了泥沼之中,不得发泄的感觉折磨得他拧动着腰身,主动去摩擦唐敬的手心。 唐敬却突然下了床,竟然将旁边桌案上的烛台点了起来,又从床头柜里拿了顺滑的凉膏过来。 烛火下唐敬光裸着身体,并不似郁瑞的白皙,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让唐敬的身体充满了力度的感觉,似乎如刀削斧砍一般,郁瑞看着有些痴迷,但瞪了半天也不见他熄灭烛火。 唐敬又回来,靠坐在床上,将郁瑞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道:“自己来。” 说着把凉膏放在郁瑞的手心里。 郁瑞顿时瞪了唐敬一眼,不熄灯就算了,竟然让他自己来。 唐敬被郁瑞瞪了,却笑着替他打开凉膏的盖子,温柔的亲了亲郁瑞的耳垂,用低哑的声音,似乎在引导郁瑞,道:“自己扩张,自己坐上来,别弄伤了自己。” 郁瑞听着他的声音,顿时有些呼吸困难,炙热和燥热从自己的小腹以下窜上来,似乎寻找着发泄的出口。 郁瑞手指有些颤抖的挖了一块凉膏,干脆将脸埋在唐敬的肩窝上,眼不见心不烦,手从身后伸下去,当他碰触到自己的时候,禁不住被那里的温度烫了一下,那里经过方才唐敬的一番,已经不再死死闭住,有些肿胀的儿快速的收缩吞吐着,凉膏刚一接触到儿,郁瑞禁不住全身一颤,死死靠住唐敬的身子,喟叹了一声。 郁瑞死死逼着眼睛,一咬后牙,将混着凉膏的手指顶进了自己身体里。 “啊……嗯……” 虽然早有准备,只不过郁瑞还是头一次自己做这档子事儿,他的腿虽然恢复了很多,但仍然没多大力气,这样子的动作对郁瑞来说也有些难度。 郁瑞的身子一直在打颤,因为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嘴里无意的发出呻吟也没察觉,却刚好撩拨了唐敬,那微微颤抖的身子贴合着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的挑着唐敬的定力。 唐敬一只手搭在郁瑞的肩头上,从肩头往下,抚摸着郁瑞光裸的后背,滑嫩的皮肤并不腻人,在唐敬的手掌下微微打着颤。 唐敬的另一只手伸向前,抓住郁瑞自己扩张的手,带着郁瑞的手指轻轻的进出。 “啊!别……好……好快……” “乖孩子,该加一根手指。” 唐敬压低了声音,含住郁瑞的耳垂儿,一面引导他,一面亲吻着他的耳朵,用舌头描摹着郁瑞的耳框。 郁瑞的手被唐敬握着,快速的在自己的里抽插着,虽然并不像方才一样,每一次都顶弄在敏感点上,但这种抽插带来的快感,也让郁瑞难以言喻,虽然埋在自己身体里的是自己的手指,但握着他的人不同,让郁瑞感觉意外的敏感。 郁瑞被他弄得有些呜咽,因为的快感,前面也想要得到发泄,不定的顶弄着身子,主动用下身磨蹭着唐敬,唐敬感觉到自己肩头有湿气,郁瑞竟然伸出小舌头,打着圈儿的舔弄着自己的肩膀。 唐敬的呼吸顿时粗重了,猛地按着郁瑞的手,让他从自己的里将手指抽出来。 “啊——别、啊!啊!嗯——” 快速的拔出让郁瑞感觉到灭顶的酥麻,随着手指的拔出,郁瑞一下子瘫软在唐敬的身上,双手也无力的垂下来,唐敬压抑着粗重的呼吸,双手捏住郁瑞的腰,将他拖起来,让那被凉膏润滑的晶亮的对准自己的那物。 郁瑞被唐敬托着,眼睛里仍然有些失神,还沉浸在方才的快感中不能回神儿,只是乖巧安静的张着嘴喘息着,任由唐敬的摆布。 郁瑞还在迷离中,直觉下身的被一个滚烫的物什顶住,那物很快的,一点一点的侵占着自己,被滚让的那物强势的顶开,立刻紧致的包裹住滚烫,甚至一下下痉挛的收缩着,将那物吞进自己的身体。 “嗯!嗯……” 虽然那物完全顶住郁瑞体内,郁瑞猛的收回神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双手抓住唐敬的肩膀,颤声道:“轻点……好难受……唔!” 唐敬托住他的腰,让他慢慢的一点点的往上,滚烫的物什就一点点的离开郁瑞的身体,紧跟着“噗嗤——”的一声,郁瑞“啊!”的一声大叫,那物又狠狠的埋进郁瑞的身体里,正好顶在让郁瑞崩溃的敏感之处上。 郁瑞的腰都麻了,别说自己动,只能双手紧紧抱住唐敬的脖颈,咬住唐敬的肩头,隐隐的发出难耐的抽泣声儿。 “我……我腿酸……嗯!爹……爹爹……” 郁瑞的小腿虽然渐渐有了知觉,却不是很有力道,让这样坐在唐敬身上,虽然是唐敬托着他动,但郁瑞终归要较劲儿,难免禁不住。 唐敬听了捏住他的腰,猛地掀身起来,将郁瑞摔在被子上,按住郁瑞的肩头,一下子全部顶入。 郁瑞两条腿大敞着,全身无力,好在又一次躺在了床上,只需要瘫软着身子,接受着唐敬霸道的入侵。 被摩擦的红肿发凉,有些丝丝的刺痛,但在灭顶的摩擦快感和被顶弄的酥麻感中,已经微不足道,这种刺痛反而放大了酥麻,让郁瑞大脑难以思考,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乖顺的配合着唐敬的进出。 郁瑞瘫软着身子,被唐敬顶弄的一晃一晃的,白皙的肩头在杏色的锦被上耸动着,胸前的凸起完全的挺立起来,随着粗重的喘息颤动着。 在昏暗的烛光下,唐敬看得一清二楚,即使郁瑞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迷茫的看着自己,随着自己滚烫的进入而不由自主的晃动身体,唐敬已经难以克制自己的情欲,他总是想要温柔的对待郁瑞,但事实总不能如愿,他抑制不住心底里的躁动,想要狠狠进入在郁瑞身子里的野性。 唐敬捏住郁瑞腰的手禁不住微微用力,郁瑞的腰身颤了一下,似乎是感受到了唐敬的躁动,轻哼了一声。 郁瑞被唐敬弄得已经发不出声响,口头里干渴,似乎要灼烧起来,想要呻吟,却只剩下了口型,郁瑞就像缺水的鱼一样,两瓣嘴唇一张一合的,无声的呻吟着。 郁瑞一条腿被唐敬勾在手里,另一条腿平瘫在床榻上,费了好半天劲儿,才将放在床榻上的腿抬起来。 唐敬只觉得自己腰上一热,郁瑞竟然费力的将腿抬起来,夹住了自己的腰,这个举动无疑让唐敬更加躁动,眼神一暗,抓住郁瑞的脚踝,猛地往前一顶。 “啊!啊!爹爹……嗯——” 郁瑞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随着唐敬猛烈的进出,一阵痉挛,紧紧夹住唐敬埋在自己身体里的那物,眼前白光一闪,就泄了出来。 郁瑞一丝不挂的身子就暴露在唐敬眼前,不可抑制的随着泄身颤抖起来,脱力感席卷上来,唐敬却被他这一紧弄得闷哼一声。 郁瑞虽然泄了身,但他还没有,将郁瑞瘫软的腿弯起来放在自己臂弯上,继续顶弄起来。 郁瑞被发泄的快感折磨的已经没有了意识,泄了身之口更加敏感,再加上唐敬的插弄,郁瑞只能仰着脖子喘息,也不知唐敬什么时候才会放过自己。 唐敬看着自己的下身进出着郁瑞殷红肿胀的,他要承认自己是霸道的,即使是在欢愉的时候,当他看着郁瑞无力、迷茫、没有意识,只能随着自己的给予晃动着身子的时候,唐敬止不住的想要更加的侵占这个人,即使他受不住,即使他已经呜咽着求饶,即使他已经连求饶也说不出来了。 唐敬俯下身去亲吻着郁瑞的嘴唇,伸出舌头来勾弄着郁瑞的舌头,郁瑞来不及吞咽的银丝顺着脖颈滚下来,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郁瑞这才收了神,但什么也不能做,任由唐敬予给予求。 唐敬发泄出来的时候,郁瑞被他烫的哼了出来,就像小猫叫一样,再不能更大声儿,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身子的汗都侵透了被子。 郁瑞能感觉到,唐敬的那物从自己抽出来的时候,自己的一阵猛烈的痉挛,一股股的东西止也止不住的顺着往外淌下来,流了一腿一床都是。 郁瑞仍然剧烈的喘着气,虽然屋子里只有自己和唐敬两个人,但这幅模样也会不好意思,尤其还点着烛灯。 唐敬只是盯着郁瑞的下身,看着那股白色从郁瑞的肿胀的里淌出来,甚至听着那粘腻的水声儿,唐敬不禁伸出手去,轻轻在研磨着。 “唔……” 郁瑞抖了一下,不禁拿眼去看唐敬,唐敬的手指顺着不能闭合的顶了进去,就这么挖弄着郁瑞里的白浊,带起“噗嗤噗嗤”的水声儿。 郁瑞的身子被这样折腾之后还非常敏感,即使只是一根手指,也能让他痉挛似的颤抖,郁瑞猛的抖动了一下,嗓音有些沙哑,却带着软软的脱力感,“不要了……我……嗯!啊……我受不了……” 唐敬又了好一阵,似乎是着迷于这些粘腻的水声,才将手指抽出来,又带出一股股的白浊。 唐敬俯下身去亲吻郁瑞的额头,眉心,眼睛,郁瑞只是老老实实的让他亲吻,唐敬想要起身给他拿布巾擦擦身子,却被郁瑞拽住。 唐敬也发现了,虽然平日里两个人欢愉的时候,郁瑞也非常乖巧,但是今日格外的不吝惜呻吟,尤其喜欢腻着自己。 他所幸就躺下来,将郁瑞揽在怀里,郁瑞起先缩了缩,毕竟两个人是光着身子,这样难免要碰在一起。 唐敬轻声道:“身子难受了?” 郁瑞隔了好半天,才声音极轻极轻的道:“没……” 唐敬轻轻拍着郁瑞的后背,像是哄他睡觉一样,道:“累了就睡罢,等你睡着了我再给你洗身子。” 郁瑞“嗯”了一声却没睡,只是用手指描摹着唐敬胸口上的疤痕,唐敬将他的手拨开,哑声道:“你若再弄,我可不管你受不受得了。” 郁瑞听了僵着身子没动,过了好半天才放松下来。 唐敬道:“怎么不睡?” 郁瑞只是拿眼看着他,唐敬轻笑道:“往后有你看的时候。” 郁瑞却摇头,道:“你要出征了。” “又不是不回来,慕容盛还没这个能耐。” 郁瑞道:“带着我去罢,我虽然是个瘸子,但不会给你捣乱。” 唐敬温声道:“你不能去,唐家还要你来打理,这许多事情,不比我上战场要容易多少。” 郁瑞就没再说话,唐敬只是揽着他,没过多久就听见怀里的人呼吸平稳了,唐敬等他睡得熟了,才起身来弄了温水,给郁瑞擦赶紧身子,又上了药。 拜将点兵之后,唐敬也到了出征的日子,二十万大军从京郊大营启程,上将军唐敬领兵十万,偏将军齐章领兵十万,另外再有十万兵马从其他地方与唐敬汇总,三路一起往边境开去。 唐敬出征的时候,郁瑞起得非常早,只是和唐敬像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唐家的规矩,吃饭从来不说话,席间谁也没有说一声什么。 吃过了早饭还有些时间,唐敬就将下人遣出屋子去,双手扶着郁瑞的轮椅扶手,将身子压低,在郁瑞的眉心上亲了一下,道:“好生注意身子,别忘了让时钺给你医腿,等我回来,你没准已经能站起来了。” 郁瑞笑道:“什么叫没准儿?你放心罢,是一定能。” 他说着顿了顿,道:“唐敬……你一向是守诺言的,快些回来才是。” 唐敬轻轻咬了他鼻尖儿一下,道:“叫爹爹。” 很意外的是,郁瑞并没有什么微词,很乖顺的开口道:“爹爹。” 唐敬的目光这才沉下来,一手按着轮椅的扶手,一手按在郁瑞的肩头,含住郁瑞的嘴唇,鼻息粗重,发狠似的研磨着,随即舌头挑开郁瑞的牙关,狂风急雨一般的亲吻,勾弄着郁瑞的舌头和自己交缠。 “嗯……” 郁瑞身子前探,伸手勾住唐敬的脖颈,呻吟声儿从唇缝里泄露了出来,也发狠似的回吻着唐敬。 郁瑞将唐敬送到大门口,便即没有再送,看着唐敬的身影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郁瑞第一次觉着有些舍不得,他上辈子是不幸的,不幸到即使死了,都没有什么可怀念可惋惜的事儿或者人。 如今却不同了,郁瑞心坎儿里终于有了放不下的人,他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反而心累了,要考虑的东西多了,要顾及的东西也多了,却累得如此甘之如饴。 郁瑞回了书房,正在书房里看书,时钺从外面进来,郁瑞抬眼道:“出京了?” 时钺自然知道少爷说的是老爷,答道:“是。” 郁瑞点点头,时钺又道:“少爷,太夫人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估摸着下午就能到府上。” 郁瑞讲书撂下来,揉了揉额角,现在唐敬走了,诚恕作为跟了唐敬许多年的人,自然又要跟着唐敬一起去沙场,如今府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郁瑞处理,连唐家的生意也交给郁瑞处理,可这些太夫人在避暑山庄纳凉,是根本不知道的。 如今太夫人回来,唐郁瑞变成了唐家名副其实的掌权人,陈姝又被关在西苑里,也不知道老太太见到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什么表情。 郁瑞道:“迎着老夫人的人别有差错,好生接回来,免得又出什么事端。” “是,少爷放心罢。” 唐敬出征的时候,赵黎作为赵国的皇帝,亲自送大军出了京郊,一直送过十里,才在百官的进劝下住了步,看着唐敬和大军一起浩浩荡荡的走远。 连赫站在他的身旁,笑道:“陛下,回宫罢。” 赵黎只是“嗯”了一声儿,却不动晃,直到看不见大军了,才转身上了车架,道:“连卿和朕坐一辆车罢。” 连赫赶忙低头谢恩,道:“谢陛下恩典。” 宫人们赶紧又拿来脚凳子,撤去明黄色的毡子,让连赫上车。 连赫上去的时候,赵黎已经闭目坐在软椅上,连赫在他旁边坐下来,赵黎很自然的将身子靠在连赫身上。 马车很快就动了,连赫看赵黎似乎要睡去,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轻声道:“陛下,唐将军已经出征,微臣也该准备准备,带兵往望龙坡去了,早作准备,也好以免措手不及。” 赵黎身子一僵,连后脊梁都挺得笔直,却一句话没说。 番外:慕容缜(上) 慕容缜被接回去的时候,岁数已经不小了,简单的说,就是别人觉着这种年纪接回去也很难养亲。 慕容缜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野孩子,娘亲在进宫没几个月死掉了,往后的日子就要跟着皇后娘娘,别人羡慕他,他却没有任何优越的感觉。 就算是那个时候没头没脑的慕容缜也知道,皇后娘娘死的是一个女儿,并不是一个儿子,皇后娘娘身边还跟着一个儿子,那是大铖国的嫡子,那是太子殿下,而自己算个什么,就算在皇后娘娘身边,那也不是亲厚的。 事情就像他想象的那样,慕容盛作为大铖的太子,对这个放在母后身边养的弟弟并不怎么关心,加上慕容盛在深宫里早就养成了冷脸冷心,若是自己不狠,别人就会对自己狠,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对慕容缜好一点。 慕容缜觉着自己除了穿的比宫人们好一些,其他地方并没有比宫人好到哪里去过。 大铖的后宫何止三千佳丽,慕容缜的父亲爱美色,早上纳了新人,晚上便即忘了,慕容缜曾经自怨自艾的想过,父亲若不是喜欢母亲,又何必这么多年后接母亲入宫,原来只是图个新鲜,新鲜劲儿过了,也就忘了。 等慕容缜十六岁的时候,大铖和大赵边际集结了一撮游牧匪类在不断骚扰,这帮人慢慢壮大也建立了小国家,赵国增加了戍边的将士,那些匪类便不敢再打赵国的注意,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铖国,大铖虽然国家不大,但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人,自然不会受这样的屈辱。 当时圣上准备派一队人增援边境,慕容缜第一次主动站出来请缨,却被圣上以年纪太轻驳倒了,当时的太子比慕容缜大四岁,还是慕容盛替他说了两句话,圣上才给了慕容缜一个参军的职位,让他随军出征。 慕容缜知道,哥哥替自己说话的目的,其实就是让自己从皇宫里离开,从京师离开,远远的从他的眼皮底下离开。 慕容缜随军出征那天,都没看到慕容盛给他践行,只是站在茫茫的大军之中,听着圣上和大将军致践行辞,随即同士兵们一起喝罢了践行酒,将杯盏“喀拉”一摔,便翻身上马,准备启程。 这个时候皇后娘娘身边的丫头却混了过来,慕容缜万万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还惦记着自己,丫头口传了皇后娘娘的话,盼着儿子早日归来,一日不归就是不孝。 慕容缜当时突然就有热泪盈眶的感觉,他一直无畏打仗,毕竟别人都说他没头没脑的,没有这种伤春悲秋的心思,那时候慕容缜心里忽然有些苍凉,也不知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来,几年,还是几十年…… 直到慕容缜启程,也没有看见慕容盛的影子,他不知道,在大军浩浩荡荡的队伍后面,有一骑马被侍卫们团团簇拥着,一直跟到不能再往前了。 侍卫们道:“太子爷,回罢。” 慕容盛并没再说话,只是拨转了马头,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兄弟,只是慕容盛不知道,为何他心底里也有些舍不得。 慕容缜二十岁的时候,在边关仅仅四年,却从参军一路升至大将军,手里握了兵权,虽然只是小小一撮,在别的大将军眼里,根本微不足道。 那一年,慕容缜突然接到了哥哥亲笔书信,说父皇病重,让他带兵速回京来支援。 慕容缜这二十年来,除了在乡下的十年,从未得到过亲情,如今听说父皇病重,心里却猛地一抽,他带着兵连夜往京城里赶,只是还没摸到京城的边儿,忽然接到急报,圣上驾崩了。 慕容缜忽然明白,父皇就是众人维持表面亲情的存在,如今父皇没了,他就真的什么也没了,第二天夜里,慕容缜又接到密报,仍然是哥哥的亲笔书信,说父皇驾崩,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撕毁了遗诏。 慕容缜那时候真的第一次被气红了眼儿,他带兵包围了皇宫,亲自带着一队上过战场的马步精兵冲进大殿,先皇的灵位就停在大殿上,棺木的盖子被辙开了,殿上已经溅了血,慕容盛胳膊上受了些伤,这么多年的战场经历,早就让慕容缜不是当年那个傻小子,慕容缜很镇定自若的命令士兵,手持兵刃将众人团团围住。 有人喊道:“慕容缜造反了!” 那一刻慕容缜却对这些字眼儿有些麻木,他只知道哥哥受了伤,抢过去替慕容盛简单的包扎了两下。 之后的事儿,慕容缜永远也不愿回忆起来,虽然这些人不是他杀的,但也是他逼死的,在战场上你杀我我杀你无可厚非,终究是为了国家为了荣誉,而有一天,慕容缜竟要杀死他仅有的那些亲人…… 慕容缜病了好久,新皇慕容盛大发雷霆,御医们都不敢怠慢,才将慕容缜从鬼门关救了回来,那时候慕容缜觉得自己已经死的半透了,真没想过还能睁开眼睛。 慕容盛为了给慕容缜冲喜,尤其慕容缜已经二十岁了,还没有一房妻妾,决定给他选一个妻子,并且封慕容缜为诚靖王。 慕容缜傻乎乎的对这些事儿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从不敢近女色,毕竟之前自己这样本分了,父皇还不正眼看自己一下,他就更不敢迷恋声色,可以说他活了二十年,还是个榆木疙瘩。 慕容盛为他挑选了名门闺秀,身世地位样貌都无可挑剔,成婚的当天还是由慕容盛主婚。 那天夜里慕容缜一辈子都忘不掉,他不敢再回忆起,那些事儿似乎比血溅大殿还要让他畏惧,也不全是畏惧,慕容缜心底里还有些野性的蠢蠢欲动,那是慕容氏每个子孙都有的野性,只不过旁的人是对战争和鲜血的渴望,而慕容缜不是,他渴望的是他的大哥。 那天夜里慕容缜喝得烂醉,闹新房的时候慕容盛也来了,不知那日是不是慕容盛也高兴,总之这些年里,慕容缜头一次见慕容盛笑。 慕容缜醉醺醺的,人高马大的抱住慕容盛就开始哭,说些当年父皇还在的事儿,把旁的人都吓坏了,生怕听了不该听的,大家都知道皇宫里那场大火,自然不可能是什么走水,慕容盛当下让其他人退出去,连新娘子也一起退了出去。 慕容盛是身量高挑的样儿,面目生的清秀,一双吊梢儿的凤眼更是漂亮,只不过慕容盛也是慕容氏的子孙,自然不可能柔弱,他一把就将烂醉的慕容缜抱起来,放在床上。 看着一向木呆呆的傻大个哭的稀里哗啦,禁不住叹气,一面给他擦眼泪,一面轻声道:“是朕欠你的,朕不该把你牵连进来,你在边关做一个将军是最好不过的,只是……只是朕,我想着……即使你要娶亲生子,让我看着也好,起码让我看着。” 慕容盛说着,禁不住苦笑了一下,伸一只手轻轻捂住慕容缜的眼睛,他仍然在流眼泪,一股股的湿润从自己手下淌出来,还能感觉到慕容缜像扇子一样的眼睫在颤抖着。 慕容盛遮住他的眼睛,低下头去,嘴唇贴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他本身想着,慕容缜醉了,并不会知道,自己能这么触吻对方一下,这辈子也算无悔了,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一触就起的当口,慕容缜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后背,死死抱住慕容盛。 两个人的亲吻就从简简单单的触吻,不断加深开来…… 第五十六章:粮草 老太太下午果然回来了,下人往郁兮园里通报,郁瑞点了点头,就让时钺和芷熙跟着一起出去迎。 老夫人急赶着回来就是为了看唐敬出征的,在她心里,唐家就该生在朝堂之上,下海经商只是不得已的选择而已,如今唐敬真的回了朝堂,封侯拜将变成了上将军,虽然和之前的唐家没得比,但也算是聊以欣慰的事儿。 因着这些,老太太听说了消息就急忙慌慌叫人收拾东西,从别庄赶回来,只不过老夫人总归年纪大了,路上不能颠簸也不能劳累,赶到的时候,唐敬正好已经走了。 郁瑞在门口迎着太夫人,他的腿已经有了知觉,只不过没多大力道,还在慢慢恢复之中,郁瑞曾经听唐敬说过,说只要自己能站起来,太夫人就会承认自己是唐家的嫡子,郁瑞想到这遭,就想要自己站着走过去。 只不过他还没有走几步,已经累得满脸都是汗珠儿,芷熙看着心疼,时钺上前来扶住他,道:“少爷不要急功近利,这样反而对身子有害,凡是循序渐进才好。” 郁瑞道:“这些道理我虽懂得,但终归做着难。” 时钺顿了顿,轻声道:“少爷何苦这般做,老爷出征之前已经将唐家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少爷处理,所有生意店铺也交给了少爷,说句大白话儿了,唐家如今的掌权人是少爷您,已经不是太夫人说谁是嫡子,便谁是嫡子的时候了。” 郁瑞笑了一声,微睨了时钺一眼,道:“你出去这些日子,心里的算盘打得倒挺响的。” 时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道:“但却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所以少爷不必这么苛求自己,医腿也不是能着急的事情,万一因着这次,少爷的腿落下了病根儿,时钺也愧对老爷的交代。” 说着将轮椅推近,扶着郁瑞坐下来。 老夫人一下马车,就道:“老爷呢?” 峤襄搀扶着老太太,道:“回太夫人的话儿,老爷今儿早上已经出征了。” 太夫人显然有些失落,又瞥了一眼郁瑞,眼神仍旧不冷不淡的,一面让人搀扶着往里去,一面道:“老爷出征了,生意上的事儿都好好儿的交给各位管事了?” 郁瑞跟在后面,听了道:“回太夫人,老爷在出门前,已经将铺子的大小事务都交给郁瑞了打理了。” “什么?” 太夫人显然有些吃惊,蓦地站住了脚,回头看着郁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道:“老爷是这样说的么?” 一旁的下人们都不知道怎么回话,峤襄见了,忙笑道:“老夫人别担心,老爷确实是这样子说的。少爷虽然年纪轻,但阅历并不浅薄,好些个管事儿都夸赞少爷呢,说少爷年少有见识,将铺子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府里的大小事务,凡是问过少爷的,准没有错。” 太夫人听了,只是将目光仍然盯着郁瑞的腿,冷哼了一声,就没再说话,转头继续往里去了。 虽然正如时钺说的,如今唐家上下都攥在郁瑞手里,但郁瑞并没有想要和老太太挣什么,毕竟这是唐敬的母亲,郁瑞上一辈子也算是好教养,自然不会和老人过不去,再者郁瑞现在也没这个心情。 老太太回了府,就如不见郁瑞这个人一样,每天自己传饭,郁瑞早起来省她,心情好了见一面哼一声,心情不好了就直接不见。 太夫人回府这几天,竟不见自己的儿媳来给自己磕头,心里更是添堵,她自然不知道陈姝已经搬到西苑去了,说好听点是住在西苑,其实就是被关在了西苑里面,哪里还能来请安。 蓉袖只不过是个姨太太,太夫人最注重这些尊卑,平日里都不让这些妾往自己这里来,说看着她们就觉着没有规矩,但蓉袖怕自己变成了陈姝这幅凄惨的模样,尤其老爷又出征了,家里少爷说了算,但跟少爷面前冷热都试过了,就是巴结不上来,蓉袖就决定跟太夫人面前哭一哭。 蓉袖专门找了太夫人心情好的时候,跟房里的丫头打听了半天才决定过来,这会子太夫人正在喝茶,蓉袖就捡了些小厨房里好嚼的吃食,端着往老太太那儿去了。 太夫人听说是个妾来找自己,本不想见,奈何老夫人身边儿的丫头收了人家好处,赶紧美言了几句,又赶上今儿个太夫人心情好,而且没什么事儿要做,就让蓉袖进来了。 蓉袖进去之前先抹了抹自己的鬓角儿,看了看自己的裙子,这才迈着小碎步走了进去。 丫头接过蓉袖手里的捧盒,呈上去给老太太,蓉袖给老太太请安,特意露出一脸憔悴的表情。 蓉袖自然知道,如果想稳住自己,并不能一上来就哭自己,当然要从太太陈姝来开刀,陪着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儿,终于找到了机会。 太夫人无意中说起陈姝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连请安都不会了,真当她们陈家怎么着了不成,唐家如今是官宦人家,他们是哪里可以跟得上的? 蓉袖一听,装作苦脸,一副踌躇的表情,道:“太夫人您有所不知呢,妾身本不该说这些儿,可和太太也算是姐妹一场,又不能不替她喊冤,太太是惦记着您的,但是也不得以,出不了房门,如何能给太夫人您请安呐!” 太夫人冷笑道:“她是太太,还有人能关着她不成了?” 蓉袖一听捂着嘴哭起来,道:“太夫人您真说准了,您在别庄避暑,可就像真真儿看见了一样,太太她就是被关起来了,天天不能出房门半步,形容枯槁,看的妾身心里怪难受的。” 太夫人道:“反了反了,谁这么大胆子敢关唐家明媒正娶的太太?” 蓉袖道:“妾身实在不敢说。” “你说,我就不信,还有谁敢和我来犟嘴。” 蓉袖一脸为难,道:“妾身也不能肯定,只是听几个丫头磨牙,说太太是得罪了少爷,少爷在老爷面前说了些什么,老爷就将太太关了起来!如今老爷出征去了,万一妾身哪一句话不对,也得罪了少爷,实在是……实在是真真儿的不知如何是好呐!” 太夫人“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反了!” 蓉袖道:“太夫人息怒啊,别气坏了身子,尤其……尤其是如今少爷接手了铺子,还能怕谁呢,谁也就不怕了,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当然了,这些本不该是妾身置喙的。” 太夫人冷笑道:“好好,好一个唐家的少爷,去把少爷叫过来!” 旁边儿的丫头听了,赶忙低头走出去,蓉袖心里有点儿打鼓,这万一叫来了少爷,一对峙可怎么办? 郁瑞本要出门去了,就见一个丫头风风火火的跑进郁兮园里,道:“少爷,幸好您没走呢,太夫人叫你过去一趟。” 郁瑞皱了下眉,太夫人从来不爱搭理自己,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于是道:“你可知道太夫人叫我为的什么事儿?” 那丫头有些吭叽,似乎不太愿意说,不过还是道:“奴婢也不知道,但是蓉袖姨太太在太夫人屋里呢。” 郁瑞点点头,心里立马就敞亮了,必然是蓉袖又嚼了什么舌头根子,让芷熙领着丫头去领了赏,这才往老太太屋里去。 郁瑞刚一进去,太夫人只瞥了他一眼,道:“如今就是不一样儿了,管的多了,谱子也越发的大了,眼里就越发的容不下人了。” 郁瑞道:“因着方才想要出门去铺子上,半路急匆匆的折回来赶着见太夫人,所以耽搁了些时候,望太夫人见谅。” 老太太没吭声儿,蓉袖都不敢抬头,只是藏在老太太旁边儿。 老太太道:“你可知我今儿个叫你来要说道些什么?” 郁瑞回道:“郁瑞不知。” “哼。” 太夫人笑了一声,道:“你还不知道?你是想把我们唐家弄成什么乌烟瘴气的样子,啊?我问你,你是不是仗着自己是唐家的嫡子,就跟着老爷面前乱嚼舌头根子,老爷为何要将太太关在西苑里?还一步房门都不准出!这要是让陈家知道了怎么回事儿,让他们怎么看咱们唐家?” 郁瑞听完了太夫人连珠儿的质问,只是淡然的道:“太夫人莫急,郁瑞也不知道太夫人从何听来的这些,太太住在西苑是有道理的,也不是郁瑞嚼得舌头根子,而是太太自己嚼舌头根子,失了唐家的体面,老爷本要将她遣回陈家的,还是陈老板亲自上门道歉,才将太太留了下来。” 太夫人一听,顿时有些发愣,看了蓉袖一眼,蓉袖惊慌的道:“妾身……妾身也只是听说,不知具体原委。” 郁瑞笑道:“姨太太怕是道听途说罢,太太当街侮辱唐家门楣是真,陈老板上门道歉也是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错在太太,并不埃着唐家什么事儿,也不曾有乌烟瘴气这种说法。” 太夫人被郁瑞这样说着脸上无光,只能回头去瞪蓉袖,蓉袖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她本身就是跟太夫人面前哭哭穷,哪知道太夫人将少爷叫过来对质,哪还有不露陷的道理。 郁瑞道:“既然太夫人没有事儿再吩咐郁瑞,那郁瑞这就往铺子去了。” 太夫人脸都丢光了,巴不得郁瑞赶紧走,也不留他,郁瑞前脚走,太夫人就将蓉袖给臭骂了一通,哄回房去反省,还告诉她再乱磨牙就将她逐出府去。 蓉袖怕的连魂儿都飞了,哪还敢再背后里捣鼓些什么,赶紧踉跄的跑出来回房去了。 唐敬的三十万大军数量太大,浩浩荡荡的往边境开去,达到边境的时候自然要用不少时候,刚一到就遇到了铖国的埋伏,看起来慕容盛是早有准备,想要趁赵国的军队在还未稳定之前先击垮气势。 不然赵国三十万大军,是铖国如何能及的? 但是唐敬也早有准备,他在战场上远远比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虽然这些年一直没有再碰过兵刃,只不过他的意识一点儿也没有松懈。 唐敬带着大军往边境去的时候就想到了,人多是好事,但同时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杂,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和粮食就有很多,等到了边境的时候大军匮乏,这个时候不宜打仗,也是敌人埋伏的最佳时间。 唐敬特意让大军提前驻扎,并且在半夜生火做饭,等到凌晨之时再出发,铖国的伏击部队是由主帅精挑细选的五千兵马,都是上过战场经过历练的兵,只不过埋伏的人反而糟了被埋伏人的突击。 五千兵马被唐敬冲散,俘虏了两千,死伤不计其数,相互踩踏争相逃跑,能活着逃跑的也就一千兵马。 随军的文官特意将开局的大胜记录下来,邸报很快送至京城,满朝文武都被震惊了,虽然唐敬才三十几岁,还是壮年,但在众人眼里,他总归下海了这些年,再回到了朝廷里,也不是当年那个战无不胜的铁将军,但这一下众人突然哑口无言了,心里除了震撼,再说不了别的。 赵黎心里头高兴,开局就给慕容盛施加了压力,这一场埋伏并没有打散赵国的军心,反而振奋了气势,赵黎立马拨了银两,吩咐运粮官一起送往边境,犒赏三军。 只不过赵黎在高兴之余,还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之处,那就是邸报里还写了一些琐碎之事,比如敌军的主帅似乎是众人的老相识…… 唐敬命令士兵扎营,因为兵马众多,并不能依次排开,这样首尾不连贯,若敌军各个击破根本不能自救。 唐敬就让三路大军分成三个营,各自扎寨,成犄角鼎立之势,如果一方被埋伏,另外两方还能互为犄角出兵援助。 三军安顿好营寨,唐敬特意骑着马在边境巡视了一圈儿,当时还是凌晨,天色灰蒙蒙的,赵国虽然地处南方,但是版图很大,一直延伸到北方,边境已经没有南方的秀丽,早晨太阳还灰突突的,风很大,吹得都能透过铠甲。 唐敬腰上配着金刀,就立马在边境远远的往对面看去,很恰巧的,对面也是三足鼎立的扎寨。正这时候,后面长随突然道:“将军,对面有人!” 唐敬自然也看到了,对面似乎有个人影,因为离得太远,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不过能确定的是对方只有一个人,或许也是骑着马,远远的往这边看。 那人站着没动,似乎也是来巡视的,等了好久,唐敬终于调转了马头往回去。 后来探子报回消息,说那日在对面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敌军的主帅,慕容缜这次也亲自出征,只不过慕容盛并没让他主帅,而是做了一个将军,铖国的主帅也姓慕容,但并不是皇族血脉,名叫慕容堂笙。 赵黎都不用猜,就知道这个慕容堂笙是谁,自然是一直隐藏身份留在唐家西苑里的戏子。 赵黎早就觉得这个溏笙公子并不简单,但万万不能想到,有一日他竟然变成了敌军的主帅。 京城里也不知是谁先传的谣言,说敌军的主帅是咱们唐将军的老相好,以前就住在唐家里头,还是很得宠的一个戏子,很多人都听过他唱曲儿,姿色也好,将唐将军迷的五迷三道的,如今在沙场见了面,没准儿人家招一招手,唐将军就带着三十万大军投降了。 这些小道儿的流言蜚语是大家茶余饭后最喜欢聊起来的,有人拿着磕牙,有人觉得是无稽之谈,有人觉得气愤,有人没什么感觉。 郁瑞自然知道这不可信,但仍然心里头并不舒服,毕竟郁瑞可是看见那个慕容堂笙光溜溜的站在唐敬眼前头的。 唐敬天生面冷心冷并不觉得如何,但慕容堂笙说的那些话,虽然有缓兵之计的成分在内,但起码有七分听起来都是真的,那种爱慕仰慕之情,必然是假不了的。 郁瑞想着,其实说来也是这么回事儿,唐敬当年如此丰功伟业,是哪一个人不仰慕的,就算上辈子的自己也曾经仰慕过唐敬,想像唐敬一样厉害,如果自己能像唐敬一样儿,也就不会被家人害死。 慕容堂笙是个将才,仰慕唐敬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儿,这两人在战场相见,郁瑞知道唐敬自然不可能手下留情,但一想到慕容堂笙竟然肖想他唐郁瑞的人,郁瑞心里头就很不欢心。 唐敬和铖国正在开战,赵和庆那一头和姜国的情势也不见好转,姜国知道铖国开始和赵国交锋,就更加大肆的发兵侵扰,目的自然是扰乱赵国的阵脚。 郁瑞听说了赵黎要让运粮官分别往唐敬军营和赵和庆那边儿送粮食,心里立刻就有了计较。 郁瑞让时钺去发请帖,凡是有名有姓儿的商户人都要发,还让时钺亲自带着请帖快马加鞭的去江宁请陈仲恩过来。 时钺和陈仲恩有些隔阂,并不愿意去,但知道少爷有重要的事儿,便一口答应下来。 郁瑞亲自写的请柬,时钺带上请柬很快就走了,陈仲恩是爽快的人,而且他本身就对时钺有意思,时钺亲自来请他,他自然爽快的回了话,立即启程往京城里去了。 因为时间很急,很多商人都是接到了郁瑞的请柬马上往京城里来。 丰升楼又被包了下来,比上次唐敬办酒宴还要盛大,几乎是能点上名儿的商人都到了。 郁瑞和陈仲恩一起到的丰升楼,众人站起来客套,郁瑞道:“各位老板都请坐,今日来并不是想和各位老板客套些什么。” 他说着顿了顿,郁瑞看起来虽然年纪很轻,但自有一股老成沉稳的气势,而且他脸上严肃,似乎是想说什么重要的事儿。 郁瑞继续朗声道:“想必各位老板也知晓,如今正在与铖国和姜国开战,家父蒙受皇恩,得以领兵出战。各位老板都是精明人,咱们是生意人,无利不起早儿,也不提什么国之大义,晚辈就直说了,如今有个大买卖,需要和各位老板谈一谈,各位老板只管坐地起价。” 他说着看了一眼众人,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他要说些什么,郁瑞又道:“姜国的粮食一方面从铖国购买,一方面从咱们这里运送出去,晚辈今日在这里并不是不让各位做生意,只是想让你们把卖给姜国的粮食,高价收购过来,只要各位老板确定不卖一粒粮食给姜国,晚辈愿意出翻倍的银钱。这些粮食买回来,晚辈是想着和国库的粮食一起送到边境去。” 众人禁不住又是一声唏嘘,丰升楼里顿时一片喧哗,陈仲恩听到这里,笑了一声,道:“陈某一直自负是商人,唐少爷虽然是晚辈,但实在让陈某自愧不如,若说是生意人,唐少爷才是当之无愧的生意人。” 说到这里,也环视了一下众人,道:“陈某也不敢说财大气粗,只是边境打仗都是为了保护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若真是将粮食翻倍的卖给了你唐少爷,岂不是赚的黑心钱,虽常说无奸不商,只这些军兵的血肉钱咱不能划了,陈某一个子儿也不会要,陈家的粮仓随便唐少爷搬。” 众人听了陈仲恩的话,心里更是一阵翻腾,有些良心的人自然不会赚唐郁瑞这些钱,也开口表了态,决计不会卖给姜国一粒粮食。 而且陈仲恩都捐了粮食,其他人不捐也觉着过不去,起码面子上就过不去,不管怎么着,都多多少少捐了些。 郁瑞面上带着笑,敬了各位酒,众人也回敬郁瑞,等吃的都差不多了,酒也过三巡了,郁瑞才笑眯眯的,语气却凉飕飕的,在众人耳朵里颇有唐敬年轻时候的风范,只不过唐敬是冷面,而郁瑞是笑面虎。 郁瑞皮笑肉不笑的道:“今儿是各位老板给我面子,郁瑞真是感激不尽,他日里要是有我能帮的上的地方儿,一定不要客气,尽管的吱声儿……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他的眼睛有如点漆一般黑白分明,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个一个慢悠悠的扫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有朝一日,晚辈不幸的得知了,哪位老板说着一套做又是一套,又和姜国做起了生意,晚辈虽然是个好相与的人,但是有句老话儿也说得很对,秉性越软的人,发起火来可越不能小瞧……到那时候,可别怪往后生意谈不下去。” 众人听着都有些发愣,郁瑞的话虽带着笑意,但凉冰冰的,一股威严不言而喻。 吃罢了酒,郁瑞的目的也达到了,陈仲恩的粮食很快送到了京里,郁瑞也将自己准备捐的粮食准备好,这才请求面见圣上。 京城里的一举一动都在赵黎眼皮子底下,郁瑞召集了商户人在丰升楼吃酒宴这么大一档子事儿,赵黎怎么可能不知道,下面回禀上来的很详细,就连郁瑞当时的一个表情一个举动都说的详详细细。 在郁瑞请求面圣的时候,赵黎很快就答应了。 散了早朝,赵黎就让宫人将郁瑞宣上来,赵黎还没有退掉朝服,龙袍冕旒,看起来很正式,也平添了一股威严。 郁瑞给赵黎请了安,直接表明了来意,赵黎笑道:“难为你年纪轻轻,就想到这些,果然虎父无犬子,唐将军有如此的嫡子,可是幸运之至呢。” 郁瑞道:“陛下错爱,草民实在惶恐,其实草民还有一个条件。” 赵黎顿时笑了一声,道:“条件?唐郁瑞啊,你倒是敢和朕谈条件?生意人是都这么大的胆子么?你的意思是,朕答应了你条件,你才将粮食捐给朕的军兵,倘或朕不答应你所谓的条件,你就干脆不捐了?” 郁瑞恭恭敬敬的道:“陛下英明。” 赵黎心里顿时憋着一口气,只不过郁瑞又接口道:“陛下还是先来听听草民的条件罢……其实并不难办,只需要陛下的一句话儿便成。” “讲。” 郁瑞语气淡淡的,道:“草民只是希望陛下恩准,让草民随运粮队伍一起往军营去。” 赵黎道:“你要去边关?那是打仗的地方,你要去么。” 说着打量了一下郁瑞,郁瑞很大方的让赵黎打量,对方一定是在看自己是个瘸子,还要上沙场。 郁瑞道:“回圣上的话,正是,草民想去边关。” 赵黎冷笑道:“唐郁瑞啊,你想去边关?你可知道边关是什么地方儿,你这一身细皮嫩肉,天生就是少爷的命,如何去边关?那里的人是去打仗的,你见过血么,那里喝的是风,吃的是沙子,你能习惯的了么?你跟朕说你要去边关,朕怎么让你去。” 郁瑞只是不急不缓的道:“草民虽然年少无知,但这些还是有所听闻的,况且在陛下眼里,难道草民就是如此的娇惯不成气候么。再者……” 郁瑞说着抬起头来,眼角挂着一丝的笑意,看着赵黎,道:“如果唐家的当家人和嫡子一起死在了沙场上,不正是陛下所希望的么,唐家的家产,唐家的荣耀,唐家的所有都不必再费吹灰之力,陛下也可以解除心头大患,何乐而不为?陛下没道理不答应草民,对么?” 赵黎听他一字一字的说出来,心里震了一下,过了好半天,点点头,笑道:“对,对。这正合了朕的心思,你能做稳当唐家的嫡子位置,想来也不是吹嘘的,郁瑞啊,你是个聪明人,朕喜欢这样的聪明人,希望你好自为之。下去罢,运粮的事儿朕已经让人安排了,到时候会支应你的。” 郁瑞道:“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成全。” 等郁瑞就要出了大殿的时候,赵黎突然叫住他,道:“你为何要去?” 郁瑞笑道:“因为草民想去,草民心里放不下父亲,自然要去看看。这些年来竟是做些违心的事儿,难得草民这样儿坚定一次,自然要去。” 赵黎点点头,挥了挥手,让郁瑞退下去,等郁瑞走了,连赫才从后面绕进来,笑道:“陛下竟然在一个小娃娃身上栽了跟头。” 赵黎揉着额角道:“他小?他才不小,心思深得很,竟然敢这样对朕说话,倘或朕不是宽宏大量的主儿,就将他推出去斩了。” 连赫站在他后面,伸出手来替他轻轻的揉着额角,笑道:“正是呢。” 说着顿了顿,手上仍然力度适中的替他揉着,语气平淡的道:“陛下,微臣的兵已经点齐了,如果没有意外,会和运粮的队伍一起启程,到时候就不来特意向陛下辞行了……只盼着陛下往后莫要事事太过于逞强,凡是懂得循序渐进,多听听众臣的劝谏,若有些生气的事儿,三思而后行,方能不后悔。太后那里陛下也要多担待一些,太后终究是太后,是个妇道人家,也不能翻出天去,陛下不要总是和太后较劲儿叫板,赵国以孝为先,陛下这样不管有理没理会遭骂名的,岂不是很冤枉?还有陛下也万万不要专宠琦妃,并不是微臣对唐家有什么偏见隔阂,后宫不比朝廷浅见,朝堂上的大臣都要靠皇上用联姻的法子牵连拉拢着,偏颇了那一边儿都不好,莫要顾此失彼,也不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时候万一又培养出一个一手遮天的连丞相怎么办……陛下批折子别总是乱扔,这些东西叫旁人看了都不好,晚上记得加衣裳,现在已经不是盛夏,夜里头有些凉气儿了,吹坏了身子,再怎么发脾气,那些老骨头的御医也折腾不好您,是不是……” 赵黎听他唠唠叨叨,喉头滚动了两下,似乎有些干涩,眼眶也酸起来,半响终于开口道:“说完了?” 连赫道:“微臣的话说完了,让陛下听唠叨了。” “那就滚。” “是。” 连赫再拜一下,慢慢退了出去,他刚一退出大殿,顿时听见里面砸东西的声音,宫人惊恐的声音,乱七八糟的。 连赫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皇上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脾气仍然不小。 运粮食不是说准备就能准备的,连赫除了亲点自己往望龙坡去的兵马,还亲自筹备了军饷和粮草的事儿,经过连赫的手办得非常快。 一个月,粮草就已经准备妥当,运粮的队伍从京城出发,郁瑞自然跟着,坐在马车里。 时钺本来想跟着,只不过郁瑞没让,郁瑞道:“唐家还要你来坐纛儿,虽然赶鸭子上架也难为了你,但你一定给我打理的好好儿的,不然回来掀你一层皮。” 时钺点头应了,当天早上,准备了车马和一些随身的物品,送郁瑞上了车,看着马车跟着运粮的队伍一起走了。 太夫人没送郁瑞,只不过等郁瑞上了车,又止不住的让人搀扶着跟出来瞧瞧,只瞧见郁瑞放下窗帘子,马车很快就没了影子,再也瞧不见了。 太夫人虽然嫌弃郁瑞是瘸子,只不过真到这种时候,他好歹是唐家的人,如今唐敬上了战场,郁瑞也要走,说不担心决计是假的,老太太心里也没有底儿,只能盼着两个人都平安回来。 慕容缜身为将军,在沙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慕容盛没让自己当主帅,其实慕容缜也明白,自己不是主帅的料子,天生秉性就不细致。 慕容堂笙作为主帅,慕容缜起初并没有微词,但是后来慕容堂笙和他的主见有些分歧。慕容堂笙做事太过鞠躬尽力,慕容缜自然不知他和唐敬有什么恩怨,从表面看起来似乎和唐敬有深仇大恨,非要让唐敬血债血偿似的。 虽然慕容堂笙熟读兵书,计谋也是过人,这两仗打下来,只有起初那次埋伏损兵折将多些,后来两次交锋都没有什么损失。但是慕容缜仍然不同意慕容堂笙的行兵策略,这种方法根本不计兵将的生死,一味的用白骨堆战功,就算打赢了,那也是险胜,到时候元气大伤,姜国再偷袭过来,铖国还能剩下什么。 慕容堂笙并不听慕容缜的,尤其有两次经验,更加不听慕容缜的,慕容缜又第三次来找他。 慕容堂笙已经下令准备夺寨,两边儿即使已经交过手两次,但是现在就开始大聚夺寨,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从来都是易守难攻,万一再中了埋伏,夺寨不行反而会损兵折将。 慕容堂笙笑话慕容缜妇人之心,怎么可能听他的,让慕容缜带兵马留守大营,亲自率一对骑兵准备趁天黑放火夺寨。 郁瑞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说铖国的军队半夜跑来偷袭,杀了赵军一个措手不及,敌军是慕容堂笙亲自带领,唐敬身负箭伤,不得不狼狈逃窜,下令退后扎营。 郁瑞听了心里“咯噔”一声儿,大脑顿时就懵了,唐敬受了伤,箭伤说的模糊其词,也不知道严不严重,他是知道的,有些时候并不能将主帅的伤势说的太明白,万一传到敌军耳朵里就大事不好了,所以大半是藏着掖着。 他这么一想,心里更是没底儿,让旁人知道的已经是箭伤了,不知唐敬到底伤的怎么样子。 运粮的队伍走得慢,郁瑞想要先走,但却不行,这一路若不跟着队伍,也不知会不会遭到埋伏,毕竟粮草是军队的核心,很多时候敌军都会来劫粮草,这一路上虽不算危险重重,但也不能说一路平坦。 再过了几天,运粮队终于和唐敬放出来迎的队伍接上了头,这才加快的脚程。 唐敬正在主帐里和诸位将军研究地形图,一个士兵突然进来,跪下来道:“禀将军,粮队来了。” 唐敬点头,他已经听说皇上送粮草和赏赐过来,这时候齐章突然进来,表情有些兴奋,道:“义父,郁瑞来了!” 唐敬顿时一怔,似乎是根本没有料到,送回来的邸报也没有写上郁瑞会过来,不过马上回过神来,道:“在哪里?” 齐章道:“正在帐外呢,和粮队一起来的。” “胡闹。” 唐敬只是说了一声,立马站起来往帐外去,空场上停着一辆辆粮车,最后面跟着一辆马车,郁瑞还坐在上面没有下来,唐敬一眼就看到他,只是回头对齐章道:“你处理一下粮草的事儿。” 齐章应声称是,唐敬就大步走到马车旁边,郁瑞见到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唐敬给抱下了马车。 唐敬话也没说,就一路抱着郁瑞往主帐里去,直接进了里面儿,将郁瑞放在榻上,这才道:“胡闹,你跟来做什么。” 郁瑞没回他,只是立马道:“我半路就听到你受伤了,伤在哪里?” 说着伸手去摸唐敬的胸口,又看他的肩膀,手却被唐敬抓住了。 “别找了,伤口早就好了,只是放的假消息,好让铖国的兵马掉以轻心而已。” 他这样一说,郁瑞才猛的松了一口气,觉着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唐敬又皱起眉头来,冷着脸道:“你来了唐家的生意怎么办,皇上竟然放你过来。” 郁瑞看他的样子,禁不住笑道:“生意交给了时钺,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人,爹爹放心好了,至于皇上,我和圣上说,如果唐家的嫡子不能从战场回来,不正合了他的心思。” 唐敬叹了口气,似乎是拿他没辙,道:“谁会自己咒自己,尤其是军营里忌讳说这些。” 郁瑞没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唐敬,他们算起来也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而且如今唐敬穿着铠甲,是郁瑞从来不曾好好看过的。 郁瑞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喉头发紧,说不想唐敬决计是假的,不然也不用这样跟着运粮队千辛万苦的到这种地方来,如今见了面,真有一种感叹。 第五十七章:捷报 京城里的事儿由时钺管着,时钺难免太年轻了些,更重要的是时钺并不姓唐,而且是一个奴仆出身,头等本来就不高,只因着尽心尽力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多少人觉着不服气的。 别看时钺现在被人提起来风光的厉害,只不过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就先不说别人不服气到处使绊儿的问题,单单经验不足就够他头疼一番的。 时钺终归年纪轻,很多生意场上的事儿照顾不周到,郁瑞走之前又撂下这么大的摊子来,压得时钺是一刻也不敢松懈,就怕唐家的产业砸在自己手里,那岂不成了罪人。 陈仲恩自从上次来了京城,就没有回江宁的意思,一直住在京里,他对时钺的态度很明显,只不过早些时候陈仲恩的做法有些偏颇,毕竟他在生意场上几乎和唐敬平起平坐,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哪有什么耐心。 只不过后来时钺接手了常家铺子,两个人在生意场上也有了些接触,时钺对他的态度非常冷淡,冷淡到别人觉着不近人情,这时候陈仲恩反而不由自主的更加注意起这个少年人。 时钺对生意的敏感度很高,而且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这种人谈生意做合适,可是偏偏这个玲珑心肝的少年就对陈仲恩冷着一张脸。 陈仲恩起初的态度很明显,只不过是顽顽罢了,在他这种富绅眼里,时钺也就是个顽物,心情好多看几眼,心情不好就作罢,但是后来时钺的态度让陈仲恩牟上了这口气,渐渐的,陈仲恩都没有发觉,事情已经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 陈仲恩一直留在京城里,明里暗里都帮了时钺几把,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还以为是唐家和陈家联了姻,唐敬和唐郁瑞不在的时候,陈仲恩多多少少要照应着唐家,所以才去帮时钺。 甭管别人认为什么样子,只不过都让人知道,趁火打劫的事儿可做不得,即使唐敬和唐郁瑞出了京城,那还有陈老板呢。 因着郁瑞在丰升楼里摆宴,说了好话儿也说了狠话,所以没什么人敢卖粮食给姜国,毕竟卖一些粮食砸了自己的招牌可就不好了,唐家真的是有实力能随即弄垮一个商户。 姜国是游牧民族,粮食不能自给,最大一部分是靠向赵国的商户来买卖,还有一部分向铖国买卖,如今虽然和铖国立了盟约,慕容盛愿意给他做后盾,但是赵国突然断了姜国的口粮,这岂不是要命的事儿。 铖国自己也要打仗,慕容盛不可能把大量的粮食运送给姜国,毕竟粮草是军队的根本,在这种战势紧急的情况下,慕容盛怎么可能拿出粮草给一个野心勃勃,随时可能倒戈来侵略自己土地的国家。 姜国的粮草紧缺,军心顿时大乱,赵和庆趁着这种时候让军队反击,魏承安带了精兵五千突袭,将敌军杀了措手不及,竟然拿下了一座营寨。 这个消息不仅传到了京城,更传到了唐敬耳朵里,想必慕容堂笙那边也有所耳闻,铖国和姜国是联盟的状态,一个国家受损,另一个国家也是绳子上的蚱蜢,军心自然惶惶。 唐敬坐在主帐里,看着边防地图,下手放了两溜十二把椅子,众将都坐着这里,等着唐敬吩咐部署。 这时候一个将士走进来,道:“将军,探子来报,铖军那边似乎有了异动。” 唐敬点了点头,有人道:“如今姜国打了几场败仗,错失了元气,铖军如何还敢这时候来犯?” 齐章道:“想必是铖军听说将军中箭的假消息,觉得是个机会。” 正说话间,又有士兵进来,道:“禀报将军,铖军主帅慕容堂笙已经在叫阵了。” 他这样一说,顿时大家都有些惊奇,慕容堂笙身为主帅,竟然亲自来叫阵,唐敬当下站起身来,让众人跟自己去看看。 郁瑞并不住在主帐,听见外面的动静就出来看看,结果正好看见众兵将打开营门,整顿出发的样子。 唐敬骑在马上,旁边跟着齐章,似乎没有发现郁瑞在往那边看,头也没回直接出了营门。 慕容堂笙并没有带太多的兵来,第一眼看上去似乎不像是要打仗,他见唐敬出来,骑着马上前几步,齐章顿时紧了紧手里握着的长枪。 慕容堂笙挂着笑,朗声道:“许久没有见过唐四爷,溏笙好生想念,没成想四爷还肯来见溏笙一面,实在让溏笙感动不已。” 唐敬只是皱了一下眉,慕容堂笙说的话暧昧不清,似乎和唐敬有莫大的交情。 慕容堂笙见他不说话,只是招了一下手中的刀,齐章后背挺直,还以为这是对方的信号,哪知道慕容堂笙身后的士兵却捧上一个罩着红布的托盘来,双手擎给他。 慕容堂笙用刀尖儿挑起红布,托盘上面赫然是一件衣服,他将衣服拿起来,抖开来笑道:“想当年唐四爷爱惜赐衣,这番美意,溏笙又怎么敢忘怀,这件衣裳至今保存的好好儿的,溏笙一直将它放在枕边儿,不准让旁人去碰,生怕旁人碰一下给弄坏。” 他说着顿了顿,虽然穿着铠甲,但眉眼流露出妩媚之色,笑道:“当年一切历历在目,如今却要兵戈相见,实不属我愿,不知唐四爷还记不记得那日溏笙的话儿,今日还为时不晚,倘或四爷点一点头,什么都简单不过了。” 唐敬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日在郁兮园里,溏笙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自己和唐郁瑞比,说只要唐敬肯要他,他就不将手里攥着的机密回报给慕容盛,还可以帮他来打慕容盛。 但是慕容堂笙忽略了一点,退一百步来说。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就算他比唐郁瑞要优秀,然而他却在一个军人面前说了反叛的话儿,这是让在沙场上尽忠了这么多年来的唐敬最不能姑息的。 慕容堂笙说的暧昧其词,只要是人都能听出来这是什么意思,想必他要的也就是这个目的,只不过唐敬面色照常,似乎对方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话。 等他说完了,才冷声道:“听说你是来叫阵的,那么就别浪费时间了。” 慕容堂笙的脸色相当不好,顿时有些发愣,凉飕飕的看着唐敬,大声笑了起来,咬牙道:“唐敬,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的美意,你可知道我手中有你们赵国的兵防图,就算你十几年前是战无不胜的铁将军,如今你也不是了,你错失了战场这么多年,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唐敬了,既然你执迷不悟,或许是老天爷让你死在我的手上!” 齐章突然横枪催马往前,朗声道:“废话少说,你想跟唐将军叫阵,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慕容堂笙只是冷眼看了齐章一眼,并没有多话,手一拉拨转了马头,头也不回的往回去了,竟是这样子就收兵了,弄得赵军面面相觑。 唐敬他们一回来,郁瑞就听说了这件事儿,两军主帅阵前对峙,只是说了些暧昧其词的话儿,还拿了件以前的衣裳,似乎要用恩爱打动唐敬一般,最后割袍断义,但是连兵刃都没接上,又都散了。 郁瑞自然知道这个慕容堂笙并不是想真的叫阵,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劝降唐敬,如果成了就再不用苦战,铖国轻而易举的可以并吞赵国,若是不成,慕容堂笙说的如此暧昧,还拿了衣裳来比划,旁人听了自然要多想些,以为主帅和敌军有些关联,自然动摇军心。 天色暗了下来,唐敬和众将商议好布兵的事宜,就让人请唐郁瑞过来用饭。 军营里吃的可不比唐家,连万分之一也比不上,虽然唐敬是主帅,但这里除了沙子就是风,想吃一口新鲜的蔬菜,那都是要从千里之外一车一车运过来的。 在这种地方金子根本不值钱,值钱的是蔬菜,是水。 郁瑞进去的时候,唐敬还在负着手站在地图旁边,眯眼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郁瑞看了一眼,竟然是望龙坡的地图。 唐敬听见他进来的声音,转过身来,不再去看地图,推着他往桌边去,将碗筷递给他,虽然只是粗陋的晚饭,但两个人依然吃的很安静,就像平日里传饭一样,没说一句话。 等吃过了饭,郁瑞才笑道:“听说爹爹今儿个在沙场上都遇到了老熟人?” 唐敬听他说话,抬眼瞧了他一眼,随即道:“听说的?慕容堂笙的目的达到了。” 郁瑞道:“那爹爹想怎么平息谣言?这样子下去军心涣散也不是办法。” 他说完了,又马上接口道:“归根到底还是四爷的错不是么,养了探子这么些年,还将他当做宝贝疙瘩,爱惜成什么样子。” 唐敬一听完这句话,顿时笑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盯着郁瑞看。 郁瑞也听出自己话儿里的酸劲儿,瞪了唐敬一眼,道:“我可没说错。” 唐敬没说话,只是将他从轮椅上抱起来,大步走到床边,让他坐在床沿上,随即一推,郁瑞就“啊”的一声身形不稳,躺倒在了床上。 唐敬低头压上来,郁瑞伸手去推他,道:“这可是军营。” 唐敬慢慢压低了头,嘴唇磨蹭着他的耳垂儿,声音很轻,笑道:“正因为是军营,有些事儿不能说的太大声了,如此甚好,我附耳给你说。” 郁瑞的耳垂被他似有似无的磨蹭着,耳朵里又被他的气息扫着,一股股酥麻的感觉从下面窜上来,一直窜到脑袋上,顿时让郁瑞有些呼吸发紧。 唐敬看他身子微微微微打颤,知郁瑞一向敏感,耳朵都红了起来,再不像刚才那样灵牙利齿的亮爪子,唐敬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慕容堂笙手里的布防是假的,让他信以为真,自然要给他点甜头儿先尝尝。” 郁瑞猛地侧头去看他,有些震惊,随即眯了眼,笑道:“说到甜头儿,四爷何不依了他,他样样儿比我强,还会唱曲子……啊!” 郁瑞话还没说完,唐敬突然俯身下来,张嘴含住了郁瑞的嘴唇。 这里是军营,郁瑞根本没想到唐敬会在这里做些什么,一下子被他亲住,自然就愣了。 “唔……你……” 郁瑞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唐敬含住他的下唇,用牙齿轻轻的啃咬,时而又用舌尖儿去磨蹭描摹,或者干脆用自己的嘴唇去吮吸撩拨,郁瑞哪禁得住这些,顿时就像被顺了毛的猫儿,只剩下了颤抖和乖顺,偶尔能听到郁瑞轻轻的喘息声。 郁瑞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双手抓住唐敬的衣襟,任由他亲吻,唐敬一吻之后,又亲了亲他的额头,道:“说到甜头儿,谁是能比的上瑞儿的?” 郁瑞脸上顿时就红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快起来,没轻没重的,倘或有人进来瞧见了,看你如何收场。” 唐敬道:“那正好证实了慕容堂笙的话是假的。” 郁瑞不知他何时会说笑话了,而且是如此不好笑的笑话…… 唐敬直起身来,没有将郁瑞拉起来,道:“你若困了就睡罢。” 郁瑞摇头道:“这刚什么时候,我也睡不着,放心好了,你干公务的时候我不出声儿。” 唐敬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坐在旁边,不把郁瑞放在轮椅上,只让他坐在自己怀里,道:“既是不困,那就坐着陪我看看地形图。” 郁瑞只是商人,并没有打过仗,这如今还是第一遭来战场,以前更没看过地形图。 地形图非常大,每个地方都放着小木牌子,上面刻着字,唐敬看的赫然就是望龙坡,这个地方郁瑞多少也听说过几耳朵,似乎连赫就要领兵往这个地方驻守,那日自己跟随运粮队启程,连赫也带着圣上分给他的两万精兵启程了。 郁瑞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子,道:“这个地方这么险要,倘或真被铖军占领了,岂不成了蓄力拉弓的支点。” 唐敬点点头,道:“所以才要人去守望龙坡,这里虽然难攻,却不易守,想要守住这里,也不知连赫会用什么法子。” 说罢了,唐敬侧过头去看着怀里的郁瑞,道:“你可知道这么险要的地势,一般兵家会选择什么法子?” 郁瑞笑道:“我虽没领过兵,但兵书好歹看过几本,若要这样说,定然是火攻。” 唐敬点头道:“确实是火攻,望龙谷里草木茂盛,这又是个峡谷,自然要用火攻,只要大火一起那就是片甲不留,只不过望龙坡太险,不能投火石或者射火箭,只能令人将望龙谷两侧堵住,说得轻巧,但要将敌人引入谷中,同时堵住谷口,也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儿。” 郁瑞听着,顿时一愣,道:“连大人为何要亲自请命去望龙坡?” 唐敬道:“因为功高震主,君要臣死。” 郁瑞更是惊诧,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唐敬。 唐敬将他拥在怀里,道:“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帝王总是多疑的,不能用看待旁人的眼光来审视帝王,一个多疑的帝王并不一定是个昏君或者暴君,这是做臣子都明白的……这次仗打完了,我会向皇上请辞,还回到生意场上去。” 郁瑞道:“你不觉着委屈么,唐四爷就该生在沙场上,这才是你的命。” 唐敬摇头道:“倘或以前,那就是我的命,因为我并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比打仗,比流血更能得到满足,可眼下不一样了……” 唐敬说着,搭在郁瑞腰上的手又紧了紧,道:“老天爷将你送到唐家来,也算是待唐敬不薄,你来了,就一辈子也别想走,不要怪我太霸道。” 郁瑞握住唐敬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笑道:“得亏了唐四爷还知道什么叫‘霸道’两个字儿。” 他说罢了,突然又正色的看着唐敬,道:“我自然不会走,我为了做唐家的嫡子,装了多少回乖,忍了多少的气,还得罪了当家的太夫人,唐家上上下下从太太到姨太太都得罪一个遍了,如今好不容易将唐家的家产都划了到自己手上了,自然不会就这么走掉。” 说着欠身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唐敬的嘴唇,道:“如今的唐四爷挂冠之后可就是个穷苦人家了,一没实权二没家产,可要看本爷的脸色行事,什么陈家的小姐,蓉袖姨太太,还有哪找来的戏子,或者送衣裳的将军,统统别想划了着,胆敢多看一眼,叫你去睡通堂。” 唐敬听他一个个数,说的解气,禁不住笑了起来,“你琢磨的还挺仔细。” 郁瑞也笑道:“那是,别看你没权也没钱了,似乎还挺招人爱见的。不过你是我唐郁瑞的人,谁敢惦记着,就让他试试。” 郁瑞越说越觉得好笑,只不过这些话都说进了唐敬的心坎儿里,比任何一些好听的话都好听,唐敬记得郁瑞只对自己表过一次态,还是那时候实在受不了自己的折腾,但今日里却说了这些许多,或许他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唐敬听了心里哪能不高心,郁瑞还在细数,就被唐敬按倒在地形图上,郁瑞惊了一跳,就被他又吻住了。 慕容盛接到慕容堂笙从前线命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赵国布防图,当时慕容堂笙心里还存有一点儿希望,期盼着唐敬能回心转意,所以没有把事情做的太绝,如今唐敬这样当着大军的面侮辱他,慕容堂笙自然不再犹豫,将布防图献给了慕容盛。 慕容盛拿到图的时候有些质疑,只不过看了慕容堂笙的邸报,唐敬和连赫为了这张图都下令封城搜索,这样的大举动不可能是假的,当下非常兴奋,命人送军饷粮草和奖赏回去犒赏三军。 布防图自然是唐敬和连赫精心布局的,而望龙坡就是一个缺口,虽然望龙坡在赵国的南面,想要占领这块土地,慕容盛必须派兵长途跋涉,去到姜国绕到赵国后面才行。 但是布防图就在眼前,一切都让慕容盛更加肯定了,一定要占领望龙坡。 布防图上望龙坡因地势险要没有什么步兵,而且自望龙坡一直往北去,有一条迂回的路线正好属于兵力薄弱的地带,如果能占领望龙坡,这就是拉弓射箭的支点,在这里蓄满了力,和北面的前线前后呼应,两面夹击,直取赵国皇城! 慕容盛捏着布防图的手都在打颤,这是他祖祖辈辈都不能完成的宏图伟业,如今他却要完成,慕容盛怎么能不兴奋,怎么能不激动,恨不得立马派兵过去。 慕容缜接到密报的时候,已经震惊的不能说话,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京里的人回报他说,皇上已经下定决心亲征拿下望龙坡,如今大军已经准备妥当,就差最后出发了。 慕容缜心里“咯噔”一声,他心里头知道,自己这个哥哥从小比自己强,不管是武艺、武略还是读书写字,没有一样输给自己的,在他面前,慕容缜只能自行惭秽,行军打仗也是。 慕容盛心思缜密,想的比他周到,慕容缜知道自己是个马大哈,只会壮着胆子拼命,可这一次正好相反了。 慕容缜不知道布防图的事儿,他只是单纯的知道,作为一个皇上,哥哥竟然要亲自出征,还是去到姜国,绕过赵国的正面,一直到南端去,而且那个地方是望龙坡,就算没去过,他也知道那里的险要。 如果敌人用火攻,铖军不熟悉气候水土不服,再加上不适应地形,连躲都躲不了,到时候不知要如何收场。 慕容缜顿时有些头昏,他立马站起身来,长随拦住他,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慕容缜愣愣的道:“我去哪里?我自然是要劝大哥……望龙坡去不得。” 长随见他这幅样子,苦劝道:“王爷已经来不及了,京都离这里太远,就算是快马加鞭赶回去也为时已晚,那时候恐怕皇上已经启程了!” 慕容缜揉了揉脑袋,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喝道:“那要如何是好!” 他说罢了,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猛的冲出了帐子。 慕容堂笙此时也正在研究布防,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下一刻慕容缜就不顾士兵的阻拦冲了进来。 慕容堂笙出身没有他好,一直也是默默无闻的探子,这一次得到重用就想一展头角,自然凡事鞠躬尽力,他看不起慕容缜,慕容缜也只是个野鸡,忽而一夜就飞上了枝头,说到底只是运气好。 尤其慕容缜为人大大咧咧,说话也不仔细,而慕容堂笙心思重,别人说一句他要琢磨十下,看看别人是不是在针对自己,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慕容缜自己都不知道。 慕容堂笙一见是他,不冷不淡的道:“不知王爷深夜到此有何要事?” 慕容缜也不和他废话,道:“皇上要亲征望龙坡,这一仗必败,请将军派兵支援。” 慕容堂笙一听就乐了,道:“王爷怎知道这一仗必败?王爷有所不知,皇上之所以亲征,还是末将出的计策呢。” 慕容缜猛地睁大了眼睛,一双棱角分明的虎目瞪住对方,慕容堂笙年纪也轻,虽然自恃甚高,但是毕竟见识的少,突见一向是老好人的慕容缜这幅模样,心里不禁一突,倒是吓了一跳。 慕容缜喝道:“望龙坡是一个死局!那里的地势,那里的气候,那里的布防一切都不清楚,你让陛下亲征望龙坡,分明是要害死陛下!” 慕容堂笙听他对自己喊,不禁冷笑了一声,道:“末将知道,王爷一向看不起末将,处处与末将针锋相对,只不过这次大军的主帅是我而不是王爷!这里是军营,如果不听从命理,别怪我心狠手辣!” 慕容缜胸口急促的起伏,他的胸膛似乎要炸了一般,顶着一口气,他瞪着对方一直没有再出声,慕容堂笙还以为他怕了,毕竟一说出来军法谁不怕呢。 只不过下一刻慕容缜就突然掉头走了,狠狠的掀开营帐门帘,大踏步走了出去。 很快的慕容堂笙就听士兵来报,说诚靖王带着自己的两千兵马硬闯出了大营,往姜国的方向去了。 慕容堂笙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慕容缜是想追着慕容盛过去,想到这里慕容堂笙不禁冷笑一声,慕容缜果然是有头无脑的人,两千兵马管什么用,就算是精兵,就算是骑兵也不管用,拿着两千兵出去,怕是还没到望龙坡,就已经死干净了。 连赫率领两万精兵很快就到达了望龙坡,先是勘察地形,望龙谷里草木横生,这里必然适合火攻,而岥上却几乎没有树木,敌人想要将望龙坡团团围住火攻驱赶是绝对不可行的。 连赫看了地形,决定让大军往山上安营扎寨,凡是遇到树木全都砍光,将这些砍掉的树木用绳子扎起来,然后将这些困得死紧的木柴落高堵住望龙谷的一个谷口。 到时候将铖军引入谷中,再堵住另一边谷口就可以了,树木容易被点燃,纵使比石头轻,可谷口被烧着的树枝封死,也没人会去碰这些树枝。 连赫做完这些的时候,就让人在望龙坡上守着,以招旗为信号,招黄色大旗说明敌军已到,这个时候连赫会带着事先准备的两千兵马去诱敌入谷,等一切准备妥当,两千兵马引燃树木,山上看到下面着火,再派兵而下,将逃窜出来的残兵团团围住,以防有人逃跑。 军师劝连赫不要自己去诱敌,可以让士兵穿上他的衣服,这样也可以迷惑敌人,连赫却笑道:“我无亲无挂,可营里的将士们都有老母妻儿,让我如何忍心叫他们去以身犯险?反正都是人命,也不会分高低贵贱。” 他这番话说完,整个军营都被镇住了,从以前就听说过连大人清明谦和,如今一听更是如此,没有不服气的,将士服从命令,自然士气大振。 慕容盛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往望龙坡来,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阻碍,这也自然是连赫和唐敬的计谋,这样慕容盛就更加深信不疑,觉得自己手里的布防图是真的。 慕容盛将要达到望龙坡的时候,突然听前方探子说,前面树林子里有异动,怕是敌军在此埋伏。 慕容盛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种树林子是埋伏的好地方,如果他是赵军的话,也一定会在这里埋伏兵马,好让望龙坡的负担小一些。 但是慕容盛稍微一看就明白了,敌军埋伏的太仓促,绊马索都露了出来,慕容盛自然不害怕这些,还笑连赫果然是文人,打仗却用这些小伎俩,这些个都是几岁的娃娃就能看破的。 其实殊不知连赫就是为了让他看出来,这样才好装作不敌,往山谷里逃跑。 果不其然慕容盛的兵马一出,赵军就被打的四散奔逃,铖军乘胜追击,直喊带红缨的是连赫,一直追到望龙谷里,山谷里草木太多,已经遮住了光线,一下子就昏暗下来。 慕容盛此时心里才“咯噔”一声,急忙命人鸣金收兵,驱赶将士往谷外去。 只不过这时候为时已晚,望龙坡上的探子见铖军大半已经入了山谷吗,立马招起黄色大旗,埋伏在山谷旁边的士兵见了信号,立刻点燃草木。 一时间火蛇蔓延,大火碰到易燃的草木,就像疯了一般猛的冲上天际,整个山谷都被点亮了,铖军顿时大乱,哪里还知道章法,根本不分东南西北的乱跑,这时候山上的追兵又冲了下来,雷鼓震天喊声震天,铖军不敢往后退,只能向前想要冲出谷去,但是到了前面才发现,谷口被堆积的树枝封死,也被点燃起来,正着着熊熊大火。 赵军都不必冲进谷里,只需要将铖军驱赶进谷,防止有人逃脱出来,这一场仗因为部署周密,打得极其容易。 只这时候,赵军马上就要将敌军全部歼灭,突听又是一阵喊声,慕容缜带着他的两千兵马已经到了跟前,赵军没有料到有此一劫,虽然敌军援兵只有两千,但杀来的措手不及,而且赵军不见主帅连赫,没有头脑如何能行事。 慕容缜也不想和赵军多做纠缠,他老远就看到了冲天的火光,一心只想救人。 唐敬听到望龙坡的消息的时候,立马着急所有将士,三处大营同时发兵。 铖军本身就在闹内讧,慕容缜带兵出走的流言蜚语慕容堂笙根本压制不住,很多人嚼舌头根子,尤其唐敬还在铖军安插了内应,专门制造这次的声势。 铖军从将军出走演变成了异常内讧,唐敬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再等连赫的这场大火。 铖国皇帝被困望龙谷的消息一传到铖军,顿时一片哗然,慕容堂笙也愣住了,立马意识到其实这就是一个陷阱,唐敬一直不温不火的态度本就是为了这个,因为那张什么布防图根本就是假的! 慕容堂笙这个时候醒悟过来,已经为时太晚,铖军还在哗然,就见将士急急忙忙的闯进来,跪下来就道:“赵军!赵军杀来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得透了,铖军大营除了守夜的士兵和被慕容堂笙聚集起来商议事情的将士,旁的兵将都在睡梦之中休息,兵器扔在一边儿没有拿在手里,连铠甲也没穿,突听吹号的声音,一个个从梦里惊醒起来,连忙去穿铠甲拿兵器,谁穿了谁的铠甲也不知道,谁拿了谁的兵刃更不知道,一时间狼狈异常。 而唐敬的三处大军已经杀到,将铖军大营团团围住,攻破大门闯了进去。 齐章带着一队一千人的骑兵,等在不远处,专门阻击那些从大营逃窜出来的铖军。 慕容堂笙见势头不好,想要乔装改扮混出营去,结果在半路就被齐章截杀,饶是慕容堂笙武艺再好,但是事出狼狈,而且齐章也是从火头军凭真本事一步步升到偏将军的人,武艺自然不能差,当唐敬将铖军大营初步拿下的时候,齐章已经命人活捉了慕容堂笙,将他五花大绑,困在马上带了回去。 铖军一见主帅被擒,哪里还有斗志,纷纷将兵器扔在地上,以头叩地表示归降。 这一仗打的干脆利索,郁瑞亲自写了邸报,将士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去。 当时赵黎正在上早朝,送低保的将士匆匆赶来,“噗通”跪在地上,喊了一句:“托陛下洪福,捷报!” 赵黎一听,顿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垂在前面的冕旒“叮叮当当”撞的直响。 赵黎眉目上都染了喜色,道:“快拆开来,给朕当着众爱卿的面,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 唐敬立了战功,几乎将铖军全部活捉,另外活捉敌军主帅慕容堂笙,死伤却少之又少,邸报上还写了立功的名单,齐章排在了首位。 念完了邸报,殿上群臣顿时跪下来,以头叩地山呼万岁,一时间甚至整个皇宫都能听见百官山呼的声音,回音一直盘旋在皇宫上方。 赵黎的眼眸都亮了起来,虽然赵国的列祖列宗们一直压制着铖国,只不过没有一个人能有赵黎这样的功绩,这是前所未有的,作为一个君王,这是他毕生的荣耀。 赵黎开口道:“全军上下,各有升赏!” 他话还没有说完,又有士兵上殿,道:“陛下,望龙坡急报!” 赵黎笑道:“让朕猜猜,是捷报,对不对?” 那将士低着头,道:“陛下英明,确实是捷报。” 赵黎袖袍一摔,又坐到龙椅上,道:“念,你也给朕念出来,念给朕的各位爱卿听听!” 将士迟疑了一下,虽然急报都是封死的,并不能看,但是他是望龙坡过来的,自然知道那里的大致消息,说捷报是没错的,只不过…… “……歼灭所有敌军,敌军诚靖王逃跑,丞相……丞相连赫阵亡。” 赵黎脑子里“轰”的一声,似乎像是什么塌了,整个人瘫坐在龙椅上,他现在只能庆幸,庆幸自己方才已经坐了下来并没有站着,不然他此时只怕根本站不住,倘或一个帝王,摔倒在众臣面前,那一定是个滑稽的顽笑。 赵黎半响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只觉得脑子木可可的动不了,他的目光扫在众人的脸上,有痛心的,有伤心的,有偷笑的,有忍笑的,也有无关己事的。 然而赵黎却不知道自己心底里此刻是什么滋味儿,看罢,功高震主的没了,铖国败了,姜国也就要灭亡了,他的皇位牢固了,他的功绩他的建树是赵国任何一代帝王都不能比拟的,没有人能和他比! 只不过,那个经常站在自己身边,唠叨的,劝谏的,甚至冷嘲热讽的,用虚伪作为温柔借口的那个人,再也不能回来了。 赵黎一直不明白,为何连赫对着旁人都很温柔,而偏生对自己那么冷漠,甚至他们的第一次都是那样的可怕,赵黎怕死了连赫。 但是现在想一想,本身温柔的,其实是冷漠的外衣,而连赫对赵黎刻意的冷漠,只是不想要表露的太深,连赫已经深陷其中,他知道赵黎是君王,是要做不可一世的明君的人,不可能为这些私情而深陷。 连赫知道,只要自己能陪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他本身也是不擅长表露自己感情的人,除了唠叨,劝谏,连赫也想温柔的对他赵黎,只不过,这些被赵黎说成了虚伪。 赵黎喉头猛地滚动了一下,其实这一切不是连赫虚伪,而是赵黎天生的自卑,没有高贵的母妃,没有高贵的地位,他生下来就自卑,忽然有个人想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赵黎不能相信。 如今,他信了,可是连赫却撇下了他。 第五十八章 做臣子的本身就没有决定输赢的权利,帝王在下一盘有彩头的棋,他需要的只是愚忠的棋子。 只不过当这枚棋子碎掉的时候,赵黎又莫名其妙的心悸,明明所有人的在他眼里都该是为江山社稷埋骨捐躯的小兵,但是这个时候,赵黎才幡然悔悟,他的心坎儿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赵黎是被人从殿上搀扶回寝殿的,御医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想给赵黎请脉,只不过赵黎却不让人给他瞧病,只是躺在床上,望着明黄色的床顶发呆。 赵黎此时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因为他的脑子根本转不动,里面空荡荡的,一片茫然,他心里像被人狠狠拧了,一种酸涩哀痛,甚至是委屈,一股脑的涌上来,使得赵黎有些呼吸苦难,他觉得眼睛也酸涩起来,眼眶发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马上就可以掉出来。 赵黎摆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去,内侍们均不敢吭声,立马垂首退了下去,赵黎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憋在胸口的那股气突然泄了开来,眼泪一下子脱眶而出。 他并没有出声,只是张开嘴大口的呼吸,怕自己一合上嘴就会发出难以抑制的抽泣,眼泪像绝了堤一样,止也止不住,赵黎却不擦,静静的躺在床上,任凭眼泪一直淌下来弄湿了发角。 赵黎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全身似乎脱力了一般,根本抬不起一根手指,喉头里仍然一下一下哽咽着,如果在平日里,自己这番样子,连赫一定会在自己身旁,先是挖苦他几句,最后无奈的安慰他。 可是如今连赫不在,赵黎也想不到,这个世上除了连赫,他还能为谁再流眼泪,让他当当一国之君涕泪横流,这是多么大的罪过。 只是连赫不怕这种罪过,毕竟他回不来了。 赵黎怔怔的发愣,脑子里总是闪过连赫和自己相处的场景,挥之不去,一点一滴此时想来却像是折磨,赵黎有些不堪重负,明明哭的已经累了,但是那种哀痛仍然不断的在自己心里盘桓不去。 宫人进来,看见赵黎仍然面朝里躺在榻上,只好战战兢兢的道:“陛下,望龙坡急件。” 赵黎听见“望龙坡”三个字,顿时身体一僵,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厌恶,害怕,恐惧,错综复杂的念头纠缠着,赵黎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是自己自作自受,他的目的达到了,连赫真的死了,一切遂了心愿…… 赵黎伸手混乱的擦了一眼睛,这才伸手,内侍见陛下仍然没有起身,只好低着头恭恭敬敬的递上去。 赵黎接过急件,展开来看,只不过他刚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牙咬得死紧,似乎是要将牙齿咬碎一般。 赵黎的眼睛或许是哭的,也或许是因为看到了急件,充满了血丝,赤红着,眯起眼来狠狠盯着急件。 那上面的字不多,但却给赵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大军在彻查山谷的时候,发现了慕容盛,慕容盛没有死,但是受了重伤,望龙坡的大军凯旋之时,会献上俘虏。 原来那时慕容缜快马加鞭的带着自己的两千骑兵赶过来,一路上虽然没遇到什么阻挡,但是这么长的路程,再精锐的军队也需要休息,如果没有休息自然疲惫不堪。 只是时间不等人,慕容缜到达望龙坡附近的时候,刚好看见望龙谷里窜起的火蛇,因着望龙谷里都是草木,助长了火势,慕容缜纵使骁勇善战,根本没有办法,只能命令将士冲入山谷救人。 慕容缜心里记挂慕容盛,也顾不得太多,当先冲进山谷,火加上浓烟,山谷里乱成一团,黑压压的灰还有灼热的烫度让人几乎呼吸不了。 慕容缜看着眼前的景象顿时心凉了一片,冲进了山谷,后面的部队被拦在外面,慕容缜只好单枪匹马的往里冲,只不过烟大火大,他根本看不见慕容盛的身影。铖军两千兵马一上来就被冲散了,望龙坡上的驻兵又冲了下来,和铖军立马接上了兵刃。 有铖军冲破了赵军的包围也冲进山谷里,见到诚靖王疯了一般的四处冲突,他们都是跟着慕容缜多年的亲信,自然知道在王爷心里,皇上不仅是皇上,更是他最亲的亲人,眼下这幅光景,如何能不着急。 只不过火势太大,早些进谷的人只怕凶多吉少,士兵拦不住慕容缜,看着他一身盔甲被烧的灰灰黑黑的狼狈不堪,只能跪下来求慕容缜立刻退出山谷。 如果慕容盛不幸战死,那么铖国不可一日无君,而慕容盛没有儿子,唯一有的只是这个弟弟,铖国还需要慕容缜来挑起来。 慕容缜望着远处一片浓烟,眼眶里血丝密布,脸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只是呆呆的站着,士兵跪在地上,抱住慕容缜的腿,苦苦哀求他出谷,否则王爷不走,将士自然也会不走,铖国就要葬送在望龙谷里。 慕容缜这时候才哆嗦着嘴唇,嘶喊了一声,立刻提刀往外冲去,马匹怕火,在谷口的时候已经四散奔逃去了,铖军没有脚力,败事已露,似乎再没有回转余地。 赵军将慕容缜一行团团围住,慕容缜只余下不到百人,根本毫无逃生的可能,只不过赵军那时候才见识到了什么是野性。 慕容氏就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生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即使学着赵国建了皇宫,有了规矩体统繁文缛节,心底里仍然存在着这股崇尚血腥的野性。 慕容缜一直克制着自己,只是那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不由自主,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哀痛和愤怒,还有绝望…… 唐敬在边关命令齐章带人搜索,从东南西北四个角开始往中心开始搜索,不要落下一点儿残余。 齐章领命出去,唐敬这才叫来郁瑞,帐帘子掀开来,郁瑞却没坐在轮椅上,而是扶着门框而立,还冲唐敬挥了挥手。 唐敬一见他是走过来的,立马抢出去,扶着他,郁瑞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儿,从外面走过来的这段路虽然不远,但是对郁瑞来说很难。 他的腿虽然有了知觉,但是力度不够,郁瑞也想要早日脱离轮椅,他以前没想过自己还能站起来,如今腿上有了知觉,只怕不多练练就只能好的这么半半落落的。 唐敬知道郁瑞要强,只是扶着他坐下来,道:“你的腿感觉怎么样?军营里没有能给你扎针的,我这些日子军务又忙。” 郁瑞道:“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走几步有些无力。” 唐敬道:“这边儿的事已经差不离了,再过些天就要回朝,等到了京里,好好让时钺给你看看。” 他说着,看见郁瑞的腿有些微微发抖,知道是方才过于急功近利累着了,就让他靠坐在床上,自己伸手替他轻轻揉捏着腿。 郁瑞老实的靠着床,就让唐敬替他按摩,正这时候突然有人进来,在外面朗声通报,说是望龙坡的邸报。 唐敬放开了郁瑞的腿,站起身来,走出去拿了邸报,郁瑞看着他出去又回来,心里也有些感叹,望龙坡的事情郁瑞自然也听说了,连赫一直对自己的态度模模糊糊,甚至唐敬还和他说过,这是个难惹的人。 只不过这些日子下来,连赫并没有怎么来找茬子,而且京城里的百姓还很爱戴这位丞相爷,别管连赫到底是真的温和还是真的虚伪,但是他的心思确实是铺在朝政上的,或许换一种说法,他的心思是铺在赵黎身上的,而赵黎是赵国的君王,连赫自己会做一个爱民如子的丞相爷。 如今却听闻连赫战死了,郁瑞心里头也不好受。 唐敬拿了邸报,看了一眼,随即看了一眼郁瑞,道:“慕容缜跑了。” 郁瑞终于知道唐敬看自己这一眼是为的什么了,之前慕容缜和郁瑞的关系很亲厚,唐敬这样子说,其实是想让郁瑞放心。 郁瑞并没有说话,果然什么事情联系上了国家,联系上了土地,联系上了利害关系,就全都变了味道,再不简简单单的能用亲厚或者疏离来描述了。 郁瑞也不知该为慕容缜的逃脱是庆幸好,还是该为赵国没有铲除这个大祸患而惋惜好。 齐章将战场的零碎事情处理之后,唐敬和众将就准备班师回朝了,圣旨确实是等来了,只不过让众人太过于震惊,并不是凯旋,而是谈判。 赵黎接到望龙坡的邸报,说擒获了铖国君王慕容盛,但是慕容缜逃跑了,眼下又有连赫那事儿,赵黎心情自然不好,慕容盛送回京里头,决计不能活命,也就是多受点苦头,赵黎不会害怕慕容缜恼怒发兵,既然已经打了,不如彻底的打下去。 然而这个时候赵黎却又接到慕容缜的来使,慕容缜听说赵军擒获了慕容盛,特意派来使求见。 赵黎已经好几日没有闭过眼,眼里全是憔悴和血丝,一听到“来使”二字,一股怒气顿时冲了上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种不成文的规定于他根本不值一提,赵黎也听也不听,立刻叫人推出去斩了。 来使被士兵压着往外拖去,吓得魂儿都飞了,只能大喊:“连赫丞相没死!连赫丞相没死!” 赵黎听到这句,整个人都僵住了,立马站起身来,从大殿的台阶上快步走下来,一把拎住来使的衣襟,喝道:“说!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说的明明白白的!” 来使不敢怠慢,又怕赵黎反悔把自己推出去斩了,只好精简的说连赫没有死,慕容缜在冲出重围的时候抓到了奄奄一息的连赫,那时候慕容缜的心思和赵黎一样,只想要杀了连赫,只不过将士们苦苦相求,连赫怎么也算是赵国的重臣,留他一条性命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 慕容缜将连赫带回了铖国,立马就听说自己的大哥没有死,如今正被赵军押往赵国京城。 慕容缜提出了谈判,想要用连赫交换慕容盛。 这个消息可谓是震动朝野,铖国用一个丞相来交换他们的皇帝,这是多么可笑的谈判,两方的彩头根本不对等,一个丞相一个皇帝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尤其是这种时候,铖国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兵败,几乎不成气候,赵黎完全可以不接受谈判,让唐敬继续打下去,直到将铖国斩草除根。 就在众臣都笃定这个答案的时候,赵黎却犹豫了,没有一个人可以体会到他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几乎就在大殿上痛哭了出来,只不过他是皇帝,皇帝要有皇帝的尊严,皇帝不能为了这些小小不言的事儿就落泪。 赵黎装的一脸平静,只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却像滚烫的油一样,诧异,兴奋,不敢置信,在绝望的最尽头,他竟然看到了希望。 众臣都等着赵黎发话,只不过等了很长时间,赵黎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来使,铖国的来使被赵黎盯得全身打颤。 赵黎这时候凉凉的开口笑道:“铖国的诚意在何处,我赵国的相爷在何处,败军之将要和朕谈条件,竟然只派一个小小的官员过来?” 众人一听,顿时不明白赵黎是什么意思,依照赵黎的秉性,根本不可能答应交换,毕竟慕容盛是铖国的君王,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如果不交换的话,发兵一路打进铖国的皇宫去,拿下铖国几乎不在话下,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倘或慕容盛回了国,休养生息之后,赵黎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只是赵黎却不拒绝对方,而是摆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唐敬没能接到班师回朝的圣旨,而是接到了谈判的圣旨,慕容盛已经被重兵押解往他们这边来,赵黎让唐敬押着慕容盛去和慕容缜谈判,换回他赵国的丞相爷来。 唐敬接了圣旨,众将们一片哗然,不知皇帝为何突然这样子做,这是一场注定损失惨重的买卖。 众人接了旨却没有立马散去,有人说道:“将军何必接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等慕容盛押送到了,一刀砍了他的脖子,再打到铖国的老巢去,慕容缜再厉害,还能一个人挑起铖国来不成?” 唐敬没有说话,只是扶起地上的郁瑞,让他坐下来,齐章也有些不解,郁瑞知道自己没有官衔在身,说话也没有分量压不住人,只不过这会子是在憋不住了。 道:“不知众位将军听说过一个词没有,‘穷寇莫追’……如今赵国打铖国是扩张土地,而铖国打赵国是为了保家,试想哪一番的厉害关系比较严重?皇上如果舍弃丞相,让百姓怎么看,这样的君主今日可以舍弃丞相,明日就可以舍弃军队,没有夺下一块别人的土地,和失去了民心,不知哪一个严重?”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谁都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去民心早晚是要灭国的,他们都是在沙场上征战的老兵了,却忽略了这一点,被郁瑞一提,不禁有些感叹,心想着果然虎父无犬子。 押送慕容盛的队伍很快就到了,慕容缜决定亲自来议和。 慕容缜见到唐敬的时候,双方都带着团团的兵马,押送着个自己的俘虏,唐敬早就准备好了文书,让人拿过去给慕容缜过目。 慕容缜看了文书,又抬头去看唐敬,唐敬道:“铖国用丞相交换君王,这本身是一个赔本的买卖,想必诚靖王也知道,唐某是商人,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事儿,如果诚靖王觉得可以,那就立盟约,如果不成,咱们仍旧沙场上见面。” 慕容缜只是盯着唐敬,唐敬不怕他直视,面上表情丝毫不改,慕容缜看了一会子,又转头去看慕容盛,慕容盛被困了手脚站在囚车里,样子有些狼狈,只不过双眼却紧紧盯着慕容缜。 慕容缜心里一抽,眯了眯眼,手垂下来,摸到了腰间的佩刀,立刻抽刀出鞘,将自己的掌心剌破,鲜血立时涌了出来,慕容缜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将带血的手按在了文书上。 唐敬点了点头,这才挥手,慕容缜也将手抬起来,双方的人立刻得令,将囚车往前送,交换了俘虏。 唐敬骑在马上,回头看着慕容缜,道:“再打下去,辛苦的只能是百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立下的这份盟约,唐某只希望诚靖王好自为之,遵守诺言。” 唐敬凯旋了,带回来了丞相连赫,更重要的是带来了一份盟约,慕容缜有生之年,永不侵犯…… 朝野上下为之震动,赵黎率领文武百官亲自迎出城门。 唐敬一路上并没有骑马,而是坐着马车回来的,因着众将也知道唐家的小公子腿不方便,所以并没有人奇怪。 而且这些日子郁瑞在前线,丝毫不会刷少爷脾气,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再加上郁瑞的那番话,确实是很多人不能觉悟的,将士们也更加钦佩他,一路上对郁瑞也十分照顾。 到达京城的时候,唐敬就出了马车,让人驾着马车往唐家去,郁瑞没有官衔,和文武百官客套是一件受累的活计,唐敬自然舍不得郁瑞受累,让他先回唐家休息去了。 大军凯旋是京城里没人不知道的事儿,唐家里早早的就准备上了,老太太听说儿子回来,还立了不可一世的战功,心里自然高兴,他唐家终于又找回了颜面,早就让下人们安排着,要风风光光的迎接唐敬。 郁瑞的马车一停在门口,就有人簇拥上来,老太太被峤襄扶着,芷熙时钺都抢出来,俩眼就直直的盯着马车。 马车的帘子被打了起来,郁瑞从里面探出头来,老太太道:“还不快扶少爷下车?” 郁瑞却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道:“时钺,脚踏子。” 时钺怔了一下,立马醒过梦来,原来少爷还记得老太太的话,只要他能在老太太面前走一步,老夫人就会承认他是唐家的嫡子。 时钺当下从旁边搬来脚踏子放在马车边儿,往上面扑了猩红色的毡子,随即看着郁瑞。 郁瑞这才点了点头,双手扶住马车框,手一撑从车里下来,当他双腿落到脚踏子的时候,所有人顿时屏住了呼吸,老太太也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郁瑞稍微颤了一下,当下惊得老太太也一晃悠,喝道:“扶着少爷,摔个好歹你们担待的起吗!” 只不过郁瑞马上抓住了车沿子,又稳住身形,膝盖微弯,从脚踏子上走了下来。 芷熙和峤襄终归是姑娘家,看着这一幕登时眼眶里都是眼泪,溜溜的打转儿,几乎就要哭出来,也不知是为了少爷平安从沙场回来,还是为了少爷能站起来,能走路。 老太太也有些红了眼圈,但她终究秉性掘,不喜欢向人低头,只是点了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芷熙当下抢过去扶住郁瑞,也顾不得规矩,哽咽道:“少爷您可回来了!” 众人这才将郁瑞簇拥进府门去,太夫人一面怕郁瑞长途跋涉累坏了身子,催促着他去休息,但是一面又放不下心来,想要问问他们在边关的事儿。 郁瑞自然知道,老夫人虽然很多事情上偏执了些,但终归是为了唐家的门楣,并没有什么大错,他也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就留在正堂,说喝两口茶,陪着太夫人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唐敬回了京,赵黎率领百官迎到城门还不止,又准备的宴席,将唐敬一直迎进宫去。 他立了大功,赵黎想要赏他,酒宴上问唐敬想要什么,唐敬没有回答,只不过散了席,唐敬却留了下来,要和赵黎单独说说话儿。 赵黎喝了些酒,因着连赫回来了,他现在看什么都欢心,自然愿意和唐敬说话,就遣退了所有宫人,让唐敬单独留下来。 唐敬开门见山的道:“陛下方才问微臣想要什么,微臣现在想到了。” 赵黎笑道:“哦?你想到了,那就说罢,你放心,朕活了半辈子,从没这么欢心过,唐敬啊,你立了大功,除了这个皇位,你想封王,你想圈地,朕都能依你,只要你开口。” 唐敬听了,却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把这些看在眼里,道:“唐家的家产,即使不封侯拜相,也足够微臣风风光光的过一辈子……微臣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赵黎哂笑了一声,道:“也对,唐四爷是什么人物,即使朕是皇帝,也不一定能跟的上,在百姓眼里,你是名传千古的铁将军,不需要这些劳什子的铜臭的玩意儿。” 唐敬道:“微臣只有一个请求。” 他说着,将手伸出来,手心上托着的赫然是虎符。 唐敬接着道:“微臣只希望陛下能够恩准,让微臣辞官,继续去做一个商户人家。” 赵黎震惊的看着他,也不知是不是他喝了酒,有些醉意,说的反而没有顾虑,道:“你为何还要辞官,唐敬,你立了大功,朕不会再排挤你,你为何要辞官?难不成生意场真的比沙场更能容得下你,你天生该生在朝廷里,生意场上有多少被人津津乐道的商户,陈仲恩就算一个,他们并不缺你,但是朝廷却不一样!” 唐敬只是道:“微臣名唤唐敬,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都叫唐敬,哪里缺了唐敬都能继续下去,而百姓并不能缺了陛下。” 唐敬顿了顿,看着赵黎越发震惊的眼神,道:“或许这些话连大人不知道该如何来劝诫陛下,那就由唐敬来说……天下人没谁都可以,微臣也只是天下人中的一个,而陛下是一国之君,只要陛下记得这些,便足够了。如今铖国已经和赵国立下盟约,而且铖国元气大伤,几十年之内根本不能有所作为,陛下倘或为百姓想一想,就不该再发兵动乱,打仗到头来,苦的只能是百姓。” 他说完,将虎符递给赵黎,“如果没有战乱,就没有什么铁将军,唐敬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唐敬说着,跪下来拜在地上,扣头道:“草民,谢陛下恩典。” 唐敬出了宫,天色已经很晚了,却见宫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他识得赶车的人,正是唐家的下人无疑。 唐敬走过去,车帘子顿时里面的人掀开了,却是郁瑞。 已经快到了过年的时候,夜里头天气太冷,郁瑞一面搓手,一面哈着气,见唐敬上了车来,笑道:“还以为唐四爷醉在宫里头,今儿晚上不回来了呢,那我可是白等了。” 唐敬看他冻成这个样子,伸手将郁瑞搂在怀里,郁瑞挣扎了一下,毕竟郁瑞正是拉高身子的年纪,也不如以前那般小巧了,身量渐长,也越发的有了一些成年的男子气,唐敬再把他揽在怀里,郁瑞都觉着别扭。 只不过唐敬却不放手,张嘴将郁瑞的手指含进嘴里,郁瑞哆嗦了一下,唐敬喝了酒,嘴里头非常热,一股灼烧的感觉登时从郁瑞的指尖儿蔓延开来,和身上的寒冷对不起来,竟然分外的敏感。 郁瑞轻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干什么,这可是外头。” 唐敬放开郁瑞的手,摸了摸他的脸,是冰的,道:“一直在等我?” 郁瑞不愿意承认这种跌面子的事儿,哼哼了一声,道:“那可不是,谁都知道唐将军一表人才,又立了战功,我怕哪个名门闺秀瞧上了你,只好跟这儿等着了。” 唐敬笑了一声,亲了亲郁瑞的嘴唇,郁瑞尝到他嘴里淡淡的酒味儿,似乎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嗓子眼儿顿时干渴起来,双手一勾揽住唐敬的脖颈,主动加深了亲吻。 唐敬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死死捏住郁瑞的腰身,将郁瑞亲吻的大脑放空,顿时软了腰,只能乖顺的任由唐敬为所欲为。 唐敬一吻之后,才道:“我方才辞官了。” 郁瑞只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辞了也好,不过唐四爷早就将家产都交给我了,如今太夫人又承认了我这个嫡子,唐四爷也算是一文不值的穷人了,往后里你若不巴结着我些,可让你净身出户。” “要怎么巴结?”唐敬一面轻笑,一面伸手从郁瑞的下摆摸上去,炙热的手掌磨蹭着他光裸的腰际,道:“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嗯?怎么样?” 郁瑞赶忙挣扎着从唐敬怀里起开,道:“别开玩笑,看你往后还如何嚣张,往后你年纪大了,肯定要换我来伺候你才是,到时候可别不行……啊唐敬……嗯!” 郁瑞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敬按到在马车上,一下子抽掉了腰带,衣裳乱七八糟的散下来,郁瑞惊得要撑起身来,这里是马车,虽然夜里头街上的人不多,但随时都可能被外面的人发现。 唐敬却压住他的肩膀,道:“那是往后的事儿,如今看看谁不行。”说着拉下他的裤子。 “别……唐敬……” 唐敬笑着亲了他的嘴唇一下,道:“叫爹爹。” 郁瑞瞪了他一眼,唐敬的手指却动了一下,惊得郁瑞腰身猛颤了一下,一股酥麻猛地袭了上来。 唐敬很淡然的道:“不叫的话,真的在这里做了。” 郁瑞拿眼去瞪他,却没有什么威严,勾起的吊梢眼尾发红,氤氲着一片湿气,只能服软儿道:“别……爹、爹爹……” 唐敬这才将手指抽出来,亲吻了郁瑞的额头一下,道:“回去再说。” 唐敬所说的“回去再说”,自然是狠狠的折腾一番郁瑞,在阵前的时候因为忙于军务,而且是军营里,两个人除了偶尔亲吻,再没有超过的事情,如今回了京城,唐敬又辞了官,可谓是成了闲人,没了负担,自然要放肆的折腾一番郁瑞,好把这些日子的补偿回来。 郁瑞的身子骨比以前强了好多,不至于被唐敬折腾昏过去,但是也觉得自己的命去了大半,累的全身酸疼,本来是让唐敬将功补过替自己洗身子,但是他高估了唐敬的定力,两个人在汤池里又来了一次。 郁瑞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喘气儿的力气了,多一句话都张不开嘴来说,唐敬给他上了药,就拥着他在郁兮园睡下了。 齐章立了功,得了封赏,加官进爵无可限量,正当公主出阁的时候,无意间在酒席上见到了齐章一面,竟是仰慕的不可自拔,非齐章不嫁。 也正是门当户对,连赫的伤势好了之后,亲自上唐家说的煤,在旁人眼里齐章是唐家的义子,但老太太非常爱见这个孙子,觉着他有唐敬当年的风范,听说丞相亲自来说媒,高兴的什么似的。 齐章没有见过公主,本还不是很愿意,连赫拿着画轴与他看,只是刚看了一眼,齐章顿时愣住了,他还记得,凯旋之时皇上曾在宫里办酒宴,齐章因着觉着喝多了酒胸口憋闷,才去外面透透风儿。 哪知道遇到了一位姑娘家,齐章常年在外面打仗,哪知道宫闱里都是什么规矩打扮,当时还以为是宫女,都没往公主身上想。 齐章从未涉及过感情的事情,只是到后来几次三番的再想起那位姑娘,但不知是为什么,如今连赫上门来,齐章看了画轴,才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心里一直装着这位姑娘。 公主的婚事很快就定下了,齐章改了姓氏,跟随唐敬姓唐,和郁瑞一个辈分,中间自然是郁,就作“唐郁章”,唐家竟然出了一个驸马爷,如此光宗耀祖的事儿,把老太太又乐呵了。 等唐家操办完娶公主的事儿,没成想又来了事儿,那日郁瑞正坐在铺子后堂看账簿,陈仲恩也不知是怎么的,竟然突然上门来,说要迎娶时钺。 郁瑞登时愣住了,当时时钺也在,郁瑞向他看去,只见时钺面色有些尴尬,恼怒的瞪了陈仲恩一眼,但也不是真的恼怒。 郁瑞是聪明的人,而且他和唐敬也是这层关系,怎么可能看不明白,郁瑞当下并没有吱声儿,而是装作高深莫测的道:“陈老板,这是哪档子事儿?郁瑞知道之前出征的时候,是陈老板一直照顾着唐家,只不顾一码归一码,时钺也算是唐家的左膀右臂,如何能随你这么顽顽。” 陈仲恩看了一眼时钺,又看向郁瑞,道:“唐少爷开玩笑了,陈某自然不是顽顽,而是认真的,时钺只要过到陈家,陈某不会再娶或者再纳一个人。” 郁瑞挑眉道:“当真?” 陈仲恩道:“自然当真,我陈仲恩说过的话,还没有不当真的。” 郁瑞立刻笑道:“这可不行,当真也不行,除非陈老板愿意嫁。怎么说,时钺现在也算是个老板了,甭管生意做得有没有陈家大,那头等是一个辈儿的,除此以外,我可不知道陈老板说的是不是真当真。” 陈仲恩愣了一下,时钺明显也愣了,不过立马转头看向陈仲恩,似乎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郁瑞将这些看在眼里,禁不住叹口气,时钺这样子的人,竟然栽在了陈仲恩手里,陈仲恩一向是老奸巨猾的主儿,虽然看起来也是真心以待,但是郁瑞就是不放心。 陈仲恩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立马恢复了自然,笑道:“唐少爷这是在考验陈某?不过陈某也不是禁不住这些的人,你大可以放心,无论是娶还是嫁,陈某这辈子只想要时钺一个,既然唐少爷都开口了,那我嫁。” 郁瑞听陈仲恩说完,“噗嗤”一口茶就喷了出去,时钺赶紧拿了布巾给郁瑞擦身上的茶渍,还责怪的瞪了陈仲恩一眼。 其实不赖陈仲恩,郁瑞只是听他说“嫁”,忽然想到了对方凤冠霞帔的样子,禁不住就笑喷了,一口茶差点呛着自己。 陈仲恩和时钺的事儿办得很隆重,自然没有什么新娘子,两个人都是男子的喜服,虽然很多人对男子和男子的事儿嗤之以鼻,但是陈仲恩和时钺在生意场上的分量也不是一般的大,没什么人敢拿这些来磨牙磕牙。 郁瑞看着身边的人都摆了喜宴,不禁有些唏嘘,唐敬笑道:“你也想穿喜服?那就让管家给咱们准备着办一场酒宴。” 郁瑞笑道:“还是算了罢,你想活活气死老夫人么?” 唐敬点点头,隔了一会子又道:“其实咱们办过,只是你忘了。” 郁瑞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唐敬并不回答他,只是道:“你今夜里若是主动来,便告诉你。” 郁瑞横了他一眼,他的腿看起来好的和常人无异了,虽然不能跑跳,但是走路没有问题,只要时间不是太长都能禁得住。 自从郁瑞的腿好了,唐敬就开始变本加厉,每一次看到郁瑞情动的用双腿夹住自己腰的时候,唐敬都会止不住的想要狠狠折腾他,虽然郁瑞到最后都会告饶,唐敬也想要怜惜他,只不过结果反而适得其反。 郁瑞往他腰上一跨,坐在唐敬腿上,用手压住唐敬的肩膀,眯着眼恶狠狠的道:“早晚有你讨饶的一天。” 唐敬脸上万分平淡的点点头,那表情似乎非常不信,让郁瑞几乎气晕过去。 只不过事实证明目前讨饶的一定是郁瑞无疑了,郁瑞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殷红,双腿已经开始打颤,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唐敬身上。 唐敬狠狠抑制住心中的躁动,将郁瑞猛地按倒在床上,低下头来,在郁瑞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这才笑着告诉他,道:“你忘了,上次我特意让裁缝给你量的衣裳,大红色的,咱们的连花色都一样,洞房时候你还穿着。” 郁瑞被他折腾的迷迷糊糊的,顿时想了起来,那分明是唐敬要娶大奶奶那次,结果反而成了自己和他洞房,确实是有个大红的衣裳,只不过郁瑞不知道唐敬是故意谋之良久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