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小受跟小攻青梅竹马,但因为炮灰攻把小受洗脑,最后小受跟炮灰攻在一起了。 谁知道好景不长,炮灰攻出轨,小受出一场车祸,换上一种以为自己是鬼的精神病。 这可把阔别两年的小攻乐坏了,这回他终于得手了,过上了圈养‘鬼’的日子。 “季姚,我爱你。” “我们人鬼殊途,你省省吧。” “那你多放点盐,想淡死你老公啊!” 系着围裙的鬼冷着脸撒了一大把盐,“以后你再这么奴役鬼,我就吃了你啊。” 霸道生活能力九级残障攻X暴力冷情洁癖家务小能手受 1V1 HE 编辑评价: 捉到男友出轨的季姚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醒来后以为自己变成了鬼,忘了好多事。 他住在自称是自己青梅竹马的陶合家里,每天忍受着陶合这只流氓无刻不在的调戏。 直到陶合被爷爷发现并强制带回家后,季姚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记忆与大家知道的真相不太一样…… 重归警队,季姚通过蛛丝马迹终于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洗脑了!虽故事伊始是捉奸后出车祸的俗梗,但主角醒来后患上了一种以为自己是鬼的精神病,是个不错的萌点,并从此拉开了青梅竹马与豪门爷爷斗智斗勇的故事序幕。 本文看似欢乐,实则波涛暗涌,当伏笔被揭开,才恍然感叹原来如此。 攻受的性格设定颇为有趣,季姚暴力冷情有洁癖,堪称家务小能手,越发衬托着霸道的陶合生活能力九级残障,两人的相处的方式很吸引人,不甚温馨却深情动人。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姚,陶合 ┃ 配角:段修平,蛋蛋,蛋蛋的朋友,蛋蛋请的医生 ┃ 其它:神经病 01.车祸 季姚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拨通了段修平的电话。 “今晚要一起吃饭么……” “我还有个病人,要加班,你自己吃吧。” “哦,那要给你留饭么……” 电话那头已经是嘟嘟的忙音。 季姚挂断电话,熄了火,抬眼望着车窗外的霓虹灯牌。 希尔顿酒店。 比当初跟自己开房的廉价小旅店好太多了。 因为段修平是学医,为人又特别爱干净,刚在一起的时候季姚还住单位宿舍,每回都是傻兮兮的自带床单,生怕脏了段修平的身体,结果就是自己被操的腿脚发软,回去还得蹲地上吭哧吭哧的洗床单。 现在看来,当初自己怎么不拿床单直接将这人渣闷死在床上呢。 话说段修平跟季姚是发小,从小学就在同一个学校上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段修平抱个足球一脸汗的过来,羞涩的拍了拍季姚的肩膀,问他是哪个班级的女同学,结果季姚当时就恼了,找个砖头直接糊段修平脸上,俩人就当着好几十名同学面前厮打的轰轰烈烈,还误伤好几名无辜前来围观的小同学,最后给纪委老师惩罚,在走廊里站了一节课。 而且那纪检老师也够缺德的,非要俩人抱着站,跟哥俩好似的,又怕两人不照着办,时不时出来瞅一眼,要是见两人抱的不紧,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育。 段修平当时好像顶了两句嘴,结果给老师弹了好几个脑瓜崩后就害怕了,一直紧紧的抱着季姚,生怕老师再出来弹他。 季姚记得那时候段修平长的比自己高大一截,自己就给他箍在怀里,垂着眼睛数他校服上的血点,都是刚才自己一板砖啪他鼻子上弄的。 数着数着季姚肚子就开始叫,段修平一开始装着没听见,后来实在受不了,就告诉季姚自己上衣兜里还有一根火腿肠。 季姚一听有火腿肠吃,赶忙掏出来,麻利的用小牙撕商标,剥皮儿,窝在段修平怀里偷摸的啃,一边啃一边提防老师过来。 段修平也老大不乐意,怪季姚也不给他留点,季姚就把剩下的一小截都塞他嘴里,吃完了季姚觉得不解饿,又从他兜里翻出一根果丹皮继续啃,后来俩人都吃个饱了,就继续抱在一起,等着下课。 下了课之后,段修平支吾半天,还是问了季姚是哪个班级的男同学,季姚因为吃人家嘴短,就老实的告诉他,还给把QQ号也给了。 当时段修平是学校里的老大,自从认识季姚后,就自动退居二线,成了罩着老大的老二。 后来段修平又觉得老二这个名称实在太难听,又自动降级成老三,变成了罩着老大的老三,没有老二。 虽然段修平这些苦心季姚直到大学毕业才知道。 大学毕业后季姚去参加过一次母校的同学聚会,没成想还碰见了当时的那位纪检老师,那老太太头发都白了,见了季姚跟段修平就开始拿这事炫耀,说什么这俩人当时打的那么凶,要不是自己会教育,他俩哪有这交情。 季姚这时候总心想,是啊,他现在是不拿手打我了,就使肉帮子捅我后面,这玩意可比打脸疼多了。 俩人也是在季姚大学毕业后才好上的,段修平成了心理医生,季姚是警察,季姚回想起之前的事,就觉得段修平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当医生的人,当兽医还差不多。 可段修平还就是医生,文质彬彬的,戴个小眼镜,越发的不像是记忆力那个人。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季姚爱段修平,就算他变成什么样,季姚都爱他。 希尔顿酒店前台的小姐正百无聊赖的核对房间入住率,低头摆弄电脑的时候,就听得头上音色冷清, “刚才有位叫段修平的客人在你们这里开了间房是吧?” 柜台外的男人,脸白条正,细长的眼睛黑黝黝的,相当漂亮,就是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 前台小姐还是很客气,“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季姚淡淡的望着她,掏出自己的证件,“警察,麻烦配合一下,段修平住在哪个房间?” “……啊……”前台小姐一窒,赶忙低头操作,“六楼728,大厅左转有电梯。” 季姚伸了手,“房卡。” 前台小姐赶忙递到季姚手里。 季姚拿着房卡,左转进了电梯。 内壁玻璃上映出的脸,苍白憔悴,两个眼圈深陷,一看就是许久未睡过一个好觉。 电梯叮铃一声打开,季姚攥了房卡直奔728。 希尔顿的隔音算是不错,可隔着门板还是能见女人高声呻吟的声音,由此可见里面做的有多么激烈。 季姚放在读卡器上的手有点抖。 床上躯体纠缠在一起,做的正投入。 段修平浑身汗涔涔的,劲瘦的腰打桩机似的,正狠命的干那个女人。 季姚盯着这场面,长长的喘口气。 刚才还闭着眼竟享受的女人忽然睁开了眼,紧接着见了鬼一样放声怪叫,抬手扯了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段修平先是一愣,后又抄起床上的大毛巾系在自己身下, “……你……你跟踪我?” 立在门口的男人攥着拳头冲上来,照着段修平的鼻子就是狠狠一下,直打的他鼻血当场就下来了。 可季姚的眼泪也下来了。 段修平顾不得擦鼻血,反手抓住季姚的衣服,“季姚,你听我说。” 季姚脸上没什么表情,眼泪却簌簌的往下掉,抬手擦了一把,依旧往外涌, 甩开手边的人,季姚半句话也没有,直接踹门出屋。 地上的人赶忙摸了眼镜戴上,顾不得形象直接在腰间围了个毛巾就开始追。 走廊的保洁大妈都停了手里的活,抬眼看这俩人你追我赶。 季姚到底还是在电梯门口给段修平追上抱个瓷实。 “别闹这么难看行不行,咱们有话回去好好说。” 季姚稍一侧头,盯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嫌难看?你有点脸么?” 段修平腾出一只手来推了推眼镜,顺便擦掉鼻下血渍,“季姚,是我不对,可你想我都快三十了,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吧。” 季姚心里头刀绞一样,“你早知道自己要结婚,还找什么男人呢?” “季姚,对不起,你先听我说……”段修平箍紧了怀里的人,正想解释一番,但这话还没说完,就见季姚寒着脸,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两个眼睛又黑又沉。 俩人一起过了好几年,段修平太知道这小子想干嘛了。 季姚又要动手了。 段修平忽然打了个哆嗦,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季姚……你想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电梯门叮铃一声,缓缓打开,却没人进去。 旁边的保洁一脸惊恐的看着一个近乎赤裸的男人被人摁在地上狂揍,几个人僵了片刻,便赶忙拿了传呼将保安叫上来。 段修平抱头鼠窜,镜片都打飞了出去,只剩下个镜框歪歪扭扭的挂在脸上,什么都看不清,眼睛打飞了这也就算了,可连腰间的毛巾都给拽飞了,这个季姚就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本来在旁边看的人都怕被误伤想走了,这么一来,都呼朋引伴的过来看裸男。 段修平捂着脸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挣扎到保洁大妈的小推车那边想着给自己遮遮,谁料季姚下手够狠,一脚下去连人带车都翻在一起,毛巾牙刷糊了一地。 保洁大妈没一个敢上去拉架的,全都躲进旁边的屋子里,苦口婆心的劝季姚好汉动口不动手。 等保安上来的时候,季姚已经打完了。 段修平以胳膊挡住季姚的鞋,“你疯了?” 季姚一脚狠踩下去,“没疯,就是眼瞎了。” 说完收脚就走,可却给保安拦了去路, “别走,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段修平这才从毛巾堆里爬出来,“救命……” 另一个保安赶几步上去扶地上的段修平,“您好,需要报警么,还是叫救护车?” 季姚吸了吸鼻子,掏出将警官证摔在保安脸上,转身下楼。 天已经彻底黑了。 远处立着一片高楼大厦,像是拔地而起的手,撑起一片闪闪发光的碎光,亮片一样镶在黑夜这条缎带上。 季姚摸了摸车钥匙,却听见手机响。 手机屏上出现的号码陌生又熟悉,好像自己之前烂熟于心,可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是谁的。 季姚挂了好几次,无奈那人一遍一遍的打,直逼的季姚只能接通电话, “谁?” 车还没来得及发动的时候,段修平已经从酒店里冲出来。 没穿西装,衬衫扣子都系错了地方。 电话里的声音低沉,轻不可闻, “季姚,是我。” 季姚发动了车,踩着油门正要走,却给段修平挡在车前,接着又绕道车身,拼命的拉车门。 季姚冷眼盯着窗外的男人,“滚。” 车窗半开,段修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来,“季姚……你先开门……咱们谈谈……” 季姚扔下手机,挂了倒车档,抬眼看后视镜,轰足了油门一个后撤然后挑头驶离。 后视镜里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黑点,融入夜色里。 副驾上的手机屏亮着,继续保持接通,似乎有人在说话。 季姚完全没意识到,也没那个心情。 广播里忽然插播一首很老的歌,张惠妹幽幽的开始唱记得。 过了太久没人记得,当初那些温柔, 我和你手牵手说要一起走到最后。 可是过了这么久,季饶却都记得,而且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两个人一起打架,给老师罚站, 记得在大学图书馆书架后那个青涩的吻。 记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就只过喜欢这么一个人, 但自己记得这些有什么用,不还是比不过一个能给他结婚证的女人。 02.凶宅 季姚不太记得自己死了多久。 只记得那天开车的时候哭的太凶,正低头找纸擦鼻涕的时候,谁知道撞上个冲黄灯的大货车,结果就魂归西天了。 季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以鬼的形态在这间屋子,更不知道这是谁的屋子。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现在已经是个凶宅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 季姚木着脸在房间里四处走动。 房子是一个小复式,卧室里空荡荡,没什么装修,只有一张大床,窗子大开着,有风从外头灌进来,吹动白色的窗帘,像是浮动的幽灵。 季姚走了一会,最后趴在一面巨大的穿衣镜前,仔细打量着自己死后的容貌。 里头的男人冷漠俊俏,脸上阴凄凄的,月色照进来,泛着青白。 嘴唇却是朱红的。 跟死前没什么两样。 就是头发有点长了,头帘几乎要遮住眼睛,伸手掀起来,露出额角一块暗褐的大疤。 季姚放下头帘,觉得这个宅子很幸运,因为停留的是自己这种帅男鬼,而不是一个面部可憎的女鬼。 季姚很快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忽然想起生前听老人们说人死后舌头都很长,就对着镜子伸了伸舌头。 不是很长。 季姚收回舌头,又想万一能拉出来呢,接着就用手将舌头尽量往下拉。 果然是长了点,但是比长舌头鬼差的还远。 季姚一狠心就下了死手。 寂静的房子里有鬼哇的一声吐在镜子前。 细长粘稠的银丝挂在嘴边,季姚干呕了两声,抬手擦了擦嘴,又垂眼去看镜子。 黏糊糊的一大滩,好像有人射上去了。 也不知道人类能不能看见。 但是季姚看着很难受。 季姚打算找个东西擦一下,不然太恶心。 在楼上转悠半晌也没找到一卷纸,季姚就想着去楼下转转,可才走了两步就又有了新想法。 既然作为一个鬼,总得有点生前没有的功能吧,记得生前看电影的时候,鬼都是能起飞能穿墙的,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说不定还就是真的呐。 这么想着季姚在地上蹦了两下,发现自己实在飞不起来,就决定试试看能不能穿墙。 时钟指向晚上八点的时候,这栋房子里发出古怪的咚咚声,沉闷单调,却不持续。 季姚捂着脑袋走下楼,有点想生气。 想着当鬼可真没意思,一点特异功能都没有。 木质楼梯像是很久没人打扫了,季姚走了一个来回,都能觉出脚底板下一层的土。 所以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的不是纸,而是一只拖把。 而且沾了水,被拧干净了。 季姚开始拖地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囧。 没见过谁家闹鬼还带给拖地的。 可有生前就有轻微洁癖,又找了个医生,俩人直接把洁癖发扬到极致,季姚一有时间就指挥他在家里收拾,现在因为没人指挥,就只能自己动手,这屋里脏成这个样,季姚真是做鬼也受不了。 拖了一会,季姚直起腰,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找的那个医生长什么样来着。 就记得那个人渣操女人给自己撞见了,好像还戴个眼镜。 斯文败类。 等季姚将整个屋子里的地都拖干净后,又在浴室里冲了脚,这才觉得舒坦许多。 门锁被打开的声响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季姚从浴室里出来,大喇喇的站在客厅中央。 门缝露出一丝光,有高大的阴影晃进来,将手里的东西丢在鞋柜上,接着弯腰拖鞋。 看身板应该是个男人。 季姚在想这人会不会发现地被擦过。 正猜测,客厅的灯忽然就亮了。 这男的脸长的并不算很帅,却是格外的硬朗,强健,深黑的眼睛望向这边,给灯光映着,流出些异样的光彩来。 他似乎是在看自己,但是季姚知道这不可能。 因为人是看不见鬼的。 但也不排除这人就是个阴阳眼什么的。 季姚漠然的望着这个男的。 男人垂下头开始脱西装,领带,又将胸口的扣子解开,一颗一颗,露出暗色的弹性肌肤。 结实的肌肉推在肩膀和手臂上,他身上附一层细汗,整个人看上去热气腾腾的,轻易的就能嗅到浓烈的荷尔蒙。 不像自己,冷冰冰的,没一点热乎气。 季姚眼角一跳,直撅撅的站着,就仿佛自己真的是一具立尸。 男人皱着眉,脱光了上衣。 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但是这跟季姚没什么关系。 反正季姚只是鬼,是这个房子里的孤魂。 男人似乎不打算脱裤子,就直接经过季姚,朝浴室走去。 季姚转身看他进了浴室,门都没关。 看来是真的以为家里没人。 也不知道家里有鬼。 季姚听着花洒的声音,就跟着走了进去。 自己生前就喜欢男人,身材这么好的男人没理由不进去看看,反正自己也是鬼,他也看不见。 浴室里是干湿两分的,玻璃隔断上雾气蒸腾,水流顺着玻璃上淌下,冲出一道道透明,后又被雾霭重新吞噬。 季姚面无表情,上下打量着那人的身材。 觉得有点看不清,便找了一块毛巾擦掉玻璃上的雾气。 虽然没擦掉,但隐隐约约能看出里面的宽肩长腿,腹肌人鱼线什么的,还有下面的尺寸……总之真是很不错。 季姚站累了,低头看脚边有个小板凳,就顺势坐在上头,继续看男人洗澡。 夜深了,昏黄静谧的灯光落季姚身上,自墙面上投下一个暗淡的影。 男人冲干净了头上的白色泡沫候,关掉花洒。 接着从浴室出来,朝这边走来,停在季姚面前,抬手去够挂在不锈钢架上的毛巾。 那该死的地方正好对着季姚的脸,高度都正好一至。 季姚平视着眼前的东西,伸出手,比量了一下。 奇怪的事,那根东西好像有点肿了,也不知道是季姚的缘故,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那男的逃一样的钻回去,重新拧开花洒。 这回冲的是冷水澡。 冲完了出来候,就当着季姚的面胡乱擦一下头发,赶忙将那条大毛巾围在腰间。 季姚自然而然的跟在他后头走出门。 男人发根湿漉漉的,脊背上还有未擦净的水滴,顺着流畅的腰线淌下,润泽肌理,很是性感。 这人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懒懒的翘起二郎腿,伸手去摸遥控器。 屏幕上忽然显现的画面吓了季姚一跳,是一个外国喜剧片,很老的片子。 季姚很无聊,就跟着坐在沙发里。 在陷入皮质的一刻,季姚有点害怕被人发现沙发自己无缘无故的陷下去了,再有就是,没想到鬼也有重量。 一人一鬼就这么坐在沙发里,盯着电视屏幕,各怀心事。 电视里的男人攥着女人的手,脸上的青筋暴起, “你愿意嫁给我么?” “当然愿意,好的。” “那你能不能别再忘记我?” “啊?” “你是艺术老师,你每个星期天都去胡基劳餐厅,你用华夫饼干做房子,你喜欢卡萨布兰卡百合……” “哦,亲爱的,你在说什么……” “那都是我陪你去的,我给你陪你烘的,我陪你买的……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 季姚看一眼电视右下角的片名,《初恋50次》,可真够无聊的。 旁边的男人没有换台,就那么坐在沙发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看上去看的也不怎么开心,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坚持看。 季姚无聊的要命。 刚想起身离开,去见那男的忽然转过头,正对着自己,将手里的烟蒂摁在烟灰缸。 季姚下意识往后一躲,后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躲的,本来他也看不见。 但那男人凝视自己的眼神,分明就像是能看见。 那男人贴的越来越近,季姚甚至都能看见那双眼睛里映出来的人影。 粗粝修长的指头伸过来,摸上自己的脸,磨蹭着自己的鼻梁,嘴唇,下巴。 非常炙热的活人温度。 男人眼中蕴着欣喜,笑容有点无奈,“怎么一直不说话,扑克脸。” 季姚寻思片刻,左右看了一眼。 那男的有点尴尬,“季姚?” 季姚正过头,打掉脸前的手, “你能看见我?” 男人哈的笑了一声,“废话。” 季姚稍一皱眉,“你是阴阳眼?” 男人有点傻眼,“什么阴阳眼……” “阴阳眼能看见鬼……”季姚说,“不然你看不见我。” 男人没说话,脸色青黑,一点笑容也没有,“你的意思……你是鬼?” 季姚低头审视一下自己,四肢苍白,没点血色, “是的。” “你这症状是越来越复杂了……” 季姚看着他,“既然你能看见我,你刚才在洗澡的时候也看见我了?” 男人点点头,有点失落,“是啊。” “那你怎么不阻止我。” “我喜欢给你看啊。” 季姚静了一会,“谢谢,身材不错。” “公平起见,那你也给我看看行么?”男人抬起头,勾起唇角。 季姚冷哼一声,“不行。” “为什么?” “因为鬼不用洗澡。” “那你为什么洗脚!” 季姚抬起脚看着地上两个湿湿的水印,表情有点阴郁。 男人看他这副摸样,直径笑开了,“好了好了,你还记得我么?” “不记得,”季姚摇摇头,“不过我生前应该认识你,你都知道我的名字,咱俩什么关系?” “关系?”男人挑挑眉,“你是我老婆!” 季姚冷声回绝,“胡扯。” 男人声有怒色,“你都不记得,凭什么就不是我。” 季姚淡淡开口,“我记得他带眼镜。” “那我也戴。” “算了吧,你一看就不近视……”季姚斜他一眼,“所以到底是什么关系。” 男人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校友。” “校友?” “没错,咱俩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学校,大学不是,我学习太好了,你考不上。” “你学习太好了?”季姚看他一眼,“我记得我考的是国家重点。” 男人笑了,“我就不刺激你了。” 季姚白一张脸,不太高兴。 那人继续开口,“对于这种青梅竹马的校友你有点印象没有?” 季姚半晌才开口,“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名字,但却没有人脸。 “所以,你是……段修平?” 昏暗的灯光勾勒出男人躯体漂亮的线条,以及肌肉的阴影。 男人看起来非常生气, “我是陶合!” 03.房主 屋子里的气氛很僵,陶合以一种极度不爽的姿态坐在沙发里,盯着季姚那眼神简直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季姚异常冷静,“哦,是你。” 陶合忽然变了笑脸,“想起来了?” 季姚看他一眼,“名字很熟悉。” 陶合脸色一暗,没再说话。 两个人恢复沉默,电视里面的男人和女人笑的很开心,抱在一起浓烈的接吻。 陶合看的心烦,抬手关了电视机。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寂静,就仿佛这屋子里只有陶合一个人,根本没有发生刚才那荒谬的对话。 陶合气冲冲的起身上楼,像是要去睡觉。 季姚坐在沙发上,听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又越来越近。 肩膀上的触感十分温暖,季姚拿掉肩膀上的手,回头一看,正是那张黑锅底, “你怎么回来了?” 陶合语气不容拒绝,“走,跟我上楼睡觉。” 季姚继续转过头去看电视,“鬼不用睡觉。” 陶合的望着这个人,刚见他的那点欣喜的热乎气荡然无存,“那你陪我上去说说话!楼上很黑!” “黑怎么了。” “我怕黑!” “你连鬼都不怕……” “鬼你妈了个……”陶合看季姚一脸平淡,就有点不忍心,重新去勾季姚的肩膀,“行行好,快跟我走吧。” 季姚拂掉陶合的手,皱起眉头。 想着好歹这人也是自己容身之处的房主,万一太得罪他,在弄个什么捉鬼法师过来也挺没必要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陶合走在前头,季姚跟在后面,踩着他走过的地方,能觉出一点点残余的温度。 陶合没有开灯,抬手拉掉腰间的浴巾,然后躺在床上,随意的盖上被子。 月光从窗子里流进来,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季姚依在窗口,忽然想起镜子上那堆黏物,心里头就有点难受。 陶合翻了个身,朝着季姚嘿嘿的笑,“我家里没有第二张床,你以后就睡这里。” 季姚望着镜子,“我不需要。” 陶合笑摸样浅了不少,稍拧了眉毛,“什么不需要!是人就得睡觉!” 季姚没说话,低着头四处打量着,像是寻找什么东西。 陶合看他稍稍弯了腰,露出领口一小截锁骨,顺带着颈窝的美妙线条,直延伸到衣服里头,若隐若现的,莫名就有一股火苗直往脑门子窜, “你撑不了几天,而且我可只有一个被子,我还喜欢裸睡……” 季姚捡起陶合刚才丢在地上的毛巾,转过身去擦镜子。 陶合听季姚不说话,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季姚蹲在镜子前擦了两下,怕不干净,便哈了口气继续擦。 约莫三五分钟侯,陶合又睁开眼睛,“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叫你上来不就是为了陪我说话么!” 季姚继续擦镜子,“听着呢。” 陶合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你干嘛呢?” 待看清了季姚正在干的事,就哈的一笑,“你还那么爱干净啊。” 季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似乎对我之前的事很熟?” 陶合找个枕头靠在身后,“那可是,咱俩认识十好几年了。” “这么久?” “是啊,刚上小学我就认识你了,人家看你长的挺可爱的,想善意的认识认识,谁知道你这小子心术不正,还以为我要追你,差点没给我开瓢,再说就算是追你又怎么了,那么小没地儿买套没地儿买油儿的,我能把你怎么着啊……啧啧……还有人罩你多好,你打小就是个死脑筋……” 季姚擦完了,直起腰身,“这事我好像有点印象。” 陶合一听,来了兴致,“那我多给你说点,看你能不能想起来我,咱俩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你是班里的班长,我是学校足球队队长,我踢球,你加油,我上场,你欢呼……” 季姚冷冷打断他,“不可能。” 陶合顿了顿,“哦……是我每次跟别的班踢球都求你来看来着,因为你上学的时候不太爱踢球,看就更别说了,我就告诉你你来看一次我就给带五根火腿肠……结果你来的可勤快了,我妈给我买的零食基本上都贡献给你了,我当时人也傻,每回还都无偿给你搭上十个卤蛋。” 细长的眼睛里阴晴不定,“你是故意的吧。” “哪有的事!”陶合笑的极其邪恶,“你想哪去了啊,我那么小什么知道什么啊……” 季姚将浴巾搁在角桌上,“我是记得有这样的事,可那人好像不是你。” 陶合眼睛开始冒火,“不是我是谁!我都记得我给你带的是双汇火腿肠!” 季姚没有跟他争辩。 倒不是自己懒得说,而是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陶合振振有词,“当时你上学的时候在女同学里还算受欢迎,不过程度仅次于我,因为都是追不上我的女生才去追你,反正好几个歪瓜裂枣的小姑娘把情书都送我手里,让我转交给你,那情书写的简直不堪入目,我当时就怒了,把我们足球队的好几个小帅哥都介绍出去了,还出钱给他们去约那些小姑娘,结果成了一对又一对,就你和我单着身,谁也没有女朋友。” 季姚眼睛里没什么温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学。” “你可够早熟的,” 陶合挑挑眉,“早熟什么啊,我这一直拖到你大学毕业才表白,我多纯情啊。” 季姚哦了一声,扬着声调,像是明白了什么。 陶合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当时你同意了。” 季姚的脸浸在月色里,白的有点瘆人, “我记得我只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过,他戴眼镜,不是你。” 因为屋子里实在太黑,陶合脸上的表情有点看不清,只见他一声不吭,狠力倒在床上,拉起被子就开始睡觉。 翻来覆去的,好像过了很久才睡着,期间还烦躁的叹了几口气。 季姚转过身,望着窗外发呆。 觉得夜晚又漫长又恐惧,当鬼也蛮孤独的,什么都没有。 不再有时间,死亡,记忆,就只是漫长的消磨,直到有一天连灵魂都消散了,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 季姚忽然有点害怕这样的漫长的未知了。 后又转眼一想,要是习惯了就好呢。 就像习惯这种没有睡眠的黑夜一样去习惯当一个鬼。 季姚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长时间,天就开始慢慢的变亮,越来越亮。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落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一切都开始生机勃勃,色彩鲜活。 其实这屋子里也没什么色彩,就是简单的黑白色。 床是黑的,被子是白的,地板是黑的,镜框是白的。 陶合是略黑的,季姚是净白的。 季姚走到床上,凑上前去,开始重新打量陶合的长相。 鼻梁挺直,眉骨宽阔,薄唇紧紧的抿着,睡前那点暴戾恼怒在这张脸已经完全的消失,没有一点痕迹,反倒是有点孩子气。 这种长相在自己眼里觉得熟悉,脑子里却分外陌生。 熟睡的人被手机闹钟吵醒,闭着眼在床上摸了半天,忽然攥住了季姚的手。 陶合定的时间是早晨七点,可他每次都是要小睡好几次,直拖到七点半才能起床,这回倒是反常,只见他惊喜的睁开眼,直直的盯着季姚, “季姚!” 季姚甩开他,“放手。” 陶合反手摁住他,“快过来……” 季姚继续甩,“你该起床了。” 陶合便继续摁,“陪我赖会儿床……” 季姚给他摁在床上,觉得自己体力大不如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的原因。 陶合将人抱在怀里,深知季姚是因为躺了好几个星期体力正虚, “哎呀,宝贝你可真凉,快来让我给你暖和暖和……” 季姚听的头皮发麻,想着挣扎开,结果还是给人紧紧的箍住,动弹不得。 陷在被子里的感觉十分柔软,身后面的人又暖又热,额头抵在季姚的后颈上,呼吸匀浅。 季姚听着那样的声音,自己忽然有点疲惫。 也许是鬼在白天就会出现这样的反映吧。 这么想着,季姚的眼皮就越来越沉。 身后的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带着满足,“都两年了……可算能抱团睡觉了……” 季姚有点精神过来, “你不怕我么?” 身后的声音低沉,有些哑,语速很慢,像是要唤起人的某种记忆, “怕你?我喜欢你都来不及……” 季姚就这么靠着陶合睡着了。 再后来陶合是什么时候起的床,什么时候走的,季姚都不太清楚。 连被人透着啃了好几口也没印象。 季姚就这么躺在这张大床上睡的浑天暗地,直到日落西沉,繁星满地。 起来的时候季姚非常虚弱,下地的时候脚都有点站不稳,差点滑倒。 地板踩上去的感觉湿漉漉的,像是刚擦过,季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外头路灯点点,浮光流金。 镜子里的人苍白憔悴,头发乱糟糟的堆在头上,身上只穿了一个白色的褂子,看上去更像鬼了,也有点像精神病。 季姚转身下楼。 空气里弥漫着一层食物的香气,客厅里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电视开着,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 季姚忽然胃里一阵绞痛,饿的要死。 作为一个鬼,季姚实在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以前看电视或者小说,鬼都是吃人,可季姚不想吃掉陶合,因为陶合看上去人不错,又没惹到自己,最重要,季姚整天待在这里,实在太孤单。 但是季姚又真的很饿。 季姚看着旁边的冰箱,忽然有了注意。 保鲜层里堆着满满的吃食材料,大多是进口水果和零食,蔬菜极少,肉就更没有了,季姚在里头翻了一会,终于发现一块生鲜肉。 季姚掂量了掂量,足有一斤多,应该够自己吃两顿了。 撕掉外头的保鲜膜,季姚拿起手里的肉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一股淡淡的肉腥味。 接着又一口咬下去,用牙齿撕掉一块,放在嘴里咀嚼。 厨房里的陶合正举着铲子,胡乱的戳弄炖锅里的汤。 饭是从饭店里打包带回来的,因为回家路上堵车堵的厉害,菜就有点凉,想着回锅热热,回头季姚吃着也能舒服。 陶合正一铲子一铲子从锅里将汤底挖出来,就听得外面先是一声钝响,然后门嘭的一声打开,紧接着传来隐隐呕吐的声音。 陶合举着铲子冲出厨房,跑进卫生间。 季姚趴在马桶上正吐的厉害。 陶合当场把铲子别进裤腰里,一手扶着季姚,另一只手上去给季姚拍背,“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在睡觉么,梦见什么恶心人的事了?” 季姚稍直起腰身,“别拍了……你手劲有点大……拍的我停不下来……” 陶合收了手,顺手扯一块毛巾给季姚,不经意看一眼马桶里的漂浮物,难掩惊恐, “季姚……你吐的这是啥?是肿瘤么……擦……真恶心……呕……” 季姚接过毛巾,重新搭在衣架上,实在懒得搭理他,只在水龙头底下接了两口水漱口,觉得嘴里还是又种生肉的味道,就开始在旁边的架子上翻找牙刷。 陶合从吊柜里拿出个新牙刷给他,“你用我的杯子就行……” 季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站着不动。 陶合老不乐意的又从柜子里掏出一个新杯子,“不爱用拉倒,反正这个跟我那个杯子是情侣杯。” 季姚看看陶合那个简约纯黑杯,在看看手里这个卡通杯,没发表意见,只在水龙头那边涮洗一番,就开始刷牙。 陶合见季姚一副不爱搭理自己的摸样,皱起眉毛,“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季姚垂着眼润湿牙刷,挤好牙膏,“别惹我啊,我现在很饿。” 陶合没听明白季姚话里的意思,“哦,我已经做好了,在锅里。” 说到这里又忽然想起来一样,蹭的跑出卫生间,“操!我的锅!” 季姚听着厨房里头乒乒乓乓的声音,淡定的刷完牙,然后转悠道厨房去观摩。 陶合在一对快餐盒和塑料袋中忙的晕头转向,“季姚!我锅铲呢!” 季姚看看他腰间的锅铲,“你要锅铲干什么?” “废话!成汤啊!” 季姚一伸手,“给我个汤勺。” 陶合眼看着季姚将屋里的杂物清理掉,挠了挠头,“恩,我这里厨具什么的都比较少,我平时很少在家吃……” 季姚收拾完垃圾,连开了几个柜子也没看见汤勺,就直接将锅里的汤都倒进一只大碗里。 季姚将锅放回去,看陶合一眼,“端走。” 说完又顺手将他腰间的炊具抽出来,扔进一边的洗碗池。 陶合在厨房折腾半个小时也没弄好的东西,被季姚几分钟就搞定了。 两人坐在饭桌的两头,直勾勾的望着对方。 季姚皱眉,“你为什么不吃?” 陶合也跟着皱眉,“我买的都是你爱吃的菜,你为什么不吃!” 季姚一看桌上的菜色。 除了之前那个开麟鱼汤,还有个甜玉米排骨和蜜汁虾球,剩下的也基本上是荤菜,还真都是自己生前爱吃的。 季姚深深吸口气,正想拿筷子,又觉得不对劲,便冷一张脸收回拿筷子的手, “我是鬼,不能吃这些。” 陶合端着饭碗忽然笑开了,甚至拿不住筷子。 季姚面无表情,“笑什么。” 陶合推过一碗饭,“别闹了,快吃吧,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本来像给你买点清淡的……但又怕不和你胃口……” 季姚坐着不动,“不用劝我。” “真不吃?”陶合挑衅的吃了一口菜,津津有味,“味道真不错。” 季姚冷冰冰的盯着陶合,很不酷的咽下口水。 陶合一边啃排骨,一边把小骨头整齐的摆在季姚面前。 季姚忍不住问他,“你干什么?” 陶合啃着嘴里的骨头,话有些含混,“往下看。” 季姚一低头,好家伙,这小子用骨头在桌面上凑了个心形,真够恶心的。 “神经病。”季姚沉声骂一句,准备起身离开。 陶合叼着骨头摁住季姚,“别走,别走,你还真不吃啊……” 季姚看他一眼,“我吃不了这些东西。”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刚才已经试过了,全吐出去了。” 陶合一愣,“啊?那你想吃什么?” 季姚望着对面的人,没说话。 陶合寻思片刻,“你总说你是鬼,难不成想吃人啊?” 季姚一言不发。 陶合笑着放下筷子,“那你快来吃我啊。” 季姚摇摇头。 陶合收起脸上的笑意,“我说真的呢,我听说人身上嘴唇最好吃,你快过来尝尝我的。” 季姚起身就走。 陶合也没了吃饭的兴趣,放下筷子冥思苦想。 季姚坐在沙发上看一会电视,就听见陶合在那喊,“你就非要吃人么?吃点别的行不行?比如血肠什么的……” 季姚换了个台。 电视里的人正过生日吹蜡烛。 陶合忽然有了注意,撂下饭碗就开了笔记本百度。 摆弄半天,抄了个电话后又举着手机跑到厨房。 季姚挑了半天的台,发现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又正巧见陶合鬼鬼祟祟的,就跟着过去。 只听得厨房里的人声音低沉,小心翼翼的。 “喂?我在网上看你们这能做特色蛋糕?” “好,我要一个。” “给我做个死孩子蛋糕过来,要仿真的。” 04.身份 季姚打了个激灵,周身恶寒。 可到底也没说什么,转身坐回沙发。 陶合像是了的一桩心事一样,坐回去重新吃饭。 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有人按门铃。 季姚稍一侧头,只见陶合趿拉着拖鞋急忙跑过去,开了门,将刚要进门的送蛋糕小哥推出去在楼道里说话。 不多久,陶合皱着眉进屋,手里除了纸盒还攥了个裱花器。 陶合进了厨房,打开纸盒,皱着眉毛盯着那蛋糕。 蛋糕虽然做成了个孩子,但是一点也不仿真,刚才外卖小哥反复强调店里的师傅怕吓着孩子,坚决不肯做这种蛋糕,无奈就准备了红果酱给陶合,让他自己照着发挥。 陶合从小到大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又哪里会干这个,胡乱比划两下就给季姚端出来了。 “季姚,快过来吃人。” 季姚闻声过去,垂眼一瞧。 一个惨白的奶油小人上什么也没有,额头上大大的一个死字。 季姚到底没什么都没吃。 好在饿着饿着也就过劲了。 陶合吃完饭,在季姚的指挥下,杀气腾腾的洗了碗筷,七个碟子都洗碎八个,多出来的那一个是误伤,本来是干净的,季姚非要洗,结果就洗碎了。 季姚看陶合一锅铲一锅铲的从洗手池里往出盛碎瓷,有点无奈,“还是我来吧。” 俩人在厨房收拾完后,陶合就去洗澡,临了还问季姚一句, “你洗不洗?” 季姚犹豫了,本来以为鬼应该不用洗,可给陶合这么一问,季姚也觉得自己身上不太对劲,而且自己也有几天没洗澡了,反正自己没有当鬼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不该跟什么,凡事都得摸索着来,再说自己牙都刷了也不差洗澡了。 陶合看得出他在犹豫,眼底掩不住的期待,“一起?” 季姚沉着脸,“我从来不跟人一起洗。” 陶合嗤之以鼻,“那你先去洗吧,你洗完了我再洗。” 季姚一想也行,接着就不客气的进了浴室,脱干净,调好温度,开了花洒。 久违的水花包围了自己。 暖的几欲将人融化。 季姚有点惊悸的盯着自己的皮肤,除了微微泛红,似乎没要被腐蚀或者融化的现象。 后来季姚又反应过来。 自己的尸身应该是已经被烧掉了,现在剩下的只是灵魂,至于很有存在感,也许是鬼魂都这么以为自己吧。 浴室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晃了进来。 季姚有点不开心,但还是没发火,因为都是男人,自己有的他都有,没什么好害羞的,最主要这时候自己光着屁股,就这么出去跟人干仗也有点难看。 能忍就忍吧。 可这人接着就拉开玻璃隔断的门,跟看动物园似的。 季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斜了一双黑眸冷冷的瞥过去。 “干什么?” 陶合上下的打量季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 季姚虽然个子不算高,可身材比例却非常不错,腰细腿长的,该有的肌肉都有,精健紧实,使得季姚虽白却一点都不娘,而且又整天一张扑克脸,蔫狠蔫狠的,挺酷但是太冷,所以就很难找到女朋友。 陶合最喜欢季姚找不到女朋友这一点。 季姚又问了一句,“你干什么?” “要浴帽么?” “不要。” “搓背呢?” “不用。” “我操!季姚你怎么转过身来了你想把我怎么样?你有种上来把我的衣服撕开啊!” 季姚伸出手拉玻璃门,“没事就出去。” 陶合赶忙一挡,将手里的肥皂递了过去,“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季姚稍一垂眼,“我要这个干什么?” 陶合盯着不该看的地方,“肥皂去污能力比较强么……” 季姚皱眉,“我有那么脏么,你不如拿洗衣粉过来。” 陶合回了神,弯唇笑笑,“没有洗衣粉。” 季姚懒得跟他胡扯,“给我吧,你出去行了。” 接着伸手去拿陶合手里的肥皂,谁料陶合手指一用劲,那沾了水的肥皂竟顺势一滑,直接射到瓷砖上,又掉到地面。 陶合嗤的一笑,眼光挑向季姚,“哎呀,掉了。” 季姚没想太多,刚想弯腰去捡就觉得不太对劲。 外面下雨了,狂风骤雨拼命的击打着窗户,闪电将晦暗的屋子照的炫白如昼。 浴室的玻璃门上有缠斗的黑影,沉闷无声。 季姚性子虽冷,但脾气却是火爆,从来都是动手不动口,之前跟自己那个对象也是,虽说最后和好了还是乖乖撅着给人上。 但是陶合这货显然不是个善茬。 一边档季姚的拳脚一边还击,不输气势也没伤到季姚,还顺手给自己也洗了个澡。 暴风雨来的快,走的也快。 不一会变成绵长小雨的时候,浴室里也消停了。 季姚手酸脚痛的从浴室里出来。 腰间系了个大浴巾,转脸去看身后的人,“借我件衣服穿。” 陶合下身强绑个擦脸毛巾,“不借。” 季姚回头看他一眼。 陶合因为刚才的事有点郁闷,看他这样就恶狠狠的瞪回去,“不想借就不借。” 季姚没说话,拿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就去浴室里洗。 陶合瞥他一眼,有点不忍心就过去将人拽出来,“我明天给你买洗衣机,你别洗了。” 季姚将衣服泡进洗脸池,用之前摔烂的肥皂搓了搓,“不洗穿什么?” 陶合双手铁钳一样,将季姚的手从里面抓出来,闪过季姚手里飞上来的肥皂后,又拿毛巾擦将季姚的手擦干净,“我借你行了吧!” 说完就把人扯到自己的大衣柜前,从里拿下好几件衬衫来丢在季姚面前,“都是新的,随便挑。” 季姚从中间挑了一件穿上。 季姚不算高,一米七几的样子,长这么大唯一的硬伤也就是这个了,陶合就不同了,目测一米八五左右,肩宽胸阔的,他的衬衫穿在季姚身上就成了褂子。 季姚挽好袖子,下摆刚好把改遮住的都遮住了。 陶合盯着季姚看了好半天,“季姚,你可真好看。” 季姚没说话,神情淡漠的将剩余的那些衬衫都挂回衣柜。 陶合眼睛黏在季姚身上,“季姚,给我当对象呗。” 季姚脸上流出一丝怒意,“人鬼殊途。” “……真他妈……“陶合不耐烦吼一句,“你是人,不是鬼,你没觉得你跟人的生活习性没什么两样么?” 季姚懒得回话,一副你不理解的眼神。 陶合见季姚这样就有点心疼,“好好好,你是鬼,你是鬼那又怎么了,电影里不是好多人鬼恋么,结局不都挺幸福么,你跟我在一起多好,我能文能武上了床下的了厨房的。” 季姚不说话,阴着脸摇头。 外头的雨声又开始大了,敲击着窗户噼里啪啦的。 陶合打了个冷战,“季姚,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很恐怖啊……” 季姚脸色越发白了,“这里本来就很恐怖啊……” 陶合盯着季姚,忽然大叫一声,紧接着就要倒在季姚身上,季姚躲了一下,陶合也没倒下去,就朝季姚躲的方向倒去。 俩人你躲我倒了半分钟,陶合这才站直了身子,累的脸色蜡黄,“你刚才那样吓死我了……你看我都给吓的半死,也跟半鬼差不多了,这回咱俩能在一起了么?” 季姚转过身,朝楼上走去,“不行。” 陶合跟在后头上楼,“为什么啊?” 墙壁上的灯亮着,冷冷的透着一种橘黄。 季姚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上走,脑子里的黑影模模糊糊的,“我答应过一个人,这辈子只跟他在一起,不找别人。” 陶合踩着季姚的影子跟在后头,“你那是答应的我!” 季姚摇摇头,“不对,他戴眼镜,不是你。” “那个人是我!” “不是。” “你不能光凭一个眼镜判断,也许我之前近视,但是现在不近视了。” “肯定不是你。” 陶合火腾一下的上来,抬手一把拉住前头的人,“季姚,我走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他妈满脑子装的都是屎么?” 季姚停了脚步,忽然一动也不动。 陶合火了一分钟,就上来抱季姚,“对不起,我不骂你了,我明天就给你请医生,你别生气……” 陶合的身体又热又暖,臂膀厚实,裹在身上,有种份外踏实的感觉。 季姚没挣扎,反正自己现在是鬼,也没人稀罕抱,给他抱抱,暖和暖和也不错。 好歹有点人气儿。 季姚忽然开始懊恼自己死了。 要是没死的话,至少还记得那张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脸。 陶合一遍一遍摸着季姚的头发,后悔的跟什么似的,刚才在浴室动手也没见他这么愧疚,总之跟拔了牙的老虎一样,瞬间就变成一只温顺的大猫。 上了楼之后,陶合关了灯,问了问季姚要不要睡觉,在没得到季姚回应后,就陪季姚在黑暗里坐着。 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听见楼下手机响,便赶忙跑下去接了个电话。 季姚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努力的回想生前的事。 自己从公安大学毕业后就直接分配到这边滨海公安局的刑警队,上了两年班,队长是个黑胖,领着的警员一水水的黑驴,就自己一个白斩鸡格外扎眼,每回出任务…… 陶合的大嗓门不适适宜的传过来,“撞人了?撞人了找他爹啊,找我干啥,我他妈偷着跑回来的那有精力去管他这鸟事……” 季姚皱皱眉,捂着耳朵继续想。 工作的事季姚都记得很清楚,甚至连工作流程都丝毫不差,跟自己现在回去就能上班似的,和那个男人恋爱的事也差不多能想起来,可除了这些,季姚别的就记得就有些糊涂,比如跟自己恋爱的人长什么样子就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那人叫段修平,是个医生,戴个眼镜。 这感觉就像是在看一部岛国动作片,唯独关键部位打了马赛克,还是那种重码,实在叫人不爽。 陶合进了卧室,打开柜子开始挑衣服,“狗屎事真多,私了赔点医药费不就得了么,反正他也不缺钱……” 季姚实在没环境想下去,就干脆不想了。 陶合将一条铁灰色的西裤扔在床上,又在挂衬衣的那一行选了一件细条纹衬衫,“行了行了,我去就是了,但是我不能待太久,我得早走。” 季姚眼看着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将衣服都穿上。 陶合将衬衫束进裤腰,两条腿挺直修长,衬衫的布料贴合着腰线收进去,条要多正有多正,整个人英气勃发的,跟刚才在浴室里的那种猥亵气质简直天差地别。 只见他背对着季姚,俯下身子将衬衫上的吊牌掏出来,“帮我把吊牌摘了。” 季姚走过去,扫了一眼那名牌,接着上牙一切,那塑料绳子就齐刷刷端成两截。 陶合揉揉季姚的头发,转身开了另一个柜子,抽出里头的暗格抽屉,“谁谁谁,谁跟我在一起你他妈管的着么,问这么多。” 说完又从里头拿出一只表来带在手腕上,“别废话了,我等会就到。” 外头的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 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湿气,像是转天就能生出青苔来。 季姚眼看着这禽兽衣冠楚楚的挨着自己坐下,斜一双黑眸打量自己。 面前的镜子里,两个男人并排靠在一起,坐在床边。 好像一张黑白照片。 只是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浓情蜜意。 “看什么看……”季姚忍不住开口,“你不是要出门么?” 陶合往季姚身上凑合,“那你给我当对象,我就出门。” “你爱走不走。” “你怎么这样啊……”陶合一只手在季姚大腿上摩挲着,“你以前答应的可痛快了,怎么现在这么费劲啊……” 季姚烦不胜烦,直接拿掉他的手,“走开。” 陶合起身,低头整理一下皮带,“无所谓,多大个事,我重新追你不就是了。” 接着就穿了个外套,“我不会回来太晚,你自己在家不要干坏事,谁来也不要开门,也别企图吃掉人家,这年头外面捉鬼师很多,没准就有人循着妖气就找咱家来了……” 季姚一挥手,“知道了。” 陶合收拾妥当,又转过身来,“季姚,我都要走了,你也不亲我一下么。” “再见。” “你不用因为害羞而不好意思承认,如果你内心的想要的话就大声说出来。” 季姚变了脸,“快滚。” 陶合惋惜的摇摇头,转身下楼。 随着楼下关门的声响,整个房子里又只剩了季姚一个人。 季姚在床上坐了一会,拉开柜子重新打量。 他这才发现柜子里的衣服和饰品基本上都是新的,很多都是这一季的新款,吊牌都没拆。 再回头看这房子里的东西也都是一副全新的摸样,家用电器也不全,就好像这人不是长期住在这里,只是临时搬过来而已。 汽车的鸣笛声响起,季姚赶忙跑过去趴在窗台上。 雨夜水墨画一样,雾气氤氲的, 隐约可见一辆黑色的轿跑从楼下车库驶出,朝外头而去。 05.陶合 急诊室外头围了好几个人。 三个男的凑在一起抽烟,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个个名牌加身,正一边抽一边骂。 其中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压低了声音,“你他妈就是一个傻逼,你开车不看着点,你长那是眼珠子么,俩窟窿吧。” 旁白一个胖子忍不住笑,“行了,蛋蛋,我看没啥大事,不就是赔点钱么……” 那个被唤作蛋蛋的男的其实叫丹当,他家给他取这个名字是想借个谐音让他做事有担当,这本来是个好名字,结果被陶合这损种叫成蛋蛋,就在这么个小圈子叫开了,江湖人称蛋蛋哥。但是丹当本人是很不愿意的,听胖子这么说就没好脸色的看他一眼,“滚,蛋蛋也是你叫的?” “行行行,丹哥,丹哥,你消消火,这叫你过来不也是给哥们儿出主意么,你看看小梦那个窝囊样,你再骂他估计他都要哭了。” 旁边垂头丧气的小梦抬了头,“哥,别骂了……都骂半个小时了……” 胖子忽然想起来,“丹哥,你这院长不是长跟你爸吃饭么?” 蛋蛋斜他一眼,“叫院长过来有个吊毛用?他能亲自进去手术咋的?你还嫌知道人太少是吧?” 说完又看一眼手表,“都十点了,陶合咋还不过来。” 胖子撇撇嘴,“我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跟别人在一起呢,问他是谁他也不说,这点也该到了啊……” 小梦听陶合的名字猛一抬头,“陶合?他不是在英国么?” 胖子四下看了几眼,凑到小梦耳边,“偷着跑回来了,刚回来一个星期,可千万别往出说,说了这哥们非阉了你。” 小梦不解,“偷着回来干嘛啊……英语不行啊?” 蛋蛋冷哼一声,“你陶哥哥的英语说的比你中文都溜呢。” “那他回来干啥啊?”小梦一侧头。 “你问那么多干嘛,先整好你自己这点破事得了。” 胖子笑的别有深意,“你陶合哥是想媳妇想的发疯才回来的……” 小梦抬眼看胖子,刚才那点闹心事都忘脑后去了,“媳妇?他有对象啊,我咋从来没听说。” 胖子看一眼蛋蛋,见他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就凑到小梦身边,“你认识他的时间不够长,他那媳妇好像是他同学,还是个带把儿的,虽然认识的时间长,但是没好几个月,不知怎么让他家老爷子知道了,老爷子死活不同意,先是给陶合治病,整天看心理医生啊,治同性恋,我操,笑死我了,有一回我找他,看那心理医生正问他问题呢,问他是不是认为自己能收到外星人发来的信号,操!这真把他当神经病治呢……” 说完胖子就开始笑,才笑两声,就给旁边人一个肘击在胳膊上。 “别他妈在我背后嘲笑我陶哥,我听着不舒服。”蛋蛋开口。 小梦看一眼蛋蛋,“丹哥,那你咋还笑呢……” 蛋蛋收了笑意,瞥他一眼,“我那是给胖子气笑的。” 胖子笑够了,又重新开口,“接着说啊,接着说,他家老爷子后来一看根本治不好,就直接把人逮起来押出国外,当时走的时候,给大家伙留的话都是出国深造,你也不心思心思,以他的学历,打理他老爷子的财团足够了,还深造个毛啊,根本就是囚禁。” 小梦恍然大悟,“这么回事啊……” “这不他待了两年受不了了,前些日子偷着回来了,老爷子现在还给蒙在鼓里,以为他在英国遛狗呢,”胖子歪头看一眼手术室,“我估计他刚才是跟那男的在一起呢,要不怎么这么不情愿过来。” 小梦拉住胖子的衣服继续发问,“那男的谁啊,干什么工作的。” 蛋蛋抽一口烟,“滨海公安局的,你没见过。” 胖子一梗脖子,“不对,小梦应该见过,” 接着又转头面向小梦,“哎,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月你表哥在宾馆诈金花,当时咱俩不是也在么,后来进来好几个警察,长的挺白那个……” 小梦寻思半晌,“记得啊,咋了,就那个踹门的小警察是吧?” 胖子笑而不语,瞟一眼蛋蛋。 小梦有点不高兴,“原来是他啊……下手太狠了……那不是二楼么,我表哥刚想跳窗户跑,结果给那小警察一个擒拿摁在地上,门牙都磕掉半片,前一阵子我去看他,他还是个豁牙子呢……” 蛋蛋稍皱了眉,“还有这事,我咋不知道……你表哥干什么进去的,你家里人没给活动活动?” “别提了,他打着我姑父的幌子到处诈骗,我姑父一气之下直接不管他了……我姑没招了跑我爸面前哭的跟什么似地……我爸就帮着找了人,拘留了几天后来又放出来了,”说到这里小梦忽然想起来似的,转向胖子,“哎,你当是也在,你俩又认识,他也不给你点面子?他要是没抓住我表哥,也没后来那堆烂事。” 胖子笑了,“给我面子?陶合的面子在他面前都是鞋垫子,我看他没让人把咱俩也押警局里算不错了。” 小梦嗤之以鼻,“我啥事没犯他敢动我?我爸一个手指头就能……” 蛋蛋扔掉嘴里的烟,推一把小梦,“出来了,出来了。” 三个人赶忙回头,眼见着医生边走边摘口罩,旁边坐着的女人腾的站起来,冲上前去抓着医生的白大褂问东问西问,医生也不知道跟那女的说了什么,只见那女的双目圆睁,紧紧的攥住了医生, “大夫,你是不是骗我呢?” 医生安抚她几句,轻推掉她的手,朝这边走来。 路过三人的时候,也没忘记顺带狠白几人一眼。 胖子登时恼了,“操!你他妈瞪谁呢?” 蛋蛋伸手一拽,“闭嘴。” 小梦目瞪口呆,“蛋蛋哥……咋办啊……” 女人坐在地上放声大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在地上踢腾着哭的撕心裂肺。 三个人都有点傻眼,毕竟这群人玩归玩,从来没出过人命啊。 小梦脸都吓白了,“哥……咋办啊……我撞死人了……” 蛋蛋清了清嗓子,“你不是说你爸……” 小梦简直要哭出来,“我爸知道非揍死我……” “你都二十多了,你爸也四十多了,揍不死啊,快打电话吧……” 胖子正要张口说话,结果远远的看见一个人过来。 高个长腿,戴个墨镜,鬼鬼祟祟的。 “陶合,这儿!” 陶合四下里张望,几步赶上前,照着胖子肩膀就是一拳,“你他妈小点声。” 接着又看一眼后头嚎哭的女人,“怎么回事?” 小梦跟见着救星一样,上来就往陶合怀里扑,“哥,我整出人命来了……” 陶合一躲,小梦直接扑了个空。 蛋蛋摘掉陶合脸上的墨镜,“这大晚上的,医院没熟人,你戴这玩意也不怕撞墙?” 胖子正对着陶合,朝那边哭叫的女人努努嘴,“小梦开车把一个骑三轮车的给撞了,好像是买菜的小贩,男的撞死了,这不女的在这哭呢么。” 陶合一皱眉,抬手就戳小梦恼门儿,“你他妈会不会开车啊。” 小梦眼眶都红了,“哥,我对面有个傻逼开大灯,太晃眼了,我真是啥都看不见……” 陶合问他,“你违章了么?” 小梦吸吸鼻子,“我冲黄灯来着,不算违章吧……” 陶合照着他脑袋来一下子,“你他妈就差那一分钟!” 小梦捂着脑袋当时就哭了,“哥,咋办啊,救救我啊,我不想坐牢啊……” 胖子一脸鄙视,“点儿事,没经事的窝囊样……” 话音刚落,刚才还在地上躺着打滚的女人忽然冲上来,照着胖子就是一顿狠捶,捡起地上卖剩下的大葱抽的胖子浑身土腥儿直飞。 一边抽一边喊,“还我老公,噫……噫……还我老公,噫……噫……” 胖子给抽蒙圈了,“你认错人了!” 后又捂着脑袋,“操!你装什么初音啊!” 那女人哭的晕头转向,耳朵好像也不太好使,就逮住胖子一个人可劲的甩葱。 趁着那边动手,陶合问了问蛋蛋事情原由。 原来是小梦刚换个新车,正在新鲜劲儿上,结果车还没挂牌上险就出了这事,虽说他爸是政府局机关的二把手,虽说官不大可也不太小,而且人在高层凡事就都小心,生怕给哪个记者逮着了大作文章影响仕途,连小梦买个跑车都偷偷摸摸的,谁成想买车那事还没想好怎么搪塞过去,紧接着就又出了这事,小梦人胆小,自小在温室里长大也没遇过事,现在就直接傻了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陶合打小就爱当老大,为人也比较爱结交,身边朋友也多,这不几个人第一时间就想起来陶合,看他能怎么办。 陶合气的直翻眼睛,“你们几个都没脑子么?这事还能怎么办?不是早说了赔钱么,趁着事情还没闹大赶紧陪,多陪点。” 蛋蛋盯着他,“会判刑么,用不用找找人啥的……” 陶合稍作沉吟,“我来的时候咨询了一个公安局的哥们,他说小梦这情况还不至于,眼前是赶紧安慰家属情绪,多给人陪点钱把事态控制住,要不然就他这身份,他爸也跟着倒霉。” 蛋蛋听了后,赶忙跟胖子小梦都通了气,上去赔礼道歉要求私了。 折腾半个晚上最后给了那女的一大笔钱才算平事。 后来四个人跑去酒店歇着的时候,小梦还心有余悸,“没事吧,就这么完了?” 陶合脸色铁青的瞟他一眼,“看你人品了。” 小梦又吓的脸色发白,不敢说话了。 蛋蛋看小梦脸色实在难看,就叫他回去歇着,别在这跟着熬夜,弄的好像他对面坐个鬼似的,阴的晃。 小梦也完全没心思跟这帮人在这胡扯,但又怕的不敢开车,最后还是胖子一边骂一边拉着他送他回家。 偌大的屋子里顿时就只剩下蛋蛋和陶合两个人。 蛋蛋跟陶合不说从小一起长大,可也基本上,俩人因为父辈的关系,上高中就认识,算到现在俩人已经玩儿了十多年,关系比胖子和小梦要靠上许多,他俩走了,蛋蛋说话也就没什么顾虑。 “怎么着,你这都回来半个月了,猫的还行吧?” 陶合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一条长腿搭着茶几,“提心吊胆啊……做梦都是老爷子带人过来逮我……” 蛋蛋掏出盒烟,给陶合递一根过去,“你这么着不成啊,早晚也得给发现,我看你能躲几个月。” 陶合接过蛋蛋递上来的烟,“我这不想着带季姚上外省躲躲呢,到时候他想找也找不着。” “哥哥,你这是要抛弃一切财产带着媳妇私奔么?”蛋蛋呛了口烟,“可你就这么直接把人带走了,你家里找不着就算了,人家家里找不找不得报警啊?” 陶合稍微一屈身,给烟点找了火,“他家是外地的,平时也不怎么联系……” “……那……他警队呢?” “那边没问题,我托人给他办的病假,我认识一个朋友跟他们局长很关系很靠。” 蛋蛋呼出烟雾,“哥……你实在太胡闹了,自己衣裳都没拿一件就这么偷着跑回来,回头还敢把这么个病人圈在起来……” 陶合沉默片刻,“没办法,我爷爷随时可能发现我回来了,到时候他肯定第一个就是去找季姚,他找季姚太方便了,直接去他单位一查就知道了。” “那他现在也可以去公安局啊,”蛋蛋将烟头在烟灰缸摁死。 “现在去公安局只知道他请病假了,谁知道他在哪儿?” 蛋蛋漫不经心的把玩桌上的小物件,“对了,你把人关哪儿了,我还没去过呢……” 陶合弹弹烟灰,“我在城郊买了一间小房子,刷的我姐的卡买的。” “你姐知道你回来了?” “不知道,”陶合摇摇头。“那卡是我姐上英国看我的时候偷着塞的,当初把我送国外时老头子怕我钱多了到处跑,钱就给的特别少,后来我姐知道了就特意过去给的,我一直没舍得用,就等着今天用呢。” 蛋蛋咂咂嘴,“真阔。” 陶合抬眼钉在他脸上,“滚。” 蛋蛋忽然想起来一样,“哎,对了,他怎么样,醒过来了么?” 陶合整个人立刻跟霜打的茄子一样,“醒过来了。” 蛋蛋咧开嘴笑,“行啊,你小子运气好啊,当时在医院找到人的时候,我就说等醒了在把人弄走,你这跟狗见了骨头似的非要把人弄自己家里,我还担心他成植物人了呢……” 陶合苦着脸,“我真宁可他是植物人。” “怎么回事?” “神经病了,”陶合狠抽两口烟,“这小子现在直接不认我,还整天说他自己是鬼……这两天正在家绝食呢……” 蛋蛋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真的,什么都不肯吃……简直是要把自己饿死的阵势……” 蛋蛋难以想象,“我操……季姚那样的人也有这一天啊……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冷冰冰的那个样儿,哎,你还记得么,上学时咱们一起捅篓子,你我都急的跟驴一样,就他冷静,脑仁也好使,这咋还说疯就疯了……” 说起这个陶合也有点难受,他以前就特别喜欢季姚这一点,干什么都宁定缜密,可现在…… 蛋蛋说了半天才看陶合脸色不太好,就没继续说下去,“赶紧住院治疗啊。” “我不会再把他送回医院的,”陶合盯着烟灰缸,“治神经病的感觉太操蛋了,我不想让季姚遭那个罪。” “你这是想起你之前的事了?你俩不一样,他是真有病,你那时候没有,”蛋蛋笑了,“虽然听说治神经病好像又电击又捆绑的,但是也不能不治吧。” “我这不想着给他请个神经科专家去家里看看么,”陶合抬眼看他,“你家里不是跟这里的院长有关系么,回头给我介绍一个,要能出诊的。” 蛋蛋耸耸肩,“这个医院神经科水平一般,你得上中心医院,那里的心理医师很牛,不过出不出诊我就不知道了,回头我帮你打听行了。” 陶合低头看一眼表,“你可给我当件事办,别出门又忘了。” “我哪敢啊,”蛋蛋打量着陶合,“看什么时间啊,要走啊……” 陶合紧接着起身,“太晚了,我得回去。” 蛋蛋眼明手快的拉住陶合,“别啊,哥们好长时间不见你了,别急着走啊……” 陶合抬手挥开蛋蛋,“哪儿好长时间不见了,上次借车不是还见面了吗。” 蛋蛋跟在陶合后头出门,“你不说我都忘了问,那个小跑开着咋样?不委屈吧……” 值夜的waiter制服笔挺,远远的看有客人过来,便殷勤的推开那扇红木雕花的厚重大门。 大厅的水晶灯已经调暗,喷泉却还开着,打扮成管家摸样的经理态度谦和,礼貌的上来鞠躬问好。 陶合边走边掏车钥匙,“委屈个蛋,就是太娘了点,我跟小梦不一样,我开什么都无所谓。” 蛋蛋赶几步走到陶合身边,“那我回头给你换个不娘的。” 俩人走出酒店,外头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了一层厚重的湿气,下雾了似的。 陶合上了车,忽然想起件事,面朝蛋蛋,“帮我打听个人。” “谁啊?” 陶合微沉了眼,“姓段……叫什么来着……” 蛋蛋站在外头等着他。 陶合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这才灵光一闪, “想起来了,叫段小瓶,你给我打听一下这人,妈的敢挖我墙角,我要弄死他。” 06.治疗 季姚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耳旁的声音低沉厚重,很兽性的喘息。 脸上又湿又粘,好像是有人在亲自己, 从下巴转到嘴唇,一遍一遍的亲吻。 黑暗里细微的叼啄轻柔甜蜜,可不多久就渐渐急促粗鲁起来,连带着舌长驱直入,侵略性的蚕食掠夺。 胸腔的口气被抽走,口腔里满溢了一种淡薄的烟草味。 季姚睁开眼,盯着面前这个高大的黑影。 正小山一样压在自己身上。 掌心贴着身体游移,抚弄胸口的一粒凸起。 季姚蜷起腿。 身上人的动作一窒,停止了亲吻。 做贼心虚一样。 季姚从陶合身底下抽出一条腿,高高的架在他肩膀上,实际上也不是架,而是刚好抵在陶合的肩膀上,这就形成了一个很银荡的姿势,只要季姚侧过身,就成了一个不错的体位。 陶合的声音带着惊喜,“这么热情?” 季姚盯着他,深吸口气,腿上一用劲,就将身上的人直接从床上踹了下去。 陶合咚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怪叫。 季姚坐起来,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就在黑暗里找了半天衣服穿上。 陶合趴在地上呻吟,“……你干什么……” 季姚起身问他,“你干什么?” 陶合痛的爬不起来,脸纠成一团,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愤怒,“我能干什么?我回我自己床上睡觉啊……你就那么睡中间,怎么拍也不醒,我还以为你……魂飞魄散了……这不想着给你渡口元气……” “哦,这样,”季姚有点抱歉,“谢谢……” 陶合试图从地上站起来,“没关系,你还要么,我再给你点儿?” “不用了。”季姚眼看着地上的黑影越来越高,扭动着,怪人一样。 季姚有些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忽然开始跳舞?” 陶合疼的嘴角都些哆嗦,一瘸一拐上前,“不是……我脚不行了……快开灯……” 季姚赶忙将灯打开。 陶合重重的坐在床上,撩起裤管。 脚踝有血肿现象,稍微淤红。 陶合心下一沉,“完了完了,我脚断了,我以后再也不能开车了,只能拄拐挤公交……” 季姚打量片刻,“你崴脚了,能走证明没伤到骨头。” 接着就转身下楼。 陶合青着脸在后头喊,“你上哪?家暴完了就不管我了么?” 季姚头也不回,“我等会儿就上来。” 陶合疼的满脸汗,生怕季姚就这么走了,挣扎着想跟着下去看看,结果一动腿脚就是钻心的疼,无奈只得呆在床上。 季姚很快就上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 陶合有些意外,“这是干什么?” 季姚因为之前工作的原因,所以比较有处理轻伤的经验,刚才下去找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东西,就拧了一条热毛巾上来,陶合的脚腕有点淤血,热敷一下能活血化瘀。 季姚将毛巾裹在陶合的脚踝上,“如果明天早起起来还很疼,就要去医院看看。” 陶合这才明白过来,盯着眼前这个人,“你对我真好……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季姚头也不抬,“你有毛病吧。” 陶合也不生气,笑嘻嘻的望着季姚,“行,有种,就是死活不认你老公是吧?你等着点的,等你有天认我了,你看我怎么弄你。” 季姚冷着脸继续忙活,看也不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陶合给他这么一问,很是意外,“啊?” 季姚抬眼,素白的脸上忽然流出点同情来,“我觉得你这个人脑子有点问题,你应该去找医生看看。” 陶合气囊囊的翻到后半夜才睡着。 季姚因为之前被他弄醒的缘故,在黑暗里呆了很久也没睡着,直到天亮了才有些迷糊。 季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恍惚中好像有人给自己盖被子,然后亲吻自己的耳朵。 等季姚再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正对着自己放置的骷髅头。 楼下的声音嘈杂,好像很多人的样子。 骷髅头上贴了个粉红色的便签,写了一句话,笔锋刚劲。 ‘宝贝,这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礼物,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么?——陶’ 季姚把那骷髅头扔到床底下,想着去楼下看看。 一个穿淡紫工服的大妈正在客厅指挥几个男人将一只大纸盒搬进屋里。 看体积像是个家用电器。 大妈一边指挥一边接电话,“陶先生,您放心,我都照着您说的办,打我进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呢,就你来电话的时候说了两句。” “恩,东西都换了,礼物也摆床头上了,我刚把屋子收拾干净,这会洗衣机也到了,洗完了我就走。” “好的,再见。” 大妈挂断电话,开始无声的指挥搬运工将洗衣机搬进屋。 几个工人有点莫名,“大妈,放哪里啊?” 大妈谨记陶合的嘱咐,一声不吭的指着餐厅旁边多出来的出水管。 “放这?” “……” “是这么?” “……” 几个人一边揣测大妈的意思,一边好不容易将洗衣机放到正确位置上。 季姚冷漠的站在楼梯口,等那些搬运工人全都出去后,这才抬步下楼。 大妈蹲在地上将剩下的纸盒卷起来,捆的板板整整拿到门外,似乎打算出门的时候顺手带走。 正午的阳光映在季姚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剔透的水光,季姚默不作声的下楼,直接走进浴室洗漱。 洗脸盆被擦的锃亮,里面的摆设也都全换成新的,特别是杯子。 这回真的是恶俗的情侣杯,还是两个凑在一起能变成心的那种,甚至连里头的牙刷都是一模一样的。 季姚皱着眉去拿牙膏,结果手一滑,牙膏一个不小心掉在地上。 垂眼就看见地上的心形防滑垫。 季姚从来没觉得自己起床气这么大过。 大妈似乎收拾好了洗衣机,忽然推门而入,蹲在地上开始收拾。 但是头也不抬,一副卫生间里没人的摸样。 季姚有点不敢刷牙,生怕大妈见一个牙刷在空气里冒着泡泡再给吓坏了。 大妈将不锈钢架上的浴巾都收到袋子里,重新放了两条新的,连板凳都不放过,一并收走,换进来两个小灰凳,并排放着。 好像以后季姚就要跟陶合并排搓背似的。 外头的洗衣机已经开始运转,细微嗡鸣的声音,可季姚还是有点头皮发麻。 门铃声很不适宜的想起。 大妈搁下手里的活,赶忙出去开门。 季姚一边刷牙一边听外头的动静。 门口的男声浑厚,听上去挺安心,“您好,请问季姚季先生在么?” 那大妈迟疑了一会,想起了陶合的嘱咐,便摆了摆手,示意这里没人。 男人有点迟疑,“这不该啊……我上午跟陶先生确认过,说是季先生今天会在家……” 大妈一边摇头一边将人往出推。 季姚很自然的以为没人能看见他,刷完牙从浴室里出来,打算上楼。 结果那人忽然朝季姚喊了一嗓子,“季先生?” 季姚稍作停顿,有点意外。 那男人不顾大妈的阻拦闯进屋里, “季先生您好,我是陶先生为您请来的心理医生,我姓石。” 站在他身后的大妈忍无可忍,自破哑功上去给他一拳,“怎么随便闯进来啊!我刚擦的地!” 季姚侧过脸。 石医生带个眼镜,文质彬彬的,看上去人很随和,只见他先是跟大妈点头道歉,后又转向季姚,“您好,是陶先生请我过来的。” 季姚皱着眉头望着他。 石医生推了推镜框,“恩,我大概听陶先生说了您的情况,咱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么?” 季姚神情淡漠,“你能看见我?” 石医生明白他的意思,顺着季姚的脸往下打量,“当然能看见,您身上只穿了一个白衬衫,号码还不合适,好像有点大,没穿裤子,大腿很白,没腿毛……” 季姚冷声打断他,“行了。” 石医生笑着抿了抿唇角,“那季先生,我们现在能说一会话了吗。” 身后的大妈拿了一双拖鞋过来,想着反正也说话了,就不如多说两句,“快来换上!你看看你踩的这几个大鞋印子,你收拾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埋了八汰的……” 石医生一边换,一边望着季姚,“我们能到那边坐坐。” 大妈盯着石医生脚上的鞋,“哎,你鞋多钱买的,是纯皮的么?” 石医生脸色有点难看,没听见一样,望着季姚,“季先生,过来说会话吧,行行好……” 季姚想了想,就跟着那人过去。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石医生从手提包掏出笔记本和钢笔来,“那么,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季姚不说话,垂眼去看那只搁在本子上的手指。 指甲好像很久没修剪,特别是小手指上更是长的过分。 大妈泡了两杯茶端上来。 季姚看一眼面前的茶,在看一眼那大妈,那大妈赶忙将头扭到一边装着没看见季姚。 “季先生,咱们可以开始了么?”石医生推了推眼镜。 季姚这才开了口,“你当我是神经病?” 石医生先是一愣,后又温颜一笑,“还没确诊之前不能这么说。” 季姚看着眼前这个人类,眼底稍稍露出些不屑来, 这是个无神论的世界,没人相信鬼神也很正常。 “那么季先生,您能现介绍一下你自己的状况么,就是您现在大概是个什么病情?” 季姚浑身煞气,“我没病。” 石医生好脾气的笑笑,“季先生,您别生气,这个我能理解,是我说话的方式不对,要不然我们重新来一遍,您现在是怎么看待这个情况的?我的意思是,就是您觉得您是鬼这件事。” 季姚扭脸看大妈。 四目相对,大妈不自然的扭头去看医生,“哎呀,那有鬼啊,这大白天的别吓唬我这个老太婆……” 石医生勉强笑了笑,继续对着季姚发问,“我听说,您现在处在对自己是鬼深信不疑的这个阶段上……” “陶合说的?”季姚交叠着腿,脸上稍微平静了些,“那你应该去给他看看。” 石医生似乎对季姚开口说话很满意,只见他长舒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季先生,你不用对我有很大敌意,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随便聊聊天就好。” “聊天?行啊”大妈忽然端了一盘切好的菠萝过来,“快点吃,放时间长了就干巴了。” 石医生眼皮一跳,“阿姨,您能别总插嘴么。” 大妈跟季姚坐在一边,“你不是说想聊天么,又没人陪你聊,我这是好心……” 后又一抬手,“快吃菠萝,刚切的。” 石医生拿起牙签扎了一块菠萝,“阿姨,谢谢你的好心,但是我想跟季先生单独聊一会……” 大妈不太开心,“我都在这坐下了,你跟我说这个?” 后来又觉得这样不利于继续交谈,就转了个话,“哎,你这按点收费么?” 石医生面色极差的点点头。 大妈笑着在沙发上盘起腿,“我也是钟点工,咱俩都是按点收费,你多钱一个点?” 季姚忽然觉得有这么个大妈也挺好的,至少自己不用跟眼前这个人说话。 石医生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镇定,正要翻脸却听见自己的手机响。 只见他盯着屏幕看了一眼,赶忙接起来,满脸笑容, “喂,段哥。” 07.换人 石医生举着电话听了一会,“哦,我正在外面出诊,麻烦您……” 接着又起身朝门口走去,顺带捂了一下话筒,压低声音, “这个是院领导安排的,我就这么回去不太好……” “哦,那个病例在我办公桌抽屉里,这样,段哥,我等会给我助理打个电话,让他给您送过去行了……” …… 季姚实在坐不住,起身上楼。 石医生倒是眼尖,见季姚走了,一心急就喊出了口,“季先生,你先别走,等我一下。” 季姚头也不回的上楼。 石医生举着电话跟在后头,“季先生,季先生……” 电话里的声音沉默片刻,“季先生?” 石医生眼见着季姚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有些挫败,“恩,是我今天看的病人,很不配合。” 那边的人警觉发问,“叫什么?” 石医生没有多想,“叫季姚,是个年轻人。” ****** 眼镜男忐忑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杯柠檬水,时不时的推推脸上的镜框。 忐忑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这一大早上发生的事实在太诡异。 自己本来还在办公室编程,结果忽然头儿就闯劲来,笑眯眯的说要给自己放一天假,还说有个贵客在蓝海零点咖啡里等着见他。 结果自己就这么一头雾水的被迫放假,过来接见贵客。 这一大早晨自己挤了好几趟地铁,走了三条街才到这,进来后刚跟前台报了个包间号,就给人客气的迎到里面。 蓝海是本市最好的酒店,里面豪华程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眼镜男刚来的时候随手翻了一下服务员递上来的点餐单,在确认了每样东西后面的数字长度候就什么也没要,光点了一杯免费的柠檬水。 但是这种VIP包一看就是有最低消费的,要是真别被人放了鸽子,怕是自己接下来这一个月的饭钱都要没有了。 正寻思着,忽然就听得脚步渐进,有服务员将门推开,接着就进来两个高个子男人。 前面那个头发染了色,一身带着LOGO的名牌,看一眼这边就顺手将手包扔在一边,大喇喇的坐在对面沙发上。 后进来的男人除了走路不大利索,别的就正常多了,烟灰色的衬衫衬的那人精神气儿很好,头发很短,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利落。 就是黑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友好。 蛋蛋赶忙往旁边一让,“合儿,你坐这儿,我上里头去。” 陶合给他叫的一身鸡皮疙瘩,低声骂了一句,就坐在蛋蛋让出来的地方。 段小瓶一见这衣着装扮就不敢怠慢,赶忙起身伸出手,“你们好。” 俩人坐在沙发上,横着眼睛,谁也没上去跟他握手。 段小瓶有点尴尬,将手收回去,重新坐下。 “咱们好像不认识,不知道二位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蛋蛋点了一根烟,给陶合递了一根后,转眼去看段小瓶,“抽烟么?” 段小瓶连忙摇头,“不抽,不抽,谢谢。” 陶合接过烟,上下打量对面的男人。 黑框眼镜又油又脏,头发也几个月没搭理了,发梢长的能盖住耳朵,脑袋上泛着油光,上面浮几点白花花的头皮屑,长相就更不用说了,面黄肌瘦黑眼圈,怎么的也得有三十大多了,真不想不通季姚是怎么看上这么个男人的。 莫非有专长? 陶合忽然很想让这男的脱了裤子比比,但又觉得这事实在太脑残,就只得作罢。 “你不认识我们没关系,你应该认识季姚吧。” “季姚?”段小瓶明显的意外,“没听说过。” 陶合看一眼蛋蛋。 蛋蛋冷声一哼,“你装什么蛋啊……” 后来又觉得不对,赶忙改口,“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在外面不是有个相好的么?” 段小瓶一口水差点呛出来,“相好的?这位大哥,冤枉啊,你说咱俩素不相识,怎么就生生给我扣个出轨的帽子……我很爱我老婆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季姚是谁啊?” 陶合脸色缓和不少,稍微一抬手,俯在蛋蛋耳旁低声开口,“我也觉得不太像,是不是找错人了?” 蛋蛋将烟搁在烟灰缸上,听完后又凑到陶合耳边,“我上警局查的,叫小瓶的眼镜男就这一个,其余的不是小孩就是女的,都不可能啊……” 陶合坐直身子,稍微客气了点,“你真不认识季姚?他很想你,特意拜托我们来找你。” 段小瓶维持一个端水的动作一动不动,后又无奈叹气,“季姚到底是谁啊,干什么的?男的女的啊?……我的确不认识啊……” 蛋蛋跟陶合互看一眼,“哎呦,真对不住,那你先回吧,我们找错人了。” 段小瓶如释重负,“我说么……那行,我先走了。” 等然出了门,陶合斜蛋蛋一眼,“你办的好事。” 蛋蛋抹着汗笑,“你看看,这也不能全怪我不是……你不说要走戴眼镜的男的么,就他一个符合条件,哎,我说你是不是听差了,比如叫段肖明啥的?” 陶合继续抽烟,“等我在回去问问的他的。” 蛋蛋摁下服务铃,点了两人常喝的东西进来,“我给你介绍的医生怎么样啊?那是特意托朋友关系安排的,说是门诊专家呢。” “不知道,人早晨已经过去了,这是头一天,”陶合忽然皱了脸,接着将烟掐掉,撩起裤管。 蛋蛋见状伸脖子过去瞧,“好像比刚才好点了……还疼么?” 陶合放下裤管,将受伤的脚搭在旁边的皮质方凳上,“哪会好的那么快……还是有点疼……” “没事,刚才医生不都说不是啥大问题么,我看你就是矫情,”蛋蛋摆弄着手指头上的镶钻指环。“能疼到哪儿去啊,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你懂个屁,我那是心痛……” 蛋蛋哈的一笑,“季姚还那个脾气啊?这一脚够狠的,你可真是,没事上去啃人家干嘛啊……” 陶合一瞪眼睛,“他是我对象我不能睡还不能亲一下啊!” “人家不是不记得么?” “不记得那也是!我反正没做错什么,而且我觉得我够可以了,因为怕他反感,我整天跟他睡一张床上什么也没干……” “所以说要赶紧治病啊,治好了好办事,”蛋蛋一脸坏笑,“对了,要是那个医生你觉得不好,回头还可以在换。” 陶合漫不经心的重新点烟,“你怎么不一步介绍到位啊……” “不是我不想一步到位,而是那个心理博士古怪的很,仗着有点本事,基本上不给领导面子,他们院领导拿他也没辙,谁叫人就是牛逼呢,反正除了他,这个姓石的大夫就是最好的,你要是实在觉得不行,我就再给你想想办法。” 话音刚落,酒店大堂经理就端着茶点进来,满脸笑容的跟蛋蛋打招呼。 “丹总,怎么今天这么有兴致……” 陶合赶忙把脸一转,生怕给他看见了多嘴。 蛋蛋挥了挥手,“不用打招呼了,我们这说事呢,有事叫你行了。” 大堂经理听了把东西放下,瞄了陶合一眼,赶忙赔笑退下。 等人出去了,陶合没好气的盯着蛋蛋,“在这么折腾下去,我家人就要知道了。” “别说,我今天还碰见你姐了,”蛋蛋对着一边的镜片整理发型,“我妈要过生日,我心思去给她买个包,结果就碰见你姐了,还是你姐帮着挑的。” 陶合一愣,“我姐说什么了么?” “说你啊,你姐可想你呢,还说你在国外过的也不好,想过两天出国看你去呢……”蛋蛋挤挤眼睛,“我就跟你姐说,咱俩刚通过电话,你过的可滋呢,整天学习充电,日子过得特别充实……” 陶合冷声一哼,“我姐肯定不信。” 蛋蛋哈哈大笑,“你说你姐要是真飞英国了,你可咋办?” “怎么办?凉拌呗,”陶合说,“我本来想着季姚醒了就带他去外地躲躲,可一看他病的这么厉害,就寻思不然先在这里治疗一阵子,毕竟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治病没人也不好办事……” “这神经病一时半会可治不好,”蛋蛋忽然想起来,“到时候你把他带外地,跟你家断绝关系你可怎么生活?” “我书也不是白念的,”陶合并不担心,“找工作就行了呗。” “就你这大少爷脾气?”蛋蛋嘴都撇到了耳后根,“从来都是你颐指气使别人,你能受得了别人使唤你?” 陶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心却想着你们是没看见我在季姚面前跟孙子一样,一想起季姚就觉得别人给的气都不算气。 蛋蛋见他不说话,就同情的叹口气,“跟老爷子好好商量商量不成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陶合心绪繁乱,“没用,岁数大了,又给这么些人围着恭维了半辈子,干什么都是说一不二,他接受不了这个,根本不听你解释。” 蛋蛋点点头,“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爸去的早,你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子,那么多财产等着你继承,结果你又给他断了香火,老爷子能不着急么。” 陶合赌气的吼一句,“那还有我姐呢,我姐生的孩子不也是陶家的血脉么,再说我姐夫还是入赘……” “那不一样,就算你姐的孩子姓陶那也是外甥,”蛋蛋拍拍陶合,“其实要个孩子么……也不一定结婚……代孕不是也行么……” 陶合想起来就觉得无力,“都说了,想到的想不到的都说了,说的越多他越觉得我是神经病。” 蛋蛋听见手机铃声响,便跟陶合示意了一下,掏出手机接电话。 “哪位?” 陶合不再说话,恶作剧似的,靠上去听。 手机那头的男声听起来挺文静的,就是声音有点小,听不清说什么。 只见蛋蛋两眼冒光,直勾勾盯着陶合,“哦,是你啊……” 陶合一脸莫名,压低了声音,“谁啊?” 蛋蛋没什么反应,“好啊,好啊,你愿意亲自出诊那最好……” 陶合整个人直接贴到蛋蛋手机上。 里头的男声一本正经,没点半点恭维色彩,出人意料的冷淡, “那好,我已经跟石大夫打好招呼,下次出诊就由我来接手,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见一下病人家属,初步了解一下病人病情。” 陶合在蛋蛋面前比了个OK的手势。 “可以,我们现在在蓝海零点咖啡VIP,你过来直接跟大堂经理说找丹当就好。” “好的,麻烦您等我二十分钟。” 说完电话就挂了。 陶合坐直身子,“怎么回事?” 蛋蛋将手机收起来,起身在屋里头来回踱步,“这事真奇怪,一开始找这个博士的时候,他拿架子死活不同意,谁知道这回又忽然同意了,已经跟那边接洽好了,价格也不作调整,这不要来跟你聊聊病人病情么……” 陶合连忙提醒,“可别说我叫什么,万一传出去了,我家人再找过来……” “那他给季姚治病,季姚还不跟他说么?” “没关系,我回去嘱咐季姚一声就行,他除了觉得他自己是鬼这方面不太正常,别的地方都挺正常的。” “那石大夫也知道啊。” “我只跟他说我姓陶,没说别的,别说全名就行。”陶合有点懊恼,“当时没想到,早知就说我姓丹了。” “你真够哥们,这种时候才能想起我来……” “你得了吧,当年上高三的时候,你跟女同学出去开房哪次不是拿我的身份证啊……” …… 俩人靠在窗台上说了好半天,就看见底下停车场驶入一辆白色凌志。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西装革履,又高又瘦。 蛋蛋看了一眼陶合手腕上的江诗丹顿,“真准时,还真是二十分钟。” 又过了两三分钟,包间的门被推开,进来的男人面色素白,满身书生卷气。 只见他几步上来,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哪位是丹总?” 蛋蛋上前跟他客气的握了握手,“我就是,刚才忘了问你,你贵姓?” 男人的眼睛又黑又亮,微微一笑, “免贵姓段。” 陶合在一边眼看着两人各自做着开场白,一直闭着嘴没说话。 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一件不相干的事。 直到那人个转过身来跟自己打招呼。 陶合依在窗台边儿,因为角度问题,双腿就显得格外的修长,加上又板着一张脸,就给人一种冷肃,强硬的感觉。 “段小瓶么?” 蛋蛋笑了,“别闹,你魔障了,听见姓段的就来劲。” 那人摇摇头,笑容沉稳,“不是,我叫段免。” 08.同情 陶合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好。” 段免跟陶合点点头,伸出手,“您怎么称呼?” 陶合伸出手,“我姓陶。” 段免非常礼貌的跟陶合握了握手,笑容温雅,“陶先生您好。” 看他这么一笑,陶合忽然有点意外。 只觉得这人刚见的时候觉得挺冷淡的,谁知道笑起来还真是很有亲和力,比那个石医生给人的感觉好不少,当然这里头也有长相的关系。 陶合觉得这个人长的还挺顺眼的。 面部线条很不错,眼睛深黑,鼻梁挺直。 一边的蛋蛋赶忙张罗段免坐下。 段免坐下身,忍不住盯着陶合看了一会。 身材高大,从头到脚的牌子货,奢侈却不张扬,就是这张脸张扬了点,眉毛稍稍挑上去,掩不住的凌厉傲气。 陶合打小脾气就硬,是个不管跟谁都敢顶嘴还手的主儿,就算在大街上给人瞪一眼都要睚眦必报的瞪回去,更别说这会给段免紧盯着不放了。 只见他也不别扭,就那么跟段免对视着看回去,看的比段免还来劲。 蛋蛋看这阵势,浑身发毛,“你俩这干啥呢……” 段免先笑了,面朝陶合,“您也是病人家属?” 陶合正想说我是他老公,可又怕这个姓段的私底下八卦坏了事,便勉为其难的回了一句,“我是他大表哥。” 一边喝咖啡的蛋蛋差点喷出来。 段免语气平淡的‘哦’了一声,“那您对您表弟还真好。” 蛋蛋擦净了嘴,拿眼睛去瞄陶合,“是啊,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表哥呢,这生了病比你妈还关心你的表哥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段医生你可得好好给他表弟治病,不然表哥好伤心的……” 陶合没好气的看蛋蛋一眼,“你怎么刚才没呛死呢……” 段免笑了笑,“这么说,对病人的治疗问题只要跟你沟通就好?他父母呢?” 陶合一顿,“只跟我说就行了。” 段免弯弯唇角,不经意转了个话,“我在来的路上从同事那边打听了一点他的事,对他的病情大概有个了解,据说他出现这种情况是在车祸之后才有的,而且额头上有个直径五厘米的伤疤,现在看来外伤恢复不错,意识也比较清楚,可以走路,除了这些我还需要知道他家族有没有过神经病史。” 蛋蛋一听家族病史就来劲了,“有啊,他大表哥,两年前还治过一回呢。” 陶合满眼戾气,“你再说话我废了你!” 段免很小心的没露出笑意,只淡淡的望着陶合。 陶合挠挠头,因为根本不知道季姚家有没有神经病史,就顺口胡诌了一句,“没有。” “那么初步可以确定病人是由车祸造成脑损伤引起的神经病,这种情况的话最好能到医院神经外科做个检查。” 陶合有点为难,“做检查?这个好像有点难……他应该不会愿意去的……” 蛋蛋放下咖啡杯,“你把他扛过去不就行了,反正他也打不过你。” 陶合一瘸一拐的过去坐在沙发上,未说一字,只用行动无声的反驳了蛋蛋。 段免脸上的表情有点怪,似笑非笑的,“没关系,这个交给我,我可以劝他过去。” 陶合终于有点笑摸样,“那就拜托你了。” 接下的时间里,段免大概跟陶合说了一下他的治疗理念和需要陶合配合的地方,安排好了出诊时间,总之严谨认真,直到将每个细节都确认好了,这才起身告辞。 经过刚才几个小时的谈话,陶合已经对段免印象非常好了,见人要走,瘸着腿还起来送,拍着人肩膀赞美连连,还告诉他有事找丹总就行。 等段免出了门后,蛋蛋老大不愿意,“你妈你结交你的人,干嘛让他有事找我啊……” 陶合将手搭在蛋蛋肩膀上,“我不是不方面出面么,再说了,你身边的圈子都太低俗,给你介绍个高知人士不也提升了你朋友圈的智商么,说句不好听的,你以后老年痴呆流口水吃鼻屎的时候,这人不也有用么。” 后又整个人都靠在蛋蛋身上,“作为回报,你是不是得把我扶回去啊,刚才来送他已经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蛋蛋脸色难看,扶着陶合,“拉倒吧,我看你刚才送人的时候腿脚挺利索的……” “刚才不疼,这会儿真有点疼,”陶合勾着蛋蛋往回走,面色凄然,“我这脚什么时候好啊……你说没有你,我晚上回家连卧室都上不去……” 蛋蛋将人安顿好,“季姚不会不管你的,你装可怜就行了。” 陶合忽然不出声,拧着眉毛坐在沙发上寻思好半天。 蛋蛋看他那摸样就有点害怕,“合儿,你咋了,我刚才没踩你脚啊……” 陶合望着蛋蛋,“你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追上季姚的?” 蛋蛋思索片刻,“我记得你跟我说,你在一节体育上围着季姚一圈一圈的踢球展现风姿,然后发现实在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就过去问他是哪个班级的,结果被他一板砖糊的鼻孔窜血……” 陶合打断了他,“我他妈不是问你怎么认识的,是问你怎么追上的!” 蛋蛋寻思半天,“怎么追上的?” 陶合满肚子怒气,“还不是因为他被人把脑袋开瓢了么,缝了好几针,我头一次被打成那样,总以为自己要死了,就趁着去医院的路上抓紧时间表白,结果他就同意了。” 话说陶合上学的时候就没少跟人打架,除了让季姚揍的挂过彩,其余的时候基本上都没什么事,谁知道季姚大学毕业那年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了一群社会小青年,给人堵学校图书馆后头的小道里,正赶上陶合去季姚学校看他,听说这事给蛋蛋打了电话后,等不及人过来就先上去了,后来蛋蛋带着人过去的时候,陶合脑袋都成血葫芦了,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至今脑袋上还有疤,头发长点还能遮住,太短了也就不行,总之陶合为季姚做出的牺牲,除了干洒热血,还有永远的告别了小平头这个发型。 “哦,那次啊,擦,别说季姚了,你跟我表白我都同意啊,”蛋蛋恍然大悟,“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俩给给那么多人堵着了,而且本来人也是冲着季姚去的,为啥你被打成那样,人家季姚就没啥事呢,是不是因为你比季姚长的难看啊……啧啧啧……这年头群殴长的好都吃香……” 陶合神色凝重,“其实当时我一看人多,就想先上去好好跟他们讲道理,拖延时间等你们过来,没成想忽然有人上来就说我是傻逼,我当时就被激怒了,你也知道我最讨厌人说谎。” 蛋蛋望着他,“所以,你提这事到底是想说什么?” 陶合不太高兴,“说远了,说远了,我得意思是,你看我家季姚多有同情心,要不然咱俩去外头买个轮椅吧,再给脚上打点石膏,季姚回头看见应该会心疼我吧……我再跟他表白,他一同意,也不枉费我万里迢迢的飞回来啊……” 蛋蛋有点傻眼,“……轮椅?你也太能折腾了……这……这不太靠谱吧……” 陶合兀自点点头,“看你反对的也不太强烈,这事就这么办吧。” 接着就起身跟蛋蛋伸出手,“走,买轮椅去。” 蛋蛋拉上陶合的手,“还要手拉手去啊……” 陶合啪的打掉他的手,“我的意思是让你扶着我点……” 蛋蛋上去扶着陶合,“你怎么突然就病重成这样……之前不都自己能走么。” 陶合缓慢的行走,“你懂什么,我这是练习腿脚极不灵便的样子,省得倒是装的不像再给季姚看出来……” ****** 家里被大妈收拾的焕然一新。 夕阳落在地板上,光晕细碎。 电视里播放着时事新闻,可季姚却一点也看不下去。 胃里的绞痛越发的明显,拧着劲,时刻的提醒着季姚该吃东西。 季姚起身朝冰箱走去。 现在里头连一块生肉都没有了。 季姚关了冰箱,正打算去倒水,就听见门口开锁的声音。 陶合坐着轮椅进了门,双手鲜血直流。 季姚倒水的动作停滞,“你怎么了?” 陶合苦不堪言,“哪个孙子外头地上洒这么多玻璃碴子,操他娘的两个轮胎都扎爆了,还卡在缝子里扎我手了!” 季姚放下手里的杯子,神情淡漠,“你坐轮椅干什么?” 陶合费力的用手滚着瘪了胎的两个钢圈,整个人上下震颤,“我脚坏了?你忘了?不过季姚你不必自责,我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季姚眼看着这个人艰难的在地板上行轮,“昨天晚上你不是挺好的么,怎么这会严重成这样……” 陶合累的脸色蜡黄,“季姚,你来推推我吧,我要累死了。” 季姚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下来走两步吧,根本也不用一直坐上面,你又不是两条腿都坏了。” 陶合眼看着计划一步一步彻底崩盘,就有点想发火, “季姚,你怎么一点也不同情我啊?” 季姚望着陶合脚上的石膏,默不作声的上去扶陶合站起来。 陶合心满意足的靠在季姚身上,一手搂肩膀一手搂腰,勉强的将自己一米八几的身躯挂在季姚身上,“我就知道你还是对我好……” 因为身高差距的原因,季姚整个脸都埋在陶合胸口上,只听他冷声开口, “让开,挡视线了。” 陶合悻悻的松开一只手,直起腰由着季姚把自己朝沙发那边扶。 这一路陶合都走的很慢,享受着跟季姚并肩而行的心里快感。 季姚将人放在沙发上,“伸手,我看看扎了多少玻璃进去。” 陶合幸福的冒泡,在季姚眼皮底下摊开手心。 季姚看了看,去餐桌取了牙签,又拿了干净的毛巾过来,先把手掌上的血污擦去,接着就一用牙签小心的将卡在肉里的碎玻璃碴挑掉。 陶合一动不动的盯着季姚。 完全没平时那个冷漠疏离的样,生的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怎么看怎么可心,直看的陶合恨不得上去啃两口, “季姚,你给我当对象呗?” 季姚头也不抬,“不行。” “求求你了……” 季姚没说话,挑完一只手,又开始挑另一只。 陶合垂头丧气,“那我今天早晨送你的小骷髅你喜欢么?” “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我还特意按照你鬼的口味选的!” “……” 陶合看季姚没点反应,心里头一阵阵的寒流,整个人都心灰意冷了,“那你见了那个石医生了么,感觉怎么样?” 季姚抬起眼,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无所谓,“不怎么样。” 陶合脸色难堪了一下,“哦,是么……” 后又忽然高兴起来,“哎,我明天给你换个,这个比那个好,我今天见了,人挺不错的。” 季姚皱了眉,“你当我是神经病?” 陶合看他脸色不好,赶忙改口,“不……不是……我怕你闷……这不想着给你请个人陪你聊天……” 季姚丢下牙签转身就走。 陶合顾不得装,赶两步将人拉住,强压着火商量,“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走,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季姚看看陶合的脚,“你根本就是胡扯,有什么好说的……” 陶合气笑了,“季姚,有你这么明白的神经病么?” 季姚抬手一甩,直接跑上了二楼。 陶合跟在后头撵,但脚上的石膏太碍事,别说追季姚,连上楼都费劲。 蹒跚着上了两步楼梯,套盒实在受不了,就折回直厨房,挥起菜刀将石膏敲细碎,直到把石膏都弄掉了,这才一身轻快的上了楼。 季姚正坐在床上发呆。 见陶合进来,腾的站起来,似乎打算躲出屋去。 陶合眼疾手快的拦住季姚,“有完没完啊……你再这样我要家暴了……” 季姚给陶合拦着出不去,也没说什么,只神情淡漠的抬起脚,在陶合受伤的脚上狠踩了一下。 陶合嗷的一声跳起来,两条胳膊铁钳一样箍住了季姚,“操!行!姓季的!你他妈是不是当老子好欺负!” 说完两个胳膊一使劲,直接将季姚扛起来,几步丢到床上,接着整个人压上去。 陶合开始动手扯季姚的衣服, “把老子衬衫还给老子!不借你穿了!你有种以后都别穿我衣服!你光着行了!” 季姚满脸镇定,抬脚就把陶合从床上踹下去。 陶合从地上挣扎起来,强忍着脚痛再一次扑上去,“操!你又穿我衣服又打我你讲不讲理!给我脱下来!” 这一回陶合做好心理准备,使劲压在季姚身上,任凭身底下的人怎么扑腾都没辙。 季姚本身就没陶合力气大,加上又饿了好久,刚才那一脚力气已经使的差不多,而且陶合沉的跟头牛一样,季姚真是使出吃奶劲都推不动。 陶合不再脱季姚衣服,可手也不老实,顺着腰线一路向下,指间儿挑开布料就往里探。 季姚眼底一沉,上去一口就咬在陶合肩膀上。 布料跟着牙齿一起嵌进肉里,漾出的猩红,花一样的在衬衫上开出来。 口腔里腥气弥漫,季姚反射性的松了嘴。 陶合一声也没吭。 季姚睁着眼仰躺着,平静的有些骇人,过了好半天才伸舌头舔舔嘴唇上的血,伸手拍拍陶合的脸, “对不起啊……” 陶合直起身,解了两颗扣子,抬手就将身上的衬衫以套头衫的模式拉下来。 天色晦暗不堪。 屋子的光线模糊,随着肢体动作而舒展的线条,还有落在光裸肌肤上的阴影,简直美妙的不可方物。 陶合的眼睛有点红,表情却异常温情。 只见他俯下身,紧紧的抱着季姚,“来啊,咬,看哪块儿好就咬哪儿,说真的呢,我不怕疼,你赶紧把我吃了,你把我吃了,我就一直跟你在一起了,也省得我这么死乞白赖的追你。” 季姚盯着陶合肩膀上的伤口,脸上淡淡的。 两排牙印,旁边淤血,中间咬破了,好像还不浅,几缕血细线似的,顺着肩膀直往下淌。 季姚伸手去捂,那血就穿过指缝往出溢,滑溜溜的,带着陶合的体温,季姚饿的胃里一阵绞痛,却没把手拿下来继续咬。 身上的腰线起伏,埋在自己颈窝的人蹭了蹭,稍微撑起了身体,直视着季姚的脸, “怎么不吃了?你不是鬼么?” 季姚望着自己手指缝里的血渍,“你人挺好的。” 陶合冷声一哼,“你可挺差劲的……” 季姚转脸去瞪陶合,结果不小心擦到了陶合的鼻尖,等再侧脸避开的时候,却给一只有力的手正回去。 鼻息纠缠,有人的呼吸又热又重。 季姚稍微皱眉,“干什么?” 陶合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季姚的眼睛,试探性的含住他的唇。 他的眼睛漆黑,泛一层宝石的硬光,表现出来的情绪却是很单纯。 季姚莫名其妙的就想起野兽。 就像现在,在吃东西的时候似乎是要征求对方的同意,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侵略性和不容拒绝。 陶合轻轻的吮吸季姚的嘴唇。 观摩他的反映,揣测他的心思,但这种情况只坚持了几分钟,身体里那压抑不住的邪火就从体内窜出,直接往心口烧。 月色混着夕照,层层叠叠的覆盖在搂抱在一起的身影上。 屋子里隐隐有唇舌交缠的声响,由深入浅,越发的浓烈。 09.见面 陶合一边亲季姚,一边自然而然的脱季姚的衣服。 可脱了半天也没脱下去。 因为两人紧贴在一起的缘故,季姚身上的扣子怎么也解不开,陶合一气之下干脆直起腰身,毛手毛脚的开始解季姚的扣子。 可这陶合从上面往下解,季姚就从上往下系,等陶合解完来,季姚也系好了。 陶合有点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姚推开陶合,“我刚才咬了你,给你亲一次,咱们扯平了。” “啊?”陶合一愣。 后又转了转眼珠,“咬一下亲一次,那你要是吃我一块肉是不是能来一炮啊。” 季姚脸冷的冰块一样。 陶合赶忙将自己的右手伸出去,“要不这个胳膊给你吃了吧,能抵半辈子的炮么?” 说完又换了只手,“还是左手吧,右手你不在的时候我还有点用处……” 季姚面无表情,“让开。” 陶合看了看支起帐篷的裤子,“这真就完了啊……那我怎么办?” 季姚起身下床,“自己解决。” 陶合跟着跳下去,在脚点地的时候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别啊,刚才不是挺好的么,我看你挺投入啊……怎么突然就……” 季姚眼睛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的转了话,“你进门的时候不是都要坐轮椅么,怎么现在脚这么利索。” 陶合不太高兴,“季姚,你怎么这样啊,你明明都知道怎么回事又说出来揭人短就是你的不对了。” 季姚一声不吭,扭头下楼。 陶合跟在后头连哄带吓,“你要是不同意,我明天就请捉鬼师捉你,到时候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季姚脸色不变,也没什么反应,直接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陶合见怎么说也没有用,只能讷讷的去卫生间解决。 等再出来的时候,季姚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 陶合这才想起两人晚上都还没吃饭。 陶合有点犯难,因为自己吃什么都好说,可季姚就不好说了, 但也不能不吃,就只能上凑上去询问,“季姚,你想吃点什么,我开车出去买。” 季姚拿起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换台,“没有。” 陶合看他一脸漠然,继续讨好的问,“那怎么行,鬼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慌慌,心慌慌该找谁,小合碗里有肉汤。” 季姚有点受不了,“你有毛病吧。” 陶合往前蹭了蹭,“是啊,我得了你不吃饭我心难受的病。” 季姚往旁边移了移,“怎么那天我见你自己吃的挺开心的……” “一点也不开心!那都是假象!我是想吃的香点馋你!”陶合继续往上蹭,“我现在想好了,你不吃我就不吃,要绝食咱俩一起绝食!” 季姚平淡开口,“好啊。” 陶合有点意外,“哦……” 两人在沙发上你追我敢的腻歪了半个小时,陶合的肚子就开始叫。 季姚望着他,“还绝食么?” 陶合脸色蜡黄,“季姚,要不咱俩一起吃点吧还是,你说日本料理怎么样,都是生鱼片什么的,你想活生吃也有……” 季姚摇摇头,“不吃。” “那我给你买二斤生肉回来?” 季姚想起肉腥味就忍不住摇头。 陶合连说了十几种食物季姚都不想吃,只得叹口气,狠下决心,“那……我就自己吃了啊……你也知道,二十四五的岁数正是人最后一次长个子……” 接着就站起身,朝厨房而去,“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季姚静了一会,“你要想吃,我给你做行了。” 厨房里开冰箱的人半晌没动,后又转过脸,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给冰箱里的冷气激的,“真的啊!” 季姚进了厨房,“我反正没事。” 因为之前跟那个男的一起生活过两年,那男的工作又忙,所以季姚没出任务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他在家收拾做饭,时间久了就做的一手好菜。 眼下陶合的冰箱虽然堆的满满的,但大都是零食水果,蔬菜食材基本没有,速食面倒是有几包,季姚在里面翻拿了一会儿,选了一盒午餐肉,又拿了两个鸡蛋,准备随便炒个面。 好在今早大妈过来的时候添置了好多厨具佐料,还不至于连饭都做不了。 季姚在里面忙活的时候,陶合就站在旁边闻香味。 越闻脸越僵。 “季姚……你真会做饭啊……我以为你说着玩的呢……” 季姚将煮好的面下到锅里翻炒,“一开始也不会,多弄几次就会了。” 陶合在一边美美的吸气,“你自己再外面住才学会的么?” “不是我自己,”季姚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就没再说下去。 陶合忽然明白过来,“你跟谁一起住?” 季姚盯着锅里透亮莹润的面条,加了点味精,没有说话。 陶合顿时没什么食欲。 却也没想往常一样胡闹,闷声想了一会,陶合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仔细的问过季姚关于之前那个人的事, “那个姓段的?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在我出国之后?” 季姚关了火,“我们从小认识,至于你出没出国,这种事我没什么印象。” 陶合脸色黑了一下,可也还算冷静,“你们从小认识?那我怎么不知道你身边有这么个人?” 见季姚沉默不语,又接着问,“你俩怎么在一起的?” 季姚将炒面盛在盘子里,“他被人打了,进了医院。” 陶合听的心里一口血,“……是不是在市武警医院,他鼻青脸肿脑袋上的纱布缠的跟花卷似的?” 季姚显然有点惊讶,“你也在场?我怎么不记得……” 听季姚这么说,陶合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觉得这人神经错乱了的真可以,不但以为他自己是鬼,还把陶合记成另一个人。 但到底有没有姓段的这个人,也要等季姚病好了再确定,没准那人是季姚遐想出来的也不一定。 这么想着陶合心里就有点安慰。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明天那个心理医生就过来了。 ****** 不知道是不是饥饿的原因,季姚很晚都没睡着,又像往常一样熬到了天亮。 微弱的光线汹涌着窜入这个屋子的时候,季姚稍微侧身,盯着自己露出来的肌肤, 晨曦落在上头,映的皮肤越发白的透明,淡青的血管蜿蜒,像是腐坏的蔓藤。 季姚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醒过来的天已经完全亮了,下面隐隐吸尘器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收拾屋子。 季姚起床下楼,就又看见了昨天那个打扫的钟点工大妈。 大妈看也不看季姚一眼,将吸尘器收起来,似乎正要出门。 两人都旁若无人的干着自己的事,谁也没跟谁说一句话。 可这平静没维持几分钟,就听见门卡啦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大妈高分贝的尖叫。 季姚吓了一跳,循声望过去,但是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大清门口的状况,只见那大妈望着门外,一边顺心口一边抱怨, “真是的,吓死我了……” 门外的声音低沉,“很抱歉,请问……” 大妈伸手朝门外一推,人也跟着出去,“你是谁?找谁?” 门砰的一声合死,俩人跑到门外去交涉,屋子里静的没一点声音。 季姚对此不太感兴趣,直接进了浴室刷牙洗脸。 等再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人正往客厅里走,看见季姚明显的愣了一下,停在原地。 季姚给自己倒了水,边喝边打量立在对面的人。 男人的长相很斯文,淡紫衬衫,烟灰色西装,皮鞋非常干净,没一点灰尘,整个人打扮的正经又肃穆,透出一股知识分子的书香气儿来。 季姚往前走了一步,男人反射性的往后退了一步,眼底的惊恐如同湖泊上的涟漪,转瞬即逝,可却实实在在的存在过。 季姚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这才是人类看见鬼该有的反应。 为了不吓到他,季姚打算转身上楼。 刚走了两步,就听得身后音色迟缓, “季姚。” 季姚停在原地。 心理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好像很生气,又好像很伤心。 10.小鬼 季姚回头望着他,“你也能看见我?” 那人一脸谨慎,小心翼翼的说话,“你的意思……是有很多人都能看见你?” 季姚点点头,“也没有很多。” 屋里静了一会。 见季姚没有恼怒的迹象,那人稍稍松口气,“这么说,我是那不多的其中之一?那还真是缘分……” 季姚放下杯子,“你是谁?” 那人听季姚这么说,彻底放了心,脸上露出笑容,“你好,我是……段免。” “段免?”季姚特意加重了那个段字。 段免依旧不敢坐,“怎么?你有姓段的朋友?” 季姚很不想说这个话题,漠然的走到沙发附近坐下。 陶合的沙发是欧式纯皮的,大妈走之前似乎将沙发用湿布擦过,皮质些许湿凉,坐上去不太舒服,可也不是不能忍受。 段免开了口,“恩,我能坐下么?” 季姚脸上冷冰冰的,“随便。” 段免得了应,先是把手里的提包放在茶几上,接着从茶几纸抽里抽出一张面纸来仔细的擦拭沙发。 季姚有点看不下去,“这沙发是干净的。” 段免将纸巾揉成团,抱歉笑笑,“有点湿。” 季姚稍微皱了下眉,没再说什么。 这个段免一看就是陶合请来的,虽然季姚对此很反感,可也管不了陶合,只能将这种人自动忽视,上回石医生就是这样,到后来季姚直接把他当成空气,视而不见,说话不理,直逼得那人干坐着熬到了时间离开。 但眼前这个人似乎脸皮要比之前那个厚上许多,跟季姚说了一会话,神色越发的缓和,甚至带着笑,跟刚开始进门的紧张简直判若两人。 季姚眼底隐约的厌倦,忍不住开口,“说这么多你不累么?” 段免笑笑,“好,那就不说了。” 接着就不说话,饶有兴致的坐在沙发里打量季姚。 季姚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很识趣,打进门后就只字不提神经病这种事,说话做事都是又体贴又有亲和力。 只是从心理层面来讲,季姚莫名的很想揍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 段免沉思片刻,似乎拿定了注意,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修平……恩,是我,很抱歉这个时候才给你回电话,最近太忙了,我才想起来你前一阵子拜托我那个事……” 季姚听见修平这两个字顿时一愣。 段免看季姚一眼,唇边的笑意渐深,随便应付了一下电话那边一头雾水的人,就客气的挂断电话。 接着就拿架子的不再开口,也不去看季姚。 季姚犹豫片刻,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修平?这个人姓修?” 段免稍微侧头,笑了笑,“不是,他跟我一个姓,难道你也认识,” 季姚脸给阳光映的发白,细长的眼睛黑漆漆的,心不在焉,像是回忆什么。 “恩。” “那真巧了,”段免继续笑,试探道:“他是我的一个同行,也是心理医生……” 季姚神情冷漠,“哦。” 段免转了转眼珠,“他是你好朋友?还是亲人?” 季姚面有不悦,“你查户口?” 段免笑的很开心。 不愿意提,要么就是无足轻重,要么就是很有分量。 不过在他眼里,看季姚这反应,应该不是前者。 对季姚认不出自己这点已经有数,段免就自然的换了下一个话题,“……不好意思,你这里有水么?” 季姚虽说性子冷淡,但是待客的基本礼貌还是有的,哪怕是做了鬼。 听他这么一说,也自觉不周到,就赶忙起身,“我记得有茶,你稍等,我找找。” 段免听了季姚这番话,稍微抬了下眼,“白水就好,不用这么客气,” 后又不经意道:“你好像对这里不太熟悉……” 季姚在餐厅转了一圈,抬手打开了旁边的橱柜,“这又不是我家。” 段免起身跟上去,“那这是谁家?我看这里的装修还很新……” 话音未落,段免的手机铃声就突兀的响起来。 季姚拿出茶叶,捻了一点茶叶出来放进茶杯里,后又走进厨房烧水。 段免讲了几句电话,就递给季姚,“找你的。” 季姚按下烧水的按键,看一眼屏幕来电。 陶合的声音又低又轻,“他在旁边么?” 季姚听了,看也不看段免一眼,直接走出厨房,“说吧。” “昨天忘了告诉你了,别说我叫什么,我告诉他我是你表哥,总之少说关于我的事,恩……回去再跟你解释……” 季姚听的莫名,但对此也不太感兴趣,只冷冷的应一句,“知道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段免接过自己的手机,“陶先生对你真好……” 季姚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段免盯着桌面上的玻璃杯,“昨天我跟他见过面,他跟龙威集团的丹当在一起,看样子应该是混的不错,怎么住这么偏僻的地方,而且他家里人……” 水壶功率很大,所以水很快就烧开了,季姚听见水泡沸腾的声音,就默不作声的走去厨房,任凭段免对陶合好奇的要死,就是一言不发。 段免问了半天毫无结果,就换了个方式问话, “从你醒来就一直在这里?这里除了保姆,我,石医生,还有其他人来过么?” 季姚抬眼望着段免,“问这些干什么?” 段免早有心理准备,笑了笑,“我就是很好奇,你见过的人中,到底有多少人能看见你。” 这话说的季姚一顿,“我只见了这几个,好像……都能看见……” “这里只来过这几个人……”段免笑了,“原来是这样……” 先不说这个姓陶的到底是谁,跟季姚有没有亲戚关系,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这很明显是金屋藏娇嘛。 ****** 陶合回国算起来也有一个月了。 一开始找季姚,找到季姚之后就给他找心里医生,眼看着终于有时间能给自己办办退路的事,结果小梦那事闹大了。 事情很蹊跷,不知道怎么的就见了报了,大标题写着官二代草菅人命,一百万给家属封口。 其实小梦这事陶合本不用管,之前帮着小忙活一下,一方面因为两人的确有几年的交情,再一个小梦他爸跟老爷子关系不错,毕竟这年头做生意,政府没人也不好办事,当时小梦跟陶合认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认识的。一个圈子里玩的人身份地位都差不多,不是集团的少爷就是处长的儿子,钱和权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人也抱了团的分不开,谁有什么事有能力就自然而然的帮着照应一下。 但这回事情眼看着闹大了,就不是陶合该管的事了。 老官场肯定有他的手腕,不会由着这么一个阴地里窜起来的风声把自己搞垮。 所以陶合顶多陪陪小梦,出来露个脸,也算是够哥们意思。 这不小梦哭的一脸鼻涕眼泪跟大家控诉着被爱车被迫出手,连原先那个奥迪都给换成了比亚迪,声泪俱下的,逮着谁就拉着谁的袖子不撒手,一直絮叨到天黑也没个要完的架势。 陶合惦记着季姚,就寻了个理由生生的把场子散了,拉着蛋蛋送他。 蛋蛋开车载着陶合,“我听说政府最近要出个地产项目,整个新区那一块地,已经放出风声说是下个月招标了,而且政府还对此还说要放松对新区的风貌改制,这也就造成了这块地皮的多样性,盈利前景十分可观,上百亿的大项目,你们集团正准备投标呢……估计没啥问题……” 陶合关掉车里的音乐,“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给你洗脑呗,”蛋蛋轰足了油门,“你真要为了季姚跟你家断绝关系啊……” 陶合沉了脸,深黑的眼睛给车窗外的流光镀上一层异样的色彩。 蛋蛋继续说,“你要走也行,凭你的本事,哥们相信你就算没你家也不会混差了,可季姚要是正常点还成……你看看这……说句不好的,别哪天他在发了疯,半夜直接拿刀把你剁了……” 陶合皱了眉,“我心里有数,你别在这跟我絮叨,我烦。” 蛋蛋转了个弯,“那行,咱说点别的,你那天那苦肉计怎么样啊?” “相当不成功,”陶合叹口气,“他还咬了我一口,都冒血珠儿了,现在还疼呢……” “咬你哪儿了?没断子绝孙吧……” “你他妈脑子里能在脏点么……”陶合斜了蛋蛋一眼,“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就算再冲动也绝不干往他嘴里塞那种事,我都自行打坐念三十遍采花违王上佛授决号妙花经渡去浊念,坚决不碰季姚一分一毫。” “……你可拉倒吧……”蛋蛋撇撇嘴,“你没祸害人家?那人家咬你干嘛?” “饿的吧,”想起这茬,陶合就抑郁,“绝食好几天了。” 蛋蛋听了直摇头,“合儿,这可不行,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你真得把他送医院去……” 陶合冷哼一声,“这点小问题能难得住我?我苦苦思索了一顿饭的功夫,终于想出办法了。” 说完就从车后座拉过一个袋子来,从里头掏出一个镶金雕银的佛牌来。 蛋蛋扫了一眼,“这是什么?能吃么?” 陶合煞有其事的拿到蛋蛋眼前,“吃什么啊,这是我自己做的假符。” 蛋蛋盯着陶合手里的东西,“怎么像个小相框一样,这中间是谁的照片?” “这就是个佛牌,我不过是把之前里面的东西扣出来了,现在放的这个照片是小鬼,当然也是假的。” “小鬼就长这样?我怎么看着像个大人?我操……长的真丑……” “这个是我从网上搜泰国小鬼然后下载下来的,我没养过小鬼,也不太清楚,季姚也从来不信这个,唬弄一下行了,不用弄太真。” 蛋蛋忽然反应过来,“你弄这个跟绝食有什么关系?” 陶合嘿嘿的笑,“回头就跟季姚说是我请了小鬼给他作伴,到时候我给这玩意上点供品,季姚不也能跟着吃点么……” 蛋蛋愣了半天的神,猛的一脚刹车,“我怎么觉得你脑子也不太好了……”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以正常思路劝季姚吃饭根本没戏,就要用迂回战术,以毒攻毒,”陶合将佛牌收起来,“哎,我到家了,你别开过了,就前面那个房子。” 蛋蛋将车停在路边,熄了火,眼看着陶合收拾下车,“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季姚吧。” 陶合头也不回,“等他好了再说吧,我不想让人看他笑话。” 屋子没开灯,视线里晦暗不堪。 沙发里蜷着的人清瘦苍白,神色恹恹的,不太精神的摸样。 陶合进屋的时候,季姚正饿的拼命喝茶。 跟季姚打了招呼后,陶合二话不说就开始忙活,将佛牌,香炉,长明灯都拿出来,摆弄的有模有样,还点了三只香,烟雾缭绕的,很像那么回事。 季姚唇上还沾着茶叶,望着陶合忙碌的背影,两个眼睛慢慢生出些莹亮的凶悍来。 陶合摆了不少点心水果,想着自己还应该再叫两个菜,一起摆上来。 正寻思着,就听的身后的声音阴森森的,冰水似的,只听的人脊梁发凉。 “作法捉鬼呢?” 陶合回头见季姚白着一张脸,着实哆嗦了一下, “不是,季姚,你误会了,我哪舍得捉你啊,我看你一天寂寞的很,这不给请了个小鬼给你做伴么……” 季姚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哦。” 陶合摘掉季姚唇上的茶叶瓣儿,“我请的时候已经拖法师跟这小鬼说好了,以后你俩就是好朋友,哎呀,这小鬼可热情了,说什么以后他的东西就是你的,他的贡品你随便吃,你跟他客气他都翻脸!” 季姚眼底却流出些喜色来,“真的?” “真的。”陶合拍了拍季姚的肩膀,“以后没事你俩就一起喝个下午茶什么的都行……” 季姚走到陶合供奉的那个牌位前,不太好意思的拿起一块榴莲酥,正想吃,却在送进嘴的前一刻停了手,“这是什么?” 陶合心里一阵暗爽,就没发现季姚的表情不对,“这是我搜……请的泰国小鬼。” 季姚盯着那符咒里的剪刀手童魂, “这不是泰囧里的王宝强么。” 11.坏事 陶合对电影电视剧从来都不感兴趣,听季姚这么一说也有点意外。 心想哪个孙子把演员照片标记成泰国小鬼上传了,害自己当初下载的时候还特意挑了个不太吓人的,结果弄巧成拙,反倒露了馅。 季姚放下榴莲酥,脸上冷冷清清的,有点失望。 陶合跟在后头狡辩,“……啊……像么……我看不怎么像啊,谁家演员这么怂啊……你看看这头发,哎呀看了都闹眼睛,你看错了吧……这一看就是个鬼吧……一般人哪里会这么丑……” 季姚默不作声,回到沙发上拿了茶杯继续喝水果腹。 陶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上去就把季姚的水杯夺过来,企图用断了季姚水饱的方式而让他吃东西。 季姚没什么力气跟陶合抢,想着不喝就不喝了,反正怎么都是饿,灌了一肚子水本也没好到哪里去。 陶合见自己的计划瞬间失灵,不免有点挫败感,“你这就不要了啊……” 季姚目光落在别处上,没有一句话。 灯光昏暗,落在季姚的脸上,下巴尖尖的,脸条清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摸样。 陶合看的心里难受,“你说你怎么才肯吃东西吧,或者想吃什么,别一天天在这绝食气我了……你把我气死你也没什么好处,没听说寡妇难为么?更何况你个鬼寡妇……” 季姚皱了皱眉,“少废话。” “行!你吼我是吧!你等着的,你等着点儿的!”陶合站在季姚背后,咬牙切齿的指着他骂,“等你好了,都想起来的时候,你看我怎么弄你。” 季姚回头,“什么?” 陶合赶忙放下手,“季姚,我好饿,你给我做点东西吃吧……” 季姚瞟他一眼,“饿着吧。” 陶合看着季姚起身,就跟在后头磨,“季姚,你心怎么这么狠,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这样,你以前都是有好吃的先让我尝尝,好吃你再吃,难吃我就吃,不够吃你吃,吃不完我吃,你现在怎么连饭都不给吃了……” 话才说几句,就听见手机响,陶合讷讷的掏手机,刚才的悲愤情绪顿时荡然无存。 “我先接个电话,等会再说……” 季姚懒得搭理他,直径走到餐桌边。 上头放着的都是陶合新买回来的东西,除了一些精致的点心盒,还有不少新鲜食材,青菜香菇还有一整只处理好的鸡。 季姚皱了皱眉,心想这小子弄这么多东西,明摆着是要累死自己么。 电话是胖子打来的,似乎蛋蛋也在旁边,陶合刚‘喂’了一声,还没听见胖子说话,就给那头一阵凄厉的呼号震住了, “操,合儿,你是不是把我妈的老母鸡拎走了?” 陶合挺不开心,“胡扯什么啊,我是那样人么?我想吃不会自己买?非要顺手拎上你那点玩意死沉死沉的?你赶紧再上车找找吧,别他妈在这没事冤枉自家兄弟,点出息……” 蛋蛋抢过胖子的电话,“操,那是不是一般的母鸡,那是我妈亲手养的准备补身体的药鸡,整天吃药膳,好容易养的差不多了,这不我妈就让我出去找地方处理了,现在老太太正在家等着鸡下锅呢,我这儿直接找不着了!之前我一直放车后座上的,就你上过我的车!你说我老太太岁数也不小了,一天也没别的爱好,自己养个鸡还让你给顺了,你让我怎么回去跟她交代……” 陶合绞了眉,“一只鸡你丢人不丢人,你在好好找找吧,我反正没拿,你看看是不是滚车座底下了……” 胖子终于把电话抢过来,“合儿,哥们出事了,操,真他妈背……” “怎么了?”陶合晃到厨房,看季姚开始洗手摘菜,很是满意。 胖子叹了口气,“这不是你小嫂子生孩子了,我才知道……” 陶合一愣,“啊?就你那小老婆?” “是啊……本来都想分了……好几个月不联系了,我都以为我俩分手了呢,这一个电话把我叫过来,孩子都出来了……我还纳闷是不是我的,结果人直接推着我去做亲子鉴定……” 陶合有点傻眼,“是你的么?” “肯定是啊……我说我来分手那时候这货根本不让我碰她呢,还他妈胖的跟我一样……合着原来人家怀孕了啊……” 陶合夹着电话,一心想上去帮季姚忙活忙活,结果去了就摔碎了个碟子,被季姚一脚踹出来。 “你这是自作自受,没事在外面找什么小三,我看你媳妇人挺好的,多富态……” 胖子继续叹气,“咱先别说这个了,眼下要紧的是要给孩子上户口,我心思半天也没个靠谱的,你看咱这帮人你最知道照顾哥们,你说这可怎么办……” “我是居委会知心大哥么?你们一天天家长里短点屁事都找我……”陶合见季姚情绪稍微平复点,再次试图进屋帮忙,“都这样了,跟你老婆离婚啊,反正你俩也没孩子,趁早别祸害人家了……” “我不会跟我老婆离婚的,他爸是税务局局长,我要是跟他离婚我爸就得给他爸搞死,”胖子一口回绝,“怎么办啊,你看看你有没有有认识的人,帮我儿子上个户口呗……” 陶合听胖子说他自己的孩子,忽然有了注意,“哎,你儿子有照片么?” “干什么?” 陶合远远的望着王宝强的照片,“我有点私用……” “你要我儿子照片有啥用?我儿子现在丑的很,唯一的用处就是放在钱包里辟邪……” 陶合一听更高兴了,“我就喜欢丑的,最好丑的跟鬼一样,你动作快点,我已经等不及了。” “行吧,”胖子不太理解,“那……户口的事……” “我回头给你问问,”陶合又转脸去看季姚,“没事我挂了啊,我这忙着呢……” 胖子哦了一声,正欲挂断,却跟忽然想起来似的,“哎,我刚才看见你姐了。” 陶合着急挂电话,“我姐有什么好说的……” “要是平时看见她我也就不说啥了,这回我见她还挽着个男的,好像是找对象了……” 陶合一愣,“就她还能找到对象呢?我一直以为我姐早已出家现在是带发修行法号灭绝,哪个男的眼睛瞎了找她啊……” “看上去不错呢,一个小白脸,没准是看上你姐姐的钱了呗……” “我姐可不傻,”陶合冷哼一声,“行了,还有别的事么,没事我挂了。” 陶合扣下电话后,季姚的食材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盘子里的菜切的整整齐齐的,一样一样的码好了等着下锅。 季姚这人干活就是利索,边弄边收拾,等东西都准备好了,垃圾也都收拾妥了。 陶合看的舒心,挽起袖子就上去帮忙,“季姚,回头我给你买个围裙吧,带蝴蝶结那种的……” 话刚说了一半,陶合就死死的盯着那碟已经过水的鸡肉, “季姚,我不记得冰箱里有这个啊……” 季姚看了那菜一眼,甩了甩指尖儿上的水珠,“你买回来的。” 陶合想起了蛋蛋说的话,赶忙将那一盘子东西都倒进塑料袋里, “季姚,你先做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啊。” 季姚也懒得管他,就由着陶合一溜烟的跑出去,到车库开车出门。 由于蛋蛋的手机打不通,陶合就一直给胖子打,胖子接了电话,告诉他地址后,陶合就踩着油门一路过去,好容易到了地儿,蛋蛋跟见了活雷锋一样扑上来握陶合的手, “拾金不昧啊,合儿,拾金不昧啊……” 胖子在一边苦笑,“你可来了,这人都给他妈催的魔障了,你也真不赖,大老远送过来也真够意思……” 陶合将袋子扔蛋蛋怀里,“跟几辈子没吃过鸡一样,也不怕得禽流感啊……” “我还真不常吃这玩意,不爱吃,不像你啊,没事就吃……”蛋蛋抱着那袋子鸡块,“妈的,谁给我焯水了?” 陶合寒着脸,“给你送回来不错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蛋蛋也不多说,拎着鸡就出门,“行,我先走了,老太太在家等我呢……” 陶合看一眼胖子,“我也走了,季姚等我回去吃饭。” 胖子却瞪着眼睛,犯了羊癫疯一样狂摇陶合。 陶合抬手推他,“干什么啊,我是就是摇钱树你也不能这么摇啊,腰要折了……” 胖子满脸通红,话才说出口,“……坏了……快跑……” 陶合好奇的转了头,结果就跟旁边的女人看对了眼。 从酒店里刚出来的女人一身香奈儿的小西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直奔陶合而来。 陶合脸色蜡黄,扭了头正想溜,结果给女人一把揪住领子扯过去。 “陶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哎呦想死姐了。” 12.喂饭 陶合捂着脸,“大姐,你认错人了……” “少装蒜了,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不错,”陶梓扑到陶合怀里,“还是我弟身材好,肩宽胸阔的,靠着真有安全感……” 陶合把人往出推,“你一个女的胸比我还平,找你这样的才是真有安全感。” 陶梓抬起眼,摘了名牌墨镜,“切,少小瞧人了,追你姐的人可多呢,我都看不上而已,还不是因为有你这碗酒垫底,给你找姐夫再怎么也不能比你差……” “行了行了,大庭广众下的……”陶合有点无奈,“你来这儿干什么来了?” 一边的胖子见自己插不上嘴,就过来拍陶合肩膀,“合儿,我先走了啊。” 陶合看他一眼吗“有事电话,哎对,你那个照片别忘了给我。” 胖子点点头,临走前上去也跟陶梓打了个招呼,“姐,今天真漂亮。” 陶梓弯弯嘴角,“小胖弟好久不见啊,那天我还跟你媳妇一起做指甲来着……” 胖子一脸愁苦,“我走了啊。” 两人眼看着胖子上了车,陶梓撇撇嘴,嘴唇红的发亮,“这小子长的不咋地人可挺花,他媳妇在我面前那叫一个大吐苦水,说他在外面有个三儿,俩人背地里那小日子过的,就差把她这正主儿踢出去领证结婚了……” 陶合稍一皱眉,“你管那么多干嘛,管好你自己行了。” 陶梓将头发撩到耳后,“哎,你怎么回来的?爷爷同意了?” 陶合沉默片刻,一脸真诚的上前攥住陶梓的手,“姐,你是不是我亲姐?” 陶梓看他那德行顿时猜出七八分来,“你不会自己跑回来的吧……” 陶合拉着陶梓,“上车说,上车说,这人多耳杂的……别走了风声……” “你能别把自己伪装成国家特工么……还风声……我看你是抽风……”陶梓给陶合拉着手,踩着小细跟边走边抱怨,“慢点,慢点,崴脚了……” 陶合二话不说,加紧脚步将陶梓拉到自己车跟前,开了车门就将人塞进去。 陶梓扫一眼车内饰有点呆掉,“弟,你怎么开这么娘炮一车啊,你之前那个车呢?” 陶合关上车门,绕到驾驶位,“这是蛋蛋的车,我先借着开开。” 陶梓将墨镜收入包包里,“说吧,怎么回事。” 陶合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不想在国外呆着就偷跑回来了,你看老爷子根本没有让我回来的意思,提都不提,我总不能在英国呆一辈子吧……” “就知道你闲不住,”陶梓依在车坐上,叠起腿,鞋头又尖又亮,跟杀人利器似的,“你趁爷爷还没知道赶紧回去,你也知道他发起火来多吓人。” 陶合顿了顿,“恩,我待一阵子就回去,你先帮我保密成么?” 陶梓抬头看了陶合一眼,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陶梓实在太了解陶合了。 陶梓比陶合大七岁,打小看他长大,双亲相继去世,老爷子忙着赚钱,俩小孩上了初中开始就没人管没人问的,那阵子连家长会都是陶梓去给开的,陶梓就记得当时光因为陶合在学校打架被老师训,回家质问陶合的时候他又装傻,所以说陶合撒谎尿屁的那点德行,没人比陶梓更清楚。 “陶合,你别又跟你那个小男朋友混一起了,要是真那样,你这两年罪真白遭了。” 陶合笑了,眼睛黑黝黝的,“姐,我俩都分手两年了,你也不想想,人家会等我么。” 陶梓冷哼了一声,“后天我送你上飞机。” 陶合看着陶梓,眼底暗沉,像是有东西要溢出来似的。 陶梓翻了个白眼,不再去看他,“行了,多呆一个星期也行。” 陶合继续央求,“姐,我才回来这还没呆上两天,你也不是不知道英国那甜土豆多难吃,你看我回来连家乡饭都没吃几顿。” “你说你刚回来我就信啊,你哪有那么倒霉一回来就给我撞见?再说我看你这摸样也不像是刚下飞机,精神气儿都养足了还在这骗我,”陶梓一张利嘴跟爆豆似的,“你也就跟我这儿使使小性子,你怎么跟爷爷面前一点招都没有呢,你以为我想让你走啊,我还不是怕他发现了再折腾你么,你被送出去之前给他用手拐打的肩膀都脱臼了你忘了啊……” 陶梓似乎有点激动,眼眶泛红,猛的停了嘴,憋着眼泪给抬手自己顺气。 陶合心里也不是滋味,“能别提这一茬么……怪丢人的……” 陶梓低头在包里翻纸,“嫌丢人,你挨揍时跟他犟嘴你怎么不嫌丢人呢……” 陶合见状赶递面纸过去,“真是的,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一样呢……” 说完了还上去摸摸陶梓的头,“行了行了,听说你找男朋友了,回头让你男朋友好好哄哄你……” 陶合不哄还好,一哄陶梓这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往下砸,“你从小到大就不让人省心,你说天底下那么多小姑娘你找谁都行,再穷,再丑,哪怕是残疾爷爷也不会说什么,你还就非得找个男的,你找男的玩玩也行算了,你个傻小子还非就一门心思认准了人家,到头来看你挨打也就我心疼你……” 陶合又递过去一整盒纸,“知道了,知道了,姐,我还有点事,我得走了……” 陶梓擦了擦鼻子,脸上的妆有点花,眼泪把眼线冲散了,在眼底下晕出两条细细的线,“……这就走了啊……你干嘛去啊……你不跟我一起吃个饭么,我约了我男朋友,正好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陶合发动了车,“还是别见了,到时候问东问西的,还得想办法瞒着他,累。” 陶梓翻开车内的化妆镜,吓了一跳,“妆都花了……你这让我怎么见他啊……” 陶合缓慢起步,“我给你放酒店门口?” 陶梓点点头,赶忙掏出粉底补妆。 陶合拐了个弯从停车场里绕出来,将陶梓送到地方,“姐,我把我手机号给你吧,你要找我也方便。” 陶梓将粉饼放回去,掏出手机记陶合的号码,“你英国那个手机号不用了么?万一爷爷给你打电话怎么办?” “用着呢,这个是国内新换的,给你是相信你,可得给我保密啊。” 陶梓下了车,长吁口气,“最近他正忙着政府那个大项目,倒是没功夫搭理你,可你也别在这呆太久,还整天乱晃荡,回头给他发现了,我也跟着遭殃。” 陶合给自己点了跟烟,“行,走了啊。” 接着升上车窗,一个右拐使进了行车道。 速度盘上的指针不断飙升,陶合拿掉嘴上的烟,随意的搁在车窗边,朝外弹掉烟灰。 霓虹线一样的自光洁的车身滑过,落在人的眼睛里,酵成一汪发光的深潭。 陶合关掉车里的音乐,其间有人打过两个电话,陶合也没接,只一路沉默着的抽烟,将车开回家。 从车库里出来的时候,陶合踩灭了烟头,长吁口气,甩着车钥匙进屋。 进门就笑嘻嘻的,“季姚,我回来了,饭做好了么?” 窝在沙发里的身影又瘦又小,回头往门口看,细长的眼睛凉寒墨黑, 声音也冷冰冰的,“都凉了。” 陶合脱了鞋,将车钥匙随手扔在一边,“抱歉抱歉,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接着又过去拉季姚,“过来陪我吃一会么,我想看着你吃……” 季姚不情愿的给陶合从沙发上拎起来,“事真多。” 陶合笑了笑,“你真典型的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人家都哭着喊着嫌弃自己对象没时间陪着吃饭,我都主动放弃饭局回来吃你做的饭还要被你嫌弃……” 季姚看他一眼,“你不用这么客气,你不在家吃我也省得做。” 陶合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以后天天在家吃,你都给我做么?” 季姚没搭理他,只抬手在浮在菜盘上,“太凉了,我给你热热再吃。” 陶合跟在季姚后头帮着端盘子,“媳妇你真贤惠!要帮手么,我能帮你端……” 话没说完,手一滑,就将一盘菜扣在自己裤子上。 季姚丢了快布在陶合脸上,“你端菜都能端裤兜里你是专门练过的吧……” 陶合郁闷的擦掉裤子上的油渍,“专门练的也没我这精准度吧……幸好菜是凉的,要不然就又加一道菜了……哎呦我可真幸运……” 季姚懒得跟他胡扯,只身把菜回锅翻炒,又将汤在微波炉转了几分钟。 陶合上楼去换了条裤子,等在上桌的时候,菜色都是热气腾腾的。 汤汁清亮,里头却是足料的肉块儿和蔬菜,陶合舀了一勺,却是送到季姚跟前, “你也喝一口呗……” 季姚摇摇头。 “就一小口?” 季姚没反应。 “……季姚……乖……” 季姚微蹙了眉头,“你有病啊。” 陶合将那勺汤送进嘴里,味同嚼蜡,“真好喝呀。” 后又馋季姚,“你不吃太可惜啊,特别好吃,真好吃……” 季姚胃里一阵绞痛,“喜欢你就自己吃,总劝我干什么。” “那是我关心你,”陶合放下勺儿,巴巴的望着季姚, “季姚,我真觉得你以后肯定找不着我这么喜欢你的人了。” 季姚望着陶合,“你对我是挺好的。” 陶合咧嘴一笑,挑挑眉,“我这么好,那你晚上也不给我来个鬼压床么?” 13.压床 季姚斜他一眼,“想的美。” 陶合叹口气,“真是的,我整天跟鬼一起睡也从来不被鬼牙床,你说说这还有点王法没有啊……” 季姚冷脸皱眉,“快吃,一会又凉了。” 陶合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说话,“季姚,你不说你是鬼么,你怎么都不上我的身啊,人家鬼不都是会上身什么的么。” 季姚听他这么说,眼底少许尴尬,“……恩……我不会……再说凡事都得慢慢来么……” 陶合狠吃了两口米,“慢慢来什么啊,你都说说你,你都当了有一个礼拜的鬼了吧,没点上进!没点出息!你看看人隔壁家的鬼魂皮皮!门门鬼技都是优秀!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你不臊的慌么。” 季姚这才明白过来,“你脑残啊……” 陶合加了一筷子青菜,“你以为我骗你啊?咱们先不说皮皮是不是真的是鬼,或者有没有皮皮这个鬼……你就说你自己吧,你作为一个鬼你有点特殊的地方么?你哪里跟我不一样?你除了会绝食你还会干啥?” 季姚幽幽的开口,“我会做饭。” 陶合一块肉噎在嘴里,“……我的意思是,你作为一个鬼和我作为一个人类,基本上没什么不同,你不也洗脸刷牙喝水睡觉么……你连穿墙上身鬼压床你都不会……” 季姚静了半晌,“要不我等会试试。” 陶合啪的把筷子往桌面儿上一拍,“季姚,你等我一下,给我五分钟,我去洗个澡。” 季姚看一眼他剩的半碗饭,“不准剩饭。” 陶合无奈的重新拿起筷子,风卷残云的把饭都扒拉进去肚儿里,擦了嘴就朝浴室狂跑。 季姚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一边收拾一边心里发笑,可面儿上依旧冷冰冰的。 菜做的有点多了,陶合基本上都没吃完,季姚只得给每个都包了保鲜膜,放进冰箱里,等都弄妥了之后就开始刷碗。 碗筷就那么一副,季姚刚开了水龙头,就听得外头霹雳乓啷的,有人一边跑一边喊, “季姚,我洗好了,你在上面么?” 季姚稍一探头,眼看着一个傻小子光着膀子就往楼上窜。 季姚正回身子,继续默默的洗碗。 半分钟以后陶合讷讷下楼,往厨房这边走,“你怎么干活这么慢啊……我都洗好了你也不上去,我记得你以前干事挺雷厉风行的啊……” 季姚擦了擦手,稍一转身,上下打量陶合,“你洗澡不洗头?” 陶合一摸脑袋,“哎,我给忘了,捉急啊,一进去就开喷头洗手洗脚,冲该冲的地方……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连脸都忘洗了……” 季姚眼底一暗,“你一天天都想什么呢?” 接着上去一脚,“重新洗。” 陶合一个踉跄,脸上却是喜的,“季姚,你要跟我干什么呀,你让我洗这么干净?” 季姚给他问的一愣,后又脸上一红,“滚!有多远滚多远!” 陶合看季姚生气的小摸样,更高兴了,哼着小曲就进浴室里重新洗澡,过了半个小时后才出来,浑身上下冒着热乎气儿,水流顺着未擦干的头发往下淌,流过结实精健的身体,莹亮光润,带着一股子烫劲。 陶合擦了擦头发,“季姚,快,该你了。” 季姚‘哦’了一声,正想着进去洗,就觉得不太对劲。 俩人一前一后的洗澡准备上床……要是季姚真有那意思也就无所谓,可季姚明明没那意思,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成了这样,心里别扭的要命。 季姚顿了顿,“我不洗了,我身上很干净。” 陶合狐疑的望着季姚,“就你?你这么爱干净,每回洗澡都恨不得脱层皮的劲儿你能受了了不洗澡上床?” 季姚皱眉,“不是上床,是睡觉。” 陶合将毛巾扔给季姚,“行,我等你睡觉,不等你上床,你可别太慢,别我回头再睡着了。” 季姚接过毛巾,寒着一张脸进去,一副有火没处撒的样。 陶合看季姚进去了,也没心思自己上楼,就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陶合心情就差,坐了没三分钟,就从刚才脱掉的衣服兜里摸烟出来抽,一根接一根,鼓捣的屋里烟雾缭绕的,后又生怕季姚出来嫌弃,就起身过去开窗透气。 这个小别墅的客厅通着一个阳台,窗户是落地的,外头就一层围栏。 陶合开了窗,靠在围栏上慢慢的抽剩下的烟。 晦暗里火星明明灭灭,萤火虫一样。 陶梓已经知道这事了,其实走不走的倒也都是次要,只是陶合觉得这样不太靠谱,在这里多呆一天,就有多一天的几率给老头发现,可走这件事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季姚这病才开始治,而且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还是另一码事。 毕竟自己现在对季姚而已就是个旧识兼房主,自己走了,季姚不见得愿意跟着。 陶合深吸口气,郁闷的呼出白浊的烟浪。 后头的隐隐开门的动静,陶合一回头,果然是季姚洗完出来了。 陶合将烟头弹在栏杆上,直弄的火星迸溅,就赶忙跟季姚炫耀, “季姚,你快看,我可厉害了,我把烟头都弹出火花来了……” 季姚本身就白,洗完澡更是水灵灵的,依旧是板着一张小脸,细黑的眸子冷冷的斜陶合一眼,掩不住的鄙夷。 陶合却是要给这小眼神儿勾掉的半个魂,“季姚,你长的可真好看啊……” 季姚擦干了头发,抬手关掉电视,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 陶合窗户都忘了关,一流小跑跟上去,窜的跟狗一样,麻溜的跟着上楼,进门就直接扑在床上躺平叉腿,“快上来!快来压我啊!你要是带种你就来压我啊!” 季姚却站在门边,面朝墙壁,抬手摸了摸, 接着一咬牙狠心撞上去。 陶合看的傻眼,“……你原来要试穿墙啊……说好的鬼压床呢……” 后又反应过来,赶忙从床上跳下去,上前捂住季姚的脑门,“撞坏了撞坏了……别哭啊……我给你揉揉……” 季姚抬手拂陶合上的手,“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陶合又重新把手覆上去,“穿墙试试就行,怎么这么使劲呢,都撞肿了……” 季姚不再反抗,任由陶合给自己揉脑门。 陶合的手指头细长,捂在脑袋上带着他的体温,暖烘烘的,把痛感都捂化了似的,直热的人心尖儿痒痒。 季姚这么想着,气息一窒,抬手推开了身边的男人,转而跑到床上呆着。 陶合倒也无所谓,反正整天给季姚推都习惯了,就直接在季姚身边躺下,单手撑头,笑着望向季姚,“这个穿墙学不会不丢人,隔壁皮皮也说了这个没什么用,你以后也没必要练,关键是那个鬼压床,这个是必会的,不会都不好意思说你自己是鬼,真,我不骗你。” 季姚头跟胃都开始疼,“真的么?” 陶合唇边笑意渐深,直接将季姚抱到自己身上,“快过来吧你……” 季姚正面对着陶合,因为身高的原因,实在不够长,就趴在陶合胸口上。 陶合心里这叫一个美,“对,就要这么压。” 季姚有点别扭,板着脸训陶合,“你身上怎么这么湿……能不能擦擦?” “行啊,这好说,”陶合先把季姚放下,解开围在下面的毛巾就开始擦,擦完了把毛巾往床头上一扔,伸手够季姚。 季姚往后躲了躲,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你光着我怎么好上去?” “光着怎么了?这还有问题?” 季姚皱眉,“赶紧穿上衣服。” “我没睡衣,再说谁没事睡觉在被窝里穿衣服啊?” “你这样我没法上去,至少也得是个半裸,你这全光着实在……” “点儿事……不就是半裸么……”陶合不耐烦起身,“你等一下,我去找个高领毛衣。” 季姚脸有点黑,“我是说你可以裸上半身……” “哦……这么回事啊……”陶合又将毛巾够回来,盖在腰腹上,“这回行了吧,上来吧。” 季姚帮着把那毛巾往陶合身底下掖掖,都弄好了候,这才上去趴在陶合身上,侧头就能听他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 “你怎么心跳这么快?” 陶合躺在床上,伸手在季姚头上摸来摸去的,“喜欢你呗……” 季姚强忍着不发作,任由陶合的手指在自己头发里乱糊弄,“哦。” “你看我这心活蹦乱跳的,多招人爱啊,你没事可别伤它了……” 季姚随着陶合的呼吸,微微起伏,“我怎么伤你心了?” 陶合似乎不打算再说这个,“季姚,咱俩换个地方啊?我觉得这里不怎么好……” 季姚静了一会,“咱俩?我能走么?” “当然能走,我把你带走,只要你愿意跟着我。” 季姚不说话,眼睛自黑夜里泛着一层光,乌黑晶亮。 陶合拍拍他的脸,“问你呢,想不想跟着我走啊?” 季姚翻了个身,从陶合身上下来。 陶合侧身将人抱住,下巴埋在季姚的颈肩里,小心翼翼的,“不愿意拉到,不愿意我也带着你。” 季姚半晌才说一句,“我也没说我不愿意啊。” 陶合一个劲的闻季姚头发里的香味, “完了完了,你要被我追上了……你看看,你都愿意跟我私奔了……” 季姚回头一个肘击,“滚!” 陶合了了心事一样,厚着脸皮往季姚身上蹭。 两人抱着躺了一会,季姚就觉得身后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戳着自己, “你干嘛拿鞋子顶我?” 身后的人低低一笑,声音艰涩, “傻帽儿……我上床揣什么鞋啊……” 14.见面 季姚困意上头,‘哦’了一声,就自行睡过去了。 最后只能是陶合自己下去将‘拖鞋’处理了。 接下来这几天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大妈每天都是上午来两个小时,把屋子收拾干净,话也不多说一句,见了季姚也跟没看见一样,吃过中午饭就走;下午那个段医生就过来给季姚进行心理治疗,季姚起初还用对付石医生那一套对付他,可这人实在奸诈,每回都能成功的打开季姚的话匣子,时间长了,季姚也就懒得跟他斗智斗勇,什么都随他便了。 医生今天穿的颜色比较深,整个人都裹在黑色里,脸又是素白清淡的,很是精神。 倒是季姚窝在沙发里,神色疲虚,没点精神气。 季姚真是不太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不过这鬼魂的感觉是越发强烈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走路也跟踩在棉花里一样,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升成仙。 段免望着季姚,眼睛亮的异于常人,跟平日里的那副温吞平和的摸样很不一样,说不出来的怪谲。 “既然是鬼……你不奇怪你自己也有心跳么,还有温度……或者……性欲……” 午后的阳光浓烈,季姚的脸浸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你问这个干什么?” 段免静静的观察了季姚几分钟,眼神复杂,“比如你当鬼这些日子里,有没有跟人接吻或者做爱?” “没有。”季姚冷冰冰的抛过来这一句。 段免笑笑,“没有任何人类的生理反应?勃起都没有?” 季姚实在是不想跟他谈这种问题,就扭了脸不再说话。 段免眼睛里有浓浓的笑意,“其实这也很正常。” 季姚抬眼看他,“这有什么好正常的?你又不是鬼,你也不知道。” “你看……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你的各种表现都跟一个正常人没什么分别……”段免轻轻的依在沙发上,声音慢悠悠的,条理分明,半天废话也没有, “你看你每天都喝大量的水,每天早晨醒来膀胱里都会充满液体,这样就会有压力,就会产生刺激,所以你一定会晨勃,既然这种反射性晨勃没问题,你的意识又很清晰,当然也会产生受意识支配的性冲动勃起……” 季姚听的烦不胜烦,“对,没错,我是有心跳,有温度,有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所以呢?你是来变着法的反驳我?” 段免看季姚沉着一双眼,语气温和,“我不是反驳你,只是想知道你怎么想的,毕竟我不是你,也不是鬼,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对自己有这些现象好不好奇。” 季姚想了想,“有点。” 后又说,“也许是不习惯,毕竟跟当人的时候没一点变化……” 段免长吁口气,似乎特别高兴,“既然同正常人无异,你有没有欲望回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中呢?……恩,我的意思是,回到你眼里的人类社会?” “好像不行……”季姚静默半晌,“我吃不了你们吃的东西。” 段免收了笑意,望着他,“你有多久不吃东西了?” “记不太清了,从醒来就没有。” “有饥饿感么?” “有。” 段免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你有试图吃过么?还是根本就不想吃,吃了就恶心呕吐?” “就是没什么可吃的。” 段免顺着往下问,“那你想吃什么?” 对面的人静坐着,一言不发,头发有点长了,垂在眉梢眼尾,黑的纯粹,衬得脸色的白净。 段免微微侧头,“也许我能帮你呢?” 季姚不接话,转头望着墙上的时钟,“你的时间到了。” 段免笑了,“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聊的废寝忘食啊。” 季姚站起身,“没时候。” 段免不再说话,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放进手提包,以至于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的时候,沙发上整洁的就像从来没做过人似的。 段免屈身扯了扯裤子上的褶皱,跟季姚笑笑, “那我明天再来。” “不送。” 段免转身正想走,谁料手提包竟不小心蹭到茶几上的杯子。 杯子落地的声音自房间里格外突兀,茶水在泼散开来,铺了一层滑腻腻的茶叶,踩在上头的人一个不稳,便斜着朝后倒去。 段免皱着眉,慌乱中抓了个东西稳住自己的身体。 侧过脸,季姚的脸近在咫尺。 没半点表情,清瘦冷白。 季姚微微蹙眉,“你要笨死了。” 段面抓着季姚的手,情绪异样,“谢谢。” 季姚松开他,转身去浴室拿拖把,“你再沉点我都要跟着摔了……” 段免站在原地,从茶几上的纸抽中抽出纸来擦拭弄湿的裤子。 才擦了两下,有就毛巾飞过来,直接盖在自己的头上。 季姚的声音由远及近,“用这个擦。” 段免一边擦衣服一边眼看季姚把地上的碎片和茶渍处理干净。 季姚无意间抬头间,段免覆在虹膜上的软晶体格外明显。 “你这是隐形眼镜么?”季姚直起腰身,往后退了退。 段免眨了眨眼,“恩,我近视很严重。” “那怎么不带眼镜?隐形眼镜每天处理很麻烦……”季姚没多想,拿着拖把就到洗手间去冲洗。 段免望着季姚的背影,百感交集, “不敢戴了,有后遗症。” ****** 陶合开车刚下高速,就接了蛋蛋的电话。 “合儿,在哪儿呢?” “高速出口,什么事?” “又上外地转悠看房子啊?你还真要走?” 陶合轻抬油门,将车速降下来,“有事说事,我这又进来个电话。” “哦,你来蜜巢这边取一下东西,就是你前两天托我给你买的。” 陶合恩了一声,挂断蛋蛋的电话,扫一眼新来电。 是陶梓的。 陶合撇了撇嘴,接通电话。 陶梓的嗓门提高了八个度,“老弟,我在蜜巢这边,你快过来,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我有好东西给你,你赶紧过来行了。” 陶合无奈,“行,到了给你电话。” “路上小心啊……别开快车……我听说前两天小梦……” 陶合挂断了电话,开了将近二十分钟,就到了几人约定见面地方。 刚停好车,就见蛋蛋提着个手袋鬼鬼祟祟的往外走。 陶合冲着他招招手,“蛋蛋,这儿呢。” 蛋蛋循声望过来,夹紧手包,小碎步一阵倒腾,拽着陶合就往自己车里拉,二话不说一轰油门就上了四十迈,一个侧转就滑出去了。 陶合没反应过来,“你干什么啊?” 蛋蛋一边开一边擦汗,“操,我看见你家里人了,也在蜜巢,吓的我啊……” 陶合顿了顿,“是我姐么?” “就是你姐,你姐新烫了个头,脑浆都要烫出来了,你说人家女的都是往好看了打扮,怎么你姐就非得把自己整成村炮呢?”蛋蛋紧张的踩油门,“对了,你怎么知道你姐也在?” 陶合黑着脸,“你能调头回去么?我姐给我打电话叫我过去的……” “你姐知道你回来了?我操,我白挨一顿吓……这啥时候的事?” “胖子没跟你说么,就我给你送鸡那天……” 蛋蛋打方向调头,“你姐知道了你还这么淡定,不怕她告状啊?” “不会的,我姐很疼我,这个我有数,”陶合降下车窗,给自己点了颗烟,“你要给我什么东西来着?” 蛋蛋看他一眼。“你这一天天脑子里装的都是啥,不是你让我给你家季姚买的东西么,手机衣服什么的,我怕你嫌我选的衣服太花,就找了个品味还不错的妞儿给你置办,按照你说的那个尺码来的,你看看怎么样……” 陶合四下张望,“哪儿呢,你搁哪儿了?” “车后座上呢,”蛋蛋提醒着。 陶合往后一探,伸手够到后面的袋子,“操,你这回后面没鸡了吧,别回头又再赖上我。” “什么叫后面没鸡了吧……”蛋蛋眼皮一跳,“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陶合翻了翻那几个纸袋,一水的名牌儿,随手拿出来一件,颜色样式都还挺不错的。 新买的手机已经拆封,电话卡都剪好了,陶合拿着那个电话拨通了自己的号码,接着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存成‘老公’。 蛋蛋扫一眼,浑身的鸡皮疙瘩,“操!你真恶心。” “你懂个屁……”陶合完全不放在眼里,后又在自己手机里把那个新号存成‘宝宝’,“谈恋爱就得这样才带劲。” 蛋蛋强忍着不适,踩着油门将车开回蜜巢,撵人下车。 陶合拎着东西进了酒店,拨通了陶梓的电话问明白地方,就给服务员引着上来二楼包间。 陶梓一身小黑裙,正对镜子擦口红,见陶合进门,就赶忙起身,“陶合,你怎么风尘仆仆的啊……” 陶合盯着陶梓猩红的嘴唇,“姐,你练了哪家的龟派武功走火入魔了?毒都逼到嘴上了?怎么这个色?” 陶梓白他一眼,“你们男人根本不懂时尚,我这是复古妆,你怎么不看我这个口红跟我的高跟鞋多配……” 陶合无视一边秀鞋的陶梓,只将手里的东西扔在旁边的象牙白餐椅上,“你找我什么事儿?” 陶梓秀了半天高跟鞋,发现陶合看也不看,就撅着嘴跑到旁边。 从荧光绿的手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两张卡,陶梓直往陶合手里塞,“我这两天光惦记这事,你说你回来一趟又不回家,英国那点积蓄哪够用,用姐的,随便刷!” “那多不好意思……”陶合一边说一边把卡往兜里揣,接着拎起自己的东西,“还有别的事么……” 陶梓看他这要走的架势不太高兴,“你这人……拿完钱就走啊……好歹跟我吃个饭聊聊天……” 陶合才想起来这一茬,“你这跟谁一起吃饭呢?” 陶梓有点害羞,“恩……男朋友……” 陶合一皱眉,“那我走了,我嫌见了麻烦。” 陶梓上来拉他的袖子,“见了又怎么了,他绝对不会到处乱说,主要是我好容易找个喜欢的,真的很想让你给我把把关呢……” “你都说了你喜欢我还怎么给你看?难不成我说不行,你还能跟他分手吗?” 陶梓挽紧了陶梓的胳膊,“不准走,一起吃个饭,不然把我的卡还给我。” 陶合推她,“你这么大岁数能别装小姑娘撒娇么……” 俩人正拉扯,忽然房门打开,进来的男人清隽俊秀,文文静静的。 陶梓放开陶合,赶忙上去挽段免的胳膊,一脸甜蜜, “陶合,这就是我男朋友。” 15.吃饭 两个男人都有点傻眼。 但傻眼的原因却是完全不同。 陶合放下手里的东西,盯着段免,些许诧异,“段医生……居然是你……” 段免却是双目放光,满脸惊喜,跟中了大奖一样。 先前的怀疑和不确定都开始渐渐明朗起来,段免甚至因为听见陶合这个名字而止不住的发颤。 “你……叫陶合?” 陶合抱怨的看陶梓一眼,“恩。” 陶梓张着嘴,这才醒过神来,“你俩居然认识……” 陶合心头一紧,上去拦段免的肩膀,“是啊,他是丹当认识的人,这不前两天一起玩过一回。” 后又拉着段免往包间的独立卫生间去,“走,哥们,我正好有男性健康方面的问题要问你,我姐在这我不好意思说,咱俩单独谈谈。” 接着就不由分说的将人拽进去,反手上锁,任由陶梓在外面拼命敲门。 陶梓知道陶合那点揍性,生怕陶合又看上段免,便深吸口气卯足了力气擂门。 “开门呐!开门呐!再不开门我给爷爷打电话!” 洗手间的射灯照在段免脸上,晕出一抹淡色的光影。 陶合比段免高出小半头,直接将人推在墙上,稍稍弯了弯腰身。 浓重的黑影遮住了光亮,段免耳边的声音又低又轻,带着滚热的呼吸,喷在耳畔。 “哎,哥们,可千万别跟我姐提我表弟的事……”陶合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千万别提。” 段免微微一笑,“你放心。” 陶合这才直起身子,望着段免,脸绷的紧紧的,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竟有点恐吓的意味,“我很认真的。” 段免点点头,“你真的不用担心,你是陶梓的弟弟,我也不想让你讨厌我不是?” 陶合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我就喜欢明白人。” 后又提高了几个嗓音,“哎,段医生,尿频尿急尿不净,这可怎么办?” 段免一脸认真,“我虽然是学心理疾病和变态学的,但你这可能是前列腺炎。” 陶合听外头没了动静,就长吁短叹的跟段免说了一会话,接着开了洗手间的门。 陶梓还保持着贴在门上的姿势偷听。 陶合脸有点僵,“姐,我都开门了。” 陶梓赶紧直起腰身。 陶合扭头握着段免的手,“对不起啊,跟她处对象你受委屈了,来来来,等会哥们陪你喝一杯……去去霉……” 陶梓生生的掰开陶合的手,望像段免,“刚才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陶合推陶梓一把,“干什么啊,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就问问男人之间羞于启齿的话题怎么了?难道我俩就非要在你个女人面前谈论那儿的问题?” 段免不经意拂掉陶梓的手,“没事,他就咨询点问题。” 陶梓忽然想起来一样,跟段免指了指陶合,“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我弟,一个爸妈生的,怎么样,我俩长的像不像?” 陶合哼了一声,“不像,你头发烫太难看了,我一点也不想跟你像。” 陶梓白陶合一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水波纹卷,韩国技术,你懂不懂时尚啊……” 接着转而去看段免,含情脉脉,“亲爱的,好不好看。” 段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陶合张罗着两人坐下,“快坐,快坐,一会菜凉了。” 陶梓拉着段免就座,“菜还没上呢,你着什么急?是吃标准还是单点?这儿标准的配菜我不太喜欢,要不然单点吧……” 陶合提了东西,“要不……还是你俩吃吧……我约了蛋蛋,我先走了……” 陶梓抬手摁住他,“着什么急,我还没给你介绍完呢……” 陶合皱眉,“介绍什么啊,不说了我俩认识么……” 陶梓将陶合摁在椅子上,“你回来也不跟我吃个饭,今儿我就还非要将你留下,你等着,我这就给蛋蛋打电话让他们把场子散了,你们改天再聚。” 陶合眼瞅着她掏手机,就赶忙夺下来,“行了行了,我给他发个短信说不去了行吧……” 陶梓拿回自己的手机,跟身后的服务员一招手,“点菜。” 陶合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五点半,还不算太晚,在这坐一个小时再回去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顶多是季姚做好的菜会有点凉。 陶梓翻看着菜单一边点一边问段免喜不喜欢吃,段免则是云淡风轻,随口应和着都可以。 陶合看陶梓那摸样,恶心的有点吃不下饭。 印象里都是陶梓像个河东狮一样追在自己后面连捶带骂,自己从来没想过她也有这么一天,小鸟依人的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一颦一笑都蘸了蜜一样。 陶梓点完了菜又嘱咐服务员,“那个河豚盅有两份不要香菜和葱花。” 陶合一听就接了话,“你什么时候不吃香菜了?我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最爱吃门口饭店的香菜炒大葱。” 陶梓撇撇嘴,继续黏在段免身边,“他不喜欢吃,我以后也少吃。” 陶合无语,“至于么你……” 陶梓开始摆弄坐上的餐巾,“对了,你应该知道小梦出车祸那个事吧,闹的很难看,他爸费好大劲把事平息了,但是紧接着就给调任了,到了一个处里当支书,没实权,明升实降。” 陶合没太大反应,“我总觉得这事很蹊跷,是不是有人在背地里搞他爸啊?” “那就不知道了,”陶梓摇摇头,归拢卷曲的头发,“爷爷这回投标还想找他咨询来着,结果人直接调走了,政府里少了一个熟人,回头中标几率就多了一分风险。” 段免眼皮一抬,没说话,眼睛暗沉,像是在思索什么。 陶合继续说,“就是那个新区地产项目?我听蛋蛋说了,他应该没什么问题,没许梦他爸,不也认识别人么。” 陶梓叹气,“爷爷都那么大岁数了,这要是搁一般个企事业单位,早都是退休好几年了的人了,他身体也不好,脾气又差,就巴巴的等着你去接他的班,结果你一天天就跟他对着干……” 陶合一抬手,“停,咱能别说这个么……” 陶梓看陶合一眼,正要抱怨,就听得后头有动静。 门口探进来的人头花枝招展的,先是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待看见陶梓,就直接进了屋。 陶梓起身上去抱进来的女人,“哎呀,亲爱的,怎么是你……” “我在外面看见你的车了,然后就问了大堂经理,她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女人娇笑,“你上次不是很喜欢我那个面膜么,我朋友从国外刚回来,给我带了一盒,我今天正好带着……” 陶梓一边笑一边拉着女人到外面说话,顿时屋子里就只剩下陶合跟段免两个人。 段免笑笑,“怪不得你跟丹当那么好,原来是陶氏的公子。” 陶合靠在椅背上,摸出一盒烟来,“别跟人说我在国内的事啊……可真是……头一回吃饭要你保密的事这么多……” 段免婉拒了陶合递上来的烟,“没关系,你放心。” 陶合燃了烟,“好几天没见你了,正想着抽空问问你季姚情况怎么样,能治好么?” 段免面儿上严谨起来,“他这是轻度的Cotard综合征,无精神分裂,抑郁和其他病症,对事情的基本认知合辨别能力都非常好,所以说,他这个情况不难治愈。” 说到这里段免顿了顿,“最主要,这几天通过跟他的对话,我发现他自己也对自己与常人无异这个现象有疑虑,这样就更好治了。” 陶合很是高兴,“真的啊?大概得多少天?” “这个说不准,每个人都不一样,”段免语速缓慢,“而且……季姚这个人这么固执……估计也不会太短。” 陶合弹弹烟灰,“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人家精神病都又哭又喊六亲不认,我看他可一点也不傻,怎么就偏偏认准了这么荒唐件事呢。” 段免望着陶合,眼底少许怪谲, “莫非……他以前就有过脑损伤,所以很固执的坚持一件并不真实的事……” 陶合没听明白段免的话,正想问,陶梓就笑着回来了。 陶梓手拿着一盒面膜,站在门口跟外面打招呼,“行,明天我去找你们啊,拜拜。” 段免稍微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接着转身离开。 陶梓见状忙坐到陶合身边,声音压的极低, “哎,你觉得他怎么样?” 陶合吸口烟,还想着段免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随口应付道:“没深交,但是看着还行,” 陶梓似乎很满意,“我也觉得他很好,就是比我小好几岁这点……不过也没关系。” 姐弟俩人之间烟雾弥漫,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陶合的声音暗沉,“这小子一副不深不浅的样,带股子蔫精,你这种傻大姐型找他也算互补,可我总担心回头你给他玩的团团转。” 陶梓依旧兀自喜悦,“我就是喜欢他聪明,还有好多优点,不过最主要啊……他有一方面特别好……时间可长了……” 陶合感觉捂上耳朵,一脸嫌弃,“你说什么呀,刺耳,太刺耳了,我简直听不下去。” 洗手间里的电话铃声忽然想起。 段免仔细的擦干手,将纸巾团成团扔进垃圾桶,这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修平啊……今天你爸过生日,你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来呢,这都几点了……” 段免脸上没什么表情,“抱歉,我给忘了。” 16.母亲 后又说,“你身体现在怎么样?我上个星期给你寄去的药和补品都吃了么?” “收到了,是不是上面带外国字那个?你爸拿回来好几天了,我还没吃,也不知道啥是啥……家里也没人能看得懂” 段免微微皱眉,“每个药盒里面我都用放了一页纸,用中文说明了要怎么吃,是管什么的,你们再好好翻翻。” “修平……不是妈说你……你可别再买了,那么贵……也没啥用,反正妈这身体……” 段免抬眼,看镜子里的人双目暗沉,“给你买你就吃,我现在赚的多,你这点东西花不了多少钱。” “好好,知道了,别总说我了,倒是你别忘了给你爸打个电话。” “你旁边那么静,又自己在医院呢?吃饭了么?” “哦……你爸叫我回去来着……我嫌人多,太吵,而且我也吃不了什么,挺喜庆个日子,我一个病秧子去了再给大家添乱……” 段免脸色难看,“你还是来我这里吧,家里的医疗条件太差,我本身就在医院工作,照顾你也方便。” “不去,不去,反正已经这样了,在哪里养着都是一样的,你爸能照顾我,你安心上班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段免语气掩不住的恼火,“他能照顾你?那这个时候你连饭都没吃他又在哪儿?” “你不要这样,你不跟他亲不能什么事都找他茬,他好歹也帮妈供了你那么多年……”电话里话题一转,“对了……修平,你这回找女朋友了么?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看你那一拨的人,人家孩子都上小学了,就你还打着光棍……哎……” 段免顿了顿,“找了,我抽时间带回去给你看。” “真的?那可太好了,”电话那头禁不住哽咽,却竭力的掩饰,“行了行了,妈不啰嗦了,你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工作差不多就行,妈已经很骄傲了,你别太辛苦,你舅舅过两天进城,妈让他给你捎了点妈做的年糕,放了好多花生和芝麻,回头快点吃,别再坏了,这以后在想吃就不一定能吃到了……” 段免深吸口气,“知道了,妈。”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 外头陶梓跟陶合的笑声骤然响起,有点刺耳。 餐厅里的蓝调流水一样,从四面八方灌进耳朵里。 段免低着头,翻出一个备注‘叔叔’的号码,然后发了冷冰冰的一句生日祝福过去。 推门而出的时候,陶梓正在跟陶合谈自己刚上手的一个项目。 陶梓并非在陶氏财团里上班,而是自己单独在外面成立一家公司,做的是实业,因为陶氏CEO陶书的支持的原因,生意做的顺风顺水,在商界也算是新锐锋芒。 陶梓本人也算是小有能力,虽非什么名牌大学毕业,但给陶书送到国外去进修了好些年,凭着陶书的提点和自己的钻研肯干,总算混出了点名堂。 不过在陶梓小有名气的时候,陶合已经在陶氏让人惊艳了一把了。 谁都知道陶梓的弟弟比陶梓的水准高出不是一点半点,这小子自来就是陶书的心头肉,悉心栽培好多年,等陶合攻下了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学士学位,刚回国陶书就借由身份之便,豁出一大笔资金冻结的风险让他独自操刀一个大项目,八个月后陶氏赚的盆满钵满,陶书乐的腰杆直溜溜的,逢人就嚷嚷着老了老了要退休。 结果私人高尔夫球场都建好了,陶合却出了问题,爷孙俩直接闹的动手,最后以陶合被揍的鼻青脸肿,再次送回国外而告终。 “我觉得你说的太对了!我简直豁然开朗!”陶梓盯着陶合,一脸崇拜,“陶合,咱俩真是亲姐弟么?你说妈生你的时候都吃了什么啊,为什么你脑子这么好使,我脑子就这么笨呢……” 陶合得意洋洋的挑眉,“其实你也不是笨,主要是我太聪明……哎呀,我操,烟灰都弹裤子上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服务员推门而入,微笑着上菜。 陶梓这才发现段免出来了,赶忙撇下陶合凑了过去。 陶合扑掉身上烟灰这一会儿,菜已经上的差不多。 屋子里弥漫着一层浓浓的香气,陶合一边心不在焉的拿筷子拨拉,一边看陶梓在对面打了鸡血似的跟段免谈情说爱。 “亲爱的,你周末有时间么,我想去看海,你载我去啊?” 段免笑笑,“好啊,你想去哪里?” 陶梓愣了愣,眼里含了蜜一样,“真的么,免免你对我可真好!” 陶合险些给鱼刺卡到,“注意点,注意点,这还有个人呢……你再这样我真走了啊……” 陶梓给段免夹了一筷子菜,“我什么也没干啊,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弄的我好像做人很没有底线似的。” “底线?我看你连做人的底裤都没有,”陶合不满,“我不在这当电灯泡了,我走了。” 说话间段免的电话就响了,段免抱歉笑笑,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还好是院长的。 陶梓看段免接起电话,就只低声的训斥陶合一句,横眉竖眼,没有发作。 段免挂断了电话,转向陶梓,“我们院长有急事找我,我不好不过去,所以……只能对不起了,我改天补偿你。” “那倒不用,你工作忙我本来也知道,”陶梓这么说,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失落,“你要想补偿我,就把这周末的时间腾出来陪我。” 陶合见状放下筷子窜起来,“哎,正好,我跟你一起走。” 陶梓瞪陶合一眼,起身拿包跟在段免后头出门,结果因为又撞见了熟人,就留在蜜巢,由着段免跟陶合两个人下去。 段免跟在陶合身后,打量着他的背影。 酒店灯火闪烁,浸在流光里的男人高大健壮,腰杆直溜溜的,整个人有弦上箭一样的爆发力,陶合一边走一边甩着手里的车钥匙,腕上的手表亮晶晶的,看牌子就知道自己一整年的收入也就才勉强够买一块的。 段免在心里微微叹气。 这样的人,家世,学历,名表,跑车,每一样都是顶尖的泡妞利器。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季姚。 陶合微微偏了头,发现段免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就有点别扭,“看我干什么?” 段免回过神,“想季姚的事。” “季姚怎么了?” “他不是绝食么,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段免脑子很快,“不如我给你点葡萄糖,你先给他掺在水里撑一阵子,回头我再想办法。” 陶合在一辆纯黑的小跑前停下脚步,“我之前还想着要跟你说这事,总忘……那正好,我跟你去取一趟吧。” 段免笑了笑,“我们院长跟我要一份资料,在我家里的电脑上,我得先回趟家。” 陶合望着他,“那我是跟你回家,还是直接去你医院等你?” “跟我回家吧,我没记错的话,我冰箱里应该有一点。” “行,”陶合转过身,开门上车,“我先跟着你回你家,你什么车?” “白色凌志。” “好,停车场出口见。” 一分钟后,蜜巢酒店出口停着一黑一白两辆车。 陶合降下车窗,抬手搭在车窗边,指缝间夹颗烟,车里面的摇滚乐几欲吵翻了天。 “你家怎么走?” 段免跟着降下车窗,脸上霓虹明灭,神情温吞。 “顺江路的格林风景。” 陶合嘴角一弯,眉宇英挺,“行,我在格林风景门口等你。” 紧接着一个油门就窜了出去。 段免微抿了唇,紧紧的跟在后头。 城市的夜晚是一片浮着银辉的海洋 而公路就是这里的海航线,举着层层星辉,向四面八方的延展开来。 两辆车一前一后,距离始终没有太远,因为速度的原因,到了格林风景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 陶合轻点刹车,望着门口已经熄火停车的白色凌志,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 段免开门下车,回头跟陶合示意叫他在外面等等,就独自进了公寓。 按下电梯里的楼层按键,段免对着反光的铜黄面壁,长长的舒了口气。 电梯叮铃一声,到了地方。 进门的时候,段免换上拖鞋,顺手将脱下来的皮鞋整齐的放在门口的垫子上。 公寓里收拾的纤尘不染,大都是深蓝和烟灰,简洁雅致。 因为不过是发个邮件的事,所以也用不了三五分钟,等段免都处理好了之后,就去冰箱里拿葡萄糖准备走人。 合上冰箱门的时候,段免着实愣了好一会。 贴在上头的黄色便签已经微微有点卷曲。 上面的字迹隽秀有力,提醒着自己饭在冰箱里,用微波炉转一下就行。 段免抬了手,又放下,任由那便签黏在冰箱上。 ****** 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陶合也没回来。 季姚趴在窗边儿望着外头,看了好半天,别说是人,连个车影也没有。 季姚想着上二楼看看,毕竟高一点就能看的远点,可这刚走了两步,就觉得眼前发黑,头脑发晕。 但因为这种情况刚才做饭的时候就有,季姚也就没太放在心上,觉得反正过一会就好了,便抬步上楼。 才走了一半,季姚就开始心慌。 耳朵里嗡鸣着,隐隐约约又开门的动静。 季姚站在楼梯中间,勉强回过了身。 门口的站着两个人影,一个高大,一个修长。 似乎有人高声说了句什么,但是季姚已经听不清了。 眼前一黑,身子轻飘飘的就往楼梯底下坠。 陶合跟段免傻了一秒钟,鞋也顾不得换,齐刷刷的冲了上去。 17.疑心 等两人跑过去的时候,季姚已经滚下楼了,幸好没几阶楼梯,季姚也便没受什么大伤,只是先前结痂的地方被整个擦破了,伤口顺着边缘往下淌血。 陶合将人抱在怀里,上去揪段免的衣领,“操!怎么搞的!怎么这精神病都严重到开始跳楼梯自残了!” “也许是不小心摔下来的,”段免给陶合揪着领子晃荡,微微皱眉,“你先等等,我给他检查一下。” 陶合一听就放了手,掏出电话给蛋蛋打电话。 蛋蛋那头吵吵嚷嚷的,“哎,合儿,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啊,是不是在家里憋坏了终于想开了啊,过来吧,我在……” “你他妈赶紧给我找个安静地方说话!”陶合脸色青黑,“季姚从楼上摔下来了……” “啊……”蛋蛋一愣,立刻找了个僻静地方,“跳楼了?你又对人家怎么了,怎么又逼得人家为保贞操而跳楼,哎,不对啊,你家不是只有二楼么,季姚那身手不至于受伤吧,我还记得上高中时这个逼直接从二楼跳下来躲纪检窜的跟兔子一样……” “别跟我扯这不正经的,”陶合眼看着段免给季姚检查,用家里的东西做简单的消炎止血,“你不是认识个院长么,叫他派辆救护车来,带上医生。” 段免打断了陶合,“不用叫救护车。” “啊?”陶合看他一眼。 段免一边拿面纸擦掉手上的血渍,一边拍了拍季姚的脸。 陶合不乐意了,“哎,你扇他干嘛。” 段免直直的盯着季姚,“他醒了。” 陶合赶忙低头,看季姚半睁着眼,一双黑眸冷冷清清的,正望着自己。 电话那头的蛋蛋还没挂电话,“合儿,怎么回事啊?叫不叫了……” “不用了。”陶合挂断电话,接着转向段免,“这是怎么回事。” 段免习惯性的去扶眼镜,却因为什么都没有而放下手,“应该是低血糖导致的暂时性休克,喝点葡萄糖吧。” 陶合闻言不再做声,只一个横抱将人抬到沙发上。 季姚像是回了神,抬手就给陶合一下子。 这一拳砸胸口上,软绵绵的,没点力气。 陶合笑了,“你干嘛啊你……” 季姚脸色苍白,额上血色斑斓,“你抱我干什么,我自己走。” 接着挣扎起身,觉得额头一阵钝痛,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血?我怎么了?” “你小产了。”陶合赶忙拿掉季姚的手,“快好好躺着。” 季姚有点愣住,却并非相信陶合这句胡扯,而是盯着自己手上的血渍发呆。 客厅里灯光昏黄,电视开着,一片炫白的雪花,立在旁边的人望向这边,因为背对光源的原因,脸上全是暗影,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若有所思。 季姚好半天后才发现段免,“你也在。” 段免动了动嘴角,“你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接着又转向陶合,“东西给你放在门口了,别忘记用。” 陶合的目光却跟黏在季姚身上一样,头也不回,“行,知道了。” 段免转了身,拿上自己扔在地上的手提包,缓步出门。 房门打开,后又合上,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影,一个蜷在沙发上,一个半蹲在旁边。 陶合仰着头望着季姚,“想什么呢?” 指尖捻了少许殷红,直到越来越淡,渗如入肌理。 季姚放下手,望着陶合, “我怎么会流血呢……” “摔破了,当然流血了,”陶合没有多想,就跪在沙发边反复的摩挲季姚的额头,眼睛里满满的贪恋,“晕不晕,用不用我给你渡血疗伤?” 说完又忽然想起来似的,起身朝外窜,“你等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季姚眼看着陶合拿了放在门口角桌上的一大盒药品,后才进了厨房。 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一杯水。 季姚嘴里面微微的苦气,却还是接过了陶合递过来的水。 冰凉的液体涌入胃里,非常古怪的甜。 季姚完全咽下去,摸了摸喉咙,“葡萄糖?” “……”陶合眼皮微窄,“你能尝出来啊……” 杯沿碰到唇边,季姚打算再尝试一下,“我记得这个味道。” 陶合干笑了一声,“你连葡萄糖的味道都记得,那你怎么不记得我啊……” 季姚没说话,径自喝光了剩下的葡萄糖。 陶合见季姚默不作声,生怕自己说多了招他烦,便转身将门口的袋子拿过来,“我的衣服你穿着太大了,这是按照你的尺码买的,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没有我再让人去买。” 季姚放下杯子,在纸袋里翻了翻,拿出一件拆掉吊牌,然后直接换上。 陶合就那么在一边眼看他脱掉之前的衣裳,头发被蹭的稍乱,过长的发丝落在鼻梁上,整个人清瘦的要命,身体的线条却依然流畅诱人。 陶合咽了咽口水,看季姚穿好裤子,从沙发上下来,直起腰身。 季姚精神气似乎好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葡萄糖的原因,还是穿了正常衣服,总之整个人板清爽利落,气质寡淡,像是冰,却并不拒人。 只见他抬眼睨一下陶合,“擦擦嘴,真够恶心的。” 陶合擦一把嘴,“季姚,你什么意思啊!你以为我是因为你的美色而流口水么!我告诉你你太小看我陶合的定力了,我要是没定力的话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安心当你的黄花大闺女?早成了向日葵小男孩了,我这是因为太饿了口腔唾液过多嘴里含不住……” 季姚穿好衣服,想着翻条皮带,却从纸袋里摸出一部手机来。 陶合弯了弯嘴角,“这样你以后有事就可以给我打电话了,当然,没事想我了也可以打……” 季姚拆了盒子,给手机开机,“你手机号码是多少?” 陶合笑的格外诡异,“我都存好了,你不用管,回头我打给你就是了。” 季姚看着通话记录里那个已拨电话,不动声色的将‘老公’改成了‘神经病’。 接着又拨通了自己之前的号码,发现停机了,就又输入了另一个号码。 陶合站在旁边,眼看着季姚存了一个又一个的号码。 “你小子记忆力可以啊……电话号码都能记住,这要是我,我手机掉了的话,我谁也找不着……” 季姚头也不抬,“我也只是记住我单位人的电话,因为以前经常在外面执行任务,万一有事自己的手机不在身边,要保证随时都可以联系队里的人。 陶合斜眼看着手机屏幕上保存的名字,“沈涵?他谁啊?名字这么骚?一看就是个死GAY的名字。” 季姚皱了下眉,“同事。” “同事?长的帅么?” 季姚想了想,“有点黑,还少了一个手指头。” 陶合这才放了心,“残疾人啊,没事要多帮助人啊,哎,你存这么多电话号码干什么?有用么?” 季姚按下了最后一串数字,静了片刻,“也是。” 陶合看这个没输名字的尾号有点熟悉,却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的。 季姚清除了这个号码,转脸看着陶合,“走啊,出去转转。” 陶合不太适应,“出去?” 季姚摸了摸头上的擦伤,神色淡漠,“反正这个也没大碍,整天在屋里呆的有点腻歪。” 陶合稍一挑眉,“行啊,走就走,你等一下,我去装扮装扮。” 半个小时后,俩人出了门。 这个小区由于新开发,又在城郊,入住率还不高,所以即便是和风如许的夏夜,公园也没什么遛弯的人,路灯也恹恹的,发着淡薄的光。 季姚一边走一边观察。 看人家见他有没有反映,再或者就是站在路灯下,望着地上那黑黝黝的影子发愣。 陶合扶了扶墨镜,四下里看了看,鬼鬼祟祟近季姚,“逛够了没有。” 季姚看他一眼,“出来溜个弯,你至于跟做贼似的么。” 虽说平日里陶合也长出门,可不是在车里就是在酒店里,像这样抛头露面的在外面晃,还真是从来没有。 陶合拉了拉墨镜下面的口罩,将自己的脸捂的更严实,“你也知道我长的有点帅,容易增加城市夜晚犯罪率。” “是斗殴么?” 陶合一梗脖子,“季姚,在你心里我就长的那么招人烦么?” 说话间,迎面过来个老头,身边两三个人,直看的陶合猛的就蹲下了。 季姚停住脚步,“你干什么?” “系鞋带,你先走啊,我一会就能追上你。” 季姚额前的碎发簌簌, “你穿的不是皮鞋么。” 陶合不敢抬头,余光觉得那几个人的影子越发的近,冷汗简直都要滴下来。 其实是自家老爷子的几率非常小,可陶合就是不敢打这个赌。 结果那老头真的就停在两人面前,拄着手拐,轻轻的碰了碰陶合。 陶合脊背发凉, 眼看地上的几个人影,慢慢的围上来,遮盖了本就浅淡的灯光。 老头的声音暗沉,抬手颤颤巍巍的拨弄着陶合衬衣,“小伙子,你这褂子啥牌子,多钱买的,挺好看啊……” 陶合放心的站起身,心情却是不怎么好。 “大爷……你别这样……我挺受伤的……” 没等陶合说完话,老头旁边的男人满脸惊悸, “季警官!你也住这儿啊?” 18.暴漏 陶合一凛,转身望向季姚。 季姚静默半晌,眼底的惊悸稍纵即逝,后又像往常一样淡漠平常, “我记得你……” 陶合的脸色这叫一个难看,“你怎么连他都记得也不记得我啊……” 男人激动的上去握住季姚的手,“季警官,当时多亏了你们抓住了元凶,要不然我弟弟不被害死也被气死了……” 季姚顿了顿,“不客气。” 那人又拉着季姚说了好一会,没完没了,大有将人拽回去促膝长谈之势。 陶合盯着俩人攥着的手两眼冒火,上去就把季姚拉开,“走了,走了。” 那人看陶合捂的严实,脸有点僵,“恩……这位是……” 季姚从陶合手里抽出手,正要说话,就给陶合抢了先,“去急诊,没看我脸都捂成这样了么,不能见风。” 那人笑了,“好好,那我不打扰了,对了,季警官,我弟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还说他好了后要亲自去警队给你们送锦旗去。” 季姚弯弯嘴角,“不必客气。” 说完便给陶合拉了衣角离开。 陶合差点在花园里绊倒好几次后,终于把墨镜摘下来。 却依旧警惕的望着四周。 季姚皱了皱眉,“你能别弄的跟做贼似的成不,没见小区保安总往这看么。” 陶合提了提口罩,“就算你见过穿prada的恶魔,应该也没见过穿prada的贼吧,谁家贼穿这么帅?人家那是看我身材好。” 季姚寻思片刻,“你说他是不是在看我呢。” 陶合没有多想,“有可能,你长的好看。” 季姚不再说话。 陶合忽然转了头,看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季姚开口,“没什么意思,就是挺奇怪,你看我也流血,谁都能看见我,也没人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 “那是你本来就跟他们一样,”陶合抓了季姚的手,“季姚,你不会想明白了吧?” 季姚没有回答,只深深吸口气。 陶合见他不想说话,也就不强迫他,继续拉着他在这个别墅区晃荡。 夜已经有点深了,花园里的人越来越少,凉风乍起,隐隐树叶的响声。 陶合连口罩也拿掉了,似乎心情很好,走在季姚旁边东扯西扯,说个没完没了。 相对而言季姚就安静了许多,几乎不怎么说话,偶尔张嘴也只是应和一声。 陶合说了半天觉得不对,就侧过脸去看季姚。 因为长时间不吃饭的原因,季姚人都瘦的脱了形,头发也长了,给风吹起来,丝丝缕缕的,剐蹭着挺直的鼻梁。 季姚脑子里乱糟糟的。 答案像是呼之欲出,可自己还是忍不住去否定,然后坚持一件越发漏洞百出的事。 这种心理状态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当时和段修平生活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大脑却一直固执的认定现状。 而且自己性子又淡,有事也不爱说,之前在家的时候,如果两个人都没什么事,就一个写病历,一个打扫卫生,半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陶合似乎看出了点端倪,抬手撩起季姚过长的刘海,露出下面白嫩的额头,还有那双黑冷的眸子。 “想什么呢?” 季姚望着他,“想以前的事。” 陶合笑笑,“想起来了么?想不起来我告诉你,反正你的事我都知道。” 季姚想了想,“车祸之前的事都能想起来,车祸之后就没什么印象。” 陶合听他这么一说,音色稍顿,“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在医院了,这之前的事我稍打听了一下,监控录像显示你车祸是因为你急躲车然后侧滑撞栏杆上了,车体损坏也不严重,就是人当场撞晕过去了,我去找你时你已经在医院躺了两天了,因为听医生说你是脑震荡,也会出现昏迷现象,我想着不严重,就把你带出来,想着等你醒了,谁知道你醒了还这个样啊……” “什么样?” 陶合斟酌了一下用词,“变成所谓的小鬼儿了啊……” 后又说,“你还看不出来么,你哪里是什么鬼啊,你又会流血又会饿晕的,哪有鬼会这样啊。” 季姚稍一抬手,往回去的方向走,“你不用多说。” 陶合见状赶紧跟上去,“行行行,你是鬼!你就是咱们家灶王鬼,季姚你快跟我回家吃饭吧,你做的菜我还没吃呢。” 说完就拉着季姚往回走。 两人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八点,陶合把季姚摁在餐桌旁,自己巴巴的跑过去一道一道热菜。 其实也不怎么费事,不过是用微波炉转一下,回头端上来这种家务活。 可就算是简单如此,陶合还是因为没有掌控好火候和时间,直接将两道菜热成了干儿。 陶合面有尬色,“微波炉坏了……” 季姚冷眼看着他,“我看是你脑子坏了。” 陶合加了一筷子菜往季姚嘴里送,“这个热的刚好,你尝尝。” 季姚看着他,“你整天劝我腻不腻。” 陶合神经质的笑,“不腻啊,乖,快吃一口,你吃一口,我就亲你一下。” 季姚寒着脸,“滚。” 陶合不死心,“要不这样,你吃一口,我就让你亲一下。” “你这有区别么?”季姚这么说着,稍一张嘴,把陶合筷子上的西芹含进嘴里。 倒也不是被陶合磨的没办法,只是今天的一系列事,让季姚觉得之前只用直觉作为方向标似乎太蠢了,既然有那么多种出乎意料的事,没准吃这种东西也没什么问题。 要是真死了,试一试也没法再死。 屋里半晌没动静。 陶合跟遭了雷击一样,僵在一边,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摸样。 季姚小心翼翼的嚼了嚼,“你怎么了。” 陶合有点害羞,默默的放下筷子,闭上眼, “季姚,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季姚懒得理他,只将食物咽下去,等了好半天。 结果发现除了胃口大开没任何负面反应,便冷声一喝, “快,给我盛碗饭过来!” 陶合立马将自己这碗推给季姚,又跑进厨房重新拿了双筷子出来,“你还想吃什么?我打电话给你叫。” 季姚接过筷子,“不用了,我只试这一碗。” 陶合忽然觉得如释重负。 饭也忘了吃,就坐在旁边点了一颗烟,喜滋滋的看季姚吃饭。 边抽边想着季姚能吃饭真是解了燃眉之急,自己已经去外地看好了房子,这样就可以随时带季姚走,不用有什么后顾之忧。 回头季姚单位那边找人说一声就行,精神病慢慢治,反正自己也不嫌弃他,能在一起就好。 这么想着,陶合简直迫不及待,将烟摁在桌边的烟灰缸里, “季姚,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咱们换个地方住的事么。” 季姚低着头夹菜,“恩。” “你也记得你答应会跟我一起走吧。” “恩。” 陶合圆满了,自鼻腔里呼出烟雾,正想上去偷袭,就听见手机铃声响。 陶合腹诽着将手机掏出来。 陶梓的声音轻低,“弟,你前两天去蓝海了啊?” 陶合静了片刻,“你说话声音这么小干什么。” “我跟爷爷吃饭,这不在包间的洗手间里么。” “哦,”陶合起身,朝落地窗的方向而去,“去过,你问这个……难道是……” 陶梓打断了他,“爷爷刚才问我你是不是回来了,你快走吧,我明天陪你去买机票。” 陶合脸色一沉,眉间微锁,“他还说什么了。” “别的就没说,你可不知道,我都要吓死了,他能来问我,肯定就打听过了,你回来都联系的人你都要小心,他不会放过你的……那个……说好了啊,我等会让段免给你订票,你今晚准备准备吧。” 陶合稍微回身,看餐桌边吃饭的季姚,心里翻了个,“不用你管,我自己能搞定,就这样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季姚也吃完了,看他一眼,“你不吃么?” 陶合脸上的笑意勉强,“不了,你放那吧,别收拾了,明天让阿姨来收拾行了。” 季姚没搭理他,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陶合脸上暗沉沉的,想了一会,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蛋蛋好久才接电话,气喘吁吁,“操,什么点儿了都,你还一遍一遍打电话,夜深人静这种最佳学习研究时间段,你不好好利用,没事搅和我干嘛。” 陶合靠在栏杆上,看季姚的转身进了厨房,“老爷子知道我回来了。” 那边的粗气停了一下,不耐烦的跟旁边‘去去去’了几句,声音立刻大起来, “操!谁他妈说的出去的。” 陶合望着厨房里的背影,“估计是蓝海那个大堂经理,我当初也是不小心,怎么就忘了老爷子偶尔也会过去吃饭呢。” “合儿,你别生气,那酒店老板我熟,我这就打电话撸了他。” “这不是重点,”陶合说,“我觉得我得快点走,回头你给胖子他们都说一声,大家串好口供,估计没多久他就会来问你们。” “哥们,这个你放心,我丹当这个名字不是白取的,有屎盆子你尽管往我身上扣,回头我给你担着。” 陶合一顿,“你爸真是白给你取这个名字了。” 后又压低了声音,“明儿早五点你家门口见,跟我去躺外地,我房子已经看好了,到时候见面详细商量。” “……合儿,我之前就说过,我真觉得就你自己躲你爷爷也就算了,季姚还生病呢,这样行么,人家愿意跟你走么。” “他愿意啊,”陶合稍微捂了下话筒,“跟我走有什么不行,反正他家搬去外地很多年了,他本身也是自己在这里,现在病情也没一开始那么糟了,病可以换地方治,我重新给他找好医生,总之我现在等不了了,必须走。” “你可够霸道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掩不住的忧虑,“说句不好听的,等季姚哪天好了,看他怎么治你。” 说话间季姚收拾完了,转身望着陶合,眼睛深黑,冷冰冰的。 陶合给他看的脊背发凉, “不管了,等他好了再说。” 19.洗脑 段免合上电脑的时候,天已经微微的有点亮了。 摘下眼镜,段免揉了揉鼻梁,统计了一下文档的字数。 才五百字的报告,这个夜熬的真是不值。 主要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段免都坐在电脑前发呆。 想着当年跟季姚认识的时候,自己刚跟前男友分手,因为母亲的关系,本打算以后找个女人凑合过完下半辈子,结果季姚就那么干净利落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穿着一身板正的小警服,脸嫩的跟四月的梨花瓣一样,雪白雪白的能揉出水儿来。 段免自来就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而季姚又是那么好看,冷冰冰的,当着段免的面将那个抢劫犯揍的七荤八素,完事又将段免的手提包扔给他,低低的埋怨一句, “你个大男人连自己的东西都拿不住么。” 然后段免就跟着了魔似的,女朋友也顾不得找了,整天各个警局打听,好容易打听着了,就每天在滨海局门口蹲点,等着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小警察。 整整一个星期,俩人在同一个小饭店吃过饭,在同一条街上堵过车,甚至到了晚上,季姚单身宿舍的灯亮着,段免就在楼下面的花坛望着,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看窗户上的影子晃过,或者看季姚穿个小白t恤去楼下超市买水。 段免就觉得自己像个跟踪狂一样,又怕他发现,又想让他注意到自己。 因为之前也没找过直男,段免生怕上去搭讪太过冒昧,就这么纠结了一阵子,结果突来的一个电话却完全改变了这种现状。 或者说催化了这一切,因为季姚从一个遥不可及的暗恋对象,忽然就唾手可得了。 院长反复的叮嘱这个人来头很大,却又不肯透漏过多的信息。 当时段免博士刚毕业,在院里工作不久,属于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顶级心理医师,虽然工作经验不足,可也有不少人看学历慕名上门。 所以知道段免跟人见了面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 来着并不是什么人物,不过是替人跑腿,满头银发梳的一丝不苟,见了段免也不废话,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就递上来一张照片。 段免一看照片上的人,脑子立刻就充血了。 来者的语气轻淡,就仿佛在谈晚饭吃什么那么稀松平常的话题一样, “我们知道你攻读的就是这个课题,而且在学术界内也算是崭露头角,所以这次洗脑手术就由你来做,我们已经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要你能开始了,我们随时可以把人带过来。”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他要忘了陶合这个人。” 段免听完这些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在自己跟踪季姚这一个星期里,他看上去那么压抑,冷漠,不停的打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 其实洗脑从来就不是个新鲜的课题,延伸各个领域,历史悠长,它被用于宗教,也被用于战争,到了现代也一直被用在传销,教育,假新闻等等与生活息息相关的每个地方, 当然也可以用在爱情。 它就是个针对记忆而言的手术,通过不断的输入反复强化,持续作用大脑皮层下的‘反响回路’,或者影响短暂记忆,或者影响长时记忆。 能执手一场这样的手术,段免连指尖都在兴奋。 段免准备的时间不算很长,等他亲爱的季姚被皮带绑在椅子上的时候,段免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然后才开始满怀爱意的做第一次自我介绍。 洗脑手术开始,记忆可以改变。 在深度催眠的过程中,段免知道了他们以前的事,关于那个叫陶合的人,从小到大,整整十六年,这个人将被代替,以段修平这个名字重新存在在季姚的脑袋里。 你终于是我的了。 段免那么得意。 洗脑手术进行了好几天,事后段免给季姚喂了一些氟哌啶醇和利培酮,用以防止急性思觉失调和精神分裂,等他醒来后只告诉他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晕了几天,单位假已经请好,等康复了再去上班。 从后续发展来看,洗脑手术比较成功。 可毕竟段免的年纪跟陶合差了许多,很多时间段上的事都不吻合,为了防止季姚怀疑,段免基本上对自己的事情保密,工作跟生活分的很开,好在季姚对他也是兴趣缺缺,性格又寡淡,见段免一副不爱说的摸样,就也不多问。 段免从一开始就对陶合这个人很好奇,四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陶氏CEO陶书的独孙,所以那次是谁来找的自己,也就呼之欲出了。 前阵子季姚因为跟自己吵架而出车祸,被自己安置在医院调养,结果有一天忽然莫名消失。 当院长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时候,段免就已经开始怀疑,直到后来石医生无意间透漏季姚的事,段免便主动要求去给季姚治病,除了是想再见到季姚,还有就是要摸清对方的底。 听说对方姓陶的时候,段免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包括后来因为陶梓的原因,陶合身份暴漏,以及在洗手间嘱咐自己的事,整个事情已经相当明朗了。 陶合是偷着跑回来的,陶书对此全然不知。 段修平直起腰身,揉了揉眼睛,做了简单的洗漱后,将隐形眼镜戴上。 推开窗,街道上车水马龙,喧嚣着拉开新一天的序幕。 段修平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神色平静的骇人。 “喂,您好,请问是陶氏么。” “麻烦你给我转一下CEO办公室,我姓段,叫段免。” ****** 陶合跟蛋蛋在外面跑了小半天,等下了高速后,都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蛋蛋开车将陶合送回家,“到了。” 后又将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望着陶合,“你哪天走,我开车送你。” 陶合开门下车,“不用了,反正也不很远,不用这么隆重。” 说完便嘭的一声关上车门。 “那也不能偷偷摸摸的走,哥们给你送行,”蛋蛋放下车窗,朝外头喊了一嗓子,“你他妈的,打回国就找知道找季姚,找了季姚就光围着他转悠。” 蛋蛋越说越来气,竟直接熄火下车,“操!我今天还就要在你家住,要不以后想见还他妈得跑三百多公里。” 陶合回头看他一眼,“你是个傻逼吧。” 蛋蛋回骂一句,“对,就你是个精逼。” 陶合一挥手,“赶紧回去,你跟着我干什么,大晚上的想③ρ啊。” 蛋蛋闻言放慢了脚步,“……你可拉倒吧……我不好这口……我进去看看季姚还不行么。” “不行,等季姚好了再看,”陶合头也不回,“我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摸样。” 蛋蛋停在远处,“行,重色轻友,你也不怕遭报应。” 蛋蛋说这话的时候,陶合眼皮跳了一下,上台阶的时候脚底也一滑,险些崴了脚。 陶合莫名的想火,回过头,蛋蛋这家伙早就上了车,踩着油门离开了。 有个男的站在不远处,正愣愣的看着自己,摸样非常怪谲。 陶合没有多想,冷眼打量了那男人一会,就转身推门进屋。 也许是因为开始吃饭的原因,季姚精神气好了很多,没先前那么憔悴,眼睛黑亮,深潭似的,简直要将人吸进去。 陶合看的心里痒痒,几步上前,“媳妇,你给我做饭呐。” 季姚看他一眼,低头切菜,“滚,我很忙。” 陶合厚着脸往上蹭,挽起袖子,“我来给你帮忙。” 季姚深知他进来就是添乱,只皱了皱眉,亮了手上的菜刀,“出去,要不阉了你。” 没成想陶合眼睛一亮,“真的啊,那我就在这脱裤子了……哎……你能别拿那菜刀阉么,你来给我夹断吧。” 季姚眼皮微窄,“你可真够恶心的。” 说完就将那点切好的姜沫倒进锅里,盖好了,转身出屋。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外头的火烧云一片一片的,分割着太阳最后一点余晖。 擦的锃亮的地板被光线浸润,黄澄澄的,像一块绸布。 季姚趴在落地窗上的栏杆上,落一身带着碎晶的夕照。 陶合看了一会,稍微上前,挺直的鼻子贴在季姚的后颈上,轻微磨蹭 “季姚,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天,你有没有想起点你我之间的事啊……” 季姚眼睫一抬,没说话,也没有躲。 陶合的嘴唇贴在上头,眼底稍暗,“一点点也行啊……” 后又从背后抱着季姚,“那你有没有点喜欢我了呢?我追上你了么?” 季姚垂了眼,转过身,“你说呢?” 陶合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门铃忽然响了,先是叮铃一声,再接着就没有停过。 陶合烦不胜烦,“谁啊……真要命……” 季姚正欲上前开门,却被陶合伸手挡住, “你在这里等着别出来,我去看一下。” 这个房子的门是两层,里面一层红木,外头是防盗门。 陶合拉开外头的木门,抬手触上门把手的时候,莫名奇妙的僵硬了一下。 但还是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老管家衣衫整齐,整个人浸在夕阳里,脸上都是蜜色的暗影。 “少爷,得麻烦您跟我回去一趟。” 陶合先是愣,后又心里一阵慌乱,可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给从老管家身后窜出来的人围了个瓷实。 反映过来的时候,陶合回头看了一眼季姚。 身后只有好几张绷紧的脸,没有季姚。 老管家眼角渐深,开口提醒着,“走吧,车我已经准备好了。” 陶合脸色难看,却挑了眉,“凭什么啊,你让我跟你回去我就跟你回去,你当我傻啊,我他妈回去就得给他弄死。” 老管家像是早料到似的,“那就对不住了,您别怪我。” 接着后面的人开始动手,陶合抬手挥开面前的手,一拳打倒了最前面的人。 其他人一拥而上。 季姚一看情况不对,赶忙上前,可还没走两步就听得一声沉闷的击打,紧接着有人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都散了。 “孽障!” 季姚停下脚步,看着放下高尔夫球杆的老人和倒在地上的陶合。 陶书额上青筋突跳,余怒未消,“看什么,拖走!” 抬眼望着屋子愣住的小青年,微微的仰了头。 20.挨打 这天晚上是季姚自己度过的。 屋子里黑漆漆的,楼下一地凌乱,季姚也懒得收拾。 就那么坐在黑暗里,看外头风吹草动,星月缓移,然后东方鱼肚,天慢慢的亮起来。 季姚找出手机开始翻电话薄,拨通了‘神经病’那个电话号码。 长时间的无人接听。 季姚觉得这种情况很熟悉,很久以前自己也这么拨过人的电话,无时无刻,想起来就拨,没事到处去找人,可到最后却怎么也找不到。 段修平整个人就跟平白消失了一样,好在后来又回来了。 季姚低着头,将‘神经病’改回‘陶合’。 种种迹象,昨晚带走陶合的可能是他家人,虽然手段暴虐了点,但也不是季姚能插手的事。 毕竟是长辈,而且当时季姚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回想那老头的凶狠目光,季姚现在还一脊梁的冷汗。 陶合被架走的时候好像没完全昏迷,挣扎了一下,就被五个高大的保镖抬走。 老头对着自己正要发火,却给旁边管家摸样的人拉住,说什么‘一个精神病,老爷何必呢。’ 季姚就此逃过一劫。 收起手机,季姚从窗台上蹦下来,顺着楼梯下楼。 因为自己之前就是刑警,遇事分析已经成了习惯,看昨天这个现状,再想想陶合前两天一直吵嚷着要去外地,事情便是明摆着了, 然而这么快就被抓了个正着,该是给人卖了。 至于是谁,这难度就有点太大,毕竟季姚在这个屋里接触的人有限,也不排除是陶合的朋友告的密,陶合也不是经常在这里呆着。 顺着楼梯下楼,季姚站在一楼客厅里看墙上的时间。 早晨七点钟,阳光温柔的好像一层白纱,自窗口泻进来,铺满屋里每个角落。 门铃突兀的尖叫。 试探性的,由缓到急。 季姚漆黑的眼睛注视着门口,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便上前去开门。 段修平脸色素白,眼睛微亮,泛着异样的光芒。 只见这人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季姚好半天,待看见他完整无缺,便不经意松了口气。 季姚神色淡漠,“你今天来太早了吧。” 段修平眨了眨眼,拎着手提包进门,“哦,我今天上班会很忙,但是因为之前跟你表哥说好了每天都要过来,所以今天就想提前治疗。” 说完又看了一下表,“现在是早晨7点,其实也不算太早了。” 季姚忽然抬手揪住他的领子,眉间一寒, “你当我会信?我脑子是有病,可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你是来探风的吧?” 段修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真是千算万算,结果犯了个最低级的错误,好容易熬过了一个晚上,来的时候光怕季姚有事,以至完全没想到季姚会怀疑自己这码事。 可也不能承认,只能硬装,“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季姚将他提到眼前,沉声开口,“刚出了事,你就这么着急来看情况,你哪怕再晚点过来我也不会多想。” 段修平捂着衣领,稍皱了眉,眼底宁定,“季姚,说什么呢,不管你想说什么,你没凭没据的,凭什么在这污蔑我。” 季姚面无表情,静静的盯着他。 段修平看的出季姚要动手,反映极快,“季姚,说白了吧,我喜欢你,我想天天都看见你,因为今天要开一整天的会,我怕见不到你,就提前来了……” 季姚给他蠢笑了,“……连作案动机都有了。” 段修平看季姚笑了,便轻吁口气, “既然你非要那么认为,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反正你也不会信。” 季姚松了手。 倒不是相信这个人的鬼话,而是哪怕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能怎么样。 陶合也已经被带走了,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段修平整理了一下被揪的凌乱的衣裳,仔细的将领带别好,又从手提包拿出几个小药盒,在桌面上依次排开。 季姚望着烟灰缸里陶合抽剩下的烟头,指尖发凉, “你以后都不用过来,他走了,你们的合约今天终止。” 段修平先看了一眼季姚,忽然觉得他这个时候特别迷人。 每个毛孔都往外散发着欠凌虐的美感,像是被拔掉刺的玫瑰,徒剩诱人却无力自保。 段修平咽了咽口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坚持医好你,这是我自愿的,从今天开始,跟合约再没有关系。” 季姚看了他一眼,厌恶感油然而生。 仿佛有什么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然而过了就过了,留下少许痕迹,捕捉到的零星碎片。 季姚莫名一阵心悸,脸上却是平淡。 “段免。” 段修平笑了笑,“恩?”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 门口悬着一盏威尼斯琉璃灯。 此刻正泛着微弱的光,落下在人的脸上,色彩斑斓,装饰着眼底的焦急。 陶梓趴在象牙白的门板上边敲边掉泪。 许管家一脸淡定的从旁边路过。 陶梓见了救星一样,“许伯,你有没有这屋的钥匙,快帮我打开,要出人命了。” 许伯满头银丝,脸上的褶皱在暗淡的灯光下,越发深刻, “大小姐,门反锁了,我是打不开的。” 后又顿了顿,“你也不用太担心,出不了人命。”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陶梓给噎的气血翻涌,可也办法,只能在外头继续拍门, 里面争吵的声音不断,夹杂着隐隐暴力声响。 陶书嘴角抽搐,脸色铁灰,伸出一只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人, “你……你……” 血顺着鼻子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羊绒地毯上,陶合在沉默了一天后,终于开口, “我觉得我做的挺可以的,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按着你说的来,考哪个大学,去哪个国家,回来必须回公司,必须接手你指定的项目,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做,连找个对象都要听你的,我算是受够了,我一点也不想按着你的方式活着,断绝关系,以后我改姓,我跟我妈姓,你的东西我一点也不想要。” “……混帐!翅膀硬了是吧!敢这么跟我这么说话!” 陶书哆嗦着,攥紧了手里的紫檀木手杖,攒足了力气朝下抽打,“就为了个男人?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外面门拍的山响,陶梓放开了嗓子在外面哭。 “开门!开门!别打了!” 紫檀木手杖结实的很,抽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陶书身体抖的筛糠一样,看这小子冷眼盯着自己,咬了牙硬撑着,真恨不得将手杖抽断。 空气里隐隐喀的一声细响,夹杂在抽打的声响里,细不可闻。 可陶书却触了火一样的停住手。 这会儿再去看陶合,脸色惨白,嘴唇咬的晕出些血迹来,脸因为疼痛而有点变形。 陶书到底是下不去手了,松一口气,胸口钝痛, “……我生出你爸一个这样的儿子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是这个德行……你是不是想步你爸的后尘?” 陶合很长时间没说话,闭着眼,睫毛上满是汗液。 等稍微适应点了,这才开口说话。 依旧那一句,“断绝关系。” 陶书身体一阵摇晃,脸却是笑的, “断绝关系?你想的美,我栽培你这么多年就这么血本无归?我会做亏本生意?你可太小看我这个老头子了,咱们慢慢来,我有的是办法磨死你们,你有本事就把我靠死了,我死了你想玩哪个男的玩哪个男的,但我活着就是不行!我就是见不得这种变态的东西!” 说完便捂着心口往外走,等开了门,灰白的脸色着实把陶梓吓了一跳。 陶梓的眼泪挂在腮边,“爷爷,你怎么了……” 陶书深吸口气,“把他送医院去检查,叫许青也跟着去,看好这兔崽子,看完了立刻拉回来。” 后又抬手点着陶梓的脑门,“你注意点,别打帮着他的主意,哪怕帮着打一个电话,回头看我怎么治你。” 陶梓规矩的站着,抽泣着点头,等陶书走远了才敢进门,再看陶合跪在地上,一肩膀的血,赶忙扑上去把人往起扶, “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回什么嘴,你不说话不就完了,爷爷也不会打你……” “别碰,疼。”陶合肩膀刀割一样,两年前给陶书打脱臼一回,眼下这种疼法,显然跟之前不一样。 怕是更严重。 陶梓一把鼻涕一把泪,扭头冲过来佣人吼,“快准备车,去医院。” 接着就要扶陶合。 陶合跪了一整天,脚都不利索了,好容易站起来,又不小心看陶梓一眼,身体便是一个不稳, “……姐,你怎么哭相这么恶心呢……鼻涕都要吃进去了……操,快转过去,我有点反胃。” 陶梓哭的更厉害,“我还不是为了你,结果还被你嫌弃” 陶合给陶梓扶着,神情纠结,“求求你了,你能别说话么,你一说话我就觉得你要吃进去了,快擦擦。” 陶梓点了点头,闭紧嘴巴继续哭。 陶合抬眼看了看四周,音色低沉,“帮个忙,你让蛋蛋把季姚送医院去,让他照顾着点。” 陶梓吸了吸鼻子,声音极轻, “我不管,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帮你这种忙。” “那换个忙帮吧。”陶合叹口气,“你帮我打听打听,老头子是怎么找过去的,我总觉得这事不对。” 陶梓擦了擦脸,“这个行。” 21.开始 说完陶合就有点后悔, 就陶梓这个智商,估计除了去问许伯应该也不会问别人。 许伯是在家里呆了有二十年的老管家,滑头的很。 自从陶老夫人去世就一直跟在陶书身边,虽然平时看着温顺沉稳,可心眼比谁都多,对陶书是忠心耿耿,绝对是一个鼻孔出气,陶梓去了问了也是白问。 不过陶梓应该不会直接去问陶书。 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因为已经下班的原因,陶书特意给院长打了个电话,叫他找个外科医生加个班。 许管家安排了几个人拉着陶合去医院,因为记得陶书嘱咐不准陶梓去的事,就特意出面将陶梓拦了下来。 陶梓只觉眼前一个高瘦的黑影,正想发火,却在看清了人脸之后,瞬间萎了。 这个宅子里只有两个人说话好使,一个是陶书,另一个就是许管家。 只不过他们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陶书是畏,而许管家却是敬。 毕竟这个家里平时也没什么人,里外都是这么个人在操持,把一切也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二十来年都过来了,佣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就只有他一直还在,算得上半个主人,为人也谦逊温和,没脾气,凡事讲理,所以在这个家里说一句话也很有分量。 许管家挡在陶梓面前,“您就别跟着去了,他们几个足够了,上去陪陪老爷,他正伤心呢。” 陶梓听许管家这么说,也知道是陶书的意思,毕竟许管家不会没由来的多事。 陶合给两个佣人抬上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后又上去四个人,接着车门一关,便绕过别墅前的小花园缓缓往外开去。 许管家打算自己开车过去。 陶梓盯着渐远的车后灯,忽然想起来似的,转头去问许管家, “许伯。” 许管家正要走,听这动静,转身微笑,“怎么了。” “爷爷是怎么把陶合逮回来的……”陶梓凑上前,“我光记得他之前跟我提了一嘴,结果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忽然把人逮回来了……” 许管家笑了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老爷从来不跟我说这种事。” 陶梓碰了一鼻子灰,不再发话,上楼给陶书训话去了。 陶合大晚上被拉到医院,在急诊室居然能见到外科的专家主治,一小波人折腾了半个小时,又拍片子又照光线的,到最后确定是肩胛骨骨折,好在移位不大,只用了三角巾吊起伤肢,说是静养上三四个星期,回头多加锻炼应该没问题。 陶合坐在椅子上,给好几个小护士围着缠绷带,处理其他外伤。 急诊室里沉闷无声,每个人都低着头忙着手里的事。 一边的外科医生很是尴尬。 毕竟是陶家的人,本想借机寒暄一下,可话怎么说都觉得不太对劲。 陶合沉着脸,眼珠子却转的勤快,无比的想从医院遇见个熟人。 眼下的情况并不算太糟,至少在国内要比英国要好办事的多。 想当初在那个地方没一个熟人,季姚蛋蛋等人都跟说好了似的一起换号,这些人又都是不玩网络的主儿,弄的陶合直接跟国内断了联系,而且走之前也被收走国内用的全部通讯设备,每天被人监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眼下至少还能遇见个熟人不是。 不过唯一不太好的,许管家这老滑头就在旁边,整个过程一声不吭,偶尔俩人看对眼了,也只弯弯嘴角,笑面虎似的。 蘸着碘伏的棉棒涂在伤口上的时候,陶合稍微躲了一下。 面前的小护士一愣,“别躲。” 陶合从椅子上起身,“我上厕所。” 门口的四个人立刻紧张起来,许管家倒是镇定的很,眼底似乎有点笑意。 真是的……这种小孩子玩烂了的把戏…… 陶合也是实在没办法,看许管家一眼,笑的无奈,“搭把手。” 许管家脸上笑意更深,挡掉旁边上来的人,“我来就行。” 兴许是肩膀给做过处理的原因,身体已经没之前那么疼了,陶合自己完全走的很利索,可眼下却跟断了腿一样,在走廊里磨蹭着往前走。 许管家心明镜似的,但却有的是耐心,一句话也没说,就是扶着陶合往洗手间走 旁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好意思揭穿他。 陶合可是很好意思,走的比蜗牛还慢,只在心里恳求这老天显灵,哪怕出来个半生不熟的人也行啊。 结果胖子就扶着一个女人从拐角出来。 陶合跟见了亲爹一样,“胖儿!” 许管家稍抬眼,敛去笑意。 胖子一激灵,循声往过来,“哎呀我操!这谁啊这!” 陶合眼泪都要下来了,“我啊!我是你小合儿弟弟啊!” 胖子旁边挺着肚子的女胖子见了陶合也是一愣,“陶合……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跟谁打架了?怎么让人给削这个大一个垫肩出来……” 胖子赶几步上前,“妈了个比的,哪个孙子弄的,哥们去废了他!” 陶合嘴角微扯,“你别这样,我是他孙子,废他的难度有点高。” 胖子有点尴尬,“操,是老爷子啊……你怎么搞的……难道又被他用手杖轮了……你说你家老爷子多瞧不上你这肩膀啊,每回都可一个地方碎,两年碎一回,碎一回……” 陶合看一眼许管家,后又转而盯着胖子,“……我都要唱出来了,你有点同情心行么。” 胖子一看他脸不对劲,就看了看周围的人,“呦……这么回事啊……” 旁边的女胖子插了句嘴,“你俩怎么跟对暗号似的。” 胖子回头瞪了她一眼,“男人说话,老娘们都闭嘴。” 后又抱怨,“这不是她大晚上肚子难受,非叫我陪着来看。” 陶合懒得跟他说这个,只幽幽的开口,“我正有事想找蛋蛋呢,之前他答应帮我忙来着,而且他也知道我住哪儿……” 许管家终于开口打断,“差不多可以了。” 胖子听的一头雾水,“啊?” 陶合没再说话。 想这老管家肯定看的很明白,毕竟跟在老爷子身边那么多年了,没点眼力见肯定伺候不了那阎王爷。 刚才没开口也是给自己留情面,提点这么一句该是警告。 若是太过分了,回头他在老爷子面前告一状,怕是自己这句话的努力也白费了。 不过好在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 陶合意味深长的看了胖子一眼,“行,你当个事。” 胖子沉默片刻,额头冒汗,“……哦。” 说完陶合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步子也明显快了些,等后来出来的时候,因为也没什么好继续处理的,就给许管家亲自开车拉了回去。 城市的夜晚浮光流金。 苍穹之下,四通八达的公路如同奔腾的江河,车辆就仿佛随波逐流的船。 车后座的人脑子高速运转着。 想着硬碰硬其实是最无力的反抗,避其锋芒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眼下是得留在国内,总会有办法出来。 ****** 天黑了。 季姚又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那个医生似乎有留下来的意思,但因为季姚表现出明显的抗拒,只得作罢。 季姚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台上往外头看。 之所以还继续留在这个房子里,是季姚真的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以前不觉得,但现在已经完全勾起了季姚的好奇心。 甚至已经盖过了自己到底是不是鬼这件事。 比如陶合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结果他忽然被人抓走,还有那个莫名示爱的医生。 这感觉就像是有个未结的案子,到处都是疑点,等着自己一点点去揭穿,破获。 但如果这个案子的主角不是陶合的话,那自己真是也懒得管。 毕竟还人不人鬼不鬼的。 想到这里季姚就有点生气,下了窗台抬手就将陶合的枕头扔出窗外。 半分钟后又自己下去捡回来,重新放在原处。 枕在上头,睁眼望着虚空。 季姚轻轻的叹了口气。 黑夜在视线中渐渐剥离,天开始泛光,发白,最后变得透亮。 慢慢的,外头也开始人声鼎沸,车来车往。 季姚决定好了,就从床上翻身而起,到楼下洗澡,收拾,穿的板板整整,后又从屋里找到陶合留下来的车钥匙,接着锁门出屋。 季姚望着车库里的黑色轿跑稍稍皱眉。 这种华而不实,外形张扬的车,季姚真是不想开,可眼下也没得选,只得开它。 当车驶出车库的时候,季姚稍微有点紧张。 长时间呆在屋子里的身体慢慢的充盈了活力,像之前一样。 大城市一如既往的喧嚣聒噪,光怪陆离的人群,混在里面的自己,不知道是个幽灵,还是个精神病。 总之不是个正常人。 但季姚自认为除了这一点,自己其他方面都还挺正常的。 所以在他把车开进滨海局前,季姚给王队打了个电话。 因为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离的队,总得先试探一下。 大不了是个灵异电话。 结果王队接起来就是一句, “季姚!靠,你小子病好了啊?” 季姚没动声色,顺着他往下说,“恩,好了。” 短暂的沉默后,王队自然而言的接话茬,“好了就滚回来上班!最近案子多的忙不过来!你小子可以啊,关系都通到局长那儿了,弄得局长直接给了你一个月的带薪假,你来了可得给我说说,你到底攀上哪家的千金了。” 季姚顿了顿,“给我请假的是个女的?” 王队一怔,“你也不知道啊……哦……那也难怪,听说你出了车祸就一直昏迷来着……一开始有个姓段的跟我请假了假,在后来局长就过来找我,听说又有个人给你请好假了。” 季姚音色淡漠,“哦,我今天回去上班。” 两人又再电话里寒暄几句,等挂断电话时,季姚的车也已经开进了警局。 熄火停车后,季姚深吸口气,开门下车,朝自己之前的办公室走。 搬着一堆资料的小王刚好从身后超过去,在进办公室的前不经意扫了这边一眼。 紧接着整个人傻在原地, “我靠……季姚……你回来了!” 22.发现 季姚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多说话。 小王后头冒出个脑袋,是技案中队的小张,因为经常过来送物证提取资料,所以也算是半个13队的人。 小张嘴里还嚼着东西,“还真是季姚啊……” 接着赶忙将手里的早餐扔下,搓了搓手,上前将季姚拉进屋, “你小子不够意思,好了也不打声招呼,哥几个前一阵子去医院看你,结果你都出院了……不地道啊……出院了也不来个电话……” 屋里来早的几个同事见状都上来拍肩摸头,很是亲热的摸样, “小季姚,你怎么这么瘦了,头发也不剪剪,显然一副没准备好回归工作的样啊……” “长头发好啊,咱们警队正好没有小姑娘,回头整天看季姚我也跟着养养眼……” “拉倒吧你,没点正经话,对了,季姚,怎么还出车祸了……这么早过来上班行么……” …… 因为季姚从公安大学一毕业就分配到这个队,这个队又两年都没有新人分配过来,季姚理所当然成了整个队的老小,人又生的白净英气,队里的人经常开玩笑,说是季姚这个长相的应该去扫黄组,出几次警肯定会有人愿意为他从良,回头都从良了,也省得扫黄了。 每回开季姚玩笑的时候,季姚都没什么反应,整天沉默寡言的,但还挺随和,追击罪犯的时候又够敏锐,所以队里的人都挺照顾他, 随着上班时间的临近,人陆陆续续的都来齐了,一大帮人围着季姚说这个说那个,完全没顾得上已经上班的王队长。 王队拨开重重人群,“行了行了,都该干嘛干嘛去。” 接着又指着最前头几个意犹未尽的家伙, “你,之前报上去的那个投毒的案子已经下来了,说是成立特别小组来调查,指定的大多都是3队的人,你赶紧带着资料过去。” “还有你,医院那个事还没了,都这个点了还在这扯闲,等会医院人就多了,麻利给我出警。” …… 王队叉着腰将人都指使的差不多,最后才去看季姚,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季姚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毕竟自己的情况在这,也生怕别人觉得自己不对劲,听王队这么一说,也只‘哦’了一声,再就没有别的反应。 在王队关上办公室门之前,外头还在热烈的建议王队今天晚上请客聚餐欢迎季姚病愈归队。 王队进了屋先给自己沏上一杯浓茶,神色疲倦, “恢复的怎么样,还能上班么,不行的话多歇两天也没事,反正局长已经给假了,身体重要。” 季姚盯着他倒茶的手,“恩,好了。” “到底是年轻人啊,恢复的真快,”王队坐在椅子上,整理着昨晚熬夜开会的资料,“最近事实在太多,队里的人都不够用,都没能经常去给你探病,这点你要见谅。” 季姚低声开口,“王队太客气了。” 王队拿起杯子,边喝茶边跟季姚说话,寒暄闲扯的差不多,王队便起身握住季姚的手, “行,就这样吧,欢迎归队。” 季姚弯弯嘴角,“谢谢。” 王队笑着拍拍季姚的肩膀,接着看一眼手表,“我还有个会,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季姚顿了顿,“王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住我之前的那个宿舍了。” 王队着急开会,便也没多问,只顾着低头收拾桌面儿上的东西,“行啊,回头你打个报告,让小李给你安排就是。” 等从王队办公室出来后,季姚给段修平发了一条短信。 主要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手头又没有家里钥匙,就想着跟他要。 看来号码没有记错,段修平很快就回复了,却是问他在哪儿。 季姚微皱了眉,告诉他把钥匙放在滨海公安局门卫那就行。 弄完这一切,季姚就着手熟悉了一下新接手的案件,后又跟同事去找五队的人开了两个小时的会。 总之这个上午过的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一切都平淡无奇。 只是季姚心态很不一样了。 趁着开完会的空挡,季姚去局里查了一下自己的资料。 在电脑里输入自己的名字后,记录显示并没有死亡记录。 季姚静默半晌。 当然也不排除未记录在案。 手机屏一亮,又是段修平的短信,内容显示的是季姚不用去取了,自己会收拾好了给他放到门卫哪里。 季姚忽然很好奇,在自己消失这段时间,这个人渣是不是都已经结婚了,竟这么害怕跟自己见面。 跟段修平在一起的两年里,季姚从来没有查过这个人,因为他那些事季姚也都知道,再有就是工作总是很忙,季姚也没闲心像个女人一样追踪他的信息。 按了查询键后,季姚盯着满屏幕的段修平稍微皱眉,接着便按照年龄筛选了一下。 没有一个人符合这个要求。 季姚直视着电脑,眼睛又黑又沉。 重新把年龄段放大了些,半个小时的时间翻了十多页,里面叫段修平的人,两极分化的厉害,只有两个年纪相仿的,点进去的文化水平和户籍信息也都货不对板。 因为临近正午,屋子又没开空调,所以空气越发闷热。 季姚的手指冷凉,反复核对了好几遍。 甚至连曾用名也查过,依旧没一个人能符合季姚所知道的那个段修平。 事实已经很明显,段修平这个名字是假的。 季姚怔在一处,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知道是恶心还是伤心。 记忆被反复揉搓,脑子里的影像最终也是一片空白。 好像很刻骨,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人的记忆那么强大,强大到可以凭借曾经的一点美好跟所有事情抗衡,却又那么无力,脆弱,不堪一击,忘记了,就什么也想不起来。 季姚长舒口气,吸了吸鼻子,又查了一下陶合。 无论年纪还是教育信息,的确是校友,从小到大。 可以查到他一个月前从英国回来,买过两栋房子,一栋再本市,一栋在外地。 总之陶合没有说谎。 季姚把陶合的信息打印下来,整理入档,正想走,却又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在电脑里输入了段免的名字。 因为不知道是哪个字,就输了好几遍,好在到最后总算没白费功夫。 有人从外面进来,端着一杯茶水, “这不是13队的小季么,有一个月没见了吧……你上哪儿出差去了……” 季姚却没听见似的,直直的盯着屏幕,轻声一哼, “真有意思。” ****** 胖子把陶合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蛋蛋。 蛋蛋立刻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只瞪着眼望着胖子,“那你见他的时候……他还有人样儿么……” 胖子比划着,“这大垫肩都可以去开演唱会了。” 蛋蛋将嘴里的烟拿下,在烟灰缸里摁灭,接着起身就走, “GO!” 胖子跟着起身,“操,你干嘛去啊,去救陶合,太不靠谱了。” 蛋蛋头也不回,直接出屋进了电梯,“救什么救,他家老爷子太吓人,我可不敢去试,我还是听他安排先把季姚搞定了吧。” 俩人一起出了大厦,蛋蛋开车载着胖子一路开到了陶合在郊区的那个房子。 俩人开车用了十分钟,胖子站在门口光门铃就摁了十五分钟。 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又换蛋蛋摁了十分钟。 胖子手指肿胀,“你他妈带我来练一指禅功的啊……手指头都硬了。” 蛋蛋面色憔悴,“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六脉神剑都要练出来了,这季姚也太害羞了……是不是给陶合他爷爷吓着了。” 胖子忽然神色严肃,“操,季姚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蛋蛋也是害怕,“那你还愣着干嘛啊,撞门啊!” 胖子上去就是一记狠撞,直撞的眼冒金星,“操啊!” 蛋蛋给震的退避三舍,“你妈你是个傻逼啊,我让你撞门你也别玩命啊,这你妈比是防盗门,你再使点劲会死人的,肥油都你妈要撞出来了,看你肚子甩成那样我他妈心都要闪出来了……” 胖子忍着周身的疼痛,“去你妈的吧,你让我撞,回头我撞了你还骂我,你他妈倒是上啊。” 蛋蛋皱着眉,“滚你妈个臭蛋,你也不看看我这小体格子,我撞上去听动静还不如摁门铃响呢。” 胖子转身就走,“咱俩别像个傻逼似的在这作妖了,赶紧找小区保安,他们肯定有办法。” 蛋蛋一想可也是,便跟着胖子去了门口保安室。 那保安正在喝茶,看这两人进来,赶忙起身, “你们找谁?” 蛋蛋开口,“你有这6栋别墅的钥匙么,我们是房主的朋友,家里恐怕有人要自杀,怎么敲也不开门,你给开门看一下。” 保安狐疑的打量蛋蛋,“这个你们应该报警,我没有钥匙。” 蛋蛋火气上头,抬手就拎了保安,“人命关天你他妈别婆婆妈妈的。” 胖子跟着插嘴,“你不会以为我俩是要债的吧,你看我俩这打扮像么?” 保安眼露惊恐,“我真没有,这是高档别墅,家里钥匙怎么可能在我这里有备份,我只有后面小区的楼道钥匙。” 胖子盯着保安办公桌上的电脑,“丹哥,有监控,咱们先看看监控吧,说不定季姚走了呢。” 蛋蛋放了保安,凑上前去,“是个办法。” 胖子跟保安招招手,“你过来,给我们看看这几天6栋附近的监控录像。” 保安一头雾水,但看这俩人一副不好惹的样,想着看看监控录像也没什么,就也没反抗,一点一点从系统里往调出录像。 23.身份 胖子跟蛋蛋一人坐一个板凳,眼珠子瞪的比铜铃还大。 屋里就俩椅子,保安便只能撅在电脑前调录像,因为这俩人眼珠子瞪的一个比一个大,乍一眼看上去很是太凶悍,直吓的保安密码都输错了好几遍,好在后来想起来了。 保安看蛋蛋一眼,“你想看哪天的?” 蛋蛋从兜里摸烟,“随便,往前点,快进着看行了。” 保安选了一下旁边的时间段,用鼠标缓慢的拖进度。 胖子电话响了,掏出来看一眼接着挂断,“操,这老娘们一天要缠死我了……” 蛋蛋点着了火,忽然一顿,“你停一下!” 胖子还当是蛋蛋发现了什么,手机都来不及放回去,赶忙凑过去看, “……我还以为谁呢……这不是你么……” 蛋蛋抽了口烟,“我挺上相啊……就是比陶合矮了点……” 胖子撇撇嘴,“你妈你没点正经事。” 后又告诉保安,“这段快进过去行了。” 保安正要拖,结果屏幕上忽然涌出一堆人影。 蛋蛋险些给烟呛到,“等一下。” 胖子凑上前,“这不是陶合他爷爷么……怎么个情况……陶合怎么给抬出来了……” 蛋蛋扯了一下胖子的衣服,“往后点,我看不见了。” 两人屏息看了陶合被带走的全过程,但因为没在出来的人影里发现季姚,就继续往后看。 等到段免出现的时候,蛋蛋看了一眼时间, “这么早,他过去干什么……” 胖子还没看明白,“什么?” “你没看见时间段显示早晨7点么……” 但两人谁也没有再深想,只沉默着继续观看。 半个小时过去后,保安腰都弯酸了,这才稍微看出点端倪来。 大妈来了几回,到后来就不在过来了,段免依旧是每天都过来,时间不定。 胖子皱了皱眉,“季姚应该还在屋里吧……他要是有事也不能给段免开门啊。” 蛋蛋呼出一口烟雾,“还有一点,看完最后一段的。” 话音刚落,蛋蛋便有点傻眼, 季姚从屋里出来,开着车就离开了。 直到录像结束也没有再回来。 俩人面面相觑。 胖子僵着脸,“这怎么个情况……自己走了……上哪找去……” 蛋蛋忽然想起来,“我给他买过一个手机和手机卡。” 胖子心力交瘁,“操,你他妈早说啊,赶紧打电话啊……” 蛋蛋将未抽完的烟扔在地上,“手机卡是我随便在小店买的,根本不记得号啊……” 胖子盯着他,“跟陶合要。” 蛋蛋撇了他一眼,“你傻么,他手机明显不在他身上,再说就算他知道,你能联系上他么?” 胖子沉思片刻,“哥,咱俩得分工。” 蛋蛋点点头,“我看也是,这样我去找季姚,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陶合。” 说话间俩人就从保安室出来,蛋蛋开门上车,发动汽车,先把胖子送回他停车的地方,接着一个油门,就朝季姚原先的单位而去,想着碰碰运气。 ****** 陶合给关了两天就实在受不住了。 不过比当初在国外的情况要好一点,当时是刚下飞机就受不了了。 象牙白的门把手动了动,埋在沙发里看电视的人稍微斜了眼,不着痕迹的期待了一下。 进来的女佣人将午餐搁在门口的附近的桌面上,紧接着就转身退了出去。 陶合在她关门前开口,“陶梓呢?” 女佣眼皮都不抬,陶合只听得一阵锁门的声响,一切便又恢复往常的悄无声息了。 陶合轻叹口气。 动也没动,目光落在对面的电视,继续沉思。 想着知道自己住处的人就那么几个,蛋蛋是没可能的,保洁阿姨的可性能也比较小,剩下的就是石医生和段医生,那个姓石就去过一次,倒是陶梓找的那个男朋友天天都过去。 电视里的画面由新闻联播切换到广告。 陶合习惯性的抬手摸烟,可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在家,卧室里一盒烟都没有。 陶合叹口气,坐在沙发上继续发呆。 潜意识觉得那个段免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他两边的情况都清楚,但转眼又一想,要是他他也该先告诉陶梓,陶梓自己再了解不过了,绝对不会直接把事情捅到爷爷那里,肯定会先过来恐吓自己。 事情越想越复杂,而且每个人都毫无动机。 陶合郁闷的要命。 不过对于自己而言,眼下最要紧的只有两件事,不能跟老爷子再闹僵,争取留在国内,在一个就是跟外面联系,安排好季姚。 这么想着陶合就赶紧起身,单手端起放在门口的午饭,朝卧室自带的卫生间而去。 将饭菜都拨了一点冲进马桶,陶合因为实在没心情吃,便尽量在餐盘里营造吃过的假象,别回头老爷子听说自己绝食再不开心。 等一切都弄好后,陶合将餐盘放在茶几上,刚坐下就听得窗外头嗡鸣作响。 扭头一看,竟是一个银亮的遥控飞机。 陶合心头一热,两三步过去,单手拉开窗户。 距离陶宅三十米的绿化带处停着一辆路虎。 胖子拿着望远镜,一头的热汗,“操!陶合真在他屋关着!我真他妈点高啊!” 遥控飞机的男人紧锁眉头,“先生,要进去么?” 胖子拿下望远镜,“操,给我猛烈的进入!” 后又看一眼车外走上来的小伙,“周围有人么?” 那小伙一头一脸的汗,“有几个,不过都没太注意这边。” 胖子的衣服都有点汗透了,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确定飞机飞进去了,就赶忙挥手, “关窗户,开空调,热死你大爷了。” 冷风从出风口吹出后,胖子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轻,“谁……” 胖子把听筒声音调大了些,“合合,是我,看这意思是方便说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低,却掩饰不住的激动, “胖胖,以后咱俩就是亲兄弟。” 胖子抽出面纸擦汗,“我真觉得我自己绝了,上商场花好几千买了这玩意,售货小哥亲自过来操纵,太他妈科技了,能飞四层楼,幸好我还记得你住哪个屋……” 陶合打断胖子,“你怎么给我送了个这么挫的手机啊……好像还是旧的……” 胖子看旁边人一脸的委屈,便顿了顿,“哥,您就先将就用吧,我本来是给你买了个苹果5,结果第一次试飞掉了,屏幕摔的细碎细碎的,我这不当场就拍了三千块钱给遥控飞机的人,把他的国产金立买下来了……” 后又突然想起来,“他来的是很没带充电器,你先省着点用,回头我再给你飞上去,不过国产手机据说功能很强大,能待机半个星期呢,真他妈持久……” 陶合的声音越来越低,“你给蛋蛋说了么,季姚呢?” “你放心,我早把话带到了,今早我俩去看你住的那个小区的监控录像,发现季姚自己开车走了,蛋蛋正出去找他呢,一有信儿哥们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行,你把蛋蛋手机号给我发过来。” “没问题,挂了电话就给你发,”胖子凉快过来了,往真皮座椅上一靠,“对了,今晚上我岳父跟你家老爷子一起吃饭,我岳父那个人特别喜欢喝,肯定会灌你家老头,你要不要趁机出来一趟啊?” 陶合沉思半晌,“不了,先不说我能不能出去,就算我出去了老头也肯定知道,我现在不想再激怒他,万一明天就给我送出国我就该傻眼了,这样,我给季姚打电话行了,有事再找你,谢了哥们,你俩真帮了大忙了。” ****** 季姚从警局里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冷白,平静的有点超乎寻常。 骗过一个跟你朝夕相处,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想不露出马脚,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 但这个人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到了,而且不费吹灰。 真不知道是自己太没心,还是他太有心。 季姚深吸口气,有点心悸。 这里面疑点实在太多了。 先是段免的购房地址,购车牌号,以及用身份证办的手机号码都跟段修平完全吻合。 这里面可以有两种假设,首先是段免跟段修平是两个人,段修平用段免的身份证买房买车办卡,相比之下,第二种情况就更可信。 那就是这俩是一个人,段修平是个假名。 但这就又不对了。 因为段修平跟自己是同学,可段免身份证年龄比自己要大上好几岁,俩人根本不可能在同一个学校上学,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按照他的年龄他已经毕业了。 小王抱着一大摞资料迎面过来,“季姚,下午得外出搜集线索,你能行么?” 季姚回过神,稍一抬眼,“恩。” 紧接着就回办公室将打印出来的资料放进自己的抽屉里锁好。 中午在单位食堂吃过饭,也没时间休息,季姚就直接跟着五队的人便衣出警,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沉。 季姚刚到单位就给门卫拦下,说有人送了两个皮箱过来。 季姚心头一跳,“我能看下门口的监控录像么。” 门卫很是爽快,没几分钟就将画面调了出来。 季姚盯着电脑,待看清了段修平的脸,黝黑的眼睛里泛出少许异色来。 正想跟门卫道谢,就听得身后一阵吵嚷,有人推门进来,抬手搭上季姚的肩膀。 看季姚回头望着自己,蛋蛋眼泪都要下来了, “老同学,我找你找的心力交瘁啊,你怎么还跑单位来了……” 季姚看了他一会,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个人。 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蛋蛋不管不顾的拉着季姚出门,“走走走,先上我车说话,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哎,你们下班了吧,没下班我找人给你领导打个电话……” 季姚没搭理他,只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陶合的声音低轻,“季姚?” 季姚忽然感觉绷了一天的弦终于松了劲儿,整个人病猫似的, “我每天都给你之前的号打电话,打的我还以为你也死了呢。” 24. 陶合听的心里难受, “对不起,季姚,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早计划好了也不会连累你。” 夕照落在季姚的眼睛里,给漆黑镀上一层莹亮。 “……没有连累,我挺好的。” 陶合松口气,“你跟蛋蛋在一起?” 季姚抬眼看面前满身名牌LOGO的男人,“刚见。” 陶合稍敛了声音,“我已经托人跟他打过招呼,你跟着他走就好……” 季姚淡声打断陶合,“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回单位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足足十秒,“回单位?你行么……” “现在看着还行。”季姚顿了顿,“没人看的出来。” 陶合听了后半句有点崩溃,“……你把手机给蛋蛋。” 在旁边观摩的蛋蛋见季姚递手机过来,也吓了一跳, “不会是陶合吧……” 季姚没说话,将手机放到他手上。 在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蛋蛋的嗓门直接提高了一个阶,“我操!真是你……胖子太牛逼了!这么快就搞定了……他不会牺牲色相给你家老管家了吧……” 陶合轻嘘一声,“你他妈小点声。” 蛋蛋回过神,紧忙缩了脖子,“抱歉抱歉,刚才太激动,忘了这茬了,我已经在这等了季姚一下午了,这不他下午出警去了,才回来。” 陶合清了清嗓子,“……他还还能出警……” 蛋蛋明白陶合的意思,看一眼面前的人,“其实吧……我见了季姚……觉得他特别正常……” “难不成是我脑子有问题了?”陶合有点费解,“得了,我这随时可能进来人,咱们挑重点的说,这样,你给季姚安排个住处,把东西都置办全了,再给他一张卡,重新请个医生,他想上班就随他,但是病必须得治。” 蛋蛋有点奇怪,“别的都不是问题,但怎么突然要换医生了?段免在这方面也是专家……” 季姚听得‘段免’两个字,面儿上一动,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毕竟段免告密这个嫌疑很大,但一切都只是季姚单方面推测,还没证据,也就没必要告诉陶合。 陶合的声音似乎有点急, “我觉得你介绍给我的那两个医生都不太对,不说了,有人要进门。” 电话那头剩下一阵忙音。 蛋蛋将手机还给季姚,想着陶合的嘱咐,便伸手去拉人,“走,我妈在滨海局旁边买过一个门面店,但是装修完了一直也都没用,带二楼的,上头的装修比单人公寓好多了,你先在那边委屈两天,回头我给你找个更好的。” 季姚语气淡漠,却很客气,“谢谢,不必了,我住单位宿舍挺好的。” 蛋蛋一愣,“别啊,回头让陶合知道我这么委屈你,他不揍我啊……” 季姚没什么反应,“真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蛋蛋看他执意不去,一时间也挺没辙的。 蛋蛋虽然跟陶合是好哥们,但却很少跟季姚打交道,虽说高中大家当过三年同学,可一直以来陶合跟季姚那点事都是陶合自己藏着掖着干的,再说上学的时候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搞这个,等后来知道这俩人有一腿的时候,蛋蛋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见自己亲爹在外面搞基,真是要多意外有多意外。 季姚性子冷,这蛋蛋是很清楚的,眼下看他板着一张脸,蛋蛋也不好意思像个娘们似的一个劲的磨,又想着他在一个住在公安局宿舍虽然艰苦,却也安全,毕竟有人看着他,从某种方面上来说,还是好过自己一个人住的,万一半夜犯病自残也不至于周围连个熟人都没有。 蛋蛋叹口气,从手包里随便抽出一张卡,“行,那这个你得拿着,要不然我没法跟陶合解释。” 季姚稍一皱眉,“我自己的东西已经送过来了,银行卡都在,用不着这个。” 蛋蛋举着卡很是尴尬,“季姚,这是陶合的意思,虽说我不知道这混蛋对你做了什么恶心的事非要用钱来补偿你受伤的肉体和心灵,但是看在咱俩同学一场的份儿上,你就当帮帮我,你看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结果毛没帮上,怪受挫的。” 季姚静默片刻,“这样,我回头跟他说一声。” 蛋蛋一看完全没戏,便垂头丧气的将卡重新放回去,“他嘱咐我三件事我两件都没办成,还剩最后一个,他让我给你找个医生,这个你总得给点面子吧。” 季姚虽然很排斥,可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拒绝,只含糊的应了一声,想着到时候在说吧。 但提起医生这茬,却直接让自己想起了段修平。 蛋蛋听季姚终于答应自己,长舒口气,正想寒暄两句同学情谊,就看季姚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白脸儿薄唇,眼珠子黑黝黝的,瞅的自己心里发毛。 蛋蛋忽然有点理解陶合了,“季姚,你干嘛呢,别跟我放电啊,我跟陶合十年哥们了,再说我也不好这一口……” 季姚望着他,“对了,你认识段修平么?” 蛋蛋没太听清楚,“谁?” 季姚观察着他的反应,重新强调了一遍,“段修平,就是咱们的同学。” 蛋蛋想了好一会儿,“高中么?我不太记得有这么个人……不过咱们上学那会我很多人都不记得,光跟陶合玩儿来着……哎,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听着这么耳熟呢……” 季姚怔了一怔,一副心事浓重的摸样。 因为到了下班时间,俩人身边总有同事经过,还有不少白天没见着季姚的上来打招呼,蛋蛋在一边傻站着也是别扭,说了几句就走了,临了季姚还把陶合的车钥匙给了蛋蛋,毕竟这车开着实在太张扬,自己开单位的车就行。 季姚在门卫取了东西,又找小李要了新宿舍的钥匙,收拾了半个晚上,又跟以前一样了。 洗干净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季姚抬手关了灯。 屋子里就陷入一片黑暗。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床上,在浓黑中撕出一抹银白。 季姚睁着眼,反复的想着真相这件事。 隐藏在虚假的表象背后,若有似无,危险又痛苦。 陶合很重视这个手机。 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有像现在一样重视过一个物件,还他妈是个国产金立。 真是恨不得睡觉都搂在怀里,洗澡都带在身边。 当然这么做除了怕给人发现,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陶合若想翻盘真是都指着它了。 朋友靠完了,接下来就只能靠自己。 在胖子送来充电器前,陶合没有把手机电量都浪费在跟季姚家长里短上,相反倒是极少跟季姚联系。 毕竟季姚那边已经稳定,反倒是自己要赶紧脱身才是。 肩膀依旧吊着绷带,但已经没之前那么疼了,陶合也想尽快恢复,就养的比较上心,这其间还有大夫过来家里做客,上来检查过一次,说是再有半个月就能恢复的差不多。 陶合心里头着急,可面儿上还算能沉得住气,老老实实的,没干一件出格的事,数着日子等老爷子气儿消点。 被关着的日子里,陶合通过以往的人脉,挑几个嘴严的打听陶氏的现状。 都说老爷子最近都在忙那个政府的地皮项目,陶书忙着跟竞争对手进行最后的拉锯战,也没功夫搭理自己这边。 这对陶合而已可是个大好时机,因为陶书为人虽古板严肃,对陶合太严厉,可也真是器重,当年陶合在陶氏实习的时候,陶书没事就非常喜欢拉着他跟他谈商战讲经营,陶合也不排斥,听的也来劲,好几次爷孙俩在书房里说到凌晨一两点还没有睡的意思。 没事的时候陶合就想,除了季姚这点让老头非常不满意之外,别的地方老头还是对自己挺满意的,虽然这里也有被陶合乖觉的表象蒙骗的成分。 陶氏在政府的地盘项目已经到了投标环节,对手都是国内赫赫有名的财团,陶氏连旗下控股的大公司都拉进来,想着多面押注,成功的几率也多了一分保障,不过好像最后也没成,只有陶氏自己入围,跟其他财团抗衡。 陶合打听的差不多,有时间就算日子,眼瞅着临近评标的日子,就整天的跟许管家旁敲侧击,说是早已悔改,想跟陶书谈谈。 话说这天陶合正窝在卧室的卫生间里给手机充电。 自从有了这个万能充,陶合就从来不在卧室里冲电,毕竟许管家偶尔还是会进来,这老东西眼睛尖,万一给看见了就不好办。 在卫生间里起码隐蔽点,没人会直接进来用陶合卧室里的卫生间。 将电池从万能充上拿下来,陶合小心的装好电池,后又将充电器放进抽屉里,刚想着开机问问季姚去看医生了没,听外头的开门声。 陶合赶忙将未开机的手机一起丢进门口的小抽屉里,收好钥匙,推门而出。 许管家立在卧室门口,满头银发梳的很是板正, 见陶合出来,也没废话,只稍稍点点头,“老爷叫你。” 陶合心头一紧,忍不住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顺正经不招人烦。 书房里点着凝神的檀香,淡雾升腾,陶书坐在落地窗前的老式软皮摇椅上,微微的摁着太阳穴。 书桌上的复古座钟敲了几下,后又归附平静。 有人在门板上轻声叩敲,紧接着推门而入,许青的声音又低又沉, “老爷,人来了。” 陶书睁了眼,冷冷的扫过去。 陶合低眉顺目,跟在许管家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陶书眉间细纹渐深,“许青,你出去吧。” 许管家应了一声,便转身出门,临了还没忘了把门关上。 陶合给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稍一抬眼,看陶书正盯着自己,满面煞气,眼珠子都能生出刀来。 陶合厚着脸皮,笑的可灿烂,“哎,爷爷,打我回来我还没好好看你呢,怎么觉得你年轻了呢……” 25. 陶书依旧寒着脸,“没点正经!” 语气却是较刚才跟许青说话的时候缓和许多。 陶合继续赔笑,“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生气,说说听听,兴许我还能给你点好主意呢……” 陶书拿眼睛横他,音色冷厉,“你也有脸问?” 陶合看陶书拿起茶杯,赶忙从椅子上窜起来,肩膀都顾不得,拿了一边的紫砂壶就给陶书倒水, “消消气,消消气,别跟我一般见识,我那天是脑子给打坏了……” 陶书眼看陶合倒水,“你逞什么能!这些事交给佣人去做就行,回头肩膀长歪了,我可丢不起这人!” 陶合将泡好的大红袍重新放在陶书手边,“我这不顺手么,您放心,我很注意养伤的,回头好了保证两个肩膀一边齐。” 陶书端起茶杯,吹了吹上头的热气儿,“别以为你跟我说几句好话我就能原谅你。” 陶合转了转眼珠,“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解释解释,你也知道……那天大家都太愤怒了……没法交流……” 陶书喝了口茶,“说说看。” 陶合深吸口气,避重就轻,“其实我偷着跑回来,也不是因为他,主要是英国太无聊了,我的小圈子都在这,所以就实在没忍住……” 陶书冷哼一声,将茶杯搁在黄梨花木桌上,咚的一声重响。 陶合拿眼睛打量一边沉着脸的老头。 毕竟自己不知道陶书对这个事情了解到什么程度,反正怎么说他都会觉得自己假,不如说的含糊点,也省得太假。 “我跟他见面真是碰巧,就是回来的时候,刚好听说他出车祸了,精神又不太好,他家好多年前就搬外地去了,事儿挺突然的,他又没人照顾,我也联系不上他家人……这不就顺便带回去……恩……想着联系他家人把他接走……” 陶书抬眼看他,“你唬弄小孩呢?” 陶合一脸无辜,“我知道你认准了我就是为他跑回来的,可我真不是啊……都两年多了……谁会那么长情啊……何况我还这么年轻……” 陶书稍微抬手,“少在这骗我!我虽然老,但却不糊涂!你收起那点小九九,别想我就这么饶了你,我要是放了你你还不立马撒丫子?兔崽子!我后天就送你上英国!” 陶合微动了眉毛,强忍了火,“哦,那你把英国那个保镖换了吧,他应该个同性恋,整天夸我屁股好看,要不是他长的太壮了,实在不对胃口……” 陶书狠狠的皱了下眉,张了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陶合赶忙换了新话题,这也是自己见陶书的主要目的, “对了,爷爷,听许管家说,你最近很忙,陶氏难道有什么大项目吗?” 说起陶氏,陶书正一肚子苦闷没处诉,也深知是这小子的语言陷阱,本不想搭理他,可就是忍不住要回一句嘴, “是有个项目。” 陶合见他一脸爱答不理,就继续往上贴,“什么项目,还得您都亲自上阵,估计不小吧……” 陶书音色平直,伸了一根手指头,“政府的项目,保守估计也得这个数。” 陶合一顿,“这么多,什么时候竞价,陶氏有这么多现金么。” 陶书的忍了忍,还是开口, “我年末的时候以股权收购的方式控股新区一个老地块项目,现在那边建了个金融服务中心,成交楼板价两万一平米,新开发的政府项目就是新区新地块,明显有前景,所以资金虽然有点问题,但这个项目也必须要吃下。” 陶合思索片刻,“这么大的项目,估计每天运营都要上百万,资金不足没法消化,虽说可以抵押贷款,但是项目上资金就是主导权,与其把自己套牢,不如通过跟竞争对象签订联合投资协议,通过股权比例主导项目。” 陶书一抬眼,觉得有点意思,“然后呢?” 陶合顿了顿,“不知道陶氏今年的运营怎么样,账目上现金量如何,但是如果陶氏的资金流都不足以操控,估计其他对手也不会好到那里去,这么头大象摆在面前,不是每一条蛇能吞的下的。” 陶书若有所思,完全忘了陷阱这码事儿,“还有两家你也应该会想到,跟陶氏实力相当,都是能吃,但消化费力……你说的这个……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一点,这样容易形成割据而治,后续事情麻烦的很。”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两个人就这个新区项目说了好几个小时,陶书杯子里的水也添了好几遍。 等过了十二点,老头的脸上也冰释似的,慢慢有了点笑摸样。 陶合看在眼里,越发认真的跟老头交换意见,提出自己的想法,虚心接受老头的建议并适当吹捧两句,说到后来陶书就有点欲言又止,不住的叹气。 陶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老爷子这是在惋惜呢,有惋惜就有动摇不是。 毕竟自己不可能在国外待一辈子,早晚也是要继承陶氏,陶书年事已高,早两年前就有退休的心,要不是季姚那次意外,估计这时候已经退休了。 陶合虽然挺怕陶书,但从某一方面,也觉得他很可怜。 但是自己跟季姚更可怜,平白无故的就给人这么硬拆。 陶合看陶书沉着脸开始放空,便赶忙起身,“时间不早了,爷爷你也早点休息,我先回屋去了。” 陶书看他一眼,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摸样, “兔崽子,你是故意的?” 陶合没说话,转过身,忍不住笑了一下,在陶书手杖飞过来前赶忙推门而出,径自跑上了楼。 蛋蛋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 因为前两天玩的凶了,惹的自家老头不愿意,这就回公司露了两天的脸,没成想刚巧赶上公司有事,着实忙活了好一阵子。 还要抽空给季姚找医生。 这不今天刚约好了,赶忙趁着自己有时间,便开车往季姚单位窜。 谁知道刚到了滨海局,居然在门外给拦下来,蛋蛋下车正想跟门卫发火,结果就看见季姚跟几个同事从一辆桑塔纳上下来,正往局子里头走。 几天不见季姚似乎黑了点,头发也剪短了,一身小警服很是精神,腰杆溜直,整个人板正又带劲。 季姚上午跟同事去通讯公司取证,顺便也打了段修平近一个月的通话详单,想着有时间的时候对对。 小王将手搭在季姚肩膀上,很是亲密,“季姚,我老婆回老家了,今晚咱哥俩一起啊,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烧烤店。” 季姚只顾着检查车后座,确认没落下东西,就随便应了一声。 肩膀上忽然一空,就听小王的声音不太对, “你谁啊?” 季姚直起腰身,稍一回头,见蛋蛋指着小王的鼻子,阴阳怪气的骂,“操,你他妈是个蛋子啊,少他妈勾肩搭背的。” 小王脸一沉,正欲上去动手,好在季姚眼疾手快将他拉住了。 “怎么回事?” 蛋蛋笑了一声,抬手戳小王的脑门儿,“就你这逼样的还想动我,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们局长开了你。” 季姚冷声回头,“你有病吧。” 接着又跟小王解释一下,“对不起,这是我女朋友的表哥,有点暴躁症,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小王看了看蛋蛋的车,也想息事宁人,听季姚这么说,总算有个台阶下, “没事,季姚,我先进去了。” 蛋蛋也没功夫惹事,见小王走了后,就凑上去小声牢骚, “季姚,你可得守妇道啊,别我哥们还在家里圈着,你又在外面跟人勾搭上了……” 季姚盯着蛋蛋,脸上冷冰冰的。 蛋蛋抬眼看见了,莫名其妙的觉得头皮发麻,就往后退了一步, “哎,对我找你有正事,就是……我给你联系好了一个医生,是个海归,在国外也是干这个的,这不因为家里的原因刚回来么,我都给你约好了……” 季姚稍一皱眉,没说话。 蛋蛋看出来他不愿意,就商量着,“咱可说好了,你都答应过我,你要是不去,我就不走了。” 季姚沉默片刻,“你在这等我一会。” 说完便拿着手上的资料往局里走。 蛋蛋松了口气,在后面喊了一嗓子,“行,我在车里等你。” 过了二十分钟,季姚换了一身便装出来,开门上车, “我时间不太多,两个小时后要回来。” 蛋蛋发动车,“行,足够了。” 一辆白色的凌志缓缓的驶入惠合医院。 段修平降低了速度,一边找车位,一边用蓝牙耳机跟陶梓讲电话。 “恩,知道了。” 说完便腾出手摁了一下耳机,将车停进车位。 眼皮又跳了几下,似乎较之前而言更猛烈。 段修平不以为然,开门下车。 胡医生是美国的博士生毕业,以他的水平回来,在国内这一块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权威,经验和学识都高出自己一大块,段修平昨天研究了一晚上他的发表过的学术论文,觉得受益匪浅,今早便打了电话,想要拜访一下。 惠合医院的停车场很大,段修平停车的位置又不太好,很靠里,因为停车场没有空调,才走了两分钟,段修平就有点微微冒汗。 一辆保时捷迎面过来,朝着自己疯狂的按喇叭。 段修平停止往前走,稍微侧身。 保时捷稳稳的停在段修平身边,车窗降下来,蛋蛋带着墨镜,咧着嘴笑, “这不段医生么,这么巧,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不会是换医院了吧……” 段修平笑笑,“没有,我是来找胡医生的。” 接着就自然的往副驾驶的位置看了一眼。 一个挺白净的小青年正侧身开门下车。 没看见正脸。 蛋蛋摘下墨镜,“真巧了,我们也是找他。” 段修平正想说话,觉得有人靠近,就抬眼望过去。 迎面过来的人,眼睛黑亮,面色阴冷, “段医生,可真巧,省得我找你了。” 段修平望着这个人,心跳一瞬间就加速了。 季姚的目光有点奇怪,并不只是单纯的厌恶,又夹杂了太多其他的感情,段修平看的难受,表情僵硬着,呆呆的望着季姚。 “……季姚……” 季姚没有回答自己。 只见他几步走过来,抬手在自己眼前轻轻的一晃,眼前黑了几秒钟,紧接着痛感铺天盖地。 26. 蛋蛋呆在车上,完全看傻了眼。 段修平一下巴的鼻血,牙也松了一颗,衣裳在地上滚的满是灰尘,可季姚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他动作实在太快了,迅捷的像个豹子,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经被揍的没什么力气还手。 隐形眼镜从眼睑外滑出,不知道滚去哪里。 视线胡乱模糊,所有的影响都在扭曲, 但是季姚的眼睛却很清晰。 段修平在慌乱中抓住季姚的鞋,“你疯了……” 季姚居高临下,微微垂眼,“想知道为什么挨打么?” 段修平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便抬手去推踩在胸口上的鞋, “季姚,你先抬脚,肋骨要断了。” 话音未落,就被一股难以估计的力量猛的踢倒在地上。 愣在车里的蛋蛋才反映过来,赶忙下车拦架“行了行了,这是怎么回事?” 季姚给蛋蛋从身后抱住,又踩了地上的人几脚,脸色发白, “段修平!” 段修平脸色瞬间就变了,受了惊吓似的,嘴唇微微发抖。 蛋蛋一门心思想抱住季姚,便也没察觉他刚才喊了什么,只想着这季姚个虽不高,力气却不小,凭自己的手劲儿根本摁不住他,就只能把人往后拖。 周围停车的人都过来了,不知道是不着急看病,还是来探病的,总之全都站着不动地方,扯着脖子观望。 停车场保安也闻声过来,“怎么回事?” 段修平趁空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摸一把鼻下血, “季姚,对不起。” 季姚给蛋蛋箍住,深吸口气, “别说对不起,恶心。” 蛋蛋一头雾水,“季姚,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 保安纷纷上来劝架,“别打了,别打了,实在不行咱们报警吧。” 蛋蛋听的心烦,“报你妈了个逼,闭嘴。” 保安一横眼,“哎,你小子……” 旁边人赶忙用手肘捅了捅他,又指指蛋蛋的车,递了个眼色过去。 季姚听见蛋蛋说话,忽然想起来似的,“正好,你来看看这个人是咱们同学么?” 蛋蛋看一眼周围,“谁啊?” 段修平仔细琢磨着话里的意思,忽然眼露惊恐。 一开始只是以为季姚想起来自己,然后怪自己出轨才又动手,可刚见他这么问蛋蛋,忽然就开始心虚了。 蛋蛋看了看季姚,又看了看段修平,“你说段免?” 接着摇摇头,“这不扯淡么……” 段修平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衣赏也顾不得扑打,捂着鼻子就往车那边跑。 季姚正要追,却给蛋蛋使了劲的往后拖,“行了,季姚,差不多可以了。” 待段修平驱车逃窜后,季姚才安静下来,沉声开口, “这回该松开我了吧。” 蛋蛋气喘吁吁的松开季姚,“这叫都什么跟什么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季姚面无表情,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吧。” 蛋蛋看他神色平静,衣襟上还溅了几个血点,忽然就替陶合担忧起来。 看季姚平时话不多,谁知道他动起手来这么狠,还麻利,就陶合那嘴贱脾气倔的,这以后得挨多少打啊。 想到这里蛋蛋的态度忽然特别客气, “季哥,咱们往哪儿走?” 季姚手指关节有点泛红,“你不是说来看病么。” 蛋蛋忽然觉得自己能把季姚请来看病真是天大的面子,“对对,我这就给胡大夫打电话。”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按下楼梯键后,蛋蛋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凉风从出风口缓慢的往出吹。 季姚微垂了眼,用拇指捻了一下衣服上的血点。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在那个小别墅里,陶合问自己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可自己还想着以前答应过段修平的话。 现在看来,连当初那句话都不可信了。 名字,身份,诺言,全都是假的。 蛋蛋打完电话,将手机揣进兜里,“季姚,我联系好了,胡主任现在就在办公室,咱们俩直接……” 话才说了一半儿,蛋蛋就有点说不下去, “……季姚……你咋了……” 季姚擦了擦脸,“没事。” 蛋蛋沉默半晌, “你跟段免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惹你了?” 电梯叮铃一声打开。 季姚吸了吸鼻子,恢复往常淡漠摸样, “都是我自己的事。” 陶合在接下来这两天里坐了很多准备。 为了以防万一又给送出国外,陶合就安排了几个朋友准备好随时上机场将自己接走,因为有手机的原因,这也都不算什么难事。 结果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不说,有几天陶书还将自己叫出去说了几回话,大都是听取自己对于那个项目的想法。 陶合暗松口气。 看样子,至少短期内是没有可能被送走。 陶合将手机翻出来,找个隐蔽的地方开机。 屏幕上显示好多个未接来电,都是蛋蛋打过来的。 因为怕被发现,陶合平时手机都是静音或者关机。 陶合拨通了蛋蛋的电话。 “怎么回事?” 蛋蛋那头很是吵闹,“你稍等,我找个安静地方。” 又过了两三秒,才继续说话,“你怎么才给我回电话……” 陶合一顿,“出事了?” 蛋蛋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地方,周围倒是没那么多杂音,“你知道季姚昨天跟人打起来的事么……” 陶合的声音低沉,“跟谁?” “我说了你都不相信,居然是跟段免。” 陶合静了好一会,“为什么?”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完全是一头雾水,那天我大早领着季姚去医院么,他就翘班跟我出来了,结果在医院底下停车场遇见段免,我正跟段免说话,季姚就开门下车,我操,揪着段免就是一顿揍啊,打的鼻孔窜血,段免完全不是个儿,我一看就上去抱季姚,然后段免就走了,问季姚季姚什么也不说,事情就是这样。” 陶合寻思片刻,“我这就问季姚,你还有别的事么?” “没了……” 陶合挂断了电话,转儿拨通了季姚的电话。 季姚好半天也没接,陶合正想着重拨,结果门板一动,吓的陶合手一滑,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好在卫生间门是反锁的。 等陶合从放好手机推门出去的时候,许管家已经站在卧室里了。 眼下正打量着自己,眼底掩不住的狐疑。 陶合最是会装,笑的一脸自然, “哎,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练过轻功么……” 许管家稍微一笑,跟门口招了招手,“过来。” 佣人捧着两个丝绒盒子进来,放在床上,将盖子打开,竟是名牌的高级成衣。 许管家看陶合一眼,“老爷下午要出席个商业峰会,特意嘱咐要你跟着一起去。” 陶合看看自己手上绷带,“我这样的去了……不太好吧……不嫌丢人么” 许管家笑了,“也不是选美。” 后又稍微靠近了些,盯着陶合看了一会,“先去刮个胡子。” 陶合摸了摸下巴,还确实有点拉手,就往里走,“几点出门?” 许管家领着佣人出门,“给你半个小时。” 这时间对于一个男人其实很宽松,可陶合手不太灵便,就稍显紧凑。 而且刮胡子也不能刮破脸,要不然吊着肩膀去参加峰会已经够糗的了,回头脸上再一个大口子,估计老爷子看了要冒火。 总之一切都弄完后,时间刚刚好。 佣人进屋帮陶合穿了衬衣,西装,又打了领结,陶书也上了楼。 老头今天收拾的很利索,绿灯芯绒西装加上黑领结,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连手杖都擦的干净 “怎么这么磨蹭!” 许管家一脸抱歉,“已经弄好了。” 陶书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陶合,眉间稍稍舒展,“人模狗样的。” 陶合笑着回嘴,“基因遗传好。” 陶书冷哼一声,转身下楼。 陶合也跟着下去,上了陶书的专车后,给司机载着驶出这座宅子。 路上陶书反复嘱咐陶合这次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打交道的时候有什么忌讳,毕竟这种长见识的场合,不是什么人都能过去,陶梓想去陶书都不带,但陶合不一样,注定以后就是陶氏的接班人,陶书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历练他的机会。 不过在进场前,陶书没忘记警告陶合不准离开自己十米远,否则明天就送他到英国。 会场是租用本市一家六星级酒店的豪华厅。 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将红绒菱纹门推开,里面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满眼的都是精英,一水的西装领结和金丝眼镜。 虽说人家见了自己也不会问肩膀怎么回事什么的,可陶合心里还是小别扭了一下。 陶书的出现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就近的几个人走上来,点头微笑, “陶总终于大驾光临了。” 陶书脸上出现了点笑意,“哪里哪里,岁数大了,比不得你们动作快。” 说完便自然的拉过身边的人,“这是我孙子,陶合。” 后又转向陶合,“这个是郑大集团的CEO苏总。” 陶合礼貌笑笑,等苏总伸出手后才跟其握手,“两年前郑大收购磐石时,苏总威名赫赫,真是久仰。” 苏姓男人弯起嘴角,“我也听说过你,陶氏绿成项目做的很漂亮,后生可畏啊。” 几个人站在一起聊了一会,接下来近一个小时,都是不停的在寒暄应酬。 陶合实在有点烦,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跟陶书说一声要去洗手间。 陶书没好脸色的打量他一会,便叫自己带来的司机跟着他去,临了还限他十分钟务必回来。 陶合没什么反应,反正自己只是想去抽烟。 十分钟足够抽一根了。 这个小案子进行了半个月,嫌疑犯已经锁定。 刑警队在接到逮捕令后,火速通知酒店盯梢的队员。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对策,叫了个服务生敲门。 里头的人很是警惕,隔着门说了半天的话,才勉强的开了个小缝。 季姚上去一脚把门踹开,里头的人毫不受力,往后退了几步,接着跌坐在地上。 勺子一个飞扑,将躺在地上的人死死摁住。 “警察!别动!” 有人似乎要跳窗逃跑,刚爬上窗棂就给季姚拉着头发拽下来,用脚一勾,使其摔躺在地。 “这是十楼,你不要命了?” 涌进来的警察将几个人铐起来,带出楼下,季姚跟着同事下楼,在乘电梯的时候才发现手有点疼,垂眼一看,竟是七厘米左右的口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刮的,上面一层灰土。 季姚看一眼身边的勺子,“我去冲冲,你们先回去行了。” 勺子拍拍季姚,“没事,不就三五分钟的事,我在楼下等你。” 季姚道了声谢,四下里看了看,朝向最近的洗手间走去。 门口站着的人很是警惕。 季姚在外面等了一分钟,后又觉得不对。 这种地方不至于有人排队,而且自己就是洗个手,也不碍事。 这么想着,季姚就推门而入。 洗手间里有很浓重的烟草味。 有个男的依在洗手台边抽烟,身材高大,双腿笔挺。 季姚微皱了眉,头也没抬,直奔着洗手台冲手。 拧开水龙头的时候,身边的人把烟掐了。 手心的脏土很快被冲掉,好在伤口不深,只露出少许粉红色的嫩肉来,隐隐酸麻感。 旁边的人拍了拍自己。 “你手怎么了?” 季姚稍一侧头,盯着眼前这个人,半晌才说了一句话, “你肩膀怎么了?” 陶合眼睛黑亮,单手捏了季姚的下巴,凑上去,气息软软的喷在他耳际, “小鬼儿,想我没。” 27. 耳畔酥痒,季姚稍一侧脸,反射性往后躲了躲, “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你可别推我啊,你推我我肩膀就长不好了,回头人家都笑话你对象肩膀难看。” “……你什么时候成我对象了?” “你忘了?我被带走那天我问你有没有点喜欢我,你反问我‘你说呢’,这不是答应了是什么,别想跟我闹分手啊,我不同意。” “……” 陶合说话的声音极轻,把季姚堵洗手台和墙壁之间的死角,顺便抬手轻锁上门。 空气里‘喀拉’的一声。 季姚微蹙了眉,“你锁门干什么?” 陶合盯着他,答非所问, “别推我。” 说完就低头亲上来。 季姚正想抬手推他,可手刚抬起来,想起他的刚才说的话,就又放下了。 只能由着病号得意的含着自己的嘴唇为所欲为。 两个人靠在墙壁上热切的接吻。 由蜻蜓点水般的浅吮舔舐,逐渐演化成浓烈的唇舌交缠。 身体紧密贴合,有人的心跳剧烈,分不清是谁的。 约莫三五分钟后,陶合忽然想起来似的,抬手看了一下手表, 但是嘴唇还黏在季姚唇上。 待看清楚后,才又依依不舍的松开季姚, “对了,你怎么跟段免打起来了?” 季姚一顿,正犹豫着该怎么说,结果陶合又亲上来。 两人断断续续的接吻,问话。 “有没有按时去看医生?” “用不用我找人过去给你处理一下手?” …… 季姚张嘴咬了他一口,这才得以脱身,“你到底让不让我说话了。” 陶合嘴上吃痛,脸却是笑的, “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你,可现在得走了,回去再给你打电话。” 季姚听他这么说,想着他可能不方便,就也没多问。 陶合将门锁拧开,单手摁在把手, 犹豫了一下,又上来啃了一口这才开门出去。 季姚在原地站了一分钟,看手冲的差不多,就也推门出去了。 走廊里空荡荡的,早就没了人影。 话说陶合出去的时候,司机还稍微抱怨了一句, “老爷可能会生气。” 陶合看了一眼时间,“这不才过了一分钟么,我手脚不方便,动作慢点了他也不能怎么样。” 等陶合重新进了会场的时候,主办方已经开始致词。 数十家新闻媒体的摄影师也都扛着长枪短炮分布各个角落,寻找最佳拍摄角度。 还有几个人见陶合进门,顺手摁了几下快门。 陶合吊着绷带,一脸郁闷的绕过后排记者群,朝前头走去。 陶书坐在第一排,身边空了个位置,显然是留给陶合的。 陶合静悄悄的摸过去坐在陶书身边。 陶书瞥了他一眼,眉间细纹深刻,接着看了一眼手表。 陶合勾勾唇角,没再说话。 主持人很快致词完毕,首先上台的是中国商协首席经济学家,讲的是经济大势预判,上来就是口若悬河之势,滔滔不绝。 陶合听了一会,转眼看陶书听的昏昏欲睡就有点想笑,但还是不着痕迹的上去捅了他一下,毕竟这么多镜头在这,以陶书的身份在这里打瞌睡,明天肯定是要见报的。 但陶合也有点同情他,下午人都爱犯困,更何况陶书这么大岁数的人,开了一上午的会,完了还要来听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 好在这次峰会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峰会,请的嘉宾全都是顶尖的精英,邀请方也是全国各地的著名企业,重在精,省去了那些颁奖环节,峰会进行了一整个下午也就结束了。 其间陶书被请上去作为嘉宾讲了几句话。 陶合坐在下面不免感慨,陶书40岁的时候将几个集团整合成陶氏,20多年过来,陶氏成长至此,老爷子居功至伟。 大概晚上六点的时候会议终于结束,峰会是不设晚宴的,但毕竟这些人物聚起来不容易,大家私底下也就安排好了饭局。 陶合不可避免的给陶书拉着过去,直应酬到晚上十点才给司机开车拉了回去。 陶合喝了几杯拉斐,现在有点上头,想着回去的时候给季姚打个电话就睡觉,谁料到了宅子后,竟见陶梓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喝红酒。 陶书明显疲惫,给许管家伺候着脱了外套,冷眼一睨, “你怎么回来了。” 陶梓转过头,这才发现陶书陶合两个人,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毕竟陶书只对陶合管的严,陶梓基本上放养。 陶梓脸上有明显的红晕,“我那儿没好酒,还是爷爷的存货好喝。” 后又摇摇晃晃的起身,朝陶合走过来,“我弟真帅!” 陶合稍一侧头,眼瞅着陶书面无表情的进了一楼大卧室,便赶忙上前,扶着陶梓坐在沙发上, “酒后吐真言,我觉得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 陶梓往下坐的时候有点不稳,十厘米的蛇皮高跟鞋一歪,半杯红酒竟直接漾出来,洒在领口上。 旁边经过的女佣赶忙上来收拾。 陶梓给人扶着坐下,顺便挡女佣手上的纸巾,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陶合斜了眼看他,“姐,你在家喝成这样不丢人么……” 陶梓胡乱擦了两下,拆掉陶合的领结,接着将纸巾顺着陶合领口塞进去, “你怎么还出门了,解禁了啊?” “没有,去参加一个峰会,”陶合将纸巾掏出来,“哎,人家都往胸口给人塞钱你怎么给我塞纸啊……” 陶梓静了片刻,接着大吼一句,“爷爷就是偏心眼!带你都不带我!” 陶合一个激灵,“我操,你要干什么……” 陶梓喊完了嘴就一瘪,抱着陶合就开始哭,“我失恋了……” 许管家不知从哪里站出来,望着陶合, “老爷叫你赶紧上楼。” 陶合上下看了他几眼,“等会,你没见她哭呢么。” 陶梓抬起头,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我要跟你一起上楼……” 陶合看她眼线粉底都糊成一片,吓的退避三舍,“……那个……许管家我这就上去……” 陶梓一把拉住陶合,“求求你了,我晚上不回去了,我要在你屋住!” 陶合有点不好意思,“姐,你别这样,我是你弟啊,你睁眼好好看看。” 陶梓随手抽出纸擦鼻子,“不要脸,我才不会酒后乱性的,再说你也喜欢那个男的……” 许管家听的脸色发白,“小姐,你留在这怕是不太好……” 陶梓腾的站起来,“我去找爷爷说!” 陶合伸手去拉,奈何肩膀不给力,动作较平时迟缓许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陶梓踩着高跟鞋就往陶书的卧室跑,没跑几步就果不出人所料的摔倒在地。 陶合别过头,实在不忍心看她露底。 许管家跟一个佣人上去将人扶起来。 客厅里就听陶梓一个人躺在地上说话,舌头都不太利索。 陶书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脸色很是难看, “闹什么闹!有没有点教养!” 陶梓喝多了胆子也大,抬手指着陶合,“我要跟他说话!我要跟我弟说话!” 陶书沉脸看着她。 陶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说半个小时。” 陶书转身进卧室,“滚去楼上小声说,许青过去看着。” 几个人折腾到楼上的时候,陶梓已经哭的不省人事。 陶合跟许管家就在她两边给她递纸巾。 “他为什么跟你分手啊?”陶合无奈的充当知心闺蜜。 陶梓哭了一会,眼睛都肿的桃子似的,“……他……他说他妈去世了……” “他他妈的去世了?是他去世了,还是他妈去世了啊……” “他……他妈。” “他和他妈都去世了?” 陶梓上去给了陶合一下,“滚!一点也不好笑!” 陶合一愣,“……他妈去世了?这借口太奇葩了吧,你也信?他是有小三了吧?” “我也奇怪啊……他昨天回老家了……接着就给我打电话说要分手……”陶梓哭的直哆嗦,“后来我再怎么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陶合寻思半晌,“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要不这样吧,你请个私家侦探查查。” 陶梓一愣,“私家侦探……” 陶合挑挑眉,“这他妈哪里是借口啊,他妈去世了关你什么事,这样,你去找胖子媳妇,他媳妇在找私家侦探这方面很有经验,胖子说他跟他那小老婆被查的底儿掉就是私家侦探的功劳,你去找私家侦探查就行,回头证据确凿了,我给你出气。” 陶梓抹一把脸,“我不用你帮我出气,他要是真有别人了,回头我自己去扇他。” 后又吸了吸鼻子,“那我明天就去找胖子媳妇问问去。” 把陶梓送走后,等都收拾完了,大概是晚上十二点。 拿出手机后,陶合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因为怕打扰季姚休息而没给他打电话。 刚才陶梓的事其实给了陶合不少启发。 陶合可还记着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逮回家的事。 私人侦探到是个不错的选择。 自己打听不专业,花钱找个专业的就行了。 陶合在十二点半的时候给蛋蛋打了个电话。 蛋蛋接电话的时候,依旧是气喘吁吁, “操,哥,你妈你下回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能不能别赶深更半夜的时候来?你再这样我都姚给你吓不孕不育了。” 陶合嘿嘿的笑,“我这不给你省套儿钱呢么,对了,明天帮我出去找个私人侦探。” 蛋蛋依旧没有消气,“怎么了,查季姚给没给你戴绿帽子啊,别查了,我有种季姚已经给你浑身上下都刷了绿漆的预感。” “滚你妈蛋,”陶合低声骂道:“给我查查段免,石医生,这两个人肯定有人告我的状。” 后又顿了顿,“对了,这个段免要重点查,这人好像背着我姐不老实。” 28. 之前的案件已经结案,在没新案子之前,季姚还是挺清闲的。 眼下正在办公桌前仔细核对段修平以往的通话清单,特意挑出那一段日子的通话记录。 小王端着茶杯跟过来探头,“季姚,又查啥呢?王队给你派新案子了?” 季姚头也不抬,“没有。” 后又顿了顿,“给人帮忙。” 小王喝了口茶,扫了一眼,“手机监听?” 季姚摇摇头,正要说话,结果听王队喊自己, “小季,过来一下。” 季姚应了一声,起身正要过去,结果抬眼见王队接了个电话,就趁着这三五分钟将手里的资料简单的整理一下。 段修平在陶合出事的时间段里打了不少电话,大多数都是一个号码,还有几个座机,季姚已经将这些通话记录都放好了,想着回头查一下那些电话的信息。 王队打完电话,就往外头看了一眼,“季姚?” 季姚赶忙过去了。 王队坐也没坐,只背站着喝了一大口凉茶,这才转过身来拉着季姚,“走,跟我去趟局长办公室。” 季姚顺从的跟在后头,“怎么了?” 王队砸砸嘴,吐掉茶叶梗,“是这样,最近有个娱乐场所贩毒的案子,上头已经批下来了,把案件移交给咱们局处理,局长对这个案子很重视,已经成立了特案小组,这不点了你的名么。” 季姚没什么反应,“哦。” 王队看他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就恨得直咬牙,“怎么也没点高兴摸样,能给局长留下印象的刑警可不多,再说了跟你一起办案的人里面还有两个刑警队长呢,一个是咱们局的,一个是新区那边的。” 季姚点了点头,“恩。” 王队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在季姚脑后一拍,“行,到地方了,进去吧。” 季姚摸了摸头,回头看他一眼,“你不进来? 王队边走边嘱咐他,“好好表现啊,让他们看看咱们队里也是有人才的。” 季姚和其他几个人在局长办公室里开了一个小时的会。 其实也称不上开会,主要是互相介绍认识,介绍一下案件要点。 这个案子前期是5队刑警队长经手的,所以介绍的时候姿态稍高了点,新区那个刑警队长的脸色明显的难看,脸黑的锅底一样。 季姚倒是很能理解,而且也都习惯了。 反正对于季姚而言,参与破案就参与破案,地位功劳什么的,季姚看的也不是很重。 毕竟自己这么年轻,没资历争也争不来。 一切都介绍的差不多,几个人就去了局长专门为小组腾出的办公室继续开会。 季姚一边翻阅资料,一边听两个队长阴阳怪气的相互揶揄。 手机屏忽然亮了。 一般开会的时候季姚都是把手机打成静音,可这次刚好放在手旁边,便很快就察觉到了 季姚扫了一眼过去,还以为是胡医生的短信,因为两个人已经约好今天上午做一次治疗,但因为突来的工作,季姚还没来及打招呼。 短信提示上面不是胡医生,而是另一串电话号码。 季姚眼底一沉。 想了想,到底还是查收了。 段修平发来的短信不长。 ‘季姚,对不起。’ 季姚删除了短信,正想放下手机,结果他又发来一条短信, ‘人总是失去了才追悔莫及,这个世界已经少了一个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以为我什么都不剩了,可是还有你,我只喜欢你,求你,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我一定好好对你。’ 季姚把手机关机,然后继续听案件分析。 过了两个小时,会总算开完,季姚抬头一看墙上的时间,已经是中午12点。 跟胡医生约的时间早过了。 出于礼貌,季姚怎么也得打个电话道个歉。 重新开机的时候,又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陶合的,段修平也发了几条‘求你’的短信,再就没有别人的电话。 季姚一点反应也没有,只给胡医生打了个电话重新约了时间,便赶去食堂吃了个午饭。 差不多十二点半的时候,季姚又跑到网警那边去查信息。 中午也有在那边加班的同事,季姚进去跟人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查询跟段修平有联系的电话号码。 第一个通讯号码持有者显示的是陶梓。 陶梓季姚是知道的,是陶合的姐姐。 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 看这种通话量,俩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而且陶合被带走那天两个人打过好多个电话,很可能是段修平跟陶梓告的密。 但季姚还是耐着性子将所有的通话记录都查了。 有一个座机号引起了季姚的怀疑。 是陶氏总服务台的电话。 季姚有点疑惑。 既然认识陶梓,他还给陶氏打了个电话,这不多此一举么。 季姚最近不知怎么的,电话都不怎么接。 太晚了不能打,上班时间又都是在忙,为了能跟季姚说上一句话,陶合便特意起了个大早,想着来个爱的叫醒。 结果季姚直接挂断了电话。 陶合讷讷的放下手机,坐起来抽烟。 想这小子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最近对自己实在冷淡的可以。 正寻思着,忽然门把转动,许管家开门进屋。 陶合稍微一愣,不着痕迹的将手机塞在枕头底下。 许管家头发也很是板正,“老爷今天叫你跟他一起去陶氏,十分钟后下楼一起吃早餐。” 陶合胡子拉碴的坐在床边,看了看门口的座钟,“你也不看看我都什么样了,洗个澡也不止十分钟吧?” 许管家看着他,“我叫佣人进来帮你。” 陶合转了转眼珠,“也行。” 接着就趁着许管家出门的时候,将手机关机锁进抽屉,顺手将钥匙扔进床头的细颈花瓶里。 十分钟后,陶合神清气爽的下了楼。 陶书已经坐在餐桌前开始看当天的财经报。 他面前的白色餐布上放了一杯牛奶,正冒着浓浓的热气。 陶合在陶书对面坐下,拿着餐叉在盘子里的腌肉和煎蛋里拨拉, “可真是……比我平时吃的好多了……” 报纸稍微一降,后头的金丝眼镜里掩不住的冷意, “谁让你平时起来那么晚,对付一下就可以吃中午饭了。” 陶合吃了两粒茄汁焗豆,“怎么我也要去陶氏了?” 陶书啪的将报纸合上,“你别想指望我个老头子养你一辈子!” 陶合没说话,心里却只犯嘀咕。 想着看这架势,老爷子是要自己回陶氏,这本来是件好事,可陶合却觉得老爷子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就怕里头有猫腻。 陶书不深不浅的看了陶合一眼, “我知道你小子想什么呢,收起你那点小花花肠子,我只提醒你,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看着办。” 陶合干笑两声,“我能干什么啊,人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我这肩膀也没好呢不是……” 两个人吃完饭,给司机开车送到陶氏,到了后刚好赶上高层开晨会,按惯例像陶合这样的新人是非常没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而且也应该先去人事部报备,但陶书就这么直接的将人领了过去,哪个部门的招呼也没打。 其实陶合也蛮尴尬的。 当天会议讨论的内容不多,最后一个是陶合正是回归陶氏,直接给了个项目练手。 坐在底下的七八个股东没一个敢说话的,毕竟所有人的股份加起来也不如陶书,便也都笑脸欢迎,说是陶氏之福。 退一步讲,陶合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尤其是社会关系资源异常丰富,思路又创新,所以对陶氏而言,也的确算是好事。 陶合上这几天班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陶书特意给了他一部手机用,可他却从来没敢用那手机给季姚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敢私下去见季姚。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陶合这么小心,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而且季姚最近也是忙的昏天暗地,有时候陶合晚上回去用金立手机给季姚打个电话,那头已经是两天没合眼了。 这样陶合就更不好意思追在季姚后头给他打电话了,其间也问过他和段免打架的事,季姚一提这个就暴躁,还说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明白,等他不忙的时候再好好跟自己说。 好在没过两个星期,私人侦探那头就有消息了。 话说这天陶合刚拆了吊绷,蛋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陶合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朝陶氏大厦底下看, “怎么了?” “你那个事已经有结果了,资料已经发你邮箱里了。” 陶合赶忙转身坐下,动了动鼠标,查收邮件, “恩,看见了,正在下载。” 蛋蛋咬牙切齿,“我操他妈的,没想到是内个孙子给陶氏打电话告你的状,你姐真瞎了眼了……” “……果真是他……”陶合有点恼火,“他什么动机?” 蛋蛋在电话那头骂了好一阵子, “你说吧,咱们怎么办,合儿,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介绍这个么东西给你,我他妈不仅眼瞎了,连腚眼都瞎了……” 陶合似乎没听见蛋蛋说话,只定睛望着下载下来的所有资料。 因为除了查这件事,陶合还查了他跟陶梓的事。 结果表明,段免没有找其他女人,却在上个星期给一个人发过几条暧昧短信。 陶合盯着那短信内容,脸有点僵。 这回动机可有了,原来这小子是看上季姚了。 真是活腻歪了。 蛋蛋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清楚, “……你咋不说话啊……怎么了……不是气晕过去了吧……” 陶合沉默好半天,后才开口说话, “这样,我姐前一阵子托胖子媳妇给他找私家侦探,你让胖子去问他媳妇给我姐介绍的什么人,花点钱让那侦探别查了,给陶梓个假结果行了,回头我把钱打他账上。” “你直接跟胖子说不就行了……” 陶合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给火烧过一样, “你赶紧去办,我他妈有件事实在等不及了。” 说完就把电话挂断,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段修平已经连续很多天都是简单的黑白色。 袖子上还戴着孝。 家乡的规矩,本来出了头七就不用戴了,可自己还是想着戴满三年再说。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了。 眼里结着血色的蛛丝,陶梓还在一遍一遍的打电话。 段修平关了手机,跑到医院旁边的公用电话,给季姚打了几个电话。 季姚一直不接。 正想着去季姚单位附近晃晃,结果却有辆吉普车一个急刹停在自己身边。 溅起的尘土飞扬,碎石子都打在马路边儿上。 腹部一阵剧痛,段修平紧接着人就给扛上了车。 二十分后,段修平被扔在地面上。 城郊废弃的工厂里没有任何灯光设施,四五辆吉普先后驶进来,将人堵在一面墙壁附近。 从车上下来的人约莫二十多个。 最前头的男人开了口, “哥们,以后注意点,不能太阴损了,早晚遭报应。” “还有就是,别他妈没事勾搭人家对象,再勾搭阉了你。” 段修平没费力气去问些的没的,反正问了也是白问。 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缓缓的驶旧厂房。 段修平眼皮微窄, 即便看不清里头坐的人,心里也有数了。 他也不是傻子。 段修平笑了笑,早也想了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都随便吧,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陶合过来一方面是想亲眼看看,还有就是,既然敢坐便没什么不敢当的。 反正他一个没根基没后台的外地人,任他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来。 天已经彻底黑了,玛莎拉蒂的大灯光柱如炬,直照的段修平睁不开眼。 炫目的白光里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家伙。 陶合降下一侧车窗,给自己点了一颗烟, 烟草泛出燃烧的红时, 段修平的第一滴血开始溅到地上。 29. 陶合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几乎抽了整整一盒。 火光明灭,映着他的脸,僵硬又沉郁。 细想这事的前前后后,陶合就觉得自己起初看的太浅,当时光想着这人为了季姚告自己的密实在可恶,可转又一想,段免跟陶梓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啊,不该为了就见过几次面的精神病人动心。 再说当年自己也是围着季姚踢了好几个星期的球才看上的。 这直男弯的速度有点诡异了。 看来这事不能完,还得继续查他,别回头就是个GAY骗婚。 两个小时后,前头有个人过来了。 头发微微汗湿, “哥,人已经晕过去了。” 陶合弹弹烟灰,“确定没死?” 那人笑了一下,“就按你说的来的,死不了,不过……” 陶合微挑了眉。 那人面儿有尬色,“有个弟兄下手没轻重,估计肋骨可能断的有点多。” 未抽完的烟被弹到地上,溅出火星。 陶合开始打方向盘,“行了,回头我把钱打你账上。” 前面的人开始散了,三三两两的上了车。 偶尔有车灯扫过那里的时候,除了血和一团破布一样的男人,再也没什么特别的。 月色下的废工厂跟刷了一层白灰似的,冷凄凄的。 陶合驶出了大门,踩着油门正想走,结果就觉得旁边好像有闪光灯,等再转眼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那工厂铁栅栏边有个黑影,正往离着不远的车上跑去。 陶合开始并未多想,直接超车过去。 可下一秒就觉得不太对。 这地方又荒又偏,是打炮都容易遭抢的城郊,这个时候上这来,可真是有够奇怪的。 这么想着,陶合就调了个头转回去。 陶合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可能是最近因为段免的事,搞的整个人都神经了。 前面的那个丰田迅速发动,大灯闪了陶合一下,紧接着挂档调头,跟着窜了出去。 那车油门踩的太猛,以至于险些跟从工厂出来的吉普撞在一起。 陶合就更觉得奇怪了。 立刻给刚才那哥们打了个电话说让他跟着自己,接着就加大油门往前追。 因为车辆的原因,陶合轻而易举的就追上了前面的本田。 玛莎拉蒂一个打横挡住本田的去路,本田一个右方向,想着从路旁边的小缝隙挤过去,结果用力过猛,竟直接冲向了旁边的阴沟里。 陶合这才熄火下车,顺手拎上后备箱的高尔夫球棍。 那几辆吉普车也到了。 从本田里出来的男人脸色白纸一样,“你这人想干什么?” 陶合还算和气,“没什么,追你呗。” “……我有什么好追的……” 陶合上前一探,看见副驾驶的好几个相机,“你是不是刚才给我照相了?” 那人脸色一变,“没有。” 后面的人走上前,“操,不会是哪个报纸的记者吧,别咱们打人的事明天再见报了。” 接着一帮人不由分说,上去就将那些相机拿出来,其间那男人的还因为反抗,被个小弟甩了一巴掌。 陶合稍一皱眉,“都别动手。” 接着就开了相机,盯着里头的照片。 全部都是自己。 甚至连段免被殴打的镜头都没有。 陶合抬眼看那人一样,“你暗恋我?” 那人难受的要命。 本来事情顺分顺水,本来都给相机关机了,接着看陶合开车出来就想着再捏一张,以至于完全忘了重新开相机会有自动闪光灯这事。 男人嘴唇发抖,“你这样侵犯我隐私权……” 陶合拍了拍他的脸,“你他妈没侵犯我的?我要是去解个手是不是艳照都出来了?” 后头的一个人走道陶合脸前,“说吧,你想怎么办。” 陶合摇摇头,“你们回去吧,这也没什么事,一开始叫你们,是因为不知道车上多少人,现在看来,就这么个人我自己还搞的定。” 两方又寒暄两句,那帮人就上了车走了。 陶合继续翻看照片,都是之前自己出去跟人吃饭,或者单独在茶水间,甚至回家的照片。 看了这些地点,陶合心里忽然有了数, 连在陶氏里都能拍照,看来是经过特许的。 “你是私家侦探吧?谁顾你查的我。” 其实陶合心里很明白。 除了陶书就没别人。 但也不能不问,这笨蛋给自己当场抓住了,陶合要是连问都不问,回头陶书必然起疑心自己发现是他,这以后要想在他面前演戏也难。 要是问了的话,起码也看着好像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回头来个反间计,让私家侦探拍点假信息,顺便糊弄老爷子。 陶合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做戏,“说!谁家大小姐看上我了!操!你他妈把我照这么帅干什么!” 因为窒息的缘故,男人被晃的满脸发红,“大哥,我看你是个好人,求求你饶了我,都是糊口饭吃,我以后不干了……真的……” 陶合将人提到自己眼前,“要不是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是绑架还是勒索?到底谁雇的你?” 那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不绑架也不勒索,你放心,对你没任何危害,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 就这样反复了半个多小时,陶合实在懒得磨下去,就警告了他几句,删了照片后扬长而去。 开到市区的时候,陶合找了个地方停车,下去买水喝。 心里埋怨着那小子也是蠢,直接瞎掰一个理由,自己也用不着跟他演了这么半天的戏。 同时也觉得庆幸,幸好这傻子没拍段免被打的事,自己又删了照片,别再老爷子知道了,回头没完没了的难办。 自从发现了陶书这一举动后,陶合平时就更谨慎,但总想着这么被动的防着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的掌控陶氏,也省得总在老爷子的阴影下过日子。 接下来一个星期,陶合的精力都扑在工作上,项目经营的有声有色,陶书看他的眼神儿是越来越软,偶尔还约着一起去打打高尔夫,估计是除了自己比较给他长脸之外,近些日子没出什么事该也是原因之一。 但陶合没忽视季姚。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窝在被窝里给季姚打电话。 怕季姚整日忙工作不注意身体,便好托蛋蛋给胡医生包了个大红包,叫他好好关照一下,还在一家哥们开的星级酒店里定了一整年的营养套餐,一日三餐的往警局里送,因为怕引起人注意,就都还特意嘱咐送餐服务员伪装成外卖小哥,包装尽量低调点。 总之这些都是用金立手机联系的,七转八转的通过人捎话带话,保密小心程度简直叫蛋蛋不能理解。 后来知道真相后,蛋蛋实在有点受不了,坐在酒店包间里拍着陶合的肩膀直叹气, “哥们,你这他妈比蹲监狱还惨呢……” 陶合不以为然,“我怎么觉得我没看见监狱的惨,反而享受越狱的快感呢。” 蛋蛋递给陶合一根烟,“你小子行,这要是我早崩溃了。” 陶合接过烟,“我这是习惯了,第一次也挺崩溃的,我操,那可是在国外,还他妈是郊外,一点通讯设备没有,我出去转一圈都能迷路。” 蛋蛋给自己打着火,“行了,别说这糟心的事了,胖子过两天过生日,一起出来玩玩吧,除了跟季姚有关的事,别的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好多哥们都在,你也该出来露露脸了。” “在哪儿?” “定的际辉国际。” 案件终于已经进行的差不多。 据可靠消息,犯罪分子明天会在际辉国际的包厢里聚集,为了将其一网打尽,警方对此已经进行了严密的部署。 季姚头一次对行动部署有点小意见。 因为此次抓捕行动要求人赃并获,事先又不确定他们会开哪个包厢,就安排季姚在抓捕前先去探一下风。 以夜店女服务员的身份。 之所以没选用夜店服务员,也是为了保密工作和避免打草惊蛇,而刑警队里又没有女刑警,季姚曾经也因为在街上抓捕抢劫女性罪犯的时候扮过一次,所以就理所当然的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为了晚上的行动,季姚足足在公寓里睡了一整天。 干刑警就是这样,有案子的时候可以连续几天不睡,没案子的时候可以连续睡几天。 季姚醒过来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有点违背自己的初衷了。 毕竟当时出来也是因为陶合被抓走的原因,现在陶合自由了,自己反而被工作缠身,每天累的跟狗一样,一点自己的事都干不了。 送过来的衣服是一套空姐装,露脐的,还有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 季姚试也没试就给特案小组的组长打了电话, “组长,这个衣服我穿不了,还有别的么?” 电话那头笑了,“季姚啊,我们这都是给你选了个最保守的,剩下的都是低胸深V,给你那个好歹只露了腰。” 季姚拿着电话走到镜子前,撩起上衣看了看自己的腹肌, “不能露腰,会暴漏身份。” “……那好吧,我再让他们给你送两套过去,你自己选选吧,晚上八点在际辉集合,你拿好东西,等行动了再换。” 季姚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半个小时后,特案组成员小游送过来几套衣服。 布料一个比一个少,就一个学生装上半身看着还挺正常的,就是下半身裙子短了点。 小游盯着季姚笑,“都在这了,你自己看着选吧。” 季姚拎起学生装,“就这个吧。” 小游将其他的东西收起来,“其实我一开始也说这个,但组长非说要看你露腰……” 季姚没说话,将高跟鞋扔给小游,“这个拿走,我穿了走不了路。” 小游接过鞋,给了季姚一顶假发和一支口红,“这是我对象那儿要来的,我没要粉,反正你长的白。” 季姚接过这些东西,“谢了。” 两个人收拾了一会,小游就带着东西走了。 到了晚饭的点,依旧有人过来送餐,吃过饭差不多6点半左右,季姚便开着车去跟特案组的人汇合了。 30. 陶合因为晚上要应酬的关系,就没能出席胖子的生日宴。 等这边饭局结束后,胖子一行人已经从生日宴杀到际辉国际的超豪华厢。 灯线交织,整个包厢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和烟雾,随处可见豪车钥匙和钻戒,因为已经喝过一轮,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有点微醺,有几个胆肥的嫩模就开始往人大腿上坐,晃荡着高脚杯,娇滴滴的俯下身,将酒水喂进那些富家子的嘴里。 大堂经理推门而入,满脸堆笑,问还有没有别的需求。 胖子喝的满脸通红,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只顾着跟眼前的一个三流小明星吹牛打屁。 旁边的小梦给了他一下子,“胖哥,你可悠着点……” 胖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没……没事……反正那俩都不在眼前……哎,对,丹总呢?让他问问陶合还来不来,太不够哥们了,这他妈都几点了,再不来都开房去了。” 小梦起身在包厢里转悠两圈,才在一个吧台边看见蛋蛋。 蛋蛋头发梳的油亮,正抓着一个姑娘的手说来劲。 小梦上去说明了来意,蛋蛋刚想联系人,结果陶合的电话打进来了。 蛋蛋赶忙起身找个清静地方,“你到哪了?” 陶合进了门,两边穿白色礼服的迎宾小姐便上来鞠躬问好。 “门口,你们在哪边?” 蛋蛋定了定伸,“你问大堂经理。” 那边恩了一声就挂断了。 蛋蛋收起手机,好容易找到胖子,就告诉他说陶合过来了。 胖子那三流小明星正在接电话,百无聊赖间,听蛋蛋这么说,死活要下去接陶合。 旁边的几个人一听陶合要来,也都跟着起哄。 没成想陶合这就推门进来了。 胖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陶合,嗓门都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都小点声啊,容我给大家介绍我一下我老铁。” “操,这不陶合么,名人儿啊,谁不认识,”旁边工商局局长的儿子忽然站起来,嬉皮笑脸的上去拍陶合的肩膀,“听说你去了英国,才回来?” 胖子有点不开心,可也没发作, “哥们,今天我过生日,我这还没介绍呢,你咋就抢我台词儿啊。” 陶合热络的跟人寒暄,顺便扫了一眼场子。 十个里有八个认识的。 剩下那俩还是妹子,估计今晚上是要挨灌。 胖子眼瞅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个个上来勾肩搭背,任凭自己勾着陶合的胳膊都不成,最后竟生生的给挤了出去,连陶合的人影都看不见。 胖子老大不乐意,“操,这谁过生日啊?” 蛋蛋两眼放光,“你个傻逼,他们都去说话了,剩下这一水姑娘可就都是咱俩的了,挑顺眼的,赶紧上啊。” 便衣警察已经潜伏在际辉国际里。 季姚到在吧台边买了一杯酒,但是动也没动,只一直等命令。 约莫十点左右的时候,上面才通知人到了,接着又告诉季姚准确的包间号,季姚便拎了衣服上事前找好的迷你包间去换。 等都弄好了,季姚对着包间的镜面装修照了一下。 除了没有胸,别的都还凑合。 裙子是有点短,但是该遮住的都能遮住,而且季姚一米七几的个头,在满场穿着高跟鞋的女人里也不算太突兀,露出的双腿精瘦,没有腿毛,不仔细看的话,也能凑合着当个女人。 季姚把假发戴在头上,随便涂了点口红,穿上自己准备的小白鞋,就将换下来的衣服和鞋都收好,塞在沙发底下。 季姚出门就朝着指定的地方过去了。 虽然事先没跟酒店打招呼,但也是做过了解的。 大概的规矩礼仪季姚也都知道。 所以等进到那个包间的时候,季姚表现的还挺自然。 屋子里有个服务员正在收拾,看见季姚愣了一下,可也没说什么。 毕竟这里规模这么大,有面生的服务员也不足为奇。 季姚心里其实有点打鼓,可还是装模作样的收拾了一会。 桌面儿上都是些酒水,没其他的东西。 那个服务员动作很麻利,眼看着就要收拾完,季姚灵机一动,状似不经意的打翻了旁边的一杯威士忌。 季姚脸上露出些许尴尬,蹲在地上赶忙收。 旁边的男人骂了两句,就没再说什么。 季姚将碎片收进托盘,看见了桌子底下的四五个皮箱,心里有数,就端着碎片出了门。 在确定了没人尾随上来,季姚通知了埋伏的警队。 三分钟后,十多个带枪的便衣抵达包厢门口。 抓捕进行的很顺利,皮箱里是对半的毒品和钱。 为了不惊动群众,警察铐着嫌犯从员工通道下的楼。 确定没事之后,季姚打算回之前那个迷你包换上衣服,再回警局跟小组汇合。 走回那个迷你包需要穿过夜店会场, 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结果前面拐角忽然转出两个醉汉,打着酒嗝在一边吵吵嚷嚷。 里面电音骤起,灯光一暗,绿色光线层层的扑出来。 季姚没多想,就直接从那人身边经过。 粗壮的手臂伸出来拦在胸口,紧接着屁股就被狠狠的捏了一下。 季姚寒毛都竖起来了,抬眼盯着拦着自己的醉汉。 “小妹,认识一下呗……” 炫白的灯光来回切换,浸在晦暗里的细长黑眸弥漫着一层冷光。 另一个醉汉也上来拉季姚的手,“小妹……我也喜欢你这样纯的……咱们三个出去玩玩好不好……” 说完就上来拧季姚的腰。 季姚静了一秒钟,上去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紧接着又将先前说话的那个踹翻。 随着音乐的放慢,外围的壁灯慢慢变亮。 倒在地上的人挣扎着起身,睁眼看头顶那一米七几的少女抬了脚,裙底风光乍现, 只可惜,还没看清,就给一只鞋结结实实的踩在脸上摁回去。 凌晨的时候,生日趴也进行到了尾声。 陶合一行人下了楼,往外走的过程中,蛋蛋一直在跟胖子显摆, “对了,你那小明星吃着了没?” 胖子舌头都有点不利索,“你这话说的,我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我能乱来么?我也就跟她玩玩……” 蛋蛋撇撇嘴,“这你就不行了吧,你看我,就一晚上的时间,那姑娘就深深的爱上我了,这不送完陶合我就跟她开房去,不过她虽然岁数挺小,但我看不像个处……” 陶合弯弯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处女?哎,你俩谈的多少钱啊……” 蛋蛋面露尬色,“合合,咱们还是不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陶合哈的一笑,接着往前走。 跟着后头的哥们嘴也欠,“我可听丹总说要送人家hermes银扣铂金包,这一炮有点贵啊……” 蛋蛋没好气扫他一眼,“你他妈闭嘴。” 胖子忽然上去拉住陶合的胳膊,瞪圆了眼睛, “快过来看!那边欺负良家妇女了,咱们快去英雄救美!” 陶合顺着胖子的指头望过去。 右前方的确是有人在打架,可因为光线太暗,就有点看不清楚。 陶合也是闲,“行啊,过去看看。”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过去,结果还没走出十步,就都停下了。 的确是在打架没错,可看上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少女一拳打倒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接着踹倒另一个,抬脚就在那人脸上猛踩。 小白裙子一晃一晃的,总觉得要露底了,可仔细一看,又好像没露。 蛋蛋看的哈喇子都下来了,“……操……太他妈带感了……” 胖子眼睛也有点直,“这妞真带劲儿,够凶悍,这他妈在床上能把男人榨死吧……” 小梦嘿嘿的笑,“我喜欢她的腿,太好看了,真是的,怎么不被打啊,这让我怎么上去英雄救美……” 陶合挽起袖子,“你们等着,我去扮演坏人。” 一帮老爷们在后面欢呼,“合合!快去!回头我们会轻轻揍你的。” 俩个男人已经喝的很醉了,季姚下手又狠,所以基本上没什么反抗能力。 季姚踩了两脚也觉得解了气,想着自己还得去换衣服,就准备离开了。 谁知道一转身,就跟迎面过来的黑影撞在了一起。 男人身材高大,满身的酒气,还有淡淡的烟草香。 季姚撞的一身体一晃,抬头怒视对面的人。 因为假发是个齐刘海,盖住了一双浓眉,就剩下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睫浓长,唇红齿白的,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陶合心跳似乎停了一拍,站在原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待季姚看清了眼前的人,面儿稍做冰释,“是你啊……” 陶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内心有点失控。 某种复杂的情绪忽然就在胸腔里点着了,简直要将整个人烧成灰烬。 陶合一把就将人抱起来,踹开旁边儿的洗手间就进去了。 身后摩拳擦掌准备英雄救美的人都愣住了。 胖子看看蛋蛋,“哥,这咋回事啊。” 蛋蛋阵势都摆好了,眼瞅着那女的毫无反抗的被抱起来,还抬手搂了一下陶合的脖子。 “看我干啥啊,我他妈哪知道啊。” 小梦哭丧着脸,“丹哥,那女的让陶哥泡走了。“ 胖子斜一眼蛋蛋,“哥们,你花了一晚上泡了个妞,人家就花一分钟,你说的大便干燥,人家一句话都没说。” 蛋蛋上去给他一脚,“去你妈的,什么大便干燥啊,那叫口干舌燥,你小学老师怎么教你语文的啊。” 说完便将手插兜里,往陶合刚进去的洗手间走。 胖子赶忙上去拉他,“你干嘛?都是自家哥们,再说那么黑也看不清,没准是个丑货呢。” 蛋蛋挣脱开来,“你当我那么小心眼么,我这是给我老铁送套去,现在外面病太多。” 接着就拉开洗手间的门,直接甩过去一串保险套。 动作这叫一个霸气。 胖子凑上去,“你看见了么,里面干嘛呢?” 蛋蛋挺不是心思,“没看清。” 胖子微微侧头,压低了声音,“陶合不是喜欢男人么……” 蛋蛋推开他,“你管那么多干嘛,也许人家是双呗。” 后又在他身上掏,“操,我刚才给多了,把我自己那份都给出去了,哎,你借我两个……” 因为两人进去的洗手间是夜店一个VIP包附带的,并不是公用,结果就正巧赶上里面的人出来要上厕所。 胖子眼疾手快,“哥们,里面有人了。” 那人一头雾水,“……这不是公用的。” 蛋蛋扬着眉毛挡在前头,“可是有人了,你上别地儿去吧。” 那人看了看蛋蛋手腕上的表,又瞅一眼他身后那一大帮人,就转头去找公用厕所用去了。 胖子喘口气,“得,咱在外面看着点吧,这边门都没锁。” 蛋蛋一想,“可也行,当醒酒了。” 陶合把季姚托上洗手台,两个人靠在镜子上缠绵的吻了好半天。 季姚的假发被摘掉了,头发微乱,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 镜面冷凉,对面却是一团火焰,带着浓郁的酒气,顺着嘴唇啃到下巴。 季姚气息有点乱,抬手去推陶合, “行了,我还要回警局。” 陶合没有用强,季姚推他他就起来了, 但却不让开,就直勾勾的望着季姚,然后将身体挤季姚的两腿间。 季姚给他堵在洗手台和墙角的衔接处,动弹不得。 俩人好半天谁也没说话,就那么互相望着,视线交织,分毫不移。 季姚使了劲想要下去,奈何这人就跟石头一样,在地板上生了根,纹丝不动,一副说什么也要来一炮的架势。 季姚扇了他一耳光, 非常的轻。 陶合没动静,继续盯着季姚的眼睛,手却顺着季姚的腿往裙子里摸。 季姚又扇了他一耳光。 这次是另一边儿脸,还是很轻。 陶合脸有点红了, 不知道是被扇的,还是醉了。 只见他厚着脸皮一把将季姚裙子一掀起来,抬手一攥 “你是哪个班级的女同学……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