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帝有点二(重生之梦回吴越)下+番外——笙字烧香
笙字烧香  发于:2014年0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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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收买人心

 马车继续南下而行,夫差稳坐于轿内,此时此刻的心绪却是只能用南辕北辙来形容。红娘子看他心不在焉,便问道:“魂儿,你是在想方才那位公子?” 夫差道:“方才姐姐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事了吧。” “不错,”红娘子忍笑,“可是魂儿因何如此断定,那三个人此行一定是到汉滨去寻你的?”是啊,夫差又没有练就成红娘子那般深远的道行,他怎么猜到的? 夫差冷笑着掀开车帘,欣赏着江南草长莺飞的春景,道,“我无非是察颜观色而已,从伍子胥颐指气使的态度,从勾践那副忏悔、赎罪般的德行,就知道他们是去寻我的尸首去了……说来可笑,时隔三年才想起寻我?”夫差托着腮,低声咒骂一句,“三年,到底是去寻尸体还是去寻化石了?!一群蠢货。” “原来他就是魂儿口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红娘子打断了夫差的自言自语。 “念念不忘?这不是念念不忘,是……是耿耿于怀!恨不得马上就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也尝尝碎尸万段的滋味!”夫差气得面色发青,双唇不住颤抖。 红娘子见他脸色十分难看,眼圈似乎闪着泪光,竟也一惊,这样将情绪表于其外、如此容易被牵怒的夫差,红娘子却是第一次见呢,她便不敢再继续逗他,正襟端坐,悠悠道:“‘耿耿于怀’和‘念念不忘’又有什么分别呢,落得六根清净,才是得道之举。”她好像在说夫差,又更像在自我挖苦。 脚下的路行的更急了,当日下午就到了吴国境内的云阳城,也就是说,再向南行五十里,便是吴国国都姑苏城,这时,车夫下来禀报,说几匹马连日赶路都乏的很,还剩下不到五十里,落落脚歇息歇息为好。红娘子点头同意,她活了两百岁也没曾有机会来过江南,人人尽说江南美,她也正想歇身逛逛。 “我这脸上的疮疤恐怕会骇人不浅,”临下车前,红娘子竟起了顾虑,女人终究是女人,几百岁的女人都希望自己是美艳压群的,因此她略施法术,等再次掀开遮面的红纱时,露出了她从前宛如陶瓷的雪白肌肤,红疮全部消失不见,红娘子喜上眉稍,宛尔问道,“魂儿,你瞧姐姐美么?” 夫差浅笑:“美!其实姐姐什么样子都美,根本毋需在脸上做这手脚!真的!” “虽然知道是谎话,姐姐还是喜欢听。”说完,二人夫唱妇随般走出车外,婵儿姑娘娇滴滴的从另一辆车里下来,站在不远处正迎着宫主和夫差公子,其他上上下下共十六位奴仆也纷纷下车,车夫们赶着马交到了馆驿小二手里。 云阳城里好不热闹,说书的茶楼,唱戏的酒馆,街头小贩当街叫卖,行人熙熙攘攘。夫差等人进了正街的一家酒楼,刚到门口就被酒保热情的引到楼上一居雅间,等落了坐,酒保为每人砌了壶上茶,开始介绍菜色。 夫差靠窗而坐,可以将街上的景致看得清清楚楚,他见离此处不远的教场附近,有一群年轻力状的小伙子好像在场子中央兴修一尊铜像,夫差便问那酒保,道:“那群人在做什么?” “哦,那是在修建越王的铜像呢!”酒保一边温酒一边说道。 “哦?”夫差听闻此言便是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越王?” “是啊。”酒保点头,“越王勾践。” 夫差倍感诧异,紧着追问:“此处是吴国的云阳城,为何在吴国境内修建越国国君的铜像?这……这说不通吧?!修建他的铜像,难道是为了敬重他不成?” “客官猜对了,正是如此。小的看几位是从北方来的可能还不太清楚,”酒保一看夫差等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知道他们是远道而来,看着又不像官面上的官人,于是酒保也没什么心理设防,把知道的统统都说了,“我们吴国跟越国这两年往来的密切,越国对我们吴国的百姓十分照顾!凡是去越国做生意的吴国人,各种科捐杂税全免!若我们吴国碰上灾荒之年,越国不是给老百姓无条件发衣食,就是送银钱!简直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说句不好听的,”店小二附下身,凑近夫差耳边低声道,“就是比吴国国君对待我们都好!好上百倍千倍万倍!” “所以,就特为勾践立尊铜像?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吴王知道了,怪罪下来?”夫差心里有丝不悦,却也没外露。 酒保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面前这位就是正牌的吴国国君啊!他一打开话匣吐沫横飞,说起来没完没了,他道:“既然都着手修造了,谁还管那些,再说,应了‘天高皇帝远’这句话,那位王城里的瞌睡虫哪把我们百姓放在眼里了?他不会关心这些,更不会知道这些。” “即使如此,地方官员也会上报到吴王耳朵里吧?” 酒保更是笑着摇头道:“就说您是外地人呢,您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吴国哪个地方官没得到过越王的好处?!一旦有战事发生,只要跟越王打声招呼,越王第一个调兵潜将、前来支援!比朝廷派兵痛快多了……” “混帐阿才!嘴没把门的你赶紧把话给我收收!”酒楼的掌柜在柜台里冷吭一声,“再口无遮拦,老夫这门面迟早因为你这张胡说八道的烂嘴关门大吉!哼!” 那酒保挨了掌柜的怒斥,吐了吐舌头,悻悻的到一边忙活去了。 夫差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心想,哦~子民们拿自己跟勾践相比,甚至还远不及勾践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这话听起来真tm比扇自己耳光还难受!好啊好啊,好你个深得民心的越王!你玩弄自己感情、害自己狼狈不堪,现在,你这又是运用的哪一计?暗渡陈仓?收买民心?……你无事献殷勤,没安好心!一旦民心被你收买去,大吴国可以不攻自亡!贪心不足蛇吞象,勾践,你是真要与我定得背水、将我赶尽杀绝!!实在是卑鄙至极! 想到这里,夫差哪还有心思吃饭,他沉吸一口气,离开酒楼,独自走到教场中央,看着泥工巧匠们手持工具,‘丁丁当当’的凿刻着勾践那张日益成型的五官,这副堂堂的相貌,还曾是他夫差最亲密喜欢的‘小日子’呢,而如今,夫差恨不得提起板斧,冲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挥过去,毁的它支离破碎才痛快! “吁!!!!——回避回避!”忽然街头传来一阵人吼马嘶!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身后率领几百号重兵一窝蜂似的向这边驶来,街上百姓纷纷退让。那将军行到夫差近前时,勒住马缰,夫差仔细辨认,认出他是伍子胥手下得力干将、右校斯寇刘承刘大将军。 夫差正琢磨着刘承跑到云阳城来所谓何事,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远处喊:“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朝廷政变!三王爷公子波逼吴王让位!老太后性命垂危!——父老乡亲们,吴国起内讧,咱们还是逃到越国去吧!”这声吆喝一出口,街上的百姓全乱了。 将军刘承手扬皮鞭,在空中挥笞的‘嗡嗡’直响,震声喝道:“大将刘承在此,特奉朝廷之命镇压云阳城!敢趁乱流窜到越国者!杀无赦!” 夫差知道宫中出了乱子,他加紧脚步回到方才落坐的酒楼,找到红娘子急问:“姐姐可否推测出吴宫到底出了什么事?!” “替你‘执政’三年的冒牌夫差恐怕性命难保了,而另一个同样有性命之忧的,是你母亲姬太后。”红娘子慧眼一开,万事难逃她的预测。 夫差明白事态紧急,命所有家眷重新回到车上,又命车夫快马加鞭,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姑苏。 “魂儿,我只担心,以你现在的外表,就算到了王宫,也没人能认出你就是夫差啊!谁会信你?”红娘子担心道。 夫差面沉似水,一路上沉默不语,因为他心中早就清楚,唯一能争取到承认自己身份的最重要的一个人,便是自己母后,可他没想到母后才五十余岁,身体又一向健康,怎么会忽然就垂危了?所以他必须赶在母后归天之前到达王城,见到母后,得到认可,这是最十万火急的。 前几日,太后跟伯嚭商量再立新君一事刚一出口,便有人造谣声称:从前被废的吴太子终累,已是老太后再立新君的内定人选,结果这话就传到了季子公子波的耳中,公子波向来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他早有逼夫差让位之意,而如今再立新君却仍没轮到自己头上,于是他联络朝廷中自己的党羽,剑拔弩张,逼‘夫差’让位,并跟太子终累展开了夺位之争。 姬太后知道此事之后,各种心事堆积心头,便一病不起,作为一个妇道之人,她到不是多担心吴国的命运、吴室的江山,更多的原因是身为母亲的她不忍见亲骨肉自相残杀,于是她更想念尸骨未寒的夫差,急火攻心,眼下命若游丝。 47.吴国内乱 当日晚间,夫差的人马抵达姑苏,他将整顿亲眷这些家务事一并交给红娘子去料理,之后他来不及耽搁,便只身前往王宫。 朝廷大乱,深宫大内成千上万的楼阁黑漆漆的一片死寂,而城门的守卫却比往日森严百倍,前前后后几十队人马守着城门,连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更何况是活人。夫差相貌大变,又没有金牌令剑等证实自己身份的东西,想要进王宫恐怕势比登天。 领头的侍卫总管走到众士面前,他左右手各持着一副画卷,上面画有两个人物肖像,左手画的是太子终累,右手画的是吴王‘夫差’,总管厉声道:“再仔细确认一遍!记准这二人的容貌!切不可将此二人逃出宫去!活捉此二人者,立大功!吴王有重赏!听明白了?” 众士兵齐声尊令。 此时夫差正躲在暗处,侍卫总管的话无疑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此时的吴宫由公子波专权,公子波已经被公认为新吴王,现在他在极力斩尽假夫差和太子终累两党。 事态紧急,众士卒都在听总管吩咐命令,夫差趁众人不备,将红娘子传授他的众多武功绝学之中最阴损的一招“杯弓蛇影”施展出来,随后,角落之中一个站岗的侍卫应声栽倒在地,夫差将其秘密的拖到暗处,取下该侍卫的装束穿在自己身上,提起他腰间的利剑,混入人群。 (所谓‘杯弓蛇影’,既一种偷袭暗术,与以往发暗器射中敌人肉身的方法不同的是,此术专门用来袭击敌人的影子。红娘子一生研究毒术,她将蛇毒蟹毒等五毒集中在一起,融合死尸的尸毒阴气,冶炼出一种细如发丝的毒针,夫差用外力就可以用毒针来袭击对方的影子,并根据所施毒性的程度来选择如何处置对方,轻伤或致死。只袭击敌人的影子,便是福尔摩斯转世也查不出死伤者的诱因,所以是神不知鬼不觉、最阴损的招数。但是毒针数量有限,夫差从不轻易使用‘杯弓蛇影’之术。) 时隔三年,夫差又以另一副姿态再次回到王宫,回到这本属于他的故地,虽说事物讲究因果循环,可他又不是戏剧里演的那样‘脚踏七星’之类,没了证实自己是真龙天子的线索,这循环也会被取而代之。对于此时,最迫在眉睫的不是追惜往事,而是,找到唯一可以辨识自己身份的生母。(此时,重生后的夫差不禁没有失去孟小龙这个现代人的记忆,连穿越前的古时记忆也找回了,可以说是前世今生的最新重组。) 老太后命垂一线,她平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虚弱到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但是宫廷政变,除了后宫几名宫女和几位御医在老太后病床前伺候着之外,太子终累、季子波以及傀儡夫差等众人根本无心过问太后生死。 一股奇怪的夜风吹落了窗棱纸,太后从昏迷中醒来,她抬起手,无力的指了指窗子,宫女会意,急步走到窗前关窗,恐怕太后着凉。关窗的宫女就要将窗扇合闭,忽然一只手臂伸进窗内,阻拦住她关窗的动作,宫女惊叫,吓得失魂落魄,退到一旁,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推窗闯入太后寝宫,众太监急忙围着太后床塌护驾,齐喝道:“大胆恶贼!太后寝宫你也敢乱闯!还不退出去!” 跳窗而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夫差,夫差哪有时间跟这些下人们说清楚来龙去脉,他纵身一跃,连翻七八个筋斗,旋风一般的将寝宫内大大小小五十余名宫女太监封住了穴位,众人如同木头人一般的定在原处一动不动。 老太后惊大双眼,面如土色的看着闯进来的年轻人,吓得惊魂不定,料想可能是公子波派来的贼人,于是她便冷哼一声,干咳的闭上眼睛,不做理会。 “母后!儿臣夫差不孝!”夫差应声跪到,对着太后的病床大叩三拜。 听来者这么说法,太后眼皮一颤,心中一凛。 夫差口齿凌厉,一口气说了许多许多往事和心里话,其中有自己幼时为了逃学,偷偷在太傅孙子的餐食中下泻药,如此一来罢课三日,姬皇后无意中知晓此事,姬皇后偏袒夫差,为了不让夫差遭到吴王阖闾的责怪,她还帮着一起隐瞒了事情真相。接着又说到少年时姬皇后是如何为了让夫差继位而说服吴王阖闾废太子累而另立夫差为太子……最后,夫差说到当年如何跟小太监上演了一出假扮西施、婚礼上偷梁换柱的故事。 太后不由得睁开眼睛,两行热泪滚落,虚喘道:“这、这些……事,咳咳,你是……咳咳、咳……你是如何知道的?” “母后,儿臣正是夫差呀,记着这些事也是理所应当。”夫差道。 “哀家的亲骨肉……咳……咳、哀家怎会不认得,你在欺哀家老眼昏花?!更何况……咳咳,更何况我夫差孩儿正在寝宫好生的安歇着,从哪冒充你这样一个莽夫来? ”姬太后十分聪慧,至死也不忘自圆其说。 夫差见太后不肯相认,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于是,夫差又将自己如何在外预难,如何被吴王僚的后人追杀,如何碎尸于山涧,如何被医救等等,一一向太后说了,其中自然省去了他跟越王勾践的感情纠葛。 太后一边仔细听夫差道来,一边不住点头,关键是夫差所说的都是属实,她丈夫杀兄夺位、吴王僚遗有后人在卫国自立封王这全是真的,想必夫差正是遭了仇家的追杀,才会命丧黄泉,可这三年来,她以为他已经死了,难道,世上真的有妙手回春的高人,救了她儿子的性命?老太后越听越是欢喜,最后干脆撑着身子坐起,命跪着的夫差起身,坐到她床前来,母子二人要重新相认。 夫差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宫外传来一阵震耳的骚动声,呼喝声,放眼望向宫外,远处火光雄凛,人头窜动,有一队人马在呼杀着向此处奔来。 “事态已经大乱!”夫差双眉紧锁,神色十分不悦。 太后倒是显得格外轻松,人逢喜事精神爽,母子相认后,太后的病也好像减轻不少。太后神情自若道:“不用惊慌,也许之前事态确实很糟,不过,咳咳……不过现在你回来了,总归是件好事。”说着,太后从枕下取出一块镶金的方盒,交与夫差手中,夫差低头,一眼就认出这方盒正是他那块玉玺。 金镶玉玺,震国之宝,是父王传授于他的,四寸见方,有九龙雕鸟,上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谁有这块玉玺,谁就是真龙天子,谁就是统帅吴国的九五之尊。如今玉玺在手,夫差便再无顾忌了。 宫外一阵大乱,人喧马嘶,一个身穿龙袍的青年飞速向太后寝宫跑来,嚷道:“太后救命、太后救命!公子波带着手下,火烧我的寝宫,要至我于死地啊!”来者迎面扑来,与夫差正打了照面,夫差见了此人亦如见到从前的自己!说不清的亲熟,又道不明的陌路,一瞬间,他的思绪又回到灵魂出窍那一刻,他无所依托的灵魂无助的看着自己卷在草席之中摔得稀烂的肉身…… “太后!救我啊!奴才的命如草芥,可如果奴才落入公子波手里,无疑假扮夫差的事就会揭穿,这恐怕影响了太后的威望……”假夫差跪到在太后面前,极力恳求太后救自己性命。 太后不以为然,面对这奴才的威胁性的求救置之不理。 很快,公子波率领人马追杀到太后寝宫,他跳下马,跪到施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太后道:“深更半夜,你不好生歇息,火烧王殿,以下犯上,冒犯君王,你可是犯了大罪!” 公子波闻言,跟左右手下相视一笑,嬉笑道:“儿臣知罪,恳请母后赎罪,另外,儿臣只是想跟二哥玩追迷藏罢了,并无冒犯之意。”说着,公子波分派兵马,暗插部署,将太后寝宫层层包围,他本人落落大方的移进寝宫内,看见了坐在病床上的太后,还有跪在其床边的‘二哥’和一个站在中央身材高大的侍卫。 一目了然,显然的,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可与他抗衡,于是公子波越发大胆起来,他肆无忌惮的走到‘夫差’面前,掐桩夫差’颈嗓,道:“二哥,我捉到你了,把玉玺交出来!” “太、太后,饶命啊饶命……我我……我只是个冒牌顶替的太监……”那奴才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脱了龙袍,撕掉假面,证明给公子波看,他哭爹喊娘的向诸位求饶道,“我不是真夫差,玉、玉玺也不在我这里。” 公子波大惊,一时间竟然乱了阵脚,不知所措的跟其他人面面相觑。“母、母后?这是怎么回事?因何有个假夫差?真的呢?真的夫差是不是早就不在人世了?”说着,公子波不由自主的狞笑起来。 “真夫差?”公子波一直没正眼相瞧的那个侍卫开口了,侍卫走到公子波面前,指了指自己,“你想知道真夫差在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大胆奴才!王爷面前,因何不跪!”公子波左右亲随齐喝道。 未等夫差开口,太后呵斥道:“大胆!真龙天子面前岂容尔等胡来!” “母后!”公子波吼道,“母后是不是老糊涂了?随便找来一个贱奴尊其为王?” 夫差高举手中玉玺,一道金光照射在公子波脸上,见是玉玺,他纵身便夺,夫差反将其牵制住,抵于身下,公子波余党正欲围上来搭救,却被夫差手中金灿灿的玉玺下退两旁,见玺如见君,君威之下,不敢冒犯。 “老三,假夫差也好、再立新君也好,无非是哀家对你的试探罢了,没想到你不臣之心如此明显,不服从君威,以下犯上,结党专权,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后、还有没有国君!”太后脸色苍白,说出来的话却是铿锵有力的。 公子波原本满不以为然,他被夫差压制下,觊觎挣扎,命左右士卒将这群人包括老太后在内,全部拿下!可为今之际,哪还有人听他是令,众人纷纷退让,向真正的夫差陛下跪倒,高呼其万岁万万岁。 48.重立新国策 天亮的时候,夫差寝宫已经彻底燃为灰烬,公子波被处极刑,太后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夫差便不多打扰,他已经穿上了一身龙袍,退其左右,他独自行走在断壁残垣之中想着心事,往事依稀,正如这场火灾一般,燃得荡然无存,残念却历历在目。 能工巧匠们纷纷赶来,为吴王新建寝宫,这一场风波才渐渐平息,夫差又重新坐回王位之上,他理应当高兴才是,可是夫差神情凝重,没有半点喜色。云阳城兴修越王铜像一事,让他看见了勾践的深得民心,公子波兴风夺权,更让他看清自己统治地位的空虚,他还如何高兴的起来? 起初,他以二十一世纪一个平凡的小市民心理而自居,君威天下?他找不到这样的真实感,可一次次历经的事实告诉他,他的人生已经跟过去脱节,他独占春秋的野心在日益膨胀丰硕,他要的不仅仅是世人对他的臣服,更要赞誉、美名、流芳百世!他要让公子庆忌一样的人对他自愧不如,他要让勾践一样的人对他悔不当初,他要让公子波一样的人对他忠心不二,他要让天下百姓拥戴歌咏他是千载明君……他只想被认同,只想让自己的羽翼更丰满,这不算是野心吧。他之前以平凡者自居,却活得腹背受敌、狼狈不堪!与其如此,将自己强大起来,这又何错之有了? 夫差不在的三年,太后、伯嚭专政,国师孙子眼见朝纲日渐荒废,‘夫差’竟比从前还不争气,一气之下,孙子告老还乡、辞官不做。夫差重新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再请孙子出山,(为示诚意,夫差辞掉伯嚭宰相之职,打法他回老家种地去了。)第二件事是官复伍子胥原职,第三件事重新颁布新宪法新朝纲。 新朝纲经孙子等文武百官的再三商榷,融汇老子‘以柔克刚’的道家思想于百姓,法家的苛刻严格于朝野,兵家的阴谋阳谋于战争,儒家思想于政治,墨家思想于教育(法家商鞅最后帮秦国统一六国,时间推算属战国后期,这里夫差提前盗用于新宪法之内,属作者杜撰,不足为戒。),新宪法取诸子百家之所长,补其所短,算得上是旷世之宝典,拣其中十条为示: 其一,加强中央集权制,削弱三宫九卿的势力,由君主直接管理文武,再由文武管理各郡县;年终上绩制度,以功过论任免,防止徇私舞弊。其二,军队临战受将制,由君主下令任派将军,再由将军任派都卫,战时由国君认可,奉命将军出征,非战时,各级将军无权调动军队。没有上级命令,将军最多只可动用五十士卒,否则,以叛乱论处。其三,受田制,土地由国家所有,任何人不得擅自买卖土地;新垦荒的土地,五年不收赋税,国家每年发放耕种农具,禁浪费种子,禁浪费肥料。其四,保护工商业,所谓无商不富,只有工商业兴隆,国库才能富足,国家才能富强,凡新入商者,三年免税,工农商一视同仁。其五,鼓励农桑渔牧,凡以农桑渔牧勤劳致富者,国家免其劳役,凡以懒惰误农者,充为官奴,发配边疆垦荒。其六,奖励军功,以功劳大小定爵位,凡杀敌一人者,准进士,赐金百两,凡后退一步者,斩没其家,收其家人为奴,皇室宗亲也要以功过论其赏罚。其七,实行保甲连做,五户为一保,十户为一连,一家犯法,其他家举报,否则将被视为同犯,不得私藏罪犯,不得贩卖私盐等。其八,加强军事训练。其九,敬老,年满八十岁老者,国家每年颁发礼品金银,家有老人者,必须善待,若不善待,处于重刑。其十,提倡节俭,节俭作为年底各级官吏任免的必备条件之一……(节选<赵武灵王>以示参考。) 就这样一个新国策,大到治国,小到治家,条条款款,详细缜密。夫差做事力求从速从快,新政一经确认,便立刻传令颁布下去,并得到广大百姓的积极响应,皆称颂吴王英明神武。 而唯独这最后一件事,却让百姓对吴王的好印象大打折扣,他迎娶了红娘子为正宫皇后,婵儿为东宫贵妃。这到都是次要,最主要的原因是,夫差一改从前,也学着历朝历代的君主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大修后宫,有‘春兰宫’、‘夏荷宫’和‘秋菊宫’、‘冬梅宫’之分,三千粉黛、七十二嫔妃分别安置在其前三个宫中,而最玄妙的是最后一个冬梅宫,这冬梅宫里,住着的不是妖娆女眷,而是一些专供夫差泄欲的妙龄男宠。 民间相传,夫差每一夜都要轮流在四个寝宫各住一次,每晚都有数不尽的男女宠妃侍寝,供其享乐,每晚,都有销魂的床地之声从春宫传出,吟哦声不绝于耳。久而久之,一传十,十传百,老百姓在敬其英明神武的同时,又对他风流yin糜的私生活颇感兴趣,“三好郎,三好郎,好酒好色好龙阳,妖娆不分男或女,带回姑苏侍君王……”诸如此类戏讽夫差的谣段子,曾在市井之中一度风靡过。 而事实上,百姓到底有没有曲解夫差的意思?恐怕,真相只有夫差本人最为清楚。 诺大的皇城后宫之中,除了年势已高的太后之外,最受人尊重的,便属正宫皇后与东宫婵贵妃二人了,不但奴才们尊重她们二位,最主要的,是她们二位也极受吴王夫差的尊宠。世人道尽夫差如何风流,而夫差却唯对此二位贵人相敬如宾,从不做轻薄之事。(红娘子乃半仙之躯,专研独门绝学,练得是终身禁欲的功夫,因此她与夫差之间的感情很微妙,既是夫差的救命恩人和再造者,又是夫差的灵魂知己。而相对于情窦初开的婵儿,夫差更是宠其为妹妹,不做越轨之事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日,婵贵妃来到皇后寝宫请安,婵儿长嘘短叹道:“宫主大人,婵儿越来越琢磨不透公子的心思了,自从随公子回到他的王城之后,他整个好像变了个人。”虽然两个人已经进宫有了一段时间,婵儿却一直以原来的称呼称呼彼此。 红娘子笑道:“妹妹是有什么心事?” “宫主大人,谁的心事也瞒不过您呀,我虽清楚公子本性并非酒色之徒,可宫主大人,您知道现在世人是如何谈论公子的?人人都讽刺他是三好郎,这可不是什么好听话。”婵儿蹙眉道,在她想来,她如此深爱的男子贪图酒色是小,遭世人嘲讽是大,因此她怎能不痛心。 红娘子却只是欣然一笑,宽慰道:“陛下这么做,这其中定有他的道理,妹妹年纪还小,别被表象蒙蔽了才是。” 婵儿眨着湿润的眸子,道:“宫主的意思是……” “陛下表面上沉迷酒色,实际上是为掩人耳目,通过百姓之口,将一个堕落昏庸的吴王传到各个诸侯国耳中,使他们对我吴国麻痹大意,而暗地之中,陛下早有了攻打列国的周密部署,这是于公,于私的话,便也是假借百姓的流言诽语,去刺痛那个曾伤害过他的人的心罢了,”红娘子娓娓道来,为婵儿指点迷经,最后又暗自好笑,觉得夫差于私这一动机,就像小孩子家的报复,实在太过幼稚。 婵儿破啼为笑,细语道:“原来如此,是婵儿太糊涂了,竟也跟着误会了公子。” 红娘子道:“正是,好妹妹,这事关重大,你可千万别泄露出去。” “婵儿知道了。”得了红娘子的点拨,婵儿有如开云见日般,心情轻松了不少,她退出皇后寝宫,几个贴身宫女陪着,往回东宫的路上行去。 途中路过御花园,亭中,几个春兰宫里的妃子正在七嘴八舌的闲聊,其中一个叫虞妃的妃子近日荣得夫差的宠爱,便有些忘乎所以,她老远的瞧见婵贵妃正往此处走来,便拉开嗓子道:“唉,昨晚上陛下又在我那里耗了大半夜,陛下生龙活虎,害得本妃几次招架不住,唉,累得骨头都散架了似的。”说着,还乏累得扭了扭腰肢。 婵儿听得清清楚楚,她虽未与夫差同床过,对于男女之事,也不是不知道,听了虞妃颇具张扬、无限风骚的语气,脑子里便立时出现了虞妃与夫差二人颠鸾倒凤的画面,一时间,婵儿竟然又羞又恼。其他妃子也听出了虞妃话中仕宠似娇的风骚样儿,只是表面上不以为然罢了,心中却暗骂她婊子。 虞妃继续提高音量,道:“你们说,当贵妃又有什么好了?西施娘娘一年半载也见不到陛下一面,整日抱着个琵琶,独唱空闺怨曲,东宫的贵妃娘娘呢?听说陛下每次去了,只是陪着吃吃饭,下下棋,从不留下过夜,唉……”她原本还想说皇后,身为皇后却整日吃斋念佛,跟守活寡没什么分别,却介于皇后的地位,硬把话收了回去,“所以呀,要说什么贵不贵妃的,还不如咱们普通妃子来的痛快呢。” “就是呀,”另一个背对着婵儿而不知身后有人的妃子接着虞妃的话说道,“有朝一日,姐妹们如能怀上皇嗣,为皇室添枝加叶,那身份和地位在这后宫之中就大大的不同了……” 一行人正热闹的说着,婵儿已经走到了众妃近前,出于礼节,众妃纷纷向她问安,唯独这个虞妃,横着脖子,对其装作视而不见一般。 婵儿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奴凭主贵,她身边的小宫女见了虞妃如此傲慢无理的态度便十分恼火,小宫女为主子报不平,扬声道:“主子,咱们快些离开这里为好,免得沾上一身腥臊味儿!”说着,狠瞪了虞妃一眼。 婵儿臊得脸通红,急忙责备了小宫女几句,可虞妃挨了骂,对方又是地位不如自己的小奴婢,可恼的不得了,尖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有你说话的份儿?在这后宫之中,我捏死你好比捏死一只臭虫!”虞妃一直骂,婵贵妃走了多远,她就骂了多久。 很快,这件事传到了夫差耳中,他曾说过,后宫之内,凡是对皇后及两宫贵妃不敬者,都要受到重罚,毫无例外,虞妃被打入了冷宫,可婵儿却没有半丝宽慰之感,与她来说,自己跟打入冷宫也毫无区别,年纪轻轻的她正是蠢蠢欲动的龙虎之年,她自然渴望着能被夫差滋润,而当初她说过,只要公子肯带上自己,就是做他的丫鬟她也愿意,她一边羞于奢求,一边又整夜忍受四季宫里传来的欢爱之声的折磨,于身于心,都足以使她痛苦万分。 49.龙阳之癖 婵儿有时想过,自己在夫差心中,恐怕连个侍寝的男宠也比不过。婵儿的心思是瞒不过皇后红娘子的,为了权宜之计,皇后在夫差面前提过一些建议,为婵儿说了不少好话,皇后对于夫差道:“魂儿,为皇室传宗结代是大事,马虎不得,婵儿是个好姑娘,贤惠端良,有这样的母亲才能孕育出真龙天子。”皇后催着夫差跟婵儿同房的用意不言而喻。 夫差点了点头,道:“姐姐的意思我清楚,只是,如今我还可以视婵儿为妹妹一样疼爱,一旦东窗事发,我便只能把婵儿当成一个生孩子的工具,于情于理,我也不能这么对她。” “你总有你的理由,”红娘子撇了嘴嗤笑,又道,“那些侍寝的少年呢?你也视他们为生孩子的工具?” “那不一样的,姐姐不能拿婵儿跟他们相比。”夫差道。 红娘子摇头轻叹:“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拿那些靠出卖色相博陛下欢心的男宠,与婵儿相提并论是玷污了婵儿了?唉,婵儿若是听了你这番狡辩,也不知是喜是忧。” 冬梅宫中,有上百个妙龄男宠,这些男子当中,年纪最小的十四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夫差不单单与他们行夫妻之事,更多时候,是将他们集中到一起,编排成一只年轻精干的秘密军队,白天,夫差亲自训练他们,传授他们武功,到了晚上,在床地之间,熟悉他们每个人的品性,再加以因才施教。所以相比起四季宫中另外其他三个宫,夫差来往于冬梅宫的次数是最频繁的。这也难怪其他妃子包括婵儿在内,格外嫉妒冬梅宫的这些男宠。 时间飞快,很快到了夏季,这天夜里,婵儿从熟睡中醒来,之后再也无心睡眠,慢慢长夜,她穿上衣物,走出东宫,沿着迂回的碎石路欣赏着月光斑斓的夜景。 忽然一阵少年的吟叫声传入婵儿耳中,那声音颤抖中含带着难耐的娇嗔和抵制不住的兴奋,婵儿顺着声音方向寻去,便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冬梅宫。 “陛下你坏!你明知道、知道昨晚上要的人家如此激烈……今日白天……你还故意让我驯、让我驯那匹劣马,……害我屁股痛死了……”婵儿来到冬梅宫的一间寝宫窗下,将里面人说的话听得清楚无遗。 接着,传出夫差慵懒沙哑的声音——“来让寡人瞧瞧,寡人的灵昌会有多痛?”话音一落,里面是一阵衣绸摩擦的悉簌声。 婵儿好奇心大起,她略显犹豫的用指尖点破窗纸,通过小小的缝隙向内望去,只见夫差拥着怀里的粉面少年款衣而卧,那少年名叫屠灵昌,很是得夫差宠幸。 灵昌翘起雪白的双臀,向夫差嗔怪道:“都肿了怎么会不疼?好陛下,今晚上就放过我吧,您去宠幸其他人好不好。” 夫差朗声大笑,伸出手掌抚摸着灵昌的臀部,并拍打出声,好像在惩戒他竟也学会讨价还价似的,等夫差笑够,便俯在少年耳边低声道:“灵昌乖,寡人会轻一些,不会伤了你。”说着,夫差提起灵昌的腰臀,一个冲力顶了进去。 “啊——唔,”灵昌皱紧双眉,咬紧牙冠,吃痛的模样尽显,站在窗外偷眼观瞧的婵儿看到此情此景后,不禁羞怒难忍,心中暗骂公子实在是过于胡来,转身悻悻的走掉了。她哪知道这少年所受的疼痛只是暂时的,稍后,灵昌尽享的快感,岂是她能体会? “灵昌放松,不然会痛哦。”夫差一边缓缓的推进腰肢,一边不住的刺激着灵昌身下脆弱的男性,片刻功夫,灵昌的表情从刚开始的吃痛模样渐渐变得红晕,他呼吸急促,难耐的调整了姿势,翻身躺平于夫差身下,双腿大开,纠缠着夫差的腰干不放。 “轻,轻些,陛下,灵昌、灵昌就要受不住了!”少年周身浸染成一片醉人的粉红,他胸前的两点相思粒在夫差的揉弄下绽放出剔透的红光,夫差看灵昌渐渐有了反应,他非但没有迟缓的意思,反而动作的比之前更加猛烈用力,他俯身,啃吻着灵昌颤抖的双乳,身下的人胸口起伏的更加剧烈,甚至迷乱的跟着夫差一起款摆着腰臀,叫道:“啊啊,好、好舒服,灵昌要给了!灵昌好舒服,啊啊……啊……” “不可以这么快,知道吗?”夫差忽然停止动作,这让处在情欲浪尖的灵昌七上八下,甚是难忍,穴口更是紧紧吸着夫差的男性不放。 灵昌浑身炽热不止,最初担心的样子早不见了,他缠在夫差身上狂扭,胀红的小肉柱拼命的在夫差陛下的小腹上不住磨蹭,并浪叫道:“好陛下,灵昌受不住了,求、求陛下快给我吧!” 夫差却疲累一般的倒在床上,闭目养神,灵昌只好骑在他身上,自行的提起陛下的阳刚,对准入口,欲求不满的往自己身体里推送,一边不住请求道:“灵昌要骑陛下!灵昌要骑……” 闻言,夫差哈哈大笑,使出蛟龙翻身式,迅猛的进出于灵昌温热湿滑的穴内,搅撞得身上人起伏不跌,又哭又叫。“不,啊啊,慢、慢点啊、唔啊……啊啊啊……啊……” “灵昌若能骑稳了寡人这头猛虎,日后便不会再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夫差用如此不正经的口吻训教屠灵昌如何骑马,实在是让屠灵昌又爱又气,知道陛下是用心良苦,可这种时候,也不忘拿来训练自己……真是…… 两个男人在床塌之上不尽其穷、变幻着各种姿势,各给所需,各需所求,欲死欲仙,交合的好不欢愉,等到清醒过来时,方发现天色已经渐亮,夫差竟在屠灵昌这里尽兴了一整夜而不自知!此时已经到了上朝的时辰,夫差起了身,灵昌服侍着他,为他穿戴好龙袍,梳洗已毕,夫差便离开冬梅宫,起驾赶往正殿上早朝去了。 而夫差不自知的事情还很多,比如,他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屠灵昌的眉宇之间,倒是与那昔日的小日子,有八分相似呢。不仅是相貌上,连那副装正经的模样,更是与某人相似极了。 夫差走上正殿,满朝文武齐贺:“陛下万岁万万岁。” 夫差命众卿平身,道:“寡人预计倾兵北上伐齐一事,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和好的计谋?” 孙子上奏道:“齐国乃北方的大国!实力雄厚,陛下伐齐一举如能成功,无疑奠定了我吴在春秋列国之间的地位!可齐国地势易守不宜攻,且与吴国相距甚远,又没有畅通无阻的粮道,攻打齐国,依臣所见,还需从长计议。” “嗯,”夫差点头思索,“没有好的粮道,可以大修一条人工运河,齐国东临淮水,我吴国如果从江北修建临时役,一路北上,直通山阳(今淮安)入淮,也未失不可。” 孙子手捻须髯,边点头边立在一旁思索,其他文武也纷纷献计献策,就北上伐齐一事讨论开了,有的赞成修造运河,且要用倾国之力,从速从快,再进军北上,一举攻下齐国;有的说新政刚颁布不久,国家百废待兴,应把主要力量集中在自强上,暂不主张大动兵戈。夫差沉默不语,认真听着众卿们的想法,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口干舌燥,热议了一上午也没敲定出最终结果,这事情便也暂时搁浅下来。 夫差正欲退朝,伍子胥上奏道:“微臣有事启奏陛下。” “何事?” “前些日子,陛下派微臣打造宝剑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微臣向陛下引荐一个人,这世上,只有此人能为陛下打造出旷世之器!” 夫差命伍子胥负责寻找冶金高人,铸造最好的宝剑,所谓何故呢?这次夫差重新回到吴国,再次做上王位,各种做法都与过去大不相同,他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如何强大、如何使吴国的江山社稽固若金汤,他施行改革,新立宪法,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加强军事训练,这并不是一席空话,宪法也并非一纸空文,夫差不单要让军队的实力强大,更提倡全民习武,如此一来,其他诸侯国岂敢侵犯吴国、觊觎吴国! 子曾经曰过: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因此夫差特派伍子胥到处寻找五湖四海之中的冶金高手,为自己铸造一把举世宝剑,再传授子民冶炼之术,到时吴国境内,不分男女老少,皆以习武为流行。 此时听闻伍子胥禀报事情有了眉目,夫差精神大震,重新坐回龙椅,问道,“哦?是位什么样的人?” “此人是越国著名匠师欧冶子的徒弟,名叫干将,是吴人。” 一听是越国人的徒弟,夫差冷哼一声,说起欧冶子这个人,夫差并不陌生,此人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他生前,曾奉命为父王阖闾铸造吴钩,历时三年才终于打造出来,父王大怒,将其处死,而他这位徒弟干将,想当然尔,奉命铸剑是假,殉私报仇是真才对!何况他是吴人,却拜越人为师,吴越两国一直以来都是敌对的,干将这算是‘认贼做父’! 夫差沉着脸,问道:“爱卿,你忘了欧冶子是怎么死的了?” 伍子胥看吴王明显不悦起来,一听他问话,似乎有指责自己的意思,原本还满心欢喜的回来交差,哪料撞了南墙了,便在心中暗骂,后悔不该听勾践那厮的‘谗言’!糊涂糊涂! 50.弄巧成拙 三个月前,伍子胥剑拔弩张,暗中给勾践下了断肠散,并挟持勾践范蠡二人,北上寻找吴王未寒在外的尸骨。北方天气极寒,道路被冰雪覆盖,行路十分困难,那一天,他们三个人来到汉滨之地的官道,路过一处接官亭,是连日来唯一一处可以暂避风雪的地方,三个人便栖身于此,又生了火,稍作休息,伍子胥质问勾践,道:“当年你与夫差陛下,到这么远的地界来,到底所谓何事?” 勾践呆若木鸡,加上寒风吹打,脸色苍白,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就跟僵死的死人一样,他一听伍子胥的问话,寻其原由——为何来汉滨?为何来汉滨,是……夫差为了救他,不远万里来找鬼谷子的,没想到,没想到汉滨此行,救了自己不假,却成了夫差的穷途末路。 勾践干唇紧闭,沉默不语,伍子胥见他装聋作哑,不由得恼羞成怒,不知道他又耍什么鬼主意。伍子胥上前狠踹了勾践一脚,命令道:“你去这附近的村落里找些吃的来!” 范蠡走上前道:“伍将军,让我去吧。” “不!就让他去!到了我手底下,他还以为自己是越王不成?”范蠡正想替勾践再求求情,勾践则起了身,二话不说出去了。 勾践走出亭外,沿着官路向西,那个方向正有个村落,勾践紧走几步,到了夫差当日坠崖的崖口,他自然不知道这里是夫差遇难的地方,却见路边一个积雪的古树下,雪堆里有一处散发红光的凹陷,那红光很微弱,一般人难以注意到,勾践走到近处,俯身一看,竟是一震——这是两个泥人童子,一个手持冰糖葫芦,一个手持书卷,模样栩栩如生,虽然脱漆很严重,但在冰雪的映照下,散发的光茫却熠熠夺目……这是夫差生前随身携带的物件。 勾践立刻想到了前些日子在路上遇到的那位奇怪公子,那公子无端的在最后叮嘱他:“阁下路过一处接官亭,若在崖口发现了一些相识之物,就会知道一点,你要找的人,已经回到他本应该在的地方了。” 正当勾践神游的功夫,忽然从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定睛一看,是一群吴军,以伍子胥手下刘承将军为首,气势凶凶的向这边赶来,刘承驱着马,向众人道:“这里有处亭子,弟兄们先在这里避避风雪,雪停后再赶路不迟。” “是!”众人领命纷纷下马,就此安营。 还没等勾践走到近处,片刻,从亭子里传来刘承的话音:“属下参见将军!” “请起请起!”伍子胥的话音,“现如今,刘将军的官职远在我之上,还要我拜你才是。不过,你们怎么会来这的?” “属下正是来找将军的!”说着,刘承从怀着掏出一道圣旨,宣读圣御,吴王命伍子胥官付原职,仍任国卿一职,即日回宫效命! “这……这又是伯嚭的新花样?想必是假夫差出了什么差错,叫我回去收拾烂摊子罢!”伍子胥听了圣旨,非但不高兴,反而气个半死。 刘承笑道:“将军,你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说着,刘承把近日来宫廷里发生的大事一一讲给伍子胥听,从季公子夺权、假夫差败露、吴王再立新政、召回孙子、解职伯嚭等等,全盘描述了一遍。 “孙子大人都?那就是吴王、回来了?夫差尚还活着了??”伍子胥听完几乎跳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属下一打探出将军的下落,便连日赶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将军。” 亭外的勾践更是心中一凛,夫差还活着,夫差并没死,还尚在人间!刘承的话、伍子胥的话、包括那位怪公子的话,犹如音符一样在脑子里来回萦绕,勾践握紧手中的泥人,热泪滴落在泥人冰冷彻骨的泥身上,浸出点点绒花。 “夫差还活着!”此时的勾践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到夫差身边! 于是一行人掉转马头,一路南下,向姑苏行进。伍子胥向来公事公办,既然吴王没死,他也无需在与勾践为敌,回到姑苏便把断肠散的解药给了勾践,也以礼相待,不再滞留他。 可没想到勾践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伍子胥放他回越国,他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他还要求伍子胥一定要安排他与夫差见上一面,否则,便赖在国卿府不走了。 所以,话又说回来,伍子胥刚一上任,吴王夫差便派他寻找铸剑的高手,这无疑是对伍子胥的考验,如果这件事情办好了,自然是立了首功,伍子胥当然急于证明自己,可要说找人铸剑容易,找绝世高手铸绝世好剑,却谈何容易呢?一时间,伍子胥也无从下手。 于是,这个赖在国卿府一住就是三个月的‘贵客’见府主人愁眉不展,便问其原由,接下来,便有了越勾践暗助伍子胥,引荐欧冶子之徒干将的故事。 寻根究底,勾践是好意想帮伍子胥,一旦事成,伍子胥便可答应帮他安排与夫差见面的事。岂料伍子胥在宫廷上一提到欧冶子的名字,夫差便沉下脸来,满心不悦!这事可当真弄巧成拙了。 “爱卿,你难道忘了欧冶子是怎么死的了?”夫差喝问道。 “这……”伍子胥吞吞吐吐,他当然知道欧冶子是死于先王之手。 “所以这事情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吧?”夫差便是随口问道,“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这……这……”伍子胥一身冷汗,不知如何回禀才不至牵怒吴王。 夫差看伍子胥吞吞吐吐、满腹疑虑,似乎有难言之隐,当着众臣的面,也不再深究下去,只待抽出空来找他私谈。 不过,干将,这名字也熟悉的很,夫差坐在殿上思来想去,琢磨着到底在哪里听过干将这个名字,他忽然想到,以前在玩网游的时候,倒是经常用干将剑,此剑为雄剑,另有一雌剑名为莫邪,干将莫邪,一阴一阳,攻击力8.5,是一对无法分开的雌雄宝剑。只是此时,夫差也不知晓干将与干将剑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伍子胥见夫差沉默不语,便有点急了,他原以为顺水推舟的,夫差会接见干将,所以,他先斩后奏的,此时此刻,那干将已经在殿外等候了多时,也包括那位一心想见夫差的越王在内。 越王勾践陪着干将一同前来,还带来了两把宝剑,一把干将,一把莫邪,二人在殿外顶着烈日,静等着里面的人宣召。可伍子胥进去就没见出来,早朝开到中午也不散去,不知夫差在谈论什么国家大事,勾践有心想进去求见,无奈侍卫把守森严,没有吴王亲自召见,擅闯宫廷,可是犯了大忌。 干将是外人,他不懂勾践作为堂堂越王,为何这么愿意捧吴王的臭脚,顶着烈日献求见,似乎掉价的不单单是自己的宝剑,连越王的身份也…… 忽然,勾践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拔出手中的莫邪剑,向干将刺去,干将一愣,不明所以,也抽出怀中的干将剑进行招架,一边急问:“越王,我因何事冒犯与你了?为何要偷袭我?” “这不是偷袭,如此好剑,不开壳练练岂不可惜。”说着,与干将在殿外打斗起来。 夫差正在里头议事,忽然太监进来禀报说,殿外有人打起来了。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寡人面前胡闹!带上来!”夫差吩咐下去,众侍卫得令,带上武器纷纷出动。伍子胥暗自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这次可是被勾践害苦了。 不一会儿,勾践和干将二人在众侍卫的押戒下来到正殿,文武百官一看,都认出这其中一人是越王勾践,且这些年来,越王以臣自称,年年岁岁献重礼朝贺吴国,对待吴国很是敬重,怎么今日在殿外胡闹?这真的是越王?百官一阵唏嘘,暗中相互使眼色,连成一气,决定吴王问罪的时候多替越王说些好处,分析利害关系,力保越王! 而勾践本人也是一震,抬头望向大殿之上的吴王夫差,竟是那日在路上遇见的奇怪公子!因此,夫差问话,他居然一句没听见! “寡人问话,你为何不回答?!” “啊?”勾践恍然大悟,不知夫差问了些什么。近处有人低声提醒道:“陛下问你是何人。” “哦,回禀吴王,在下越人勾践,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勾践答道。 夫差暗自咒骂他装模作样的本事有增无减,却起身笑脸相迎道:“原来是兄弟友邦,大家自己人,来人!为越王陛下赐座!” 众人一看,夫差面色和悦,风度翩翩,并无责怪之意,众人纷纷替越王松了口气,还发自内心的慨叹夫差有王者的气度。 于是,朝会变成了外交会,两国君王相互寒暄交谈,气氛十分友好,最后指向实质性话题,铸剑一事,勾践道:“干将虽然身在越国,可他毕竟是吴人,一心想为吴王效力,这样的人才,连我这个越王也舍不得还给吴国,可为了博得吴王欢心,只好忍痛割爱。”勾践所说的和他所想的确实一致,一听说夫差急于寻找铸剑师,他便马上想到本国的铸剑大师欧冶子,听说他徒弟青出于蓝,更是难得的人才,便二话不说引荐给伍子胥。 可无论多发自肺腑的真心话,经过夫差耳朵的过滤,总是变得极不中听的!夫差心中冷骂他虚伪、恶心!表面上仍是以礼相待:“这就有劳越王的用心良苦了!听说你们今日恰巧带来了两把宝剑?” “正是!”勾践从干将手中接过雌雄双剑,恭敬的向吴王献上。 夫差接过宝剑,掂量其分量,确实不错,再看其剑壳、剑柄的做工,皆属上品,拔剑出窍,寒光如闪电般掠过,剑气逼人!红娘子说过,一把真正的好剑,其剑身之中是住着个剑仙的,极具灵气,夫差现在手中拿的这把剑是干将剑,剑气横溢,光是佩戴在身上,就有数不尽的杀气!夫差放下干将剑,取来莫邪剑来衡量,这把剑呈锥型,刚中带柔,刚柔并尽,令人心生惬意!“的确都是上等的宝剑,不知剑名是……”,夫差问道。 “这把名叫莫邪,这一把,名叫干将。”勾践解释道。 “什么?”夫差大震,原来这世上当真有干将莫邪这一雌雄双剑的存在,而非小说、网游虚构得来!“铁英,寒泉,亮石,采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七七四十九日以身赴铜水,血凝剑气而成,削金如泥,吹毛得过。”这是网游中对双剑的描述,如今夫差剑握在手,真是春风得意、如获至宝! 众臣子一见夫差的表情明显明朗起来,便有人提议,既然宝剑在手,何不请两国君主斗剑比试一番! 夫差没注意到这主意是谁出的,总之,是十分合他心意!他看向勾践,问道:“越王的意思是?” “吴王有这兴致,作臣的,奉陪就是了,不过,还请吴王手下留情。”勾践笑道。 夫差回道:“寡人会手下留情的!” 51.笑里藏刀 勾践夫差二人在众人的怂恿下,当众比武,先打斗了一百二十个照面,不分胜负!外行看热闹,可就是内行,也看不懂两个人出招的奇特!一个是招招致命,一个是招招戏虐。夫差先后击中勾践全身上下所有要害之处,勾践见招拆招,一一化解,还不忘趁机尽可能的多发生身体接触。夫差打斗动作快如飚风,出拳即准且狠,咄咄逼人的招势岂是常人能招架的?勾践却用手掌轻抚夫差的脸颊,指尖从夫差耳际扶过,滑至下额,似春风扶面,诉不尽的温柔。 “勾践,你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夫差一边与勾践激烈打斗,一边冷嘲热讽的出言重伤他。 众人皆看出来勾践是渐渐占了下风的,眼看他只有招架之力,再无反手之功,却觉得他笑得更欢,出手也更松弛有度了。 勾践道:“你真的是夫差?”其实现在的勾践心中已经有了正确答案,与他热斗在一处的眼前人就是夫差无疑!纵然容貌上、言行举止上,都与从前的夫差截然不同,可勾践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坚定自己的答案,自己死灰复燃、怦然逆流的心跳和血液,只有在面对夫差时才会有如此反应!他的行为和直觉是不会说谎的。 夫差心里厌透了他这副笑容,可夫差脸上却露出既欣赏又了然的表情,他拔出干将剑,迎风刺向勾践心口,道:“那还有假!” 勾践扯出莫邪剑,“呯啪”招架,双剑相抵,火星闪耀,而二人对望的眼神也越发‘深情’,勾践嘴角的弧度也越发甜蜜:“公子那一日在车内不是告诉我了?你说我要找的人已经回到了他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所以,你不是夫差,你是假冒的。” “哦?正是如此,我这不是在原来的位置上了?又有何不对之处?”夫差抽身调整剑锋角度,向勾践双膝斩去。 勾践飞身躲过,道:“夫差说过,他原来的位置可是一个叫二十一世纪的地方,所以无论你是夫差与否,你都骗了我。”是啊,如果他是真夫差,却并非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呀,这句话说的就有敝陋了。 夫差心里一颤,这些自己昔日随口说过的话,这混蛋倒还记着,连二十一世纪他也记着……他到底记了多少、忘了多少……夫差进攻的势头缓了下来,他在想着心事,却看见勾践正含笑看他,才觉得自己中了勾践的暗算!敌我阵前,岂能分心?夫差反应过来,便加紧了攻击速度,暗骂勾践阴损,殊不知他刚才失神的时候,勾践趁机占了他不少便宜。 “勾践,你笑什么?”夫差低旋一百八十度,一手钳住勾践的颈嗓,与此同时,脚上使出‘横扫千军式’向勾践的脚踝袭击。勾践纵身一跃,用‘欲擒故纵’的假动作躲过脚下,一招‘高山流水’握住夫差的腰干,好像在估量他胖瘦似的,勾践此时被夫差掐住颈嗓,便只能吃惊的道:“我笑你、笑你就像一匹难以驯服、狂野奔放的野马。” 夫差咬紧银牙,冷笑道:“你怎么不试试有多难驯服?”说着,他放弃攻击勾践的颈嗓,一招‘釜底抽薪’,钳住勾践底下的男性要害,他只需稍一用掌力,就能让勾践断子绝孙。 “没了它,想试着驯服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勾践笑道,他口中的‘驯服’可是句腥话。 “又笑,若不是碍于众目睽睽,你早做鬼了。”夫差察觉得到手中传来勾践下体的温度,实在是恶心至极,便松开了束缚,冷眼瞪着他。 “若不是碍于众目睽睽,能做你胯下之鬼,死也风流。”勾践仪表堂堂,却总是在面对夫差的时候说尽不正经的话,这幅伪君子的假面恐怕世上只有夫差一人清楚。 夫差嗤笑,出招越发阴损,勾践轻松迎战,因为他断定夫差即便再想将自己千刀万剐,也不会急于在此时。 外行看来,这是两国的君王在娱乐消遣。内行眼里,这是顶级的高手在切磋技艺。而事实上,这是一场空前盛大的心理战!笑里藏刀,都不足以来形容它潜在的危险跟凶残! 一场激烈精彩的打斗结束,自然是以勾践的失败告终,在众人面前,勾践弓身施礼,道:“吴王陛下好功夫,勾践自愧不如!”又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一百七十回合,九十五次命中要害,可你都是点到为止,并不想伤我。” 夫差还礼,道:“刁虫小计,让越王见笑了,多亏你承让才是。”说完,脸上笑容不减,话峰却急转,并低声道:“的确是不想伤你,我可要留着你,慢慢的折磨。” 文武百官一饱眼福,纷纷拍掌叫绝,连孙子也对夫差大大改观不少。夫差收下宝剑,命伍子胥好生款待越王,等到来日,必定在宫中为越王大设酒宴。吩咐完毕,无事退朝,百官散去,刘承走到伍子胥近前,陪笑道:“国君龙颜大悦,恭喜伍国卿立了奇功一件。” 伍子胥擦擦冷汗,暗自庆幸道:“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啊!”他冷觑勾践一眼道,“你也看见了,陛下跟过去截然不同,识实务者,为俊杰也,你最好改改从前那一套,免得再惹出是非来。人要见你也见了,明日宴罢,你就赶快回越国去吧,我这是忠劝。” 勾践点了点头,他现在的心脏还在怦然作响!与昔日相比,如今的夫差危险的就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泥沼险滩,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却暗藏杀机!这种近似冲突前的温柔,更加刺激着勾践全身上下的感官,轻易的便将他沉淀三年之久的全部情愫彻底颠覆,逃出理智的闸门,如洪水猛兽般湍急的失去控制!他深知,自己已经欲罢不能。 夫差回到寝宫,一边欣赏着得来的宝剑,一边回味着刚才的情景,那个混蛋勾践,恐怕此时此刻也没发现他已经遭了自己的毒手吧?‘杯弓蛇影’的最高境界,袭击对方的影子,可夫差不想便宜了勾践,让他死的那么痛快,他在毒针上作了手脚,调了药性,毕竟慢慢玩才更有趣。 …… “陛下?你在想什么呢?”灵昌白子下落,已经接二连三赢了夫差陛下十七局,显然陛下在想心事。 夫差双眼放空,神情好像在观看远方,忽闻灵昌在询问自己,斜着眼看去,原来这局灵昌又赢了,实在无趣,夫差扔掉手里的棋子,一翻身,倒在床上。 “灵昌今天都做什么了?”夫差闭目问道。 “陛下今日忙,没能亲自去教场指导我们功夫,不然的话,您就能看见灵昌骑马啦,灵昌可算把那匹难驯的劣马驯服的十分听话……”灵昌开心的汇报战绩,不料夫差冷眼看着他,表情十分恐怖,便当即止住话匣。 夫差沉着脸色,良久,放声大笑起来,道:“灵昌这么可爱,怎么会像那个混蛋呢!……罢了罢了,灵昌,说说你驯服了那匹劣马,最应该感谢谁呢?” 见夫差的面色由阴转晴,灵昌也跟着嬉笑起来,道:“当然要感谢陛下的教导,若不是陛下……昨晚……”灵昌脸颊一红,羞的说不出话来。 夫差满意的点头,一把将灵昌熊抱入怀,灵昌的胆子也比从前大了,在夫差怀中又扭又蹭,挑逗着陛下的男性,渴望与其温存,若能再像昨晚上那样温存一整夜,爽也爽死了。 灵昌俯身,小嘴含着夫差腿间的热情,身子紧贴着夫差的双腿,一边磨蹭一边抚摸着夫差的腰干。灵昌在陛下身上使足了媚功,只今天一日,他可见到了荣陛下宠幸的好处,那些从不拿他们男宠当人看的奴才们今日是对自己必恭必敬,连平时训练他们的督官今日都格外讨好自己,更别说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其他男宠了,再也不敢欺负他、对他使眼色了。灵昌便想好了,若日后每晚都能得陛下临幸,自己在后宫的地位便是主子级别,可不是低等的禁娈,若自己功夫上再有长进,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上将军,到时自己叱诧风云,便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思及此,灵昌捧起夫差的肉柱,爱抚的更加深切起来。 “唔嗯——啊啊啊……啊,求陛、陛下……再深,再再深些啊!不够,灵昌还要……还要……”灵昌不住的款摆腰肢,私处将夫差吃的紧紧的,一边握着自己的男性不停拨弄,一边将双腿张到最大,颤抖着承受着夫差的阳刚。 夫差一个顶力,刺到两个人都无法想象的深度…… 勾践一身夜行衣,身手矫捷的混入皇宫,对于吴宫的布局,他已经轻车熟路了,因此没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夫差的寝宫。三个月前,皇宫大乱,一场大火将从前的寝宫燃为灰烬,勾践身栖新寝宫之上,半天不见里面有所动静。 是了,现在民间传言道,他夫差是个好酒好色好龙阳的‘三好郎’,如此漫长的寂寞深宫,夫差怎么会放着三宫六院的温柔乡不管,乖乖守在寝宫孤枕独眠呢?勾践想到这里,心中一闷,站在高处,向远处的四季宫望去,一年四季,皆是春宫,夫差倒是越来越懂得享受了。 勾践步行至四季宫中,老远的飘来一阵娇酥入骨的呻吟:“陛下……陛下……陛下……”吟叫声颤抖的几乎断裂。 听到这不堪入耳的浪叫,勾践整个面部肌肉抖颤的几乎抽搐! “灵昌乖,”夫差嘶哑的声音传入勾践耳中,他道,“寡人看看你有多会骑……”紧着,是一阵粗喘和少年的尖叫声。 不用想都知道夫差此时此刻正在与他的男宠做苟合之事!勾践再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勇气,他的心几乎被那银糜之声揉碎了,他几乎崩溃到吐血的地步!“夫差你……你糊涂!”勾践黯然转身,凋零的泪水与空气擦出一层朦胧的弧,像舞者身上的水袖,轻盈的不易被察觉,漫天繁星,勾践凄然的身影像消融的冰雪一般,消失在夜幕之中。 52.越王敢爽约?? 夫差浑身湿汗的倒在床上,他擒住为自己捶肩的小手,低声道:“‘灵昌’这个名字不好,总会给人一种贪图之意,寡人再为你重新想个名字,如何?”灵昌嫣然一笑,陛下肯为自己多花心思,当然再好不过。 夫差继续道:“就叫‘小日子’吧。” 柔肩按摩的小手一下子卡住,嫣然的笑脸也僵住了,原本灵昌以为吴王陛下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指不定为自己取个如何儒雅响亮的好名字,哪成想叫什么‘小日子’,难听不说,根本就是在叫唤太监! 见灵昌闷不作声,夫差翻回身看他道:“怎么?不合你心意?” 灵昌急忙摇头否认:“不不,灵昌岂敢!” “嗯?”夫差面色阴沉的冷哼一声,灵昌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小日子领命就是啦,谢陛下赐名。”幸亏灵昌脑筋还算机灵,若真在此事上惹恼了吴王,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可他还是不知究竟哪里牵怒了吴王,夫差对骑在身上赤身裸体的灵昌已经兴趣大减,他一个猛翻身将灵昌摔在床上,夫差面似一潭死水,睁着一双空洞冷澈的大眼,指向门喝道:“滚出去!“ “陛、陛下!”因为前半夜的风流快活,灵昌的嗓子几乎喊到干哑,他哑着嗓子诚慌诚恐的求饶道,“陛下,小日子什么地方做的不周、惹陛下不悦,陛下如何责罚小日子也甘愿,只是、只是陛下千万别赶我走……” 夫差将沉默的目光投到灵昌身上,灵昌仿佛觉得一股冷意直冠足底。良久,夫差黯然若失般的低语道:“寡人带你如何?可你呢?居然敢不忠于寡人!别以为寡人不清楚你的心思!” 灵昌愕然,陛下不愧是真龙转世,任何心思事都不可能瞒的过!灵昌跪倒在地,双膝匍匐爬行到床头,哭道:“小日子不敢!小日子只想一心一意的服侍陛下,小日子不敢对陛下不忠!”他央求的声泪俱下、楚楚可怜,夫差竟也心生不忍起来,顺了顺气之后,夫差脸色稍稍缓和,抬手道:“只要你对寡人忠心,寡人也无意罚你,上床来吧。” “谢陛下盛恩!”灵昌哽咽着起身捏手捏脚的坐到床边,心想,都说半君如半虎,这话说得再切实不过,若想一辈子都得陛下的宠爱,简直是痴人说梦一样! 夫差知道方才发了脾气,吓坏了这少年,便也有了一丝愧疚,他携过灵昌颤抖冰冷的身子,呵护道:“灵昌乖,名字岂能随便就改了,那名字怪异的很,寡人一听就格外心烦意乱!咱不叫了,不叫了……” 灵昌心有余悸的看着搂抱自己的威武男子,心中暗暗叫苦——叫也是你,不叫也是你,深更半夜,无端发火,直骇得人七魂少了六魄! “寡人今日得了件宝器,当真得意的大乱分寸呢。”夫差揉弄着怀里呼吸渐渐平复下来的小可怜儿,又吻又啃道。 “是、是什么宝器?”灵昌怯懦的接过话。 夫差大悦,将干将莫邪剑详细描述给灵昌听,灵昌听也没听过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宝剑,今日倒是开了耳光,听夫差款款道来,听着听着,竟也跟着心驰神往起,他奇道:“这么好的剑,陛下舞起来当真会威风的不得了……陛下……灵昌可不可以……求陛下教我、教我剑法?” “哦?灵昌想学剑?”,“嗯!”,“真是有进取心的好孩子。”夫差点头,“从明日起,寡人对你单独授课,好好教你剑法!”灵昌激动的不知所措,急忙谢恩,方才的不愉快也抛至九霄云外去了。夫差继续道:“不过,干将莫邪剑的主意,你想都不要想!” 灵昌心下一凛,又被夫差看穿心事了! “那两把剑,杀气太重,非是常人所能操控,倘若你因为好奇而沾惹上此剑又难以控制它,必定会遭至它的惩罚、甚至是死在它手里……” “陛下,灵昌不会就是了……灵昌、只想要……只想要陛下的‘宝器’、贯穿灵昌的身体……”为了不再牵怒吴王,灵昌不顾羞耻的抖开双腿,整个身子都紧贴在了夫差身上,小腹不住的在夫差胯间磨蹭着、勾引着夫差的热源。 夫差色欲大起的压下灵昌的身体,别有所指的笑道:“你个小银娃!寡人这就教你如何‘舞剑’就是!” “嗯啊!”随着灵昌的一声失声媚叫,另一曲春宫小调拉开了帷幕…… …… 羿日,皇宫大内觥筹交错,吴王于戍时黄昏宴请九卿众臣,更是特地为了款待越国国君而大排宴宴,宫女太监们忙得不亦乐乎。 群臣从未时便陆陆续续的进了寿仙宫的宴会大厅,众人相互走串,三二成帮的寒暄聊天,耗着时候将近,众人纷纷落了坐,恭候吴王大驾。 太监在前殿吆喝了一句吴王驾道,众臣子跪拜扣头,高呼陛下万岁,诺大的宴会厅一时间静的鸦雀无声。 “诸位平身。”吴王落坐,向众臣摆袖。 “谢陛下。”文武百官再次回礼,这才重新端坐于位子上。夫差双目如炬,向下扫去,孙子、伍子胥等分别坐于众臣之首席,最后一排坐的是铸剑师干将,再向远处望去,一直望至外殿门口,也没见到他要找的那个人的影子。 夫差暗自奇怪,问道:“人都到齐了吧,怎么唯独不见寡人那位远道而来的重宾?” 吴王话一出口,在座的所有人都把目光纷纷投向伍子胥,盯的伍子胥后背直冒凉风!伍子胥咬碎银牙,把勾践恨个透!暗骂这个勾践是他命里的克星,想撵的时候怎么轰也轰不走,可要留他的时候又人去楼空、踪迹全无!要问起勾践的下落,他伍子胥比其他人更急于知道!从今早起床就不见他人影,伍子胥把自家府上翻了个底朝天——屋瓦也解了、地板也敲了、池塘也抽干了、家丁们一一查问了……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 伍子胥以为,那勾践是对夫差有想法的人,他之前所做的事情伍子胥也清清楚楚,而今夫差宴请他,这个不请自来的好色之徒绝对会赴汤蹈火的杀来,因此伍子胥做梦也没想到勾践会消失,他搜不到勾践下落之后,便料想他八成已经急不可待早早的来了,直到此时伍子胥才发觉事实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伍爱卿,这是怎么回事?越王人呢?”夫差问道。 “这个……那个……他……”伍子胥急得头发又白了许多,模样看起来更苍老憔悴,他吱吱呜呜说了半天,夫差也没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罢了,”夫差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虽然额角上青筋爆跳,但他极力克制怒火,道,“这种不懂礼数、毫不把寡人放在眼里的人,不配参加寡人的盛宴!”说罢,举起杯盏,自斟自饮起来。 这事要怪也要怪罪勾践才是,伍子胥擦了把冷汗,庆幸夫差深明大义,没有冤枉了好人。其他群臣也觉得勾践实在不应该因为这一件小事而剥了吴王的颜面,之前几年的殷勤也荡然无存,实在因小失大! 夜已深,残席撤下,夫差起驾回宫,他今晚饮了酒,有些微熏,体力也十分不支,自然不能去后宫风流,于是本本分分的回了自己的寝宫,身边的老太监服侍着他更衣就寝。 夫差头晕脑涨,烂泥似的倒在床上,老太监为夫差掖好被角,放下龙帐,碾灭烛芯,轻手轻脚的提灯走到外厅。老太监前脚刚一落地,忽然头上恶风不善,有人从天而降般的捂住他的口鼻,老太监闷哼几声,灯笼落地,人也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白天爽约不来的越王勾践!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脸色苍白如纸,印堂发黑,眼窝深陷,双唇干裂,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仿佛刚经历过一场厮杀一般疲累不堪。他拾起倒地的灯笼,高大的身影摇摇欲坠的照在墙壁上,他弯腰粗喘,脚步趔趄的向内室走去。 夫差躺在床上,口中发出悉簌的鼾声,他太累太倦,连勾践走到他近处与他不到一厘之远,他都混然不知。 “夫、夫差!”勾践声音嘶哑道,“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手脚?”他唤的急切,溢满眼眶的热泪呛落。 夫差呼声止住,睁开睡眼,瞳仁微转,又慵懒的合上眼睑,侧过脸继续睡,好像对勾践视而不见的样子。 见他如此无动于衷的反应,勾践颤抖的低叹一声,攥紧铁拳,用极大的耐力忍受着抓心挠肝般的剧痛,转回身就要离开。 夫差呢喃道:“你这人真奇怪,”他忽地翻身坐起,翘着二郎腿,双眼冷澈的打量勾践此刻几乎因为剧痛就快垮掉的背影,用云淡风清的语气道,“堂堂正正的请你,你不来,偏要深更半夜趁人熟睡,偷偷摸摸的闯进来么?” 勾践停住脚步,一手扶膝,一手扶墙,身子抖得几乎快要散架一般,他慢慢抽搐的转回身,迎向夫差,一盏烛灯的亮度,他看见夫差一脸邪狞的表情在蕴黄烛光下,显得格外妩媚,即使那样硬朗的五官,那样骨感的棱角,那样阳刚的体魄跟‘妩媚’二字好不相关,可勾践找不到更适合的词来形容夫差此时带给他的感受。(勾践娃子,那叫‘性感’。)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夫差重新躺在床上,一边笑得春风得意,一边脱下自己的睡袍,最后下身只留一条亵裤,他拆开束发的簪巾,长发垂直腰间。 勾践盯着他黑蛇般曼舞的发梢,垂在他纤细的腰腹处,不由的看直了眼,目光涣散,已经被情欲燃烧的浑浊。 “别再忍了,不做那种事的话,你熬不到天亮就会七窍流血、自绎身亡。”夫差冷道。 “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勾践紧蹙眉,声音瑟瑟。 “蛇蝎五毒之中,有一种毒蜂,将其毒素与酒精融合,便可以生成另一种新的毒素,这种新毒素又叫催情蜜,是用来增强闺房之乐的,我只不过取了最致命的毒蜂,谁成想你却跑去喝最浓的烈酒呢,看你这幅德行,远比我预期的还惨。”夫差将唯一一件避体的亵裤褪去,两条光滑的长腿交叠缠绕在一起,腿间粉红欲望在稀疏的毛发里若隐若现,“成然,如此阴损的招数,岂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所能理解的,该解释的我也都解释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再教你吧?!” 53.只因不堪寂寞? 风止,蝉静,空气“哗”的凝固,在稳坐床边的夫差和扶墙而立的勾践之间,世界僵持的好像一副宁静幽古的墨画。 忽然勾践垂首呕咳起来,他咳的肝胆欲裂、痛不欲生。夫差冷酷无情的一张脸在这种时候有些垮了,对于勾践的忍耐程度他出乎意料,更多的,是一种挫败感。 “够了,过来。”夫差又奈着性子,像叫狗一样略带命令的语气。 “咳咳……吴、吴王,请自重……”勾践断断续续的粗喘道。 夫差闻听此言,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滑稽有趣的笑话!他放声大笑,笑声震天!他几乎笑得就要背过气去,他笑到无力,却仍忍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勾践近前,却止不住笑声,他乐极生悲,擦拭了一把因为太好笑而流出的眼泪,声音失控的道:“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勾践,你对我说请我‘自重’?!”他收了笑容,一边抚摸着勾践瑟索不已的胸膛,一边冷嘲热讽道,“你说昨天是谁说的,愿做我胯下之鬼,死也风流。勾践啊,这才事隔一日,你就变得如此薄情寡意了?!” 夫差原以为他中了催情毒药,不用自己邀请他就会向一条摇尾祈怜的狗一样的过来取悦自己,可勾践的反应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夫差用中指尖刮搔着勾践的脸颊,勾起他的尖下巴,万种风情的道:“你忘记了吗?你以前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抱我,”同时,夫差指了指自己的身体,道,“你不是在我这里面爽得要死吗?还总是要求再来、再来一次的。怎么,你全不记得啦?” 勾践将唇咬得流血,他目光涣散的盯着夫差,好几次,他身下冲动的欲望就要寻着最渴切的本能压到夫差身上,可所剩无几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现在不能这么做,一旦就犯,便永世被他趋势在足下,无异与那些陪宿夫差的禁脔男宠! “夫差!我爱你……你、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我不能、不能不管!”勾践忍着身体的炽热,艰难的拒绝着夫差近似求欢的举动。 夫差看着勾践一副“誓死不从、贞洁烈妇般”的德行,居然完全不被自己的引诱所打动,他气急,盛怒之下,他狠狠的扇了勾践一个耳光——“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跟我说爱!?” 夫差转回身再次平躺在床上,居然熬到了后半夜,他知道一点,不用再等,勾践马上就会像出柙猛兽一样无法自控的扑上床来,与他欢好!因此,夫差闭着眼睛,双腿大张,他声线沙哑的呢喃道:“勾践快进来,我是属于你的……” 是了,他还是听见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仓皇急促,带着原始的兽性,对他的身体垂涎三尺、却又充斥着不满与不甘的脚步,他被难耐的压在身下,跟身上的男人共负云雨…… 在触摸到夫差丝滑冰冷的肌肤时,勾践焦躁如火的身体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他贪婪的覆盖住夫差的唇,近似疯狂粗鲁的吻着他,吻得牢牢的不愿放开。他含吻着夫差的乳首,一手固定住夫差的脸蛋用力的索吻,另一只手臂抚摸着夫差的腰臀,一直下滑进他的股缝,勾践粗壮的手指顶在夫差入口,向外排斥抚平他内里的褶皱,随之一声“噗嗤”声,他的食指嵌入了夫差的身体! 夫差仿佛才是中了催情毒的人,好久没被这样宽厚有力的胸膛包围住了,有三年之久么?他抓住勾践反复为他扩充的手臂,声线粗哑道:“够了,不需用什么前戏,进来!” “不行,你太干了……”勾践未说完怕伤了夫差,却即刻遭来夫差又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的掴在他脸上,可此时比起肉欲带给勾践的折磨,这一记耳光根本无关痛痒。 “你敢跟我说不行?”夫差怒斥道,他提起勾践的腰带,为他脱去所有衣物,勾践腿间红胀如炽铁的阳刚挣脱束缚的弹跳出来!夫差急需要他真正的火热填满他空虚的身体,他扶着勾践的火热,在没有任何润滑也没有任何前戏爱抚的情况下,勾践与他融为了一体。 他身后窄小紧致,就像这三年来从未有人开垦过一样,(实际上也没有,夫差只在勾践身子底下当受啦啦啦)勾践的楠根在感受着他最紧热的包裹,他粗吼一声,提起腰干,锁住夫差的臀部开始狂抽猛插的驰骋起来。 “再、再深!抱紧我勾践,抱紧……我是属于你的,过去是……永远都是!!嗯啊——”夫差近乎自虐的任由勾践探寻他的深浅,他被快感淹没所有理智,欲求不满的要求勾践给他再多一些,终于再某个幽秘的深处,夫差再也控制不住,他的腰肢失去力气、失去知觉,电流一般的快感从足底直灌头颅,他要给了,白光惊闪,他将体内的灼热一并喷射出来。 “啊啊啊——哈,好、好舒服……好舒服……”夫差勾住勾践的脖子,不断的索吻,一边发出嘤咛的近乎断裂的呻吟。 勾践运动的更加剧烈,他浑身湿汗的起伏在夫差身上,忠于自身的欲望,他架起夫差的双腿,变化着各种姿势寻找最紧密的结合。夫差倒在他湿热的身上,张着檀口,近似梦呓的喘息道:“我是你的……我要你……” “噗——”在最后一次抽送结束的时候,勾践终于高朝了,可是他的高朝不是喷洒积蓄已久的精华,而是,他发腥干涩的喉咙终于从肺部牵引出一腔的浓血!他吐血了,吐到了夫差枕边,染红了夫差的丝绸高枕。 即尔,他无力的压在夫差身上,粗喘,勾践以为他就要离死不远,耳畔传来夫差冷冷的声音:“忘了告诉你了,这个催情毒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会在你高朝之时,锁住你会阴穴及银根处等命脉,让你无从发泄!高朝来的越是激烈,你越会被无处发泄的痛苦而折磨,”夫差探出右手,轻抚着勾践的心口,“这里是不是很痛?就算我这样轻轻一点,也会让你痛如刀绞?” “额啊啊啊——”勾践艰难的呼叫出口,夫差所触之处传来钻心的绞痛!他痛得再无力挣扎,痉挛了几次,倒在夫差身上不省人事。 “你到脆弱的像个小女子。”夫差冷笑,将勾践仍埋在自己体内的男性扯出,再次轻点勾践的心口,勾践如垂死之人被冷水泼头一般,激灵的清醒过来,但是随着高朝的结束,那股闷腥的痛感似乎缓和了不少。他闻着夫差发尾散发出来的清香,疲累的合上眼。“勾践,人家觉得还不够,还想再要你……”这是一句露骨的陷阱。 勾践发出咯咯的笑声,自己从前对不住他,于是,他可以理解为夫差的做法是在向他实施报复吗?明知道这是陷阱无疑,只要他再次与夫差交欢,再次濒临快感的高朝,那灭顶的痛心感,还会使他痛不欲生! “刚才好舒服,若你服侍的再激烈些,寡人当真再也离不开你了,会在冬梅宫留你一席之地,晋升你为男皇后也说不定——唔嗯……”夫差未说完的话全部被勾践的强吻吞没。 勾践说,夫差就像难以驯服的野马,而方才,这狂傲的人在自己身上曼扭缠绵,面颊粉红,呼吸凌乱,毒舌般的小嘴更是动情的吟叫着:我是你的!夫差想要牵动他心痛,他却势必要夫差享受到求饶! 夫差感受着口中的滑舌像欢好时有节奏的舔搅着他的舌齿,心下一凛,自己跟勾践的下身竟然都起了反应! 疯了么?勾践喜欢自虐不成?再三的交欢勾践也不可能体会到高朝的快感,取而代之是心如刀绞的痛感啊?!那欢好之事,于深重催情毒的勾践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刑罚!夫差心不在焉的偷眼观瞧着在身上前后起伏的男子,他在忍痛承欢! 飞蛾为何选择纵身火海?至少那样能死得温暖一些。勾践抽插的愈发剧烈,搅着夫差的快感和他自身的心痛。勾践唏嘘道:“世人道尽你风流,道尽你猖狂,道尽了你的不是,而我明白……”勾践用力的顶刺到最深处。 夫差腰肢向前推送着,情至深处的他肯本无法忍受勾践抽出他身体的空虚,他缠住勾践的腰部,跟着他一起制作着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欢愉。 勾践继续道:“而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皆因你……不堪寂寞……” 不堪寂寞!?夫差胸口一闷,有一处脆弱的软肋好像被勾践一语中的,他脱胎换骨是不堪寂寞?他穿越重生是不堪寂寞?他肆虐施报也是不堪寂寞?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堪寂寞吗? 夫差激烈的排斥着勾践带给他的高朝,他推开他时已经满面湿痕,他指着他失声痛骂:“既然你我都是全天下奈何不得的天之娇子,若你我不愿意,又有谁能够勉强我们定得背水?” 勾践捉住夫差颤抖的拳头,揉在心口处,闷声道:“今生今世……我对不住你!” 54.破镜 夫差哭了,他从来没这么哭过,作为乐天脱线的孟小龙时,他不会哭的这么真挚,作为冷傲不逊的夫差,他更不可能哭得这般委屈,就是当年庆忌挥剑刺穿他胸口的时候,也没掉过半滴眼泪的他,此时在放声大哭。 勾践将他的拳头揉在心口,道:“今生今世,我有负于你,我对不起你!”明明是一句忏悔的歉词,对于此刻的夫差听来,却像穿肠毒药。勾践继续道,“我可以为了你,这辈子不容自己娶妻生子!夫差,我、我们重新开始,可好?”说这话时,勾践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无限柔光。 夫差从勾践的身体中挣脱出来,勾践期许的凝视着他,只见夫差似笑非笑着穿戴好睡袍,径自走下龙床,端起漆几上的铜镜,对着镜子拭干眼泪,抬眼,冲着目光恳切无比的勾践放大嘴角的微笑。 “身为一代越王,不娶妻留后,被世人知道,哦~原来是为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臭名诏着的三好郎,这岂不遭天下人耻笑?我夫差何德何能,让受人拥戴的越王蒙此怨屈、毁你一世英明、沦为世人的笑柄呢?”说着,他手持铜镜的手一松,“啪”的一声,铜镜摔的粉碎。 勾践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形同死灰,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再次拿来思索一番,确实不切合实际,再思索一番夫差的话,一时间真找不出辨别之词。但他心有不甘的道:“我们可以试着,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吗?!” 夫差指向满地的铜镜碎片,道:“越王有本事把这一地碎片拼凑完整,让破镜重圆吗?” 勾践语塞,黯然。良久,他嘶哑道:“那一年那一晚,亦同今晚这般幽静,我砸监反狱,偷来一身宦者衣,误闯温泉宫,轻撩朱帘,温气缭绕,浴起霞光,你潦水沐身,呵,我便裹足不前,深陷那副玩世不恭的嬉笑痞颜之中无法自拔,而你自称寡人,我才恍然,吴国的国君,竟是个稀世罕见的怪少年……他竟可以活得那般洒脱、真挚、不苟俗礼,他可以视奴才为至友,他可以处逆媒妁之言、婚礼上偷梁换柱;他可以把阶下囚的命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 “够了!”一声闷响,夫差攥紧双拳,他逼迫自己不可再听下去!有一种不可挽回的劫难叫做‘重蹈复辄’!他当即打断了勾践的浮想,冷如寒冰道,“过去那些事就算翻过,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吴越两国也井水不犯河水!那些陈年旧事,你休要再提!”夫差从睡袍的隔层里取出一瓶拇指大小的褐色瓷瓶,甩到勾践近处,道,“解药我还给你!来人——” “是。”门外的太监们闻言赶来,以往这个时候吴王叫奴才们进寝宫,基本上是更换侍寝的妃子和男宠,因此太监们想也没多想,六个年轻太监手持替侍寝之人遮羞的软被,迈着小碎步,恭恭敬敬的来到内室,到了床边,抬眼一看,这、这一丝不挂卧在陛下龙床上的男人,怎么看起来像极了从前的小日子?(太监不理前朝之事,因此他们不认得越王什么模样的。)可小日子是净了身的太监,这个有性器的人不可能是小日子吧。 “小主子是哪个宫的?奴才们这好送您回寝。”太监们齐道。 “离此处二千三百里,越王寝宫!”勾践穿上衣物,不加掩饰的道出真相,他此时已经恼的一败涂地,也伤得肝胆俱裂!他挥起双臂,将阻拦他的一杆太监纷纷逼退,最后回头凝视夫差,夫差闪目避开,勾践一脸痴意,万般情愫汇聚心头,数次欲言又止,看罢多时,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天起,世上又多了六个人知晓了某件事,某件吴越两国国君曾经相爱过的风流韵事,不过知道的晚些罢了,或许,也不晚。 气走某只的某只正准备缩在床上舔伤口,忽然寝宫外传来“呯啪”的打斗声!夫差大惊,(不排除他误以为某只又死贱死贱的回来纠缠他这一想法)喝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这般吵闹?” 门外的老太监回禀:“奴才这就去打探清楚,回来禀报。” “快去!” 夫差心绪烦乱,坐立不安的等了片刻,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对话——有人急喘道:“多亏你这老公公还认得我!他娘的,那批新御前侍卫真是粘缠!什么没有圣御不得私自面见天子,呸!老子为陛下鞍前马后的时候,他们还没从娘胎里出来呢!” “是是是,不过这些人也都是为陛下安危着想,也是奉命办事。” “嗯!事不宜迟!老公公快快带我去参见陛下!有劳。” “这边请。” 夫差感觉来者的声音十分熟悉,说话的语气也不陌生,可一时间又想不出是谁来……难道是他??‘咯吱’一声,门启,有人快步如飞从外厅绕过幔账来到内室,只见一个红面大汉走到内室中央,撩衣跪道,郎声叩拜道:“卑职要离深夜参见吴王陛下,恳请陛下赎罪!吴王万岁万万岁!” 喝!果真是要离!想当年,要离与范蠡二人同朝为官,汉滨一事之后,范蠡始乱终弃保了越王勾践,虽然自己最后未能幸免于难、还是遭了庆忌毒手,可那一晚,要离誓死如归、力保自己,也算是对自己忠心赤胆!一直以来,夫差以为要离也遭遇了不测,没想到时隔三年之久,还能再见到要离! 夫差有些激动,气色也和悦了不少,道:“无须拘泥礼节,起身吧。”要离谢恩起身,夫差继续道,“要离,你福大命大,竟还活着!快跟寡人讲讲,那日一别之后,你都是怎么过来的,那个庆忌,没有难为你么?” 要离抬起头,居然哭开了,他走到夫差近前哭诉道:“没想到陛下也活得好好的,比过去更高更壮了,肤色也更健康了,要离真是替陛下高兴!先前那小祖宗用迷香把我迷得不省人事,等我醒来之后!他们告诉我,说陛下已经遭了他的毒手!我……我们陛下这么年轻!又体恤百姓!又英明神武!简直是百年不遇、万年难求的好君主哇!怎么能说死就死呢啊啊啊啊!哇呜呜呜……”说着说着,要离扯开嗓子,哭得更凶了。 他粗人一个,没什么学识一时间也想拍拍马屁,讨吴王开心开心,没想到吴夫差才不把吃他那套,抖着大腿把粘在身上的要离推到一旁,冷问道:“这么晚过来面见寡人,难道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禀报?” “啊,是了是了,陛下真是真龙在天,任何事情都瞒不过陛下慧眼……” 夫差不耐烦的打断道:“行了!既然有急事,还不速速禀报!” “是!陛下!”要离收回嬉皮笑脸,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低声道,“据卑职所知,这个月底,小祖宗就要举兵攻打我吴国,因此卑职得知陛下还好生的做着吴王,激动的连夜回来禀报。” “小、小祖宗是指何人?”夫差问道。 “呵呵,小祖宗就是庆忌啊,陛下你不知道小祖宗这人多古怪多不正常……”要离还未说完,夫差点了点头,道:“它卫国区区蛋丸之地的小国,倾国之力也不可能与我大吴抗衡!料他来了也是有来无回!” 要离心下一紧,提醒道:“可陛下也不能麻痹大意了,小祖宗年纪虽小,可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功夫了得又诡计多端,陛下应该小心谨慎才是,另外,我听说,他们并不是孤立无援,到时候,他们会联合鲁国,两国一北一西,双方向进攻我们吴国,后果可想而知。” “鲁国?不知鲁国会派任谁来出征攻打我们?” “回陛下,鲁哀公十之八九,会派孔子的弟子有若为大将军,出来参战。” “孔子的弟子?”夫差浅笑,想当年自己曾救过孔子一行师徒,如此一来,这事就不难办了。 “另外,我要提醒陛下的是,咱们这吴宫之内,有人会是小祖宗暗插的奸细,请陛下多加留意跟防范。”要离更是压低了声音道。 “哼,我看你一口一个小祖宗叫得格外亲热,该不会,你就是庆忌暗插在我身边的奸细吧?!”夫差冷哼一声,吓得要离跪到在地,连连叫苦:“陛下!陛下啊!我对陛下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好了好了,寡人戏虐你几句你也当真,你赶了一夜的路也累了,寡人命人下去安排你尽早休息才是,你退下吧。” “谢陛下。” 再把镜头拉向几个月前的卫国,话说那一日要离带着庆忌去逛青楼,事后两个人正搂抱在一处,要离借机如愿以偿的夺了庆忌的初吻(当然,也献出了自己的初吻啦),二人正吻得难分难舍、欲罢不能的时候,黑衣人不解风情的出现,并有下情回禀于庆忌,要离这才松了手,钻到木桶里洗身,可是那春满堂的墙壁十分不隔音,要离洗着洗着,就听到庆忌跟黑衣人两个人讲什么“吴宫政变”、“重立新君”什么的。 庆忌道:“时隔三年之久,才想起重立新君,早干什么去了!” 黑衣人道:“据咱们的探子说,是那假夫差的身份快要被揭穿,这才想到重立新君。” 后来二人便没在多说,可事关吴国生死,要离自然多加留意了,回到卫宫之后,他也学着小庆忌那套,花重金买通了一个庆忌近边的宫女,宫女把私下里黑衣人跟庆忌所说的话全都偷听到耳朵里,转诉给要离听,接下来要离才知道夫差并没死,还活的好好的,并重新坐回了吴王的位子上。 后来又听说,夫差性情大变!整日沉迷与酒色,光后宫就修建了几千所,更有春兰宫、夏荷宫、秋菊宫、冬梅宫这四季宫最为著名,加上正宫皇后,东西两宫贵人,供吴王侍寝享乐的男女宠妃不计其数!庆忌正是抓住夫差这一点,打算连鲁,趁虚而入!要离暗骂夫差是死过一次死昏了头,真怕吴国气数已尽! 自己在卫国虽说做人质,是被庆忌软禁的,可是作危作福、吃尽穿绝,也活得逍遥自在,可一旦战争打响,吴王怎么办?知情不报乃为不忠!还有,一经有战事发生,最受苦的就是穷苦老百姓了,他要离家中还有六十五岁的老母亲和为人家做苦力的老哥哥,他当年出来混本事、闯天下,老哥哥是掏出家里所有积蓄给他拿去当了二十两盘缠!他要离发誓要荣归故里的!见家人危难于不顾,此乃不孝!不忠又不孝,就不是人!所以要离主意已定,谋划着逃出卫国,重新回到吴国,为吴王安保天下!虽然这么做,可能有点对不住小祖宗是真的,可自古忠义两难全,必要时刻,只能舍其一了。 唉,一想起自己的老母亲,要离便伤感起来,黯然唱起:子兮子兮,宛在云兮。 55.孝字当头(上) 腥风四起,沙尘漫天,王城被火舌吞噬,慢慢的燃成一片火海!厮杀声震耳欲聋,兵戈燎倒,横尸遍野,视野之内,尽是烽火弥漫之中的杀戮!一男子从废墟中冲杀而出,他怀中抱着刚降生的婴儿,耳中是国君的遗托:无论如何,救活这个孩子…… “啊啊——父王!”庆忌拼命挣扎,他抖着满身湿汗,从刚才的噩梦中惊醒过来,“父王……”他原魂未定的急喘。庆忌现已长大成人,并在卫国日益扩张自己的势力,可他这二十年当中,没有一个夜晚是睡得安安稳稳、一夜无梦的,他整夜整晚被同样的噩梦折磨,这个噩梦的场景也随着他的成长而慢慢清晰、真实起来。最初,他只是梦到厮杀的场景,等他十几岁的时候,抱着婴儿的男子出现在他的梦里,再后来,是他父王僚的声音。而近日,那声音,已经连带着喘息声,都变得清晰异常!就好像是他父亲的冤魂,在午夜子时迂回在庆忌的耳边:无论如何,救活这个孩子……它在以一种梦魇诅咒的方式来告知庆忌:现在你已长大成人,该是为父王报酬雪恨的时候。 “子兮子兮,宛在云兮……”庆忌默念着要离教会他的摇篮曲,它就像极其灵验的静心令似的,依着这曲子,庆忌又重新睡去,这才算是熬过了一夜。 次日天明,庆忌赶到吴王僚的灵堂为父王烧香祈福,祭奠父王在天之灵莫散,儿子定会征兵直入,踏平吴城。 庆忌正在心中默念,他最忠诚的仆人黑衣人再次现身,黑衣人来到庆忌近前弓身施礼,庆忌命其他宫女太监等奴才全部退下。 “事情办得怎么样?”庆忌上完最后一柱香,转身看着黑衣人。 “回陛下,据属下在吴国王城里暗插的人得来的消息,要离确实回到了王城。” “他既然回去了,一定会全盘脱出,向夫差说出卫鲁联合攻吴的战事。”庆忌暗自点头,秘密行动已经败露,便只好打开天窗,明枪实战。这到并不打紧,毕竟两军阵前,硬碰硬打一仗是迟早的局面,可最使他气不过的是要离的此番做法。 要离在三天前忽然失踪不见,卫城上下都不见他踪迹,庆忌马上猜测,要离可能得知了什么消息,便潜逃回了吴国,而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 “属下知道陛下身边缺少这样一个知心的同龄玩伴,陛下又念他要离是个难得的人才!故此,这三年来,让他吃尽穿绝、享福作威!比起对待一个阶下囚,陛下对待要离简直情同手足。他不知感恩待德,相反的,还反咬咱们一口!”黑衣人发自内心为庆忌感到不平,他激动的道,“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也别怪我义狠心毒,属下这就去将那不义之人的首级取来!为陛下解气!”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庆忌不解,他虽然因为要离的做法感到一丝隐痛,可他完全没有把要离至于死地的想法,他完全不理解黑衣人为什么这么偏激,“难道,在你眼中,世间万事,只有杀人剐命就能解决一切?” “不错!”黑衣人斩钉截铁道。 “嗯,难怪你一辈子只能做个侩子手,”庆忌点头沉思,“照你说来,人跟逞凶斗狠的野兽有何分别了?” “陛下?”黑衣人大骇,他居然从陛下口中听到了以前从未听到过得话,他大骇于这个经他一手带大、身手绝伦、生于林中、长于野岭、与野兽为伍的孩子,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来!是谁教会他、熏染他的?这个白纸一样的孩子,应该只有一个想法才对,那就是为先王报仇。 “寡人的书房里有很多书,你真应该多去看看。” “陛下,难道,不想报仇了……么……”黑衣人望着吴王僚的灵位,心中黯然,他担心庆忌在中原的日子久了,失了野性,失了斗志,做大事者,岂能有妇人之仁。 “当然不会,可是有些事情是要靠脑子的,人与野兽最根本的区别在于,人有智,有智则使智,无智再使力!懂么?”庆忌道,黑衣人连连点头称是。“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依寡人之见,要离虽然性格鲁莽,但却也是个孝子,听说,他在吴国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亲和做苦力的兄长,寡人想劳烦你再去吴国走一趟,把要离的家人请到卫国来。”庆忌小嘴一扬,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笑容。 莫非,陛下的意思是,去把要离的家中的亲人请来作为、人质?……黑衣人大喜,妙啊妙!不愧是陛下的想法!有了这层把柄在手,攻打吴国又多了一层必胜的把握。 …… 连日来,夫差召见国师孙子、国卿伍子胥、大将军要离,和大统帅公孙雄包括谋士介子豹等众臣子研究对付卫鲁两国进军的战略。夫差兵分六路——命伍子胥率领五万精兵向西南方,抵御鲁军;要离率领五万精兵向北,攻打卫军;公孙雄率领二万精兵分派两队人马,负责切断敌军粮路;介子豹率领一千人敢死队,以奸细的身份切入卫军内部;为防吴国内部空虚,敌军趁虚而入,孙子率所有的禁脔军阵守王城;大将刘承率三万水师、一万囚犯继续修造通往淮安的运河,为来年攻打齐国做准备。 众将纷纷领命,分兵部属下去。众人离开之后,唯独要离一人留了下来,他走到夫差近前弓身施礼道:“陛下,末将有一事相求。” 夫差道: “你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属下自从离家出来闯荡,已经过了六、七的年光景没再回家乡见过老母亲,末将想……”要离吱吱呜呜的正欲说出心中所想,夫差了解的点了点头,打断要离的话,道:“真是难得你有此孝心,寡人有重赏,赏你黄金百两,赐将军府!不过大战在即,寡人只能准你三日之期荣归故里,回家乡接老母亲来姑苏城尽孝吧。” 要离乐不可吱,急忙跪到在夫差面前磕了三声响头,最后起身道:“谢陛下盛恩!不过,此次战事,末将不知陛下的心意、是以攻为主,还是以守为主呢?” 夫差看出要离似乎有什么话从一开始就在忍着未说,便闭上眼,不耐烦的道:“下里巴人做事向来直来直往,你就别给寡人卖关子啦。” “是,末将以为,此战应‘守主攻辅’,一来,陛下近来主要目的是北上征讨齐国,并无心攻打其他国家;二来,鲁国的主将子贡曾受过陛下恩惠,并非真心与我吴国为敌,而卫国虽率先挑起事端,小小的蛋丸之地并不是我吴国的对手;这最后一点嘛,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凡是战争,必然有受损的一方,如果陛下派末将前去卫国游说卫国国君,和平解决战事是最好不过的了,俗话说以和为贵,末将可以保证,不费一兵一卒也可让卫国不战自退!” “好一个不战自退!”夫差扶额感慨,他仔细端详着要离,沉默良久后,夫差忽然起了一丝玩味,他冷笑道,“你到好好跟寡人解释解释,你何来的十足底气、保证我吴国可以不战自胜?” 要离皱眉,信誓旦旦道:“末将以阶下囚的身份被扣卫国三年之久,其他的不敢说,但对小祖宗的人品还是十分了解的,他对我也关照有佳,不然我也不会好生生的活在世上……末将自认为、和小祖宗交情非浅,末将愿意充当说客能化干戈为玉帛,再好不过。” “哼,要离,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嗬!”夫差气得双目喷火,要离口口声声的,无不透露他偏袒保护庆忌之嫌!哼!他拿寡人无知不成?!因此夫差十分恼火,并一直在忍怒。 看吴王气色不甚和悦,要离低头不敢再多进言,夫差深吸着气,道:“你既然有如此把握,寡人就信你一次,如若游说成功,则万事大吉;倘若游说无果,寡人则不惜倾兵之力,攻之!到时,你也去跟庆忌陪葬罢!”说完,夫差挥袖而去,离开了大殿。 56.孝字当头(中) 要离看着吴王夫差悻悻离去的背影,他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不管怎么说,陛下还是把游说的机会给了他,接下来怎么做就看他自己本事了。要离信心满满,就凭自己这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尊容!就凭自己这一身的本领和义博云天的气概!就凭自己跟卫王庆忌过命的交情!要离是有十足的把握!到时,既可以平息两国事端,也更让满朝文武对他要离刮目相看,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太监总管将府牌和一串钥匙交到要离手中,喜盈盈道:“这是陛下赏给将军大人的新府邸,奴才可恭喜将军您了。”说着,带领一只护卫队走在前头,为要离领路。 要离跟着众人从王城里出来,兜兜转转走了几个巷口,老远着就见到一排围绕森严的院墙,内里鳞次栉比的坐落着一座座极其气派的府院,正大门左右两口大石狮,红灿灿的门上挂了两排大红灯笼,几十个龟奴已经早早的来到门外迎接,要离一见这场面,喜上加喜,美得不分东西南北。要离抬头念着门匾上的字:“护国将军府,”他在心中暗喜,陛下既然加封我为护国大将军,可见对我要离是格外的器重呢,老娘大人,不孝的儿子这就接您来这里享尽荣华富贵,让您老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边想着,要离边命众奴起身,便昂首阔步、大摇大摆的进了去。 因为夫差钦准回乡的日子只有三天,要离在府中没多耽误,稍作些吩咐,骑上一匹上等的好马便上路了。 要离的故里是距离姑苏城以东千里远的一处叫做‘荷花荡’的江南水乡,他离开家乡那年才只有十八岁,而他离开的这八年当中,荷花荡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要离沿着镇子的主路一路南下,曾经的药材铺也改成了铁匠铺,布铺、酒楼也多了,他费了不少力气四处寻人打听,才找到了记忆中家门口前的两棵桑树。 可惜时过境迁,桑树还是曾经的桑树,只是哪里还有什么住户呢,眼前一片荒草,昔日破陋不堪的小柴院现在已经变成了员外家的马场。 要离心里有些慌了,他找到马厩里看马的伙计,给了伙计几两银钱,询问道:“以前住这里的那户人家、现在哪去啦?” 伙计乐呵呵的接过银子,回道:“您是外地人肯定不知道啦,这户人家祖宗八辈都是穷鬼,也不知是哪辈子的祖宗造德,他们家竟然跟罗员外结了连里、修了亲家!罗员外您知道吧?咱们这一带有名的大户人家,所以您要找的那家子人早在几年前就搬走了,不住这里啦……您是他们什么人?” “原来如此,”要离知道并非自己想的那样事出意外,听到只是搬走便松了口气,“他们搬到哪去啦?” “这还用问么,麻雀攀上了高枝,自然是住在罗员外府上啦。” “嗯。”要离点了点头,问清楚罗员外家的地址后,他没多耽搁便离开了此处。 要离按着伙计的指向找到了罗家,被看门的几个家奴拦在门外,其中一个龟奴好不神气的道:“你是何人?” 要离拱手,报上姓氏道:“在下要离,正是这荷花荡的人士,听说家母、几年前就住在府上,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因此在下特来拜会你们家老爷……”要离还未说完,只见那龟奴立刻换了副表情,卑敬着陪笑,忙道: “原来是老爷的贤婿回来了!您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要离被引进内府,一路上还纳闷,我怎么就成了员外爷的贤婿?敢情罗家救济我老母,还都是看在我这层关系上?等他来到正厅,一台眼,便看见主人席上正站出来一位端庄的老者,他正笑脸迎着,一边向要离走来,道:“我的好女婿,可算把你盼回来啦!” 这时要离才想起一些印象,这位罗员外正是昔日那位穷秀才罗书宝。要离马上恍然大悟,这倒是了,他年幼的时候就跟罗家订了这门亲事,罗家的大丫头罗鸢,是他连面都没曾见过的娘子。 要离被罗家夫妇热情的迎进正厅,罗老爷命丫鬟下去将这个喜讯通知了要离的老母亲,转身对要离笑道:“老夫已经通知下去,你母亲马上就过来啦!” 一边的罗夫人推了丈夫一把,道:“还老夫,理应当自称‘为父’了才对。” 罗老爷一听,哈哈大笑,手捻须髯道:“夫人提醒的是,我糊涂了,”二位老人上下打量着要离,见他比昔日威武的多了,满面红光,眉分八彩,一表人才,便更是满意了,罗老爷继续问道,“贤婿这些年,在外面没少吃苦吧,不知……”言外之意,不知要离混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 要离也毫不知‘谦虚的讲道,自己如何入宫,如何为吴王陛下办事,如何得陛下宠戴,如何如何威风一件件的说给罗家老夫妇听了,只把二老听的神魂颠倒,对女婿不断的竖大拇指。 没一会儿,门外的丫鬟急匆匆的跑回来,慌张禀报道:“老爷,大事不好了,老太太和大伯都不在房里。” “什么?!”屋里众人惊道,罗老爷继续问,“今早上吃饭的时候还在的,……没说去哪了?” 那丫鬟拿出一张字条,吱吱呜呜道:“奴才不识字,在老太太房里发现了这个……” “赶快拿给老爷看!”罗夫人道。 罗老爷急忙接过丫鬟手中的字条,要离也二话不说凑上前端瞧,字条上只写了两个字:朝歌。 “贤婿,这、这是什么意思?”罗老爷问道。要离一阵沉默,他在仔细寻味事态的经过,好理清这其中的头绪,因此罗老爷问话要离并没时间回答,这么一来,罗家二老以为要离是在埋怨他们看照不周,再加上他们心里也有愧、也着急,罗老爷既即刻传令下去,出动府上所有奴才,不惜把荷花荡掘地三尺,也要把老太太安然无恙的找回来,还一边急着解释:“贤婿呀,事情怎么会这样呢,就说一直以来,我们罗家对老太太照顾的很好的,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呢。” 正在这时,门外跑来一位妇人,正是大小姐罗鸢的乳娘,乳娘急忙跪叩在罗家二老面前,神色慌张的道:“老爷!夫人!奴才就是一转身的功夫,大、大小姐不见了!” “什么!?”众人一听,无不大骇,老夫人经过这接二连三的怪事一搅,一阵急火攻心,登时昏了过去。 朝歌?难不成是……可是他们如何知道我这底细?难道连罗家小姐也是他们……要离开始联系到庆忌头上,他一时竟忘记了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也更琢磨不透庆忌这么做的动机,但他肯定一点,如果母亲和大哥他们是落到了庆忌手里,当真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此事非同小可,”要离弓身施礼,道,“请二老放心,晚辈一定查清此事,让罗姑娘平安无事的回来!那晚辈就不便久留了,告辞!” 要离不顾罗老爷的挽留,从马夫手里牵回马匹,匆匆忙忙离开了罗府。 要离心想,这样也好,反正自己也正要为游说庆忌找个理由,因此要离驱马离开了荷花荡向北行进,只是,此处离卫国相差甚远,到了那里恐怕远远超过来夫差给他的三日之期。 镇口外,刻着‘荷花荡’三个字的石碑旁边,出现了一个骑着金钱豹的人,此人非是旁人,正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衣人——庆忌最忠实的仆人,他率先对行近的要离唤道:“要离!你找的我很是辛苦呢。” 要离拨马上前,但是他那匹坐骑极其畏惧金钱豹伐夫,并不敢靠近。要离跳下马,扶着额头无奈道:“老子没时间跟你玩捉迷藏,告诉我,你把我老母亲、老哥哥连着罗家小姐,挟到什么地方去了!” “按照卫国的规矩,在逃犯被捕者,应处极刑。”黑衣人答非所问道。 要离干笑了两声,道:“我母亲要么没事,若少了一根汗毛,爷爷要你的脑袋!” “你要找的人可没跟我在一起,他们已经在去往朝歌的路上,不出半个时辰,应该抵达王城了。”黑衣人面无表情的道,“我到能跟你顺路。” “哼,狗奴才。”要离低骂着,顺路是顺路,只怕到时伐夫一跑起来,自己只能被远远的甩在后头了。“顺路也可以,不过我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饿得实在难受。这镇子我熟得很,不如先找个地方,咱哥俩先填饱肚子再说。走吧!黑大哥。” 要离转回身,又向镇子走去。黑衣人不知他耍什么鬼主意,只道他是真饿了,便紧随其后,进了一家酒馆。 数分钟后,要离一个人从酒馆出来,远不见他身后那位不离身的‘黑影子’,要离酒足饭饱,从石隘上牵过伐夫豹,骑在豹身上道:“连饭菜里放了蒙汗药也吃不出来,算什么武功高手?”说着,他驾起豹子,全速向卫国行去。 57.孝字当头(下) 要离从前也十分畏惧伐夫,毕竟外表看起来它是凶猛野兽,正常人很难驾驭的了,而这几年跟伐夫相处的久了要离便发现,一旦你受到了伐夫的“赏识”,它便待你比食草动物更要温顺。就这一点,伐夫跟它的小主人还真算是物以类聚。 伐夫跑起来速度极快,临近傍晚,便载着要离抵达了朝歌城。要离轻车熟路的来到王城脚下,守城的士兵还认得他,一见是要离,马上为他大开城门,仿佛一种恭候大驾的阵势,而这一遭的城门可是有进无出,于此行,对要离来说,简直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只可惜要离没有先知,又自信到了自负的境界,他哪里知道自己这是自投罗网呢。 “要离,寡人料到你一定会回来的,果然没让人失望。”庆忌坐在龙塌上,双手扶膝,斜着身翘着二郎腿,一副无关风月的惬意。 一看见庆忌的面,要离就忍不住心里一热,这才几日不见,却好像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那还用说么,你待我不薄,我怎么舍得一走了之呢?”要离还是一如从前的嬉皮笑脸,不过他也担心庆忌生他的气,急忙抢先道,“只是之前走的仓促,这不是赶紧回来给你陪罪来了。” “哈哈,你是吴王身边的头号红人,我怎么敢治你的罪,你又何来陪罪之理。”庆忌道。 要离看庆忌不怒反笑的样子,又笑得那么阴冷,便知道这小子开始跟自己动真格了,要离收了笑脸,问道:“我老娘跟老哥哥在你这里?” 庆忌点头,要离继续道:“其实我此行来的目的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跟你禀报!”他走到庆忌近处,在离他不到一步远的位置停下,俯身道,“吴王夫差知道你要领兵攻打吴国,派重兵部属、不惜出倾国之力,要跟你决一死战!依我之见,你还是收兵罢战为好,毕竟,卫国现在还不是吴国的对手,竭泽而渔,实属愚人之所为。” 庆忌笑道:“要离,你觉得我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么?我欣赏你是个难得的将才,一心想将你为我所用,岂料你吃里扒外,不惜连夜逃回吴国去给夫差通风报信!哼!被人抓住把柄的人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 要离脸色一沉,不悦道:“我这是为你好!是担心你的安危!” “你若真是担心我的安危,就不会这么做!”庆忌盛怒,他激烈的喘着粗气,闭着眼,缓和了片刻后,继续道,“你若真是担心我的安危,不如给你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我把你再派到吴国去,作为奸细,你我理应外和!扳倒夫差!如何?” “我这……”,要离一听此言,脑袋嗡的炸开了,好么,一边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国君,而另一边是对自己不薄的小庆忌,这两边各执其意,实在害得他要离左右为难,他被夹在这当中,只怕游说不成,自己的处境也越来越难堪。要离紧锁双眉,自己在夫差那边把话都说到绝境了,担保万无一失,可是,现在这情况,似乎出乎自己所料了。 “为什么你年纪轻轻却一心一意只想着报仇?你知不知道,在这世上活着,除了报仇之外,还有更多精彩、有益的事情去做!报仇报仇,整天想着只有这些,你要在自己肩上扛负多少担子?太沉重的担子,迟早会把你压死!之所以你整夜被噩梦缠身,就是因为这些!你还如此年轻,就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活得轻松点么?你别以为我没注意到当你得知夫差并没有在三年前死于你手这件事时,你的第一反应,你当时笑了!是释然的笑!我只想问你,杀了夫差又能如何?杀了夫差之后呢?你能活得更痛快了还是更幸福了?” 要离一口气将满腹感慨说的句句在理,一时间,真的把庆忌听愣了。 庆忌沉默不语,同样的话,他扪心自问,杀了夫差之后、便不会再被同样的噩梦折磨了。 “够了,你不必再多说,来人!”庆忌摆手,打断了要离的滔滔不绝,并一声令下,手下众士兵蜂拥而至,他们手持绳锁脚镣,要离身手再矫健毕竟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众兵七手八脚上下齐手,将要离捆敷的结结实实。“把他给我带下去,关押起来!” “喂!小祖宗,咱们关系不错,至于这么五花大绑么,你到底把我老母亲老哥哥怎么样了?你你你!你若是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我要离……”要离原本想说‘不共戴天’,却无奈说不出口,张口把下一句顺嘴吐了出来,之后反把他自己臊个外焦里嫩,他道,“你若是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我要离……就QJ你祖宗十八代!”(庆忌的祖宗从父辈开始就不是人类了呀,要离想那个庆忌就直说嘛)。 庆忌拦住众人,命他们住手,之后他俯身,对要离道:“想见你母亲并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不让我跟夫差反目、害我落个不忠不义的恶名,别说一件事,一百件我都不会跟你讨价还价。说吧,什么事。”要离道。 庆忌道: “我要让你修妻。” “什么?”要离的榆木脑袋开始打结,根本没明白庆忌在说什么。 “你不肯?你是舍不得?”庆忌逼问道。 “不是,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指……” “修了你那位未过门的罗家大小姐。“庆忌的话已经说的够直白,要离若再听不懂就是他自身出现问题了。 因此要离恍然大悟,道:“我修不修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我本就跟她素未谋面,结果人家照顾了我老娘整整八年,足见罗府一家人对我要离的恩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上天赐与我的良缘,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要修妻!” “就凭你母亲在我手里!”庆忌道,“要想你的哥哥母亲平安无事,你就该照我说的去做!” 要离闻听庆忌一番话,忽然绕有兴致的打量着他,那说话的语气和方式,活像个跟相公面前撒泼使性子的小媳妇。要离道:“小祖宗,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爱、爱上你?什么意思?”庆忌瞠目结舌道。 “就是,你有没有在面对我的时候,感觉十分紧张、燥热、异常兴奋。” “然后呢?” “然后?然后有一种想跟我……交配的冲动。” “混蛋!恶俗!低劣!”,庆忌破口大骂道,“既然我提出的事你做不到,就别再废话连篇、满嘴秽语。”庆忌再次命手下众士将要离托走。(读了一些《四书》《礼》之类的书后,小庆忌已经懂了‘交配’一词是不适合用来形容那个的……) 众人推推搡搡的把要离架走之后,庆忌独自到了后院的一处厢阁门前,他高抬右手,轻轻叩门道:“老夫人,我可以进来么?” 只听屋子里传来一声沧桑的老妇声音,道:“好孩子,门没锁,你进来吧。”庆忌得了允许,轻轻的推门而入,屋子的床塌上端坐着一位一头花白发的老太太,七八个小宫女围着老妇人一边给她槌腿揉肩一边给她喂水果,而这位老妇非是旁人,正是要离八年没见面的老母亲。 庆忌双膝跪地给要离的母亲下跪,一脸委屈的蹭到老妇人面前,双眸噙泪,盈盈欲出,他抓着要离母亲的手掌道:“娘,您儿子要离来了,您、您就要离开这里了,是吗?”庆忌一改往日的模样,抓着老妇人的衣角放声哭开了,此时的庆忌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娘,我在这世上好不容易才有了娘,我们才相认不久,您就要离开我了吗?” 要离的母亲也难过的不得了,她把庆忌搂在怀里,哭的老泪纵横,好比跟亲生骨肉分离一般。这一老一少格外投缘,原本老妇人被挟作人质到了卫国,庆忌想借她来威胁要离与夫差反目,岂料自从他见了老太太第一眼起就觉得她格外亲切温暖,那种母亲独有的贤良,让庆忌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母爱带给人朴实的安全感,让人塌实让人依赖。庆忌一口一个娘亲的叫着,他又长得白净乖巧,老太太也喜欢的紧,因此两个人认了干亲。 “好孩子,为娘的不知道你跟我儿子要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倘若他欺负你、让你受了委屈,你就告诉为娘,为娘定向着你、给你主持公道,傻孩子,快别哭了。” 58.事出有变 “好孩子,为娘的不知道你跟我儿子要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倘若他欺负你、让你受了委屈,你就告诉为娘,为娘定向着你、给你主持公道,傻孩子,快别哭了。” 庆忌抬起哭花的脸蛋,委屈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拿着手帕给他擦掉眼泪,庆忌勉强的挤出一张笑脸,道:“ 没,要离对我很好,正是因为如此,我不想让他离开我,我也不想让您离开,你们母子二人就留在卫国好么,我们永远在一起,向一家一样,可不可以?”庆忌孩子气的恳求着老夫人。 听到这样的要求,老夫人更觉得这孩子可怜,母性加同情心泛滥,老夫人满心酸楚的点头答应着,一边呵护着庆忌,劝他别难过。 庆忌这才破啼为笑,呼闪着带泪的眼睛喜道:“我这就带要离来见您,好让你们母子团聚。”说完,庆忌转身出去了。 片刻,要离被庆忌带到老娘面前,母子二人又是抱头痛哭一阵,老妇人还一边帮庆忌说好话:“那孩子虽然办事欠妥,终究是个实心肠,对为娘也照顾的无微不至,娘看他从小就无父无母,在这世上怪可怜,没经跟你商量就认他做了干儿,你不会怪娘吧?” “娘,我怎么敢怪您啊!”要离道,“只是,这其中有很多复杂的细枝末节,要我们留在卫国,这事万万不可答应。不瞒您说,儿子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小混混了,吴王夫差对我非常器重,奉我为护国大将军之职!这正是我建功立业的关键时刻,两国大战在即,我更不能做出背叛朝廷的事来。” “这两边孰轻孰重,儿子,你可要好好的权量才是啊。”老夫人连打唉声,真心替儿子左右为难。 要离却笑道:“不过,既然您老已经跟庆忌认了干亲,这其中若能有你老人家从中调和,我想,此事就成功了一大半。” “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老夫人不解道。 “您老的用处大着呢……”要离为老娘讲述了这其中的道理。于是,老夫人决定试上一试,便派人叫来了庆忌,准备苦口婆心一番,当然,老太太在劝阻庆忌的时候,要离也在场。 庆忌刚一进门,要离便对庆忌道:“既然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为兄的先求你一件事。” 庆忌果真像个听话的小弟弟,问道:“是什么事?” “你可否先把那罗家的小姐放了,这样无缘无故,虏人家姑娘家来,传出去可不大好。” “我也想放,”庆忌吱吱呜呜道,“可你不早说,你若早答应我修了她,我也不会让她死这么早……”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要离惊问。“你说你把罗姑娘杀了?” 庆忌看着震怒的要离,又急忙偷瞧了一眼坐在床上脸色难看的干娘,他怯懦的点了点头,像个知错的孩子。就在几分钟前,他派手下将最无辜的罗姑娘杀害了。(渣受) “孩子,你不该这么做啊!”老夫人气得声音发抖,“那罗家对我一家人的恩德,老妇一辈子都还不清!你、你居然!”老夫人说着说着,一阵急火,气得背过气去。 庆忌吓的急忙叫御医前来为老夫人医治,他担心的欲上前搀扶晕倒的老夫人,却被要离大力的拒绝,要离抬起手,在庆忌脸上重重的掴了一记耳光,庆忌向后大退数步。 庆忌护住滚烫的脸,一脸惊诧的看着要离,这是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吃耳瓜子,还是他所在乎的人所赐。庆忌一脸氲色,气恼,委屈,可是他自认理亏,不愿发作。两旁的宫女太监全傻了,君主挨打,他们哪敢直视,吓得把脸几乎埋地三尺。 “你打我?”庆忌发出蚊子般细微的疑问。“因为我杀了你心爱的妻子,所以,你打我?” “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视人命如草芥、有人生没人养、死了也没人疼的野种吗?”如果不是气急,要离不会这样什么难听骂什么,真的不会,毕竟要离是气他越来越无理教为多半,那个罗不罗的未婚妻毕竟他连面都没见过,确实也替那姑娘的死而伤心愧疚,终究是另外一码事。 如果人的脸是泥巴做的,相信庆忌的脸早就被泪水打湿,并泥泞的不成样子。他的脸在一点点垮下来,最后实在撑不住,便架起轻功,纵身跳上树梢飞走了。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如此不堪的模样。 “我!我到底在说什么啊!”望着庆忌离去的身影,要离恨不得自废手臂,他居然打了他,还说了许多令人寒心的恨话。 要离跟着漏拍的心跳一起沉了下去,他害怕有些事情无法挽回,比如,那懵懵懂懂的感觉,他更担心有些事情无法避免,比如,这场你死我亡的战争。 公元前487年夏,即周敬王三十三年,鲁哀公八年,卫肃侯(庆忌)四年,吴王夫差十三年(一转眼,夫差已经来古代十三年了)吴、卫、鲁三国之战展开,由吴王夫差先发制人,率先挑起战争。 不是说,夫差给了要离三日之期回乡接母并给他说服庆忌退兵的机会了吗?为什么还要攻打卫国呢?这样的话只有像要离一样实心眼的人才会相信!试想,一个人曾屡屡的想要加害于你的人,你会给他机会杀你吗?他夫差从前不正是因为心慈手软,留下勾践这个祸患吗,同样的陷阱,没有人愿意一跳再跳。 鲁哀公先后派子贡、有若参战,而这二位都是孔子的弟子,便是整装上阵,只在战场上走了个过场,因此伍子胥所率领的五万精兵不费吹灰之力,便大火全胜,鲁军连退数百里后,双方握手言和,伍子胥在帐前宴请子贡有若,担心的问道:“你们这么做,鲁哀公必定会怪罪下来啊!” “当年若不是有吴王的救命之恩,恐怕我们师徒一行人早被困死饿死,我们怎么能将兵器指向自己的救命恩人呢。那鲁哀公奢糜无度、朝风不正、重用奸臣,我们也曾数次劝告老师不如另投名主,无奈老师誓死忠于鲁王,我们也没办法。” 伍子胥跟子贡有若二人正在帐中饮酒,外面吴兵进来传令,说吴王陛下宣旨文书,称之前的计划有变,原负责攻卫的护国将军要离已经倒戈投敌,急召伍子胥帅大军与要离麾下的五万精兵联合,攻打卫国,双取要离与庆忌的首极,不得有误。 伍子胥跪到接旨:“末将领命!” 五月十五日晨,一场飘泼大雨使江南笼罩在一层烟雾之中。伍子胥的十万大军风雨兼程,由西南方直奔卫国行进。 在厢房照料老娘的要离还不知事态有所变动,他依旧拨弄着香炉,一脸惨然的望着窗外,他不知道庆忌去了哪里,满朝文武百官也不知卫王的去向。正当要离心神不定的时候,门被推开,一个黑影子飞进屋内。 “说!人呢?”来者非是旁人,正是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衣人,黑衣人早已经快步来到要离近前,架着冷冽的剑锋,直逼要离颈嗓,他低声喝问着小主人庆忌的下落。 “什么?”要离谨慎的看着他,因为黑衣人虽然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却没见过他这么凶冷的模样。 “我在问你我家主人的下落!”黑衣人使了力道,锋利的剑刃已经在要离脖子上划了一条血痕。 “他……”要离正要回话,忽然外面传来的阵阵厮杀之声!锣鼓震天,兵戈脚步声震得大地都在晃动,车轮滚动的巨响也让屋内的瓷器纷纷打颤。 “怎么回事?”要离推开黑衣人,纵身跑出屋外,只见整个宫里已经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大包小裹得纷纷出宫逃窜,护卫队的兵士们也是如此。要离拦住一个逃窜的太监,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 那太监边挣扎边回道:“吴军打上来了!吴军攻进城了!快逃命要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陛下答应了我,给我说服庆忌的机会的……”要离惊道。身后的黑衣人一脸肃然,他看着要离惊慌失措的样子,冷哼一声:“你想要通风报信,讨夫差的欢心,好里应外合对付我卫国!只可惜现在夫差落井下石,你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我没有!我没有里应外合,我之所以努力的周旋在这其中,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方收到伤害!我以为我得微薄之力可以安顿好这一切!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要离把老娘交给老哥哥照顾,嘱咐他们能跑多远跑多远,卫国已经不能再久留,吴国也回不去了,他只求他们吉人自有天相,躲得过这一场灾乱。 要离向老娘跪倒,磕了三声响头,道:“不孝子要离向母亲谢罪,母亲,儿子不能保护您了。” 老夫人上了一辆马车,要离的哥哥在前头赶车,老夫人喊道:“儿子,跟我干儿子说一声,说为娘不怪他了,他是个好孩子,你也不能怪罪他,原谅他吧。”声音已经越来越远,老夫人的话还像还没说完,无奈车子已经驶出了城外,向远处的山岭行去。 要离提起重达千斤的长枪,向卫王寝宫行去。他知道他回来了,因为,那里传来了箫声,那是一首即哀且痛的曲子。 59.阴魂,俯身,走火入魔 要离提起重达千斤的长枪,向卫王寝宫行去,他知道他回来了,因为那里传来了箫声,那是一首即哀且痛的曲子。要离站在寝宫外,此时的卫城已经人去楼空、一眼望去尽是萧条,要离望着不远处连天的烽火,厮杀声不绝于耳,要离压住阵脚,双腿扎稳马步,一手高举过头顶,一手横持长枪,抬头举目,感受着天与地之间的浊气,慢慢合上眼养神,摆开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势。 黑衣人则栖息在暗处,他善于偷袭,一旦吴军攻进城池,向正殿杀来,他随时准备为小主人献上性命。他看着要离的架势,事以至此,他已明白要离并没有对卫国做不义之事的打算,黑衣人在枕戈待旦的同时也放松了对要离的敌意。 忽然一声‘轰隆隆’震天的巨响,吴军攻破城门的最后一层防守,伍子胥亲自指挥,帅十万大军,如猛虎过江般的直驱而入,吴军们高喊着:“冲啊——” 要离哗的睁开眼,那是一双誓死如归的眼睛。守城的卫军一盘散沙,吴军轻而易举的攻破整个卫城,一场激烈的肉搏战,吴军们抓战俘、掠胜利品,倾刻间,卫军死伤数万人。伍子胥命令一声:“全城搜索!杀庆忌!斩要离!” “遵令!”众吴军得令,一鼓作气,直杀向卫王正殿,与殿外的要离相视。面对这般气势的要离,众吴军开始迟疑起来,他们清楚也害怕护国大将要离的能耐本领,众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看,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率先上前多迈一步。 要离神情自若,等着与吴军决一死战。伍子胥掷马上前,看着要离,心里起了疑虑,道:“要离,你辜负了陛下对你的器重和信任!” “罪臣死不足兮!”要离斩钉截铁道。 伍子胥道:“你我同朝一场,我赏你是个难得的将才,只要你能决意悔改,将功补过,我相信陛下定会对你网开一面。现在你我寡众悬殊,形势对你十分不利,你可要好好想一想。” 伍子胥说得句句恳切,可见他并没有真心要杀要离的意思,而要离冷笑道:“要杀要剐,伍将军,放马过来便是。” “好!这是你说的!休怪我出手无情!”说完,伍子胥催马上前,与要离战在一处。 其余众卒不敢再继续旁观,纷纷向殿内杀去,无奈黑衣人在暗处坚守,凡有过界涉足者,皆倒地丧命。一时间,原本毫发无损的十万吴军死伤了数百人,伍子胥一边与要离激战,一边偷眼观瞧旁边的情况,他知道,这暗处之中藏着位武林高手,因此他更要耳听八面风,格外的谨慎小心。 就在伍子胥与要离战的难分难解的时候,就在黑衣人继续在暗中加害吴军的时候,殿里的萧声忽然嘎然而止,殿正门打开,不是有人打开的,而是一股极其怪异的力量。只见庆忌稳坐于正殿中央的矮塌上,塌上有一架古琴,庆忌缓缓的将食指安抚于琴弦之上,左手按住几根弦丝,右手轻轻挑拨,又一股奇怪的力量横溢,他张弛有度的弹奏出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旋音,与此同时,四周的空气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一般,庆忌始终微低着头,他屏神吸气,感受着蔓延的‘火焰’,如图腾,更如一滴入水的浓墨,肆意的绽放出超脱的美感与灵动,形成更强烈怪异的气波。 强烈的气波撼动起正殿两侧常年紧闭的雕窗!甚至将其摧毁,直逼殿外而来,气波所经之处的砖瓦纷纷脱节、横飞,一批与黑衣人打斗在一处的吴军瞬间被气波击中,当场倒地,吐血而亡。 “好强的内力!”伍子胥渐渐失神,要离也有点傻了,他驻足回头观瞧,这时曲子已经进入高朝,急速的音律已经超脱了正常人所能弹奏出来的范围!根根琴弦被拨动得快如捣蒜,那怪异又狰狞的曲子仿佛是在撕扯着你的心脏而非简单的挑拨几根琴弦所能发出来的。倾刻间,宫殿倒塌,被摧毁成一片废墟! 而曲声并未终断,仿佛不把这一切摧毁它便永远不会有停下来的时候。再看此时的吴军,他们多数都是靠外力作战的庶卒,此时已经被曲子折磨的丢盔弃甲、抱头鼠蹿,在接二连三的气波袭击下,伍子胥、要离和黑衣人仍凭着极强的内力,勉强保持站立不动的姿势。 灰尘渐渐平息,在一片废墟里,庆忌仍扶琴坐于矮塌之上,只是此时的他已经发髻散乱、蓬头垢面、连永不染微尘的一身白衣也灰暗了。 “庆忌……”伍子胥脸上出现了向来少有的失措,“这就是庆忌?” 同样错愕的要离自言自语道:“不对,他不是庆忌,不是!” 同时同刻,吴国通往卫国的途中,吴王夫差所亲自率领的人马已经在慢慢靠近卫国。他为什么会亲自过来前线?早在几日前,他刚下令伍子胥去攻打卫国的同时,正宫皇后红娘子则极力反对他的主张。而究其原因,红娘子却说,她推测出伍子胥此去,定然凶多吉少!问她为什么,她答不出来。夫差只道她是多虑了,可是闲下来之后,他也难以安下心来。于是,他决定御驾亲征。 一曲诡异的调子终于结束!庆忌十指离开琴键,高举掌心,向置琴的矮塌重击,巨大的内力将矮塌震得粉碎,而古琴被激起数尺高,最后降落,根根琴弦已经断裂,庆忌手持数根琴弦,这时,他再次睁开眼睛,慢慢抬起头,目光迎向众人——随着他慢慢掀开的眼帘,从内里放射出一股阴邪冷寒无比的目光!寒光如冽泉,极具杀气。 众人包括伍子胥、要离和黑衣人在内,全部惊愕呆然!只见庆忌展开双臂,以断弦为武器,招招夺命的向四周袭来,例无虚发!众庶卒躲闪不及者,应声栽倒一命呜呼。 幸亏伍子胥身穿铜盔银甲,几次袭击被他侥幸躲过,随后他摆开阵势,轮起宝剑来抵挡庆忌的狂攻猛打。此时的庆忌就好像失了心智、走火入魔一般,他的进攻根本不长眼睛,不仅伍子胥是他的攻击对象,要离也是,黑衣人更是! 一场战斗力悬殊的硬战,所有人都倒下了,庆忌仍站在正中央,他开始行动,他的动作轻如燕,疾如风,周围的气波变成交互盘踞的双龙,一个阴沉、粗犷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在念念有词的道——“以天为筹,以己为注,盘踞幽暗之处,定以筹谋,重得天下!”。念罢多时,数根带血的红色断弦向倒地的要离等人袭来。 “庆忌!”要离声音嘶哑的念道,“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啼声至止,鸾声将将。东方未亮,颠倒衣裳,娘亲之怀,温梦暖乡,野兽鬼怪,纷纷胆丧……今夕何夕?梦见娘亲,子兮子兮,宛在云兮……”要离坚信此刻的庆忌是深受梦魇所蛊而致!他也在赌,因此他念出这句净心令似的催眠小曲,那是他老娘唱给他听的。 果然,奏效了,遮天蔽日的血腥之气焰在渐渐释去,如蛟龙般的气波逐渐恢复了平静,庆忌双目重新闭合,手中的断弦落地,他则疲惫不堪的喘着最后一口气,喊了要离的名字。 他死了。 庆忌如同一副空皮囊,他柔若无骨的栽倒在要离怀中,全身僵直冰冷,要离颤抖的将食指置于他的鼻息之下,居然没有半丝温喘!庆忌死了。要离刚要呼唤他的时候,身后的地面上立起拔山之高的影子,那影子将他笼罩其中,如阴风过境,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要离僵硬的转回头去。站在他身后的非是旁人,正是吴国国卿大将伍子胥。可是,他看起来,却远非伍子胥那么简单!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庆忌为什么死了?”要离悲痛欲绝又无助的问道。 伍子胥则悠悠开口,道——“以天为筹,以己为注,盘踞幽暗之处,定以筹谋,重得天下!” 60.着魔者 要离大骇,拎起手中千斤重的长枪作防卫,却但见伍子胥一张童颜鹤发的模样在一点点的融化,就好像经过高温烘晒时的冰块,他满头的白发因为一股极强的怪力而凌乱的四处飘散,而那双狰狞的眼睛逐渐发绿,瞳孔极具缩小,仿佛吐露着野兽般凶残的恶光,他邪佞的张开口齿,露出嗜血的獠牙,吐出长长的舌信。 “伍子胥?”一旁的黑衣人僵持住。 “以天为筹,以己为注,盘踞幽暗之处,定以筹谋,重得天下!”伍子胥的体内,发出一种仿佛来自地狱一般阴森又嘶哑的声音。 “他已经不再是伍子胥了!”要离将怀中庆忌的尸身转交给黑衣人,他只身来到‘伍子胥’近前,与其对视,做好了誓死如归的准备。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伍子胥!”黑衣人一脸悲怆,他抱紧小主人的尸身,表情狰狞的从喉咙里发出低泣——“他是……是吴王陛下!” “你说什么?”就在要离一时失神的功夫,只见‘伍子胥’纵身一飞冲天,就像个吊死鬼一般,直逼黑衣人而来,不,准确的说,是直逼黑衣人怀中的小主人庆忌。 黑衣人口中所指的吴王陛下,绝不是指现在的吴王夫差,而是二十年前的吴王僚,即夫差的亲叔父。吴王僚他坐上王位不足两年,就被夫差的父亲吴王阖闾派刺客专诸将其刺死。当日,专诸火烧王城,血洗吴王僚的寝宫,将其两宫皇妃和所有的子嗣全部杀害,此次浩劫唯有当时刚刚降生的庆忌被黑衣人救了出来!是的,吴王僚刚死,他的儿子庆忌刚巧呱呱坠地。黑衣人曾是吴王僚生前最信赖的贴身护卫,即使分离了二十多年,他仍然能清楚的辨认出吴王僚的声音! 要离当然不知道这些,他也不知道什么吴王僚,他只知道此时已经被恶鬼俯身的伍子胥正一飞冲天,直逼黑衣人怀中的庆忌扑去。要离狂追几步,猛喊:“黑大哥!保护庆忌!”黑衣人不由分说,抱起庆忌的尸身,架起轻功向后宫跑去。 要离同样飞身上前,轮起手中的长枪,直向‘伍子胥’刺去,却无奈碍于伍子胥的真身庇护,要离又不敢断然伤他,只好一边纠缠着阻止‘伍子胥’的去向,一边为黑衣人的脱身争取时间。要离招招拖泥带水、十分顾忌,而‘伍子胥’却截然相反,他仍旧将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庆忌一个人身上,便对周遭的一切熟视无睹,并不把一直做纠缠的要离放在眼里,因为‘伍子胥’只需一抖袍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使出山摇地动、摧毁万物的威力!凡夫俗子岂能是他的对手。 就在要离再无招架之力而‘伍子胥’正朝着黑衣人和庆忌的去向咄咄逼近的时候,从卫城外传来千军万马的兵戈铁戟之声,没错,是吴王夫差的大部队在向此处行进。 “要离!”夫差坐骑高头大马破门而至,他高举长鞭,呵斥道,“好你个要离!你竟然为了庇护庆忌,不惜与我吴国朝廷重将反目、与伍将军兵戎相见!看来你叛意已决,一心一意要与寡人为敌!” “陛下?陛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被‘伍子胥’攻击的有气无力的要离正在脱力的向夫差陛下做解释,“陛下你听我解释……” “他是吴王!?”‘伍子胥’猛然收了气焰,他原本放绿光的瞳仁在逐渐收缩,他迅速的甩掉了纠缠不休的要离,这让要离一时失衡,整个人重重地从高处摔倒在地。 “陛下……小心,他很危险……”要离在地上匍匐,他被摔的极重,五脏六腹都挤压着好像要蹦出腔来。要离知道,凭空的,很难看出‘伍子胥’的异样来,因此他必须极力保全夫差陛下。 正所谓金风未动蝉先晓,暗算无常死不知,夫差最终没能躲过被阴魂所缚的‘伍子胥’的袭击,是簇不及防最致命的一击!夫差把对他衷心不二的要离视为敌人一般防范,因为他亲征的原因,是红娘子的金口玉言:此战,伍子胥必将会凶多吉少!可他到底是会错了意。 正因如此,夫差便更不会让要离杀害伍子胥分毫!他亲眼目睹了方才要离对‘伍子胥’的当仁不让,那正是一种不共戴天的敌意!夫差腹诽,我吴将,足以令他要离嫌恶到这步田地了?! 岂料‘伍子胥’瞬间转回身面向夫差,他白髯白须白眉,目光却是食人般的狰狞、阴森、鬼异,他发出空灵的笑声,冷得使人发颤胆裂!“夫差,孤王的好侄儿,你父亲阖闾,等着跟你在阴曹地府团聚呢!哈哈哈哈哈!”说完,‘伍子胥’的双手向蟒蛇一般直扑向夫差的颈嗓而来。 “伍!子、胥!你好大胆子……”夫差的颈嗓被死死的钳制住,发出“咯咯吱吱”骨裂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夫差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夫差双眼布满血丝,脖间血脉爆裂,他斜眼窥视着对自己痛下毒手的人,登时僵住,那是一张怎样的脸!青面獠牙、黑紫的嘴唇,嗜血而深凹的眼窝,空洞的爬满了蠕动出来的触手!‘伍子胥’的暴怒,牵动起极具摧毁力的气波,建筑周遭飞砖走砾,草木招摇的几欲断折,天地间万物都被撼动的濒临消亡,几秒钟前还在高呼:‘救驾救驾’的数十万吴军,瞬间倒戈身亡,全军覆没。 凭夫差这三年来在红娘子那里所练就的功夫,他可以比要离更能招架住吴王僚幽魂的进攻,无论是外力内力还是毒术巫术,就因为他的簇不及防,容不得他思考、容不得反应,容不得后悔、容不得任何行动,他只能感受着自己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削弱,弱到,就要挣脱出肉身载体。脑子像耳鸣一样“嗡嗡”碎响。 这种感觉他经历过不止一次。 “啊啊啊啊啊啊——放开他!!!!!”传来震耳欲龙的吼声,夫差本能的动了动耳朵,他极力的将眼睛扯开一道缝隙,视野之中,他看见了血灌瞳仁的要离,要离驾起轻功,从幽魂身后腾飞而至。那一瞬间,夫差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乱世,他总会一意孤行到敌友不分的境界,惭愧!悔恨!真的累了。 就在此时此刻,另一个空间在慢慢形成,以一种莹透如穿石水滴般,形成一个黑白交错的太极八卦图阵,内力精聚于黑,外力汇集于白,渐变出一种压盖住幽暗紫气的更强烈的白气波,势如泰山压顶。一股浩然正气,将腾空飞起的要离推向华山之巅!此处云雾缭绕,怪石横生,是万物最原始的生机。一古道仙风的老者隐现,要离终于回想起来,脑海中,几世前,自己习武的每一招每一式,超脱的境界历历在目,原来,他才是那个天下第一!而这老者,便是初世的他,八卦的缔造者,伏羲!要离轻摆手中赫然出现的拂尘,变化出一柄金戟,他纵身一跃,金戟到手,横过他的眉心,缓缓的摆开阵势…… 吴王僚的幽魂在伍子胥身体中时隐时现,仿佛是在渴望被庇护又不甘被禁锢的挣扎。伍子胥眼窝里的触手瞬间不知去向,阴森的紫气在一点一滴的消融,他终于被迫无奈的松开钳制着夫差的双手,再次将目光落到黑衣人怀中庇护的庆忌身上。 没错,他要逃走,带着儿子的肉身一起逃走。 要离是不会让他如愿的!僚暂且撇开夫差不管,直径向黑衣人的方向袭来,他的双臂在无限伸长,伸出长达千丈的触手,直穿黑衣人心门,穿身而过,“噗嗤”一声,一整颗血淋淋的心脏,带着最鲜活的脉动,从黑衣人体内掏出,即刻,胸膛被挖空的黑衣人眼珠上翻,吐血身亡。黑衣人死了,在他葬送掉那颗忠心之后。 下一步,无数个触手缠绕住了庆忌的尸身,僚祈求——「好儿子,快随父王离开这里!」 「不要!」庆忌的声音!——「不要,我只不过是你报仇的工具、你亡灵的载体!这个载体随便是条狗也可以!你眼中根本没我这个儿子!滚开!」 ——「儿子,父王可以再救活你!你可别忘了,你是个遗腹子!你能在阳界做二十年的凡人,这都是谁的功劳!」 ——「闭嘴!与其被你不散阴魂纠缠的活着,我不如趁早了断自己,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61.上古神兽? ——「儿子,父王可以再救活你!你可别忘了,你是个遗腹子!你能在阳界做二十年的凡人,这都是谁的功劳!」 ——「闭嘴!与其被你不散阴魂纠缠的活着,我不如趁早了断自己,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庆忌的声音洪亮而刚烈,震人心魄! ‘伍子胥’闻言,怒色更重,他冷冷地狞笑道——「眼下,伍将军这副皮囊无论骨肉脉络,都远在你之上!既然你这大逆不孝之子杵逆于我,我又留你何用?逆子!待我毁了你的尸身,让你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不准!”要离由于通了元魂,拂尘在手,驱驾八卦阵图直奔吴王僚杀来。吴王僚的修行毕竟只有二十余年,此时已不足招架要离的凶恶攻势,便一边急于运气定魂,让自己的魂魄牢牢地融刻在伍子胥原身之中,口中滔滔不绝的念着怪异的口诀,登时,一股形同水银一般的浊气团团汇聚,将庆忌的尸身上下左右不留一丝空隙的紧密缠绕起来。随着浊气的逐渐浓烈,庆忌的尸身也起了变化,被慢慢的侵蚀、消融。 ——「要离,今生今世,你与我儿庆忌同是命浅福薄之人,我奉劝你滚得越远越好,当心送上自己的小命。」 所有的一切,都被一旁的吴王夫差看在眼里,此时,他总算了解了事情真相,那吴王僚的冤魂作势要将要离庆忌双双致死,而他吴国的重将伍子胥更是深受其害的无辜者。思及此,夫差再也无法坐以待毙,他手下的十万将士已经惨死,他的战车也已被摧毁成一片废墟,夫差趁人不备,从废墟中找到了此次前来降服要离而携来防身的宝器双剑——干将莫邪。 双剑在手的瞬间,夫差正如虎添翼般,这对世间最上乘的兵器在手,加之他一身过硬的本领,与吴王僚冤魂的这场人鬼殊途的恶战,谁会胜谁会负,无人敢下断言。 “啊——”夫差莫邪剑横至身前,干将剑剑锋对准‘伍子胥’,以迅雷之势袭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夺你王位的仇人在此!你毋须伤及无辜!” 吴王僚察觉其身后的寒风异样,抖开袖袍,使出一计阴毒的尸掌,向夫差袭来。——「侄儿,你倒是明事理,倘若你愿意乖乖的自行了断,当叔叔的便不杀这些人了,如何?!」 他这番话,用来骗三岁小孩都不会有人上当,夫差又岂能受骗,可夫差毕竟是心智健全,他不愿意看到有更多的人因为自己而无辜送命,因此心下立刻萌生一层愧疚之意,他快速挥舞着双剑,速度之快,让人远远望去就仿佛他手中舞着两个明晃晃的光圈相似,白光如虹,形成一个硕大的‘盾牌’,避开了僚的尸掌。 要离借此机会,抓紧时间操控道术,阻止庆忌尸身的消融,他抬头,与神志流露出担恐状又急的满头大汗的夫差相视。太阳渐渐西沉,离日落不足半个时辰,倘若到了月黑风高的夜晚,恐怕僚的冤魂会更加猖獗,事不宜迟,夫差道:“要离!冤魂没有了寄宿的载体,还敢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为所欲为?!” 要离先是一怔,于是马上会意,道:“当然不会!冤魂能耐再大,也是见不得光的。” “那就是了,”夫差浅笑,继续问道,“怎样能够做到既不伤害伍将军,又逼得冤魂无处躲藏?” 两个人相视不足一粒尘沙落定的功夫,便立刻交换了彼此心智,联络了眼色,一左一右,向吴王僚夹击而来。 夫差将内力汇聚于剑锋,隔空千里也能施展的淋漓尽致,分别瞄准伍子胥的天宗、肩贞、玉枕穴,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要离同样的招数,分别封死了伍子胥的关元、神封、中庭穴。吴王僚一阵愕然,正欲躲闪,可是伍子胥的身子仿佛石头铸的一般直挺挺的定在原地,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这下要离的八卦正气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迅捷的摆开太极阵势,将伍子胥团团围住。 ——「不好!」僚惨嚎一声,他在伍子胥的体内横冲直撞,拼命的挣脱出来,先后附在几个倒地的横尸上,最后又一次窜进了庆忌的身体里!速度之快,根本超乎要离和夫差的知觉。 “这可如何是好!”夫差话音刚落,直立良久的伍子胥像一颗断了根的树木,硬挺挺的栽倒在地。 庆忌的尸身如蠕虫般,抖动了几动,趔趄着撑起身,身后卫国的围城已经由于一番混战而毁之一炬,再向前数步,翻过一片废垣,即是朝歌山的城巅之巅(太行山入河南淇县之列),此时,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僚的冤魂在操控着庆忌,还是庆忌的在天之灵驱使着僚,总之,那副行尸走肉顺着陡峭下滑的地势,急速的向崖口坠去。 “庆忌!”要离奋不顾身飞身上前,牢牢的抓稳了庆忌的手臂,高喝,“你不可以跳下去,相信我,我会救活你的!” 庆忌仰起头,目光扫向抓紧他不放的要离,见他面露担忧,是为他而忧,他陡然露出凄美的笑容,低笑道:“真好,总算有个人是当真在意我的死活啦。” 要离扑簌簌的流出眼泪,泪珠一滴滴滚落到庆忌脸上,庆忌用尽全部余力,纵身向下一跃,脱出要离的手腕,掉下崖去。与此同时,僚才忿然的从庆忌身体中挣脱出来,藏匿于一处漆黑的崖背之处,骂道:“贱蹄子!从今而后,当我没生过你罢!” “庆忌——”要离失声惨叫,紧跟着也跳下山崖,他施以重力,急速的追上不断下坠的庆忌,抱起他的身体,道:“要死就一起死,傻瓜。”要离将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神志的庆忌紧紧的搂在怀里,淌出两行热泪来,他心中堵塞了极苦的情愫,他没来得及对庆忌说他爱他,而这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萧声瑟瑟,幽若如蝉,深山远处的古寺响起袅袅钟声,一切归于宁静,此时,天色阴暗,乌云密布,紧着,闷热的雨水夹着腥臭,激起血泊中的圈圈涟漪,雨水滋润着池中的荷花,水流沿路冲刷着倒地的尸体,滴在夫差那双睁大的眼角,他的瞳仁,映射着所有死去庶卒的安详睡魇,是生前从未有过的安详。 关于上古时期的神话传说有诸多版本,有的说伏羲即是盘古,创立了人类文明先河,也有的说,伏羲和女娲即是夫妻又是兄妹,更有甚者,说道伏羲与女娲是雌雄同体的存在。这其中究竟哪个传闻更接近真实,是历史考究党们愿意做的事情,我们呢就多深追溯了,这里要讲的是,要离的初世。 在没有天地之分、没有风云雷雨、没有人类的上古时期,世间还处在一片混沌之境的时候,伏羲横空出世,他发明了八卦图,还发明了结绳为网,以此来猎捕野兽。据说,有一次他用绳网猎捕了一个身材短小、通体是灰色茸毛的小兽,那小兽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颗大脑袋占去整个身子的三分之一,虽背后生有双翼,却形同虚设,因此徒劳两只断腿直立行走的小兽行动起来十分笨拙。伏羲见它乖獗,便决意放了它。小兽离去的时候,忽然开口说了话,它对伏羲说:“既然你放了我,我便会助你造福世间。” 伏羲不以为然的笑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兽歪着脑袋思索良久,郑重道:“你可以叫我庆忌,或者要离。” (副CP的故事到此就华丽丽的告一段落了呦,欲知要离庆忌后世如何,敬请期待后面的番外~接下来主CP还需要各位多捧场呦~) 62.太后驾崩 夫差走到伍子胥身边,低下身子将食指探在伍子胥鼻下,仍有一丝温喘,夫差轻推了几推,低唤道:“醒一醒,伍爱卿。”无奈伍子胥却是纹丝不动。 不料雨势越来越大,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夫差扫视周遭的一切,越来越觉得这里气氛异常阴森,仿佛处处角落之中都有可能暗藏着僚的冤魂。如此是非之地更是再也留不得了,何况这一场恶战下来,死的死亡的亡,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他默默地将双剑收好,携于腰间,再用肩头扛起伍子胥,打算移步出城去,最好能找个某户农家避雨歇息,若能赐些农飨更好,待过了今晚,再去集市上卖匹马来,便可以回到吴国。 道路被雨水冲刷的湿滑泥泞,夫差又要照着身后的伍子胥,因此行动的十分吃力,正在他恨不得肋生双翅离开这里的时候,从不远处的林子里奔跑出一头凶猛的金钱豹来! 夫差惊觉,显然这豹子已经发现了他,目标也十分明确的向他这里挺近着。夫差心下一凛,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话不尽然,他不由得在心里祈祷,要离庆忌在天之灵可要保佑着他逃过此劫…… 他不曾见过这头金钱豹,这豹子体长约两米左右,膘精体壮四肢发达,皮毛纹路又生的十分漂亮,只有双拳大小的豹头居然生着一双如探照灯一般明烁琥珀眼,一张口就是闪着寒光的锋利獠牙,而它行动起来前后生风、动作相当迅捷急速!让人不及思索,就已经惨死在它的巨齿利爪之下……而熟悉本书的人都应该猜到了这豹的来头吧?它正是庆忌从小到大的玩伴儿金钱豹伐夫,虽然是生性凶残得猛兽,却是格外显灵性,喜欢与人亲近,从不轻易伤人甚至还可以保护人。 夫差将伍子胥放置一旁,双剑在握,正准备与这猛兽决一死战,哪料那豹子却在他眼前停了下来,慢吞吞的匍匐在地,抬着头看向夫差,咧着嘴眨着眼的看着他。 对视良久,夫差渐渐收起警备,小心翼翼的低下身来,那伐夫也收了利齿,吐着舌头舔着夫差的手腕……“你是老天爷派来救我的,对吧!”夫差爱怜的抚摸了几下豹头,说罢,扶着伍子胥骑上豹身,双腿夹紧豹背,伐夫向前一个冲力,载着背上的二人向城下奔去。 一路南下,路经商丘、淮水、长江,这一路疾行加上急雨,待到了吴国领地的时候,夫差早已经狼狈的不成样子。再往前十里不到,即是吴国云阳城了,他催促伐夫继续快行,不料,却在云阳城外被守城的众士兵拦住了去路。 士兵长枪挡道,高喝:“天色已晚!城门关闭!严禁外来者入内!” 夫差打量着这群守城的士兵,但见他们每个人臂腕上都裹着白布绸子,官衔越大的士兵更是穿麻戴孝的齐全。照例来说,往日的云阳城也决计不会有如此森严的把守,夫差疑惑不解,上前问道:“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士兵上下扫视了他两眼,露出及其不屑的神情,道:“你是何人?要想进城,等明日白天再来罢!” 闻听此言,夫差一阵气恼,他抬头望望大雨瓢泼的夜空,低咒一声,遂又抄起腰间的双剑便欲硬闯。 “慢着!”一位长官级别的士兵头领直奔这边走来,行到刚才阻拦夫差进城的小士兵面前,二话不说,照着小士兵一顿拳打脚踢。“有眼无珠的混帐东西!没看见那后面坐着的可是伍子胥伍大将军么!”那小士兵跟着跪倒在地,向头领跟夫差二人频频磕响头。而那长官急忙迎向夫差,满面堆笑道:“长官您快快请。”说着,指挥着手下士卒打开城门,恭送来者进城。 夫差问道:“云阳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为何你们每个人都披麻戴孝?” 长官紧着将头低的不能再低,还顺势摸了几把眼泪,哭诉道:“将军们连日在外打仗,更是连老太后驾鹤仙去的消息都不知晓哇!呜呜呜……” “什么?”夫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时隔半响,才慢慢恢复些神智,他继续问道,“老太后驾鹤仙去?这消息可是真的?”说起姬老太后的身子状况,早在一年前公子波结党篡权的时候,她老人家一阵急火攻心,身体便大不如从前,可是后来真正的吴王夫差回来之后,老太后身体便不治自愈,又加上被服侍的好,身子骨也硬朗了许多,按照常理来说,再活上个十年八载也不成问题。 可眼下,却传来了她的死讯。 “千千千真万确!末将怎敢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几个时辰之前……大概、大概日落的功夫就……” 夫差面沉似水,心跳得十分不安,就好像这一切在冥冥之中,是乎与吴王僚的报复有直接的牵连。 直至姑苏城外,夫差才发现此处的城门把守的更是十分森严,胜过云阳城百倍,更是由大将军公孙雄亲自领兵带队的把守。辛亏那公孙雄是吴王身边的重将,素日里来往于王城的机会甚多,纵使夫差现在被雨水淋得狼狈不堪,公孙雄也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个身骑猛豹的男人正是亲征的吴王夫差陛下。 众士卒整齐划一地向夫差跪扣,夫差算是几经波折,总算回到王城,其殿外跪满了文武百官,待进了后宫,已故姬太后的灵柩完完整整的横躺在灵殿之上,万盏白灯徐然,香烛袅袅,禅声不绝于耳,数十名身穿黄道袍的道仙正在做着法事,后宫的三千粉黛皆穿白挂素,为太后守丧。 夫差被雨打的通体湿透,匆匆的换了身孝服,便三步并做两步的急行到母后灵柩近旁跪下,他不明原因的浑身发颤,颤抖的厉害,许是淋雨的原因,更可能是这件事带给他的打击太大,他现在心跳得格外慌乱,气息也虚弱的厉害,耳内嗡嗡碎响,他不停的打着哆嗦,他知道他就快晕晕沉沉的睡过去了。 次日寅时三刻,夫差从昏迷中醒过来,在床边悉心照料他的红娘子从手中递过来一碗姜汤,好让他喝了暖身。夫差喝到一半,老太监急忙进来禀报,原来一切准备就绪,按照宫里的规矩,已经到了出殡的时候了。 不过多时,各诸侯国纷纷派来使节前来吴国参加葬礼,他们有的是君王派来的使节,有的则是君王亲自前来,譬如齐、燕、晋国的三国国君。他们会亲自来绝非是因为乐善好客和凑热闹来了,这三国在众诸侯国当中势力强大,不容小觑,列国之间的关系也是表面上的功夫,实则都各存野心,尤其对吴国虎视眈眈。而过去的一年时间当中,民间百姓对这位以‘三好郎’而恶名昭着的年轻吴王怨声载道,其奢靡无道的行为作风在各诸侯之间自然不胫而走、迅速传开。 此次,齐燕晋三国国君正是借此送葬的机会,探听虚实、以为日后多做考虑。 负责统计诸侯国使节名单的小太监跟另一个小太监闲聊:“照理说,最应该亲自过来参加葬礼的,应该是越王才对呢。” “就是啊,我们吴越两国关系十分亲密,这些年来,但凡有需要越国的时候,越王都是第一个站出来,真是实打实的替咱们吴国效命呢!现在太后仙逝这么大的事,他越王怎么不亲自来呢?” 第一个小太监从头到尾再仔细的清点了一番人员名单,道:“这名单上写着,越国使节范蠡奉越王之命参加悼礼,赠黄金白银百万两、上等的青铜瓷器数箱、丝绸马匹数车以及西域珍宝翡翠珊瑚雕……这可是极贵重的大礼呀!”看到这样的记描,众太监们才舒了口气,仿佛在心里慨叹‘这个越王当真是用心了,虽然没能亲自前来,必定是有要事缠身罢。’ 63.遗言 这一次遭遇的确让夫差大耗体力,他这一昏迷就是整整三天三夜,这期间,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沌,有时他觉得自己其实一直置身于二十一世纪,爸妈料理着学子食堂的生意,忙着监考的班主任国花,还有死党郝学、付二代、美男他们都在,都好好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春秋五霸、吴王夫差;没有舞姬西施、丞相伯嚭;没有汉滨鬼谷峰紫团洞红娘子;没有吴王僚索命的冤魂;更没有什么俘虏勾践和那些荒唐之事,这一切都是梦!奇诞窘长的怪梦。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苏醒过来,首先,他闻到一股极是清幽的香气,身心随之明朗了许多,他睁开眼,第一眼便看见了守在他床头的红娘子,红娘子见他转醒,手里捣着药碗移步过来,目光无限温柔道:“你醒来了,快把这药服下。” 夫差低问道:“姐姐,这是什么香气,闻起来很舒服。” 红娘子道:“我采了一些有定神清心之效的草药来熏香,你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你可知道这三天你神志不清的时候,口中都在不停念叨着那个人的名字。” “哪个人?……”夫差话说到一半便急忙止住,是了,他梦里所梦的场景多半都是有关那个人的,说了哪些梦话还需再问么?夫差的心沉了下去,他低声道,“神志不清的梦呓,算不得什么,啊!伍子胥伍爱卿呢?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红娘子知道他在有意回避与勾践有关的话题,眼下他关心伍子胥的情况,便不再绕弯子,红娘子道:“伍子胥还在昏迷当中,他的情况很糟,是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阴尸气极重,岂非普通的御医所能医治。” “姐姐一定有办法治好他,是吧?”夫差关切的问道。 红娘子则叹气道:“妙手回春红娘子也并非就神通广大得了不得,当年为了救你的命,却是耗费了我毕生所练的精气,眼下再救活一个被阴魂所染过的伍子胥,当真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呢。” “啊?”夫差原本想多替伍子胥向红娘子求求情,却忽然止住,一来他看出红娘子绝非真的不想帮忙,二来,他一推算时间,眼下是公元前486年,确实快到了伍子胥离世的历史时间了,夫差懊悔不已,问道,“只怕伍子胥是真的挺不过这一劫了。” 红娘子微笑道:“我在他体内施了一道真气,帮他暂时维护住了命脉,再好生静养,戒酒戒荤,不得行军打仗,再活个三年五载也不成问题。” “唉!伍爱卿乃武将出身,一身盖世的傲气豪情,眼下又戒酒戒荤、又不得再行军打仗,颇多束缚,想必活得倒不如死了痛快……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便听了要离的劝戒不去攻打卫国,这样一来,要离庆忌不会双双死去,伍子胥也不会无故被冤魂缠身、生不如死,那十几万士卒也不会全部命丧黄泉!我……我当真是……罪大恶极!”夫差心下骤生愧疚,加上老太后的故去,种种变故雪上加霜的堆积心头,让他心路越来越窄,紧着胸口一阵闷热,再次昏迷过去。 不过多时,夫差又一次转醒,思及这些,头痛欲裂,不禁又是长嘘短叹,恨不得自赏耳光,他恼道:“我当真是罪大恶极!我应该听要离的劝戒的……”说着,开始伤心的哭起来。 “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红娘子百般相劝道:“事已至此,便是天意,天意难为,你怎么能把罪过都强加在你一个人身上呢?” “姐姐!”夫差抓紧红娘子的袍袖,黯然道,“来日,我平定齐国,为姐姐报了血海深仇之后,姐姐有什么打算?”报了仇又能怎么样?姐姐被齐王煮食的孩子就能起死回生了?后面这话夫差是在心里说的。经历这次巨大变故,夫差开始发现‘仇恨’二字是个多么可怕的脓瘤,“报了仇,当真能让姐姐快乐吗?” 红娘子沉默片刻后,凄笑道:“魂儿,你变了。如果你能做到对那个人的释怀,同样的,姐姐便能做到对前尘过往的释怀!”红娘子的伤心事被夫差提起,登时笑意全无,她抖着身,从怀里取来信囊,交到夫差手中便殃殃不乐的离开了。 夫差打开信囊,没想到竟是老太后临危时留下的临终遗言,信中说道,自夫差继位以来,体贤下士、兴国安邦,除了一年多来的荒诞之行外,也称得上难得的好国君。哀家没能在生前等到夫差为王室添枝散叶是终身之憾,恐酒泉之下也无颜去见先王。眼见着君王已到而立之年,需收顽赖之心,少些少不更是,多续香火,传宗接代。寻常百姓家以子孙满堂为福,帝王之家又何尝不是?不兴小家,何以兴天下?……此时的后宫如沧海上的孤舟!若不妥善处治,哀家死不冥目!小儿夫差别被表象蒙蔽双眼,聪明一时,糊涂一世! 夫差合上信,反复四忖最后两句的意思,这后两句似乎与前文的意思完全脱节,有些驴唇不对马嘴,老太后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此时的后宫如沧海上的孤舟!若不妥善处治,哀家死不冥目!小儿夫别被表象蒙蔽双眼,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夫差起身,唤来身边的老太监,问道:“太后不识字,临终留下的遗言恐怕不是她亲笔吧?” 老太监道:“陛下所言极是,这封遗言正是老奴为太后代笔写下的。” 夫差点了点头,问那老太监是否明白这信中后两句的意思,老太监摇头不知,往往越是不被人理解其表面含义的话,仿佛更尤为重要,夫差心想,是了,老太后之死,也颇为蹊跷,因为是旁人代笔,诸多不便,想必老太后临危时一定有不可被旁人知晓的其他隐情,便是蕴含在这两句话玄机之中? 又是一阵头痛,夫差原本打算休息,可老太监催促道,太后驾崩已有三日,今日各国使节君王均来出殡,于情于理,陛下也当带病亲自去正殿接待一番才是。 “各国使节已在大殿等候多时了。” “好罢,摆驾。”众奴才左拥右护之下,夫差苍白着一张脸,顶着满头冷汗,病殃殃的被抬到了正殿之上。 终于等到夫差现身,各国使节包括齐燕晋三国的国君在内,早就等不急亲眼目睹那位传说中的‘三好郎’是何等风采了。 众人纷纷起身还礼,坐罢,抬头仔细打量着上坐的吴王夫差,从传言来看,那‘三好郎’夫差如何伐越降鲁,如何结交孔夫子,如何诛灭公子波,如何双剑败越王,如何好酒色龙阳、风流不羁……哪料,眼前龙床上歪躺的年轻人,眼窝深陷,面无血色,气若游丝,说了不到三句寒暄之词便流了一头豆大汗珠的痨病鬼,便是吴王夫差了! 已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这当真是吴王?齐燕晋三国国君松了口气,露出匪夷所思的傲然气焰,均想,原来这夫差竟是如此这般病殃殃的德行,看面相,是个无福无寿的短命鬼啊!哪有威胁可言?!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众人当中,唯有一人最是惊骇!只见范蠡衣弓扫地,洪亮的声音透露着担忧,道:“事别不到一年,吴王陛下怎也生得如此憔悴!?看得人好不痛心担忧!究竟是何故至此?” 夫差向下扫了一眼,强言欢笑道:“原来是越国参将范蠡大人……多谢关心,眼下,寡人至亲离世,憔不憔悴的,兹不必多问。” 这搪塞之词似乎让范蠡很不满意,他径自退回座位,担心之色有增无减,心想,当真是因为丧母便这般病态了?想越王勾践自从上次从吴国回越国之后,便茶不思饭不想,这半年来,大病缠身小病不断,从前好端端的神武壮汉也垮得形如枯槁。而今,怎么吴王夫差也病成这副模样?夫差勾践二主之间的细枝末节,这世上除了要离之外,便只有范蠡最清楚不过,因此,范蠡只道两个人皆得了相思心病,不由得心下慨叹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这时,范蠡顿生一计,他到要添油加醋,帮勾践一把。 64.如何是好 夫差随后问道:“寡人没听错的话,适才范蠡大人……用了一个‘也’字,难道不止寡人一人身患痨疾么?” 范蠡刚退回座位坐好,这厢吴王问话,便再次起身施礼回禀道:“正是我主越王,自从上次越王陛下来吴国为吴王敬奉干将莫邪二剑,回去之后就患了场大病。” 夫差一惊,马上回忆起上次跟勾践见面的情景和他对勾践所做那些荒唐之事,思此,夫差脸色一红,心里涌起一层惭愧,便尴尬的咳了起来。 两旁的太监一个给夫差奉茶,一个为夫差扶背顺气,夫差虚叹道:“所以……这次殡礼,越王兄便没能亲自前来罢。” 说罢,夫差不由得又回想起那一晚自己在盛怒之下对勾践所说过的狠话,他说:从前的一切翻过,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想到这些,夫差心下一寒,无力的叹了口气,原来,在他内心深处,一直都忘不了他,也不可能忘掉。 所以,他此时心下,是在盼着勾践能亲自来吴国,所以,他才会无端的向范蠡问起这些?……也是,自从跟吴王僚的冤魂切磋过之后,他夫差便有了改观,冤冤相报何时了?真正的有福之人,是不会让仇恨折服终生的,他连死都死过了,还有什么是他放不下的? 范蠡恭恭敬敬的道:“这倒并不是主要原因……”他顿了顿,看着夫差的脸色,继续道,“我主越王连日来正忙于筹备新婚大礼之事,今晚正要完婚,实在无法抽身亲自前来参加吴太后的殡礼……说来也巧……倘若错开几日就好了……越王陛下为表愧疚,特别献上重礼,黄金百万两!丝绸布匹青铜器!奴隶战俘马车不计其数!还有西域特供珍宝翡翠珊瑚雕……”范蠡眼看着夫差脸色先是一沉,继而木讷的瘫在龙椅上,神态十分难看,便不敢再说下去。 众人放下杯盏,数百人的大殿静的鸦雀无声。 “黄金百万两,丝绸布匹青铜器,奴隶战俘马车不计其数,西域特供珍宝翡翠珊瑚雕!当真贵重的很!”夫差拼着力气一口气把范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已经语无伦次,“好得很啊,越王大喜,怎么不通知我们列国诸侯?我们定要前去祝贺喝喜酒啊!” “就是就是!”众诸侯使臣异口同声。 范蠡辩道:“越王本也想通知诸位,把婚事办得隆重些,可到底是赶上了吴国白事……扰了故去的仙人是大大的不敬……便朴素的把婚事办完了。” “朴素了可不成!”夫差奋力的拍案而起,把众人吓的瞠目结舌,连夫差自己都不知道哪里顿生出这股力量。“越王的终身大事怎可怠慢!寡人率先献上重礼庆贺!来人!” 太监忙着着笔记录,夫差道:“黄金百万两,丝绸布匹青铜器,奴隶战俘马车,西域特供珍宝翡翠珊瑚雕!” 众人和范蠡均想:什么?敢情越王的献礼又被一股脑的全部退回来啦! 范蠡见吴王恼羞成怒却也迎风问道:“吴王陛下这是何用意?是薄了越王的颜面,不领情么?” “不敢不敢!”夫差起身道,“本王不敢领越王的情,更不敢薄越王的面!拿好你们的贵礼回去,替我转告越王,那一日寡人说过,我二人恩断义决、老死不相往来!越王胆敢越雷池半步,休怪我翻脸!……恕不远送!” “你……”夫差翻脸比翻书还快,众目睽睽之下,夫差居然把范蠡堵的没话说,登时哑口无言…… 范蠡冷哼一声,愤然离去,心想,吴王也太狂妄了,如此劣性,别说同是高高在上的越王勾践受不了他,换是自己也早受不了了!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可越王对他一再的忍让,他夫差简直自以为是、太不近人情! “且慢!”夫差再次叫住范蠡,范蠡止步,只听夫差哑声道,“再替寡人恭喜他……喜获如花美眷。”说罢,吴王夫差丢下满堂宾客使臣不顾,独自扬长离去。 四季宫外,宦者统领大太监沈公公趴跪在夫差脚边求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太后刚故去不到四日……守孝期……起码也要半年不能禁美色……老奴这么做是不愿让陛下被外人说三道四……” “谁敢?谁敢说三道四寡人砍他死无全尸!”说罢,夫差横脚踹去,沈公公倒地缩成一团,“滚开!” 夫差要去四季宫兴乐,再无一人敢来阻挠,他径自走近灵昌寝宫,把穿白挂素的灵昌扒得一丝不挂…… “陛、陛下……气色不大好……”灵昌有些吃不消了,他被夫差直捣黄龙的粗暴举动弄痛了身子。 “不碍事……照样能把你干的欲死欲仙!” “啊啊啊啊!” 两人正在床上颠鸾倒凤媾合欢好,其他众嫔妃男宠纷纷奉旨,数百人来到了灵昌的寝宫叩拜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夫差喝道:“脱衣服!统统给我脱光!” “这……”众人唏嘘,又圣命难违,瞬间好一幅绝色的春宫图嵌人眼帘,这当中都是年轻男女,同时脱光衣服共同侍寝倒是头一回,怎么能不乱套?简直迷乱之至! 沈公公爬起身,现在老太后一死,陛下更无人管束,可如何是好……“眼下,老奴只得去请皇后来!” 清楚事情始末之后,皇后红娘子处变不惊道:“陛下身子不适,胡闹不起,倒是那些行乱的妃宠,今日之事,万万不可流传出去,那几百名侍妾不能再留在宫中,都统统潜散了吧!” 待红娘子移步至灵昌寝宫的时候,果然众男女正银糜连连,夫差则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睡觉了。 “不……别离开我……”他成亲了,不知那个跟勾践厮守在一起的新娘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自己又成了没人要的人,没人爱他,没人疼他,或许他曾经拥有过许多,但现如今他一无所有了,这……该如何是好? 二月的江南杨柳依依,无限春光,越国王城,勾践正然一身紫衣,和那位铸剑高人干将坐在花园凉亭里一边品茶一边探讨着剑法刀理。 太监跑来报事:“回禀陛下,参军范蠡求见。” “哦?这么快?”勾践十分不解,范蠡是昨天去吴国参殡,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回来了。 只见范蠡沿着亭廊走过来,身后重仆人抬着十几个箱子一起跟了过来。范蠡向干将抱拳并向勾践恭身施礼道:“陛下,卑职办事不利,这些重礼又原封未动抬回来啦!” “这……哈哈,“勾践心中一阵悲痛,他冷笑两声,起身背向众人,低声道,“我知道他对我怀恨在心,连我的东西也被拒收,看来是真的要决心与我划清界限……” 众人都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越王陛下。 春风扶面,鸟语花香,可这怡人之景只能让勾践倍感凄凉,沉默了良久,他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听说吴卫一战吴国惨败!唯独夫差和大将伍子胥死里逃生,回国后便是太后驾崩的丧亲之痛,不用想也猜的到夫差此时的状态一定很糟,夫差心情不好、使些性子也正常不过,自己不理解他也就罢了,怎么能因此反去埋怨他?勾践内心又是懊悔又是心急,不禁走来走去一阵叹息。 “这该如何是好?” “陛下,其实……是卑职在吴王面前胡说八道,惹恼了吴王。”范蠡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 “范蠡,你行事向来稳重,这件事怎么就如此胡来?寡人成亲?何时成亲寡人自己怎么不知道?你这谎话……太荒唐了!”勾践气得暴跳如雷,要不是念在范蠡数年来做事尽功职守,一定要拉出去重罚! “卑职先斩后奏、罪该万死!”范蠡磕头领罪,急着解释道,“卑职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替陛下分忧解难。陛下英明,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糊涂吴王不给他将上一车,他便不会上套,卑职故此才想了这样一个计策……不过,卑职也没成想,一个谎话,竟能让吴夫差反应如此激动,他越是激动,便说明他越是在乎呢。” 勾践静静的听着范蠡的解释,不由恍然大悟,心中暗诽这个范蠡老奸巨滑。 65.命里何求 入夜不久,夫差慢慢清醒过来,原来在他踢开沈公公着急尽百名宠妃侍寝之后就昏迷不醒了,眼下他醒过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才慢慢回忆起之前自己的胡作非为。 他审视四周,是自己的寝宫无疑,金碧辉煌的皇室龙宫,便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尽显坟墓般的荒凉,他这如此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被世人敬仰却惟独得不到一份平凡简单的爱……直到此时此刻,夫差才终于看穿了自己的心意,对待这份感情,他曾经因为惧怕历史的重蹈覆辙而裹足不前、因为担心后世千秋万代的耻笑而不肯破镜重圆、又因为英雄不拘儿女私情的佯装优越感而不越雷池……但剥去这层层凌厉的面纱之后呢?结论是他居然仍是无药可医的深爱着他! 夫差心念着,若当初拔剑刺穿自己胸口的是他勾践本人、将自己抛尸悬崖的也是他本人,自己也甘之若饴啊,因为他爱他,心上人如何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他都愿意承受的啊。夫差吟声叹了口气,波光一转,眼泪跟着掉了出来,可眼下呢,勾践马上就成了他人夫啦!坐拥美人、享尽天伦的勾践莫不能早已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罢。 他又胡思乱想了片刻,正欲合眼,就听到窗外一阵阵窸窣的脚步声。夫差本也无心睡眠,便起身出去一探究竟。他循声而至,走到后宫别院的训练场,人流声更清晰了几分,甚至还传来墙院内的兵乓打斗声。 夫差一阵疑问,心想,深更半夜,是谁不睡觉跑来这里闹事?他集中内力纵身跳上围墙,武馆内灯火通明,二十几名男宠衣装整齐的在这里练习刀枪棍棒等兵法,只见他们三五一群,二八一伙,各自手持武器比试,动作迅速又紧凑。夫差再往里面看去,武馆正中间赫然站立着一位老者,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国师孙子先生。 自从立了新国策以来,夫差为报红娘子救命之恩,把吞灭齐国作为头等要事,他在新国策中倡导全民习武,吴国举国上下无论男女老少都以习武为流行,并且,夫差秘密组织了几百人的禁脔军队,这几百人都是夫差的男宠妃。 这时,孙夫子忽然开口喊停,所有人纷纷停下动作,孙子走到队伍当中,目光凛然,他道:“众禁脔军当中,属你们二十七人最没长进!战场是什么?不是摆样子的戏台,战场是你死我亡的厮杀!如此花拳绣腿,你们当是去唱戏不成!” “接下来换‘敌众我寡’的阵势练习!”,孙子向来声音洪亮,因此只是轻轻一喝,也是霸气十足,让人不敢轻言冒犯。他的话音刚落,把所有人震慑的低下头不敢与其直视。 众男宠之中,便真有爱找麻烦的人,片刻后,一名叫程不殃的少年实在忍不住,他被孙子的痛骂羞臊的面红耳赤,慢慢抬起头,声音激动的道:“国师的话不假,我们是不成器候,我们也根本没想着成什么战斗大英雄去战场杀敌!父母把我们生的漂亮,甚言之,比大姑娘还要美艳几分,我们入宫来,是为了服侍吴王陛下的,又不是像那些粗条莽汉。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当真那么差劲罢,虽然武艺上照比旁人是差了些,可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不分白昼的练功!还想叫人如何?国师先生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 他这番愤愤之词一说完,撩动起其余男宠的怒火,一直以来他们压抑着怒火敢怒不敢言,今天程不殃的话正是他们连日来的心里话,于是众人窃窃私语,纷纷吐露各自心中的哀词。 这时另外一个名叫董鸳烛的男宠接着刚才程不殃的话说道:“就是呀,就凭我们的堂堂相貌,就怕真的到了乱刃横飞的战场,也会‘敌见犹怜’、‘噤不忍下’呢!”董鸳烛话音未落,便登时引来众男妾的嬉笑声。 孙子闻言,看着这些年轻人笑了笑,虽然他并未开口,其实心下早已经忍俊不禁,那他笑什么?他笑的是,他孙某人乃堂堂军事家,孑然一身,怎么能跟着这群下贱禁脔较真起来了!当真是可笑之极! “好了,好了,”孙子摇手示意众人止笑,“再练到定更,便回去休息去罢!” 接着,众人又操起武器,以‘敌总我寡’的阵势摆开了练习。哪料到刚才还好说好笑,不一会儿,那个程不殃就跟董鸳烛吵了起来,原因竟是因为在练武的时候,程不殃对董鸳烛下手重了些。 董鸳烛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嫉妒我比你生的好看、比你得陛下宠幸,便施手段对我私下报复!有种便跟我正面较量,当真是卑鄙!” 程不殃一听也不堪示弱,呸了一声喝道:“真是太不要脸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天仙?我犯得上吃你的醋?自己笨手笨脚功夫不及别人还怪我出手重!真是自不量力的可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吐沫横飞,其余众男宠也都是旁观看着二人热闹,偶尔有几个人站出来说些添油加醋的话,紧着,两个人就当真动起手来,程不殃借着自己力大,抄起钢刀向董鸳烛劈头砍去,董鸳烛想躲已经措手不及,也挥起双枪应战,二人乒乓热打几个照面,孙子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连连摇头,道:“漏洞百出!漏洞百出!当真是不长进!” 说罢,孙子一个腾空,趁虚插入两人的打斗当中,中食指‘啪啪’两声在程董二人身上的穴位点去。 二人瞬间石化,除了眼珠能转,身上其余位置都动弹不得了。 “孙子大人,你别插手!让我杀了这个贱人。”二人齐声道。 孙子漠视他们二人,命其他人继续练剑。程董二人被凉在原地动也不动,心里怒气冲天。 “你是国师,我是陛下宠妾,也是十分尊贵的,怎么你敢对我如此无礼!”程不殃怒道。接着,董鸳烛也是喋喋不休,什么难听脏话也统统不择言的骂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孙子发出洪亮响彻的笑声,他大笑起来,须髯震动,不由分说的提起长剑,‘唰唰’两剑,程董二人的头颅已经落地。 众人“啊”的一声震慑不已,死者动脉喷射出的血浆已经溅到其他人的脸上。“他、他杀了、杀了人了……那是……”那是陛下的男宠,孙子都敢杀,可见此人心肠之硬。 “还有人想下去陪他们二人的么?!”孙子面向众人,正襟道。一干人等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见状,急忙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求孙子大人饶命!我们愿意誓死习武、杀敌报国!” “倘若在战场上,你们也敢奢求敌人饶你们一命么?!” “这……” “到了真正的战场,你们的性命便不再是自己的!而是敌人的!敌强我弱,便会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只有我强!方能活命!这个道理你们懂不懂?!” “我们懂了。” 孙子抖了抖衣袖,迈步离去,“今晚就练到这里,都回去休息,明日再练罢。” 众人纷纷散去之后,整个院落顷刻宁静下来,只剩蹲在墙角上的夫差一人,孙子说,人的命,是要靠争取的。 夫差跳下墙来,向练拳法的木桩走去,他便是把那个木桩当成了勾践的幻影,凝视片刻,展开拳脚,劈头盖脸的向木桩打去,一阵快到无影的拳法结束,最后一掌‘啪’的打在木桩顶端,登时,整个木桩吱吱嘎嘎的响动几声,瞬间,爆为灰烬。“扰我心忧!我便不会善罢!你想背着我成亲,门都没有!” 66.抢婚 “想我孟小龙堂堂大好男儿。就因为穿越到古代,不但失了身,又丢了命,最后,居然连这颗心也搭上了。还不都是因为这个死勾践么,夫差,你上辈子究竟欠了勾践多少还不够,还拉着我特意从两千五百年穿越回来替你还债么?夫差你也太悲催了些,因为这个薄情寡意的男人流眼泪真是可悲也!世上哪有这么多只赔不赚的买卖呢?咸鱼也要翻身的啊。 这个死勾践还敢娶别的女人,洞房花烛夜,他想的美!老子血洗洞房,让你尝尝洞房杀人夜的滋味!” 夫差心想,枉我还是当世的吴王,抢婚毕竟是件大事,传出去的话让世人知道,实在有失身份,更何况还是抢个男人,虽然吴夫差又好酒色又好龙阳,已经声名狼藉,可若是连累了勾践淌浑水就不好了!夫差正犹豫不绝,一拍掌,啊呀!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替他着想起来了? 连累他?怕连累就不要抢了,反正事情是闹得越大越好,最好全天下的人都尽数知道才妙呢,让你想娶亲也没哪家姑娘愿意嫁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敲着定更天的铜锣走蹿于越国王城内的大街小巷,越王大婚刚刚落幕,王城里一片红光,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空气当中还残留着烟花爆竹的硫酸味。 这时,夜空中一个黑色人影像流星一样穿过,人影身手矫捷的翻越城门,站在眺望楼上,静静的审视着这座繁华似锦的城池。 十年了,上一次站在这里,是公元前496年百万吴军举兵攻打越国的时候,夫差还记得那场大战持续了三个月之久,这座城池成了血流成灾的屠场!最后他们把越王勾践以及二十余名亲随逼退到会稽山,文种献计求和,勾践忍辱负重成为我吴的阶下囚,再后来的事,不用讲也都知道了。现如今,刚好是公元前486年,这当中整整隔了十个年头。原来,即使是重生,我们也难逃命运的编排,想到这里,夫差心下一紧,他二人之间的羁绊,恐怕是生生世世都纠缠不清的了。 夫差提气,顺起轻功向最通亮的王城飞去。 内室传来一名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女子正问话道:“本宫问你们几个,越王陛下现在在哪儿?” “回娘娘,陛下今日是新郎官,正在外殿上陪文武百官喝酒。”宫女答道。 女子沉吟一声,吩咐道:“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娘娘请休息,奴婢们告退。”几名宫女手里端着盆盆罐罐的退出了门外并小心翼翼的关好了门。夫差潜藏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上,从他的角度能够清晰的观察寝宫里的动静,他只见数名宫女退出寝宫后,床幔上头顶红盖头的女子便掀开了盖头,一张温婉可人的鸭蛋脸露了出来。 新娘子长得倒标志,至少比他夫差西宫里的西施要美上十倍。不过,要是拿来配勾践,那个长得比大姑娘还好看的小日子,还是差强人意。正在这时,从寝宫房梁之上蹿身飞下一个人影,那人影原来也一直潜伏在深夜里,只是暮色太深,夫差并没有察觉,此时人影已经先夫差一步跳窗而入,闪进寝宫内室。 夫差心里一惊,不知道此人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擅闯越王新房的,莫非是那女子的奸夫? 只见那男子脚跟刚一落地,坐在床上的新娘子便急不可待的扑将上去,二人紧紧的搂抱在一起,男子激动的道:“郑旦,郑旦!” 女子的说话之声里更是充满诉不尽的柔情:“庞大哥,你怎么来了?” 见到这副你侬我侬的情景,夫差摇头浅笑,看来今晚要热闹了,原来抢婚的,还不只是他一个人。 “我来救你出去!跟我走!”男子拉起女人的手臂就往门口走。 “不行!庞大哥,我不能跟你走。”,“你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郑旦,如果你不答应跟我远走天涯,我这就死在你面前!”,“庞大哥,你我早就私定终身,只是,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事关重大,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女子檀口微颤,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不得已的苦衷。 男子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说啊,还是你贪恋越王的权威?知你如我,你并非那种薄情寡义、水性杨花的女子!到底是因为什么?” 见男子逼问的急切,女子重叹一声道:“事到如今,我只好告诉你真相啦,其实这桩婚事都是范将军的安排,他要为越王在众女子之中挑选出一名才貌双全又要机智勇敢的女子、跟越王拜天地成亲,只是演一出戏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嫁娶,庞大哥你明白吗?后来他们就选中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当中的细节我也不懂了。” 见男子眼中的急迫之意微缓,却仍是面色沉重,透露质疑,女子继续道:“庞大哥,你不相信我么?” “我当然信你!”男子点头,将女子紧紧拥入怀中,“但是我担心你会有危险,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还是会暗中保护你!倘若这一夜越王并没有对你做出不才之事,我方能安心。” 夫差躲在树上心想,原来是为了演一出戏,这就不明白了,他越王够整天国事大事劳烦的要死,还有心思玩演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夫差想罢多时,纵身跳到陆地上,推开寝宫大门,毫不避讳的走了进去。 “啊——”室内正搂抱在一处的男女被夫差当成抓了正着,二人吓得魂不附体,双双向走进来的夫差跪倒磕头。 “陛下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是我,是我对郑旦念念不忘,欲加引诱,错得全是我一个人。”那位姓庞男子苦苦哀求道。而叫郑旦的新娘子只是在一旁抹眼泪,显然已经吓得不成样子,二人知道刚才的情形已经败露了两人的关系,也知道即将大祸临头,便是将手牵的更紧了。这二人,都把闯进来的夫差当作了如假包换的越王,夫差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装,难怪,因为来的匆忙,居然只穿了一身龙睡袍就出来了,这副着装被人误以为是越王也是应当。 既然如此,不如就将错就错如何。夫差点了点头,装腔作势的坐在龙床上,一副捉奸在床的样子,又因为王者的威严,所以他并未开口。 男子不住的磕头领罪。夫差道:“你是她庞大哥?”男子点头称是。“嗯,嗯,很好,你应该知道我找她来,只是为了演一出戏吧,其实寡人对她根本没有兴趣,又何必拆散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呢。”说着,夫差指了指地上发抖的女子。 听了‘越王勾践’这番盛情理解的话,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说不予追究并成全他们的美事,男子更是喜极而泣,不住的谢恩道:“陛下万岁!陛下洪福齐天,多谢陛下圣恩,多谢陛下圣恩!草民真是无以为报!” “嗯,其实你有得报啊。”夫差厚颜无耻道。 “只要陛下吩咐,草民万死不辞!” “就是要她演一出戏啊,这戏还没演完,接下来,才是刚刚开始。”夫差指向女子。“其实剧本很简单很简单,你只要躺在床上被寡人压在身下,你我二人做出男女交合之态,寡人要你像青楼女子那般银荡,叫声更要越媚越好,但你放心,寡人不会真的轻薄于你就是,你能做到么?” “这……”郑旦面露难色,跟庞大哥二人对视了数秒,心想,虽然陛下要我做出如此不良的行为,可是,他并未追究我在房中与庞大哥私会,还答应替我二人保密,看他貌似商量的口气,其实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陛下圣意,小女子岂敢不从。” “好!”夫差拍手,“天色不早了,你我二人先到床上来休息吧。至于你么,”夫差瞧了一眼男子,“你若不放心,可以在暗中保护她,现在呢,你还是暂且回避为妙。” 同时同刻,宴会厅。 范蠡一副引蛇出洞的模样,悄悄的走到勾践耳边,低语道:“底下人禀报,说是看到有人擅闯寝宫,估计是吴王来了。” 勾践放下杯盏,眼珠乱转,已经有些无措了。 “陛下,卑职可是安排好了一切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您的啦。”说着范蠡默默的退守在一旁,替越王向在座宾朋回敬。 勾践起身,笑呵呵的施礼道:“新婚之夜,不宜贪杯,寡人先行一步,诸位卿家见谅。”说着,抖起袍袖,左右宫女相侍,英姿飒飒地离开了宴会厅,向寝宫走去。 ——卷二·苦命攻X腹黑受·完—— 卷三:健气攻X帝王受 67.闹洞房 世间万物都存在相对性,古老的《易经》当中就提到过,世间万物,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任何事情都不能戴上‘绝对'的定义。自古以来,人的一生面临‘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而与之相对又衍生出‘四悲’,即‘寡妇携儿泣,将军被敌擒,失宠宫女面,落第举人心。’而自己洞房夜却成了他人风流场,恐怕这种悲法来得更让人难以忍受吧。 我们的男主角越王勾践满怀忐忑和期待的往寝宫迈近,床幔后的夫差听见渐近的脚步声,料想这皇宫上下,除了越王的脚步声可以如此中气十足、步履轩昂之外,其他人都是蹑手蹑脚的。这时,夫差便一把将身旁紧张成一团的新娘郑旦拽入怀中,一只狼手已经撕开了她裙裤下摆,鲜红婚装的缝隙当中,裸露出一双雪白大腿。 “陛、陛下?”郑旦一脸惊容,压低嗓音问道:“陛下不是说,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嘘!”夫差命郑旦止声,却并没有停下动作。 “貌似有人往这边来啦,陛下、陛下停下来吧?”郑旦更加低声微喘的问道,这等肌肤之亲已经把她真个人烘烤的炽热起来。 “观众都来了,这戏就得演下去,你明白么!”夫差瞪大双眼,目光如炬的看着惴惴不安的郑旦,语气毋庸置疑。“别忘了,寡人要让你叫的,快叫啊,叫的越媚越好。”说罢,为了让郑旦能够真正的欢叫起来,夫差加紧动作,更是不惜一切的爱抚她身体的敏感部位。 勾践停在寝宫门外,向左右侍从吩咐道:“你们全部退下,”心想,夫差既然已经得知自己今日大婚,便千里迢迢从吴国赶来,等下子不知道夫差会闹出哪些乱子来,因此勾践继续吩咐道,“没有寡人的允许,无论发生什么事,任何人都不得擅闯进来。” 众奴才礼道:“是,陛下。”便纷纷退去。 此时,那正与夫差“纠缠”在床褥上的郑旦听到门外的话音不觉浑身一震,她心下惊问:为何门外之人会自称‘寡人’?难道这王城里有两位国君?思及此,郑旦不由得看向床上的男人,竟是一阵心虚:陛下是新郎,这么特殊的日子应该穿新郎装才对吧。 看着郑旦一副状态之外的模样,夫差有些懊恼,闹着情绪的捧起郑旦的粉面就是一阵激烈的强吻,被强吻的郑旦再也无心及它的只好一味娇喘:“陛下,陛下……” 门页吱嘎作响,随着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渐近,原本将内外两室隔开的一道‘鹊攀高枝’的绣花屏风猛的晃动起来,险些砸向床头,扶着屏风的男子正是身穿红绸新服的新郎官越王勾践,他头顶华冠,面若敷粉,却死灰般的阴沉。 郑旦回头一看,不由得惊慑住,直觉告诉她,这身后的男人才是准新郎、准国君啊,那,身上抚摸自己的男人又是谁?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原本轻薄她身子的男人离开她的身体,自顾自得坐起身,一手顺着发髻整理仪表,一手又落到她身上将她连腰搂入怀中,一脸坏笑的冲着站在眼前沉闷不语的男人说道:“你都看见了,我确实是在睡你的夫人。” “……”男子的脸色更是死寂沉沉。 “凡是你勾践喜欢的女人,我都喜欢,以后呢,不管你娶多少位夫人,我都先替你把把关吧。”夫差跳下床,目不转睛的欣赏着勾践攥紧的铁拳,笑呵呵的将手掌覆上勾践的拳头,感受它强硬又有骨感的关节,温柔的抚摸着抚摸着,紧握的拳头渐渐松软了下来,最后摊开手掌,与夫差的手掌相向而握,手指紧扣,夫差已经被勾践搂在怀里,他的脸紧紧的埋进勾践胸前,略带哭腔的问道:“你聋了?我刚刚说的你都听到没有?你敢娶一百个,我就敢睡一百个,你娶一千一万,我就睡……” 夫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接下来的一吻吞回肚子里,勾践再也不给他胡说八道的机会,灵巧的舌头已经撬开了夫差的唇齿,强烈的翻搅着他的舌头跟他一起缠绵。 一直隐蔽在窗外的庞公子自然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吴王夫差与越王勾践有断袖之癖,这种事情被传扬出去,便是诛杀九族的罪名,庞大哥心下倍感交集,看着傻愣愣处在一旁的郑旦,讶然已经魂不附体的石化了,庞大哥将身子探进窗内,拉起郑旦的手臂就往窗外跳。 “啊?庞大哥?” “嘘!”庞公子捂住郑旦的口鼻,禁她出声,二人一前一后仓惶的逃走了。 “庞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是犯了杀头重罪了。”郑旦慌张问道。 庞公子道:“刚才那情形你也看到了,再加上逃婚之罪,你我二人的罪名杀光全家也死不足惜,依我看,我们就此云游野鹤,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罢。” 郑旦双目含情的点头答应,二人便形色匆匆的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68.重归于好 二人拥吻良久,夫差才一把推开勾践,隔着尽在咫尺的距离,不但彼此的呼吸声十分清晰,连身体都充满了对方的味道。夫差有些慌乱不知所措,他一贯不要脸的腹黑作风此时已经破产,因此,一到了该坦言面对的时候,居然不敢再直视勾践的眼睛。 夫差心下猜测,勾践他此时该是在生气吧?他睡了他的新夫人,破坏了他的喜事,理当跟他讨个说法才是,可这个吻又代表什么意思?难道他对他的感情还一如当年吗?会么? “我……” “我……” 二人同时开口打断了对方。 “我先说!”勾践用粗实的双臂扳正夫差的肩头,如此跋扈的勾践让夫差大感意外,他强迫着夫差抬起头与他对视并深切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是这个婚礼是假的!一切都是范蠡安排的,这么做的目的,一来测探你是否会无动于衷,想牵怒于你,让我能有机会再见你一面!” “见我一面?”夫差不明道。 “有些话是一定要跟你当面讲清楚,我知道你恨我,多年后我才得知,当年汉滨之行与你来讲竟是龙潭虎穴,我如若知道你当时的处境,说什么都不会抛下你不管……害你受惊,害你痛苦,你恨我自是应该的。”说的这里,勾践眼中已经含泪,他颤抖的道,“你恨我也罢,打我骂我甚至于我为敌,这都可以!可是我最难忍受的是你对我的无动于衷,就好象你从没认识过我一样,上次你对我施用了催情毒,你说:从此你要跟我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你知道这句话有多伤我的心吗?” 夫差的心跟着揪在一处,他自嘲自己终究忘不掉勾践,却没想到勾践对他也是以往情深、痴情不改。此刻,他再也支撑不住不羁的伪装,反拥着勾践痛哭起来。 勾践再次吻上他的唇,声线嘶哑的道:“而你今晚的出现彻底打消了我所有忧虑,我知道你还没有忘记我,不是吗?” 夫差哽咽道:“错,我早都忘记了。” 勾践心中一凛,表情极不明朗的面向夫差,那神情倒像个不知自己罪犯哪条却遭了母亲一记毒打的无辜男孩。 夫差见了,噗嗤一笑,红着脸道:“我是把从前那些不好的都忘掉,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呀。” 闻言,勾践如获大赦般的舒了口气,看夫差的神情也更热了许多。 “勾践,下次你敢再娶别的女人,我就跟你拼命,大不了一起死。”(某人自己何尝不是三宫六院、男妾粉黛数不胜数?反倒严苛禁止别人,这么没节操的要求只有某人才好意思提吧?)夫差极力挣脱于勾践的怀抱,在他身上又是一顿拳脚。“还有那个狡猾的范蠡,我向来最是厌恶他了,小人,伪君子,一肚子坏水,心肠比谁都歹毒!这种人你今后可要限用,小心被他拐坏了。” 对于此时的勾践来说,无论夫差提出再无理胡闹的要求,都是甜蜜不容侵犯的,他勾践赴汤蹈火也要满足夫差呢。 夜色更浓(这个一连写了好几章也没亮天的一夜真的很漫长呢。),勾践亲自打来一盆热水,将毛巾浸湿拧干,走到床边细心的为夫差擦拭脸颊,勾践虽贵为越王,但因早年在吴国为奴的经历,做起这等体力活仍是游刃有余。 反倒是夫差,养尊处优惯了,加之天生好逸恶劳的本性,此刻正好意思的仰着脸,享受着勾践的服侍,还玩味的道:“嗯,果然还是小日子最体贴了,好舒服。” 勾践喃喃自笑,脸上是数不尽的溺宠与温柔。他问道:“看你气色非常不好,最近没有好好休息?” 夫差心想,这……前一晚,他因为在四季宫纵欲过度,连之后如何被抬回寝宫的都不知道;大前晚,为亡母熬夜守孝,更是一夜未合眼;大大前晚,重病不起;大大大前晚,从朝歌的死人堆里活过来,骑着豹子顶着大雨连夜逃回吴国……想必,此时还能活着见到勾践,算是万幸了。夫差抓住勾践为他净面的手臂,心下唏嘘,这一切真像做了一场梦。 夫差的手掌慢慢扶上勾践的脸颊,触摸着他的眼眉颧骨,鼻梁胡须,不禁叹道:“不知不觉,我们都老了呢。” “三十而立,不算老,我们还是正当年呢。”勾践放下他的手臂,将他带到床上,接着剪断花烛,与夫差一同钻进被子里,两人仍旧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勾践道,“这一生,居然跟你入了两回洞房却没有一次是真正属于我们二人的。” 夫差神游道:“十年了,公元前496年穿越后登基,为父王守孝两年,前494年带兵攻打吴国,便认识了你,你闯入温泉宫,就此也闯入了我的生活。也许是夫差上辈子亏欠你的太多,便拖着下世的孟小龙一起找你还债来了,不然我怎么就是跟你纠缠不清呢?这‘纠缠不清’恐怕是一辈子的事了。” 勾践紧了怀抱,在夫差的额头上留下溺宠的吻,低声道:“你气色不好,该多休息,别胡思乱想了。” 夫差继续道:“我只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抗拒,我甚至最抗拒的就是夫差这个身份,我只想做我的孟小龙就好,可是别人不这么认为,是他们一步步的把我逼成了吴王。幸亏有你在,你就像我的影子一样,虽然有时候我会忽略你的存在,但是只要有你,我心里就是说不出来的踏实,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陪伴在我左右……直到我被庆忌追杀,碎尸坠崖,灵魂空荡荡的飘在半空中,那一刻我心里当真是害怕极了,因为影子不见了!”夫差的思绪又仿佛回到了当时的情景,全身紧张的绷紧了起来。 “别怕,别怕,”勾践轻柔的安抚道,“我一直在呢,一直在,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我向你保证,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你若不离不弃,我定生死相依。”情至深处,让狂傲不羁的夫差也说出这等甜腻的誓言,真是难为他了。 69.良辰美景 这二人彼此相拥同塌,居然一夜未合眼便守到了天亮。 而勾践是个素来以国事为重中之重的国君,即便是自己新婚大事也不会给自己和朝臣放假休息,所以,到了次日卯时,越王勾践才离开床榻,匆忙的脱去新郎装,换好衣服之后,脸凑到夫差额前,埋进枕边,恋恋不舍的深吻了夫差一口,道:“我尽快处理完,便马上回来见你。”,夫差默许,随后,勾践整个人容光焕发的离开寝宫,向正殿走去。 朝中并无大事,除地方官僚上奏几章农业旱涝、工商赋税的折子之外,一律是其他众诸侯国使节送上的贺礼,勾践将这些东西统统交给范蠡审核之后,便无事退朝了。百官皆以为国君这是新婚燕尔,片刻难舍,只有范蠡心下一笑,暗自为勾践捏了把汗。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勾践再次回到寝宫的时候,夫差正大脑放空的躺在床上,看见勾践回来,便笑问道:“你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勾践喜盈盈的扑到床上,道:“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我看这诗上说的不对,应该是一刻不见兮,思之如狂才是啊!” “是因为那诗人比你含蓄。” “不对,是因为那诗人没遇到你这等‘美人’。”说罢,勾践枕在夫差胸前,细数着夫差腮下的胡须。 夫差双颊一红,自知自己本身长得就不好看,又因为近日来身体憔悴,冒起的胡须也没时间修理,决计不会有什么好气色了!再看看勾践,一副天生丽质的美男胚子,心里居然产生一股酸甜苦辣五味交杂的滋味,他居然萌生了自卑感!(素来认为自己的存在就是让其他人无地自容、超厚颜无耻的孟小龙终于在这一刻读懂‘自卑’是什么赶脚了,撒花!) 思及此,夫差便把躺在一旁的勾践推到一旁,冷着脸转过身不再做任何理会。勾践冷不防的栽倒在地,先是一愣,继而哭问道:“你这是一推,起码用了十成功力,哎呀哎呀,害得我骨断筋折、痛不欲生,你你、是要谋杀亲夫吗?” “哼哼,不要装蒜啦,你以为你是弱不经风的小女子?我适才不过轻轻一碰而已。”夫差嘴上表示怀疑,心里可有些不安了,察觉情况不妙,便探测性的侧过身来,只见仪表堂堂的越王勾践正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耍无赖状,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二人相视笑开,朗朗笑声只穿云霄,好不惬意。勾践起身问道:“你还没跟我说自从你我分别、你又遭了庆忌的追杀之后,是如何绝处逢生、化险为夷的?瞧你这一身金刚铁骨的好身手,当真是今非昔比。” “哼,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夫差朝着刚坐稳的勾践胸前又是一袭,这次勾践早有准备,扭身避开,又迅速的扑上来,用铜墙铁壁一般的双臂讲夫差老老实实的压制住,夫差马上回忆起来之前他与勾践在百官面前比试干将莫邪剑的经过,当即笑道,“怎么?你想在我这里学本事么?倒也不难,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叫我三声‘好师傅’,我兴许会考虑考虑。” “哈哈哈,”勾践讲怀抱又是一紧,挑衅道,“上次是让你,当着你满朝文武的面,我自当给你个台阶下罢了,想不到,你还信以为真了。” 夫差闻听此言,将嘴巴撅起三尺高,瞪大牛眼道:“到底是谁让着谁,这可不能乱说!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你小命早就……”夫差本想说勾践早就一命呜呼,又不忍心这般狠毒的咒骂心上人,便硬是支支吾吾的忍了回去。继而又想到,那天晚上,他对勾践施用催情毒的事情,当真是痛坏了他,想到这,夫差心里一凛,强烈的愧疚之感又让他变回了方才自卑时的小鸟依人状,乖乖的依偎在勾践怀里,不再挣扎了。 沉默片刻后,夫差便将后来发生在自己身上之事的经过一一向勾践详诉说了一番,包括他的救命恩人妙手回春红娘子,还有最近发生的吴鲁卫之战,庆忌要离之死,吴王僚幽魂的报复,伍子胥的病况等等。 勾践道:“所以,这个红娘子也是半仙之躯,她救你,是想借你之手,吞灭齐国,不知她的实力是否能与吴王僚的鬼魂对抗呢。” 夫差道:“红娘子是两百年阴寿的半仙,吴王僚只有二十几年阴寿的孤魂野鬼,倘若红娘子姐姐救我之前对付那吴王僚定是万无一失的了,可她为了救活我,已经耗尽了大半真气,此后,连她脸上原有的烂疮都不受真气的庇护而显露出来,作为一个女子,整日深居后宫,半面脸都被红布遮着,实在难为她了。”想到这里,夫差暗下决心要趁早将齐国一事办妥,好替红娘子了却心中夙愿。 “她和婵儿都是我因祸得福的救星,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帮助我活了过来,这几年我带兵出征的日子居多,后宫的杂物都是她姐妹俩在帮我,为我做了不少事,糙了不少心。” 勾践静静听着,点头道:“确实都是难得的好女人,难怪你会跟她们有男女之情。” 夫差听着勾践的话十分刺耳,瞪向勾践,心中暗想,难怪这小子一直追问起来没完,他这说法可是大错特错、大大的冤枉了他的!他是三好郎‘好酒好色又好龙阳’不假,但是他跟红娘子和婵儿二女可绝对是清白的!夫差正欲发怒,但见勾践一脸忧色,自知他是在体谅自己,再说,勾践的话完全是在吃红娘子和婵儿的醋嘛。 夫差撇嘴干笑,一张怒脸变成笑脸,伸出二指掐着勾践的鼻尖道:“红娘子姐姐和婵儿当然都是一等一的好女人,比你的郑旦上乘的多了,你呀,真没眼光。” 勾践略显不悦,问道:“郑旦是……谁?” 夫差惊道:“哎呀,亏人家姑娘还跟你拜了堂,你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这么不专业,不穿帮才怪!” “呵呵,我不像有些人那般博爱,我呢,只要心里记着一个叫夫差的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就够了。” 这话说到夫差心坎里了,心里甜的像掉进了蜜罐一般,夫差笑问道:“那郑旦你打算怎么发落?姑娘家的名节就这么被你毁了,你当真是犯了大错,其实郑旦早已经名花有主,要不是你从中捣乱,人家有情人早就喜结连理了。” “那我可要重赏她了,她与男方的婚礼,由我全全包办。”如此替他人着想的夫差真是让勾践喜欢的紧,更是‘为夫差是从’,夫差提什么要求,勾践便是想也不想的点头答应。但是视他人如无物的此二人,直至此刻都么有发现那郑旦和庞公子两位当事人早已远走高飞了咩,他们就么发现许下再多重赏也是空头支票么?当真么发现么? “不禁要全全包办,还要把你与姑娘的婚事向世人澄清,免得玷污了人家的名节!”夫差道,“更要好好犒劳庞公子,此人胸怀宽广、深明大义、不拘小节……” “此人再好也是郑旦的,不可打他的主意。” “小气鬼,”夫差更是往勾践怀里蹭了蹭,“你这么小气,四季宫再存在下去,你不就要气绝身亡了?你真当像庞公子学学什么叫胸怀宽广、深明大义、不拘小节……” “你再提‘四季宫’三个字,我便也要气绝身亡了!” “那我这就回去把后宫遣散了。” “当真?”勾践‘噌’的坐起身质问道,当真怕急了夫差下一刻反悔。 夫差惊道:“你这么高兴我把后宫遣散吗?那我现在就动身。” “唉!”勾践抱住夫差,力争挽留道,“不急在这一时,如此良辰美景,不与我厮守在一起,你还想往哪跑?!” 70.禁 夫差雷厉风行,想到什么就立时要做,他正欲起身回吴国去将四季宫的妃子们遣散了,勾践则拉住他的手,拦住他不让他走,勾践道:“如此良辰美景,你怎么说走就走呢?” 夫差被勾践压在身下,一股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勾践俯下身细腻而小心的亲吻着他,夫差又羞又愧,手掌抚摸着勾践的臂膀,目光赤热的道:“实话告诉你,那催情毒的药效可是有一年之久……你,我们最好还是先忍着一段日子,这一年的光景,还有几天也就过去了。” 勾践不理会他的话,从未停止在夫差脸颊等肌肤各处留下碎吻,待到夫差终于忍耐不住,激动的反搂住勾践的脖子,痛苦的道:“勾践,不要再做了。” “傻瓜,这药效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你看,”勾践将他的手引到自己身下,覆上他胯间隆起的部位,略带调笑的色彩说道,“情动深处,也没见什么不适,你看我,不是正常的很?不要再担心了,好不好?” 夫差垂下眼目,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几乎要流出泪来:“是我胡闹,都是我混蛋,我……我见不得你受苦,却又处处害你……”夫差还要再继续自责下去,却被勾践不耐烦的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一边动情的热吻他,挑逗着他的情欲,一边将手探进了他的衣内,伸进亵裤。 “不要再担心,放心的把你交给我,不好么?”勾践说着,将夫差身上的睡袍慢慢褪去,狡猾的红舌已经不怀好意的侵占了夫差起伏不迭的胸膛,夫差胸前的两粒红缨在勾践的唇舌间浅酌轻含,时而被勾践整粒吃在口中,时而被他的两指揉捏爱抚,惹得夫差快感连连,浑身抖颤,仿佛有电流顺着脊柱向全身散布传播。 “勾践……”夫差的声音也渐渐嘶哑,他的双颊已经羞臊成酡红色,像嗜酒过量的醉客。 勾践已经将夫差全身上下都吻了个遍,夫差的情欲就像脱闸的洪流般,彻底被激发出来,他整个人动情热烈无比的贴在勾践身上,勾践扳开了他的大腿,两只大手肆无忌惮的在他周身游走,最后摸到他的双臀。这时勾践一边激烈的舌吻着夫差,一边用双手把夫差紧致结实的臀肉揉捏成各种形状。 “勾、勾践……”夫差颤抖的扭动着腰干,这样亲密羞煞的接触让他实难自控,身体的热度也更加重了几分,快感的热浪层层袭来,他已经情难自持,只有欲罢不能的回应着、享受着。 勾践粗实的手指已经扣住了夫差腹下的昂扬,温热而骨感的关节包裹着夫差的敏感位置并反复的套弄着,另一只手则探入夫差的臀缝间,手指抵在那粉红色的小穴上不怀好意的划着圈,惹得夫差的穴洞颤抖连连、不断的收缩着。 “把腿再张开些……”勾践的声音已经嘶哑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要这样……不要。”夫差不停的款摆腰臀,好像是在抗拒,更像是在调整着姿势渴求着更亲密的接触。“你、你学坏了。”夫差垂目享受着,他贪婪着吸闻着勾践的味道,如此熟悉的味道,如此强烈的感受,原来这世上只有勾践才能带给他以往任何妃嫔男宠都无法给予的快感。“勾践,勾践。”夫差甜腻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好像怎么叫都叫不够似的。夫差听话的将双腿张的更开,以最羞人的姿势紧紧的攀跨在勾践身上,他的臀穴已经抵在勾践的胯间,难耐的摩擦着勾践的热源。 勾践握住身下已经红肿到爆胀的利器,对准夫差的入口慢慢的推送进去,许久没经过人贯穿的小穴十分抵触这样的对待,肠壁间十分不配合的推拒着勾践的入侵。 “啊——”夫差呼叫出声,又马上咬紧下唇,紧蹙双眉,忍受着身体被异物贯穿的不适感。 勾践吃力的向深处顶刺了一下便马上顿住,他的楠根已经深埋进夫差的体内,感受到他湿暖肠壁的包裹,不禁又肿大了几分。夫差则醉玉颓山的攀在勾践肩上,吃痛的咬着勾践肩膀,惊叫道:“你、好硬。”他冰冷的指尖摸向勾践身下的两球,那肉囊已经又肿又烫,就像积蓄了满满的能量!夫差不禁护住勾践的胸口,指尖轻触,颤声问道:“胸口,会不会痛?” 勾践含情脉脉的看着为自己的身子担心的夫差,一把抓住胸前的小手,将夫差的根根手指都吃进嘴里,吻遍他的骨节,温柔道:“胸口不痛,只是,这里实在痛得紧。”他把他的手再次放在自己楠根下的肉囊上。“再不释放出来,就有性命之忧了。” “别这么不正经啦,”夫差嗔怪道,“那你倒是动作快些……待会儿若是有想释放又释放不出来的感觉,便马上停止罢,我可不要看到你吐血……”夫差说着说着,越来越自责,几乎要哭出泪来。 勾践道:“你把我吃的这么紧,害我想动都动弹不得,乖,放松些……” 夫差知道比起勾践的疼痛,他这不适感根本不及一提,只好忍着泪点头,慢慢的调试自己的状态,努力放松自己,把自己全心全意的交给勾践。 得到夫差这么卖力的配合,勾践深受感激,快感也随之而来,于是他更加极力的运动起来,捧着夫差的双臀,一边爱抚揉捏着,一边用力的顶撞着令人销魂的花蕾。 “啊啊,好、好快,嗯啊,我、我就要不行了啊,啊啊啊……”夫差抓住勾践的双臂,随着他的节奏一起律动着身体。“慢一些,我就快受不住了。”随着两人激烈的交合,夫差的身体越来越热,快感越来越强烈,他身下不断肿起的红根顶端领口已经激动的流出‘泪’来。 夫差心里还存在一丝担忧,他目光迷离的看着在身上激烈运动的勾践,担心他会痛。谁料勾践这个男人仿佛不知疲累的洪水猛兽一般,欲求不满的一再冲撞着他,巨硕的楠根则直捣黄龙般的在他的身体深处推波助澜。 “交给我,夫差!把你交给我!”勾践狂猛的翻搅着夫差的软穴,推送的又快又狠,他汗流浃背的嘶吼着,沉甸甸的肉囊已经挤进了夫差的体内。 “勾践、我是你的,一直都是、是你一个人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唔唔嗯啊……” 烛光摇曳的支离破碎,床榻摆动的暧昧不明,喘息娇吟声丝丝入扣,心脏已经狂跳的就要蹦出腔来,持续了快半个时辰的节奏终于要接近快感的源头,这关键时刻的到来,于夫差所担忧的不同,勾践面红耳赤的从夫差体内退出,因为他知道他就要发泄了。 “胸口痛吗?”体内的热源和重量消失了,夫差在高朝的煎熬下艰难的开口问道。 勾践重重喘息,手扶着自己的男性,那粉嫩的领口已经渗出些许蜜液,催情毒的药效果然没那么强烈了。 夫差欢喜不已,他撑开自己的身体,将穴口对准勾践的肉柱,迎接的口吻说道:“进来,我要……我要你设进来。” 勾践吃惊的看着这样激动的夫差,一时有些无措。 夫差急不可待的摇头叹息,“我此时多希望自己是个有子宫的女子啊!我要用子宫储存你的精华,孕育一个我们俩人的子嗣……” “傻夫差,”勾践喃喃低语。 “快进来啊!快。”夫差自行的扶起勾践的雄性就迫不及待的往自己体内推送。 “这样对你的肠胃不好,我不会这么做的。” “不要!不要!”夫差急的略带哭腔,羞煞的道,“我要你的全部,射、设进来啊、” “夫差……” 再次交融,二人百倍温存的缠绵在一处,终于,在最后一次顶刺之后,他们共同升上了快感的浪尖,勾践将体内积蓄久矣的热量全部满满的喷泄在夫差体内,一股热流,从底端逐渐扩散,像蜜酒一般,滋养着夫差整个醉梦般的心田。“勾践,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71.筑邗城 一曲穷词长调,怎能诉尽无限风流?这厢日落西山,相拥软榻的两个男人才相继着从花间美梦里清醒过来。 夫差睡眼紧闭,啃咬着勾践的尖下巴,含糊不清的嗔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勾践一脸‘厌恶’的将他拨开,擦了一把下巴上的口水,向殿外扫视一眼,答道:“快入夜了。” “不行。”夫差‘唰’的滚起身,“我不声不响就跑出来这么久,加上先前精神不济,此刻王城里定是乱了套,我须得马上回去。” “我跟你一块回去!”勾践也动作起来,开始着衣。 夫差定住,打量着勾践,笑问道:“你跟我一起回去?”后话便是,莫非你肯抛下你越王之位和你的江山社稷?不料夫差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勾践便开口道:“这一带路途凶险,我总得保护你呀,你若再有什么闪失,我这条老命也寿尽了。” 夫差转睛一想,知道是上次汉滨一别,庆忌加害自己的事在勾践心里留下颇大影响,夫差心下十分感动,可感动之余又多了一丝不屑,料想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不经风的笨蛋了吖,思及此,夫差神气万分的抖起拳脚,声音洪亮的喝道:“你有什么本事,便都亮出来罢!夫差今天也好领教领教。” 勾践觑视他一眼,上前用温柔宽厚的手掌化解开他的铁拳,无奈的道:“我哪里是你的对手?知道你长了本事。你不是说,那吴王僚的鬼魂厉害的很,鬼魂时常在夜间出没,所以我们须得趁天黑之前赶到姑苏。”说罢,勾践取来一身奴才的装束穿好,讶然一副昔时小日子的模样。 夫差眼前一亮,取笑道:“你还真是适合做太监呢。”却见勾践已经率先动身走出寝殿数十步远,夫差小跑着追上来,继续调侃,“你此行非要跟着,便是监督我是否当真遣散我那后宫佳丽三千粉黛吧?放心好啦,我夫差向来说话算话,答应你要遣散就一定会办到的吖!” 勾践瞪着他一眼,摇了摇头,加快了北行吴国的脚步。 要说夫差的调侃也并无不实,那勾践确实是有了点那方面的小心机。再说,这吴越两国地理位置相壤相邻,行程不过百里,又因为这些年边关治理的十分严好,处处是灯火通明的庄户小院,沿路又有官兵把守,怎能有凶险可言呢。 这一路,沿路无限风光尽收眼底,勾践夫差二人说说笑笑又打又闹,一边游玩一边赶路,偶尔拎起石子比试投射暗器的准确性,偶尔比试各自飞檐走壁的轻功夫,两个人急速起来足不点地,拖沓起来往复迂回,就这么且行且怠的却也在入夜前赶回了姑苏王城。 “参见陛下!”沈公公衣恭扫地,颤巍巍的跪叩道,“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您……您一声不响的这是去哪儿了?可吓坏了老奴……若您出了什么闪失……奴、奴家……” “寡人吉人自有天相,能出什么闪失?!”夫差不做理会,与勾践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寝宫。夫差挽着勾践的手臂承诺道:“我这就去后宫把遣散一事吩咐下去,你要不要一同前去?” 勾践低头浅笑,激动的将夫差搂入怀中,深情款款道:“我信你了,只是现在夜色已深,你这时候将那些人遣散出宫,他们可就没处过夜了,待到天亮不迟。” 夫差沉溺于勾践厚实的胸膛之中,心满意足的点头答应了。 次日卯时,夫差一席嵌金龙袍,落落大方的矗立于后宫中央的石阶上,小日子紧随其后,沈公公恭候待令,正宫皇后、东西二宫贵妃以及四季宫的众妃男宠全部召集于园中听命,夫差当众宣布后宫大调,仅保留红娘子、婵儿以及西施三人的职位,春兰宫、夏竹宫、秋菊宫的两千余名妃嫔全部恢复自由身被遣散出宫,另外,比较特殊的冬梅宫中一千名禁脔军之中,受孙子武教优异者保留,其余也全部充公为奴,或是发配至边境垦荒。 于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一边是被遣散出宫的众妃因为重获自由而欢天喜地,便有另一边的纨绔子弟因为武学不济被发落边境垦荒而怨声载道。 “陛下,卯时已到,请到正殿上朝。”夫差身侧一旁的沈公公低声提醒道,只见夫差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勾践,又转回身对沈公公说道:“沈公公操劳了一夜,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今日陪侍寡人上朝的宦者另换他人。”沈公公一愣,还未来得及答话,却见夫差已经将手搭在身旁的‘小日子’臂上,边走边道:“宦官不理朝堂之事,何况沈公公年事已高,以寡人看来,日后这份差事就让你小日子一人做好了。” 夫差行至大殿上朝,文武百官齐聚朝堂上恭候其圣驾。水军大将刘承率先参报,历时一年之久的人工运河‘邗沟’已经开凿完毕,续伯渎河(即古吴水)贯穿无锡,北过高邮,折向东北,出射阳湖,又改向西北,至山阳(今淮安,属齐国南部)入淮。有了这样一条气势庞大贯穿两国的通运渠道,北上攻齐之战,便势在必得了。 刘承将业绩回报完毕,便引来满朝官员的纷纷议论,众人神采奕奕、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去攻打齐国。正在这时,老国师孙子先生抖抖须髯,站起身来禀报自己的看法:“战争乃国家大事,战前最紧要的是知己知彼,所谓‘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此时此刻,那齐悼公与齐大夫鲍牧有内乱,君臣不合,齐国朝纲濒临瓦解,却是趁虚而入的绝佳时机。不过,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不知,这些先决条件,陛下可考虑周全了?” 听了孙子的言传身教后,夫差登时茅塞顿开,他埋头不语,经过一翻深思熟虑,问道:“此次北上攻齐,寡人任命老国师为第一军师,不知老师可有异议?” 孙子干咳几声,搪塞道:“老朽年事已高,实在力不从心。” “这……”夫差一时不知如何决断。 孙子道:“所谓冰生于水而寒于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臣不妨为陛下引荐一人,此战如若任用此人,定可助陛下一臂之力。” 夫差眼前一亮,能被孙子如此高度赞评的人,料定绝非等闲之辈,夫差问道:“此人姓氏名谁?现在何处?” “此人姓屠名灵昌,乃众禁脔军之中的佼佼者。” 72.鞭尸三百 一听到‘屠灵昌’三个字,夫差心下一阵唏嘘,他以为,孙夫子极力推荐的定是一位难得一遇的将才,谁能料到会是那位曾经连马背都坐不稳的屠灵昌呢?!夫差心想,莫不是指同一个人罢? “国师所言的,就是那冬梅宫的……男、男宠、灵昌么?”夫差只觉得这屠灵昌的名字都实在难以启齿,偷眼望了望身旁的勾践,心里不免羞愧难当起来。 “正是,”孙子言辞肯定,“这屠灵昌小小年纪,却有惊人的心智,行军谋略自不在老臣之下。” 嗬!如此高度的评价,夫差心想,能被孙子如此看得上眼的人物,为何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难道,是因为出身于后宫禁脔,因而被尘封湮灭了不成?夫差挠头道:“既然国师如此器重这个……这个叫屠灵昌的,此次行军,寡人便依照您的意思,任命其为军师之职。来人!宣屠灵昌进殿听封!” 众人传令下去,片刻功夫,屠灵昌急速赶到,他退去昔日里床榻间长衫丝缕的着装,此刻身着短衣襟小打扮,一身铜盔银甲,步履铿锵的行入正殿中央,恭恭敬敬跪倒施礼,声音洪亮地道:“末将参见陛下。” 话音一落,夫差俯身下探,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年轻人就是才几日未见的后宫男宠,也很难将其跟灵昌联系到一处。 夫差别扭的静坐良久,待回过神来,便继续发配此次出征的将士名单。因为伍子胥的病况,统帅之位便由王孙骆委以重任,夫差任命王孙骆为正部先锋统帅;大将刘承为右将;大将公孙雄为左将;介子豹为水军大将,率领五万水军负责开路劫营,补给粮草;屠灵昌为军师,负责指挥作战。 公元前486年夏,即周敬王三十四年,齐悼王四年,吴王夫差倾师百万余人,出征北上,进攻齐国。 再细说孙子力挺的这位屠灵昌,因其勤奋好学,善于逢迎表现,因此留给国师的影响非常深刻,屠灵昌本人确实工于心计,擅长谋略,但孙子却疏忽了谋人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人品,所谓人不可貌相,屠灵昌虽然相貌纯良,人品却并非端正,另外他出身卑微,作为禁脔男宠之中的佼佼者而被众人熟知,因此,吴军之中,但凡提及屠灵昌的名字,多数将士都会投来鄙夷的眼光,庶卒对其都是阳奉阴违,尤其是先锋统帅王孙骆。 王孙骆是太子终累的长子,出身显赫,乃皇室之后,血气方刚,仅比屠灵昌年长五岁,因此自然心高气傲,也从不把屠灵昌看在眼里。对于这样一支近乎‘外强中干’的队伍,吴国的胜算,恐怕并非孙子所料了。 夫差留在王城,他在勾践的陪同下,二人一起去国卿府探望了伍子胥的近况。夫差时常会觉得很不踏实,自从伍子胥这只坚靠的左膀右臂倒下以来,他没有一天心安过。夫差时常会有这样的念头,如果伍子胥还能身披战甲,重新为国效忠,吴国就不会在春秋的历史上那般短命了! 勾践上前轻叩国卿府的门扉,家奴从门缝里探出头,因为勾践曾经在府上叨扰过时日,国卿府的家奴登时便认出了勾践的身份,那家奴惊道:“是、是越王陛下吗?”说罢,倒身便跪。勾践则急忙上前将其扶起,转过身将家奴引到夫差面前,道,“你无需跪我,要跪也要跪这位才是。” 家奴抬头一看,见站在面前的绝非旁人,正是当今的吴王陛下,不由又是一惊,惊得说不出话来,家奴心想着,这二位怎么犹如天神下凡,双双的降临到府上来了? 于是夫差勾践宾至如归般地被国卿府众奴引进内室,伍子胥被仆人搀扶着从房中出来,一身老态的坐倚在椅子上等候夫差勾践二人圣驾,待到二人步入正厅,伍子胥想要起身施礼,却被夫差提早一步制止。 “伍爱卿。”夫差搀扶着伍子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吴王陛下不怕降低身份,和越王勾践二人一同前来看望自己,伍子胥实是感激涕零,他不禁潸然道:“多谢、多谢陛下盛情!当日、若非陛下舍命、舍命相救,伍子胥这条命、早已客死他乡、裸尸荒野……陛下救命之恩,伍子胥此生无以为报!” “伍爱卿快坐下休息……”夫差好生心痛,深切的询问道,“伍爱卿近日来的身体状况好些了吗?” 伍子胥点头称自己身体日渐康复,恐陛下费心。 夫差叹了口气,将北上攻齐一事向伍子胥说了,伍子胥听闻,立时便要求参战,夫差怎能答应,急忙将其劝阻住,君臣三人寒暄了良久之后,到了夜间,夫差和勾践二人便起身告辞。 二人告别国卿府出来,双双行走在平坦的石板路上,此刻江南夜色已浓,一轮巧月播洒出层层冷光,笼罩着整个姑苏城如梦如幻,映照着杨柳岸堤下沿河流的层层波纹,景致忽然变得静谧起来,于是二人都不急于回王城去,且留心在此世外桃源之处逛一逛。 勾践在石岸边坐下,牵着夫差的手,道出心里的疑问:“夫差,伍子胥乃一员虎将,而庆忌是个遗腹子,照理说,伍子胥的体制应该在庆忌之上,甚至远超庆忌,但是听你所说,庆忌被僚的鬼魂缠身二十几年之久也没见有什么异样,堂堂的伍子胥怎么被鬼魂上身不到片刻功夫,就元气大伤、变成了现在这副病态?” “这应该跟伍子胥先前的身世有关吧。”夫差悠然道。勾践不解,夫差便继续解释道:“鞭尸三百。” “鞭尸三百?”勾践十分诧异。 夫差道:“红娘子姐姐跟我说过,鞭尸三百属于极端的报复手段,很多人都是为了一时泄愤,殊不知,凡是对死者不敬者,阳气都没有常人的纯厚,如此一来,伍子胥被鬼魂缠身的时候,就相当于寻死。” 勾践越听越是糊涂,问道:“伍子胥为何要鞭尸?他鞭的谁的尸?” 夫差道:“伍子胥本是楚国人,其父亲伍奢原是楚平王的太子太傅,楚平王与太子反目之后,伍子胥一家惨遭不测,其父兄被楚平王所杀,伍子胥侥幸逃生,连夜逃到吴国,并投靠了我的父王,此后,他励精图治、履历战功,不仅助我父王坐上吴王之位,还亲手杀了楚平王报了自己的杀父杀兄之仇,但是这样并没有消解伍子胥心头的怨气,他抓来楚昭王(楚平王之子)进行严刑审问,问出了楚平王的坟墓所在,连夜挖出尸身,用鞭子在楚平王的尸体上暴打三百下才肯罢手,其实从那一刻起,伍子胥的元气就已经不像正常人那么纯厚了。你听伍子胥自称身体无碍,这无非是他在宽慰我罢了,不难看出,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是朝不保夕……”夫差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一阵难过。 勾践挽起夫差的手,顺着将其引入怀中,二人相互依偎,皆沉默不语,连天上的那轮妄自放光的皎月竟然也变得凄惨起来。 73.出师不利 夫差看了一眼勾践,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回去哪里?”勾践问道。 “当然是回你的越国了,现在,我也平安回来了,你呢,耽搁久了,越相文种他们自然会起疑。” “他们懂得我现在还是新婚,识相的自然不会打扰我……”勾践沉默良久,悠悠开口道,“难道,我们一辈子都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在一起?” 夫差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被青云笼罩的朦胧月色,沉吟道,“你觉得呢?” “你我堂堂两国国君,居然连自己感情的事都做不了主。” “正是因为你是越王,而我是吴王,”夫差指向彼此,停顿片刻道,“所以我们没有权利坦坦荡荡的去爱。”接着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夫差忽然起身离去,他斩钉截铁的开口道:“回去罢!要多保重!”勾践紧追不舍,上前握住他的双手。 勾践与他十指紧扣,最后,同样不舍的道:“你也是,来日方长,千万要保重身体。”夫差无奈的叹息,二人相视了良久后才依依惜别。 同时同刻,齐国边境南部,吴国大军浩浩荡荡的行至淮安城外五十里处安营扎寨,众军在营帐内休息,入夜前,屠灵昌安排身手敏捷有‘草上飞’之称的大将介子豹乔装打扮成一副普通商人的模样,先潜入淮安城,详细打探了解淮安城内的地理人文等境况,以为明日攻城做好准备。 晚饭过后,屠灵昌召集三军统帅到自己营帐之中议事,左右将军公孙雄和刘承在接到军令后都准时赶来,唯独那位统帅先锋王孙骆迟迟未露面,这三人在帐内坐等了半个时辰之久,仍不见王孙骆有前来的迹象,刘承便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去到统帅的营帐中将其请过来。 统帅王孙骆的营帐与军师屠灵昌的营帐相距最近,一共不到百步的距离,刘承大步流星很快的就赶到那里,进入帐中后,那王孙骆正在营帐中擦拭佩剑,一旁的奴役兵在为其斟酒,看这副架势,讶然一副不知众人都在等他去议事的样子。 刘承拱手道:“末将刘承参见统帅。” 王孙骆抬眼,见是刘承,放好手中佩剑,又取出一杯酒盏,亲自斟满酒后,推至桌边,笑道:“来,刘将军请坐,明日就要大战了,坐下来共饮几杯!” 刘承道:“多谢统帅美意,只是……只是军师有令,有要事请您到他的营帐中商议,您还是先过去一趟罢。” “哼,”王孙骆冷哼一声,道,“军师?那个姓屠的?他能有什么要事商议?区区一个靠出卖色相上位的小小禁脔而已,刘将军你还真愿意买他的账,愿意陪他玩。” “这……”刘承面色很是尴尬,“既然吾王特封他为此次战事的军师之职,您不看其他,也要给陛下留个面子才是。” “哈哈,是么,既然如此,就算是要议事,论功职大小,也应该是他到我这都统大营里来才对,怎么反倒让我去他那?哦!莫非,是真把自己当男皇后了不成?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王孙骆越说越大声,如此洪亮的声音,早已传出营帐外,连百步内的另一座营帐里的屠灵昌和公孙雄都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露。听了他的不择之言,刘承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待他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王孙骆却突然直起身板站起来,径自走出营帐,并说道:“刘将军在前头带路罢,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妓男能有何锦囊妙计!” 王孙骆刘承二人一前一后步入屠灵昌的营帐,屠灵昌连忙起身,走到帐门处,衣躬扫地,以礼相迎,王孙骆却视其如无物,大摇大摆的向里面走去,也没有让屠灵昌起身的意思,王孙骆坐在营帐正中央的座位,目光投到公孙雄身上,命其免礼,而屠灵昌就这么如空气般的晾在那里,极是尴尬。 王孙骆道:“军师,你有何妙计?怎么不说了?” 屠灵昌面色很是难看,心想,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孙贵族不假,却让人跪着回话,也太羞辱人了。他这么想着,就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一旁的公孙雄解围道:“统帅大人,何不让军师起来回话呢。” 王孙骆故作姿态道:“啊呀,是了是了,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叫军师大人平身了!这可是犯了大忌,军师大人可不是等闲之辈,而是吾王夫差陛下最心仪的男宠!陛下又是我的亲二皇叔,虽然军师年纪比我还轻了许多,可按照辈份来算,我还得叫您一声娘婶呢!我这做晚辈的,怎敢让娘婶给我下跪叩首啊。” 屠灵昌强颜欢笑着站起身,嘴上谢过了统帅大人,内心里,早把这位登徒浪子骂的体无完肤了。不过这件事上,屠灵昌以大局为重,所做的决断也是颇有风度的一次,他暂且无视了王孙骆的恶语中伤,一笑了之,继而抓紧时间,将明日的作战计划一一讲于众将。 屠灵昌道:“介子豹已经把消息打探清楚,淮安城内现有齐军数十万,但是这里是齐国的主场,一旦我们打草惊蛇,齐国的后援大部队定会源源不断的接应而来,假若齐国以倾国之力来对付我们一百万的军队,后果对我们十分不利,所以,还是要从两点上攻克,首先要断劫其粮草,再次,切断其后援部队的疏通,所以,我准备抽出一小队精兵断敌军粮草,以免打草惊蛇,人数不宜过多,一千人足矣。”屠灵昌说到这里,看了眼在坐的三位将军继续说道:“指挥这一千人的主将之职,由我来担任。” “不成!”王孙骆打断屠灵昌的话,冷笑道:“军师抢攻的意图也太过明显了罢,如此重任,当然要我这个主帅出马,毕竟我才是整个战事的先锋统帅。” 屠灵昌心里时分不满,心想,王孙骆虽然骁勇善战,为人却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这么重要的突袭任务教给他,说实话,屠灵昌的心里实觉不妙。 见屠灵昌久久未下决断,王孙骆耐不住性子急问:“怎么?军师怀疑我的作战能力?” “不敢,不过……既然如此,交给统帅大人处理便再无第二人选,只是,末将有一言相劝,此次出战仅有一千人马,主要任务是断敌军粮草,而非与敌人正面交锋,若事成之后,切不可恋战!望统帅谨记!” 王孙骆轻蔑的斜视了一眼‘杞人忧天’的屠灵昌之后,再无二话便起身离开营帐。 转眼,到了次日夜间,按照屠灵昌的安排部署,王孙骆率领一小队人马夜袭淮安成,依照介子豹提供的地图,他们很快便找到了淮安城内囤积粮草的仓库。 出发前屠灵昌叮嘱,劫粮草事成之后,引烽火为信号,这边的吴军收到信号,马上一举包围淮安,驻守淮安的齐军将如同瓮中之鳖,占领淮安,再继续北上进攻,此战便有胜算。 可眼见着天就快亮了,东北方向仍没有烽火燃起的迹象,屠灵昌坐立难安,这一晚上他只出帐巡视就来来回回无数次,刘承和公孙雄也越来越觉得事出有变,于是再次派介子豹入境查探。 没多久,介子豹就折返回来,神色紧张的闯入帐中,禀报道:“大事不好!” 介子豹一语未落,惊的帐内众将大惊失色,众将瞠目结舌的究其原因,介子豹急喘道:“统帅成功的劫获了粮草!却、却贪心不足,率兵夜袭淮安城主力军的营帐,结果暗中齐军的埋伏,统帅被生擒活捉!一千名精兵全军覆没!” 74.燃眉之急 ‘咯吱’一声,沉压压的木门开启,紧着阵刺耳的脚镣声传来,将阴森的空气充斥的愈加血腥。 领首的士兵手持皮鞭,‘啪啪’的击打在俘虏的身体上,夹着拳打脚踢,将已近垂死的战俘从刑狱的大牢里往外拖。 战俘被接二连三的带到淮安主帅田筹的脚下,七七八八的瘫软在地,田筹从位置上站起身,他睿智的双眼率先从众俘之中定位出吴军统帅王孙骆本人,因为王孙骆为人养尊处优,在众俘之间,属于最是忍受不了皮肉之苦、最是叫苦不迭的一位,单凭这一点便不难辨认。 田筹大摇大摆的行至瘫倒在地的王孙骆面前,先是尽情的拳脚羞辱,然后忽而觉得这么做再也趁人之危不过,便厌恶的擦了擦沾了血迹的战靴,拖起王孙骆的脑袋,嗤笑道:“你就是吴军的主帅?你们吴国没人了吗?夫差怎么会派你这种人来?何况你们还是亲戚,他不该让你来送死的。” 在缴获的战俘面前,田筹自当得意,他大放厥词,更是说了许多难听话,他骂吴军都是胆小鼠辈,他骂吴国不自量力、胆敢与大齐抗衡,他骂夫差更是荒银无能、杀兄夺位。 “此次事端是你们吴国挑起的,所以,待到你们吴国气数已尽的时候,别怪我齐国赶尽杀绝!”田筹站起身来,挥抖袍袖,亮开嗓子,大喝:“行刑!” “是!”众兵七手八脚的一列无还手之力的战俘拖将出去。 王孙骆痛恨的咬牙切齿,试想自己堂堂王孙之后,却受尽了如此惨痛遭遇,他腹中怨气斗升,在被拖出门外的最后一刻,他使劲浑身力气喊道:“只要将军绕我不死!我愿意降服!投靠齐国!” “慢!”田筹命余下的人住手,将王孙骆重新带回厅内,饶有兴致的看了看王孙骆,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孙骆顺气道:“只要将军留我性命,我愿意孝犬马之劳,将功补过……别忘了,我是吴军统帅,自然对吴军的战略部署一清二楚……尤其是军师屠灵昌这个人,我最是瞧他不起……” “哈哈……”王孙骆的一番求饶之词引来田筹的嗤笑,他抬起头,环视左右手下的战士,问道,“大家说说,这位堂堂的吴国主帅,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不惜为了活命,而当叛徒!这种人所说的话,可靠不可靠?我们敢信不敢信?” 众将士也纷纷大笑起来,笑罢,异口同声道:“这类叛徒留不得!杀!杀!杀!” 正待几名战士欲将王孙骆再度拖到刑场行刑的时候,这个死性不改的纨绔贵族又一次夸下海口道:“我好歹也是王室之后!夫差是我的亲叔叔!将军若能留我作为人质,吴国定不会亏待与你!” 田筹一听此言,从心里往外,把王孙骆身上的卑贱之鄙夷的五体投地,再细品味他的话,也并无道理,这个王孙骆总归是有留他的价值。想罢多时,田筹做出决定,暂处王孙骆不死,以此为饵,将百万吴军一举歼灭! 同时同刻,淮安城外五十余里吴军营内,介子豹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向众人做了描述,这突发的意外,可是将众将士吓的惊魂不定,要知道被生擒活捉的不是虾兵蟹将,是堂堂的统帅! “现在统帅已经落入敌军之手,军师大人!我们接下来可怎么办?”刘承忙问。 “是出兵营救?是班师回朝?眼下,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公孙雄坦言道。 “若是我们现在的兵力,怎么与齐国的倾国之力对抗?只怕到时并非是强攻碰硬弩,而是以卵击石!”介子豹垂头丧气道。 “问题是我们现在改怎么办?赶快想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啊!”众将士你一言我一语,再无军纪可言,吴军营帐早已自乱。 屠灵昌双眉紧锁,从他此时沉稳不乱的反应很难看出他仅有十八岁,他初出茅庐,本想借此机会大展宏图,他一届草民,十四岁起入宫,从当上夫差禁脔的第一天起,虽然享尽人间富贵,却饱受深宫之中上下主仆的凌虐。他披甲上阵,并非出于保家卫国的宏大报复,他只想让众人认可自己,加重自己在吴王心中的地位,仅此而已。 “别慌,如果乱了军心,此战我们不败自败!”屠灵昌话音刚刚一落,从营帐外由远至近传来报事的消息: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报事的小兵气喘吁吁的飞奔进营帐,跪扣道:“齐国大军已经攻打上来了!” “军师!怎么办?”众将异口同声问道。 “齐军主动了多少人马?”屠灵昌问道。 “全境兵力!”报信的士兵语气更弱了一分,问道,“战也不战?” “战!!”屠灵昌一声令下,全军人马迅速整齐布阵,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 黄昏将近,一场血雨腥风的混战接近尾声,齐吴双方各有伤亡,战况十分激烈。 就在吴军的防守几乎濒临瓦解的时候,从西南方急速行来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这一行人,少说也有七十万之多,他们疾步快行,没有战甲战马,但从来势上判断,他们并非是吴国的敌人。 人马接近,为首的,正是白发苍苍的、曾经的吴国大将伍子胥! 原来,前一日夫差和勾践二人来到国倾府探望伍子胥病情,并将吴齐两国的战事向伍子胥说了,伍子胥当下便十分忧心两国战事,他嘴上同意一心养病、绝不插手,心中却尤其放心不下。于是两位国军离开之后,伍子胥从病榻中撑起身子,只身来带姑苏城请兵百万,出征抗齐。 负责发配兵马的兵部长官当然不会依照伍子胥的意思擅自抽军队给他,于情,伍子胥病入膏肓,怎么能行军作战?这不是白白送死么?于理,伍子胥时下虽仍为国卿之职,却形同虚设,再无军权!再说,吴国的新国策第二条规定,军队临战受将,任何军事调动都由君主一人做主,没有上级命令,将军最多只可动用五十戍卒,否则,以叛乱论处!如此一来,出了任何差池,岂是他小小兵部长官能担待的? “你不肯是吧!”伍子胥气的鹤发抖颤,一怒之下,孤身一人连夜北上,誓死要出征杀敌。 但是伍子胥也并非老糊涂了,他知道凭自己老态龙钟的状态,连行路之力也没有,怎么去作战呢,冥思苦想之际,伍子胥想到一个妙计,他来到刑部,将发落边境垦荒的刑犯全部释放,并扬明自己的立场:但凡上阵杀敌一人者,免其劳役,功绩卓越者,包括妻儿老小在内,一家人都跟着享尽更多优待。 于是,在吴军马上就要抵挡不住齐国的凶猛攻势的情况下,伍子胥率领70万刑犯浩浩荡荡的冲杀而来,胡乱抵挡一气,也算是解救了屠灵昌等人的燃眉之急。 混战之际,屠灵昌看见了伍子胥跟敌军厮杀在一处,眼看他身体不适,根本无力招架,屠灵昌心想,伍子胥是吴国一代功臣,陛下很是看重,若伍子胥在这里出现什么闪失,他屠灵昌罪该万死也无法解脱干系,因此屠灵昌向一旁的刘承高喝道:“刘将军保护好伍将军,这里交给我。” 刘承奉令退下,公孙雄介子豹等人纷纷冲杀上来,与敌军各战在一处。 两军阵前,打斗的难分难解,夜幕降临,这一场血战已经持续了整整一日,屠灵昌牢记着孙子曾说过:战争中最忌讳的是持久旷日之战,善战者,应速战速决。但是,王孙骆在敌军手中,他们又断然不敢轻举妄动,真是进退两难。 为今之计,恐怕唯有唯一个可以顾全王孙骆和众将士性命的办法。 屠灵昌想到这里,收势停止作战,当着敌军小兵的面喊道:“带我见你们的首领。” “要见我们首领可以,让爷爷带着你项上的人头去见!”那小兵好不趁人之危,趁着屠灵昌分心,猝不及防的挥舞战弩,直奔屠灵昌心口刺来。 屠灵昌再避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锋利的银器寒光逼近,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从屠灵昌面前闪过,扑通一声,那人已经被战弩刺穿胸膛,栽倒在屠灵昌的战马前,屠灵昌定睛一看,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国卿大将军伍子胥。 75.灵昌之死 夜色越来越深,战势越来越激烈,屠灵昌心想,最好能尽量减少人员伤亡,只有撤退休战,而关于如何解救王孙骆,万不得已只有以命换命,暂且先用自己和王孙骆交换人质,其余的,再另谋打算。 想到这里,屠灵昌再顾不得许多,向刘承大喊:“马上带伍将军赶回吴国!” “要走一起走,要留下就全部留下!难道军师要我当逃兵?”刘承义愤填膺道。 “怎么是逃兵了?回去禀报陛下!速派援军支援!难不成都留下来送死!”屠灵昌气的暴跳如雷,他毕竟年纪尚幼,喊着喊着嗓音变成了带着哭腔的童音。刘承听屠灵昌的话也并不无道理,左右为难之际,他背起伍子胥跳上马背,回头望了一眼屠灵昌,虽然满心不忍、忧虑忡忡,但也只有祈祷他吉人自有天相,能撑到大部队前来支援。 刘承走后,屠灵昌再次向另一路作战的公孙雄发号事令,他命公孙雄带领其余人马撤退到百里外的燕国,养精蓄锐,等待与大部队会合。 一切安排妥当,看着部队安全退离,屠灵昌如释重负,他拨转马头再次回到阵前,他来到方才扬言取他人头并刺伤伍子胥的敌军头目面前,镇定自若的问道:“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头目赫然道:“管你是谁!看你倒像个有实权的,管他呢,你头衔越大,抓了你回去,爷爷我晋升的机会就越大!” 屠灵昌爽朗一笑,答道:“算你说对了!我可不是普通的统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可是吴王夫差身边的红人,陛下后宫最心仪的男宠。” 那头目一听,表情马上猥琐起来,鼠目上下扫视着屠灵昌的容貌,从脸蛋到脚底一一看个透彻,了然的捻了捻须,阴阳怪气的说道:“原来有这层关系。” 屠灵昌一脸傲气道:“那还有假,吴国上上下下,有哪个人敢不尊我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皇后呢!刚才你也看见了,危急关头,堂堂国卿伍子胥,都要舍命救我!足见我的地位,有多重要!” 头目点了点头,仔细想想,确实如此,便更是双眼露光的紧盯屠灵昌瞧。屠灵昌继续道:“你别看王孙骆是个王室之后,他父亲太子终累一党,可是被当今吴王夫差亲手击垮的,夫差和王孙骆的叔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你们自是把王孙骆当作手中的王牌人质,其实他根本就威胁不了吴王分毫,即使你们杀了王孙骆,倒是帮夫差去掉了一块心病。” “你的意思是……” “反正我人单势孤,打又打不过你们,如果你们抓我回去做人质的话,岂不等于掌控了吴国大半个江山。” “你真这么自信,夫差会不惜割让城池,来换你性命?” “这还用问!夫差,是个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三好郎’,这恐怕是普天下人人皆知的吧。” 那头目已经兴奋的迫不及待,仰天狂笑起来,他将束手就擒的屠灵昌捆绑起来,押入囚车,急不可待的回师领赏了。 屠灵昌四肢被缚的严严实实,头上蒙着黑布,视线受阻,不知道自己被敌人带到了什么地方,即便有逃脱的可能,也不知道出路在哪。囚车颠簸一路,似乎通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关卡,最后停在一处。 屠灵昌口鼻还能自由呼吸,于是他高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别忘了,你答应过我,放了王孙骆。” 传来那头目的声音:“你放心,我向来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你,这便把王孙骆那厮的尸体放了。” “什么?”屠灵昌忽然感到情况不妙,脑骨嗡的一下炸开了。 黑布被扯开,屠灵昌睁眼一看,自己已经被关押在一座暗牢里,几个齐国士兵把同牢的一具死尸抬上担架,正往牢外运送。 “这是怎么回事?那、那是……”屠灵昌已经后脊发亮,声音颤抖的问道。 “王孙骆的尸体。”一小兵答道。 屠灵昌这才彻底顿悟,原来王孙骆早就死了,先前留活口之说,自然是诈。他此时开始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心虚胆寒了。 那头目走出牢房去面见上司田筹,临走前对屠灵昌说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王孙骆那个叛徒,临死前把你们的计划全盘托出,你们全部被他出卖了,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们齐国人留他何用?连我们都不拿他当人看,你还特意为他甘愿挺身做人质,连我都替你不值……”头目侧回身,将手伸进牢房,一只脏手摸向屠灵昌的脸蛋,还狠狠的掐了一把,语气轻佻道:“还是你的陛下,在床笫之间满足不了你,你便和那王孙骆有了见不得人的关系了?真是浪蹄子。”头目说完,奸笑着退出牢房。 屠灵昌哪有心思听这些话,他整个人都混乱了,他麻木的瘫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脑子里,是孙子先生在平日里讲过的临危脱难之计:装傻装痴装疯!可他此时身在龙潭虎穴!是敌军的爪牙!奈何他小小男宠,何以配得上拥有鸿鹄之志?结果呢,画虎不成反类犬,螳臂当车,不知其不胜矣! 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打开牢门,七手八脚的将屠灵昌拖走,他被这些人带到另一处暗室,暗室内布满各式各样的刑具,十分恐怖。 淮安城主帅田筹看着被拖进来的屠灵昌,用无比银亵轻佻的语气问道:“这便是吴国军师?” “回将军大人,”刚才那名头目的声音传来,“正是,他不单单是军师,还是……”头目将嘴巴凑近田筹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耳语一阵,时不时还传来刺耳奸笑。 田筹起身走到屠灵昌近前,一只手摘掉屠灵昌的银盔,用另外一只手揪起屠灵昌的发髻仔细的审视着他。 “多大了?”田筹问道。 屠灵昌眼睑低垂,轻吟道:“十八。” “如花似玉的年纪啊,生得比大姑娘还美还俏。三好郎、三好郎,的的确确艳福不浅。田某听闻,每年向他进贡的男宠数目不下于百人之多,你们吴国,还真是银乱。”田筹说着,粗暴的解开屠灵昌的发髻,当着众齐军的面,他提起屠灵昌的脸蛋便是一阵狂吻。 屠灵昌虽有心挣扎,可此时的他已经脱力到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了。 很快,田筹上下齐手,动作粗鲁又娴熟的剥光了屠灵昌所有衣物,连最后唯一一件蔽体的亵裤也被撕烂丢到一旁,摇曳的火光照亮整个暗室,屠灵昌的胴体散发着温婉的玉光,在场所有齐军士兵早已情欲大动。 田筹露出自己粗暴的下体,翻过屠灵昌的身子找准入口便穿插进去,整个过程粗鲁的就像是在沙场上厮杀敌寇。他把屠灵昌吊在行刑的铰链上尽情施暴,纵欲过后,田筹整理好自身衣物,略显怜香惜玉般的搂着屠灵昌的身子,道:“不愧是夫差X过的人,很是懂得男人的好处。”他兴然离去,临走前对身旁在坐的众将士说道:“这是夫差玩过的人,诸位见者有份,不过,任何事都要有节制,尽兴后就换下一位,慢慢玩,倒要看看这位高风亮节的小男宠,有多大的含量。” 在场的士兵哪一个不是久经沙场、禁欲过久的男人,得了主帅的允许,一个个早已虎视眈眈,形同饿狼般向屠灵昌扑去。 虾兵蟹将里有一个外号叫‘打狼尾’的胖子兵,因为新入伍不久,辈份最低微,平时什么好事都轮不上他或最后才有他的份,久了久之大家都叫他‘打狼尾’。 众士卒行乐了一天一夜,眼下才终于轮到打狼尾的班,他早就迫不及待的脱了裤子,口水直流的捧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屠灵昌的身子,下半身横冲直撞的插了进去,接着在屠灵昌的身上一顿啃咬。忽然,打狼尾的表情有些僵硬,他貌似发觉了什么,抽出自己下半身一看,竟然蘸满了脓血和白色粘稠的液体。 打狼尾将食指放在屠灵昌口鼻处,只听屠灵昌意识模糊,气若悬丝的道:“灵昌疼、疼……陛下……带,灵昌离、离开这……” “死了!他他……他断气了!”打狼尾穷呼!语气恃恐,万分扫兴。 76.深宫 夜来迷雾醉清风,青板石街断行踪,羌笛一声远扬处,东方才见日头红。 夫差早早的起身,踏着晨露来到教场,他走了一圈,不禁舒展起筋骨,施起拳脚来。他这边武斗的正热,就见着天边飞来一只燕形风筝,夫差就奇怪了,看那方向,像是宫里人放的,可是,这天色还未大亮,谁人不好好休息,在这里放风筝。 夫差沿着风筝的放向寻去,待走到后宫,才发现放风筝的竟然是后宫宦者沈公公。沈公公见是陛下来了,急忙跪倒施礼。 夫差问道:“寡人奇怪,你这大清早的,不好好服侍皇后她们,跑到这来放风筝所为何故?” 沈公公解释道,这是他家乡的习俗,黎明前放飞一只风筝,可以为出征作战的亲人祈福。说到这里,夫差就更糊涂了,他问道:“沈公公你入宫三十多年,之前怎么没听说你有什么在世的亲人呢?” “回陛下,老奴确实没有亲人,老奴是在为屠灵昌小主祈福,陛下您忘了?他跟老奴是同乡,当年正是老奴推选他入宫服侍陛下的。”经沈公公这么一说,夫差似乎有了些印象,好像灵昌貌似是沈公公的远方亲戚,家境贫寒,十岁就被卖入朱门做了小厮。夫差点了点头,是了,灵昌此次以军师的身份出征攻齐,可谓责任重大,但愿平安无事才好。 沈公公将风筝线剪断,那风筝随风高高的飞远了,沈公公见提到屠灵昌的时候陛下脸上萌生了一层垂涎之意,便叹息道:“要说到灵昌这个孩子,真是命苦。他们屠家曾是大吴国的名门将相之后,可惜后来没落了,屠家历经了大喜大悲之后隐居荒野,再不理朝堂之事……”沈公公正说着,原本风和日丽的晴空骤变,乌云滚滚,一声闷雷轰顶,狂风四起,飞起的沙尘击打着远飞的风筝,狂风扯断了风筝骨架,只见那风筝飘飘摆摆晃悠了一会儿,直愣愣的坠落下去。 “啊?”沈公公惊嗔,他已然忘了陛下就在身边,颤抖的惨然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也不知是何种力量在作祟,本不迷信这些旧礼的夫差也开始感到唏嘘。早朝时间一到,夫差更换新衣,惴惴不安的上朝去了。 可哪料他刚刚登上大殿,姑苏城外一阵喧哗,战马车队狼狈而归,王城之内的百姓无不惊措。 夫差问其左右:“大殿之外如此喧哗,是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殿前侍卫飞跑回来急禀道,“是刘将军的战队!” “这么快!”夫差激动的站立起身,这么快就回了!是、是好是……坏呢? 几点秋雨滴落,夫差静静的站在凉亭上,他闭目沉思,与他表面的沉静截然相反的是他此刻额头上的青筋,暴跳蹿动,额鬓的几丝白发下垂至唇角,秋风扫地,沾在发上的草叶也吹落了。 刘承回报的皆是‘统帅被擒’‘全军撤离’这等噩耗!立时两年,整兵带队、大修邗河!本想一举伐齐,结果却是惨败! 齐国,田筹。还有,屠灵昌和王孙骆尚,落入敌军之手,生死未卜。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夫差亲挑吴国大旗,重整旗鼓,率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奔向北方齐国疆土。 入夜子时,后宫。 沈公公提着灯笼,在宫里进行最后的巡查,入宫三十五年,每晚如此,他须要亲自确定了各个别院、厨房等火烛已熄,杂七杂八的细节之处都要巡查一边,宫女们侍奉主子们入睡以后,沈公公方可安心的回房歇息。 国君出征的日子沈公公唯恐宫里出状况,这一晚巡查的格外细致。此时他已经来到皇后的正殿门外,里面烛影黯摇,皇后遣退众宫女道:“你们都退下。” “是。”宫女们细喏的应道,纷纷退出。沈公公站在殿外,看着众宫女退去,片刻功夫,皇后寝宫内烛光熄灭,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忽然一阵阴风骤起,沈公公心中莫名生起一丝恐怖,他裹紧了衣物急匆匆的离去。 皇后寝宫传来男子的声音:“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夫差待你倒是一往情深。” “哼,你少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我听着别扭!”红娘子冷冷的道。 “难道我说错了?夫差不但让你做了皇后,又不惜以倾国之力出征抗齐,你看他临行前那副表情了吗?是下定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心呐!他会这样,还不是对你红娘子情深意重、为你报‘易牙蒸婴’之仇么。”男子的声音十分低沉诡异。 “你说够了没有!”红娘子大吼。 “你生气了?”男子的声音从刚才的低沉便的更为阴森恐怖,“你爱上他了是不是?是了,你一定是爱上他!才会想到去救他性命!才会想到把他从二十一世纪召回来!让他以夫差的身份跟我作对、活到现在!你爱上孟小龙了是不是!这就是你所谓一石二鸟的好计划!” 屋内传来一阵窸窣碎音,似乎是打斗声,随后传来红娘子低沉的声音,她警告道:“窗外有人你都没察觉?!” 千钧一发之际,窗棂大启,屋内一股阴气涌出,站在不远处的沈公公知道自己无意中偷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东西,即便他根本听不懂皇后在和那陌生男子说些什么,但是他已经料到要出事,正想拔腿离开,无奈年岁太高,腿脚不灵便,只有绕到古槐树后面,侥幸躲过窗内那两双眼睛便是了。 哪料从屋内传来的那股阴冷刺骨的冷风越来越逼近,沈公公藏身树后,吓得浑身发抖,抱头求道:“老奴、老奴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话音未落,上方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撕扯他的发髻,沈公公被这股怪力驱使,挣扎着抬高脑袋,怪力向上拽着他的头,他被迫起身,最后整个人被怪力吊起,越来越高,全身被拖上高到百丈高的高空,他痛苦哀嚎着,一个失力,身体被重重的抛到地面,已经摔得骨断筋折,五脏六腑都淌了出来。 红娘子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年纪大了,还爬到那么高的树上玩耍,不摔下来才怪。” 77.乔装 沈公公死了,在偌大的王城里死一个奴才不过跟死只臭虫一样,平日里几个跟沈公公走的近的小奴才会奇怪他的突然消失,其余的再无异样,皇后娘娘推选了新一任的内监总管,时间久了,宫里人连沈公公这个人的存在都忘得一干二净。 吴王夫差领兵出征,连夜率领大军行至徐州,出乎意料的,他在徐州遇到了公孙雄,公孙雄将军听从屠灵昌吩咐带领部分吴军向南撤退,这才跟夫差在此相遇。 两军汇合,在此驻扎,夫差众人在营长中议事,衡量两军人马加起来总数也不过五十万,以五十万的兵力去对抗齐国的倾国大军,后果可想而知。 此时此刻夫差已经从公孙雄口中详细了解到王孙骆与屠灵昌被齐军抓获的详细过程,不禁破口大骂这个王孙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想到屠灵昌,夫差心里不免惋痛起来,灵昌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他拥有超乎他这个年纪的努力机智果敢,这些让夫差即惭且愧。千头万绪交织的夫差怒火中烧,他恨不得立刻拥有超乎凡人的能量,瞬间摆平这一切!救出屠灵昌和那个不成器的皇侄。 沉默许久,夫差终于拍案而起,他剑眉冷竖道:“求援!” 圣令传下,众探子策马长去,不出两个时辰,出去他国求援的探子接二连三的回归营长报事,有的禀报,已联合鲁国派来五十万援兵,有的禀报邾国也已经联络好,并拨派八万援兵,马上行至大部队;而位于长江中游的小国郯国,极精善于水战,去郯国的探子和郯国使节苏禄玮一同前来,他们同样带来了好消息——郯国发派二十万水军正从西南方水路赶来,不出日落便可与大军汇合。 那个有求必应、对夫差从无任何怨言的越王,他为什么唯独不敢去向那个人求援,甚至还最惧怕越王会知道这件事?也许这一点夫差自己也想不通。 晨曦将至,天露白霜,前来支援的援军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赶来,势如破竹,各国使节纷纷献计献策,最后夫差敲打,采纳郯国使节苏禄玮所承的‘乔装诱敌’之计,试图攻占齐国边城淮安。 战时要知己知彼,齐将田筹熟读兵书擅于作战,对付田筹这种经验足到的老将,采用寻常的作战策略根本无法与之对抗。然而,既然是‘乔装诱敌’,如何一个乔装?怎来一个诱敌呢? 苏禄玮率领十几名亲信,乔装改扮成淮安城本地的农夫,非常顺利的混入了守城的严审。 齐国大帅田筹高高的站在淮安城的眺望楼上,远远的观望四面八方的动态,他此时沾沾自喜,他此次打的吴国落荒而逃,加官进爵自不必提,不但削减了吴国的锐气,更是侮辱了吴国的军师,这种事情传到其他诸侯耳中,吴国岂不成了天下最可笑的笑柄! 田筹从眺望楼上下来,吩咐左右严禁把守,不得让任何可疑分子入内,又吩咐手下准备大军乘胜追击,南下攻打吴国! 田筹牵起马缰刚跳上马,这时,从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人,此人高声呼救道:“将军!救人呐!将军!” 田筹先是一愣,见在马下哭叫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庄稼汉,心想,此时正逢两国大战之计,难民伤民自然无可避免,处理这农户间的家长里短之事,去县衙找知县老爷便解决了,何必劳他前锋大帅插手?田筹十分不屑的喝道:“何来的闲杂之人,敢当本帅去路!” 庄稼汉一脸急虑道:“村里打起来了!衙门老爷根本压不住,非您这八面威风的大将军出面,不然非得出人命不可啊!大将军您就行行好吧,行行好……” 田筹原本不屑的一张脸逐渐缓和许多,他挑起眼眉,抖了抖络腮须,催马喝道:“在什么地方?你给本将军带路便是!”他手下十几名副官就像影不离身一般的跟着一起行动起来,田筹觉得杀鸡这等小事何须用得上宰牛的刀,便不耐烦的遣退左右道:“这又不是出征打战!你们跟来做什么,全部回到自己岗位待命!” “是。”众参将纷纷退下,田筹命庄稼汉带路,庄稼汉一听,连滚带爬的起了身,走在马前,一路小跑着向目的地行去。 一路上庄稼汉不停得回头向田筹点头哈腰的献谄,说的尽是些歌功颂德的话,把稳坐马背的田筹捧的差点没飞上天去,正当田筹乐不可支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的行到了淮安城一里外的麦秸地,老远就见着十几个手拿镐头耕犁的农夫壮汉在大打出手,吵骂声在旷野中四散。 田筹跟着庄稼汉走到近前,不耐烦的冲着打斗正激烈的两派首领喝道:“你们这些山野莽夫,大战在即,不安分守己,仅为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打出拳脚!本将罚你们全部充军!上阵杀敌!” 众人一听,顿时止住拳脚,只见为首的一个打着赤膊的壮汉,因为刚才的厮打,身上受了不少皮外伤,他率先住了手,抬头打量了马上的田筹一阵,一脸傲气的道:“这事他们理亏还死不认账,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打俺,俺本本分分的农民,种俺自己的田,干俺自己的活,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壮汉一脸的不屑,问道,“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哪有你说话的份?” 田筹一听,怒火中烧,气怒道:“我乃淮安城主帅大将田筹!向尔等小辈自报名号,好不失身份!” 壮汉听后,非但没有像正常人那样,吓得连忙跪倒求饶,反而双臂叉腰,高傲的仰天大笑起来,还一边狂笑一边吼道:“田筹!老子要逮的就是你田筹!”田筹心中一阵烦乱,挥起长剑,二话不说向这个得了失心疯一般狂笑的壮汉砍去。 不料,刀锋轻而易举的被壮汉避去,壮汉在空中纵身飞过,一屁股跳上田筹的坐骑之上,趁田筹不妨,壮汉那粗壮如磐石般的手臂一下子环住田筹的颈项,霎时,田筹手中的武器脱手滑落,整个人如落网之鱼般被壮汉死死的控制住。 “你、你们……”田筹再要挣扎已经晚了,他此时此刻才发觉异样,放眼看去,待四周围十几个农户们纷纷脱去粗布麻衣,全部是穿着铜盔铁甲的官兵。田筹后悔听信那庄稼汉的鬼话,更后悔没在临来前多带些亲随,否则他也不至于被这么窝囊的生擒了去。“你们是什么人?……从装束上看,你们根本就不是吴军。” “田将军聪明,你没看见我们这腰带上写的是‘郯’字。”壮汉一边将田筹层层捆缚住,将其押入囚车,一边回答他的疑问。 “郯国?你们可是苏禄玮的手下?鄙人不才,对苏将军仰慕已久,若能死在他手里,也不枉此生……”田筹自知死到临头,但凡有一线生机,他也要将死马当活马医,于是便软下态度,放低姿态,进行了好一番巧言诱骗,“那吴王夫差无德无能,人人得而诛之,真乃众诸侯之中的第一大耻!真不知他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不惜与我大齐为敌!郯国与齐国乃邻国友邦,若诸位将军饶田某不杀之恩,来日……” 擒贼先擒王,苏禄玮的乔装之计总算圆满的落下帷幕,吴国与齐国之战也由此转被为主,赢取了一线转机。 78.占领淮安 夫差正在帐中等得心急如焚,这时报事的进来禀报,说苏禄玮将军的乔装计策大获全胜,未劳费一兵一卒就生擒活捉了淮安城主帅田筹。 夫差一听,大喜过望,他跟随着苏禄玮二人一前一后走出营帐,出来迎接那十几个首战告捷的战士。 “将军,这个人该如何处置?”那绩首功的壮汉问道。 苏禄玮道:“这个田筹诡计多端,随时有溜出去的可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趁热打铁,即刻起身,占领淮安!” “此次能有这么大的转机,夫差实在不知如何感谢苏将军的救命之恩!”夫差拽住苏禄玮的手臂,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一阵寒暄之词过后,待众人全部退下准备作战去了,夫差一个人走进关押田筹的囚车旁,而此时天色已经很晚,漫天繁星。夫差绕着囚车转了几圈,然后掀开囚车上的黑色布帘,只见田筹全身上下被绳索捆缚的如同一只大蚕蛹,他嘴里塞满了野草,狼狈的蜷缩在囚车内,田筹看见有人过来,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好似在挣扎求饶。 “你把王孙骆和屠灵昌他们怎么样了!”夫差将草团从田筹口中抠出来,一脸威严的样子,厉声问道。 “你是……”田筹猜疑的目光落到夫差脸上,自然已经猜出来了夫差的身份,继而心虚道,“我田某行事光明磊落,人质的命也是命,我自当好生款待了。”他话音未落,一个山响的耳光‘噼啪’一声罩着他的耳骨打来,瞬间,田筹只觉得耳鼓嗡嗡乱响,等不及夫差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见,只是看着夫差十分激动的张合着嘴,不时对他拳打脚踢一番,他耳中一热,一股热溜溜的液体流出来,是血,夫差一个耳光就震裂了田筹的耳鼓,打到他失聪,可见此刻的夫差有多恼怒。 “你这人渣!你对灵昌所做的侮辱,我要十倍奉还!”夫差折回身,激动的抽出随身携带的皮鞭,从前有伍子胥鞭尸三百,现在就有夫差生鞭活人,鞭至死,鞭至肉泥! “吴王息怒!”苏禄玮从帐中及时赶来,急忙拦住夫差的手腕,劝阻道,“吴王!田筹现在对我们来说是占领淮安城胜利与否的关键!他要是这种时候死在您手中,就失去他的价值了!吴王,何必急在一时。” 夫差听着苏禄玮的劝导,心下一沉,即便现在他有多恨不得将田筹这个王八蛋千刀万剐,他也不能下手,夫差拼命在遏制自己那根冲动的神经,重重的叹了口气。 “吴王,等到占领了淮安,这厮的狗命,随便您怎么处置,卑职绝不干与。” 夫差丢下皮鞭,全身无力的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这一夜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只要稍一闭眼,那屠灵昌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夫差抱着软席痛哭起来,他此刻对屠灵昌的感情,似乎已经超乎了愧疚、怜悯、感动,他开始缅怀那孩子的好,开始不舍那段有他在身边相伴的日子了。 “人生总是聚散匆匆,寂寞疲累的无非是自己的心。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夫差直愣愣的站起身,直立在帐中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忽而,他疯疯癫癫的大笑起来,他狂喜道:“我去求红娘子姐姐啊!姐姐一定有办法救活灵昌的!”一想到这里,夫差就好比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这一夜吴军以及结盟的联军全部集齐,因为有了田筹这枚关键人物掌握在手,失去主帅的齐军并不敢轻举妄动,失去核心领导的军队自然不攻自破,吴军还未攻进淮安城境内,田筹的旧部队早就已经一盘散沙了。 结果可想而知,吴国轻而易举的占领了淮安城,百万大军驻扎城内,淮安城成为了吴国进攻齐国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城池。 但是夫差他们并不敢因此就麻痹大意,因为他们深知,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攻进敌军内部阵营,那便是一条不归路,而真正残酷的关头还远不止这些。 吴军从战俘手里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和粮草,他们兴劳战俘奴役,将损坏的城墙翻修重建,又将好不容易占领的淮安城把守的格外森严,森严到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盟军在淮安城内驻扎了短短两日不到,就捷报连连,前线传来的消息,继续北上作战的一只由刘承将军指挥的三十万水军走水路,通过淮水,成功占领了齐国又一座城池——琅琊港。 夫差闻听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营房里和苏禄玮点兵议事,一听说刘承占领了琅琊,夫差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就连长着一张苦瓜脸的苏禄玮将军都露出了难得笑模样。说到苏禄玮,本来觉得没必要在他身上多费笔墨描述他老人家的容貌,但是,但是还是交代一下比较对得起各位童鞋。 苏禄玮年方二八,英姿飒爽,谈吐不俗,但美中不足的,从左眼睑到嘴角处整个左脸有一条又长又深的刀疤,因此苏禄玮有个外号叫刀疤将,而他整个人的万种才情都毁在这个丑陋的刀疤上了。苏禄玮是郯国著名军事家,可谓年轻有为,却至今未许妻室,在此次夫差伐齐一战立下了汗马功劳,所谓无利不起早,苏禄玮和吴国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单凭夫差一句金口求援,他就愿意前来赴汤蹈火吗?当然不会这么简单,那他到底图个啥呢,这个问题后文书再交代。 接下来,夫差留三万精兵继续镇守淮安城,随后,亲率剩余重兵赶往琅琊港助阵。 几天的时间,吴军浩浩荡荡的占领了齐国两座大城,如此轩然大波早已不径自走,消息已经传到了齐悼公耳中,齐悼公紧急召集齐国文武大臣商议此事。 齐国老臣田乞是田筹的亲叔伯,自从得知田筹被吴军生擒的消息,老臣田乞便卧床不起,他早已暗地之中拉结党羽,与齐相鲍牧联盟结派,密谋营救田筹之计。 79.兵临城下 夫差欣喜的看着刀疤将苏禄玮,诚挚的问道:“现在的情势,虽然说不上是高枕无忧,也可谓十分有利了,此举若能成功的攻下齐国,苏将军自然功不可没,寡人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苏将军的临危授将之恩。” 苏禄玮点了点头,夫差此言嘉奖之意无疑,苏禄玮心知肚明,他沉默许久,夫差便耐心等着他开口要赏,不料,这老兄冥思一阵后,羞臊了整张脸,一副欲羞还拒的表情,怯懦的低语道:“此次能攻下齐国两座城池,自当是吴王陛下治军严苛、指导有方,苏某只是尽了微薄之力,不足挂齿……倘若陛下乐善好施,苏某、苏某倒真有一事相求!” 一听此言,夫差马上提起兴致和好奇心,能让这铮铮铁汉如此扭捏唯诺的事情,想必一定十分有趣!夫差心想,不管是什么事,只要苏将军开口,他夫差定是要满足他的。 夫差略显迫切的问道:“嗯,到底是什么事?苏将军请讲!” 苏禄玮的脸色更红透了几分,他正欲开口,半个音还含在嘴里,就在这时,营门外报事的小兵飞也似的跑进来,小兵扑通一声跪叩倒地,急的火烧火燎似的向夫差禀报:“陛下!大事不好了!” 夫差唰的站起身,喝问:“出了什么事?!” “陛下!离琅琊港不出十里远、一伙齐军气势汹汹的从北方南下,正往此处逼近!!” “哦?”夫差与苏禄玮面面相觑,听闻此事,夫差反倒十分镇定,自从攻打齐国以来,可以说夫差没有一刻是放松警惕的,他的神经时刻紧绷,战场之事风云莫辨,他不敢怠慢分毫、如今除了这样的状况,夫差也早有心理准备。“苏将军有什么好的对策?” “先去观察清楚敌方的情况再笃定不迟。”说罢,二人一同走出营帐,登上烽火台。 此时日落西山,天色渐沉,夫差和苏禄玮在众将陪同下登上烽火台,向西北方眺望过去,只见一股黑压压的人流正以山摇地动之势向此处逼近,越来越能清晰感受到阵阵的兵戈铁马之声。 夫差神色凝重的问身旁苏禄玮道:“齐军大概多少人?” 苏禄玮沉思道:“初步观测,战车千辆,骑兵十万,步兵十万,少说也有二十万人马。” “与我驻扎琅琊港这五十万吴军相比,谁的武力更强大?”夫差急问,这一次苏禄玮并没有马上答复,夫差心中一横,下令道,“燎烽火擂战鼓!准备迎战!” 苏禄玮急忙制止,道:“齐军人数众多,且来势汹汹,两强相对必有重伤,末将主张镇守!” 夫差冷静下来,沉思片刻,决定尊重苏禄玮的想法镇守琅琊港。这厢军令传达下去,第一时间关闭城门,军队整齐布阵,滚石、火箭、人墙、战车等急速列备,道道关卡,层层防守。 亥时三刻,齐军大部队已经行进琅琊港城外,领首齐军的主帅是鲍牧手下实力干将楚仲基楚将军,不用多讲,齐军虽然来势凶猛却因为有田筹作为吴军手中的人质,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楚仲基调马上前,指着城门高呼:“齐将楚仲基在此,望请面见吴王。” “楚将军有什么话要对吴王说的,苏某一定转达。”苏禄玮从角门向外面喊话道。 楚仲基说道:“我敬南国诸位是英雄好汉,所以并不想大动干戈,可诸位出兵攻打我们齐国,劳民伤财又占去我们两座城池!是否欺人太甚?!我楚仲基便势必向吴王夫差陛下讨个说法!另外,提醒你们最好善待田筹。” 苏禄玮笑道:“吴国两大人质在你们手中落得了什么下场,你们主帅田筹所作所为也并非光彩之事!” 楚仲基听后,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向左右手下询问道:“田将军是如何对待吴国人质的?” 其手下嬉笑着回道:“其中一个叫王孙骆的统帅,被乱刃分尸,另外一个叫屠灵昌的娈童,被田将军的千军强干至死。”说罢,众齐军异口同声的大笑起来。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大齐与你们吴国一南一北相差百万里,各兴其邦,可你们吴国贪心不足,试图侵犯我们齐国,未必太自不量力了!”楚仲基也是出了名的靠拳脚吃饭的武夫,三句话不到便压不住火气,提起长枪,向众将下令道:“众将听令!夺回琅琊港,歼灭吴军,生擒夫差!” 战斗正式展开,齐军三十万大军兵分两派,一队正面攻城,一队则绕到城池的反方向,从背后进攻。 吴军则整装待命,各个岗位都设定了防线关卡,齐军先驱步兵攻进城下,城楼上的吴军便发射火箭,乱箭启发;齐军二道队伍组成一字长蛇阵,手持密密麻麻的长盾好似一个密不透风的城墙一般向城门攻进,楼上吴军运用杠杆原理制作简易的道具,向城下猛发滚石,千斤重的滚石砸落下来,再坚固的铁盾也被毁之一炬,更不必说那些躲闪不及的齐军战士。 滚石也有用尽的时候,齐军虽然伤亡过半,留下来的剩余兵力则马上重振旗鼓,十几名战士为一组,抱紧一人粗的树干一齐向城门撞去,进行硬攻,这样的队伍有几十组,前一组被城上的吴军投射的箭弩射中倒下,后面的便源源不断补上。为了速战速决,苏禄玮开闸放水,将护城河的水渠全部引到关口,用江水来淹死敌军。 这厢正面进攻已经愈演愈烈,高居眺望台的苏禄玮便第一时间发现了齐军的另一支队伍是从反方向进攻的,他采取相应对策,另派兵力去后方镇守。 要说这琅琊港毕竟是齐国的城池,楚仲基对自家城池的建造结构自然一清二楚,他深知这座城池是何结构、用何主材,何处易攻、何处易守。琅琊港城后有一处长两米、宽三米的墙体用的并非是石材,而是用泥沙堆砌而成,这是齐国人建造城池的老规矩,大部分齐国人都知道。 正是清楚这一点,只见另一支队伍不顾城上吴军的阻杀,强硬的闯到泥墙的位置,进行刨洞。 苏禄玮也不知道这些举止怪异的齐军到底想做什么,他跟很多人一样认为,齐军妄想把这九尺厚的城墙生挖出一个通道来,简直是痴人说梦,但他不知道,这部分的城墙是泥做的,人多手快,要想大出个通道也未尝不可。 不管怎样,苏禄玮还是下令,照旧用常用的方法,向城下放箭,又是一顿激烈攻击,齐军倒下了上百人,但是后方部队源源不断的补上来,不出两个时辰,已经挖出了一道拱形的凹穴,如此一来,虽然通道未通,但是已有容身之处,战士们躲在凹穴里继续挖土,上面的吴军发射下来的箭弩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他们性命了。 “怎么回事?”守城的刘承深感纳闷,“难道齐军硬将那石墙石壁挖出个通道出来了?”他派手下去城墙内侧观探,那手下出去没多久,马上飞也似的跑回来禀报道: “将军大事不好,那里可并非是石墙,而是泥砌的!属下刚才去探测,已经能清楚的听到齐军用兵器刨挖泥土的声音,再不需半个时辰,这城墙就被打通了!” 刘承一听,神色大变道:“马上调兵力守后城墙!” “是!” 刘承拍了拍苏禄玮的肩头,沉着道:“琅琊港还可以失而复得,现在护驾吴王要紧,还请苏将军协助,带吴王安全的离开这里回到淮安,镇守淮安城!” 80.移魂换影 苏禄玮正欲说些什么,这时,从身后下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是齐军,这一声喊喝,犹如出闸的洪水猛兽一般,齐军一小部分人马已经挖通了城墙,随之乌压压的人群高呼着冲进城内,与城上的吴军厮杀在一处,场面十分混乱。 “苏将军!保护吴王!撤退!”刘承一边喊话一边转回身加入战斗。 这时,一个高骑战马的人影冲杀过来,此人一身戎装,金盔金甲,手中两柄宝剑齐舞,杀气逼人,步步生风,尚未等他参加战斗,仅仅亮相,竟把齐兵震慑的威严扫地,齐国众将士在心中盘问,此人到底是何身份,这时刘承诚惶诚恐的行至马前,开口道: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属下一定力保陛下周全!”说罢,刘承就要拨转马头,分派手下庇护此人撤离。 一听此言,齐军便知晓了马上的人不是别人,真是吴王夫差,齐军心想着擒贼擒王、抢立头功,便各个目光如狼似虎,浑身上下提起了无限力量,迫不及待的想将夫差生吞活剥了一般。却见夫差拦住左右的去路,喝道:“将在外,何惧生死!谁敢退后一步,便玷污青史、遗臭万年,寡人也不例外!” “可是陛下……”刘承正急切的再要多进行劝阻,夫差喝道:“这是圣谕!谁敢不从!” 顷刻间,楚仲基带领齐军全部主力突出重围,杀进城内,吴国的主力也全部集中到这里,两军相遇,又是一场血腥的厮杀。 混战之际,苏禄玮暗中派介子豹溜出城去,连夜去淮安城向公孙雄请求支援,介子豹虽然身形短小,却轻功了得,他素来有草上飞将之称,陆地飞行比寻常人快速十倍,潜伏送信之类的事情找介子豹去做再适合不过。 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夜,齐吴两军果然势均力敌,这种情况,打旷日持久之战是最不可取的,夫差深知这一点,他打头阵,率先跟楚仲基二人对打起来,没想到楚仲基的功夫决不在夫差之下,论起战场上的实战经验,夫差又远不如人,要不是他手中持控的是两柄旷世难得的宝剑,夫差便远不是楚仲基的对手。 接近破晓,天色渐亮,也分不清究竟打斗了几百回合,夫差终于想起自己曾受过红娘子的真传,他这一心急,倒把‘含沙射影’这套毒门功夫忘得一干二净!夫差心中暗自窃喜,现在想起来也为时不晚,于是,他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一边用外力继续迎战,一边调运内功,用内力发射毒镖,无需对准人身,只要射中敌人的影子便可送对方上西天。 “咦?”夫差心中一凛,暗惊道:这套功夫他曾经运用的炉火纯青般熟练,也曾在勾践身上试过,怎么偏到了这关键时刻施展不出来了?夫差一遍不行便再试了一次,反反复复试了三次都不行,而最后一次,他因为调动的内力过猛,险些精疲力竭栽下马来。 楚仲基看出夫差在分心走神,他马上抓准时机,一个冲锋,将夫差左手的莫邪剑挑出手掌,抛至高空,最后单剑落地,夫差暗咬牙关,马上集中精力迎战,心中侥幸刚刚真是好险。 “就凭单剑,你赢不了我!”楚仲基喝道。 夫差道:“我的干将剑,照样对付得了你的长枪!接剑!”说罢,二人又斗在一处。夫差心想,他这条命就是红娘子给的,虽说吴齐两国并无恩仇,可扳倒齐国是红娘子毕生夙愿,他应该知恩图报,能替红娘子还愿,让他送了小命又如何了。 ……只是,只是没有了他,勾践怎么办? 夫差一横心,一计不成再生二计,他从红娘子那里学到的独门绝学又不止‘含沙射影’这一个,他记着红娘子传授与他的最后一门功夫叫‘移魂换影’,只是因为当时自己仍是凡夫俗子,这种半仙之法他可从不敢去涉足。为今之计,他只有拼死一搏了。 移魂换影,顾名思义,就是强制使自己灵魂出窍后进入到对方的身体里,寄生虫一样的吸取对方的能量精力,可以让自己的功力增大十倍,等再次离开对方身体之后,对方便会成为武功尽失的废人。但是移魂换影这门功夫施展起来着实费力,需要用自身的三分内力加上七分阴气,若夫差此时身患重病或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的话,他便可以很容易让自己灵魂出窍,可现在,他虽然因为打斗过激体力稍显下降,却阳气十足。换言之,这种功夫对于像夫差这样的凡人来说,恰似临死前的佛光返照一样。 想让自己阳气下降还不容易?夫差邪佞的一笑,连续吃空楚仲基几次攻击,却并不还手,甚至还故意让楚仲基的长枪想他身上刺来,并不做抵挡。 楚仲基以为这其中有诈,谨慎小心的观察着夫差,夫差笑道:“楚将军难道不想要我的命了?夫差的人头就摆在这,你随便取。” “嗬!”楚仲基大笑道:“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儿童,吃你这套!接招!”说罢,他蓄力良久,将长枪打旋,瞄准的却是夫差身下的马,而非夫差本人。 夫差单剑一挥,救了马儿一命,他再三用言语挑衅激怒楚仲基希望能刺伤他,却不料楚仲基偏是不上道,夫差最后一急,挑起干将剑,对准自己的腹腔就要使力刺去。 “吴王夫差!”楚仲基一个用力横挡,将夫差的剑柄挑落出手,一剑正刺中身后的木桩,楚仲基怒道:“你若打不过我就认输投降!还我两座城池,释放田筹,我便即刻撤兵!”齐悼王并未降旨要杀夫差,若吴王夫差死了,今后各诸侯如何看待齐国?周敬王又如何看待齐国? 夫差道:“你不杀我,可我却一定要杀你!” 81.勾践 “你不杀我,可我却一定要杀你!” 就在夫差刚喊完这就话后,他脑子嗡的一阵晕眩,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警告他,警告他不要乱来,倘若他在这个世界随意杀生,都有可能将后世整个颠覆了,包括21世纪的一切都可能会不复存在。 等夫差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尚在回忆自己来到古代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虽然日子过的浑噩又放荡,但是却没有主观上杀过生剐过命,意识到这一点后,夫差才稍缓了口气。 他怔怔的凝视着楚仲基,耳边是兵器相交的击打声和厮杀声,还有震耳的雷雷战鼓,滚滚狼烟,瞬间,夫差又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顿悟了一般的审视着周遭,他顿悟了,却更加迷茫。 “生擒夫差!”楚仲基一声令下,齐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将夫差团团包围,包围圈外的苏禄玮、刘承等人看见吴王陛下身处险境都惊傻了!“兄弟们!生擒夫差,带回去向齐悼王领赏!” “哗——”的一声,夫差如同一个圆形磁场的磁芯一般,四面八方的刀枪剑弩一并向他袭来,将他前后左右捆缚的密不透风。 “陛下!”刘承哭喊道,“属下救驾来迟,我这便来救你!”说罢,刘承正欲起跳冲杀进包围圈,却被苏禄玮急忙拦住,苏禄玮道:“稍安勿躁!齐军尚没有伤害陛下的意思!” 刘承气的眼冒血泪,也只能咬碎牙忍着。他咬牙切齿道:“姓楚的!你想要怎样?” 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楚仲基手里,他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款款道:“一国国君的命能有多少价值,我便要多少价值。”停顿片刻后,楚仲基开始漫天要价道,“要你吴国割地赔款,向齐国俯首称臣,年年进贡,岁岁朝贺,更要带夫差充当奴役,十年为期!” “放屁!放你娘的狗屁!”刘承气的大爆粗口。 夫差道:“楚将军,你实在太高估夫差了,夫差一条薄命值不了几个钱,你休想枉费苦心借我为人质漫天要价,你什么都不会得到的。” 夫差正说到这,忽然就听着身后方传来一阵人马的吼叫声,排山倒海般的袭来!夫差心想,难道是公孙雄的援军到了?但愿如此。 其他人也愣了,楚仲基侧身望去,此刻红日初升,其道大光,但见地平线一片黑压压的人流蹿动,仿佛铺天盖地一般密密麻麻的朝琅琊港赶来,地动山摇、势如破竹。 “夫差,”楚仲基道,“是你太自视过低了,你看,有人特为救你而动用如此浩荡声势……看来你远不止这点好处。” “什么意思……”夫差转回头,引着众钳制他的齐军跟着一起移动,他们生怕出了闪失让夫差跑掉。 夫差行动艰难的行至眺望楼近前,就在他刚一回头去看的时候,他就看清了那一伙军队竟然高举着一个黄底黑字的大旗,上面写了硕大无比的‘越’字,夫差简直难以置信,因此他才一再行至眺望楼近前,确定自己并未看错也并非是做梦,夫差心中暗骂:他这混蛋来这做什么……但愿他只是派了手下过来,千万别是亲自领兵…… 没曾想这当中楚仲基一直在打着算盘,他大声自语道:“如此一来,理当从越国那里赚些回扣……” “你做梦!”夫差狰狞道,“事端是我挑起的,要杀要剐冲着我夫差一个人来,胆敢伤害无辜,天理不容!” 不过多时,越军以压境之势将琅琊港层层包围,由越将石买率领十万越军攻守东向,越大夫苦成率领十万越军攻守西向,干将则率领十万越军攻守北向,而率兵主攻琅琊港正南向的人非是旁人,正是亲自挂帅的越王勾践! 夫差远远的瞄见了那人一眼,看不清容貌,却轮廓清晰,瞬间思如泉涌,喉咙里堵上了一层说不明的感情,眼泪一下子便夺眶而出了。夫差心中自欺,是风大,眯眼罢了。 “城上的齐军听着!”勾践在城门外亮开嗓门,声音洪亮的喝道,“宣降撤退,放了夫差!便可饶你们不死!否则,不将此处夷为平地,勾践誓不为人!” 夫差一听,急忙向城下喝止道:“越王千万别轻举妄动!这个楚仲基是想挟我取利,决计不会伤我分毫!你何须千里迢迢跑过来……添乱!” 勾践继续向楚仲基喝道:“你究竟想讨什么利!?” 这回终于有了楚仲基说话的份儿,他早已迫不及待,便将刚才开出的条件又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若放了吴王,这其中大多归于您越王的面子,若越王懂得规矩,分些好处给齐国众兄弟,打发得我们高兴,便极好不过了。” 勾践冷笑道:“好处自然少不了。” “果然越王是明白人,明白人好办事,愚兄便不多废话……”楚仲基话刚说到一半,夫差气的急跳脚,当机向勾践骂道:“你混蛋!无耻!你居然答应他了!你有什么资格答应他的条件?他齐国要我割地赔款!向他俯首称臣!年年进贡!岁岁朝贺!更要我充当奴役,十年为期!你在出卖我!勾践!你是在报复我吗!”夫差气的暴跳如雷,他怒道,“楚仲基!这个越王与此事没有任何干系,他也没有权利干涉此事!夫差就一条命摆在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罢,夫差双眼紧闭,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他也明白,只要他一死,一切便都平息了。 勾践在城下冲着夫差叫骂道:“你给我闭嘴!” “你!”夫差怔的膛目结舌。他简直不敢相信这辈子还有机会看到勾践用这么愤恨的口吻骂他,这人是他认识的勾践吗? 果然勾践这一吼奏效了不少,上百万人的场面一时间安静的鸦雀无声。 82.亲试牛刀 有些人虽然面相凶恶,而心底却非常良善;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温文儒雅,却是铁石心肠,可我们只长了一双凡人眼,太多真相容易被表面蒙蔽。 就好像勾践,有时像个轻狂才子,有时恰似淑人君子,有时又完全一个钢筋铁骨般的天之骄子,有时又是坐怀不乱、恬不知耻的猥琐浪子! 夫差暗自腹诽,叹那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要不是现在身在战场,夫差恐怕要掩面而泣了,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呀,他勾践此时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是特意为了救他而来,说明他是在乎自己,方会冲自己发脾气才是。 夫差这一神游,楚仲基已经跟勾践二人磋商了许久,夫差马上振奋精神,心想,可要好好分析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可不能因为麻痹大意,当个自甘被耍的傻子。 只听勾践说道:“此次对齐国所带来的所有损失,皆由本王一人承担。” “勾践你傻了?”夫差急忙插嘴道,“量他楚仲基也不敢对我加害分毫!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想不通这个道理、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给我闭嘴!吵得人心烦意乱!”勾践再次出言重伤夫差,夫差这次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在心里小吃了一惊,因为他看见勾践身后的范蠡!范蠡一边对着夫差挤眉弄眼,同时食指抵在嘴边,示意夫差禁言。夫差心想,哦,这回老子TMD放心了,敢情你们定是十拿九稳计划周全了的,范蠡这小子诡计多端,勾践可以不靠谱,范蠡还是挺值得信赖的。 余下的时间,勾践一心与楚仲基心平气和的交易,其余人马原地未动,夫差仍站在包围圈之中面对着四周蜂拥的齐军大眼瞪小眼,他早站立的精疲力竭,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憩,众齐军则小心谨慎的架着武器随之变化队形。 “你们不用这么认真,要知道越王可是位意狠心毒的主,一句话不小心谈崩了,咱们便都成了他的盘中餐、瓮中鳖了!”夫差竟有闲情跟众齐军开玩笑,众齐军经他出言恐吓,皆面面相觑,却也仍旧坚守阵地、不敢懈怠丝毫。 夫差想了想勾践,虽然他不清楚勾践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就冲着现在僵持着的状态,他也想得到那楚仲基开设的条件一定很让勾践十分为难,脚下的路是自己走的,要为红娘子报仇的是他夫差,如今自己闯出乱摊子更没有拉勾践一起下水的道理,夫差心下一横,趁着身旁的齐军留神的空荡,提起胸脯冲着那齐兵手中的战弩刺去。 “啊!”城上传来齐国小兵的惊叫,还有夫差呼痛的惨叫声。 “发生了什么事?”楚仲基悻悻的快马赶回,只见夫差歪身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表情痛苦不迭。“你们是如何做事的?!本帅反复强调他的价值!要留他性命!是谁!是谁伤了他!” 夫差已经分辨不清谁是谁了,只听着周围一片乱嘈嘈的吵闹声,有斥责有求饶,还有人在哭喊着他的名字……哭喊他名字的声音无需多想一定是勾践,这种场景他经历过不止一次。夫差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容来宽慰那抱着自己痛哭的人,他呢喃道:“阳气、阳气一减下来,……就能施、施展移魂换影,移魂换……影……” “夫差!!!!!!!!!!!!!!!!!” (夫差你是不是傻!你已经够二了还要有多二?) 淮安城,营帐内。 勾践抱住夫差的身体轻唤着他的名字,越国军医跟随范蠡一同行至营帐中,勾践见是军医来了,急忙将夫差放回床上平躺,嘱托军医一定要仔细为夫差号脉诊治。 刺伤夫差身体的弩的端头有一指长的倒钩,为了把弩从夫差体内取出来,势必要连带些皮肉!整个医治过程勾践全看在眼里,他百感交集,仿佛是自己的心在滴血一样。 军师处理完毕后嘱咐道:“幸亏这战弩上面无毒,伤口也没有危及到要害。”检查好脉相,对症开了药方,军医又嘱托越王接下来该如何熬药、如何喂服、注重哪些饮食等等,勾践听一一记下,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任何闪失。 这几日勾践形影不离的陪伴在夫差病床前,时光仿佛再次回到十年之前的某个午夜,当时,正是夫差和勾践的第一次邂逅,离开温泉宫后夫差便患上风寒病倒在床,于是便有了后文‘小日子’的悉心照料,伍子胥的怒发冲冠……那时候的‘小日子’让夫差最难忘怀也最为感动!在他心里,小日子就是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古人,他从没把他当奴才对待,更不可能看穿他是越王的事实。 三天三夜。夫差一直昏迷不醒,他脑子一片混沌,这期间,他做了无数个梦,梦里,他置身一处茂密森林。林中充满瘴气,天色一片漆黑,耳边时不时传来飞禽走兽的鸣嚎,阴森诡异的气氛叫人不寒而栗,忽然,林深处出现一点光斑,放眼望去,这光斑好似一个出口!出于人类对黑暗的恐惧和对光亮的期许,那光斑非常引人入胜,它让夫差不由自主的向其靠近,于是夫差开始拼命的朝着光斑狂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可光斑还是遥遥无期的停在远方,怎么追都追不上。 夫差一直跑一直跑,不知什么时候那光斑早就不见了,一切又回归黑暗,忽然头上方传来一声空灵低沉的嘶吼:“跑吧!继续,加速跑!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夫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猛的惊慑住,这个阴森冰冷的声音他听过不止一次!“你是谁?”夫差喝道,“你出来!想取我性命,又不敢抛头露面?” “出来——”夫差高声疾呼着从梦里惊醒过来,满头的冷汗顺势往下淌。 宽厚的胸膛结结实实的把他抱入怀中,一双温暖的手掌轻抚着夫差的后背帮他顺气,勾践无比温柔的声音就萦绕在耳畔,他说道:“不怕不怕,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勾践。”夫差睁开第一眼,就看见一张生的比大姑娘还俊俏的鹅蛋脸无限温婉的凝视着他,目中诉不尽的柔情。夫差松了口气,激动的再次抱紧勾践,与他紧紧相拥。“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这里这么危险,你快离开!”夫差双眼满是湿泪,他确实又倦又怕,他疲倦了离别,却更害怕失去。 “勾践,你快走啊。” 夫差怕自己有性命危险,他这样的心情怎能不叫勾践心痛,勾践顺势将他抱得更紧,就像夫差已经是他自身的也一部分一样难舍难分。 过了一会儿,二人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勾践从左手拇指上取下一个碧绿的玉扳指并套在夫差指上,夫差看着扳指一愣,问道:“这是做什么……你要向我……求婚么?” “求婚?”勾践没明白夫差的意思,认真的解释道:“这是上次我重伤后,你带我去汉滨鬼谷子师傅那里求医时师傅留给我的贴身之物,你戴上它,必要时,能保你逢凶化吉。” 83.承诺 夫差呆呆的看着扳指,上面还存有勾践的温度,勾践道:“这是你带我去汉滨鬼谷子师傅那里求医时师傅留给我的贴身之物,你戴上它,必要时,能保你逢凶化吉。” 夫差打断勾践的话:“楚仲基他们……他们兵退了吗?” 勾践摇头道:“齐军尚未退兵,你昏倒之后,齐军也乱了阵脚,救你性命更要紧,我便把琅琊港暂时归还给他们,即刻兵退淮安城驻扎,一心为你疗伤。”勾践将夫差小心的放回床上,端起几上的药碗,“先把药喝了。” 夫差不由自主的往后一缩,表情很是难受。 “怎么?不喝?”勾践面露不悦,他带着情绪斥责夫差道,“真不明白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你做事就要永远这么胡闹、不经思考吗?那弩扎进你身体两寸之深!上面又有倒钩,取出来的时候连带下来杯口这般大小的肉!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疯了!幸好那弩上没毒!否则你这条命——”勾践越说越激动,声音开始声嘶力竭,手中的药碗更是因为颤抖的原因摔打在地。 夫差从来没见过向来做事处变不惊的勾践如此动怒的模样,吓的他瑟瑟的向被子里躲去。而勾践一番歇斯底里之后,看见一脸苍白病态的夫差,更是气自己竟会如此压不住气,盯着打湿地面的瓷片,勾践懊恼了好一阵。 勾践气的喏喏低语道:“真想好好打你一顿。” 夫差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急于向勾践解释:别气啊,不要生气,我知道我的做法实在愚蠢,可是,可是我受不了你为了我能活命,就放低身份去跟敌人委身求饶啊!你是堂堂越王!今生今世,容你只为夫差一人卧薪尝胆! “勾践!”夫差扑进勾践怀中,千言万语的说辞堵在嘴边,到头来夫差只说了一句话,一句“我想你!”,便足矣。 听着夫差如此动情的真情流露,再气怒的心也软了下来,勾践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扯出笑容,他抱紧夫差,低哑道:“我也想你,每天每刻、每个时辰,都想。”时间过得真快,自从上次一别以来,已有两个月之久,相思之情已在内心深处灭顶成灾的不断滋生!让人到了发疯发燥的地步。 这时,夫差开口道:“勾践,我觉得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话音一落,夫差明显能感觉到勾践的胸腔跟着颤抖了一下,夫差继续道,“我有一个心愿,我人生的最后时光,希望能够以一个普通百姓的身份,跟你生活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云游野鹤,寄情山水。你会为我实现这一切吗?” 勾践握紧夫差的手,深切的道:“其实我早就想通了,越王、地位,对于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人生在世,能跟相爱的人厮守在一起才是不枉此生,我答应你,一起浪迹天涯,永不分离。” “勾践!”夫差激动的惊叫,“我没听错吗?是真的?你愿意放弃你的一切,跟我走吗?过着平凡的日子,你真的愿意吗?” “我只是放弃了做越王而已,岂是放弃一切那么夸张?夫差!”勾践再次握紧夫差冰冷的双手,目光赤热的凝视着夫差,深切道,“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得一切。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就够了。” 夫差激动的流出眼泪,他快被勾践的甜蜜告白溺死了,他抽噎道:“答应我,打完这一仗,我们就此深居山林,隐姓埋名!” “我答应你!”勾践说完,深情的吻上了夫差唇角,夫差同样忘情的开启嘴唇邀请勾践的深入,勾践吻的越来越迫切,这一吻也从最初的蜻蜓点水般浅啄衍变的越来越赤热激烈,二人交换唇齿间的芳泽,软舌湿滑纠缠,勾践再也情难自持,他的大手已经探入了夫差的衣内,揉捏他滚烫的肌肤,惹得夫差身心热燥,只有仰头轻吟,享受着情郎的爱抚与撩拨,想与其共赴云雨的欲望愈加急迫。 正当两个人全都脱力的倒在床上缠绵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范蠡行色匆匆的从帐外闯进来,禀报道:“大事不好!齐国军队言而无信,正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淮安城压境而来,如何应战恳求陛下定夺!”范蠡一抬首,正与床上的两个人对视,三双眼睛面面相觑,好不尴尬,范蠡自知自己扫了二位国君雅兴,脸憋得通红,却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你说什么?”勾践急忙爬起身整理戎装,刚才范蠡的话他并非全没听见,只是为了打破尴尬,才又正色问了一遍。 范蠡再次将消息又禀报一遍,这期间勾践已经拿起兵器率先走出营帐,范蠡紧随其后一同出去,夫差则大脑断片似的,躺在床上嘘喘。 他自言自语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齐军,攻打到淮安了?”夫差睁大眼,起身着衣,他忍着腹部的伤痛,脸色苍白的提着双剑向营帐外走去,不料,帐帘刚一掀开,门外左右占了一排越王手下的人,全是生面孔,他们表情木讷严肃,为首的头领说道:“吴王陛下请回去休息,越王吩咐您不得随意走动。” “为什么?”夫差惨然一笑,“没有我助力,这仗打不赢的。”夫差深知,现在以他这样的状况,面对楚仲基,再不难使出‘移魂换影’之术,吸走楚仲基所有精力,让他武功尽失,变成废人。 “不行,这是越王陛下的圣旨,还请吴王陛下回去休息。”小兵雷打不动的又重复了一遍勾践交代的话。 夫差与他争执不过,叹了口气又回到床上,“红娘子的恩德,是一定要报答的,可是倘若红娘子姐姐能够放弃恩怨,那就不会有这么多无辜的人送命了。”夫差内心惆怅,他抚摸着勾践套在他拇指上的玉扳指,默默祈祷勾践能得胜而归。 84.与子同仇 夫差抚摸着勾践套在他拇指上的玉扳指,竟忽然惊住。 “这……”这扳指是孟小龙从记事起就一直带在身上的护身符!他忽然回想起现代时的一个片段,刚上初中那会儿认识了美男和富二代他们,他们还很好奇的问他为什么整天带着这绿绿的扳指,弄得像个古代人似的,孟小龙回答道:“小时候身体不好,我姥姥特意去庙里给我求来护身用的,还是件开了光的宝贝玩应儿。” 再后来上了高中,年纪逐渐长大,便不信护身符此类的东西,原本不离身的物件也渐渐淡出了孟小龙的视线,只有每次考试的时候,为了寄托神灵,孟小龙便在前一晚翻箱倒柜的找这东西,再后来,他连找都忘记找了。 “这不就是那个扳指么?”这感觉太神奇太灵异,夫差颤抖着盯着那物件仔细研究,连同那纹路质感和温婉的温度,都如出一辙。“命中注定,孟小龙要走这一遭吗?”夫差头痛的叹了口气,他这时才猛然发现,此刻已是公元前485年,距离大吴国灭亡的日子越来越近。 夫差惨然的流下眼泪,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该来的,总归逃不掉。 虽然他经历过一段放浪的日子,但首先他清楚一点,自己膝下并无子嗣,夫差马上坐起身,他艰难的取来纸笔,在矮几上铺开,他决定要立遗言,就在此时此刻!倘若自己遭遇不测死掉,吴国江山,他甘愿拱手交给越国!夫差想让后人明白一点,吴越两国的合并并非是你争我夺的结果,是他夫差,心甘情愿,因为只有这样,才是两国百姓最好的归宿,更是给历史一个交代。 “不,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一定、要跟他并肩作战!”夫差忍着伤痛,他拿起宝剑踉踉跄跄的走到帐门前,准备夺门冲出越军的看守闯出去,这时门帘被掀起,夫差和进来的勾践结结实实的撞了满怀,只是此时的夫差身子虚弱,被一身坚硬盔甲的勾践撞得吃痛,站立不稳,‘哎呦’一声便顺势栽倒在地。 “起床做什么,为何不好生休息!”勾践急忙上前搀扶,夫差抬头一看,只见勾践浑身上下满是含糊不清的血汗,逆光看去,勾践身体四周散发着袅袅热气,也仿佛绕着火焰山走了十几个来回一样。夫差心下痛在一处,不紧眉头紧蹙,欲伸手替他擦汗。“这个楚仲基的确难对付得紧,兜兜转转数百回合难分胜负,现暂时休战,我尚且回来看看你。你专心养好你的伤,其余事有我在,放心吧。” 勾践把他扶上床,生怕弄脏夫差便急忙保持距离,接着在自己脸上胡乱擦抹了一把,看着粘在掌上的血迹,勾践喘着粗气笑道:“这是敌军的血,……也有越军的,不过你放心,我定保你吴军上下所有将领全部活着回来,谁若敢伤他们分毫,我越军定誓不为人。” 他说,他要保着吴军全部生还。闻听此言,夫差瞬间泪崩,低哑道:“你也是!” 勾践严肃起来,他托起夫差的手,承诺道:“那是自然,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游山玩水,自然要‘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同时同刻,齐国寝宫,齐悼公坐卧温柔玉乡,有燕歌莺舞又有美酒佳肴。侍寝的美妃将美酒喂进齐悼公口中,犹豫良久,嗫喏的问道:“陛下……这种时候陛下还真是好兴致……” “嗯?”齐悼公抖擞须然,问道,“美人何出此言?” “南国吴越鲁邾郯,五国联起手来攻打我们大齐,南城诸县都被侵占去了,近日来,这战事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连小女这个深居后宫的妃子都知道了,陛下!您一定也早就一清二楚了吧,可是小女却听说,陛下您未派一兵一卒……” “哈哈哈哈……”齐悼公哄然大笑起来,待一阵狂笑之后,齐悼公正襟问道,“美人儿近日来,很是得本王的宠。”。 那美妃猜不出陛下的心思,自以为出言不逊惹恼了陛下,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跪倒祈求道:“小女一时糊涂,恳请陛下原谅!明知陛下日夜为国事烦忧,小女只效为陛下排忧解闷就是了!还不长眼的,净说些糊涂话……” “美人儿,”齐悼公摊开双手将跪在膝前的美妃扶起身,顺势将其抱在怀中,亲腻的说道,“正因为你净说糊涂话,寡人才宠你得紧呢。”妃子惶恐又不解,双眼像小鹿似得想看一眼齐悼公又不敢。齐悼公耐下性子,吩咐其他舞姬退下,待只有他二人的时候,齐悼公才悠悠开口,“美人儿不怕,对寡人有何意见,但说无妨。” 妃子眼珠一转,自以为已经惹恼了陛下,想必必死无疑了,便敞开心扉,把堵在囊中的肺腑之言全盘倾诉出来,她语音枭袅的道:“现在对于身为一国之君的陛下而言岂是享乐的时候?先撇开外患不提,只说这内忧!自从先王驾崩,陛下之位便是齐相田乞和鲍牧二人一手扶持的,那两个老东西不臣之心久矣,大齐国谁不知道这王权究竟是谁来实控的?再看看朝野上下,皆是田鲍二人的同党,陛下实在形单势孤啊!难道陛下就眼看着实权掌握在旁人手里、甘愿做一辈子被人操持的国君吗?” 妃子语毕,整个大殿瞬间变得空旷死寂,她听着自己失声的心跳,合上眼,等着下一刻面临的裁决,或是被打入冷宫,或是凌迟处死,总之免不了受打。 一双温暖的大手敷在她落泪的脸庞替她擦了泪,浓厚沧桑的声音无限温柔的唤道:“爱妃,爱妃所言,道出了寡人的心声!” 妃子睁开眼,却看见了隐藏在一双浓眉下充血而闪着红光的泪眼!齐悼公热泪盈眶,他站起身,将娇小的女人拥入怀中,眼神望着某一处,泰然自若的吟道:“寡人,借外强之力,斩杀内患,田乞救侄心切,让他去和吴国厮杀吧,此战,寡人不派,一兵一卒!爱妃,你有所不知,寡人已经暗地之中团结吕氏宗亲。大齐皇室,脱胎换骨的时刻到了!” 85.后院失火 夫差安静的躺在床上,他睁大双眼直直的看着趴在矮桌上手掌托腮也睡得极熟的勾践,这家伙累得已经睡的很沉了,夫差却睡意全无,最后干脆轻悄的起身,提起棉被为勾践盖上。 这么疲惫狼狈的模样,却比以往时候更显男子气概,夫差看得不舍眨眼,他伸出手,靠近勾践口鼻,酣睡的鼻吸扑在夫差手指上,这感觉就像过电一般,打的夫差全身滚热,这一刻夫差才恍然大悟,原来幸福是触手可及的。一个动也不动的闭目沉睡,一个动也不动的撑眼紧瞧,仿佛那对脱漆的泥人童子,静止了兵荒马乱,永恒了岁月流年。 外面忽然响起隆隆战鼓,勾践惊坐而起,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棉被,又看了看盯着自己的夫差,无奈的皱了邹眉,他提起武器就要出帐,夫差急忙追跑上去结结实实的搂住他。 勾践握住夫差的手,说道:“我马上回来。” “别走,”此刻的夫差好似个缺乏安全感的女子,说他变的不像他也无妨,他就是想任性一次,夫差近似撒娇的语气,祈求道,“别走,阵前有范蠡干将公孙雄,他们个个都身手了得,你不用去了,别走。” 勾践心里一阵荡漾,笑的如沐春风,肃然早对夫差的无赖气习以为常,但是,此刻耍赖的夫差真是可爱的让人心疼,勾践在他头上摸了一把,道:“现在知道怕了?” 夫差继续厚颜无耻的耍赖:“快答应我,你要是答应我,我保证对你服服帖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还不行么,你快答应我吧,别去。” “你闯下的烂摊子,我不替你收拾干净能行么!你若知错了,以后少闯祸。”话音未落,勾践已经笑着走出营帐之外。 夫差像泄了气的皮球,他垂头丧气的坐在床上,却被什么硬硬的东西硌了一下,侧过身一看,枕边一帘竹简,正是他方才写好的遗书,需收好才是。 “什么人!”——帐外传来一声高喝,似是有人擅闯吴军重地,搞得外面一阵叫喧,看守夫差安全的越军蜂拥而上,一伙人七手八脚的将擅闯者活擒,有人喝道:“说!你是齐国哪个部的!”,“前岗是怎么把守的!这么大个活人都能闯进来!怎么做事的!”,“定是敌军奸细!杀了他!杀了他!” 夫差掀开帐门,外头已经乱做一团。 “出了什么事?!”夫差喝问道。 众兵卒跪叩,正中间站着一个被捆缚的结结实实的小个子,看来这小个子就是那个落网的擅闯者,夫差隐隐约约觉得这小个子十分眼熟,这时为首的士兵报道:“回吴王陛下,捉到一个擅闯兵营重地的小喽啰!还听陛下如何处置!” 小个子全身被缚,眼神十分迫切的迎着夫差,并挣扎着往夫差这边靠近,却被几个眼尖的士兵直接摁倒在地。“放、放开我,我要面见……陛下……”小个子倒地呼救,虽然身着男装,喊出来的却是女子般清亮的嗓音。 “是……”夫差当机察觉了,“是婵儿!” 婵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夫差满腹疑团,急忙喝退对婵儿不敬的士兵说道:“快住手,这是自己人。”夫差上前把婵儿扶起,婵儿一身男装打扮,满身的泥土甚是狼狈,粉脸上沾了许多泥垢,一副脚程匆忙的模样。 夫差问道:“你怎么会到这来?一个人来的?有什么急事派宫里奴才过来传话就好,你一个姑娘家到这里来有多危险!”他还想继续谴责下去,却见婵儿双眼噙泪,好似有满腹苦肠急于倾诉。“来,到里面说话。” 婵儿吃力的起身,哭哭啼啼的跟随着夫差正要入帐,那越军的士兵头目毕恭毕敬的回道:“越王陛下有旨,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允许任何人进出军营重地。” 夫差哪有闲情跟这般没眼力见的小兵废话,恨瞪他一眼,指着他的鼻尖怒道:“我吴王夫差的命令,就是你家越王也要听之认之!”小兵被回堵的嗔目结舌,马上转身打发手下去前线找越王禀报此事。 婵儿一进了营帐,还未等夫差唤她坐下休息,她便噗通一声的跪倒在地,边流泪边声音哽咽的道:“公子!可怜的公子!” “婵儿,何出此言?”夫差心中一沉,料想宫里一定是出了大事。 “公子!大事不妙了,你万万也想不到,你对红娘子姐姐大恩不忘,为她征战沙场讨伐齐国,可是她、她居然会做出不才之事。”婵儿哭的更凶,声音更是颤抖的厉害。 夫差搀扶起浑身发抖的婵儿,领她坐到床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 “公子,太后的临终遗言,您尚且记得?”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夫差喃喃自语,虽不懂婵儿的意思,但他怎么会忘记太后的临终遗言呢?他记得太后生前身体一直硬朗,自他攻打卫国,却忽然传来太后驾崩的消息,到现在太后的死因也一直不明朗,虽然众说纷纭,但是夫差总觉得太后走的仓促实属蹊跷。而太后的遗言当中,最后一句话夫差一直记忆犹新——[此时的后宫如沧海上的孤舟!若不妥善处治,哀家死不冥目!小儿夫差别被表象蒙蔽双眼,聪明一时,糊涂一世!] “太后正是红娘子所杀。”婵儿一句话如同给了夫差当头一棒,仿佛醍醐灌顶般,夫差摇了摇头,颤声问道:“婵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婵儿拭干眼泪认真的道:“因为太后发现了红娘子在房中藏有恶鬼,才不幸遭了红娘子的毒手!前阵子无缘无故失踪的沈公公也是被红娘子害死的!公子你征战沙场这段日子以来,宫中怪事从未断过,而我少有走动,只是隐约的听奴才们当中流传皇后娘娘房中藏有野男人的流言蜚语,婵儿知道红娘子是半仙之躯,练得是终身禁欲的功夫,自然不可能像奴才们传的那般藏什么野男人之说,可是近日来风言风语越传越是猖獗!而且凡是议论过此事的奴才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婵儿的贴身宫女小碧就曾亲自跑来告诉我,她说她从正宫那里经过,曾亲耳听到里面传出来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婵儿听后斥责了她一番,结果第二日她便惨死在荷花池里!” 婵儿自知红娘子房中的男声绝非是一般普通男子,她从小跟姑母在紫团洞靠浣衣为生,熟知一些鬼神之说,她料想此事绝非外界所传的那般简单,她也知道但凡红娘子对她有所怀疑,她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死于非命。想到这,婵儿即刻女扮男装,她一路向北,连夜逃奔到战场来找夫差,没想到夫差就在营帐中,于是二人相遇,以往的经过便是如此。 红娘子?男子,杀人,恶鬼?……夫差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他现在的状态一时之间让他消化掉这诸多复杂的疑点确实很困难,夫差扶着额头,眉头紧皱,他叹了口,对婵儿说道:“你先好好休息,这件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公子!”婵儿再次跪倒泣道,“公子你不相信婵儿的话吗?!婵儿辛辛苦苦连夜跑来找你告诉你这些,可不是为了给你添忧、给你找麻烦啊!婵儿知晓这件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告诉公子真相,以便公子你做好完全的准备啊!” “我信你!婵儿所说的每句话我都信!”夫差郑重向婵儿保证,并坚持己见的道,“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不是吗?你并没有亲眼见到她房中的恶鬼,也没有证据证实太后及沈公公的死就是跟红娘子有直接关系。红娘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我还是那个孤魂恶鬼,或许转世投胎,或许被夜叉捉去阴曹地府,我现在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体,都是红娘子赐予的,这一点却是事实,不是么?” 如果婵儿所猜测的都是真的,红娘子一定有她这么做的苦衷或难言之隐,夫差坚信,对他有再造之恩的红娘子是决计不会做害他之事。 婵儿看出了夫差的心思,他是恩情大于一切的人,事已至此,她便是百口莫辩,她擦了擦眼泪,惨然苦笑道:“公子还是不肯信我,倘若公子亲眼看到红娘子日渐变大的肚子,你还这么想么!” “什么意思?” “她怀了身孕!” 86.求和(上) 另一边,两军激战已进入白炽化,勾践率领越将苦成范蠡以及干将等越军冲锋打头阵,随之而来的是公孙雄所率领的吴军以及苏禄玮的后援部队,刘承则率水军继续攻克琅琊港,紧张激烈的战势又持续了一天一夜,仍旧胜负难分。 楚仲基所率领的手下都是田乞养的死士,全是一些当人命如蝼蚁的亡命之徒。自从两军对峙以来,齐相田乞曾十次派兵快马加鞭赶回齐国王城,请求齐悼王派重兵前来支援,可十次求援回来的结果都只有一句话:齐国军力皆由你田爱卿管理,寡人手下兵力薄弱,尚不足后防之用。 田乞气的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与他同坐一条船的齐大夫鲍牧抖抖须然,冷笑道:“真是烽火戏诸侯,这个不争气的悼公。”他转头,问那传信回来的士兵道,“想必此时此刻,吾王陛下仍旧在埋首于后宫,同他那数千新宠饮酒作乐罢!” 士兵将头埋的更低,喏喏答道:“是。” 田乞闻听,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他气怒的对鲍牧喝道:“这一仗大不了作罢!你我老兄弟二人带领手下重兵杀回王城去,扳倒悼公,你我二人再各霸一方,自立为王!……只是没能救出我的侄儿,白白牺牲了我侄儿田筹的性命!” 鲍牧笑道:“各霸一方,自立为王,你若真有此意,不妨听听我的想法。”鲍牧老谋深算,他早已预料到此战再持续下去,无非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而到时,坐收渔翁之力的便是那个昏庸无能的齐悼公,不但煞了吴越两国锐气,重要的是,铲除了鲍田二臣,齐悼公的王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高枕无忧了。鲍牧心中嗤笑,这个齐悼公想的倒是美得很呢。 “你的意思是……”田乞眨了眨昏花的老眼。 鲍牧道:“立即求和,联合吴越,讨齐王诛之。” 那边决定一下,这边报信的就快马加鞭赶到前线,楚仲基得到命令后即刻休战退守,他看了一遍报事兵手上的信函,马上明确了田鲍二主的用意,随后,下停战书,亲自送到勾践面前。 此时勾践正在临时营内与范蠡干将等人商谋接下来作战计策,士兵进来报告,说齐国主将楚仲基脱去盔甲,身着便装,手无寸铁,且只身一人在阵前恭候越王亲见。 “见不得!”范蠡道,“这个楚仲基诡计多端,两军阵前,他做出这种举动,其中定有文章,陛下,见不得。” 勾践沉思片刻,道:“楚仲基胆敢手无寸铁,又是只身前来敌营阵前,我越王连去面见的胆识也没有么?你们都在这歇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跟过来。”说完,不及众人阻挠,勾践已经大跨步的推门而出。 楚仲基远远的看见勾践走出营帐,正往这边走来,他率先躬身,深深作揖,待勾践走到眼前,楚仲基从怀中取出停战书与田乞亲自执笔的和解书,毕恭毕敬的递到勾践面前,并说道:“数月以来,楚某人与诸位英雄兵戎相见,实在叨扰,愧疚之情无以言表,还望越王赐罪。” 楚仲基前后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逆转,勾践察觉到这其中一定另有玄机,他对楚仲基的客气话一笑带过,接过两卷信函,打开一看,即使解开了心中困惑。 勾践笑道:“事关重大,还要坐下来慢慢商议再做定夺,楚将军不急的话,先到营中议事。”勾践邀请形单影只的楚仲基进营议事是假,测试其虚实是真,这其中是否有诈,看楚仲基接下来的反应便再清楚不过。 不料,一听邀他到全是敌军的营帐内议事,这可谓是进了龙潭虎穴,可楚仲基欣然同意,好不迟疑的跟随勾践一同进了营帐。 营帐内的范蠡干将众人正在担心越王的安危,却见越王与那敌寇楚仲基谈笑风生般的走进了营内,再看二人笑容可掬、毫无敌意,谈笑间好像多年未见的故交。 勾践给楚仲基赐坐,楚仲基落落大方的坐下,勾践命属下斟酒了满满一碗烈酒赐给楚仲基,楚仲基痛痛快快的把酒喝光,还感叹多日来战斗的疲累,能在这时喝到这么好的烈酒,真是痛快。如此一来,包括勾践在内的所有人,皆对楚仲基的戒备减了大半。 勾践笑问道:“楚将军之前所提的那些条件,是否还算数?” “之前?什么条件?”楚仲基翻眼回忆,“啊!是了是了,叫你们割地赔款、岁岁进贡,哈哈哈,越王说笑了,尽拿些陈年旧事来数落楚某!楚某这次是奉丞相之意,是真心诚意过来求和的,难道诸位看不出我楚某的诚意?”说着,楚仲基接过瓷碗,又自斟自饮一气。“丞相意图明确,他与齐悼公不和之事想必路人皆知,借此机会,我们两军联合,一同讨伐齐悼公!事成之后,琅琊等南方诸城,丞相甘愿拱手相让。” 他要喝第三碗的时候,勾践一手揽过,拿起酒壶,跟楚仲基碰杯共饮起来。第三碗酒水下肚,楚仲基问道:“不知越王意下如何?” 勾践点头道:“此事还需回去听听吴王的意见再做定论,毕竟事关重大,我身为越王却并不好随便独断。” “嗯,楚某理解。天下事贵在一个‘和’字,相信吴王明事理,此事便不难疏通,楚某这厢便不作久留了,告辞。”说完,楚仲基拱手辞去。 勾践送别楚仲基回来,偏巧着遇上那名从淮安城内方向直奔临时营这边赶来报信的士兵,那士兵见眼前的正是要找的越王,快跑几步赶到近前,跪叩道:“陛下,方才抓到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他鬼鬼祟祟的闯入兵营重地,可是吴王好像跟此人认识,便邀他入营了。” 勾践心想,这种时候会有什么样的人敢擅闯?他忙问:“查明身份没有?究竟是什么人?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士兵摇头:“不及查明身份就被吴王带进去了。” “好,你退下。”勾践之前和楚仲基喝了三碗烈酒,现在神智虽说清醒,但是思考问题已经不如正常情况下来的合乎情理,再加上他担心夫差的安危,脑子一热,二话不说骑上快马便向淮安城挺进,他一边快马加鞭,一边念叨,“如果是自己人,光明正大的来就是了,不明身份,又鬼鬼祟祟……” 勾践回到营帐的时候,婵儿正扑在夫差怀里哭的梨花带雨:“到底要怎么样公子才能相信婵儿话呢,我早就知道婵儿在公子心中根本什么都不是,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倘若做出这些罪行的人不是红娘子是婵儿的话,公子也会像维护她一样维护我吗……” 婵儿哭的悲悲切切,几次险些昏厥,夫差急的手足无措,一来婵儿真的无解了他,二来他天生就见不得女人哭,只要女人一哭,他就会像现在这样,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婵儿,你……你别这样,你真的误解我了……”夫差正急于劝慰婵儿,忽然勾践迎头闯了进来。 勾践借着酒劲,冲怒道:“我在外面拼死杀敌!你倒有闲情在这里花前月下,好是郎情妾意!” 87.求和(下) “我在外面拼死杀敌!你倒有闲情在这里花前月下,好是郎情妾意!”勾践一声嘶吼,把原本正不知如何出言安慰婵儿的夫差吓得不轻,婵儿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得面如土色,满脸泪痕的盯着这位刚闯进来满身酒气的青年将领。 勾践继续发泄内心不满,喝道:“怎么?妨碍了你们?”他走到二人近前,仔仔细细打量完一身男儿装的婵儿,又转向夫差,指着婵儿质问夫差道,“他是什么人?……是你吴国的……军妓,还是你旧时的男宠……你不是早已答应过我,将他们全部遣散了吗?” “勾……勾践,”夫差难堪的起身,他看出勾践可能是酗了酒,说话开始没轻没重,便起身携他坐下,并解释道,“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就是越王么,”婵儿心想,原来眼前这位男子便是公子夫差口中念念不忘的那个越王,见此人虽然气喘吁吁、酒醉微醺,看上去已经十分疲累,但紧蹙的眉宇之间总是泛着不俗的帝王风范和男子气概,给人一种难以凌驾的威严。婵儿尴尬的擦了擦眼泪,凄楚道,“婵儿先回避了。”她也无处可去,等走出营帐后,她便开始觉得越王勾践的容貌好似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却又说不清楚。 “屠灵昌!”婵儿幡然醒悟,她忽然想到了屠灵昌,想到多年前的那个夏夜,她无意中偷窥到公子和屠灵昌的房事经过,那么羞人的画面她可想都不敢想。思及此,婵儿拂着臊红的脸跑开了,一边心中凄楚:难怪公子对屠灵昌百般恩宠胜过所有后宫粉黛。 营帐内,夫差替勾践擦汗,一边道:“你喝醉了,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勾践捉住夫差的手,瞪眼问道:“你休息撇开话题,说,方才那个人是谁?你跟他什么关系。” “方才?哪个人?”夫差一脸茫然,“从开始到现在,不就一直是你我两个人吗?你喝醉了。” 勾践大笑,笑得直流眼泪,怒气也消了半份,他笑道:“夫差装蒜耍赖的本事还真是一绝,既然你怕我生气非要这么说,我反倒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实话实说,他是谁,我不会生气的。” 夫差也笑道:“哪有什么他?这除了你和我,还有什么人?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看来你是真的喝醉了。” 勾践莫名其妙的看着同样莫名其妙的夫差,夫差那认真的模样让勾践看不出任何戏耍的迹象,勾践开始觉得周围冷风过境一般,不由得让他心生寒凛,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觉。 “睡吧。”夫差笑着替勾践卸掉铠甲靴袜,自己也乖乖的躺在其身侧,笑问道,“敢问越王喝的是庆功酒吗?打了大胜仗罢!” 勾践摇头,道:“胜仗倒没打成,不过楚仲基他们诚心诚意与我方商议求和,你怎么看?” 夫差道:“求和,那红娘子的仇……”说到这里,夫差马上意识到什么似的,抓着勾践的胳膊急问,“红娘子!好像有人曾跟我说过红娘子的不是,说她在宫里肆意杀人、做尽了恶事……奇怪,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这种想法?” 勾践看着情绪激动的夫差,安慰道:“你可能是做了类似的梦了,这倒无关紧要,不过,你说过,红娘子要报仇的对象是齐桓公的后人不是么?眼下,田乞鲍牧二人的意思便是与我们联手,将共同矛头指向齐悼公,这样即避免连年战乱所带来的损失,又了却了红娘子的夙愿,岂不是两全其美。” 夫差沉默良久,若有所思一般,随后他抬头,露出大大的笑容,扑倒在勾践怀里道,“听你的!” 两军和解达成共识,顷刻,驻扎前线的重兵全部安然无恙的回归聚集到淮安城内。只是夫差因为心中对屠灵昌的死还怀恨在心,尚未答应田乞释放田筹这件事,但夫差也不敢轻易杀人夺命,对田筹的处置也迟迟未下。 傍晚,夫差设宴,一一拜别了前来支援的鲁、邾国援军,而在拜别郯国将领苏禄玮的时候,刀疤将苏禄玮明显没有离去的意思。 夫差在酒席宴上特意亲自为苏禄玮斟了满杯酒,感谢道:“苏将军的确是难得一遇的将才!当日多亏了苏将军的乔装妙计活捉了田筹,才扭转了局势,夫差十分欣赏苏将军的才华!” 苏禄玮将酒喝光,摇头道:“雕虫小技而已,让诸位见笑了。” 夫差道:“不过,我可是记着呢,你有一个要求,我还没能实现,苏将军现在可以讲了吧?是什么样的要求?只要寡人能办到的,一定如你所愿满足你。” 一听此言,刀疤将双颊一红,露出与他外形不符的扭捏气,他吞吞吐吐道:“也不是……什么要求,难得吴王陛下有心,还记得此事……” 每次一提到这件事苏禄玮就一副扭捏的小媳妇模样,让夫差越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愿,于是夫差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嗯!快说来听听,你若再不痛痛快快说出来,小心我下一刻反悔了。” …… 与此同时,百步营帐外的地窖内。 “那!吃吧!”牢头从缝隙里递进来两盘焖肉和一坛酒,“你今天也有口福了!” 从牢里探出来一颗蓬头垢面的人头,一整张脏兮兮的黑脸已经辨别不出此人的五官相貌,只见他露出两排白牙,急问道:“这是做什么?放我,放我出去!谁敢放了我田筹,我保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快放我出去!” 牢头被上级头目催促着去饮酒,便头也不回的道:“别喊了,你小子福大命大,现在两军和解,战火停息,用不了多久,估计陛下就会放你回去了。” 这个原本是蓄粮用的地窖自淮安城被吴军侵占以来便改为关押战俘的囚牢,齐将田筹便是被关押在其中最隐密的一间地牢里,此时此刻正是夜间,众盟军正举行犒劳宴,站岗守牢的士兵被上级头目邀去喝酒,牢房警备并无平日那般森严,于是,借着守牢的士兵疏于警备的契机,田筹开始寻找出逃之策。 他瞄准了牢头遗落在外面的军棍,那时他们曾一度用来惩治他的刑具,田筹匍匐在地,胳膊通过缝隙伸出牢外,极力的向那根铁棍使力。 由于监牢木栏杆之间的缝隙实在不及一个手臂的宽度,加之田筹用力过猛,他伸出的右手臂整张肩骨已经卡在缝隙之间,但他指尖离铁棍尚有不足一掌的距离,田筹再一运气,只听“嘶啦”一声,他整个手肘至肩的部位全部被撕掉一片血淋漓的皮肉,甚至肩骨已经断裂骨折,忍着剧痛,田筹闷吼一声,最后一个使力,他总算将铁棍拿到手中,下一刻,他起身将铁棍横插在栏杆之间旋拧,又费九牛二虎之力,木杆被折断。 田筹踢开断裂的两块木头,一个纵身跳出地牢。 “这里是……淮安城。”田筹溜出地牢,他看见了不远处举杯换盏的盟军,灯球火把的席宴上各路人马都在,他环视四周地形,想着尽快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城去,只要能离开这,他便险象环生了。 正当此时,两三个巡逻军忽然向他这边走来。田筹一个闪身,率先躲入离他最近的营帐内藏了起来。 “还好没人。”田筹环顾左右,营帐里一床新被,一张矮几,再无其他,田筹快速吹灭了矮几上的灯盏,四下一片死寂,等帐外的巡逻军脚步远了,田筹正要转身逃走,忽然‘哗啦’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被他从床上刮落在地,田筹回过头,竟是一连竹简,竹简已经摊开在地,上面刻着‘遗嘱’二字十分醒目招摇,田筹不及细看,拾起竹简塞入怀中,一缩身溜了出去。 88.伍子胥之死 次日天明,吴越两国与楚仲基所率领的田氏齐军联合,于艾陵(今山东泰安南)与齐悼公的皇室齐军展开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激战。齐悼公万万没想到田乞吴越会联合起来反咬自己,这场大战齐师几乎全军覆灭,主将国书及其以下五大夫,或者战死,或者被俘,损失革车800乘。齐悼公被杀,田乞再立其子壬,即齐简公,公元前484年,齐简公继位,从此田氏成为齐国的最大专权世家。(引自《左氏春秋》) 转头再说说吴国王城,由于连年战火不断,吴国新政以来所积蓄的国库已经严重亏损,要说打仗,打的是什么?打的就是银子!战场上当兵用的兵器战车、宝马良驹,当兵吃的军粮穿戴物资,都是从老百姓手上得来的钱。国库空虚,数年战乱,消耗数不胜数的财力物资,使的百姓税收加重,苦不堪言。 这段日子,在家养病的伍子胥身体稍见起色,太医叮嘱他多多走动,对康复有好处。这一天清早,伍子胥带了两个亲随到姑苏城的市集上遛弯散心,他这一出来才彻底清楚了解到此时此刻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吴国百姓。 伍子胥起初是前庭信步、步履轻盈,而等他真正到了市井之中,看着萧条的铺坊,衣衫褴褛的百姓,面黄肌瘦的儿童,墙根底下三三两两的乞丐……这,这哪里还是往西那个繁华的姑苏城!伍子胥足如注铅一般,脚步越来越沉重。 “现在正是五月,黍米成熟,”伍子胥转身对身后的家奴吩咐道,“你回府上,命厨子多蒸熟些黍米团来,当街发给百姓。” “是。”家奴得令,撒娇如飞的往国卿府跑。 这时,一个乞丐引起了伍子胥的注意,这个乞丐盘腿坐在墙根底下阴凉处,与其他穿的破破烂烂的乞丐不同的是,这个乞丐白白净净,又年轻壮实,坐在那里,还有一番君临天下的威严,要不是他身前放着一个破碗,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乞丐。 伍子胥走上前,那乞丐闭目,并不睁眼瞧他,伍子胥对乞丐拱手,随后在他碗里撒了一把碎银,乞丐仍旧闭目,对施主理都不理,更别说道谢了。 伍子胥纳闷,问道:“本官赏你银两,你为何不屑?” 乞丐这才打量了伍子胥一眼,开口道:“是你自己要赏的,我又没非让你赏。” 面对这么有意思的乞丐,伍子胥不怒反笑,遂又蹲下身,与他平视,伍子胥问道:“我见你体格健壮,是个大好青年,为什么不去当兵而是当乞丐呢?” 乞丐不屑的反问道:“我体格健壮大好青年,为什么要去当兵?就不能当乞丐呢?” “当兵驰骋沙场,好男儿应当为江山社稷立汗马功劳,做乞丐低三下四,有何出息?” 乞丐嗤笑着看了看伍子胥,道:“你看这大街小巷,有多少乞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乞丐?” “为什么?” “因为吃不上饭,再问,为什么吃不上饭?”乞丐叹了口气,道,“连年战乱,民不聊生,青壮年都被抓去充军,大片土地荒芜,剩下老弱病残,便只能去当乞丐。因为吃不上饭,就去当兵,当兵的越多,越吃不上饭。齐鲁也好,吴越也罢,他们谁得了天下我都没意见,我只盼着这场仗早些打完,越早越好。” 伍子胥心下愕然,此话虽说的大逆不道,但是,却叫人无力反驳。 连年战乱,民不聊生,他夫差重生后力图匡复王室的斗志呢?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女人?为她还愿,为她报仇? 伍子胥二话不说,遣退左右亲随,只身一人奔走大殿,势必要找到皇后红娘子本人,与之当面理论! 此时日头偏西,正午时还晴空朗朗却骤然阴云密布起来,枝影乱摇,腥风四起。 伍子胥站定,缓缓合目,侧耳倾听周围动静。他迈过城门,顺着台阶一路向大殿走去。数月来,不曾踏进半步的大殿,此时空阔无物,阴森寂寥,两旁宫女太监纹丝不动,伍子胥自嘲,许久不参朝政,奴才们莫不是忘了自己是谁,连句问安的话都没有。 伍子胥前脚刚迈上最高一层台阶,殿门‘咯吱’作响,不推自开,他斜眼巡视左右见并无异样,便迈步进去。一踏入正殿,身后两扇大门又‘咯吱’一声自动关合。伍子胥停住脚步,环视四周,大殿上上下下充满了邪气。 瞬间,大殿左右的灯烛天旋地转,抬眼向大殿正中央的王座上望去,王座上端坐一人,此人一身艳红装,血染的大红丝袍镶着金牡丹,头戴凤冕,不是正宫皇后红娘子还能是谁?只见她浓妆艳抹、面色苍白,一对空洞无物的黑眼,夹杂着说不清的鬼魅,她终于开启红唇,可她发出来的声音,却如同男子一般低沉:“好久不见,伍将军。” 伍子胥怔住,这低沉的声音似曾相识,他谨慎的打量着红娘子,但见她半坐半卧的倚在龙椅上,仔细一看,她大腹便便,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不错。 伍子胥端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今日前来正殿冒犯,还请恕罪。” “哈哈哈哈。”红娘子仰天狂笑,她的笑声如雷贯耳,响彻整个大殿,那粗厚又沙哑笑声使伍子胥整个绷紧的脑子都要炸开崩溃掉。所有灯烛瞬间熄灭,天地色变,周围阴风作响,伍子胥见状,马上手持宝剑备战。“伍子胥,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么?真是贵人多忘事。” 以天为注,以己为筹,定以筹谋,重得天下!……难道是他! “吴王僚!”伍子胥面色不变,心底却暗觉不妙,只是他不明白,上次朝歌一战,要离不是已将吴王僚的冤魂降服?若非如此,以吴王夫差和自己这样的凡夫俗子当时是如何脱险的? ‘红娘子’好似一个千年狐精一般,她从龙椅上起身,一足三娉身姿婀娜的走下台阶,眉目半掩半开,酥指点唇含笑,似试探,似勾引,但是配上她粗哑的男声,叫人忍俊不禁,她道:“伍将军一身虎胆、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却不被夫差重用,连我这个女流之辈都替伍将军不值。”‘红娘子’走到其近前,提点道:“不如,你再寻他主,另投吴王僚旗下,我们联起手来,不愁坐不稳江山。” 伍子胥眼神坚毅的道:“我伍子胥一生行端坐正,岂能与你们这些妖鬼邪灵、歪门邪道同流合污,毁我一世清白。” 红娘子笑了一阵,纵身飞起,一刀红光闪过,她已经飘至半空中,她一身红装凤冕,满面浓妆,却发出男人般低沉的声线和鬼魂一样飘忽不定的行踪,似男似女,亦人亦鬼。她道:“不错!你要认清一点,那就是我吴王僚是个行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伍子胥看得出红娘子好像并不急于与他对峙,仿佛在等待什么契机,在跟他消耗时间。伍子胥怒急道:“你又有什么阴谋,要杀要剐放马过来便是。”说着,伍子胥已经亮起宝剑,剑锋出鞘,寒光惊闪,平空舞起一道盾形以来自保,他自知不是其对手,此战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全力抵抗。“莫非你现在有孕在身,精力不纯!”伍子胥一个猜想居然道出了事情真相。 ‘红娘子’脸色微变,奸笑道:“被你识破了呢。红娘子两百岁阴寿,相比起之前附体的庆忌和伍将军而论,红娘子这样的母体实属难得,何况她又是女儿身,与其结合,再哺育新的子体……” “你便可以随着新生命一起重生!”伍子胥已经识破了吴王僚的所有。“你从当日朝歌一战结束之后,就已经潜藏在宫中数年之久。” “不错!” “红娘子也是被你害的!”伍子胥语气凄惨,这么多年包括夫差在内,所有人都没把注意力放在红娘子身上,哪知道后宫之中竟出内鬼。 “不错,不仅红娘子,连老太后在内,包括这后宫上上下下数千口奴才,都是我害的。” “什么?”伍子胥惊住,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这后宫上下难道都不剩活口了?伍子胥向左右看去,两排整齐站立的宫女太监们,竟然都是面色苍白、印堂青黑。都死了。 而此时,‘红娘子’仍旧悬在半空,她虽因孕期而精力不纯,却见她挥起双臂,唤起无数道红光,红光依次窜进大殿两边众奴的尸身内,伴随‘红娘子’所下发的指令,只见尸奴们一个个如死而复生一般的行动起来,双目空洞,却直逼伍子胥的方向靠拢。 一场浩劫大战在所难免,只见伍子胥鹤发童颜,目光如炬,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更深知自己极有可能命丧于此,此时,他只能凭着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和顽强毅力来支撑,他气运丹田,手中宝剑挥舞的无见遁形,左右开工,疾步如飞,向众尸杀去。 尸奴各个如浮沙,一剑命中,便消失于无形,‘红娘子’继续在高处操控,红光急闪,气势如虹,瞬间,众尸手中幻化出兵器,与伍子胥对抗在一处,此刻手持兵刃的尸奴再不及方才那般容易对付。斩杀十几个尸奴后,伍子胥已经累的浑身湿汗,开始力不从心。 擒贼先勤王!伍子胥驾起轻功,纵身飞旋直上,杀向半空中的‘红娘子’,‘红娘子’单手蓄势,与伍子胥战在一处。 忽然‘红娘子’腹中胎动!她再使不出力,单手落地,扶着腹部呻吟。 伍子胥急忙抓住机会,一定要阻止那孽种降生!弱点在腹部。伍子胥蓄势在剑,瞄准目标,从空中坠落直降,使出一剑水破流星势剑法,一剑贯穿‘红娘子’腹部。 “啊——”‘红娘子’玲珑杏眼布满血丝,冰雪般的肌肤爆烈出青筋,她狰狞着发出撕心裂肺的粗吼。 不料,众尸奴蜂拥而至,讶然,伍子胥已经来不及将宝剑从‘红娘子’腹中拔出与身后众尸奴招架,没能躲过众尸奴的毒手,只见伍子胥的头颅已经血粼粼的滚落于地。 ‘红娘子’精气大耗,众尸奴也消失于无形。她怀胎十月即将临世的新生儿胎死腹中。僚的重生之作再次功亏一篑。她要离开这,回到红娘子的紫团洞中养精蓄锐。只见‘红娘子’手捂着腹部,化作一道红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殿,恢复了一片死寂。 伍子胥蠕动着躯干,慢慢的站立起来。 儿时,他伍家遭受变故,家中上上下下五百口人惨遭楚平王灭门,伍子胥孤身一人逃到吴国后,曾在狼狈逃窜的途中偶遇过一位得道高人的点化,据说那高人名叫东皋公,东皋公对年幼的伍子胥讲过,倘若有一天在你身上发生了身首异处的惨剧,你只要问旁人一个问题——人无头,还能不能活,接连问一百人,若得到的是相同并肯定的答案,便可以险象环生。 此时此刻,伍子胥手端自己的人头,走出大殿,刚迈出宫门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古道仙风的老道,伍子胥上前问老道:“仙道,人若没有头,还能不能活?” 老道捋着白须,笑道:“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头发像韭菜一样,剪短了还能再生,人头和鸡头一样,断了头还能打鸣。所以,人没有头当然能活。” 伍子胥谢道:“谢谢,谢过仙道。”他继续行路,随后遇到一位在树下乘凉的纨绔子弟,那纨绔子弟被人头分家的伍子胥吓得浑身打颤,冷汗倒流,听到伍子胥问他的问题,不经思索便哆嗦道:“人没有头当然能活、当然能活了。” 伍子胥又问了庄稼汉和商铺小贩,老百姓都认得这位昔日八面威风的将军,白天的时候,他们国卿府的下人们还来到街市上,拿着热腾腾的黍米团救济百姓呢。出于对伍子胥的敬用,老百姓纷纷回道:“人没有头照样可以活。” 他接连问了九十九人,这九十九人全都告诉他人没头可以活。就这样,伍子胥又回到了集,再次遇到墙根下面的那个乞丐,这一次,伍子胥问了乞丐同样的问题。 乞丐冷笑不屑道:“人没有头还能不能活?这不是糊涂话么!连头都没有了,人还怎么活?” 伍子胥一听,自知天命不可违,他哀叹着恳求那乞丐道:“我伍子胥恳求你最后帮我达成一桩心事!请你务必把我的人头挂在姑苏城的城门之上,不等到吴王回京为我昭雪,我死不瞑目!”说完,伍子胥应声栽倒在地,端着人头的手也撒手去了。这一日,正是五月初五。 89.记忆 =====时间再次回到当晚盟军送别酒宴的分割线===== 夫差眨了眨眼,一脸诧异的盯着羞愧到无地自容的刀疤将苏禄玮。良久,夫差问道:“你倒是如实说来啊,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夫差必定帮你完成。” 此言一出,这下子换成满座群士一脸惊诧了,众人皆惊诧的看着吴王夫差,显然,都以为自己方才听错了。最是惊诧的要属身旁的勾践,不过勾践马上恢复平静,他一脸严肃的提起酒盏,向在坐诸位敬酒道:“勾践再敬诸位一杯!先干为敬。”说罢,一杯酒下肚,众人皆不再在意此事,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酒席宴上。 苏禄玮自以为夫差在搪塞事实,即羞又恼的闷哼一声,转回身直奔自己营帐而去。 “哎?这……这好端端的,怎么生起气来了?”夫差大惑不解,无助的看着身旁的越王。 勾践起身,以主人的姿态向诸位再次敬酒,又奉范蠡安顿好诸同盟国的援军,他则携过夫差的手,将其拉回营帐内。 “你……”夫差一脸的莫名奇妙,问道,“怎么了?你告诉我啊?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勾践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才最是奇怪,苏禄玮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赌上所有尊严,才好容易把心里事全说给你了,你不为人家还愿也就罢了,至于在众人面前装糊涂?这不是等于把他耍了。其他人岂不误会你吴王是个不守信用的人么!何必如此?” “可是,”夫差苦笑,急问道,“可是你总得告诉我苏将军到底提了什么要求吧?” 勾践收了笑脸,严肃的问道:“你,你当真不知?” 夫差郑重的摇了摇头。 勾践道:“那苏将军说,他不求金银财富,不求加官进爵,只求你肯将你西宫贵妃西施姑娘赏赐给他做妻子,便是为你效犬马之劳,也甘之如饴。”说到这里,勾践仔细的观察了夫差的表情,继续道,“这些苏禄玮在片刻前亲口跟你说的话,你都不记得了?” 夫差心中愕然,苏禄玮何时说过这些话了?自己竟全不记得……若仔细回想的话,似乎有什么类似的人,在类似的场景,的确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夫差单觉着浑身发抖,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在他心头滋生。 夫差扪心自问:看来问题确实出在我身上,我、我这是怎么了?他开始恐怖的抓着自己的脑袋,这头颅,自从重生以后,便像与生俱来的那般切合自己,可此时此刻,它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好像所有的心智都被这头颅吸走了似的,正如他现在伤病在身,一抬手一投足,都身不由己一般吃力。 勾践见他面色苍白,一边轻抚他肩膀一边问道:“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可能是喝酒的缘故,头有些晕。”夫差打发走勾践,道,“不用担心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另外,苏禄玮那边,请你代我转告他,让他放心,寡人愿意从中做媒,只要他有时间,随时可以去姑苏城迎娶西施,娶她为妻。” 勾践看了一眼夫差,神色凝重的退出营帐。他前脚刚走,婵儿便掀起帐帘走了进来。婵儿跪倒在地,当着夫差的面哭诉道:“就当是为了公子自己着想,为了公子和越王您二人的将来着想,求您回京捉拿红娘子归案、判决红娘子吧。” 正倒头胡思乱想的夫差一个箭步飞身下床,他扶起跪地哭泣的婵儿,颤声问道:“婵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儿?红娘子?红娘子姐姐怎么了?” 婵儿双目噙泪,自以为夫差只为将红娘子一事搪塞过去,便装起糊涂骗她,心下不禁一阵凄凉。 面对着一身男儿装扮的婵儿,此情此景又恍如隔世,夫差忽然察觉她这番模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他越想越是头痛欲裂,如同当头一棒,一系列似曾经历的片段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不断闪现,完全超出了负荷。“婵儿!”夫差抓住婵儿双臂,苦苦寻问:“婵儿,你来过这里对不对,你对我说,红娘子居心叵测,把后宫搅得不得安宁,甚至,她杀了太后!杀了沈公公!对不对?” 婵儿破涕为笑,激动的点头,正满心期许的盼着夫差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答案,却在这时,夫差双目一翻,痛苦的晕厥在她怀中。 …… 酒过三巡,一直端坐在一旁的范蠡忽然起身离席,他手提宝剑,摇摇晃晃的潜入了刀疤将苏禄玮的营帐之内。 “是范将军。有失远迎。”苏禄玮抬头,见是越将范蠡满面醉熏的走了进来,急忙起身相迎。 “你……”范蠡向来一表斯文,此时因为喝了许多酒,行为举止开始狂放不羁起来,“你个刀疤丑将!你,你根本配不上西施!” 苏禄玮闻听此言,是摆明了前来羞辱他的,他先前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为何为了吴国出生入死的原因说与夫差听了,没想到,那吴王夫差的反应却是装疯作傻,当众薄他面子,实在惹他不悦,而此刻,这位越国的将军也借着酒劲招惹上门来了,听罢,苏禄玮忍无可忍,当机喝道:“酒后吐真言,范将军对本将还有什么不满,本将洗耳恭听!” 酒后的范蠡早就神志不清,更不用说哪里还懂得察言观色,看见苏禄玮面相凶恶,他也不甘示弱,高喝道:“你这好色之徒,竟敢觊觎西施姑娘,看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范蠡话音未落,拔剑相向,幸亏苏禄玮久经沙场反应敏捷,当机一个闪身,让范蠡一剑轮空。 苏禄玮怒极反笑,道:“自古英雄爱美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将是垂情西施不假!他吴王尚且对我以礼相待,你是个什么东西!尚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罢?!”说罢,二人噼噼啪啪在帐内厮斗在一处。 =====我是酒宴结束的分割线===== 次日天明,吴越两国与楚仲基所率领的田氏齐军联合,于艾陵(今山东泰安南)与齐悼公的皇室齐军展开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激战。这期间所有战斗,全是越王勾践与楚仲基共同率兵主持,吴王夫差都没能参战。 从那天起,夫差面临最多的表情就是众人不可思议的模样,问他:“您不记得了?”或是“您忘记了么?” 也正是从这时起,夫差的记忆开始逐步退化,起初他只是忘记了前一刻的事,慢慢的,他开始忘记之前一整天所发生的事,没过几日,他开始把过去经历的事一整件一整件的全部遗忘掉。 七日后,齐悼公被杀,吴越与田氏齐军大获全胜,淮安城阵营得来前线消息说今晚越王率领重兵得胜凯旋。 此时此刻,夫差的记忆却存留在勾践率领越军临危解救他与楚仲基对峙的桥段。半梦半醒间,夫差冥思苦想,他要使出‘移魂幻影’,那样楚仲基便不再是他对手!而使出移魂幻影的最佳状态便是逼迫自己阳气下降,只要身受重伤、体力不支,很容易做到。 “不——”夫差惊叫着从梦中惊醒。他眼望四周,可自己哪里是置身战场、与齐军兵刃相见?分明是躺在营帐中!“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到底是怎么了……”夫差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公子,你醒了。”婵儿手端药碗,娉步走来,她已经穿上了一身绿纱,换回了女儿装。“公子,该用药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儿?”夫差几乎要崩溃掉,类似的场景确实出现过,可是谁能告诉他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解释不清的现象?“为什么?这一切,竟然如此凌乱!”夫差一把抓住头发,发疯一般的撕扯。他就要崩溃了。 “公子想必是阳气不纯,患了失心症也说不定。”婵儿极力的让拼命挣扎的夫差平静下来,她道,“婵儿略有一些通灵的能力,如果公子信得过我,请允许我替公子检查一番!” 婵儿此言并非随意编造,别忘了当年是谁第一个发现夫差葬身崖下的尸体的。其实,当时婵儿能够看清也听见了夫差的灵魂飘在半空中对她们一行浣女发出的求救。 从出生开始,婵儿眼中的世界便与正常人大不相同,现在长大一些还好,小时候,她连一只死去的蚂蚁的幽魂也能看到,所以小时候她便格外胆小,总是缩在角落里不敢与他人接触,以至于她经常遭到小伙伴嘲笑。无奈之下,与其相依为命的姑母便带着婵儿搬到五行山下隐居。 也正是这一原因,自从吴王僚的冤魂潜藏在后宫以来,婵儿心中便起了疑虑。 90.棺·椁 “公子想必是阳气不纯,患了失心症也说不定。”婵儿道,“婵儿从小略有一些通灵的能力,如果公子信的过我,请让我替公子检查病况!” 某种说法上,这种有通灵能力的人叫做‘棺’,而被测验的人叫做‘椁’。 夫差难以置信的看着婵儿,有一瞬间,让他觉得此女子也变得极陌生起来。 “公子不信我?”婵儿看夫差的表情将信将疑,无奈只好说出了当年的情形,“当年我和姑姑去溪边洗衣服,你的魂魄轻飘飘的躲在树荫下,祈求我们帮你从尸身当中取出锦囊来,可有此事?” 夫差顿悟,点了点头,道:“可是你当时并未睬我。” “所以我请求姑姑带你回去找红娘子救你呀,当时也有很多其他浣女在场,我怕她们用另类的眼光看我,只好装作视而不见。” 回忆起当时那种与世隔绝一般的画面,夫差禁不住扼腕叹息自语道:“那时候真的很窘迫,一切都看似离你很近的东西却无法触及。” 婵儿看了一眼神色恍惚的夫差,恐怕他下一刻便把方才发生的一切忘记了,所以她更要抓紧时间,婵儿打断了夫差的浮想,说道:“通常情况下,棺能够看见椁的正上方有一团红色火焰,这是正常人无法做到的。那火焰燃烧的越旺盛,证明椁的阴阳协调,生命力越强,”说着,婵儿用食指隔空画了一个图案,印在夫差眉心处,观察了片刻后,婵儿继续说道,“当椁上方的火焰呈淡蓝色,则证明此人的魂魄已近乎虚无缥缈,生命力更是弱如残烛、死期将至,一旦椁上方的火焰呈淡蓝色,与正常死亡不同,此人连魂魄也会跟着一起烟消云散。”婵儿担心夫差未明其意,进一步解释道,“换言之,椁的魂魄一旦烟消云散,便再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当年,婵儿能够看见公子的魂魄漂浮在半空,那便是正常死亡。” 死后,魂魄将烟消雾散?这和他记忆力越来越退化有何牵连? “那我现在呢?”夫差问道。“我现在……的火焰,是什么状况?” 婵儿又看了一眼夫差头上方的紫色火焰半天说不出话来。紫色,是红篮之间的过渡色,照这样不难推断,过不了多久,夫差的魂魄就要走到尽头,面对他的只有烟消云散,再无转世轮回的可能。夫差看着婵儿一脸阴郁的表情,愕然道:“我是不是快死了?这次是彻底的死了。” “古语所云:‘一阴一阳之谓道’,公子现在阴阳失调,上方火焰呈紫色,正因为如此,公子现在的心智十分混沌,才会模糊记忆。不过,”婵儿掐指一算,火焰的颜色开始渐变的天数,正跟夫差最后一次受重伤的天数相吻合,婵儿问道,“公子当初为什么要主动试向齐军的战弩?你都不计后果吗?” 被一个姑娘家如此教训,确实让夫差颜面无存,不过他知道婵儿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才会这样。夫差苦笑道:“我当时以为只有让阳气减弱,使出‘移魂换影’术来对付楚仲基。现在想来,什么‘移魂换影’,都是红娘子恶意编造的谎话,连自己被玩弄了还浑然不知。”夫差懊恼,恐怕这世上再没有人像他一样糊涂了,轻易便中了圈套。 “这由不得你,红娘子也是这整件事的受害者,究其根源,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冤魂在从中作梗……”婵儿后来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可心中慌乱的夫差全部充耳不闻,贯穿始终,夫差恍然明白自己一直是被吴王僚玩弄于股掌的玩物,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与其抗争,也不是他敌手! “婵儿,”夫差悲落的问道,“你可听说过解救的办法么?我是不是就此再也没得救了?” 婵儿伤心的痛哭起来,哽咽道:“婵儿仅仅生了一双通灵的眼睛,却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解救公子的办法。婵儿对不起公子,就只会、只会说些让公子添堵的话。” 夫差惨笑:“我是中了吴王僚的诡计了,或许,连同孟小龙穿越到春秋时代来、这一切的发生,都是他吴王僚的冤魂在捣鬼。他想要召回我几生几世的魂魄、肉体,一并销毁。” 婵儿大惊,夫差的猜测未必是假,她肯定补充道:“确实有一种说法,是召回几生几世的魂魄一并销毁……可,可是,这么做是触动天地轮回之道,是大罪!公子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是多大的恩怨,至于让那冤魂做出如此狠毒的报复?” 违背古训,为老不尊,戏耍朝野,沉迷酒色,奴役苦力、大修运河,徇私寻仇,不惜以倾国之力举兵讨齐……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究竟做了多少荒唐的蠢事,这一切早已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可每做一次,他都要牵扯上越王勾践一起跟他狼狈不堪,拖累无辜的人弥补他的胡作非为。他做的错事还不够多么? 眼下夫差又恼又怕,他怕自己好不容易才将这一切是非辨别了清楚,可稍后记忆再次模糊,瞬间又回到了稀里糊涂的状况。他眼疾手快,夺过婵儿头上的发钗朝自己的臂腕处刺去,吓得婵儿惊叫。 夫差咬紧牙关,一气之下在自己手腕上刺了“诛僚”二字,至此,时刻告诫自己不要忘记祸端,警示自己当要何去何从——或者死于吴王僚之手,或者拉上他共赴黄泉。总之这一切终将有个了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是他心中隐隐的惧怕,他怕有一天,记不得自己,记不得勾践,连同静好岁月也搭进去,忘得一干二净。 “也许天意难违,”夫差擦了一把没忍住而夺眶的眼泪,低头默然道,“纵使越王有千万般好,可惜夫差命浅福薄,无福消受。”夫差没有勇气跟勾践再一次面对生与死的诀别,可那一天在劫难逃,终究会降临,夫差认为,与其让两个人都承受痛苦,长痛不如短痛,极早结束这段露水姻缘才是最中庸的方式。 那个无论他怎样任意妄为都毫无怨言的大好人,不忍再看到他伤心失落的模样,不忍看到他因为自己的死痛断肝肠,所以,让这一切也极早结束吧。 夫差苦笑,纵然只有此番结局,过程怎样,毋须看重。 他呆呆的看着臂腕上刺痛又刺眼的‘诛僚’二字,面无表情,已经到了痴傻的状态。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捷报,说北方战事大获全胜,齐悼公已被勾践立斩于刀下,吴王夫差终于如愿以偿了! 报事的士兵说道:“今日晚间,请吴王陛下静候全军凯旋。” 果不其然,子夜十分,营帐外一阵骚动,传来雷响般的脚步声,是越王率兵凯旋归来,众兵将各就各位回营内休息,越王勾践翻身下马,虽然因为刚下沙场体力十分疲累,却精神抖擞。他大跨步走进夫差的营帐内,来不及脱掉战甲,一个飞身倒在床上,动也不动的对呆坐在桌边的夫差说道:“齐悼王成了我刀下之鬼!”不用看表情也猜得到勾践说出这话时,脸上带着何种得胜之喜,好像自己完成了一件如何了不起的大事。 勾践粗喘着,等了良久不见夫差答复,他翻身坐起,摘掉头盔一手将其丢掉地上,动作粗鲁,神情畅快,高兴的忘了形象,喜问道:“你不高兴吗?红娘子的仇终于报了!战事终于结束了!别忘了当初你所说过的,待战事结束,你我二人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云游野鹤,浪迹天涯。” “勾践,”夫差终于开口,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可他却不敢抬头看勾践一眼,夫差道,“谢谢,谢谢你所做的一切,既然战事结束,那么,现在,请你离开吧。” 勾践一听,依旧双目含情、笑如春风,他擦了把汗,说道:“你想何时启程都没问题,只是地点尚未想妥,不如就随心所欲、想到去哪儿便去哪儿。” “我已经利用完你了!你可以功成身退了!走吧!走!”夫差‘噌’的起身,伸手指向帐门,高喝道,“我说得已经很直接了,还不走吗?” 勾践心中一凛,看夫差这架势,莫非真是在赶他走。“你无端的,又闹什么情绪?”勾践正色问道。 夫差的整颗心,正在一点一点的崩塌瓦解,昧着良心的绝情狠话夫差再说不出口,他气得起身甩门离去,丢下一句:“你不走我走!” 91.厚葬 “你不走是吧,我走!”说完,夫差面无表情夺门而出,他只顾着埋头往前跑,什么都不去想,一口气跑出数里远,再回头看去,淮安城已经消失在雾霭之中,四周一片漆黑。夫差粗喘着,极力平复心情,同时怒力的回想着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为什么连夜跑到这片陌生的林子里来?自己在逃亡吗?是什么人在追杀他?难道是伐齐一战……溃败、自己又成了败军之将? 夫差不明去向,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戴着翠绿的玉扳指,心想着,这物件、什么时候戴在我手上的?他不由得一阵恍惚。 林中雾霭迷茫,昏暗处栖息的猫头鹰双眼散发出哀怨的凶光,草丛里时不时传来稀里哗啦的碎响,环顾四周,夫差寒毛耸立,嗓子也干得紧。 “这里是哪儿?”夫差碎碎自语,他恍然回想起来自己确实做过类似情景的梦,梦里他在林子里一直跑一直跑,后来被一阵仿佛来自阴曹地府一样恐怖阴沉的声音吓醒了。当时是勾践一直守在他身边,他醒来后,勾践将这枚玉扳指戴在他手上,告诉他这么做可以护身保平安。一想到这些,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接二连三浮现出来,包括婵儿、真相、倾心西施的苏禄玮、以及日渐淡薄的魂魄……夫差开始头痛欲裂,这一瞬间他茫然的不知所措了。 “我必须回王城去,得马上回去!”说着,夫差冲冲撞撞地找到大路,他顺路南下,没了命的一直跑,直到遇到一处村落。此处是一座背山的荒村,零星有十几户农家,柴门外都栓了条大狼犬。夫差静悄悄的翻过矮墙进了一座庄稼院,院落里有一蹲木桩,上面栓了只骡子,夫差心想,让他堂堂吴王骑骡子吗?被外人知道了岂不要笑掉大牙?何况还是偷来的骡子;可他转念又一想,罢了,有只骡子总归要比脚程快,面子什么的哪有想象中那么重要。对于古时候的农户来说,一只骡子可能是全部财产和收入来源,夫差心想着不能白白偷人家东西,但此时他又身无分文,只有待日后有了机会,再前来答谢这户农家。这厢夫差骑上骡子一路南下,向吴国行进。 一路来夫差马不停蹄的赶路,不出十日,总算回到他久违的国都姑苏城,可他做连梦也想不到繁华鼎盛的姑苏城会变得如此萧条。这一路走来,逃荒的难民沿路尽是。夫差心中越来越觉得慌闷,内心深处感到十分乏力和苦楚,为究其缘由,他加紧速度急忙进城,城门并无守兵,这更让他颇为疑惑。 起初夫差并未注意到城门上的人头,经过城门时,悬在上方的人头忽然开口说话了:“吴王陛下!罪臣恭候多时!” 夫差环视左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待抬头向上看去,才发现城门上高悬着一颗披头散发的人头,人头悬在半空,看见夫差显然十分激动,两行血泪顺流而下。 夫差吓得不轻,等他定睛一看,这人头非是旁人,正是他大吴的忠臣良将伍子胥。夫差‘啊’的一声呼叫,怒极生悲,嘶哑的泣道:“伍卿家!你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这王城里,谁敢对你不敬!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时离伍子胥离断头之日已有半月之久,伍子胥脸上的血迹显然已经风干,他虽显奄奄一息,狰狞的表情却十分恐怖,像是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巨大的硬气,他口吐血水,双目紧盯着吴王夫差,声音凄楚悲怆道:“罪臣惨遭僚的冤魂迫害,没能保住王城,恳请陛下将那恶魂斩草除根,拯救黎民苍生!否则伍子胥死不瞑目!”伍子胥如愿的盼回夫差,见了最后一面,将满腹遗言一口气说完,他失血的干唇开合几下,便无声的咽了气。 “伍子胥……”夫差疾呼其名,伍子胥生前的音容笑貌不断在他脑中闪现,毕竟伍子胥是他到这个世界睁眼第一眼见到的人,那时候的伍子胥年轻英武,浩然一身正气,夫差自然将其视为偶像、知己。可惜难逃定数,无论夫差如何深知伍子胥的为人、极早让他隐退养息,结果仍未能保他。思及此,夫差心中一阵苦闷,不由得急火攻心、嗓子涌起一股腥味,一口鲜血喷张而出。 他驾起轻功蹬上城门,取下伍子胥首级,伸出颤抖的手掌让伍子胥合了眼。可惜伍子胥身首异处,没能找到他完整的尸身,夫差在城郊一块空地将其头颅埋葬,简单的立了块牌位,心中暗自发誓,来日重整旗鼓,定要将伍子胥重新厚葬。 在伍子胥墓前耽误良久,夫差回到王城,此时此刻萧条的王城宛如一座空城!他从正殿来到后宫直奔红娘子寝殿,一路来连个人影都碰不到,而宫中上下值钱的珍奇器皿已被洗劫一空。 夫差独立其中,阴风刺骨,从前的一切繁华都不见了踪迹。他没能遇到一个活人,宫里主奴死的死逃的逃,他有心想要找红娘子索问真相都没机会。 “人都到哪去了!都到哪去了!!!”夫差倒地狂吼,四壁回荡着空旷的回音。 …… 勾践刚下战场回来,累的分身乏术,夫差无缘无故冲他发了顿脾气,一气之下连还口的机会都不留便一个人冲跑出去,实在出乎勾践所料,他尚不明状况,若想弄清楚夫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相信一问婵儿便知。勾践叫来婵儿问话,果不其然,婵儿照实说了,夫差身上的种种异样她都跟勾践如实汇报了一番。 “你是说,他的记忆在日渐退化?”勾践沉思,想起夫差近日来举止怪异,仿佛被什么东西凭空抽走了记忆一般,想来,是因为他的魂魄在慢慢稀释。勾践木然道,“所以,他就要故意说那些意狠心毒的话,想要赶我走么?”夫差的幼稚行为让他气恼又心疼,他心中暗骂夫差,如此做法又能解决什么?他夫差究竟长没长脑子,总是把简单的问题变得这么复杂。勾践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夫差如何是好,他真是彻彻底底败给他了。 婵儿猜不透勾践的心思,见其神色黯然,唯恐再生事端,她只有替夫差求情,便低声道:“求越王千万别把公子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公子他有多喜爱越王陛下,婵儿看的一清二楚。在公子心目当中,只有越王才是最为重要的!他把您视作生命!”勾践仍旧不动声色,婵儿不禁尴尬的苦笑道,“越王是个明事理的人,有些事哪用得着我多嘴……” 这时勾践冲着婵儿一番苦笑,并摇了摇头,急问道:“婵儿姑娘,既然你能有通灵的本事,想必也一定知道解决之道,对不对?” 婵儿惭愧答道:“实在是对不起越王陛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正在这时,勾践豁然起身,他目光直视门外,此时子夜,外面一片漆黑,他怔然道:“夫差,他……” 婵儿提心吊胆的问道:“越王陛下,公子他怎么了?” 勾践一脸惊骇,魂不守舍的道:“他此时正身处险境。”之前他送给夫差护身的玉扳指是同心钰,夫差发生任何不测勾践都会因此感应的到,可现在直觉告诉他,夫差此刻身处险境,实在令人持恐。 勾践连忙冲出营帐外,此时东方破晓,外面一片混沌,勾践派兵四处搜找夫差下落,他自己也跟婵儿沿路寻找,却不见夫差任何踪迹。 “公子现在有危险?那可怎么办是好?”婵儿神色担忧,已欲落泪。“公子临走前还在臂肘上刺了‘诛僚’二字,莫非……他去找那恶鬼了?” 勾践一听婵儿这么说,心提到嗓子眼,难不成他真是去找那阴魂不散的冤魂拼命?依他的性格完全有可能这么做。夫差现在得知姬太后等惨遭冤魂僚迫害,自己又稀里糊涂中了圈套,现在体力一日不如一日,魂魄也日渐虚弱,夫差的性格是绝不会善罢甘休。依他目前的身体去对抗那恶鬼无异于是白白送死!“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勾践愤然回到营帐,取来夫差遗留的干将莫邪双剑,跨上烈马,向西北方驰去。 对付吴王僚这种不干净的东西,只怕这世上没人会是它对手,面对如此劲敌,勾践立刻想到了鬼谷子,古道仙风半仙之躯的鬼谷子。 92.两虎相争 夫差愤然离开姑苏,他积蓄了满身怒气,几乎濒临崩溃。他回头最后忘了一眼身后萧条的空城,暗自发誓,拼死也不会放过僚、再任由他为所欲为! 他步行出城,打算只身前往太行山紫团洞去,因为吴王僚的冤魂极有可能在那里藏身。那紫团洞位于汉滨之地,西北向数千里远,夫差正愁于没有上等的宝马良驹可乘,正在此时,身后传来震天的吼声,夫差闻声望去,远远的,一只金钱豹从王城的方向急速奔跑而来,夫差心中激起莫名的感触,这通灵性的豹子居然还守在这未曾离开过。 伐夫追上夫差,凑近他身边动了动鼻子,嗅着夫差身上的气味,似乎很高兴盼到了故人,欢腾的绕着夫差来回跑了数圈,最后温顺的趴在他脚边撒娇。 “你还真是我的福星。”夫差俯身抚摸豹子的皮毛,不禁回想起当年在朝歌败得遍体鳞伤最后被这豹子驮回吴国的情形,叹道,“对不起,连年战乱,连你都消瘦了。” 夫差骑上伐夫,大声喊道:“有你助我,我还哪有不胜的道理!”说完夹紧双腿,金钱豹一个缩身,耳边风声大振,风驰电掣般载着夫差奔西北方飞驰而去。 日头偏西,夫差已经行进到太行山脚下,半途中路经一处茂密的树林,仔细一听,林深处似乎有人在打斗,兵器相抵,叱喝声不断。 其中一人喝道:“范蠡!我跟你无冤无仇,这一路来,你处心积虑要加害我!传言你范蠡人品高尚,为人正直,原来传言不过就是传言罢了,以我看来,你分明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跟着,只听另一人高喝道:“众人口中称赞的刀疤神将也不过如此,见色起意,浪得虚名,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夫差原本没心思多管闲事,一听对骂方晓得竟是熟人,这打斗的两个人正是范蠡和苏禄玮。夫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放慢速度,寻声找去。果不其然,他出现在范苏二人面前时,这两个人正在林子里打斗的不可开交。苏禄玮手中的长枪挥舞的‘嗡嗡’作响,枪矛精准有力,范蠡施展着明晃晃的钢刀,刀速急如闪电,舞舞生风,离两个人十几米远的地方靠树停着一辆软轿。二人边斗边骂,对一旁的夫差丝毫没有察觉。 “你们两个人快停手!”夫差出言制止。 范苏二人闻声望去,只见是吴王夫差身骑一只猛豹,忽然出现在面前,不由的一愣,一听夫差命他们住手,无奈之下,两个人互相狠瞪一眼,听话的停止打斗。 范蠡率先作揖,对吴王礼道:“范蠡叩见吴王。” 夫差跳下来走到范苏二人面前,正要问其争斗的原由,苏禄玮却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同时头也不回的说道:“众人皆知你们吴越两国交好,吴王什么想法,苏某人也看透一二了,既然如此,算我自讨没趣、自取其辱!” 苏禄玮如此反应,夫差十分不解,他只记得对付齐将田筹的时候,苏禄玮曾雪中送炭帮过自己,怎么,时下遇见自己却好像碰上冤家对头相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还大打出手了?”夫差迷惑不解,急忙问身旁的范蠡。 范蠡看了一眼夫差,说道:“既然吴王问到这些,范蠡便实不相瞒了!早年我还是个穷书生,这要承蒙吴王陛下赏识让我入宫谋了官职,可我入宫既不为高官厚禄也不为报效朝廷,我只为能够见西施一眼,看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要知道我与西施青梅竹马……” 听到这里夫差大概懂了范蠡的意思,便摆手道:“罢了,我看出你对官场并没什么留恋,否则你也不会又投了越王麾下,可是,既然你跟西施……为什么不早提出来?” 范蠡急忙跪倒,道:“她已经身为陛下的女人,范蠡怎敢觊觎……” “一派胡言,那你现在为何又敢坦言了?” “还不是苏禄玮逼的!他贪图美色,堂而皇之的赶到姑苏去迎娶西施,这不是明抢吗?他这是色胆包天,不把您放在眼里,更有辱西施清白!” 当着夫差的面,范蠡愤然道出心中种种不满,他说的振振有词,苏禄玮听后气得暴跳如雷,还没走几步便又折返回来,拉开架势就要跟范蠡拼命,一边高骂道:“我为帮你们讨伐齐国献计献策、奋战沙场,当君主的有言在先,已经答应了我所提的要求,战后随时可到吴国来迎亲,你个姓范的太不讲道理,何谓‘色胆包天’?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说罢,两个人兵戎相见又战在一处。 夫差这回算是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敢情这两元虎将竟为争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其中一个是自己的老部下,另一个又是有助于自己的外援,夫差实在不知道该倾向于谁,眼看两个人越斗越凶,不拼个你死我活绝不会甘拜下风,夫差冥思片刻,制止道:“西施姑娘也是人,她又不是物件任你们争来抢去,你们叫她作何感受?这种事,应该直接去问她的想法。” 苏范二人不由得止住打斗,掂量着夫差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便相继着走到身后的软轿近前,对着轿帘请示,希望西施能出来说话。 “西施在这轿中?”夫差惊讶,心中感到一丝慰藉,原以为宫中大乱,死的死,逃的逃,没成想西施幸存下来。 苏范二人对着软轿请示了好一会儿,半天没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夫差性子急,察觉事有蹊跷,便二话不说掀开轿帘,可轿子里面空空如也,哪有什么西施了。 “人呢?”苏范二人面面相觑。半个时辰之前,苏身后跟着车队,一个赶车的家奴和一顶大红软轿,正是迎娶西施从姑苏回郯国的途中,经过这片树林被范蠡拦了去路,苏禄玮跳下马来与其理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夫差都看见了。但是二人光顾着打架,谁都没经意西施何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顶空轿,连赶车的家奴也不知去向。 “这里有血!”苏禄玮眼疾手快,发现轿子底下有一洼黑褐色血水,翻开被垫,竟然是一具尸体!此人苏禄玮认得,是伺候他多年的家奴。 “西施呢?”范蠡傻了眼,瞠目结舌道。 这会儿安静下来,清楚的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而林子深处传来阵阵碎响,是人的脚步。“那边有人!”三人一口同声,当即寻声追去。 竟有七八个人,衣装体貌上看去都是农户装扮,这伙人抬着一个大麻布袋,行色匆匆的向山脚跑去。 “快追!”夫差喊道,苏范二人已近快马当先追了上去,夫差骑上金钱豹,紧随其后。 范蠡率先追上这伙人,他一个飞身拦住众人去路,亮开腰间斜挎的钢刀,抵在这伙人面前,苏禄玮随后长枪相抵,把这七八个人团团围住,这当中有老有小,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是山贼强盗,他们见行踪败露,又深知范蠡苏禄玮身手了得,只好束手就擒。为首的一个大汉放下肩上的麻布袋,范蠡解开绑绳,西施从袋子里探出头,她四肢被捆绑着,嘴里塞满布团,模样十分凄楚。 “你们是什么人?!”夫差上前质问道。 那壮汉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脚,那方向零星的几座院落,壮汉道:“我们都是村里的农户。” “既然都是农户,不本份守己在家里务农过日子,居然拦路抢劫做强盗?”夫差身骑猛豹,高声怒斥,煞是威风,把这伙人呵斥的服服帖帖、磕头如捣蒜,当中有位年纪稍长的老农趴跪在地上边求饶边诉苦,道:“我们这么做实在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夫差等人面面相觑,看找些人老实纯朴、面相良善,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可那苏家的家奴毕竟是他们所杀,其中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于是夫差点头,命这老农把事情详细讲来听。 原来现在正逢梅雨季,黄河泛滥,水灾不断,下游几百个村落连着庄稼全被洪水冲垮,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使得穷苦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半个月前,天降奇观,有人看见黄河的河神显灵,河神一现身,激起万丈高的白浪,浩瀚天际。河神命令岸上的百姓每天奉送一名年轻貌美的姑娘给河神做妾,要接连送满七七四十九日,哄得河神高兴便答应就此不再兴风作浪,保百姓安生。 老农继续道:“已经连续送了半个月的姑娘供奉给河神,现在实在找不到人选,逼的我们走投无路,碰巧在林子里遇上你们几个外地人,轿里头还有个姑娘,一时糊涂,想掳那姑娘回去,这才杀了人……” “那河神是什么模样?有谁亲眼见过?”夫差问道。 为首的壮汉答道:“现在天就快黑了,每天日落之前向河神奉礼,几位要是不信,待会亲眼目睹就晓得我们所说都是真的。” 93.祭河神 听完壮汉的话,夫差相继看向范蠡和苏禄玮两人,又看了看天色,太阳马上就要下山,此处几百里都是荒地,天黑了不好找住处,不如暂且留下来,一来落脚留宿总比睡在荒郊野外好些,二来,会一会那个所谓的河神。范蠡和苏禄玮马上会意,两个人都点了点头,表示也想要留下来。 范蠡和苏禄玮都骑着马,夫差骑着豹,西施重新上了花轿,被这伙农户抬着往山脚的村子里走,夫差三人紧随其后。 日落西山,村里几十户村民纷纷聚集到黄河下游的堤口,今天祭河神的人选轮到了村长家的三女儿,乡亲们哭天抹泪的将一位黄衣女子捆绑着抬上堤岸上停泊的竹筏上面,村里最年老的长者登上竹竿搭建的高台并且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做法式为女子超渡。 半炷香的功夫,河面上渐渐兴起波浪,河水逐渐的蔓延上涨,只听哗的巨响,仿佛开天辟地一般,河水急速向上涌起形成两排巨浪,像两面通天的巨形墙壁把竹筏掀起百丈之高,随后卷入涡流当中,雾气弥漫,势如狂风暴雨,岸上的人纷纷抬手遮挡‘雨’势,等把手放下来再次睁开眼,河面已经恢复了平静,竹筏依旧漂在河面上,上面的女孩已经不明去向。 女孩消失的措手不及,岸上的人已经全身湿透,夫差和范蠡以及苏禄玮面面相觑,这‘河神’的来去之快,连个眨眼的功夫都不到! 范蠡急问身旁的农户,道:“怎么,这‘河神’每次都不露面?” 农户道:“河神来无影去无踪,凡夫俗子岂敢琢磨?” “依我看,这当中定有蹊跷。”苏禄玮拧眉沉思道。 夫差刚要开口说些自己的想法,忽然河面像翻江倒海一般‘哗’的炸开!犹如强势海啸向岸上袭来,惊得众人纷纷向后逃窜。这时,一个阴森嘶哑的声音飘荡在半空,那声音说道: 「夫差,我闭关七七四十九日,吸玉女之血,补纯阴之气,加上红娘子这身难得的躯体,使我法力大增!而你七七四十九日后,魂魄尽失!天地人三界拒不留,你即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哈……」 面对这如同来自阴曹地府一般的声音,夫差无处遁形,虽然已经随众人跑到岸边干处,他也浑身湿透,后脊发亮,他仰面朝天,环视四围,捕捉那声音的源头,可声音已经慢慢消失,此时河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什么河神,所谓的河神不过是僚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鬼在作祟!夫差早气得咬牙切齿,这当中的恩怨是非冲着他一个人来就是,何故牵连众多无辜百姓!想他孟小龙知道历史上的吴王是个好大喜功。“你们刚刚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夫差面如土色的问身旁的范蠡和苏禄玮。 “吴王陛下……七七四十九日、魂魄尽失……是、是怎么回事?”范蠡的表情由惊慌转为悲伤,问道,“……不得超生?……越王他、他知道这些吗?” “什么叫不得超生!连这种骗人的鬼话你也信,亏你还是范蠡。”夫差低啐了一声,阴沉着脸朝村子走去。他一路上都在想,又有越来越多的人间接的因他而死,即使他到这世界以来从没亲手杀过人,有些事终究无可避免,夫差一生果真罪孽深重,他的使命不过是赎罪来了。 此刻夫差更加坚定了内心的计划,暗自盘算今晚行动,去跟僚做个了断。 范蠡紧随其后,偷眼观瞧着夫差的表情,心情同样十分复杂,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忘了问起,怎么会在林子遇到吴王呢?您……您这是只身一人,打算去哪儿,怎么没见越王同路?” 夫差被问的心烦,喝道:“我来不来这里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影子吗?还有……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范蠡噎的瞠目结舌,心想,这两位君主又再闹决裂了?总觉得这种时候决裂,吴王有点落井下石的意思。 离村口不足百步之遥,只见方才的那位老农跌跌撞撞的从人群里挤出来,见了迎面的夫差等三人,应声倒地磕头,声色慌张。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夫差上前搀扶,忙问道。 老农结结巴巴哆嗦着回道:“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跟三位同路来的那位姑娘不见了,之前还好好的在院子里歇着……” “你们又再耍什么把戏!把西施藏到哪里了!”苏禄玮纵身冲到老农面前,抓住老农衣襟一把将其吊起。 老农吓的一个缩身,咳道:“饶命管爷,饶命,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再对您三位不敬啊。” “别难为他了。”夫差打断仍不死心的苏禄玮并补充道,“我知道西施在哪,又是僚干的好事!” …… …… 干将莫邪剑遗落在军营里,临跑出来的时候来不及拿,眼下夫差手中没有顺手的武器,可眼看着夜色深了,再耽误下去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不测。范蠡和苏禄玮也确信西施一定被僚带走了,可以说现在的形势非常严峻,分秒必争。 没时间耽搁,夫差骑上豹子,二话不说向五行山疾驰而去,不料范蠡苏禄玮也快马加鞭的赶了上来,这二人之前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现在为营救西施居然言行一致起来。二人追上夫差,异口同声道:“我们也一起去,助吴王一臂之力!” “这是我跟那恶鬼之间的烂帐有我一个人处理,你们放心,对方的苗头是我,不会伤西施分毫。”夫差见这两位并没有调头的意思,呵斥道,“你们去只会碍事!什么忙都帮不上!”范蠡和苏禄玮并未理睬他,已经赶超他的速度,率先冲到前面,踏着暮色向太行山驰去。 打开地图,淮安城西北向,路过朝歌城再向西行百里,便是太行山紫团洞。太行山之所以叫‘太行’,其‘太’取自太极,有‘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之意,其‘行’取自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行’,因此太行山五行肥沃,聚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地势极险极峻,奇珍野兽、卧虎藏龙! 定更天,夫差范蠡和苏禄玮三人抵达紫团洞外,事别多年,这紫团洞周边的景致仍旧一如当初,洞外青山翠柏,清溪环绕,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夫差面色沉重,对左右两位同来的将军说道:“你们救了西施就赶快离开这里!”范蠡苏禄玮点头,并不应答,夫差不放心,又强调道,“这是圣谕!”说罢,率先入洞,范蠡二人紧随其后掩护。 刚入洞不过十几步,洞内的霉味便扑鼻而来,视线逐渐转暗,老鼠在地上来回逃窜,栖息在洞壁上的蝙蝠群蜂拥般向洞口扑来,范蠡和苏禄玮纷纷挥舞武器将其赶出洞外。夫差心想,这洞内从前流光溢彩,如同人间仙境,全然不是现在这样,他向范蠡和苏禄玮使了眼色,示意他二位小心谨慎,三人不约而同封锁气门,小心翼翼向深处行进。没走几步,范蠡不小心脚下踩到异物,险些滑到,那异物被他踢到穴壁上击起清脆的回音。 范蠡寻声瞧去,不由的一惊,低声道:“是人骨!” 他们都料到这极有可能就是拿些被祭祀给河神的女人遗骨,三人都加快了脚步,不能让西施再遭遇不测。夫差引路,来到洞中央的一处面积有四个篮球场大的空地,此时水月洞天,上方是连接太行山的一处天然瀑布,从前景致梦幻般美丽,而现在,那瀑布底端的溪流竟是殷红色的鲜血,正中央一鼎石磨,原本是通过瀑布激流的动力推动石磨以用来磨草药,现在讶然成了红色血磨,上面堆满了人体器官、女人头骨,提炼出的浓稠血液一股股的顺着石磨往外流,这血流成河的一幕看着都让人作呕,若不是夫差他们闭气,应该会有更使人作呕的浓腥味。 苏禄玮咂舌骂道;“恶鬼就是恶鬼!连畜生都不如!” 夫差认真的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范蠡和苏禄玮异口同声道:“这是什么话,要走也要一起走。”二人说着向深处探去,只见洞深处有一处散发着怪异的紫光,那里有步步石碣,周围怪石嶙峋,洞口是一副獠牙般模样的古藤。“想必那里就是老巢?”范蠡问道。 夫差点头,这里鬼气阴森,从前是红娘子闭关修炼的内室,现在已经成了人间地狱,阎王爷的修罗殿也不过如 94.紫团洞 范蠡救美人心切,抢先一步踏上石碣,夫差快步追去,苏禄玮站在原地,思路急速飞转,他略带犹豫,出声阻止道:“那恶鬼妖术高深,依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恐怕很难是其对手。” “都到了这节骨眼,不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还能怎么样?还是你怕了,不敢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范蠡回头看了苏禄玮一眼,满是不屑。 “断然冒险跟以卵击石有何分别?我并不是怕,只是想要以智取胜。”苏禄玮解释道。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到快是说出来。”范蠡急问。苏禄玮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想到。”他遭到范蠡一个白眼,再想解释,范蠡和夫差两个人已经消失在洞石后面。 无奈,苏禄玮疾走两步追随上去。他脚刚踏上最后一步石阶,忽然觉得眼前视线一阵晃动,苏禄玮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夫差和范蠡的重影在眼前晃了几晃,跟着就消失了。“等……”他想要开口,却无力的晕厥过去。 一阵幽香,一声丝绸般的软笑萦绕耳边,苏禄玮睁开双眼,自己仍旧躺在原处,刚才不知不觉昏倒,现在已经跟那两个人失去联络,他揉了揉疼痛的额头,欲起身去寻夫差二人下落,却见眼前焕然一缕缕仙气,有女子的轻灵吟笑:“呵呵呵……呵呵,公子,你总算醒了……” 苏禄玮抬眼四下探寻,只见那石碣后壁上竟然躲着一个女子,女子一身黄衣,贝齿红唇,媚眼如丝,窈窕婀娜的身姿正摇曳着向他走来,并一边娇俏的向他脸上挥舞着黄纱手绢,带着阵阵幽香。是麝香的气味。女子走近,软软的扑在他怀中,向他耳边吐息,吟笑道:“好公子,这春宵正浓,可否与小女子共逍遥呢?呵呵呵……” 女子这一凑近,苏禄玮认清了她的容貌,她不是别人,正是那被奉祀给‘河神’的村姑,她非但毫发无损,模样倒比之前娇艳了几分。……不对,她已经死了,眼前的女子无非是个恶鬼! 苏禄玮意识到这一点,急忙聚气于掌,向女子心门处击去,女子身形被打碎,烟消雾散,声音却仍旧萦绕耳边,道:“公子不喜欢小女子这般容貌?那这般模样,你喜不喜欢?”说着,声音再次幻形,变成为西施的容貌。 “西施!”苏禄玮惊讶的唤道,西施就站立在他面前! “公子好坏,色眯眯的看着人家做什么……嗯?”说着,纤眉一挑,回身走了。 苏禄玮心乱如麻,难道,西施……已经遭了那恶鬼的毒手!他瞬间如泄了气一般,理智与斗志尽失,满面愁容,欲哭无泪的瘫跪在地。 “来呀公子,来嘛。”西施转回身向他招手。 同时同刻,另一边的范蠡也遭遇了跟苏禄玮一模一样的情况,这两个人皆中了僚的圈套,被他妖法迷惑,在原处打转。 夫差只身一人抵达僚的内室,这里四壁燃着鬼火,鬼气更重,周围温度极低,空气阴冷,连他呼出来的气都带着哈气。 “你越来越勇敢了,居然身无寸铁也敢前来找我。”僚的声音在四壁来回回荡。 夫差冷笑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就是想要我死,夫差一条薄命竟然也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夫差年方三十五,年轻英武,血气方刚,这副躯体要比女人的身体强太多了。”说完,僚在半空中快去飞窜,逐渐现形,他穿着一身龙袍,头戴龙冕,身披及地长的金缕披风,半飘着来到石椅上坐稳,截然一副狂揽乾坤的架势。 僚觑视夫差,对他的躯体极度垂涎,阴沉道:“这皮囊相比起内里的‘瓤’倒有些用处。现在还没到火候,再等上几日,‘瓤’就会自动出壳了。" “你坏事做尽,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夫差冷冷的道。 “你也有资格跟我说天谴?我之所以有今天还不是拜你父王所赐!当年他夺我王位,杀我妻儿,毁了我的一切,让我饱受折磨!我要把本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这何错之有?!” 夫差心里不知是愤怒还是漠然,总之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也许他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生死本不是谁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因此他冷然道:“王位、重生、天下!你想要什么随你!只是,我请求你放过西施,答应我不再找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麻烦!”夫差早有预见,他立遗嘱将吴国拱手送给越国,就是为防自己有所不测,也给吴国百姓留好出路。如今僚想借用他的身体重做吴王的如意算盘恐怕是打错了。 “你倒是很识时务!”说完,僚一个飞身,疾风般向夫差袭来,向他索命。 夫差已经做好必死无疑的准备,但就在僚靠近他身体的刹那,夫差手指上的玉扳指发射出万丈光芒,这使得僚触电一般,措手不及的回退一旁,神情十分惶恐惊骇。 夫差大惊,他也没想到这护身的玉扳指能如此神通广大,连僚都万分惧它,不敢动他分毫。 “你还真是跟你父王一样阴险!”僚发出震人心魄的咆哮,他狞笑道,“你以为你有了这宝玉护体,我便奈何不了你吗?”说着,僚伸手变化出一个巴掌大的柩,夫差看见那柩里居然锁着每个熟人的魂魄,其中有郝学、美男、付二代、国华老师,甚至连孟小龙的父母亲人也在其列。“世上最痛苦的惩罚,莫过于眼睁睁看见自己的亲朋好友死,那比要了自己的命还痛苦。” 夫差脸色突变,他再也不是刚才那副坐怀不乱的淡定,惊慌道:“你……你要胡来到什么地步?我求你放过他们,他们跟这些恩怨无关!你不要伤害他们!”夫差失声高吼。 “他们跟你有关就必须死!我要让你永远愧对他们,每一个跟你有牵连的人都要死!” “不要!”夫差挣扎着摘掉板指,将其丢向身后的寒潭。 …… 同时同刻,勾践已经抵达紫团洞外,与他同行的是从不轻易下山的鬼谷子,勾践脸色十分难看,不安道:“糟糕,我瞬间感应不到了,夫差他……”他不敢再往下想。 “如果救不回夫差,你会怎样?”鬼谷子问道。 勾践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悲怆,他道:“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一剑刎喉,一了百了!” 鬼谷子笑道:“想做亡命鸳鸯吗?你还不快进去救他,现在还来得及。” 事不宜迟,勾践闯了进去。鬼谷子在洞外摆好阵势,他咬破手指用血在掌心画符,口中念念有词:“兵、临、斗、者、皆、阵、列、前、行、诛邪!”顿时,风声四起,九条苍龙凭空出现,是九龙太极阵,飞龙在天,气势浑然天成,无人能及,无人能挡,鬼谷子已做好万全准备,擒那三十阴寿的不散阴魂伏法。 “夫差!!!!!!!!!!!!”勾践被眼前一幕惊的傻掉。只见僚双手举过头顶,隔空操控着一只柩,夫差死人一样木然的站在那,柩在他头上方盘旋,夫差周身散发着一阵白色雾气,那正是他的魂魄,他的魂魄像一层水波一样从他的躯体里被头上方的柩慢慢的吸附出来。 听到勾践在叫自己,夫差身体一颤,整个人都震慑了。 勾践不知所措,恐怕夫差会有什么闪失,他不敢轻举妄动,能做的只有垂足顿胸,他身后的干将莫邪双剑此时就像沉睡千年被惊醒的睡狮,面对越是强劲的敌人越是容易激发出双剑剑体内尘封久矣的剑仙,仿佛不甘寂寞,直迎向僚的方向跃跃欲试。勾践恐其会对夫差造成伤害,使出浑身解数控制着发狂的双剑,不料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及对衡,那双剑脱离剑鞘,凭空自武,杀气逼人。 勾践来不及多想,纵身握住双剑,说不清究竟是他在控制剑,还是剑在左右着他,总之双剑在勾践手中直逼僚的心门刺来。 僚在空中疾旋,他一身龙袍,动作快到遁形,单凭肉眼只见着一道道金缕披风在空中隐现,舞舞生风,四周石壁上的鬼火忽明忽暗。 勾践持剑在手,那雄剑武出一条巨猛的苍龙,雌剑武出一只灵动的彩凤,双剑合璧,射出万丈光芒,整个洞穴都被光芒笼罩,光芒直冲云霄。 洞外的鬼谷子算清时辰,苍劲有力的喝道:“吉时已到,冤鬼还不束手就擒!” “是鬼谷子!”僚见势不妙,惨叫了一声,夫差头上方盘旋的柩消失了,四周苍茫的白雾汇聚回体内,夫差双目‘噌’的睁开,双目瞳仁竟然是一黑一红!接下来,他的脸色时青时白,样子十分狰狞恐怖。 是僚,他被逼的无处藏身,仓促之下,等不及七七四十九日便侵入夫差体内,此时正与夫差的魂魄抢夺躯体。 双剑再次瞄准敌人,蓄势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夫差体内的僚放声道:“勾践!你想亲手杀了你心爱的人不成?!” “勾践,快杀了我!一剑刺下去我们就各自解脱了!”夫差声泪俱下恳求道。 两旁的范蠡苏禄玮二人总算拜托了那扮作西施的难缠女鬼,他二人同时赶到内室,就见到勾践手持双剑与夫差面对面僵持的一幕,半空中苍龙彩凤交互缠绕,夫差身躯颤抖,面目狰狞,亦正亦邪,时悲时怒。 95.寒潭 夫差:真是搞不懂你们两个大男人,居然为了一个西施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她到底哪好?! 范蠡:搞不懂的人是陛下才对吧,放着西施不喜欢,反而喜欢上越王。 一提到越王,夫差立刻满面桃花:越王他文韬武略、才华横溢、相貌堂堂、人品一流……最重要的是他粉喜欢我,如果这样我还对他无动于衷,那才应该叫不正常吧! 范蠡:也对。 夫差:那你倒说说西施哪好?长相那么极品……你们古代人怎么都这么白目?? 范蠡:嗯……不知吴王你有没有发现……西施的胸部比一般女人的……都大!特别大? 夫差:…… ****** “这是什么情况?”范蠡和苏禄玮面面相觑,十分疑惑,“吴王和越王怎么会……拔刀相向?” 双剑着魔一样失去控制,无论勾践怎么吃力的想要收回剑锋,夫差就像一块吸力极强的磁铁,一股超强的力量牢牢的吸引着双剑向他体内刺去。 勾践看见范苏二人,急忙求救:“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快过来帮忙!” 范苏二人这才奔跑过去,三个人向拔河一样奋力往回板剑,夫差全身都在剧烈颤抖,表情抽搐的厉害,他最后一次留恋不舍的看着眼前的勾践,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一个声音在夫差心中响起,声音告诉他,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一切终将结束。“越王,……小日子。”夫差在心里默默挥泪辞别,下一刻,他的魂魄控制着身体不顾一切的向身后的寒潭纵身跳去。 正在拼命控制双剑的勾践被夫差这个举动吓的整个人僵住,缓过神之后夫差一半身子已经侵入水里,勾践嘶吼道:“不要!夫差你不要做傻事!”话音未落,勾践双剑脱手,也跟着跳进寒潭。 夫差溺入水中的身体逐渐下沉,僚看出来他是想要跟他同归于尽,白白浪费掉这么好的躯体的确可惜,但事已至此,僚只能从逐渐变的僵硬的冰冷身体里挣脱出来。僚浮出水面的瞬间,干将莫邪剑如出闸猛兽一般围剿过来,跟他再次周旋在一处。双剑剑气之巨大,把范蠡和苏禄玮二人抛出四五米远。 鬼谷子的声音在洞穴上方回荡,他对范蠡苏禄玮二人说道:“无量天尊,这里就交给贫道,你们二人还是救西施要紧。” “啊?西施还活着!”范蠡一听到西施还活着的消息,瞬间整个人都飙起无限能量,他一边叮嘱鬼谷子一定要救活吴越两位国君,一边跟着苏禄玮跑远前去搭救西施。 “正如你所见的,我的记忆在一天天退化,有朝一日,我忘了你,也忘了我自己,魂魄也终将会灰飞烟灭。” “人都会死!”勾践道,“难道你也想像僚一样不甘心生死轮回,你也妄想永生吗?” “不是这样的,可是我……” “好了,本来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你还要浪费在没必要的情绪上面,不是很傻?我们应该抓紧时间幸福的活着,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足够了。你一定要答应我,再也不要离开我,” 寒潭之所以叫寒潭,其水下温度非常低,冰冷刺骨,即便是水性再好的水手落入寒潭里也无非是自寻死路。勾践跳进寒潭的瞬间,一股钻心的赤寒直灌他全身,他自幼生长在江南水乡,水性极好,钻进寒潭之后心里也一下子没了把握。 潭水深不见底,身下一片漆黑,早不见了夫差的身影,夫差不会游泳又加上体力不支,落进这寒潭想必是……勾践不敢往下想。“夫差……”他在水中吃力的呼叫,无奈叫了许久也没人回应,为了保存体力,勾践闭气向深处游去。 忽然潭底深处传来一道光束,勾践急忙迎光游去,等到了近处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的竟然是一道出口。 勾践游出水面,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睁眼望去,不知道这是太行山的哪处洞口。 “夫差!”勾践上了岸,他通体湿透,冰冷刺骨打的他直哆嗦,但来不及考虑这些,他在洞穴四处寻找夫差下落,唤道,“夫差,你听得见吗?你在哪里?”洞穴面积很大,十分空旷,勾践喊了一遍又一遍,回声不绝于耳。 “咳咳……”忽然石壁后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声。勾践心跟着提起来,他飞也似的向声音的方向跑去。 夫差奄奄一息的躺在潭口的巨石后面,他已经神志不清,呼吸越来越微弱,勾践急忙上前扶他坐起身,一边轻唤他睁眼。叫了半天夫差并没有醒,勾践见他浑身冰冷、身子已经冻僵了,他心疼的护着他的脸,抱着他替他暖身。 这洞穴的形状像个硕大的地窖,抬头望去,外界的阳光顺着洞口直设进来,可那洞口距离洞底有万丈之高,他们两个人就像掉进深井的青蛙一样,根本没有出去的可能,四周石壁陡峭,这么深爬出去恐怕要花上三五日时间不眠不休的一直爬,越王勾践第一次感受到无边的无助和凡人的渺小。 勾践盘坐在地,运功为夫差逼出体内寒气,可夫差抖的越来越严重!脸色也越发苍白没有一丁点血色,如果找不到火源取暖,不被困死在这里也会冻死。 “夫差,”勾践握紧他冰冷的手来回摩擦,希望带给他一点温度,但是根本不起作用,勾践急的手足无措,抱住他冻僵的身体放声痛哭起来。“夫差你不会有事、挺过这关,我们一起、一起挺过这关就好!”勾践从没哭的如此伤心过,他一边不断的帮夫差摩擦肌肤一边不住的亲吻他冰冷发紫的唇瓣。 “勾践……” 这时夫差忽然睁开眼,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呜咽着叫了一句勾践的名字。 勾践大喜过望的抱紧他,激动道:“你醒了!” “我……死了吗……” 勾践摇头:“你没有死,我们俩个都活得好好的!” 夫差弱弱的说道:“为什么我……好冷,心都冻成冰了……” “我亲亲你就不冷了……”勾践低下头,温柔的撬开夫差的双唇和两排打颤的牙齿,舌缠着舌,给他传送温度。勾践不舍的离开他的嘴唇,柔声问道,“有没有好受些?” 夫差无力的笑着点了点头道,“可以再抱紧点吗?” 勾践合实双臂,紧紧的抱着他,心想,如果现在发生肌肤之亲,不知道会不会让夫差恢复些体温。这么想着,勾践立刻脱下衣袍,将衣袍水份拧到最干后铺在石地上,他抱起夫差,把他抱到衣服上躺好,伸手去结夫差的湿衣服。 夫差不解,却无力反抗,他疑惑的看着勾践,连问话的力气都没有,勾践道:“湿衣服不赶快脱掉穿着会更冷,”解开衣物的瞬间,夫差被冻得雪白如纸的肌肤激起一层细小的颗粒,胸前的两抹红色已经挺立,经过湿衣的擦拭刺激的更加娇艳欲滴。“勾践……你……”夫差已经察觉到了勾践严重蠢蠢欲动的欲望,他不会是想这种时候在这里就……可是,光一想到这些,夫差便感觉双颊滚热,浑身发烫。 “我想跟你交欢……”勾践不暇掩饰说得十分直白,仿佛是故意说的这么粗俗来刺激夫差心底的火源。他的大手抚摸上夫差胸前赤裸的肌肤,触感所带来的温度远比之前运功来的更猛烈,看着夫差稍微有些起色的脸颊,勾践意识到这方法确实奏效,后悔刚才没早些想到,不过现在想到了也不坏。“我还有吻你的耳朵、舌头,吻你的脖颈,锁骨,小腹……还有这里……”勾践埋首在夫差双腿间,他故意说出来给夫差听,每说到一处就留下细腻的热吻,雪白的肌肤已经有好几处出现鲜明的吻痕。 勾践这么卖力的挑逗他,自己也不知不觉的浑身发热起来,胯间的男性已经渐渐起了反应,但是夫差体力不支,他又不能真正的进入他体内索求,只能一边继续用嘴取悦夫差一边用双手自行发泄。最后两个人都体温飙升,大口喘息着拥抱在一起。 96.终 “好些了么?”勾践边问边把夫差的湿发重新梳理了一番,帮他清理身体。夫差面颊红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勾践,索性装作没听见,低下头想心事。勾践看他气色恢复了不少这才算松了口气,但是心里的石头始终没有落下。 这洞穴空气阴冷潮湿,石壁上长满了青苔霉菌,根本找不到干柴来生火取暖,一来找不到出口,二来没有食物充饥,难道真的会被困死在这么,须得尽快找到出口离开才行。 勾践抱起夫差移到洞口正下方,现在外界是正午,骄阳似火,对于这偌大的‘深井’来说,只有这盆口大小的地方阳光照得进来,相对比较暖和一些,勾践又相继把两个人湿透的衣物摊在光束里晾干。 现在还好,到了晚上这里会冷的难熬……该怎么办呢。 “要赶快找到出口出去才行,我们都要活下去。”夫差开口道,他将手搭在勾践脸上,抚平着勾践锁紧的眉头。“我们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因为他此时拿出任何一种态度都直接抉择着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他是想过要自寻短见,但这一刻为了勾践他夫差也要活下去,他不能再做出愧对于勾践的事了。 果然,看到夫差如此渴望活着,勾践的救生欲也迅速膨胀起来,他无比激动的凝视着夫差,觉得他又倔又可爱,笑叹道:“你好些了吗?还会不会冷?” “别担心我,我现在没事,”夫差环视了一下四周,除了石壁还是石壁,他对勾践笑道,“不如再跳一次寒潭,回紫团洞去。” “那太危险了,这方法不足取,”先撇开紫团洞的僚不说,光是这寒潭之水,就足以让勾践一个水性极强的健康人丧命,更别提夫差了,勾践马上否决,他才不会让夫差冒这个险,他信誓旦旦道,“我相信这里一定还有其他出口,相信我,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下午太阳偏西,外界还是白昼,而洞里面已经一片漆黑,两个人将干的差不多的衣服穿好,手牵着手在一片黑暗中探路。 “不如我用轻功试试,如我成功上去,马上找绳子来救你。”勾践说着,再次抬头望了望头上洞口的高度,目测有百丈,(有两座摩天大楼摞在一起的高度)真是望尘莫及,这高度恐怕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孙悟空也很难驾驭吧?就算勾践飞了上去,他从哪弄来足够长的长绳顺下来救夫差呢? 夫差不语,勾践懊恼的抱头蹲在地上,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等死吗!为何他堂堂越王竟空有一身抱负,到了最后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他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 “为什么我救不了你!为什么!为什么!”勾践所有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他从来没这么疯狂过。 “别这样!”夫差紧紧的抱住他,强颜欢笑道,“你这样我会很难过,不管怎么样,有你陪在我身边,夫差这辈子就没白活!真的死而无憾!” 二人相视着默默流着泪,虽然都没再说什么,但是心中的情绪是百感交集。 忽然夫差看见潭边有个发光点散发着温婉的绿光。夫差道:“你看那里,好像……是那枚板指!”两人走近一看,果然是那宝玉板指,这东西十分灵验,夫差记得当时他放弃跟僚对抗,把它丢进了寒潭,是了,夫差急忙将板指捡起来,希望再次燃起,夫差激动道,“有了这枚宝玉护体,我们一定能够逢凶化吉不是吗!” 勾践凝视着夫差,他的鼓励他都能感受的到,他的笑容就像温暖阳光,照在勾践心里暖洋洋的,夫差笑的很开心,勾践则默默的把他拥在怀里。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一声震耳欲聋巨响传来,潭水开始冒泡,穴壁滚石横飞,碎沙漫天,好像天崩地裂一般山摇地动。 勾践明显感觉到怀里的男人整个人都僵硬了,夫差惊慌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地面剧烈的晃动使两个人站立不稳,他们更紧的拥抱在一起。 "这里可能要坍塌了!”话还没说完,头顶上方一块巨石脱落,直奔他们砸下来。 …… 一场动荡结束,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紫团洞已经塌陷,这时,范蠡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他拨开身上的碎石,转身从废墟里拉出来好不容易从僚手里解救回来西施姑娘,随后苏禄玮也爬了出来,三个人满身灰土,样子十分狼狈。范蠡一边抖掉身上的灰尘一边问西施有没有哪里受伤,西施含羞的摇了摇头。 一边的苏禄玮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个人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撇嘴道:“姓范的,看在刚才你不顾性命去搭救西施的份上,这桩婚事我就当没跟吴王提过,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我祝你二位白头偕老,苏某告辞了!”苏禄玮转身走掉了。 范蠡牵着西施的手追上苏禄玮,笑道:“多谢苏将军成全。” “免了。” “那鬼谷子真是神仙在世,要不是他收了那作恶多端的恶鬼,恐怕会凶多吉少呢。”范蠡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不知道吴王越王两人现在何处,有没有脱险,你们谁看见两位国君的下落了吗?” 苏禄玮和西施纷纷摇头,他们分开之后就没在见到勾践夫差,现在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我们还是分头找找看!救驾要紧!”三人不约而同的行动起来,四处寻人。 他们找遍了太行山一带,到天黑也没找到,他们只好下山找个临时歇脚的客栈住下。日后半个多月的时间,范蠡和苏禄玮一直在四处打探两位国君的下落。 这一日,郯国派来使节找到苏禄玮并传国君之令叫苏禄玮回京。苏禄玮只好作别,临走前嘱咐范蠡道:“我沿路也会继续打听两位国君的下落,回京也会,直到有消息为止,如果范将军这边有了线索也请马上转告我。” “苏将军就放心吧,此事让你费心了,谢谢你。” 现在范苏二人早就冰释前嫌,苏禄玮大笑一声道,“大家都是历经生死的好兄弟,千万别见外……最后,你可要好好待西施,否则我可会翻脸对你不客气。” 范蠡尴尬的点头称是,苏禄玮这才跨上马辞去。 望着苏禄玮远去的背影,范蠡开始为夫差勾践的下落担心,自我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两位陛下一定不会有事,不会的。” 苏禄玮离开没多久,范蠡和西施两个人走出客栈到集市上打听夫差勾践下落,顺便吃晚饭。 他们刚找了酒楼坐下,简单的点了几道小菜,店小二下去准备,这时,一伙浑身带伤的士兵闯进酒楼,看样子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斗,各个遍体鳞伤十分憔悴。 “几位想吃点什么?”店小二上去招呼。 “上好酒好肉!”一位士兵喊道。“另外,这酒肉钱,日后再付,快去准备。” “什么?没、没钱……”店小二刚要哄走他们,就见刚才说话的士兵拿出长剑,啪的一声向桌面上一剑刺去,明晃晃的插在木桌上,士兵威胁道,“不想脑袋搬家就赶快照做!当我们这些为朝廷奉命的将士是吃霸王餐的强盗吗!” 店小二知道这些人惹不起,只好暗叫倒霉,下去备菜。 围观的酒客继续吃酒,这一行士兵坐下来聊天,他们说的都是关于骚乱之类的话,庆幸自己能大难不死、活着逃出来。 有趣的是,这一群逃兵范蠡全都认识,不仅认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他都知道!他们都是越军,曾经还是他范蠡的手下,只不过当初这群士兵没有被编排到支援夫差的淮安战场,而是留守越国保卫朝廷。可是,他们不在越国怎么到这来了,何况还是丢盔卸甲的逃亡至此? “你们几个!见到本将军还不问候!”范蠡开口喝到。 几个士兵正要发怒,转身一看,吼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司范蠡,于是各个惊讶万分,连忙施礼请示道:“属下参见范将军……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范蠡放下酒道:“先不提这些,眼下,我跟越王陛下走散了。不过,你们刚才说什么骚乱,是怎么一回事?” 那士兵点头道:“事实上,将军可能还不知道,越王……陛下已经回国都了……” “回国都了?陛下何时回去的?”范蠡半惊的问道。 “一个月前……北方的战争一结束,陛下就凯旋而归了……不过。” “一个月前?这不可能啊,战争结束后越王并没有急着回去,”勾践明明是去请鬼谷子先生出山帮忙对付僚,半个月前在紫团洞还见过他,而这些人说越王已经回越国一个月了,岂不是很奇怪,范蠡继续问道,“不过什么?说下去。” “不过……越王一回来,整个人性情大变!从前的越王可是家喻户晓、爱民如子的明君,现在的越王,性格暴躁,昏庸腐败,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才短短一个月就纳娶了上千名后宫佳丽,整日埋身后宫,奢靡银乐,根本就不理朝政!” 另一个士兵接茬道:“现在的越王简直可以跟当年那个‘三好郎’夫差平分秋色!” 范蠡问道:“既然如此,老丞相文种呢?他不可能任由越王胡闹下去坐视不管的。” “所以啊,几天前宫里发生骚乱,现在朝野分为国君和丞相两大阵营……我们哥几个站在丞相那一边,因为你也知道陛下对丞相向来言听计从,以为越王迟早会觉悟,可这次越王非但不让步,居、居然把丞相软禁起来!昨天夜里,辞了毒酒……我们也被陛下的人到处追杀,这才连夜逃到这来……” “原来如此……”范蠡若有所思道。 事实上,这个所谓的越王怎么会是勾践本人,当时田筹从监狱逃出来误打误撞的躲进夫差营帐内还顺手牵羊偷走了夫差亲手写的遗书,遗书上写道他夫差自愿将吴国江山拱手让给越国,见此遗书如见其人,任何人不得有违圣喻。 田筹听说战争一结束两国国君立刻不见了踪影,他非常有野心,于是冒险下了不少功夫易容成勾践的模样,冒名顶替勾践当上了越王。他手上又有吴王的遗书,顺理成章吞并了吴国,将吴越统一为越。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田筹算是彻底坐享了一把渔翁之利。此后,他联合叔叔田乞和晋国,扩大势力,称为春秋霸王,这些都是后话。 纸包不住火,谎言终究掩盖不了真相,直言善谏的老丞相文种率先发现了田筹的假越王身份,于是一场骚乱在所难免。 “人是会变的,越王也会变。人言‘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看来我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至此范蠡独善其身与西施泛舟江上,不理凡尘。 大势已去,至此,一场动荡不安的春秋时代落下帷幕。 ——正文完—— 番外一 根据一项不完全统计出来的结果表明,我们生存的地球,每秒钟有六个新生儿降生,每秒钟又会有四个因为老病或其他突发意外而离开人世的人。 地点,北京某区医院12楼抢救室。 心电图打成平线,做完最后抢救的主刀医生手中白单一挥,将躺在病床上的人整个遮住。医生摘掉口罩,宣布:“姓名李切,性别男,死亡时间——2012年12月31日19时47分52秒,死亡年龄,20岁。” 医生一走出手术室,众娱乐八卦记者蜂拥而至,众人七嘴八舌追问医生道:“李切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还有没有救?”,“具体原因是因为他服用安眠药过量还是吸毒过量?”,“尿检结果方不方便透露?”……随之而来,‘过气童星偶像李切死亡,死因尚不明确’的消息迅速占满了各大新闻娱乐头条。 同时同刻,北京某区某单身公寓1711室的房主人、正在电脑前发稿的27岁实习记者舒宇因心脏病突发,毫无征兆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标题为‘小时了了,大为必佳,过气童星因何陨落?’的稿件还在自行发送中,QQ上备注‘女魔头’的好友发来数条抖动窗口,留言如下: ——稿子仍未收到!!!!网速怎么这么不给力?!19:49:00 ——/抓狂//抓狂/19:51:23 ——人呢人呢?人死哪去了!!!19:53:22 ——/折磨/抓紧时间!!!19:53:24 ——搞失踪?好!我很荣幸的通知你,你被解雇了!!!19:55:08 ——再不回复,信不信我分分钟杀到你的公寓取你首极?!!!19:58:13 ——OK!你死定了!!!20:00:00 时间,20:23:36,女魔头急刹车,在单身公寓楼下随便找了停车位将车停好,拔出钥匙刚要下车,这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前线小胡。 “讲!” “喂!头儿,情况有变!李切这小子福大命大,佛光反照!他他妈的在太平间待了半个小时又活过来啦!” “哈?没搞错吧你?!”女魔头为之一惊。 “千真万确!咱之前的报道发了吗?” “没来得及发啊!那新来的小舒同志特不给力……” “幸亏没发!头儿你可不知道那些赶着投胎似的第一时间报道李切死亡消息的媒体全部挨批了!电台领导痛批他们传递消息失真!李切经纪人借此机会把三十多家媒体全他妈告了,又是侵犯名誉权又是诽谤罪的……咱们下一条新闻就跟踪报道李切和这三十多家媒体的官司……” 结束通话,女魔头那张原本阴成吴莫愁似的脸逐渐蜕变成志玲姐姐,她松了口气,高兴的捶打着方向盘,望着车窗外的17层公寓,不禁咒骂:“真他娘险!”,这次舒宇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啊!要不是他小子磨磨蹭蹭磨磨叽叽,栏目组说什么也难逃干系啦! “叮咚叮咚——”女魔头道:“小舒!舒宇同志?开门。”按了半天门铃,一旋门把手才发现门并没锁。“怎么不锁门啊?我进来啦哈……别说你是因为急着回来赶稿子、连门都忘锁了,嘿!你有这么务实么年轻人……”女魔头换了鞋进了屋,嗬!这有够乱的,没落脚的地儿了。 女魔头也是第一次来舒宇家,在玄关转悠了一会儿,往屋子里头抬眼一瞅,舒宇正伏案‘工作’,“嘿!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招呼一下!……小子!”舒宇竟然动也不动!女魔头觉得一阵怪异,她悄悄走到舒宇身后,看见了电脑屏幕上自己在半小时前的留言!还有邮件发送失败的窗口……“不是吧?这都能睡着……”女魔头低声嘟囔着,既而提高嗓门,道,“喂!醒醒了嗨,睡得真够死的……这么大声都不醒……”女魔头忽然止住,但觉后背一阵寒意!一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轻轻的推了推舒宇的肩头……仍是纹丝不动! “啊啊啊——!”女魔头失声大叫!可是不对!怎么,耳边却是两个人的叫声?!是两个人!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叫声,没错,是舒宇! “啊啊啊啊——!”舒宇同样失声惨叫,只见舒宇表情及其狰狞,他惊大充血的双眼,失魂落魄道:“你你你!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你一妇道之人竟穿着如此不雅!简直不知羞耻、荒银至极、变态至极!!!” 同时同刻,医院。 ‘阿凡达’挤出人群,不顾医院保安的阻拦,一溜烟的钻进了电梯。 22楼住院部,同样围满了记者。‘阿凡达’掏出电话,道:“财哥,你们在哪儿啊?我到22层了,没瞧见你们。” 这时,左手边的病房门打开一溜小缝,有人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张牙舞爪的推开众记者,那人一眼就看见了门外的‘阿凡达’,先是一怔,然后急忙招手:“罗曲星!星星!这边!” ‘阿凡达’成功挤进了病房,房门一关,隔离了走廊外头的闪光灯。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经纪人财哥问道。 ‘阿凡达’气喘急嘘道:“我这不拍完广告马上就奔医院来了,哪有时间卸妆……李切!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听说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又回来了!没生命危险了吧?!” 财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表情阴郁的道:“你去看看他吧!自从醒过来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镜头转向病床,那个叫李切的人正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惊恐又警惕的扫视着周围,颤声道:“来人……来人护驾……要离你在哪儿?我们不是一起死的?怎么找不到你了……这便是……转世投胎?父、父王……定是你暗中捣鬼……陷害于我……”他缩在角落,同时摆开防守的架势,谁靠近一步就出手攻击,拿着镇定剂的小护士也不敢靠近半步。 ‘阿凡达’一来,非但没让气氛缓和,反而让李切更受刺激!他指着‘阿凡达’惊喊:“何方妖物!何方妖物!” …… 于是,我们的副cp要离庆忌就这么不负责任的穿越时空来到了现代社会!在另一篇名为<重生之龙套很忙>的现代耽美文中,再次担任起副cp舒宇x李切的角色。(要离:靠!又是副cp!黑幕啊黑幕!) 番外二 “西安太原、河南等地在2012年6月5日下午18时20分发生五级地震,震源中心位于国家五A级重点旅游景观峡谷紫团洞,具体伤亡情况如何,我们来看看本台记者从现场发回的报道……”电视画面由演播厅切换到地震现场。 “……地震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现场还有山体滑坡发生,十分危险!值得庆幸的是今天是景点的闭园休息日,并没有对游客开放游览,因此现场伤亡人数很少,但是还不敢保证伤亡数为零的可能性,因此很多救援人员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争分夺秒的进行地毯式搜索,……”画面出现no signal,录像中断。数秒后,记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充满激情,“……就在几分钟前……救援人员相继从废墟之中救出两名被埋人员!……这两名遇难人员已经在送往市医院抢救的途中!……从外观上看,两个人均属男性,奇怪的是这两个人都穿着古代人的衣服,初步推断他们很有可能会是到现场取外景的cosplay爱好者!……希望伤者通过抢救能度过危险期,醒过来……”新闻还没结束,电脑屏幕忽然黑屏,舒宇抬头,果然女魔头上司就站在面前,女魔头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看地震报导是吧,你到底是忧国忧民还是神经大条!别忘了,你是娱乐记者!没事做就去片场蹲坑!别整天站在这里败坏办公室风气!” 这次没等女魔头骂完,舒宇已经背上包包离开位置冲了出去,女魔头被他风驰电掣的速度吓到,急叫:“你个白痴!领导在训话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去哪!” “片场!” 舒宇跑出大厦直接拦了一辆的士。 的士司机问:“去哪儿?” “地震现场,离地震现场最近的市医院。” 善良的的士司机好心提醒:“出市了,打的很贵你转坐长途汽车吧。” 舒宇亮出一摞人民币。司机:“系好安全带!” …… 夫差睁开眼,正上方是白色天花板,LED吸顶灯,墙壁上挂着日常医护规范。他抬起还吊着输液的左手,看过之后又放下,窗外的晨光透过百叶窗打进来,很温暖,右侧床边柜上的时钟指向七点半……这一切,怎么回事?夫差头痛欲裂,再次合上眼睛休息,心想,死后怎么会做这种梦呢……又不是第一次死…… “你醒了。”护士推门进来,走到病床前检查一番,笑道,“脉搏血压都很正常,恭喜你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夫差瞬间涌起千百种猜测,其中一个想法就是自己可能又回到现代了……天啊!他急忙问道:“只有我一个人回来吗?勾践呢?勾践人在哪?!” 大难不死的人醒后都会比较发神经,护士已经习以为常,笑道:“你的那位同伴在隔壁病房,情况相对比较严重。” 护士话音一落,病房外走廊里传来一阵喧哗,护士推门出去,外面有人发疯一样狂声咆哮道:“放开我!让我去见他!我要看到他还活着!” “先生请您镇定,回到病床上休息!”众医护人员在努力压制着这位狂躁的病患。 这是勾践的声音!夫差脑子里闪念,勾践跟他一起回到了现代!这时有人破门而入,夫差探头看去,真的是勾践!他束着发髻,身穿一套病人服,右腿上缠着绷带,两个人用同样惊艳的神情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周遭的一切都渐渐消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洞穴塌陷的瞬间,勾践紧紧地将夫差护在身下,千钧一发的关头,脚下的石地像被撕开一般出现断痕,裂口越来越大,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裂痕极快速的扩大,头上方的碎石也不停的往下砸,逼得他二人走投无路,紧拥的两个人像失重一样双双坠入深渊之中。秦汉两晋、隋唐五代、元宋明清……后世历朝历代的画面像个涡流在二人的耳边呼啸而过,直至被吞没掉。 此时此刻,立在病房门口的勾践和床上的夫差经历一场生离死别后再次相视!感到喜不自禁同时又怆然欲泣,两个人各有一肚子话想要彼此倾诉,勾践扑在床边抱着夫差热烈的拥吻在一起,一个深吻代表一切。 在场所有的医护人员看到这一暮都整个傻掉。这两个经历大灾大难的患者为表达内心喜悦的方式实在超乎意料。 医院保安跑上来,从瞠目结舌的众医护人员当中找到院长,说道:“一楼大厅里跑来一位娱乐记者,看来是要过来采访的,院长大人允许他上来采访吗?” 还没等院长发话,楼梯口传来啪啪的踏步声,一个高个子青年跑上楼来,根本不顾保安的阻挠,粗鲁的把每个病房迅速搜索一遍。最后他在围了一群医护人员的病房门外看见了他要找的人。 “先生!这里是医院……”护士上前阻挠道。 “让开!”年轻人将护士推开,不顾里面正在热吻的两个人,冲进病房跪地扣拜,激动的道,“属下要离参见陛下!陛下是来接要离回去的吗?”舒宇居然激动的红了眼眶。 “你……你是要离?”夫差勾践皆是一愣。 “也许陛下会觉得很荒唐……可这就是事实。”要离把自己如何重生魂魄如何穿越到这副身体里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夫差摇了摇头,意思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回去。此时只有勾践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仅知道这里或许就是夫差以前提到的那个叫21世纪的古怪朝代。 要离无奈的叹了口气。夫差安慰道:“你往好处想啊,如果你在这里找到了庆忌的下落,到时想赶你走都不行了。” “只是不知道庆忌穿进了什么样的身体……世界这么大,我都找了大半年,也没任何线索……陛下有何打算?不如跟我回北京吧。” 夫差也是这么想的,他要回家,他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他爸爸妈妈了!可是,夫差忽然惊觉,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他经历过重生,已经换了一副身骨!这样的话……他爸妈怎么会认他! “现在是什么时候?哪年哪月哪日?”夫差问道。 舒宇从包里翻出手机看了一眼:“2012年6月6日,昨天下午刚发生地震,全国都震惊了……” 夫差心里一凛,这不可能的,他19岁那年穿越当天是2012年6月6日晚,就是今天没错,整整十六年过去了,他明明长成了三十五岁的壮年……再次回来的日期至少应该是2028年才对……难道!夫差彻底跟孟小龙的人生脱节了? “把手机给我!”夫差夺过手机又确认了一番。“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孟小龙今晚应该会跟朋友在三里屯聚餐……然后”然后会发生什么?穿越?既然自己已经跟孟小龙脱节,现在还没到他穿越的时间,趁着这一切尚未发生前阻止这件事,即便孟小龙再不争气就只会闯祸,夫差也不希望让孟爸孟妈经历失去儿子的痛苦! “我要回北京去!”夫差看了看时间,从这里到北京很远,舒宇从昨晚连夜驾车今早才赶到……“我必须要在7号之前赶回北京!” 勾践的腿部只是轻伤,拆掉绷带就能活动自如,所以事不宜迟,两个人换上舒宇临时买来的两套休闲装,长发来不及修剪,连出院手续都没办理,三个人上了出租车。这次多亏了舒宇,要不是有他在,夫差勾践都身无分文,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出租车沿着高速开进北京市区,到达三里屯的时候刚好是夜里九点整,那家ktv的位置夫差都记得非常清楚,他甚至连哪个包房都没忘,此时他站在包房门外,里面传来……传来孟小龙的歌声,他果然在这里,此时正在唱那首穷开心……夫差听的心中隐隐作痛,他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是什么模样,马上,他就要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出现在他自己面前了。 夫差推门而入,里面的场面很混乱,这一切都是他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此时孟小龙唱完了歌,正窝在沙发角落里抽烟,模样看起来像个小混混…… “同学,你好。”夫差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小龙斜了他一眼,道:“干嘛?你谁啊?”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 孟小龙来了兴致,将屁股往里挪了挪,示意他坐下来聊。夫差坐下,孟小龙提给他一根烟。 “我不抽烟,……,谢谢。” 孟小龙不以为意,收回烟问道:“说吧,你怎么会认识我啊,有多认识?” 夫差眼眶湿红,几乎哭着说道:“你叫孟小龙,19岁,爸妈在学子食堂买餐点,最希望你能考上清华,你今天晚上在厕所吸烟被你最讨厌的班主任国华老师抓个正招,他还几次劝你退学,说你不是念书的料……你的好朋友是郝学、美男、付二代,你表面不说但是心里很自卑,自卑自己比不上郝学聪明,没有美男的美貌,也嫉妒付二代的家境……你自卑到自负,整日游手好闲!但你唯一的傲人之处是你的历史非常好。之所以对历史有异常浓厚的兴趣,是因为你在小学课本里读到《卧薪尝胆》那篇文章之后就被能屈能伸的越王勾践深深吸引了……你把勾践视作偶像,你做梦都想成为他那样的英雄……” 孟小龙越听越是惊大眼的望着眼前这位造型古怪的男人,他难道会读心术吗?怎么……连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见鬼了! “怪……怪大叔……这一点都不好玩!” 夫差苦笑道:“你这个可笑的年轻人就不要再叛逆了!这么自欺欺人真的很幼稚!你没有必要去羡慕任何人,你就是你……你甚至有足够的能力去征服勾践那样的英雄!”夫差从没对勾践说过自己对他仰慕已久的事情。这时,他掏出勾践送给他的那枚玉扳指,递到孟小龙手中,“今晚就到这里吧,马上回家去,为明天的考试养精蓄锐,加油!” “这东西……”孟小龙恍然大悟,“神了!这玉扳指不见好久了!它都能找到,难道我明天的考试会有希望?我忽然有很强烈的预感,我会成功呢!”孟小龙一脸激动的看着夫差。 夫差交代完之后转身离去,他并没有真的走远,而是暗中监视,生怕孟小龙并没回家。事实上,孟小龙听到夫差所说的一番话之后,着实有一种被当头一棒打醒的感觉。他确实听话的离开聚会回了家。 夫差一路尾随,他看见孟爸孟妈在窗口忙活,孟小龙拿着板指递到父母面前道:“你们看,我护身的宝玉找到了!” “从哪翻出来的?”孟妈瞟了一眼继续忙活。 “一位怪叔叔捡到给我的,托他吉言,明天一定能考好!等好吧您就!” 孟爸撇嘴:“你能考好,我就把姓改了!” “太瞧不起您儿子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老子英雄儿好汉,强将手下无弱兵,您这么损您儿子不等于变相的贬低您自己么!” “贫!你除了贫嘴还会什么!”孟爸说着,拾起擀面杖从里面跑出来追着孟小龙开打。 “爸,妈……”夫差在角落里看的清清楚楚,至亲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你哭了?”身边的勾践担忧的望着他。 “我没哭……只是眼睛进沙了……要离,把手机给我!”夫差抢过舒宇的手机。 他按下一串号码,是孟妈的手机号码,几声忙音后,只见孟妈接过电话,道:“同学你好,孟记包子铺。” 夫差听见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里面还有孟爸和孟小龙吵闹的声音。夫差翻滚了几下喉咙,声音沙哑道,“……还有包子吗?” “现在快收摊了,还有十屉中午剩下的,因为是剩的,就收你半价吧!我用微波炉给你热热。你要来多少?” “我全买下来。”夫差道,“麻烦您送到食堂门口这里。” 孟妈抬头向门口方向看过来,跟站在门口的夫差勾践要离笑了笑,道:“看见啦同学,先稍等几分钟,热完了阿姨给你们打包过去,趁热吃啊。” 三个人饱餐一顿后离开,舒宇问起夫差日后打算,舒宇道:“这个朝代生存压力很大,我要多舒宇的亏死鬼老爹的福,听说生前是什么电视台台长来着,名声不错,有点积蓄,所以说我过得还算不错,女魔头几次要炒我鱿鱼都忍下来了。” “我们这种连身份证都没有的流浪汉恐怕很难在大城市生活了,所以我俩个可能会去乡下,晒盐、种田,也很美好。”夫差说着,看向勾践。 勾践同样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道:“我以为你回来21世纪就会忘了当初的承诺了。寄情山水,不理俗世。” 舒宇道:“既然如此,我会经常去乡下看你们的。” “好啊,最好带上庆忌一起过来。” “一定会的!” 夫差是新身份,勾践也是新身份,对于这个盛大的世界来说,他们的凭空出现就像一个永恒的迷一样,耐人寻味。未来某一天,你也许会在海边看见这样两位古怪的老人,他们临溪而渔,坐看夕阳,相伴相依。 ——全本完—— 勾践:一定要剪发吗?!所谓体之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剪去头发呢? 夫差:这个朝代就是如此,你要学会适应啊老头子! 勾践:叫我怎么适应!你看那些男男女女衣物都没穿好就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的,成何体统! 夫差:你要是后悔来这,就回去好了。 勾践:你是我的人,我是要赖着你一辈子,休想甩掉我。 夫差:你干嘛耍赖。 勾践:耍赖?这素来不都是你的强项?我就是要粘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时时刻刻,不死不休! 夫差:这话我不爱听,什么死不死的,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勾践:这不同样还是跟你学的?! 夫差:就算这都是我的强项,那你为什么学我!不准你学我。 勾践:哦,我连说话都不行了?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你还真是蛮不讲理。 夫差:你……我早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腔滑调!真是恶劣。 勾践:你没发现的事情还远不止这些,以后会慢慢暴露给你看! 夫差:你这么腹黑,我后悔了,后悔爱上你。 勾践: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完,勾践压在夫差身上,各种体位轮番做个遍,累得夫差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一直被他折腾到第二天下午才相拥着睡去……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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