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相思——他生+小小白
他生+小小白  发于:2014年0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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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明合作作者:小小白。 他生和小小白是第一次合文,他生首发新文。 文章慢热。武侠正剧。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暮白,司徒斐┃配角:厉言,燕归来┃其它:武侠江湖,强强 第一章 是夜。 神鹰教教主大弟子暮白迎娶神鹰教教主女司徒然,啸鹰宫内一片喜气。 “恭祝教主!”四大堂主轮番敬酒,这次婚礼不仅仅是一场婚礼这么简单,这就相当于下任教主的确立。 十年前,神明宫受到重创,正教各派联手攻打神明宫,声称神明宫为魔教,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神明宫能执事的也只剩下司徒莽鹰,这是教内几大长老一致决定的,经过这一次劫难虽然几大长老为保教而死,但是也保证了神明宫内部的受创极小。 司徒莽鹰接手后改名为神鹰教,正派也不敢再贸然来犯。 但是司徒莽鹰的妻子死在了这场劫难中,儿子也被人绑了去,待去救时得知六岁的司徒斐自己逃跑了。 司徒莽鹰不敢大张旗鼓的找,小心翼翼,一找就是十年,现在唯一能辨认出司徒斐的方法就是左侧腰际的一块胎记,像极了一条小蛇,有点萦绕的感觉。但凭这一块胎记找人谈何容易。 八年前,司徒莽鹰带来一个长相与司徒斐六岁时有几分相像的女孩,对外称是自己的女儿。 四年前,又收了一个内功极其厉害的徒弟,也是司徒莽鹰收得第一个徒弟。 ****** 喜宴结束,司徒莽鹰回到怡安阁。 夜色愈发的沉了,啸鹰宫外,几个黑衣人冒出了头。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一个手势,后面几个迅速跟上,在墙根缓缓往怡安阁吹入弥散,待到守卫们一个又一个倒下,黑衣人们轻快地翻过墙。 那为首的黑衣人快步走到怡安阁门前轻轻的推开,其他的人分布在房子周围隐藏。 黑衣人快步走至床前欲扣住那司徒莽鹰的脉门,岂料司徒莽鹰竟一抬手生生向心脉打去。 “哼,是厉言的人吧”司徒莽鹰不慌不忙地从床上坐起。 黑衣人纵身跃起,后跳一步,抬起头来,目若朗星,声音清明婉扬“果然是老奸巨猾。” “这次竟然是小毛头么,赫,这厉言真是以为我圣教都是他的人么!不中点把戏怎么引得你们上钩!” “你就只管纳命来吧”黑衣人说话间,人已凌空跃起,左右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两把匕首向司徒那老家伙颈部刺去,司徒莽鹰滕然站起眼神一厉,用手臂硬挡下,黑衣人手腕一转向刺向司徒的腹部。 司徒及时从床侧抽出一把短剑挡开了匕首,继而转到了黑衣人的身后,黑衣人一个躲不及侧身划开了衣服露出了半个腰际。 司徒一愣“这……这胎记……” 黑衣人看司徒一愣,丝毫没有迟疑的将刀锋转而又向脖颈挥去。 司徒只觉得黑衣人出手极快,没有接,忙向旁边避开“你是谁!” 黑衣人在面具下的脸色沉了沉,却是自己把面具摘下。 两弯眉浑如笔勾勒,一双眼若明星深邃,面如冠玉,肤若凝脂,只见俊美绝伦,无不透漏出风流韵致,这当真是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这在司徒莽鹰的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种滋味了,这容貌与十年前去世的妻子极为相似,若不是司徒斐还会是谁。 “斐儿……你是斐儿?长大了……婓儿……”司徒莽鹰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 那黑衣人的表情似愤怒有点扭曲, “我可不是你的什么斐儿,在下陈斐,只是希望你死得明白而已。” 陈斐连连出手,司徒莽鹰挡的心不在焉“厉言果真恨我入骨。” 虽然陈斐出招迅速异常,那司徒老头终是快一步, “厉言还是把你教的很好么。” 陈斐的脸色越加沉了,眉头皱了皱,单刀对准了短剑,另一刀又急向司徒刺去。 司徒欲用短剑抵那单刀,另一刀侧身躲开,不料陈斐这一招乃是虚招,手腕急转,双双刺向胸脯。 司徒只有用内力一掌生生振开,陈斐被振的倒退三步,嘴角却是勾了勾。 司徒嘴边缓缓溢出鲜血,不可否置的摇了摇头。 若不是一用内功便毒发减弱了三四分发力,陈斐怕是会身受重伤。 “什么时候下的毒!” “你当吾教是你说的小把戏么,这可是厉言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血环粉”冷哼一声“这时候你那得意的大弟子恐怕是已经死在我……” “谁死了!”暮白单手执刀越窗而入,声音沉稳“你还是给他们收尸好了”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丰神如玉,一双剑眉下目似朗星,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感到十分威严。 站定身形,转而向陈斐看去,之前只是听到声音似冰泉冷弦,暗淡月光下,若不是一身黑衣绝似有飘逸出尘潇洒绝伦,特别是那一双眼明亮而深邃,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从微微勾起嘴角到微微的皱眉都可以那么好看,只一眼竟无语凝噎。 “现在来了又有什么用,”陈斐似不在意暮白“喂,老头,厉言有话带给你” 司徒莽鹰一怔“他……”眼中流露出些许哀伤。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暮白一听却是愣了半天, 司徒老头笑的无奈,一口鲜血喷出,全身无力倒地。 “师傅!!”暮白急忙去扶,陈斐一个翻身从窗而出。 “快去追。”说话间又是鲜血自嘴角溢出, “我中的毒是血环粉,一运用内功就心脉俱损流血至亡,撑不了多久的,快去!” 师父的话,不得不听。 暮白自是先把司徒莽鹰轻放在床上才转身去追。 人影是朝着山下去的,手自腰部摸出一竹管,毫不费力似的渐渐逼近,吹出银针。 陈斐腿中银针顿时酸麻不已。 “还往哪去”暮白妄抓住陈斐已经破损的外衣,顾不得腿上的反应,陈斐从腿侧摸出匕首欲反击,只是转身时腿部酸麻没有跟上,跌了个跟头背脊撞到了树上,一口血喷出。 暮白连忙把陈斐抱住。 陈斐连咳几声“放开我” 暮白不予理会往陈斐颈后一击,陈斐就晕了过去。 怡安阁内。 “咳咳咳咳”司徒口中的鲜血越咳越多“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 话音过后只见门后进来一人。 白衣黑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他的肌肤上隐隐有月光流动,亦是容貌如画,但是眼中却是死气沉沉没有光芒。 “以前你的眼睛是最漂亮的” 白衣人一听这话,立露凶狠走向床边,伸手即抵住司徒莽鹰的喉头。 司徒不慌不忙,笑了一笑。 “师弟” “不准叫我师弟” “厉言” 厉言手中力道不觉加重,但是好像又想到什么一样,松开了手, “你看见自己的儿子了?”语气似是疑问。 司徒的眼神突然一变,也只是一瞬“却也只是六年亲情而已,我寻他十年却不知竟是被你藏匿起来了” 厉言的眼角弯了弯“他可是我培养出来的” “厉言你……” “我可是知道的,在这个多情的世界上只有无情才能活下去。师哥,我可是把你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再养啊。” 司徒莽鹰神情悲哀“厉言,当初是我对不起你” “没什么,你有你的家世,教义,准则,而我是一个心里只有师哥的师弟罢了。” “厉言,不……我……” 厉言打断司徒莽鹰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会对我好,只是可怜我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把我抛弃!” 说话间微抖的手从袖中摸出一块佩玉,通体浑圆,温温润润,玉面上用小篆书‘唯言’右下镌刻着一只鹰样图。缓缓的摩挲着佩玉上的字, “我的师哥早死了,我要把这个冒充你的人给杀死,师哥,师哥……” 第二章 江湖盛传,崆峒山,神鹰教乃武林大害,为祸江湖正道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鲜少有人得知那神鹰教并非魔教,也并非为祸武林之首,不过是十年前江湖七宫之一的神明宫转承罢了。 仅仅十年而已,还有谁记得神明宫成立之由却是传天地之正气…… ****** 暮白一手拎已然昏迷的陈斐,一手执刀,轻功之下竟如一道鬼魅迅捷凌厉,片刻已回到怡安阁内。 值夜弟子全部躺倒在地,室内几处血迹,司徒莽鹰不知所踪! 暮白一声冷哼,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扩散出去。 值夜弟子总共七个,瞬间清醒,拔出刀兵,却没有一个逃走。 暮白眼中微赞,杀气即收。 几人见是暮白,单膝跪地,道“少主”,既不解释亦不多言,这便是神鹰教的规矩,上面不问,下面就不需多言。 暮白不过问,随手将陈斐扔过“关入囚室,不准任何人视探。” 为首弟子立即上前接住,道“是”转身便带着身后六人向囚室去了。 暮白长刀紧握,深深看向怡安阁。 没错,司徒莽鹰死了,在他赶自己去截住陈斐时就已然油尽灯枯,只收他做弟子却并不对他有所企图的人死了,难道他本就是命犯天煞,容不得人亲近么! 眸中杀意更甚,手中刀鞘竟生生被他捏碎,散落一地。 司徒莽鹰有事却没有与他说,司徒莽鹰知道今日会有危险却没有许他相助,司徒莽鹰明明要死了却让他去追一个半大孩子…… 司徒莽鹰……师父…… 你以为,不告诉我就万般无事么,师父,你错了。 七岁之后,便没人能让暮白流泪,这次,亦然。 暮白折身返回巽殿,那里有他新婚的妻子,司徒莽鹰义女,司徒然。即使他与她之间并无感情。 只是,暮白尚且不知,司徒然在上一刻已然身死…… 红白之事本就无常,暮白从主位站起,言辞之间与往日并无差别,下一句却让神鹰教众一片哗然。 “今日起,神鹰教为我所用。”没有商量,没有犹疑,只是一句陈述,只是一句告知。 众人哗然之时,暮白并未出言阻止,片刻之后一白首老者排众而出,单膝跪地“我等拥护主上。” 暮白实力高绝,四年时间在神鹰教内自有积威,而今教内混乱,老教主身死,何况老教主本就有将神鹰教托与暮白之意,此时不过有些措手不及罢了。 有人带头,能站在殿上本就没有笨的,半息之后所有殿上之人参拜新主上。 暮白微一点头,道“我即为神鹰之主,必查出老教主遇害真相。”也不花哨,转头便吩咐下去“周岚周晴,带你离火堂整顿教内,反抗者,杀。” “是。”一对双胞胎应声而出,声音干脆。 “许翔,带你风雷堂驻守啸鹰宫,为乱者,杀。” “是。”长衫中年男子抱拳一稽,羽扇轻摇,当真看不出这便是江湖上盛传的奔雷剑——许翔。 “其他各堂,各司其职。” “是”余下众人齐声道。 “刑烛龙,南宫沐阳留下,其他人,退下。”暮白微颔首。 南宫沐阳须发皆白,便是殿上第一个对暮白效忠之人,亦是对司徒莽鹰最为了解的人,没有之一。 暮白走下主位,抱拳“请南宫先生解惑。” 暮白料南宫沐阳定当知道一些,或多或少,会有帮助。现下不宜大肆查探,只能从教众入手。 暮白微一眯眼遮住眼中情绪,若他记的不错,当日的当值人乃离火堂和行云堂安排,出了这事,也必是经司徒莽鹰亲自授意,否则……暮白压住杀意,否则神鹰教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南宫沐阳一托暮白,叹息道“主上不必如此,老夫所知,定当如实相告。” 暮白并未接话,南宫沐阳顿了顿,继续道“前日,老教主找到老夫,意嘱老夫主上大婚之日不需暗殿接手,用平日之人即可。” “只有这些?还有没有点别的?”浑厚的声音从另一个人身上发出,但他并未张嘴,腹语者——刑烛龙。 南宫沐阳摇摇头“没有。” 竟是,连南宫沐阳也不知道么,师父,你到底欲意为何。 暮白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又道“南宫先生,烛龙,随我去见一人。” 刑烛龙一听见人来了兴趣“什么人?” 暮白道“刺客。” 三人随即往外走,暮白为中,两人错后半步。 刑烛龙一听抓住刺客马上兴奋起来,暮白扫他一眼淡淡道“师父对他似有不同”,言下之意便是:不得随你玩耍。 刑烛龙仿佛一只大狗立刻垂下头,一脸失望。 倒是南宫沐阳皱眉道:“老教主让主上去追刺客,并未说出刺客身份?” “嗯”暮白道“烛龙,交给你。” 刑烛龙却一脸别扭“哼,不让用刑还想得到情报,美得你!” “刑烛龙,不得对主上无理!!”南宫沐阳心理一惊,烛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暮白不知以前是如何生活,杀气冰冷。南宫沐阳生怕一不小心烛龙被杀,故而立即喝止。 刑烛龙却不当回事,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可心还在径自嘀咕‘冷着脸干啥,看把南宫伯伯吓的’。 暮白只走在前面,不管身后人思绪千回百转。 陈斐是被疼醒的,内伤外伤不要命的疼将他从昏睡中疼醒过来,暗暗咬牙,将逼到嗓子眼的惨叫又生生逼了回去,变成一声不成调的闷哼。 待得视线稍微清晰了些,陈斐开始环顾四周,观察他所处的环境。 本就是入了秋,囚室又是终年不见光,阴寒异常,气味也并不招人待见。而他陈斐却是被关在一个一人长半人高的铁笼内,异常,难受。 铁笼外刑具或挂于墙上,或摆于桌上,样式很多,大半是司徒斐未见过的。 陈斐边打量周围边试着运起内功,还好经脉未损内功也没被废,只是阻塞住不能动罢了。周身大穴被怪异手法点住,解不开。 冷笑一声,怪不得这些魔教妖孽没有将自己锁住。他们根本不怕自己跑掉,只是没有内功想闯这魔教总坛无非找死而已,自己已成为魔教的阶下之囚了么! 阶下之囚?留着自己的命不过是想得到消息罢了,不过是多几天折磨,左右逃不过一死。 陈斐靠在冰冷的铁笼上,意识有些不清,从昨日清晨任务开始他便带着师门弟子潜伏在魔教外围只等时机成熟,到现在粒米未进,水也没喝上一口,重伤的虚弱感一波一波的袭来只让他想倒头便睡。 是,发热了吧? 陈斐恹恹得想着,奇怪,怎么还不死呢?怎么还不去死呢? 娘,你为什么,还不来接斐儿呢?斐儿有好好练功,斐儿没有贪玩连塘后的蜻蜓都没有去抓…… 陈斐知道这不是真的,这,到底是谁…… 娘!娘!!娘……娘……你在哪……火啊,娘,有火在烧斐儿……爹……救救斐儿…… 娘?! 你身上怎么又血,娘,娘! 斐儿不和田叔叔走,斐儿要和娘在一起! 你……你是谁,别杀我娘,田叔叔你别死啊…… 爹!!! 爹…… 不要带斐儿走……斐儿要找爹……斐儿要陪着娘…… 到底是谁!! 陈斐无意识的咬着下唇,不要在我脑子里喊,好难受……不要再喊了…… 第三章 “教主,南宫堂主,刑堂主。”囚室人前的守卫示意 “人怎么样了?” “从昨晚进来就一直昏迷不醒。” 暮白的眉不露痕迹地皱了皱“打开门。” ‘伊——’昏暗的囚室投进了一道光,陈斐的眼眯了眯,略见人影。 只见他坐靠在铁笼的一角,衣服脏乱略有破损,头发未散有些凌乱。 刑烛龙示意跟进来的守卫去把人拉出来。 陈斐意识尚浅,任人拖出时才真正恢复意识,只是重伤的虚弱感仍在,抱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心态,没有挣扎一下。 暮白的眉又皱了皱“浇醒他。” 刑烛龙走上前一步,拎过水桶从陈斐头上浇过。 陈斐被冷水激得一个机灵,猛地睁开眼睛,头发本就有些凌乱,一桶水下浸湿了散乱的头发服帖地贴在面上。 刑烛龙一把扔过水桶,抓起陈斐面前淋湿的碎发,直视陈斐的眼睛,微愣一下又仔细地看了看。 “烛龙,你在看什么?”南宫见教主面露不耐之色,提醒一下这傻小子。 刑烛龙扔过陈斐,转而向教主“教主,请指示。” “把人吊起来,你来审问。” 陈斐的左右两手分别被吊了起来,身体的虚弱感越来越强,本就有些发热一桶冷水浇下却叫他更热了,身体都有些站不稳。 陈斐想努力的看清站在眼前的人。 “你是什么人?”刑烛龙掷地有声,审问之时异于方才。 陈斐努力地开开口发现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那司徒老头可是死了。”一开口却是异常沙哑。 暮白望向陈斐的目光亦是不偏不倚,让陈斐感觉十分不爽。 刑烛龙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出了一把鞭子,抽向陈斐,这鞭子在刑烛龙手下像极了在跳舞,鞭鞭绝决,鞭鞭避开要害。 陈斐胸口的一口闷血缓缓从口中流出,身上已经没有力气了,随着鞭子的抽打,自己变的狼狈不堪,那司徒老头定是死了,要是现在就能说给师父就好了。已经成功了完成了任务…… 衣袖裤腿处已经被抽开了一道道口子。 “说!你是什么人!” 陈斐缓缓地抬起头来,嘴角含着笑,似是讽刺,又似自嘲“陈斐。” 暮白看着陈斐,紧紧地握了握拳,骨节微微泛白。 “谁是幕后主使?” 陈斐低着头再无答话。 刑烛龙不解“死到临头还有空掩饰?你以为我们就没有办法么。” 暮白追问道:“你与司徒教主是什么关系?” 陈斐一顿,若问是什么关系陈斐也不知,只是那句‘斐儿……长大了’让陈斐十分不爽。 “哼,你怎么不问问那死了的教主。”疼痛在身,说话亦有些缓慢。 “不得对老教主无礼。”刑烛龙大喝一声,说着又重新举鞭。 这一次已是不在留手,往鞭中注入了些许内力,鞭子上携带了巨大风劲,立刻锋芒。 “啪啪啪啪”几鞭下去,伤痕以见外翻见血肉,衣服更是不堪地像是挂了几块破布,腰侧的衣服本就被划烂,这下胸前及腰侧的大片衣服都抽烂了,陈斐的神智亦愈发昏沉。 现出大片的肌肤,些许鞭痕,外翻的血肉,还有腰际的胎记萦绕,亦像鞭痕。 “这……”南宫眼光扫过陈斐的腰侧,一惊,大喊“烛龙快住手!” 刑烛龙急忙停住了手“怎么了。” 暮白看向南宫沐阳 “主上,属下逾越了。” “无妨,南宫先生似乎发现了什么。” “待老夫仔细看一下。”说罢,便走向了陈斐。 囚室内昏暗无比,若不是南宫眼尖那纹身就会被当做鞭伤误会,南宫仔细地看了看陈斐左侧的腰际的胎记。 抬头看了看陈斐,用手拨开陈斐面前的碎发,手抖了一下, “真像,真像”喃喃两句, “没错,没错,不会有错的。” 南宫急忙转身“主上。”抿了抿唇, “主上有所不知,此乃老教主失散多年的儿子,司徒斐!” 暮白与刑烛龙据是一怔。 暮白疑问“南宫先生所言属实?” “属下不敢有所欺瞒。” 刑烛龙是不知道教主还有一个儿子。 暮白却是听说过的,只是听师父提起甚少甚少。 “来人呐,把人移至客院” 三人回到啸鹰宫正宫书房处。 南宫面色难看,眉头一直紧皱,似有难言。 暮白看了南宫一眼,问道“先说说厉言是谁吧。” 南宫面上一怔遂又恢复这些没有逃过暮白的眼“主上是从此得知此人?” “那陈斐说厉言有话带给师父” 这次南宫惊讶的看向暮白丝毫没有掩饰内心的感情,暮白默默说出,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南宫的眉皱的更深了,收回惊讶的目光,摇了摇头。 “但说无妨”暮白的声音沉稳有力,直达人心。 南宫一揖“主上可是知道建教之初?” 暮白摇摇头,烛龙也跟着摇了摇头。 南宫白了烛龙一眼,弄的烛龙莫名其妙。 “十年前,建教之初老教主的夫人任怡安被杀害,儿子司徒斐被劫去。待到老教主去救司徒斐时,那些人却交不出人了,说人跑了,老教主再怎么逼问也问不出,遂慢慢寻找。” 暮白抬了眸,刑烛龙抢先说“为什么慢慢寻找。” 南宫似在回忆,没有在意烛龙的抢话, “当时如何大张旗鼓的找呢,害怕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找到小少爷,再次威胁到教内,当时防范细作就连知道小少爷的胎记的人也少之又少。所以我们细细打探小少爷的下落,可叹江湖之大,这么多年竟是一点线索也没有。”顿了顿, “而这厉言也就是江湖上的厉无伤了,此人乃天澜的创始人。” 烛龙又在一旁插话“这叫陈斐的孩子难道是天澜的人?他不是老教主的孩子么?” 南宫无奈摇摇头,这其中还是不找当事人当真无处寻觅啊。 “如此看来这天澜应该也是下了一番功夫,主上,只怕教中早是不安全。” 暮白负手而立,目视窗外,似有所思。 “那南宫先生这件事就交给你们行云堂了。” “那我呢,那我呢,教主。”刑烛龙又在一旁炸开了,南宫沐阳一脸无奈。 “你啊,”暮白嘴角略弯而眼无笑意“把你打伤得人好好照顾。” 烛龙知道教主也是在讽刺他,一脸委屈地领了命同南宫沐阳退下了。 现在还有太多疑点。暮白望向窗外的眼神越加深沉。 天澜似乎听师父很少提起,这是为什么呢? 那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又代表了什么。厉言和师父是什么关系? 第四章 翌日。 “教主、教主不好了,那陈斐打伤了客院多名守卫,意欲逃跑!” 暮白放下手中的刀,心想,这小子恢复的倒快。 “刑堂主让我来传话,说他已经扛不住了。” 暮白听完递过手中的刀,径直向客院走去。 “司徒公子,你就好生休息好么。”刑烛龙一脸大汗,开什么玩笑,昨天才刚知道这号人物是老教主的儿子,今天这货醒来不分青红皂白先把守卫打了出去,因为自己吩咐过要好生照顾着,所以守卫们心有顾忌也不敢出手反击,先不论以后会怎么样现在可都要好生对待啊。 陈斐沉默不语一心想逃,一掌劈过,刑烛龙挡回去,挡的过了火,碰至伤处。 一下子疼的陈斐呲牙咧嘴,烛龙见了心中暗骂,这真是个祖宗。 所以暮白一进客院就看见陈斐追着刑烛龙四处乱窜,好不滑稽。 暮白自怀中一摸,摸出一枚铜钱随手丢出,力道不重却径自中了陈斐小腿麻穴。 “呃。”陈斐腿部又是酸麻不已,回望过去,见一人立于大门处,翩翩而立,气宇非凡。 “卑鄙。” 刑烛龙见暮白来助,面上立马笑成一朵花,嬉皮笑脸的腹语陈斐“小祖宗闹不成了。” 暮白也觉好笑,缓缓走过去“你这是,干什么。” 陈斐看了一眼暮白,没有理会,心想敌我实力悬殊,逃不掉了。因为腿上酸麻就顺势坐在了地上。 暮白只觉得陈斐像极了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的孩子,眼中的笑意更浓。 刑烛龙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教主,十分吃惊,心中纳闷,来不及想什么便听教主说“去请南宫先生来。” “是。”领命退下。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么?”暮白单刀直入。 陈斐深深地望向暮白。 此时陈斐干净整齐了许多,只是面目和嘴唇都有些苍白,暮白只觉得陈斐的眸子越加冷清深邃好看没有杂质异常明亮异常地……吸引人…… 然后陈斐看向了暮白的身后,陈斐不回答是因为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和师父生活在一起。 暮白得不到答案,又欲开口问道。 此时陈斐的目光又回到暮白身上开了口“要杀要剐请随意。” 暮白又欲说什么,顿了顿“你为什么要杀司徒……” “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话被打断,“如果你们是想利用我引出厉言,没用的,我不会帮你们的,师父也不会来的。”说完便起身向屋内走去。 停站在房门“我既然逃不出去也不会苟活让你们俘虏利用的。” 陈斐说的毅然决绝,暮白当真无语。 “主上。”南宫来的及时。 “南宫先生你对往事比较了解,这陈斐还是交给你吧。” “是,那我先同陈公子谈谈。”说罢,跟进房中。 南宫沐阳进入房中见那陈斐站在窗前,望向自己,面容床白,却双瞳翦水,是玉树临风,逸群之才。 “陈公子。” 陈斐点头示意,“你是?”见来人着一身浅蓝,虽庞眉白发却给人一种逍遥、洒脱之感,南宫哈哈笑了两声,心情似是激动,在圆桌前坐下“若要论辈分,你还要叫老夫一声叔叔呢。” 陈斐苦笑,这魔教真的是把仇家当亲人么。 “老夫南宫沐阳。” “江湖上称神鹰教南宫沐阳,行云堂堂主,做事一如行云之名行云流水,”陈斐勾勾嘴角,眼带笑意直直望向南宫“都说一点也不像魔教中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差。” 南宫听后笑的更厉害了,亦眯起眼打量陈斐“这厉言真是好本事啊。” 陈斐一听到厉言的名字立马变了脸。 “陈公子,先别急,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么?”南宫的眼中难掩激动,苦苦寻找地小少爷终于找到了“陈公子请坐。” 陈斐没有回答,坐下。 南宫也并没有打算得到陈斐的回答“你还记得那场火灾么,你就是那时候被劫走的……” 暮白在院中驻足片刻便转身离开了客院,吩咐道“待南宫先生出来后告诉他带陈公子去巽殿的偏房,还有,陈公子也可以随意走动但时刻派暗殿的人跟着。” 天色尚早,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周岚周晴,昨日可查出什么。” 周岚和周晴相视一眼,周岚上前“教主,教主大婚之日的当值人,有尸体在后山被发现,看尸体,似是婚宴中途被更换的。” 暮白眼中凶光毕露,偌大个教内连偷换人的事也做得出来。 暮白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周岚周晴心里皆是一沉“教主,教内凡是涉及到当日安排人员已全部找到。” “在仔细调查,我还要更多的线索。” “遵命。”周岚周晴双双退下。 “烛龙,你有什么见解。” 刑烛龙自房间内部走出,腹语道“周岚周晴要我调查么” 没错,昨天在囚室的时候也把细作的任务交给了南宫沐阳,得到的却是不一样的情报。 暮白眯着眼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巽殿。 陈斐被领到了巽殿的偏房,脑海里一直想着南宫沐阳的话。 而且一进到巽殿就觉得莫名的亲切好像自己本来就应该在这里住一样。 仔细地观察房屋,室宇精美,铺陈简易大方,明窗净几。阳光透过窗户留在地上斑驳罅隙,室内像渡着一层金黄的光。 记忆如潮涌。 “娘,带我去玩好不好。” “十年前,所谓正教来犯,这些卑鄙之人竟干出杀妻夺子之勾当。” “爹,快来坐,整天都见不到爹想爹爹了。” “斐儿,有一个任务要交付与你,也只有你能办。”眼前又出现厉言的脸。 “我一定会好好练功得到师傅的认可!” “他们趁教内混乱之际,带人进了后院大肆屠杀,你娘,任夫人就死在那场变故中……” “斐儿,快走……”“娘?!……你身上怎么有血,娘,娘!” “他们见机行事,见情况不妙就劫走了你,可是后来我们却没有找到你……” “不要带斐儿走……斐儿要找爹……斐儿要陪着娘……” 一片混乱。 陈斐头一晕,站立不稳,伸手扶桌。 ‘啪——’失手推翻了圆桌上的茶具。 好痛苦,好像有一些事情忘记了,好像什么事情都忘记了,陈斐渐渐向后倒去,心想着就这样睡去什么也不想。却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暮白刚刚回到巽殿,心想不知陈斐如何了,听得‘啪——’地一声,就急忙赶来,只见陈斐昏倒。 “爹,娘……” “你说什么……”暮白听不清陈斐的喃喃自语,看见陈斐紧锁的额头伸手去抚“好烫。”急忙抱到床上。 欲起身,“别走,别走,不要走,不要留斐儿一人。” 陈斐紧紧地抓住了暮白的衣角。 陈斐的动作其实无意识地,依然触动了暮白心中的柔软。 暮白坐在床边安抚的握上陈斐的手“不走,我不走,我会留在这陪着你。” 第五章 陈斐,许是该叫他司徒斐了。 是的,他记起来了,他的名字,他模糊了十年的过去。 虽然,晚了…… 司徒斐被梦魇住了,不愿醒,不肯醒,不能醒。 梦里,娘亲柔柔地唤他斐儿…… 梦里,爹带他纵马疾驰留下粗细两串笑声…… 梦里,南宫伯伯拿一串山下集市买来的糖葫芦逗他耍剑…… 梦里,后塘的蜻蜓轻轻听停落在他伸出的指尖…… 可是,一片红色淹没了一切,血与火,杀戮和生存,到处都是呼救的人,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血…… 没有娘吗,没有爹,没有南宫伯伯,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剩自己,谁,来救救他? 师父?对,是那个人,是他救了自己,天澜掌门——历无伤! 如九天上的仙人一般,他说:跟我走吧,从此你叫陈斐。 为什么呢?为什么入了天澜后如仙人一般的师父除了传武外便对他不假辞色?为什么那些师兄师姐看自己的眼神让人畏惧,难受?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武功太弱了吧?一定是,师父那么厉害,一定是不满意自己武功太低,所以生气了,那师兄师姐呢?是因为师父生气了所以讨厌自己,一定是! 师父你放心,斐儿一定会努力练功,不会让你失望的。 斐儿,为师将这个任务交个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师父。 斐儿……你是斐儿……长大了……和你娘很像…… 在下陈斐,不是你口中的什么斐儿,希望你死得明白些! 为什么,那张当时看着生厌的脸现在却让他生不如死,那是爹啊,是爹,只是老了许多。 爹是怎么死的呢? 是自己杀的,是自己杀的,亲手杀的。 他司徒斐亲手杀了他爹,司徒莽鹰。 弑父。 怎么会,这样…… ****** 司徒斐缓缓睁开眼,他不愿醒来,却不得不醒,因为他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师父要让他杀他爹,师父本就知道吧。知道自己是司徒莽鹰的儿子。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 感觉到身边有人,司徒斐转眼过去。 是那个暮白,爹的弟子。 暮白在司徒斐刚醒的时候已经清醒,或者说,他一直没睡,从昨日司徒斐昏睡在床拽住他衣衫一直到现在,七个时辰有余,不动丝毫。于暮白,这不算什么,彼时为了捉一只火蝎他一动不动卧在大漠上三天三夜,日如炙夜如冰。 七个时辰,够暮白理清思绪。 历无伤,也就是厉言,天澜掌门,便是主谋,司徒斐不过一枚棋子罢了,周岚周晴有问题,怕是已经叛教,因为刑烛龙给的消息必是无误。 现在,便是要从周家兄妹下手,肃清教内。 “醒了,就起来。”暮白待司徒斐意识清醒道。 司徒斐眨了眨眼,掩下心中悲戚坐了起来,第二天了么,这人怎么还没走? 司徒斐奇怪的看暮白却是看到自己紧紧抓住暮白衣衫的手,立刻松手,面上却是一红。 衣服都被抓皱了,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司徒斐撇撇嘴,不就抓了你衣服么。自动忽略了暮白被留在这的原因。 司徒斐醒了,暮白也不再留,转身便走。 司徒斐愣住,喂,就这么走了?不是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吗?我,已经想起来了啊! “喂,你去哪?” 暮白顿住步子,道:“莫要离开巽殿,衣服下人会拿过来。”语毕,走了。 司徒斐抓了抓被子,这人真不招人待见。 不多时,侍婢捧来衣服,竟是一身素白丧服。 司徒斐双眼一红,撕扯着穿戴起来,惊得侍婢立即退出巽殿。 暮白知道司徒斐想起了以前的事,因为那声声痛苦的梦呓。 刑烛龙单膝跪地“主上,已查明,周家兄妹叛教,内奸二十一人,离火堂十四人,风雷堂五人,刑堂两人。” 暮白眼神微寒,刑堂都夹带进来了么,旋即道“离火先除十一个,风雷,刑堂肃清。” “是。” “将周家兄妹关押,暗堂易容混淆。去吧。” “是。” 司徒斐出了偏房,抬脚踏出巽殿,想了想却又转了回来,就当给那人一个面子,只在巽殿里转转好了。 不如?去暮白房里转转?爹的弟子呐,该是爹看了极是顺眼的吧? 这些年,也是这人在爹身边跟随了? 明明,应该是我的位置啊! 司徒斐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泛酸,更多的是疼,令人窒息的疼。 爹…… 巽殿正室,东西并不多,矮几,长桌,床,一望便知此间主人有多么无趣。 司徒斐走到长桌前,桌上还有一张未写完的书信。 我只是看看那个人的字,不看内容。司徒斐想着拿起了书信,转而又想到,哼,是他自己不收好,我看看又怎样。 这字……司徒斐皱皱眉,他当然知道字可反映出一人品性,就算他与暮白不是很对付也知道暮白的厉害。 但是,这字……司徒斐笑了,虽算不得多难看,却真是一点也不好看啊!! 噗……如此不凡的人,却写了一手如此平凡的字,想想真是好笑…… 司徒斐笑了一会,便觉得没意思,干咳两声,接着看那信。 信头只有一字——燕。 燕?必是一个娇俏活泼的女子,司徒斐转着眼睛点点头,似是给了自己肯定答复。接着往下看,只有短短几句,大意是,若所托之事还未查到便不必再查,暮白会自己想办法。 查什么?司徒斐想了想将那信放于桌上,查什么管我什么事啊……转回偏房床上仰面躺倒,还不如多睡会,养好伤……暗暗握拳…… 暮白,刑烛龙走入刑房,周家兄妹已分别关押,外面站着两个守卫,身属暗殿。 暮白左手一划“散”,两人应声不见。 与那日司徒斐被囚时一样的囚室,一个人被吊在墙壁上,衣衫染血,神情萎靡,是个女子,无错,便是那周家周晴。 暮白微一眯眼,一瞬适应昏暗,也不管刑烛龙还在适应,抬脚走进周晴囚室。 周晴是醒着的。 暮白看着周晴,只是看着,没有压迫,没有怒火,没有失望,就这么看着。刑烛龙默默站在暮白身后,亦不多话。 周晴抬头,只一眼,情绪有些不稳,叛教,她死都不会,那是养她长大的地方。 但是…… 一炷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没有人说话,仿佛一切已被定住,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没错,因为暮白的呼吸声几不可闻。 周晴咬了咬嘴唇,浑身冷汗尽冒,衣衫也已湿透。 “周岚被历无伤抓去了”声音有些发干,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一样,多一句也说不出来。 暮白看着周晴的眼睛,一字一句“所以,你助他,杀我师父?” “我没有!他只说要乱你成亲,没想到,我没想到……”周晴双眼通红,眼看便要落下泪来。 “神鹰教不留叛徒,你,可有遗言。”暮白看着周晴,没有情绪,从一开始就是看死人的眼光。 “主上”刑烛龙单膝跪地。 暮白微微侧身,眼神如针芒一般扎入刑烛龙心底,“你这是,要求情?” 刑烛龙心中微寒,仍是挺直了脊梁抱拳道“周家兄妹是教内养大,若不是历无伤以周岚性命相胁,周晴断不会叛教。况,周家兄妹乃离火堂主,现下教内动荡,不宜杀之。” 暮白目光微敛,他不是没想到这些,只是,养不熟的狼,暮白从来都是宁可杀之伤筋百天,也不放任留有后患。 或许,暮白处事依旧甩不脱大漠上的习性。 但是,刑烛龙亦是与周家兄妹一起长大的,处置了周晴,在这节骨眼上却是不好再出差错。 “给你活命机会,明日与我南下。” “是,主上。”周晴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竟有了戴罪立功的机会,心中感激向暮白和刑烛龙颔首。 刑烛龙面色微暗,周晴未死是怕动摇了神鹰教根基,自己是真正顶撞了主上“谢主上。” 司徒斐缓缓行功,暮白已解了他身上穴道,此时他正修复经脉。 脚步声兀然出现在巽殿偏房外,是暮白,他刻意放大自己的脚步声怕惊了司徒斐练功,真气走岔可不是闹着玩。 司徒斐收功,他内伤本就不重外伤也只是皮肉之伤,现下已好了个七七八八。 司徒斐自床上一跃而起,抬手便直击暮白面门,暮白刚进巽殿听见拳风,向左斜跨一步避开。 没杀气,这是暮白第一想法,未及回身右侧风声更近。 司徒斐得势不让,抡起一脚踢暮白腰侧,暮白回身一脚将司徒斐震开,左手成爪取司徒斐咽喉,右手格开司徒斐一击顺势握住小臂一拨一拧。 司徒斐失了重心却越打越拼命,拼着受暮白一击也打了暮白一掌。 两人你来我往,出招狠戾却都似商量好一般没有带丝毫内力,拳拳到肉。 都是不肯轻易露出心事的性子,司徒斐失去亲爹,暮白失去师父,纵使知道是眼前之人所杀,也不能报复,原因,杀师父的正是师父所寻,骨肉至亲。 没有怨怼,终是不可能…… 没有怨恨?不,司徒斐只能恨自己,是自己杀了爹。 所以,两人诚心发泄倒也顾不了许多,打红了眼。 暮白一丝理智尚存,司徒斐却是心魔缠身不可自拔! 终是,暮白一把将司徒斐掼倒,扣住咽喉一语不发。 司徒斐目眦尽裂怔怔流下泪来,动也不动。 暮白收手起身,司徒斐却并不站起反而逐渐缩成一团,由低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声音之悲恸令人不忍。 暮白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左拳握得骨节泛白,青筋崩出。 良久…… “不疼,就别哭了。”暮白从未安慰过什么人,也从没人安慰过他,所以他并不知道怎么安慰这样的司徒斐。 他知道,司徒斐不是因为被弄疼了才哭成这般,但他知道,借这样发泄,司徒斐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难过,甚至,绝望…… 便,随他吧…… 司徒斐使劲用袖子擦了擦脸,也不看暮白径自爬起来向床去了。 知道了他目的地的暮白一把拽住司徒斐,皱眉道“沐浴”。 司徒斐虽难过,也是省得暮白说的不错,便由暮白招来侍婢倒好水沐浴去了。 第六章 巽殿很安静,这本就是暮白的住处,暮白喜静自然也就没人打扰。平日里,暮白离开后,才会有侍婢进来进行日常打扫,而暮白的东西,很少,清理起来不过随手的事,也不假手他人。 暮白安置好司徒斐,自己也去后山涧里洗了个澡,毕竟两人打出真火,身上汗湿尘土并不是很舒服。 山上已入了秋的水并不暖和,但对暮白来说也并不刺骨,暮白将自己浸在水里,透着水看天上的星子。 明日,便南下了,司徒莽鹰的仇,还有…… 深秋的天气微微泛凉,山上一些落叶木已经开始掉叶子,一片两片,山风一吹便摇摇晃晃惹出一边哗声…… 暮白看着桌上的信,蹙眉,有人动过。 司徒斐。 提笔将信写完,撮指成哨放于嘴边,一声人听不出的声音遥遥传出。 司徒斐听不见哨声,但心中气闷,甩了甩头,向暮白房中走去,进门便看见一只黑鹰从窗外飞至,未等他惊呼,暮白伸左臂,黑鹰可以轻易撕裂小羊的利爪便抓上去稳稳停住。 司徒斐至今未见过鹰,至少未见个头如此大的黑鹰。真漂亮,司徒斐心里暗道。 也不知那鹰是不是猜到了司徒斐所想,转头看来,一人一鹰便这样对上眼了。 不愧是天空的王者,孤傲的眼神睥睨着你,会让人徒然生出一种卑微感,那是自由,不屈…… 暮白右手轻抚黑鹰翎羽,将信装入它足下信筒中“麻烦你,玄。” 黑鹰似通人性,仰头展翼瞬间溶于夜色。 “那是你的鹰?叫玄?”给那个叫燕的女子送信去的?可是女子不都该喜欢温柔的鸽子嘛,鹰这种猛禽,一看就是暮白这种人养的吧! 暮白扫一眼司徒斐“不是我的。” 司徒斐想说什么,暮白却接着道“回去收拾,明日南下。” 司徒斐撇了撇嘴,一挑眉走回偏房。是了,该是回去的时候,把一切搞清楚。 ****** 孙福顺家住夔州永安镇,按理说家世不错,但他打小就是个拧脾气,不满家中安排的婚事,三番两次劝说无果后,携着认定的妻子农家女柳如意,卷铺盖远走高飞,也就是俗称的,私奔了…… 孙少爷在家有娘疼着,孙老爷有是老年得子,惯得没边,要不也不至于为这点事就离家出走。但是,就是因为在家四肢不勤,什么都不会做,和柳如意也没个能支撑的营生,两人到了鱼腹县盘缠就已告罄。 若是一般人也就乖乖回家接受家里安排,但孙福顺不止脾气拧,人也硬气,愣是在栈道边弄出个供酒水茶饮的地方,自己又当掌柜又跑小二,几年下来也挣了些银子,够养活妻儿,想到这儿,孙福顺咧嘴笑了,用布子抹一把汗,顺手给自己倒上一碗水,一口喝干。这入秋都好些日子了,这天气还这么热,老天爷真是不好估摸,但是越热才越好,这样能挣的钱就更多了。 嗯?马蹄声?得,客来了…… 三人三骑,马是顶个的神骏,要不那三匹马能跑出七八骑的感觉吗!这听多了,孙福顺也听出了点门道。 再往上看,三个人也不是凡人,精,气,神,都是掩不住的。开店的时间长了,看人自然是有了眼色,再不是最开始,看见什么人都差不多,都像客人。 这三个,定是客人。 孙福顺边应着一桌江湖人,一边侧眼瞟那三人。 果然,三人中白衣的勒住马“喝点水再走吧?” 黑衣的驻马,唯一一个女子随着停下。黑衣一点头,女子跃下马道“小二,来两碗茶,一碗水。” “哎!客官您稍等,马上来!!”孙福顺应着,可看出来了,这三人地位最高的是黑衣的那个,其次是白衣,然后是女子。 “客官您慢用,茶水六文,白水一文,总共七文钱,多谢惠顾。”孙福顺看着女子道。 女子皱了皱眉“这么贵?” “哎呦!客官,这不是栈道上嘛,小的运水也不容易,您就当舍了,让小的赚点钱养家糊口吧!”孙福顺说得无比顺溜,他这价钱就是高了点,但是这前后三十多里地就他这一家供水,很多人也就不计较,毕竟,店家挑水上来也是真的不容易。最开始他还不会说这些,和人杠上了也不知服软,差点要了小命。 白衣人撇了撇嘴,递了七文钱给他“拿着吧,别聒噪,省的有人要杀人了。” “不得对主上无理!”女子立时要拔剑。 黑衣道:“退下”。 女子收剑“是”。 白衣人面露不屑,哼了声,没再说什么。 孙福顺顺着白衣人的眼睛看到那黑衣,只看到那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嗯?有点淡淡的无奈? 得嘞!这可不是他该管的,道了声“谢谢爷”便麻利的退下了。 这三个人,全都见过血,兵刃上有血腥。 不是他说,很多江湖人其实都没见过血的,还有些是世家子弟趁年轻历练历练,装装侠士,满足一下自小的武侠梦。只有少数人才是真的见过血雨腥风,而这三个必然如此。 没错,这三个便是司徒斐,周晴,暮白,一路风尘已行至夔州地界。 一路上司徒斐处处挑衅暮白,周晴为维护主上尊严,两人经常打成一团,又在暮白冷眼下结束。 反观暮白却成了最无事之人,除了途中那只黑鹰玄送了封信了,又回了一封以外就是赶路,吃饭,练功…… 不一会,司徒斐又忍不住了“喂,暮白,你一路没喝酒,没喝茶,只喝水,为什么啊?” 暮白瞄了司徒斐一眼,就在司徒斐就要拍桌而起的时候,飘过来两个字“习惯” 司徒斐想闹腾也无处着力,问题吧,人家回答你了,习惯吧,还真没什么好说,难道要追根究底问为什么有这样的习惯? 哼,习惯就习惯,了不起啊! 仿佛和那茶水有仇,司徒斐狠狠喝了一口,擦嘴,恶声道“走吧!” 暮白看着司徒斐过去牵马的背影眼神微微柔了些,周晴也轻轻笑了出来。 其实暮白可以告诉司徒斐为什么自己除了白水什么都不喝,毕竟,这算不得什么秘密。但这一路上,暮白发现自己除了练功,有了个新爱好,就是看司徒斐闹些小脾气,像个小孩儿。 这种新奇的感觉,暮白从未有过,十六岁前的地方,根本没有孩子,只是年纪小而已,都是相互算计,心狠手辣;十六岁后身边没有人如此闹腾。人对没接触过的东西总会有些好奇,暮白也不例外。 三人继续上路。 司徒斐孩子心性,不一会就把适才的不快甩到一边策马狂奔,忽前忽后,无比跳脱。要说司徒斐打小也是个闲不住的主,在天澜那是被逼出来的,到了神鹰戏耍刑烛龙还能看出来这人也是个祖宗级的人物,现在在路上,要不是暮白压着,怕是要飞起来。 司徒如此不要紧,可苦了他胯下那匹胭脂马,饶是胭脂马身属名马也被累得直喷粗气,一旦几人歇下便凑到暮白那匹黑马边求安慰。 暮白的马并非名马,是他从那个地方出来时在天山脚下驯服的马王,浑身漆黑,如大漠的夜色,脾气也大,不肯外人外物近身,却偏偏吃胭脂这一套,两匹马耳鬓厮磨,你亲亲我,我闻闻你,好不和谐,而这在司徒斐眼里就格外难看。 “别交头接耳!臭马,别想骗走我家白龙!!” 黑马睁着大眼睛看了看司徒斐,仰头甩尾,一副不屑的样子。 司徒斐见马都不屑自己,扭头冲暮白瞪眼道“物似主人形!” 周晴一愣,紧接着笑出了声,换来司徒斐怒视。 暮白挑眉,嘴角微勾,淡淡扯出了一丝笑意。 第七章 途经四十日有余,三人风尘仆仆,已是大大得缩短了行程。行至最后司徒斐的性子亦是收的所剩无几,不过这又是后话了。 永安镇。 到时已是日渐黄昏,三人就在城门附近地一家客栈留驻。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要三间上房。”周晴行至最前开口说。 “这位客官,真不巧我们还剩两间上房了,你看这是……”小二看这三人气质不凡,必是不能得罪喽。 “不是上房也行。” 小二挠挠头,“本店就只剩两间房了,您看看这两位公子是不是能一起住。” 暮白没有什么反应,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司徒斐下意识地就去看暮白,看暮白没有回应,心里早是把暮白千刀万剐了,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住么,也没有想过自己的想法有什么怪异。 周晴心里也没有主意,面露难色,亦是看向暮白。 暮白这是才挑了挑眉,欲要说话,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住!”司徒斐脱口而出,急急地甩出了一句。 暮白本是想着再去寻一家,听后却又是改变了主意,觉得有趣,露出一丝玩味。 “你不敢?”看向司徒斐, “这有什么不敢的!” “一同住?” “……”司徒斐见暮白来了这么一句,本以为暮白不愿,没想到是自己多想了,也有点扭捏地不怎回答才好了,半天才憋出来“嗯……”后来反映过来不知为什么自己这么在意暮白的想法,两个男人同住一晚本就没有什么,这样一说感觉反而有些什么一样,司徒斐欲辩解两句,可是却觉得越描越黑,反复开口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凭白红了一张脸。 暮白却是清楚司徒斐的想法,看到司徒斐的反映这么有趣也是不免面显笑意。 周晴奇怪于两人的互动,更奇怪地是看见教主面露微笑! “客官,可是要住下。”小二怯声问道, “住。” “哎!客官请随我来。” 虽说两个人一起住也没什么,但是真正相处的时候司徒斐才觉得尴尬,真的要和暮白睡一张床么,不不,不就是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么。司徒斐瞟了一眼床。还好,挺大。 暮白看见司徒斐抿着嘴唇,眼睛一会看床一会偷偷看一眼自己,“今晚我俩可是要同寝共眠,你可是紧张了?”脸上表情也是暧昧了三分, 暮白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惊了一下正在发呆的司徒斐,司徒斐看向暮白并未接话。 司徒斐的情绪似是低落下来,暮白也觉得奇怪,怎么地刚才还好好地,这时门外小二喊道“客官饭菜已准备好了。” 周晴推开门,走到隔壁门前轻敲到,“教主” 暮白收起玩味走至司徒斐身边“有什么事用完晚膳回来再说。”手在肩上轻拍了一下没有移开,司徒斐身子一僵,看着暮白,眼神中似有一汪湖水。 无疑暮白对司徒斐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这么多年在天澜中,师父对自己不假辞色,同门师兄弟姐妹更是不与自己来往,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神中充满地种种感情司徒斐看不明白。自在神鹰教内恢复了自己儿时的记忆之后,十分自然地就把那儿当成了家,与之前平时淡漠冷清的性格不同显出了更多孩子气的一面,没有了为得到师父认可付出的艰辛,没有了执行任务时候的果断决绝,然而路渐进夔州,司徒斐的心中有些不愿想的东西回来了。 关于师父,关于爹。 暮白,是爹的有心栽培的弟子,定是对他很好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暮白是否像自己敬重厉言一样敬重爹,是否和自己一样把师父放在一个特别地位置上。 师父,对了,还有很多要问师父。 关于这一切。 司徒斐朝暮白点了头,跟着出去了。 厢房内。 司徒斐稍稍侧身看到暮白的侧身,明明很想问问爹的,晚膳回来后,看着暮白一句也没有问出来。暮白也没有多问,感觉暮白对自己与对别人好像也有些许不同,对自己很包容,难道因为自己是爹的孩子? “有什么事就说。”暮白开口,司徒斐无奈笑笑早是该知道那人没睡。 是啊,一直翻来翻去的怎么教人睡得着。 司徒斐微转身来,轻声问道“爹他,他……爹这些年,他……”竟是不知道问什么了,又没办法开口了么,明明很想问问关于爹的。 “我四年前才入神鹰”暮白说“这些年一直跟着师父。” 看着司徒斐总是一副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自己心里也是明白司徒斐早该问了,这一路上匆忙赶路也没有什么机会问起,越近至这夔州司徒斐的心情越是沉重这点暮白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难道自己的是希望司徒斐不要这么不开心呢,这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像自己关注的太多,越看越教人移不开眼了。 “爹他,好么。” “很好”那个收他做弟子的人只是很少笑吧,见过一次的印象很深刻, 初见时“小家伙,做我徒弟吧。” 也许就是这人笑了,自己才会和他走吧。 暮白一个转身,正面对上了司徒斐。 青丝散在枕上,神情似是伤感,正对上那双眼眸,吞嗤了所有心思; 刚毅的脸部线条,坚定不移的目光,竟是彼此的心跳都跳漏了一拍。 ****** “教主,司徒公子不在房内。” 今早上暮白醒来发现司徒斐睡在自己怀里,心情没来由的好。出门时看司徒斐还在睡着并未叫醒,卯时已过却还不见司徒斐,让周晴去叫他醒来却得此答案。 周晴发现教主眯起眼周身散出一种低沉的气息,敛起这一路的放松,抱拳“教主” 暮白一摆手“一切照原计划进行。” 司徒斐,有些事终须自己弄明白么。 却说司徒斐从早上暮白出了房门便睁了眼,身边那人的温度还在,想起早上醒来时发现倚在那人怀里,脸便红了些。 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必须要走。 穿戴好之后,翻窗跳了出去,牵了马抄小路走了。 天澜,武林正派,十年之前便已建立,几年来,并未有太大作为,一直是不偏不倚,掌门历无伤被人称做「历毒仙」,分别代表了天澜剑法和历无伤精通毒术药理与他那不喜不悲的性格,实力不容小窥。天澜分支蕲州蕲春县设立一院,主教在青石镇云丹山。 司徒斐快马加鞭,短短十日就到了蕲春,好好地休息了一日,便去向云丹。 师父,师父,为什么我的心里如此焦急。 第八章 至天澜。 司徒斐把白龙系在后院的一棵树上“我一会就来”摸了摸马脖子,而后快速翻墙进院。 此时师父定在后院独自练功。 到了后院却发现师父不在。司徒斐有点诧异。 “哈哈哈”声音从西院传出,西院?那是师父的住处。师父么? 司徒斐顺着后院往师父的住处快速走去。 看见师父了! 师父坐在院中石凳上,旁的石桌上散开一幅画轴,师父正看着画,神情又隐忍又痛苦。 司徒斐看师父气色不佳,心想不知师父出了什么事。 司徒斐一向是以师父为重,以为师父出了什么事,纵身一跃一个空翻来到师父面前,连忙上前欲扶。 历无伤听见了脚步声是向自己来的,看见是司徒斐,一愣“你怎么回来了”开口冷清似乎自己就不应该回来,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缓缓收回。 司徒斐敛住眼中悲伤的神色,欲向师父行礼,低头时无意中看到了桌上的画。 师父的画像?司徒莽鹰?爹的印?忙上前一步看着画。 画中人含笑而立,白衣翩翩,袖口和衣底绣着精致的黑色螺纹,头发乌黑,用了墨绿的发带巧妙地挽了一个髻,碎发自然地垂散在肩上,表情神色温柔,一双眼睛像是出了神似的深邃幽蓝如深夜,不知不觉间被吸引,与眼与人同沉醉。 旁是题词。分明是干了的血迹,断断续续地,与画却是毫不搭调。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 还有印,司徒莽鹰。 “爹的画。”司徒斐不明就里,十分诧异,连手都有些微抖,但是这句话说出来却是肯定的。 历无伤听见司徒斐这样说,一愣,似有凉水透心。 “是啊,南宫沐阳该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吧。” “南宫伯伯?”司徒斐的心里好乱,听见南宫的名字就随口叫出了。 南宫伯伯吗?嘴角勾起轻蔑的笑。 “师父,师父!这是爹……” “闭嘴,别再叫我师父了。南宫沐阳不都给你说了么!我不是你的师父!我只是……你的……杀父仇人……”历无伤的声音有强到弱,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哽咽…… 思绪又回到那天。 “我的师哥早死了,我要把这个冒充你的人给杀死,师哥,师哥……” 手被紧紧抓住了,厉言惊讶地看着司徒莽鹰,司徒莽鹰的手渐抚上厉言的脸 “你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看着你恨我这么多年,我真的痛心,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咳咳……”本以为你离开我会过得好,却没想到,由爱生恨恨愈盛, “是我太懦弱,是我,没有资格的得到你的爱,还妄想你离开我会过得更好……我……我不知……” “你、你别说了!”厉言捂住耳,悲戚地看着司徒莽鹰温柔的眼神“我恨你!!我恨你!!” 别在说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扰乱我的心!我恨你我恨你!!都是你! 厉言甩开司徒莽鹰的手,站起身来。 “厉言”生吞下一口血,明知运功就相当于找死还是缓缓地运着内功强撑着下了床。 司徒莽鹰下了床,走至书架旁,从书架上取下一匣,从匣中取出一画轴,展至桌上,取过毛笔,沾着自己的血,洋洋洒洒地写下。 厉言早在看见画的内容就已经呆了。画中似仙子般的人物,画的竟是自己么。 司徒莽鹰写毕,放下毛笔,微笑看向厉言。 厉言只见司徒莽鹰温柔看向自己,说了句什么话,张口闭口的嘴型,天地失声,月光失色。 司徒莽鹰微笑地倒地…… 司徒斐看着师父的神色十分痛苦,心里也十分混乱 “师父……” 历无伤被司徒斐的一声师父唤回来,情绪十分激动,一把抓住司徒斐的袖子 “还叫我师父,你在这里假惺惺什么!你是来杀我的吧!嗯!恨我么,杀了你的父亲,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养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我恨啊!我好恨!!我被赶出神明不出一个月,他就娶了那个女人,他骗我!我以为会偷偷来找我!他骗我骗的好惨!”厉言悲切地大喊道,早已是泪流满面,情绪激动不能平“我要杀了她,谁也别想得到他,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所有人!!” 司徒斐一脸震惊地看着历无伤,什么也不明白。师父了你在说什么啊 “那南宫沐阳没有与你说么,我历无伤是个什么样的人!打破禁忌,喜欢男人的变态,勾引你爹。被发现后被逐出师门,不就是南宫沐阳一手操办的么。” 这些话对司徒斐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晴天霹雳。待司徒斐还没有反应过来,历无伤又拽着司徒的领子,冷冷说出“我要杀了他们!”眼前一黑,司徒斐便昏了过去。 ****** 嘴唇上湿凉一片,有一条小蛇钻到自己嘴里了,好浓的酒味,干什么一遍一遍舔我,出去,舌头被吸住了“呜呜……呜呜……” 好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上游走,放开我,不要动我,起来,走开! “呜呜……!” 司徒斐猛然醒来,看见师父放大的脸。 师父在做什么! 历无伤嘴上用力吮吸得厉害,来不及吞下的唾液随着司徒斐的嘴角缓缓流出,历无伤顺着唾液流出嗜舔而下,司徒斐想推开师父,可四肢百骸如抽了气去毫无力气。 历无伤舔过耳后,已是情动,揽过身下人的腰,顺手就扯过腰带,衣衫打开。 司徒斐不是不晓得人事,此时此刻却是昏了脑袋,张口胡乱叫道“师父,师父” 历无伤听到了,皱皱眉,随手把腰带塞到司徒斐嘴里。 司徒斐被自己下了药,软经散。小时被绑架,吸了烟又高烧了2天,醒了之后竟是模模糊糊失了忆,顿时计上心头,就被自己带回来了。但是痛下杀手,做不到了。不然就不止是软经散这么简单了。 晚上历无伤独自在院中喝了酒,回至房中,发现司徒斐还在昏迷。 快马加鞭十天,路上疲惫不已,让司徒斐也没那么容易就醒来。 眉眼是像那女人,脸型,鼻子,嘴唇却是像司徒莽鹰。闭了眼就像司徒莽鹰的睡颜,看着看着就看呆了,魔障了一样就轻轻地附上那片唇,情动不已。 他是鹰,是鹰吧。历无伤在心里默默想到。 “师父,师父”什么师父别叫,好吵,闭上嘴。历无伤逃避着现实。 手指已经摸到乳尖,反复亵玩,舌头反复留恋在精致的锁骨处。似是不满足,嘴中噬咬越发地没有轻重,咬遍了胸口,最后对准那茱萸咬下去,舔弄着。 司徒斐紧闭着的眼睛呈优美的弧线,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睛上轻轻地在颤抖。 师父,停手啊,师父! 反复舔,弄地沾着唾液,身体轻微的颤动小小茱萸水晶晶地挺立在空气中,十分银靡。 历无伤的手已经从腰出流连到臀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在周围打着圈。 突然一只手指一举探进了洞里。 司徒斐猛然睁开眼,拼劲全身力气晃动。 历无伤抬起头身子往后退了一些,抬眼就对上一双眼,那双眼深不见底,黑色眼瞳全是暗沉的黑,情绪被掩藏在里面,分不清明。明明身体颤抖地厉害但是眼睛里没有惊吓没有伤心,情绪全然看不出了。 历无伤抽出手指,情欲已灭。 像,又不像。 这么冷清的眼神不就是看自己赶出师门的眼神么,可是这双眸,怎么会是他!这怎么会是他呢! “哈哈哈,哈哈哈”历无伤仰头大笑起来,扯过堵住司徒斐嘴里的布,带出暧昧的银丝,俯身在司徒斐耳旁轻声“被师父这样对待,喜欢么。” 司徒斐开口却还是那句,不冷不谈“师父。” 气的历无伤拂袖而去。 司徒斐不知是在床上躺了多久都没有闭眼。 动动手指,仿佛是恢复了。缓缓从床上坐起,穿好衣衫。 明月皎皎。 第九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厢司徒斐快马奔向蕲州,那边周晴备好膳食与暮白等了好一会,却不见司徒斐下来。 眼见粥要凉了,看对面暮白依旧低垂眉眼淡淡喝着杯中白水,周晴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道“主上,属下去请司徒公子下来。” “去吧。”暮白有些不好的预感,就是女子收拾起来也不会如此之慢,司徒斐莫不是出去了? 片刻,周晴下楼,步履有些焦急,暮白眉头一皱,果然。 “主上,司徒公子不在客房,东西也不见了,属下问过小二,白龙已被牵走。” 暮白心下微恼,想起司徒斐昨日夜里的反常,自己应该察觉,却不知为何对他放松了警惕。 该是从未想到司徒斐会落跑,难道他不愿查明真相? 不对,是想自己查明真相。 难道自己便这么不得他信任? “主上,属下这就去追。”周晴抱拳,转身欲走。 暮白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忙,坐下,用饭。” 周晴心下奇怪“主上不担心司徒公子会出事么?”他可是老教主的孩子…… “要走,便走,他足以自保。”暮白说着也不顾饭菜已凉,夹了一筷子咸菜就着主食吃起来。 周晴见暮白如此也安心坐下,一切自有主上定夺,她大可不必操心。 两人退了房,叫小二牵来马匹便也上路了,只是暮白那黑马似乎比以往更加暴躁,将小二吓得不轻。 暮白抚着马头,看着黑马夜一般的眼睛,轻声道“魇,可是不开心了?我们这便去追。” 周晴惊讶的看着暮白,这似乎和平日的主上有些不同,还是说,主上他只是对人冷淡罢了,而司徒斐似乎更像某种动物…… 继而,周晴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忙晃晃脑袋把这些奇怪的想法赶出去。 暮白自也看到周晴晃头的动作,只看一眼并未问什么。 两人行至途中,忽闻一声鹰啸,暮白驻马撮指成哨,一声音波遥遥传去。 人听闻不到的声音。周晴觉得气血翻腾,胸闷欲呕。 忽地劲风袭来,以周晴眼力甚至有些跟不上,当她再次看清,便是一只黑鹰停在暮白臂上,足以摧金断玉的爪让人看着便心寒。 暮白未理会周晴,与其说忽视身边下属,不如说他并未习惯身边有人跟随。 片刻! 周晴只觉身边温度急剧下降,杀气四溢,让她不得不运起全省功力相抗,而她的坐骑早已口吐白沫瘫软在地上,始作俑者便是她的主上——暮白。 暮白周身杀气凝实,墨色长发丝丝上扬,眼中已带了一丝血色,再世神魔。手中长刀鸣吟不断,几欲脱壳而出! 那黑鹰却是早已感觉到杀气,冲天而起,只在暮白上空盘旋,马王——魇无法逃走却凭着马王的骄傲硬撑不倒。 究竟是什么,让主上如此动怒? 不行,这样下去,会死的,还没有见到哥哥,还没有看见他平安,自己怎么能死?! 怎么能,死在这里!! “主……咳,主上……” 周晴虚弱的声音唤醒暮白,实质杀气渐渐淡去,长刀也安静下来,唯独眼中血色并未消除,让人看得心惊。 暮白回身望周晴,闭了闭眼,血色减了几分“你去蕲春,收集情报,我随后便到。” 语罢,摸出一玉瓶,扔给周晴,策马走了,天上黑鹰紧紧随着。 周晴伸手接住玉瓶,牵动内伤,一口血喷出,却不由庆幸,幸好主上醒来,不然自己真要死在这地方了。不过转念一想,主上的武功到底有多强,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知道,自己可是准一流高手,虽说不备,但仅凭杀气便将自己击成重伤,主上他,深不可测。 拔开玉瓶,一股药香扑面而来“百草丹?!” 着实让周晴惊讶,百草丹江湖上有价无市,传说只要有一口气,多重的内伤都能医好,但其制作异常麻烦,涉及百种草药、毒物,有一项错误或配比不当就会让人命丧当场! 但这百草丹成药与否却是极好辨认,成功的只有白色,通透干净,不成功的毒丹是什么颜色都有,这便要看哪里的配比除了问题。 比如,五色水仙多了便成了诡异的蓝色,而洋地黄多了便有了一些淡淡的粉色…… 如此贵重…… 周晴一仰头将百草丹吃下,盘膝修复内伤。 暮白策马而去,魇似乎明白他心情,一路也不撒欢,四蹄踏地有力,一马奔腾竟如百万铁骑! 眼中血色渐渐淡去,暮白轻哼一声,吐出一口淤血,竟是心情激荡之下上了脉络。 “暮振江,你定要活着,你若死了,谁来偿宿燕的仇。”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暮振江,很好,你竟活着。 你可知晓,四年前我以为你死了,和暮家百十多口一起死了,我有多绝望。 十五年,我等了十五年,你竟活着,你还活着…… 暮白长相并不十分出众,只那一双眼,漆黑明亮,如大漠上的海子,而现在,着双眼似是被什么点亮,愈发让人不敢直视。 邪肆而沉重,仿佛在燃烧着生命,仿佛他活着,他在这世上只为这一件事,那便是仇恨。 被仇恨点亮的眼睛,一片被大漠诅咒的海子…… ****** 没有谁生下便为了仇恨。 暮白的生命早在十五年前便走向了终结,活在这的,不过一具被仇恨填满的空壳。 四年前,他听闻暮家百十口竟在他被劫大漠不到两年时间被灭了满门,仇恨仿佛一缕青烟,散去,不回。 可笑,暮白为此活到现在,到头来他的仇恨早就没了意义,该承担他仇恨的人,早已死了。 被仇恨填满的空壳,现下已没了存在的意义,连仇恨都没了,他又何必活在这世上? 但他始终不信,暮振江,他真的死了?! 不可能!! 那种为了苟且偷生,逼着自己孩子杀母的人会如此轻易的便死了?! 虽然,孩子的母亲并不是自己最宠爱的妾侍,虽然他并不喜欢那个少言寡语,长相一般又不讨喜的孩子。 但,那毕竟是他的孩子吧,身上还流着他暮家的血脉…… 暮白曾想过,为什么暮振江能做出这些,为什么十五年前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的父亲会扭曲着一张脸说出那种话…… 宿燕,你生的好儿子!连老子的话也不听! 去杀了她,杀了那个贱女人!暮白!你这个逆子!你连我的话也不听! 好,好,好!宿燕,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夫君,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如今却要看着为夫死在你面前才甘心么!真是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 曾经,暮白以为,父亲还是爱着自己的,娘说,是因为他太忙,顾不到罢了。 那时的暮白尚看不出,宿燕心中悲戚。 十五年前,暮白第一次杀人,七刀,宿燕死得很痛苦,死得很绝望。 三位高人,贱女人已死,这逆子任凭你们处置,我,我能走了吧? …… 第十章 地上跪着两人,一胖一瘦,胖子脸上一双鼠目精光四射一看便是势利商贾,瘦子衣着破败,头顶微秃,浑身撒发着劣质黄酒的味道,这般的失意酒鬼,那个城镇没有几个。 有什么原因可以让如此二人共处一室? 座上有一绿衫女子,那女子长得极为漂亮,一双杏眼偏有带着几分英气,让人一见便不会忘记,而跪着的两人却死也不敢抬眼,仿佛那女子竟是蛇蝎,看了便会惨死当场。 “三天已过,你们查得如何?”绿衫女子一手撑着案几,一双秒目随意看来。 胖子一抖,脸上肥肉跟着颤了三颤,看着越发让人觉得恶心“回,回堂主,属下和贾秃子查到,前月的确有一年轻男子进入天澜派,并且之后未曾出现过,那男子与您描述的该是一人。” 那绿衫女子便是离火堂主——周晴,前日与暮白分开,先至蕲春查探。 “天澜中情况如何?”周晴皱眉,没出现过?莫不是被困住了? 贾秃子开口道:“回堂主,天澜派中并未有异动。”贾秃子顿了顿,语气略带讥笑“只是半月前天澜掌门历无伤大醉过一次,将天澜派内搞得鸡犬不宁。” 神鹰教被诬蔑为邪教,实则为扬天地之正气,只是手段过于激烈残暴。而今一想到那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正派酒醉竟疯性大发,状似癫狂到让贾秃子之流异常解气。 “哦?说说看。”周晴端着茶盏似是来了兴味。 贾秃子嘿嘿一笑“堂主你可不知,那日历无伤大醉问心亭,门下三位弟子相劝全部被打成重伤,问心亭外梅树被毁了大半,接着又闹到前殿,胡言乱语,将天澜掌门的脸都丢光了。” “是哪三个弟子?” “大弟子,常箴;四弟子,日穆雷;五弟子,齐言柳。这三人都是平日他最宠的,特别是齐言柳,虽是女子但资质是天澜二代弟子中最好的,那日历无伤大醉连她都被打成重伤,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贾秃子道。 若是按白龙脚程,历无伤大醉之日,司徒斐必是回去了,那么历无伤大醉失态会否和司徒斐有关?周晴良久道“历无伤那日胡言什么?” “这……”贾秃子迟疑了一下“回堂主,历无伤发疯,探子根本不敢挨近,只听了几句,不甚清楚。” “说来听听”周晴道。 “‘竟不是,为何,长得如此之像……’ ‘错了,错了,全都错了……’ ‘我好恨……’”贾秃子学着历无伤的口气似哭似笑凄厉无比…… “行了,你们下去吧。接着查探,有消息立即禀告。”周晴放下茶盏,挥手让胖商人和贾秃子退下。 “这事要尽快禀告主上,司徒公子若是没有危险这些探子必会查到踪迹,如今必是被关押了。哼,这天澜正派没一个好东西!”周晴暗道“还有哥哥,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 江州,平安客栈。 客栈外闷雷滚滚,雨似瓢泼,打得泥土泛出淡淡的土腥气。 “我跟你们说啊,就那天,月黑风高,魔教教主徒弟娶亲,那是妖魔鬼怪齐聚一堂,那叫一个群魔乱舞啊!什么样的猛浪汉子,什么样的俏骚娘们都到一起啦!要说这里面最扎眼的,就是那魔教教主的徒弟,暮白!”说话的老头须发皆白,嗓门极大,这吼一嗓子,恨不得满客栈都能听见。 “孙老头,你倒是往下说呀!”见老头停住,周围人催促道。都是些跑路养家糊口的汉子,在这不能行路的雨天,聚在客栈,说说这江湖异闻也当个谈资。 “你们急什么!”孙老头摸了摸两撇白胡子,喝口茶水,声音一低,神秘道“那暮白啊,据说是关外来的鬼怪,长得极其凶恶,听说有三头六臂,杀人不眨眼的呀!可就是这样的人,不是依旧让天澜派的大侠们杀了师父,还杀了婆娘!”下面一片叫好声。 “对!这魔教的妖孽就是该杀!” “什么魔教,天澜派的大侠一剑一个!” “好,杀得好!” …… 孙老头见这么多人捧场,乐了,随便走到一桌前抓一把花生塞嘴里,那桌客人也不和他计较,孙老头连说带比划“可不是,那天啊,魔教教主死得那叫一个凄惨,身中三剑还想抵抗,结果呢,被一位大侠一剑穿了个透心儿凉,哈哈!” “哎哟,孙老头你可别在那瞎咧咧,好像你亲眼看见一样!”一游侠装扮年轻人笑道,周围一片善意笑声。 那孙老头一瞪眼“谁说我老头子瞎咧咧,我那侄子他兄弟家婆娘的弟弟就是天澜派的弟子,有他传出的,还有假!” “嘿!孙老头,你家也出人才了啊!不过嘛这侄子他兄弟家婆娘的弟弟,”年轻人摇摇头“亲戚可攀远了,哈哈……” …… 客栈靠窗暗处,一黑衣青年正慢慢吃着眼前饭菜,他吃得很专心,仿佛这世间事物都与他无关,而他的生命中只剩下一件事,就是吃饭。 桌上没有酒业没有茶那茶碗中只有一碗水,白水。 这人便是客栈里众人的谈资,传说中三头六臂的鬼怪——暮白。 听别人说自己,这感觉是有些奇怪,暮白用完饭菜,抓起手边长刀上楼。 周晴的信已经收到,司徒斐被困天澜,恐有性命之忧。 该,如何? 仇,一定要报! 暮白等了十五年,忍了十五年,若是常人早已被逼疯,甚至成为杀人狂魔也不为过,而暮白的心性异常坚定。他只是恨,他现在只是想杀这一人,一刀一刀的杀死,那灭了暮家满门的凶手早已被他屠戮干净,这般才在江湖上得到魔刀的恶号。 只剩这一个人,他心心念念了十五年,让他如何去等?让他如何再等! 暮白紧紧握着手中长刀,仿佛这样便能汲取一丝力量,仿佛这样便能压住心中几欲爆发的恨意,在他心中,那一头名叫仇恨的野兽在嘶吼!在冲撞! 一但撞开心神,暮白便再不是暮白,只是一个复仇的魔鬼。 司徒斐有性命之忧。 被困天澜…… …… 司徒莽鹰是四年前认识他的,硬扯着暮白拜师,或许以司徒莽鹰的经历,早已看出当时的暮白生无可恋。 司徒莽鹰对他好,暮白知道。 司徒莽鹰有心结,暮白也知道。 司徒莽鹰让暮白追司徒斐,暮白去了。 司徒莽鹰只有司徒斐一个儿子,只有司徒斐一条血脉,暮白岂能不倾力相护?! 暮白岂能不倾力相护!!! 可是,这仇又要让他何时得报?! 暮白掀开窗,风卷着暴雨立时淋了他一身,冰冷,刺骨…… 第十一章 “主上,天澜派历无伤的信。”周晴双手奉上。 暮白是一天前到的,依旧一身黑衣,形容冷峻。只是与周晴离别前的惊人杀气淡去不少。 信封白色,并无花哨,上只书‘神鹰教暮白启’,瘦金体,遒劲有力。 暮白接过信,道“送信的人,在哪?” “送信的是一名天澜派弟子,信送到便施轻功走了,我们的人没能留住。”周晴面带惭色。 暮白略一点头“不必在意。”当即展信。 哼,这天澜掌门竟邀我前去祭拜师父,暮白心中思量,难不成这天澜还会设下埋伏诛杀于我?天澜一派自诩正道,必不会做出这等丑事自毁名声。若真是想设陷阱杀我,便待我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这等本事! 这便是强者,这便是傲气!纵千万人,吾往矣! ****** 廿月二十三日,司徒莽鹰已死八十一日。 蕲州虽地处南方却也是寒冷。 自前几日开始,蕲春连降大雪,到今日雪还未停,山风一吹,雪屑卷起,洋洋洒洒甚是肆意。 雪高于人膝,出行亦是不便,更别说登山。 但,暮白哪里是常人?云丹山虽高,运起轻功几个起落间已到了半山腰。 约定时间是午时,暮白看看天,现在,尚早。 暮白手提长刀,缓步往临渊峰顶走去,大雪封山,山间又是另一片景色…… 午时,临渊亭。 远远,一条人影走来,动作虽慢却带着残影,身法怪异,让人一看便觉心中难受。几息之间已到了近前。 那人一身黑色劲装,料子也极是普通,长相并不十分出众,顶多算得上清秀,只是那一双眼睛,似被什么点燃了,明亮异常,衬着整个人似乎都燃了起来。 亭中已坐了两人。 一个是四十余岁中年人,白衣黑发不扎不束,紫色大氅披在身后,恁地有了一股风流气韵。另一个却是一老者,最普通的农家人打扮,天寒地冻,他几乎把自己捂成了个球,手中却牢牢抱着一大个儿酒葫芦,将那半葫芦已冻成冰的酒水一口一口地送入口中。 两人都看着暮白,老者先转开眼睛,仿若那江湖人口中的魔教教主还不如他手中的酒有趣。 暮白与那中年人相互看着,估量着。 一个是成名已久的天澜掌门,一个是武林近几年崛起的魔刀,现在又多了个名号,魔教神鹰的教主。 “哈哈哈,好!好!不愧是司徒莽鹰弟子,有胆识,有气魄!”中年人仰天大笑,震得亭顶树枝上雪屑飞扬! 暮白抱拳,不卑不亢“久仰,天澜,厉言。” 历无伤收住笑声,双眼盯着暮白,似又把他重新认识了一遍“你说,我叫厉言?”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华彩“哼,你知道,这世上除了他还有人知道我叫厉言。” “我知道,并不奇怪。”暮白走上临渊亭。 历无伤看着他走上来,嘴角挂了一丝奇异笑容“对,不奇怪,你是他弟子,他该告诉你。只是,你怎知我不会设下埋伏,杀你?” 厉无伤并不知晓,厉言之名却不是司徒莽鹰告知,而是南宫沐阳。 暮白端起面前杯盏,闻了闻却又放下“你不会。” “哦?我不会?”历无伤一挑眉,坐在暮白面前“那你为何不敢喝这杯中之物?” “我,不喝酒。”暮白道。 历无伤似是知晓,端起茶壶,斟一杯凉茶,内力运转那冷茶又泛起袅袅热气“茶?” 暮白道“也,不喝茶。” 历无伤放下茶壶,执起茶盏轻抿一口,仿佛那茶并不是冷过一次的,而是世间极品,“原来,江湖所传,魔刀暮白只喝白水不饮酒茶是真的。当真有趣,能否告知原因?” 暮白道“酒乱心性,茶淡杀气。” 历无伤还未开口,缩在一边从未出声的老者突然开口道“胡扯,胡扯!”边说边摇头,似是极为反对。说着又抱着酒葫芦饮了一口,被冻得直打寒颤。 历无伤笑道“暮白,你在鬼谛听冯老前辈面前说酒的不是,老爷子怕是要与你拼命的。” “鬼谛听——冯问情?”暮白看向缩在一边的老者。 鬼谛听,江湖传闻能通鬼神,江湖上还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江湖上,不管正道还是魔教没有几个敢逼迫于他,原因就是大家都有把柄握在鬼谛听手中。 鬼谛听成名极早,五十多年前江湖已有鬼谛听之名,甚至有人怀疑这鬼谛听是个组织,但后来种种迹象表明,鬼谛听只是一人,而他又怎么得知如此多的江湖秘闻便成了个迷。 十年前,鬼谛听退出江湖,再没有人有过他的消息。 暮白得知鬼谛听之名,还是因为当年他四处闯荡搜集情报欲行那寻仇之事。不过,他一直没有找到,却不想在这里见到了冯问情。 老者哼一声,剜了历无伤一眼“要不是这小兔崽子,你冯爷爷我才不会出山!” 冯问情哼哼唧唧道“在家养养小鸡小鸭,爷爷我过的多好!“似是越说越气,竟把酒葫芦扔向历无伤。 历无伤苦笑一声,接住酒葫芦又双手奉还:“冯前辈,这可不是我让你来的。” “不是你让我来的!是你冯爷爷我闲的长毛,非得自己下山,就为了让你小子多活一会!”冯问情气的直瞪眼,却是伸手扯过了酒葫芦,像命根子似的抱在怀里,再不撒手了。 历无伤被如此挤兑也不生气,只是苦笑,对暮白道“没错,便是冯问情,冯老前辈。” “他为你来?”暮白道,又转向冯问情“我若杀他,又如何。” 冯问情睥了暮白一眼“你若杀了他,司徒莽鹰在地下也会跳起来掐死你!” “冯前辈!”历无伤皱眉急道。 暮白冷哼。 冯问情自知说的有些过了,哼哼一会,一转眼珠“得了,司徒莽鹰是自愿被他杀的,你若杀了历小子,他在地下必会伤心的。” 一时间,三人无话。 最终,历无伤一口喝尽杯中已经又一次冷掉的茶水道, “你要杀我,那便来吧,这般我又能见到他。” 说着便站起身,背对暮白负手而立。 暮白看着历无伤,自大漠而来的他像是一头野兽,总比人更能敏锐的感觉到什么,而历无伤,暮白的感觉告诉他此人生机已断,活着和死了并无分别。 “你怎么说”暮白看向一边恨得牙痒痒的冯问情。 冯问情撇他一眼,心中对这小子的印象有所改观,毕竟这魔刀还是很重视他的嘛, “小鬼,你想不想听故事?” 第十二章 冯问情抱着酒葫芦,哆嗦着灌了一口,道“小鬼,要不要听故事?” ****** “那是十七年前”冯问情眯了眯眼睛,似是陷在某个回忆中“那时还没有神鹰教,自然,也没有天澜派。 江湖七宫,神明宫称第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 神明宫以传天地之正气为立教根本,救济江湖,赈济百姓,谈及神明宫没有人不翘起大拇指道一声好。 神明宫宫主任天行是天下数得上数的高手,手下五大弟子也比同辈中人高明不少,特别是大弟子司徒莽鹰和三弟子厉言,都是风华绝代的人物,当时多少武林世家想把女儿嫁给两人中的一个却被拒绝,起初大家都以为是两人潜心修武,现在想来,嘿……” 历无伤手攥成拳,冷硬的背影越发孤寒。 “你若是见过当时的两人,怕是也要叫一声好。 神明宫五神使,司徒莽鹰温文,俄齐果尔憨厚,厉言聪慧,张风凌厉,任怡安脱俗。五人感情甚好,特别是司徒莽鹰与厉言,执行任务,练功,弹琴作画,只要能在一起,两人便没有分开的时候。 但是,一切,都在那一天改变了。” 历无伤手已纂出了血,声音仿佛是从牙关里硬挤出来的“正月,初三。” 冯问情看了历无伤一眼,眼中带着怜悯,随即灌了一口酒,他不再打寒颤,仿佛那受冻的身体都不是他的,他的心神已不在上面。 “正月初三,任天行为大弟子司徒莽鹰与女儿,也就是五弟子任怡安指婚,并宣布司徒莽鹰是下任宫主。 正殿之上,所有人都来恭贺司徒莽鹰携美而归,唯独厉言面如金纸,强撑着一口气,道了声恭喜逃回住处,内力逆行,经脉受创。 而受了厉言一声恭喜的司徒莽鹰也是面色苍白,托了个借口离开正殿去寻厉言,原来两人日日相处已暗生情愫。 正殿众人也就郁郁而散,这一切都被神明宫宫主任天行看在眼里。 隔日便厉言便被调去执行任务,而司徒莽鹰则被限制留在宫中准备成亲。 三日后,厉言重伤归来,任务未能完成,神明宫损失重大。任天行不讲一丝情面,便将这养在身边十余年的徒弟扫地出门,甚至一瓶最普通的金疮药也没给他。 江湖上虽觉得这神明宫处事过于严厉却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是他神明宫自己的事,而厉言却是知道,自己被赶出神明宫,重伤在身流落在外的原因,并不是什么狗屁的‘任务未完成且让神明宫受极大损失’,而是师父已经知道自己与司徒莽鹰有违天,大逆不道之事。 因为,在厉言被赶出宫前夕,任天行找到过他‘厉言,除了神明宫再也不要回来,若你坏了莽鹰和怡安的亲事,老夫便第一个出手杀你,再不顾念师徒之情!’ 厉言下山,心心念念司徒莽鹰定会下山来找他,可他不知,司徒莽鹰已被任天行制住,根本逃不出神明宫。 就这样,厉言拖着重伤之躯,在崆峒山下足足等了一个月,却等到了司徒莽鹰与师妹任怡安成亲的消息。” 冯问情长叹一声,望着临渊亭外点点寒梅,那梅花殷红如雪,像极了历无伤在崆峒山下喷出的精血。 “自那之后,江湖上便再没有厉言这个名字。直到七年后,天澜派在江湖上迅速崛起,掌门历无伤也成了天下间数得上数的高手,而神明宫却因老宫主任天行故去,新宫主司徒莽鹰无心掌教而一天天衰败下去,甚至被江湖中人成为魔教。 而后,天澜派纠集正派联盟杀向崆峒山神明宫,神明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与无数正道人士厮杀三天三夜,终受重创,而宫主司徒莽鹰之子司徒斐却不知所踪,司徒莽鹰之妻任怡安身死。 事后,正道退去,司徒莽鹰重整神明宫,改名神鹰教。” 历无伤转过身来,双目赤红“我便是要杀了她,杀了任怡安!我恨,我恨他拆散了我和师哥!” 冯问情摇摇头,终是未置一词,只灌了口酒。 “我便是要劫走司徒斐,让他杀了那个负心人!” 冯问情知道,历无伤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当年的司徒莽鹰又如何反抗得了任天行?后来,司徒莽鹰是自由了,可是天下之大,他又如何去寻找一个铁了心隐匿踪迹,避着他,躲着他的人? 历无伤放不下,枉他一世聪慧,却终是自误终身。 “司徒莽鹰始终对厉言心怀愧疚,两人之情,他用的并不比厉言少,只是形式所迫,被逼无奈。司徒莽鹰也是条汉子,抗下一切责任。他本不喜教派之争,却延续了神明宫传承,不爱任怡安,却仍做了个称职的夫君。有了司徒斐也是个称职的父亲。” 历无伤笑了,涩声道“没错,他是条汉子,可我不是,我只要我师哥,我只要那个宠我爱我的师哥,可是,他死了,他早就死了,自那天他没下山找我,他就已经死了!” “他生莫做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师哥,你好狠……”历无伤喃喃道,一双眼睛便这么怔怔流下泪来。 冯问情长叹一声撇过头去,任谁都无法直视这般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泪流满面。 暮白皱眉“你和我师父,都是男子。” 历无伤转头看来,眼中带着一抹亮色“男子又如何?男子之间便不能有情?还是你看不起这般逆天之事?” 暮白被连续几个问句僵住。 冯问情撇了撇嘴角,插言道:“暮小鬼,你还要杀他?” 暮白站起身“我不杀已死之人。” 历无伤一愣,无意识重复了一遍“已死之人,好个已死之人,我果真已经死了么?呵呵,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十七年前就已经死了啊!” 冯问情摇摇头,也从角落里站起来“我来是阻止你杀他,结果还不如让你杀了他,哎……”一张脸似是由苍老了几岁,喃喃念叨着却已在雪地中渐行渐远“难得有一个称心的小朋友,没想到还是完蛋了,爷爷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出山啊……” 暮白似是想起什么几个起落追上冯问情“前辈,你可知衡州暮家?” 冯问情停住脚步,猛盯了暮白两眼,怏怏道“知道,知道,十三年前被灭了门,现在只剩暮振江和他四房姨太太住在刘家湾,暮小鬼,别被仇恨毁了眼睛,身上就这点能看了……”说完又紧紧抱着酒葫芦向山下走去,边走边摇头“爷爷我这一出山都遇到的什么人呐……” 暮白的眼睛又亮了几分,执刀向冯问情走的方向行了一礼。 第十三章 司徒斐来天澜半月有余,除了那天晚上就再也没有见过师父了。 自己现在连身在何处都不知。 司徒斐坐在床边轻叹一声,师父对自己当真是狠啊,这半月里没有一日不对自己用药,浑身酸软无力,半点内力使不上,而且这房子周围也有问题,每次走出去不出半刻便又绕会原处,自己又没有那么多体力……哎,这可如何是好。 “师哥。”百日红推门而入,身着水红色的长裙,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未施粉黛秀丽自成。 司徒斐点头示意。 不是没有从百日红处探听出路,可师妹什么也不说。 “师哥这两天有没有觉得身体恢复一点。” 司徒斐抬起头打量百日红。百日红和其他同门师兄弟姐妹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带着几分真诚和几分掩饰,但是纵使是这样……“你下的药你不知道么,还来问我。” 司徒斐的语言十分不善,百日红微敛眼睑攥了攥手心。 “师哥我回去了。”说完不等回答就走出门去。 司徒斐透过窗外看着百日红的身影渐入林中。 时过清晨,林中薄雾还未散尽。 司徒斐慢慢踱在百日红的身后。 没错。这几日师父没有给自己下药。前几日慢慢地调理气脉时发现丹田能重新聚集真气,这两天也未发现有什么内力回倒气脉不调的情况,可是这回去的路唯有跟着百日红了才能走出去了吧,自己走了几遍不管从什么方向出发,最后的目的地总是回到了原点。 说是林中,树木的存在异常诡异似乎是有人刻意摆放一样。 百日红一身水红的衣在树木中穿梭,脚程很快。 “司徒居士。”这一声呼唤如鬼魅一般,吓了司徒斐一跳,转过身来发现一白衣白纱蒙面人站在自己身后。 “你是谁!”这么近!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只是因为很久没有用功的原因么? “贫道乃司徒居士命里过客。” 司徒斐疑惑地看着白衣人。 “贫道劝司徒居士勿要跟去的好。” “为什么!”司徒斐后退一步。 “为情而生,为情长生。任何人都要做出选择,这世上无绝对的对与错,只有生与死。” 白衣人似有一身仙气,不若凡尘之人。声音清朗不似老者。 “道士!少说这一连串的废话!”若再不跟上怕是要跟丢了百日红,“若要阻拦快快出手吧。” “生与死,一念之差,唯心而已。”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若并不是阻拦,在下告辞!”说完转身以轻功快速追去。 白衣人朝着司徒斐消失的方向缓缓道“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而后慢慢地消失在林中深处。 这一耽误真是把百日红给跟丢了。 司徒斐细观周围。 这边的林中树木渐渐多了起来,在这逶迤的树林中穿行。远处的树林层层叠叠,徐缓地向前延展开去。乍远乍近,隐隐约约地送过来一种声音。是琴音!难道百日红也住在这里?!司徒斐朝着有琴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这首曲子,好像,好像在哪里听过。 穿过林层见了一女子盘腿席地而坐,琴置腿上,淡绿色的华衣,外面披着一层白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金色的花纹,头发简单的挽了在耳侧用嵌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的钗子别过,衬得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这女子正是任怡安——司徒斐的母亲。 “娘,娘!……”是娘!竟然是娘!司徒斐喊着冲了过去。 任怡安抬头看见司徒斐,即面露狠色,指尖之下的琴弦驳出似一把利刃一样朝司徒斐飞去,司徒斐一愣,琴弦已经割进皮肉。琴弦之快所经之处带过阵阵尘土卷起绿叶。 “娘?”司徒斐震惊地看着任怡安。 “你还有什么资格叫我娘!” “娘!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任怡安冷笑一声“误会,你害我被杀,又杀了自己的父亲,还跟我讲有什么误会!” 任怡安站起身扬起袖袍,劲风升起,搔的树上绿叶哗哗作响。 娘真的恨我如此么。 一时间,千变万化,似有几百琴弦同时司徒斐袭来…… ‘啊——’司徒斐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在床上?原来是梦么。 “醒了。”师父? “师父?”师父怎么在这。这里是哪里。 “怎么傻啦!”厉言柔柔笑道“你在木桩上练功调整内息的时候,有一注内力走错打乱经脉,痉挛倒地。” 司徒斐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师父。 没错,司徒斐很清楚的记得小时候练功有一次调整内息的时候打错了经脉,全身疼痛痉挛倒在地上。司徒斐记得师父看到自己倒在地上只是呵斥了几句,连内力也控制不好,师兄弟们也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看着自己,后来自己就晕过去了。晚上醒来自己还躺倒在远处,而不是在床上啊。 还有师父的温柔。 “师父这……” “看来你真是练功练傻了,快来喝药吧。”司徒斐看着师父盛了一碗药,放在桌子上“斐儿,快来。”眼眶一热。 “师父!”司徒斐在历无伤的腿边跪了下来“师父,斐儿一直这么用功练功就是希望得到师父的认同,希望师父认同自己,希望能和同门师兄弟好好相处……” “哈哈哈哈!”厉言忽然仰天大笑几声。 “认同!你说我为什么要认同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厉言瞬间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扣着司徒斐的肩膀狠狠地说道“我不是你的师父!我只是你的杀父仇人!……哈哈哈……” 厉言扑向司徒斐,咬上司徒斐的唇,反复吮吸。 嘴中噬咬嘴唇越发地没有轻重。 “被师父这样对待,喜欢么。” ‘师父——’用力挣开,猛地一推。 “呃——,功夫不错么,小子。” 是爹! 司徒斐一抬头师父不见了,而是爹在眼前。 ‘爹——’发不出声音! 司徒斐手执匕首朝着司徒莽鹰挥去。不对。司徒斐控制不了自己了。 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司徒莽鹰的咽喉。 司徒莽鹰脚步往后一溜,用剑死死地抵在自己身前,背脊已贴上了墙。 司徒斐匕首已随着变招,笔直刺出。 司徒莽鹰退无可退。 不!不是这样。 匕首刺进司徒莽鹰的腹部。 住手啊,为什么停不了手。 司徒斐侧身用手肘一拐,击落司徒莽鹰手中的剑,一把抓过剑柄,一剑刺向司徒莽鹰。 不——!!! 看着司徒莽鹰缓缓倒地,自己的意识终于回来了。 司徒斐看着自己拿着剑的手,像是有恶鬼怪物一般把剑急急甩出,“爹——!!!” 第十四章 暮白当日问过冯问情,心中信念更胜,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救出司徒斐,否则便没有了回来的意义。 谁知,反身回到临渊亭,茶在亭空。 ****** 天澜主教在青石镇云丹山,云丹山地形复杂,层峦叠峰,深涧含幽,云奇石异,险绝突兀。 这次一同去的还有贾秃子,毕竟这天澜,暮白和周晴两人还真是没有去过。 不过这可累惨了贾秃子,在马上一路颠簸了已经一个时辰有余了,这身骨头怕是都在摇散了,可是两位主都惹不起…… “停马。”暮白道。 “前面有人。” 有人?贾秃子饶头不明白,不过能停下来休息一下就好。 几人牵着马慢慢踱步,片刻周晴便听见了脚步声。 “前方何人。”一位身穿是水红色华衣女子,手提一竹屉,出声质问。 “神鹰教离火堂主——周晴。”周晴朝着人影方向喊了一声。 接着周晴就下了马。 百日红走进,见一绿衫女子下了马,长得极为漂亮动作又带着几分英气,神鹰教堂主? 见还有两个人在马上,一个一身黑色劲装,长相并不十分出众,气势却不容小觑。 还有一个瘦子衣着破败,头顶微秃,身体微颤。 待走近后“小女天澜弟子百日红,不知神鹰教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意寻贵教教主。” “要是来找教主的话就请回吧,教主不在教中。” “不在教中?贵教教主去了哪里是否能告知?”周晴问。 “实在不好意思,小女不知。这去教中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好心相劝一句别去了。” 周晴心中不快,转头看向暮白。 暮白打量着百日红。下山也没有骑马,手提竹屉定是要给什么人送这里面的东西,而且就在离这的不远处的地方。 百日红对暮白打量的目光心含忌惮,总觉得背后寒气连连。 “要是不听小女相劝,尽可以上教中寻教主,小女还有事先行一步了。”说完抱拳欲走。 “等等。”暮白悠悠地开口“姑娘要去哪里。” “教中事务不便于他人说。” “姑娘可知司徒斐所在何处。”百日红一听怔了一下,尽收暮白眼底。 “若要找师兄就去教中问别的人吧。”脚下轻功运起。 暮白看了一眼周晴,周晴立刻会意。 百日红觉得忽然间背后一记柔和的掌力虚飘飘拍来。这一掌力道虽柔,但显然蕴有浑厚内力。百日红回掌招架。两人相激,百日红自是弱下气势来。 “说吧,司徒斐在哪里。”周晴逼问道。 百日红沉默不语,眉头紧皱。这些人和师哥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来杀师哥的还是来救师哥的。 “我可以告诉你们是个在哪,但是只能有一个人跟着我来,否则我死也不讲。”若是一个人进了这先天阵自己还是可以应付的。 “你——” “不便说了”暮白打断。 暮白见百日红眼神坚定“我随你去。” “主上!万一是圈套可如何是好!” 百日红听见那神鹰教堂主叫那名黑衣男子主上,原竟不知道魔教的教主竟是那么年轻那么普通。不过自己算是掌握了主导位置“小女有眼不识英,竟不知是神鹰教教主,幸会。只是若是为了寻仇的话就不要来了。” “为何?” “实不相瞒,师兄就在大别山内虚云观,只是所处先天阵中央,若要出来实为不易。” 暮白脸色一变,大别山虚云观?虚云的先天阵非观中道士引导离开之人暂无。这天澜还和虚云观有关系么。 “有意思。”暮白翻身下马。 “主上!……” 暮白一挥手“你还有任务。” “去救周岚。还有打听历无伤下落。” 周晴一听到周岚的名字僵了一下,哥哥。哥哥还没有消息,还不知道怎么样。 “别忘了你和周岚皆为戴罪之人。” 周晴心头一动,是啊,必须活着回去领罪。“属下领命。” 云丹山位于蕲春县境内的大别山南端,而虚云观在大别山正中。 虚云观建有三宫七观十二殿。宫观殿堂依山势而建,高低错落有致。行至大别山正路有石阶沿上。 暮白和百日红从云丹而来,直至三宫殿。 “就在这里等一会吧,三宫殿中自会有人来渡我们。” 三宫殿的位于正路第一门右侧,也就是近南端离云丹最近。果然不出片刻,一白衣白纱蒙面人出现在两人身后的林子里。 暮白猛然回头看见白衣人缓缓向他们走来,百日红也因为暮白的动作回头,见暮白周身阴沉渐露杀气,忙说“这是每日来渡我之人。” 那道士看见暮白并无太多神色从那细细长长的单凤眼流露而出,便转身带路了。 司徒斐不知自己身处先天阵。现在正是二月‘地二生火,天七成之’。殊不知从昨天看着百日红走近林中已是进入自我幻象。 离为日居东,坎为月居西,不相射者,离为火,坎为水,得火以济其寒,火昨得水以其热,不相熄灭。成对待之体。然先天不变宜静,周期过后便过,自我幻象皆无,但自我进入自我幻象中内力成伤冲撞体内经脉,不疯则伤。 先天阵理象数一体,象中有数,数中有象,二理寓于其间,往往人能清醒一时半刻便又会入下一卦象之中,战胜心魔可不容易,故暂还没有人入了这先天阵还能出来的,谁会想到这一片树林子是虚云观的先天阵。 山幽林密,泉隐其中。走至溪岸,繁密的枝叶交手勾臂。溪床细沙微石,纤尘不染,水底的树叶纹脉,历历可辨。 “我走了近半月,还不知道这里有溪。”百日红好奇张望周围,似是第一次来。 “半月?”暮白一出声,百日红才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捂住了嘴,然后又放开“别以为你是魔教教主我就怕你,我才不怕你呢!”暮白听见魔教两个字就微微抬了眼看了百日红,百日红心知不该这样说,但是话已出口。说完话就快快地跑到了白衣人身边。 原来司徒斐在这里已是关了半月了么。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司徒斐发生了什么事竟被关在这先天阵之中。 先天阵,人知阳数顺行而不知阴数逆行,虽不明数之大用,此惑也。 夫使阴数亦如阳之顺序而行,则一与二、三与四、五与六、七与八、九与十,相对而论,皆不能合,更何生成之功可言?盖必一顺一逆,一依次一倒行,方能合其位,而成其用,而后一于四合,二与三合,七与八合,九与六合,五与十合,相得而皆有合,以成中极之皆五也。但是先天八卦之机内蕴太极虚实之玄,成五必有两路。想必这就是其中一条。 在暮白思量先天之玄机之时司徒斐从昏迷中醒来。 此时的司徒斐却是已经醒了过来。 司徒斐调理着内息,十分紊乱。是做梦么,什么时候睡下的,为什么梦境如此的真实。好乱,好累,身体明显是受了内伤。抬头看了一眼天,这个时候怕是百日红要来送饭了。硬撑着站了起来,周围的坏境完全的陌生了,随便的朝哪走去,反正最后总是会走入原点吧。 司徒斐强撑着走了很久,觉得自己头脑越来越发昏,好晕。 司徒斐倒头落入了一个宽厚的臂膀。 司徒斐勉强睁开眼睛,一双目似朗星率先映入眼中“暮白,你来了。” 暮白用手附上司徒斐的眼睛,轻轻地碰了碰司徒斐的嘴唇“你累了该休息了。” “你这么干什么。”感觉到嘴唇上被亲了,司徒斐挣扎着要起来。 “放心吧,所以人我都杀光了,任怡安,司徒莽鹰,厉言我都杀死了,接下来就是你了。” “什么!”司徒斐一听这话连忙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暮白的肩膀微颤“我说什么!我说我要杀了你!” 暮白双目怔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温柔眼光,抽出身后的刀就朝着司徒斐砍去。 司徒斐一个躲身不及左手臂处深深拉下一道伤口。 ‘呃!——’这不是梦! 只听‘叮——’的一声,火花四溅。 司徒斐右手中的匕首,不偏不倚地对上了锐利的刀锋。 情况对司徒斐十分的不利,暮白刀锋其势之利方可破风。 “暮白,你要取我性命,尚且等到我把事情弄明白了以后。倒时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暮白像没有听到一样,长啸一声,冲天飞起,逼人的刀风,催得枝上绿叶飘飘落下。 司徒斐单臂侧翻,这时暮白一刀化作无数光影朝着司徒斐而去。 第十五章 白衣人停住,抬头望天。 暮白手一挥,刀柄在手,杀气! 片刻百日红也听到声音,‘哗啦啦’从前面的林子里传来。百日红也暗暗地摸到身后的剑。 ‘哗啦啦’前面有什么人从竟然林子里滚了出来。 暮白执刀迎上,定睛一看连刀都忘了收连忙把倒在地上的人抱起。 司徒斐浑身是土,肩上带伤,狼狈不堪。抱起的动作似是扯到伤口惊醒了司徒斐。 司徒斐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暮白轻声道“让我把事情弄明白了在杀我好不好。” 暮白料到司徒斐是心魔所致。可是自己在司徒斐的心中竟然是想杀他之人么。 百日红跟着暮白过去的,看见师哥受伤又昏迷心下大惊,不顾暮白抱着司徒斐就往司徒斐身上扑去“师哥!师哥你怎么了!” 暮白不动声色,抱着司徒斐后退一步“只是昏迷。” 百日红见暮白冷谈,因忌惮暮白也并没有说什么。 “那位道士不见了!”百日红回头寻不到白衣人身影。 百日红和暮白刚刚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林中的声音上了,完全没有注意到白衣人什么时候消失的。 “怎么办。要离开先天阵非虚云观道士渡引不可!”百日红着急地四处张望。 暮白不慌不忙抱着司徒斐在溪边驻足,取一片树叶俯身从溪中舀水,然缓缓喂入司徒斐口中,如此三四次。 百日红看暮白如此照顾司徒斐,心中忌惮减少不小,胆子也大了不少“神鹰教主。你是师哥的朋友啊?” 暮白没有答话。百日红也不介意接着说“难怪我看师哥在天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原来朋友在外面啊。” 暮白听着百日红的话不自觉的看了看司徒斐,见司徒斐在昏迷中紧皱着眉头,就用手去点了点,忽然停住,琴声!忽远忽近的琴声! 有人!暮白抱着司徒斐站起来,说了句“跟我走。”就朝着琴声方向而去。 百日红莫名其妙“喂,走去哪啊,你知道这先天阵其中玄妙么,你知道怎么走么。喂!喂!你别丢我一个人啊,你怎么走了啊!!”百日红忙跟上去“别走啊,至少把师哥还给我!喂!!……” 片刻后,两人即看到一小木屋。 木屋旁,一拢白衣,一袭白纱,席地而坐。 白衣人低垂着眼脸用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形成了诱惑的弧度。 百日红四周打量周围“我们是怎么走到这的。”这不就是师哥住的小木屋么。 “司徒斐就住在这里?”暮白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是。”百日红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句,回答完就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悔地看了一眼暮白。 暮白眼神扫过白衣人,就进了屋子。百日红也跟了进去。 简单打理了一下司徒斐肩上的伤口,“照看好司徒斐。” “嗯。”什么“嗯?司徒斐是谁?师哥名为陈斐。” 百日红转念一想“啊。师哥没有告诉你真名吧,不过也是外出执行任务用假名也是应该的。司徒斐,嗯。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司徒斐经常执行任务。”暮白简单地问了句,语气却是肯定。 “是啊,师哥在天澜除了师父那和外出哪也不去,有些师哥不服气还说师哥是师父养的顽童,半月前常师哥又说师父和师哥行苟且之事不得好死……”百日红突然没了声音,看见暮白的脸色黑得吓人任是谁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说。”沉默中暮白的声音听来极为隐忍。 百日红打了一个寒颤,“我,我可不知道,常师哥说当日去西院师父住处寻师父,却听到……听到……师哥呻吟着叫着师父的声音……”百日红偷偷地看了暮白一眼,话也说不下去了,一双眼光射寒星似是想把人生吞活剥样。 屋中沉默异常,不时,暮白推门而出,百日红终于松了一口气。 暮白推门而出,见白衣人负手而立,琴靠与一树上。 暮白走至白衣人身后,行了一礼“虚云道长。” 原来这白衣人正是虚云道长。一袭白衣,一玄音琴。 虚云道长转过身来也作一揖“暮居士。”抬起头来,已是去了面纱。美目似水,未语三分笑,嘴角轻钩,清秀年轻的脸上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一身白衣更是俊秀非凡。可真是看不出这么个人物却已是虚云观道长。 “不知历教主意欲何为。”暮白冰冷地问道。 “哈哈哈”虚云道长大笑三声“世人皆知虚云的先天阵有人进无人出。孰不知有一人以破此阵。” “厉言?” “哈哈哈,贫道相信,在痛苦的氛围之下,一定有人能挺身解救。汝是他亦是。”虚云道长看向暮白的眼睛,澄澈地眸子隐隐透着光。 “暮白不明。” “任何一种欲望,都是力之下的产物。先天本是两两对待之本。无力者或一力者尚可来去自如。这便是牺牲的真意。” 先天以幻象迷人,人的欲望有很多种因此走入先天阵便被自己的幻象迷惑逼疯,厉言当时一心求死没想到心中怨恨极深才破了先天阵,是因为厉言只有一念。所以意为,无念者和坚定一念者可破先天阵。 “净心守志,可会至道;断欲无求,当得宿命。汝之所求,非凡之求。” “我所求的么?” 虚云道长的眼睛弯的跟厉害了,凭白地添了几分诡异。 话后虚云道长便推门走进木屋,同时司徒斐也渐渐苏醒了。 百日红见白衣人走了进来,即刻屏住了呼吸,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了。 美质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风神俊秀,天质自然。 司徒斐醒了,自己是躺在床上的,微微偏头,也发现白衣人走了进来“谁。”气息弱不可闻。百日红听见,见司徒斐醒来欣喜不已“师哥,你醒了!”而后带着十二分的喜悦对着窗子外喊了一句“神鹰教主,师哥醒了。” 神鹰教主?暮白?啊对了,他没有杀自己么。 暮白闻声而进,进门就正对上司徒斐的眼光。 “谢神鹰教主不杀之恩。”司徒斐当真是冷冷地吐出了一句。 “杀?”百日红又郁闷了“师哥,神鹰教主不是你的朋友么,怎么会杀你呢?” “不是……”怎么会是朋友么,“……朋友……”本来竟以为是可以……可以依赖的…… 百日红听后看了一眼暮白,发现暮白脸色变成跟出去时的一样臭了,几句想问的话生压在嗓子口,不敢说了。 暮白看见司徒斐一字一字吐出,心如针毡般。 其实宁愿他别回答地那么快,像家人,像朋友,都只是欺瞒。 不是朋友!对!暮白从来就没有过朋友,没有情,难道只是因为是师父的亲儿才多了几分照顾? 男子又如何?男子之间便不能有情?还是你看不起这般逆天之事? 脑中突然冒出厉言当日在临渊亭的话。 暮白的心中思绪渐生……司徒斐与自己到底有何不同…… …… “司徒居士。”虚云道长的话音把暮白的思绪打断 司徒斐听音一惊“你竟是那日所见的白纱蒙面人么?” “正是贫道。” “师父究竟意欲何为,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为了你。” “为了我?” “任何事情,都有安排好的定数、命运。” “我,我不知道。我,我只想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又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做了什么……” “你的师父虽破先天却一直被心魔所扰,明白自己必须牺牲的命运还要坚持完成。无念最大,一念成魔。” “我身处先天阵?” “贫道清楚汝心中在想什么。汝心中所想的,就是汝此刻身在此地的原因。厉居士出自自发性的选择,天注定的命运,甘愿与刻意,总有不同的存在意义罢了。” 暮白站在门口,百日红坐在司徒斐的床尾,司徒斐没有答话,一时间屋内沉默彷佛连空气都失去了流通。 百日红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也没听懂。”转念一想又开口“你这阵主要目的是什么,别是想困住我们吧。” 虚云道长微笑“这是其中的原因。” “那你每天渡我,怎么会把我们都锁进来?” “所以我今天来渡你们。” “你不是每日都在么。”百日红又小声嘀咕一句。 虚云道长微笑看向司徒斐“只是心魔不解走不出心中的先天阵。” 心魔吗?司徒斐所想这几日之事,想必是自己的心魔所致。 杀死了父亲;母亲对自己的怨恨;还有师父的认同……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先年厉居士破阵先天心中先天犹存,近日托司徒巨石与贫道力解心中先天。世间万物,阴阳消长,顺逆交错,相反相成。仪者“神”也,二者均衡。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贫道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厉居士是以情所困,唯自能解。司徒居士被现实蒙蔽,心自能解。” “无有入无间,正所谓无形的力量能穿透没有间隙的东西。该来的,总是会来,因为这是注定的命运。” 司徒斐从床上起身,缓慢地走至虚云道长面前,抱拳“仙者,请指明路。” “哈哈哈”虚云道长又是大笑三声“厉居士托汝与贫道,孰不知自己才是能解汝之心魔者。今日贫道将渡汝们出去。” 天道人为,虚云道长希望他们凭己之力破心之欲魔。 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第十六章 虚云道长用玄音助司徒斐他们出了先天阵,刚出先天阵司徒斐就昏倒了,暮白没有丝毫迟疑抱起司徒斐就下山去了,留百日红一人在山上跳脚“喂!别走啊,把我的师哥还给我!!” ****** “主上!属下领罪。”周岚周晴双双跪在暮白面前。 暮白眼观周岚并无大伤“神鹰教不留无用之人。” “属下愿为以死……” “厉言所踪可查。” 周晴一愣回答“属下无能。” “查。” 周岚周晴相视一眼,齐声答道“属下领命!”这便是吾等效命的神鹰教教主,至死致忠的神鹰教。“属下告退。”两人在话音结束前应声消失。 暮白看向仍然昏迷的司徒斐。 “爹……”司徒斐喃喃道,暮白坐到了床边看见司徒斐的手攥得生紧伸手就把司徒斐的手抓过来展开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身侧。 师父的至亲。是不是这样凭白地就有一份亲切感。 “不要!”司徒斐无意识地抓住了暮白的手。 暮白的嘴角勾了勾,反手抓过司徒斐的手。 曾经好像有一次也是这样,被抓住被挽留,意外的是自己也默许了这种行为,一直地陪伴在身边,也许被人需要的滋味并不差,也许,也许是自己需要救赎也说不定。 “不要——!!”司徒斐喊着挣扎着坐了起来。 爹,又梦到爹了。 转眼看见暮白就坐在自己的旁边,手里还紧紧地抓着暮白的手! 司徒斐连忙松手。还抓着他干什么,本以为是可以信赖之人,现在想来还是利用自己寻找师父吧。 “好点了么。”暮白从没有安慰过人不知道要说点什么,看见司徒斐眼神闪烁,知道他还把那天入心魔之事信以为真,心下无奈。 “不劳神鹰教主费心,我要是早点死了岂不是不用神鹰教主亲自动手。” 暮白听后甚是无奈地摇摇头,又抓过司徒斐的手“我不杀你,也从未想过要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你,关注你,就这么地移不开了眼睛,怎么会想杀你。 司徒斐的手被握住,惊讶程度完全让他自动忽视了这句话。 “你你你,我我,我又不是姑娘!不用你这么安慰!”妄想抽回自己的手,无奈暮白握得十分紧。 司徒斐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 其实暮白又何尝不是呢。 情对暮白来说又算什么呢? 情,暮白从未想过。 对司徒斐的种种感觉可以称之为情么。 不想让他受伤的心情,不想让他难过的心情,就是情么。想保护想拥有的心情有点超出自己的负荷,心里满满地想要是溢出来的感觉得到抓不到。 别被仇恨毁了眼睛。 第一次,第一次找到了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暮白认真地说道。 司徒斐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怔怔地看着暮白,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 暮白被司徒斐看得口干舌燥,说不出的燥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代替师父!”,况且还是师父的唯一至亲,自己怎么能不照顾好。 司徒斐瞬间神彩消失,僵硬地从嘴角扯出一丝弧度“替我爹照顾我是么……真的是太感谢了!!!” 司徒斐赌气转过头去。这应该不是生气吧,这么害羞么,暮白的天真地想道,真的是小孩子气啊,笑着摸上司徒斐的头,恢复了就好。 司徒斐也不再挣扎,正色问道“你知道我师父在哪么。” 暮白神色随即也严肃了三分,“昨日厉言邀我至临渊亭。冯老前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已与我说。” “冯老前辈?” “鬼谛听——冯问情。” 昨日临渊亭一聚,事情豁然开朗。 “你的父亲和师父本互为挚爱之人……” 司徒斐震惊地看着暮白,隐忍着悲痛的表情。暮白摩挲着那双被自己紧紧握住的手,尽量抚慰着自己的心疼之人。 神明宫的败落…… 神鹰教的成立…… 还有一段不为人知也不能与他人言说的恋情…… “师父,他……他苦了那么多年。”回想起来那么多年相处下来,不苟言笑的师父,那不喜不悲的性子,竭力苦练剑术和毒术药理,全部只是为了爹么,为了爹的‘负心’么。 “你的父亲又何尝不苦。杀了你爹的并不是你。” 司徒斐抑制不住地全身微微颤抖“我定要和师父当面说个清楚。” “知道。”暮白揽过司徒斐在自己怀中。 明月浅浅当空,却也能照的清楚山谷内地景色。仿若是被渡了层银光的雪闪耀着显得异常妖异。 坡顶亭上本是朱红色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显不出一丝的原本的光华流彩。从亭柱上精致的雕刻,看得出原本这里也是一处富华艳丽的建筑,此时却只剩下一派苍凉,在一片大雪覆盖的寂静山谷中,格外的幽邃,空旷寂寥。 亭中已矗立了一个人。不扎不束的青丝随着夜风轻轻飘起,带着长袍群角也翩然扬起,衬着皎皎明月,竟像虚幻般,让人觉得那个背影仿佛隐藏着深深的失落…… 万籁俱寂的山谷,独倚临渊亭。 …… “师父!!师父!”师父在临渊亭。一早知道消息的司徒斐和暮白急急赶来。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光线偏转着折射进亭中,这清晨细嫩的阳光空荡荡的亭中显得十分的碍眼,细碎散乱的光线,打在亭中人的脸上,明明光线是这样的温暖而且明亮,却在永远照不进去的地方沉沦……一尺盈雪,寂然百年,雪白的发,飘拂着苍白的颜。 “师父!你的发……”一袭白衫,一头白发,翻飞如雪。 “你不在了,就应该带走一切,不该遗留下一丝让我牵念的影子。司徒斐的眉目间,有几分你的眼神,是越来越像你了,如此我便无法直视,我害怕自己再次沦陷,把他当做是你。” 司徒斐愣在原地,这么多年师父对自己除传授武艺之外不假辞色竟是因为这样的缘由么。 “漫长的岁月里,沧海历经的人生,最后留下记忆的深处还是与你相处的那些日子。” 师弟,你的眼真漂亮。司徒莽鹰噙着暖笑 “我们曾执手誓天涯。”不曾忘记那个斜晖脉脉的黄昏,无尽的缠绵在火红的斜阳里燃烧枯萎的未来。 暮白注意到了亭中原本干净无几的桌几上散乱不已,画轴上摔碎的碧玉瓷片掩盖不住画中人的神采。伸手把画卷上的碎片扫开,厉言即刻左掌一起,嘭的一响石桌登时化为千百块碎片。暮白在厉言起章时就已察觉护住了司徒斐。 “师父!!”司徒斐挣脱了暮白。 “我不再执着曾经,不去寻觅往昔留下的甜蜜与哀伤,只想问一问:黄泉之下是否还能相遇。”厉言深情地看着司徒斐,明明是看向司徒斐的眼却像再看另外一个人。此时的师父已是意识不清。 “嗯。”司徒斐回答道。司徒斐被那片耀眼的美丽所震撼。阳光打在师父身上,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白发白衣,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下巴微微抬起,眼睛中星河灿烂的璀璨。 师弟,你的眼真漂亮。司徒莽鹰噙着暖笑 ‘噗——’厉言口中血流如注。 “师父!!——” “师哥,你对我动心了么。” “师弟,此生,我只想与你白头到老。” 第十七章 司徒斐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地的,只记得一双手一直拉着他,干燥,有力。 呵,真是睡糊涂了么?为何会梦到师父死了?司徒斐摇摇头,穿起衣服。 门开了,轻手轻脚走进来一个红衣侍婢,见司徒斐醒来未语先笑:“司徒公子醒了,可用些粥饭?” 司徒斐见不是认识的人,也没多说,只道“暮白在哪?” 红衣侍婢将手中檀香点着放在香炉中“教主在收拾东西,司徒公子可是有什么急事?” “收拾东西?他要出去?”司徒斐皱眉急道,抢出一步往门外走。 “教主要去办事,还有,司徒公子你走错方向了……”红衣侍婢快步跟上。 司徒斐脸一红“在哪?还不带我去!” 红衣侍婢盈盈一笑在前方带路“司徒公子莫不是看上教主了?刚醒就急着找。” 虽然知道这是句玩笑话,可司徒斐还是觉得心神一阵摇晃。 不可能,我怎么会看上暮白?看上那个除了冷脸,连一个其他表情都欠奉的人? 等等……司徒斐站住了。 先天阵映出的是人心底最害怕最希望出现的事…… 我看到,暮白吻了我,还有暮白要杀我…… 这…… “司徒公子,你怎么不走了?不是很着急吗?”见司徒斐没跟上来,红衣侍婢诧异道。 司徒斐几步跟上“走吧。” 暮白想了想,还是执笔写了一封信,将信装入足下信筒,捋顺了黑鹰——玄的翎羽,道“去吧。” 玄一声清唳飞出室外,盘旋升空。 那是一种自由,一种肆意,不受任何拘束,上升,再上升…… 暮白回过神,却见司徒斐站在门外,目光也是追随者玄矫健的身影。 “何事?”暮白随手整理桌台,道。 司徒斐看着暮白两下整理好,才开口“你……要走?回神鹰?” “要走。不回总坛。”暮白开始检查要带走的东西,火石,银票…… “你去哪?”司徒斐有些着急,这家伙不是就这样丢下我跑了吧! 暮白闻言转过身正对司徒斐,道:“与你无关,周岚周晴带你回总坛。” 司徒斐愣住,暮白丢下自己不管了,昨天还说会照顾他,今天就把他丢给别人! 暮白以为司徒斐不愿回神鹰教,又道:“你不想回,就留下。” “我才不要留下!”司徒斐恨声道“我要跟着你。” 暮白停下,皱眉道“你跟我,做什么?” “你说过,代替我爹照顾我,我跟定你了!”司徒斐半分不让,一把将暮白长刀握在手里。 暮白与司徒斐对视良久,道“随你。” 司徒斐抓着刀往外跑,只留下一句“我去收拾东西!” 暮白松了眉头,手指一转,一道银光一闪消失在指间,竟是一根银针,刺穴封脉上品。 没有人,能在暮白拒绝时拿走他的兵刃! 何时?自己竟对司徒斐如此纵容? 暮白握了握左手,对还愣在一边的红衣侍婢道:“告诉离火堂主,即刻启程,教务南宫沐阳暂行处理。” 红衣侍婢一抱拳,瞬间消失,竟也是个高手! ****** 暮白牵着魇,轻轻挠魇油亮柔顺的黑色马鬃,魇享受的眯起眼睛,喷了个响鼻。 “咱们去哪?”司徒斐有样学样的挠着白龙的脖子,眼睛却盯着暮白。 “……衡州。”暮白隔了很久才回了司徒斐两个字。 司徒斐一撇嘴“还不走?” 两人翻身上马,魇与白龙足下生风狂奔而去。 ****** “老三,你确定,那魔教妖人暮白与天澜叛徒司徒斐今日会路经咱们水域?” 说话的是个长脸汉子,精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粗布裤子,连脚也是赤着踏在地上,十根脚趾与常人不同,皆是张开,稳稳扒在地上! 这是门功夫!常年在水上过活的人的功夫!十根脚趾扒住船舷,如同十根铁杵!牢固!稳定!无论船身怎么摇晃,他依旧能站在船上杀敌! “确认过了。最迟明日正午,暮白二人必会经过此处。”回话的人一身短打,是个青年体格精悍。 这时第三个人转了转手中瓷盏,那是一双文人的手,莹润轻健,那人轻轻抿了一口茶似是回味了一下才叹了口气,开口道“大哥,早对你说过,做事不能这么急躁。这几日你一直问三弟这个问题,探子没有一刻是歇着的,你就耐心等等吧!这事,不能急在一时。” 长脸汉子挠了挠头,一张黑脸微微泛红,显然有些尴尬,搓手道“二弟啊,你也知道我这性子,大半辈子都改不掉,你就……哎……你就迁就一下老哥哥吧……” 青年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二哥,大哥也是想手刃江湖败类,扬我彭蠡三杰的威名。” 文人本是冷着一张脸,听到这话也笑了笑,摇摇头“暮白四年前从关外来到中原,不日便得了魔刀之名,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长脸汉子与短打青年皆是摇了摇头。 文人将手中瓷盏慢慢放在案几上,没有发出一丝响动,这才道“他半日屠灭神刀门,铁刀庄,又半日荡平万剑宗,最后拖着重伤之躯灭了半个公羊家……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血流成河……因此,才得了魔刀之名。人是魔人,刀……是魔刀。” “魔刀……”短打青年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对……魔刀”文人看着青年,眼神却没有焦距“他的刀,太快!出刀,人即死。被杀之人甚至看不清他如何出刀!” 四年前? “老二,你是那时来的吧。”长脸汉子如何能做彭蠡三杰之一?显然并不是只有蛮力,他心思极细,正如一句话所说——有些人,不过是不想做太过聪明的事罢了。 文人扫了长脸汉子一眼,半晌,语调悲戚“没错,我就是公羊家幸存的少部分人之一。” “那……二哥你的名字?”青年问道。 “姬辰……公羊辰……都一样!家都没了,名字不过是个称呼,无需介意。”公羊辰执起瓷盏眼光流转。 “老二,你说暮白从关外回到中土,接着就血洗南武林?”长脸汉子沉吟片刻,问道。 公羊辰点点头。 “有什么原因没有?他杀这么多人,必然有个理由,不然又怎会只为了杀人连命都搭上。” 没错,杀人者人恒杀之,但更多的杀人者都能全身而退,他们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像暮白这样为了杀人差点连命都搭进去的,不是没有,少,太少! 杀人,总要有个理由。 公羊辰瞬间呆住,他从未想过暮白为何杀人!只因他是恶魔!是关外来的魔鬼!沾满血腥,收割人命!能止小儿夜啼! 与公羊辰一般的人,不在少数。 “暮白一人怎会有那么大的能耐,只神刀门弟子就已上百,更何况当时比之更强的万剑宗?暮白只靠一人之力,太难!除非他刀枪不入,内力不竭。”从刚刚就没说话的青年道。 一时间,没人出声。 “江湖传闻,暮白出身西域魔鬼城”公羊辰道“魔鬼城的人,总有些奇异之处。” 长脸汉子一瞪眼“西域魔鬼城!怪不得,怪不得出手如此狠辣!魔鬼城里只有恶鬼!” “魔鬼城,传说中众魔云集之地,三岁孩子也可以取人性命,那魔教暮白真的出身那里?”短打青年道。 “应该没错,十五年前有人见过刀魔阴风的招式,刀魔阴风出身西域魔鬼城,而暮白,他用的与刀魔阴风非常相似。”公羊辰道。 长脸汉子拿起面前瓷盏一口将茶水喝干,几片茶叶也被他嚼了嚼咽下去“即是如此,暮白出身魔鬼城无错。老二,咱们三个你最聪明,你说他杀了天澜掌门又南下寓意为何?” 公羊辰摇头道“不清楚,暮白行事诡异,除了四年前在南武林大开杀戒,入了神鹰教之后却是没多在江湖中走动。” “两位哥哥,照我说,管他呢!反正暮白若是来了,咱们三个让他有来无回!”短打青年将桌子一拍大声道。 最冲动的,往往是最年轻的,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如此。 听到短打青年的话,公羊辰皱了皱眉“三弟,莫要小觑了暮白,四年前就强悍至斯,今日怕是有精进了许多,咱们要小心,不得大意丢了性命。” “老二说的没错,前面这许多同道都没能将暮白击杀,咱们还是小心为好。”长脸汉子点了点头。 短打青年咧嘴一笑,只道不是还有你和大哥嘛,混没有将公羊辰的话放在心上。 公羊辰摇头苦笑,果真,没见过暮白杀人的人永远不知道他的可怕!那种让人窒息的死气,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面对暮白的绝望。还好这次准备充分,彭蠡三杰的名声还是起了作用,南武林同仇敌忾,尽数埋伏在暮白必经路上——从江州到彭蠡湖,而彭蠡三杰就是最后一站! 不成功,便成仁! 第十八章 “暮白,怎么样!有没有事!”司徒斐长衫染血,一手持剑,一手扒着船舷向后望,抽空看向船舱。 船后的追兵越来越少,他们已经放弃。 狭小的船舱内,暮白咳出一口血,只道“无碍。” 司徒斐冷哼一声“都这时候了,逞什么能!自顾不暇还想救人!” 暮白扫了司徒斐一眼“那一箭,你能避过?” 司徒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避不过,那支箭来得太快,太突然!如若不是暮白手中长刀微顿硬受了一记重锤借力为他挡了一箭,司徒斐早就成了江中水鬼,活不到现在。 暮白倒转长刀,一刀将近半入体的箭支削断,另一半留在体内并不拔出。 现在,不是拔箭的时候。拔出后会流血不止,封脉止血是可以,不过封脉后的暮白只能是个累赘,甚至比之常人还有所不如!所以,虽然难耐,虽然不利于伤口愈合甚至会加重伤势,暮白还是没有将箭取出。 众人皆知水路比陆路快,司徒斐将船停下,探头对船舱里暮白道“下船,你说的长洲到了。” 暮白睁开眼,瞬间清醒,猫腰扶着舱室走出船舱,踏上陆地的那一刻,一下觉得踏实了许多,暮白生在衡州,长在大漠此次便是第一次坐船。说没有不安那是假的,虽然水性不错但在水上依旧对功力打了折扣。 司徒斐借着夕阳余晖举目四望,不远处有一所木屋,作为临时歇处似乎不错。 “去那?”见暮白从船舱走出,司徒斐问道。 暮白皱眉“不可,有埋伏。” “有埋伏?在哪?”司徒斐戒备起来,虽然疲累依旧如一把出鞘利剑。 暮白看向木屋,又扫视了木屋后,侧耳听了一阵“三流高手二十三个,二流高手七个,一流高手两个。” 司徒斐咬了咬牙去扶暮白“那我们还是继续走水路吧。” 暮白没动,他站得很直“跑不掉,他们来了。” 暮白说的没错,三十几号人见二人下船却并没有想要进屋的样子,仗着人多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长脸汉子与短打青年,公羊辰却并无踪迹。 “暮白你上船!我拖他们一下!”司徒斐执剑拦在暮白身前将暮白与三十几人隔开。 暮白被司徒斐的动作弄得一愣,这是……被保护了? 二十年,暮白有生二十年多半独自一人,就算小时候被娘保护过,但面对暮振江的毒打,娘只能在一旁哽咽不敢相护,只有结束时,娘才会抱着暮白哼着曲儿哄他入睡。 “睡吧孩子……睡着就不疼了……”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睡着还会被疼醒。但是,若自己不睡的话,娘会难过的…… “怎么了?快上船啊!”见暮白没动,司徒斐急声催促道。 暮白提一口气,纵身上船,现在不是相互推辞的时候。 上船,解舷,几个动作下来已经满头冷汗。断箭在身体里来回摩擦,与骨头摩擦出咯咯的响声。 本就离得不远,三十几人见暮白要逃尽数运起轻功杀来。 司徒斐一把剑舞得生风,意图挡住冲向小船的人!但他一人终究势单,最先冲上来的长脸汉子和几个人已然掠过他奔向暮白! 暮白冷哼一声,内力运转屈指连弹,铁莲子带着尖啸破空而出直冲几人面门而去!几人之中有两人躲闪不及脑袋飙起一团血花,接着是脑浆,红红白白! 长脸汉子没有躲闪,九环刀猛力一挥,锵锵两声将射向他的铁莲子磕飞,一时间虎口剧震,一把九环刀几乎拿捏不住!长脸汉子虎吼一声,一跃三丈,九环刀劈头盖脸向暮白斩去! 暮白两颗铁莲子未能结果长脸汉子,指间又是一道银光闪过,暗器——封脉针! 封脉针极细,质软,若是没入人体根本无迹可寻!无药可医!但因为质软需要更强的内力才能驾驭。暮白已是强弩之末,不然怎会让司徒斐在前挡住敌人? 不能让人近身,近身所用兵器必是长刀,这个状态用刀,找死! 强运内劲,在生受一锤重击之时,经脉已受创阻塞,这样使用……管不了这许多! 经脉被压迫,发出可怕的吱吱咯咯的声音! 封脉针如同一道银电,划破暮色直直钻入长脸汉子眉心!又从后脑钻出! 不是他不想躲!长脸汉子尽力躲避却只能看见那道银光带着死亡的气息,逼近再逼近!没有疼痛!一瞬间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暗器钻出脑袋发出的爆鸣,声音后于暗器!!这是什么速度!!! 长脸汉子的身体带着惯性摔向船舱,暮白一刀将其劈入水中,身体被斩成两截!临岸的湖水瞬间泛起血色,内脏流出! 与司徒斐战成一团的短打青年厉声长嚎!一枪将司徒斐逼开丈许,合身冲向暮白,状若疯虎!司徒斐蓦然回头,想去阻拦,奈何又被人围住只能大叫一声“暮白小心!” 杀气! 扑面而来的杀气! 令人绝望窒息的杀气从暮白身上蔓延开,他盯住青年,犹如一只饿狼! 短打青年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冲向暮白的脚步一转开始游斗! 现在的暮白是一只困兽,气力已竭只凭意志强撑。只要不断缠斗,他们便能将暮白击杀! 暮白执刀的手微微发颤,每次格开长枪都能清晰的感到体力的流失。 迟早……会死…… 不!怎么能死在这?! 暮振江!还没有找到暮振江!!怎么能死!!! 暮白左手握住刀柄,第一次,双手执刀! 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每一条经脉都在呻吟,所有力量,所有精力全部灌注在这一刀,要——一击必杀! 暮白杀气收敛,一切犹如静止! 青年舌绽惊雷,一枪带着雷霆之势刺下,“死来!!” 司徒斐分神,暮白似是引颈受戮一般动也不动,不由大急“暮白!!” 一把剑,横在暮白身前破了暮白的蓄势,也挡开了青年的雷霆一击! 执剑的是个白衣书生! 几剑将青年逼走,又解了司徒斐之围,大叫一声“走!” 司徒斐与白衣书生提气一跃,飞身上船用内力击打水面,小船如离弦之箭转瞬飙远…… 青年被剩下七人围住,只这一会,便折了二十四人!其中便有彭蠡三杰的老大——长脸汉子。 “姬先生不会有事吧?”其中一个道,他的一只眼睛被司徒斐挑瞎却愣是没有呻吟,是条汉子! 青年摇头,“这是二哥的主意,若不是他,咱们怕是都要死在这里。” 回想刚刚,青年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暮白哪里是引颈受戮!分明是在蓄势——一击必杀!当时看不清形势,以为可以结果暮白,最后若不是二哥挑开他,估计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 那给将青年截住的赫然便是——公·羊·辰! ****** 小船中,暮白盘膝斜倚在舱内,司徒斐在书生的帮助下给自己处理伤口。 “你是何人。”暮白看向书生眼神冷冽,似乎刚刚为自己与司徒斐解围的不是这人,他——并不领情。 司徒斐好心,皱眉道“暮白,这位先生救了我们。” 暮白似是没听到司徒斐的话,冷声道“你有何目的。” 司徒斐刚欲说什么,被书生拦住。 书生倒是好脾气,笑了笑道“路见不平而已,阁下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暮白冷哼一声“路见不平?怕是没安好心。” 书生脸上扬起一股怒气,泥人也有三分火性,“阁下未免欺人太甚!若怀疑在下不安好心,在下这便离开!”说罢往舱外走。 司徒斐赶忙一把抓住书生“先生莫怪,我朋友是太过小心,并没有要赶先生走的意思。刚才,多谢先生出手相救,敢问先生大名。” 书生看了看司徒斐,见他一脸真诚不似欺人,又看了看暮白,轻哼一声转过脸去“在下姬仇。” 司徒斐抱拳道“姬先生,幸会,在下司徒斐,那边是在下好友……” 司徒斐话未说完被暮白抢先接过“宿白。” 介绍之后,暮白对姬仇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尽管暮白对谁都是一副冷淡样子,但司徒斐总感觉他对姬仇怀着很深的戒备。 姬仇顺着司徒斐力道坐下,暮白冷哼一声“现在湖中,你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姬仇瞬间起身,怒视暮白“你!” 司徒斐心中哀叹一声还是认命起身抓住姬仇,怕他伤了暮白“好了好了,姬先生坐,暮白你少说两句!” 最后两人各在船舱一角休息,司徒斐在中间无奈叹气,一夜无话。 第十九章 次日正午,渡口。 姬仇扶着司徒斐走出船舱,司徒斐有些发热,脸微红步履散乱。 暮白走在后面,一夜运功已恢复一些,他的伤并不比司徒斐轻,但他并不相信突然出现的姬仇。暮白从不轻易信人,即便是司徒斐也是在司徒斐先露出软肋之后才慢慢接受,于姬仇,司徒斐夹在其中,暮白伤势自顾不暇并无精力多做拒绝,故而他冷眼在一旁时刻防备。 “找家客栈吧,你需要休息。”姬仇的语声温文,不似江湖人的豪气,到有些书生气。 司徒斐被姬仇扶着前行,脑子有些不清醒,但他始终觉得自己不会有危险,因为有一双眼睛在他背后,一直注意着他,司徒斐知道那是暮白,只要暮白在司徒斐绝对安全!司徒斐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仿佛这种想法一直在,只是这时候无比清楚的印在脑子里。于是司徒斐回头,因发热有些红的眼睛看向暮白,带着些迷茫和询问。 暮白本无意在此多做停留,只欲补充些干粮继续赶路,虽说他们行船一夜并未再次遇敌,但暮白总感觉他们还有后手,暮白觉得有些不安,他的直觉向来很准,特别是在他没有完全把握自保的时候。 司徒斐眼神望来,暮白眉头微皱心下一软。 司徒斐旧伤刚愈新伤又来需要好好休息,若他不顾司徒斐伤势执意赶路司徒斐不会有异议,但会留下病根,一辈子。 罢了,便休息几日,暮白点了点头,姬仇带着司徒斐向不远处客栈走去。 暮白从魔鬼城出来,杀人的手段不止一个,若真有人趁这时杀将过来,暮白眼神一冷——死! 而暮振江,便再等上一会罢…… 安置好司徒斐,暮白盘膝坐在榻上闭目调息,他没有再开一间房,这时候守在司徒斐身边才更安全。 暮白睁眼,经过一夜调息,功力恢复三成,但经脉受阻并又是打了折扣,两成半,最多两成半。 姬仇在隔壁客房暗忖,暮白疑心太重,又是谨慎想要杀他有些困难,而传闻中天澜叛徒司徒斐似乎并没有多么十恶不赦。 司徒斐从昏睡中转醒,伤口微凉经过处理,发热也降下了一些,脑袋不那么昏沉。转头看见暮白在不远处榻上,心下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 暮白听见司徒斐响动也是睁眼看来,见司徒斐正定定看着自己不自觉眼神便柔了下来“醒了,吃些东西。”暮白下榻,走出房门吩咐小二端些清淡的饭菜,司徒斐眼珠一直黏在暮白身上,嘴角慢慢翘起笑得很灿烂,暮白这人确实足以让人安心,不论暮白在别人眼中如何,恶鬼也好,狂魔也罢,在司徒斐心里,足以让他安心让他依靠。 司徒斐既已醒了,暮白便准备干些正事——准备食物。 “你去哪?”见暮白欲出门,司徒斐忙放下碗筷问道。 暮白似乎还没适应行事前报备,一愣答道“补充食物。” “我随你一起。” 暮白一皱眉,道:“不必,你休息。” “这时候还是一起的好,以防他们逐个击破。”司徒斐晓之以理。 也对,见暮白一点头,司徒斐迅速着装,不知扯到了哪边的伤口一阵龇牙咧嘴,暮白摇摇头帮他整好衣服,司徒斐回以一笑。 渡口小客栈,隔音并不好,加之姬仇运起内功偷听,司徒斐二人欲补充食物之事他自是听到了,不过姬仇并不打算同去,若时时盯梢太过刻意反而引得暮白和司徒斐疑心加重,他的介入方向只能是对他有些感激的司徒斐,不能是疑心重的暮白。 不能不跟,若是两人半路走掉他姬仇的计划岂不是尽数落空?不能正大光明跟从,故而只能偷偷尾随。 他估计的没错,暮白杀人手段很多,就算一身武功不能发挥,依旧可以自保,甚至护司徒斐周全。入住客栈一日有半,明的暗的杀将过来三队十一人,尽数折在看似重伤的暮白手里,姬仇的心情又沉了几分。 街上,买首饰、胭脂的小贩大声叫卖着,仿佛女人搽了他的胭脂便可以青春永驻,容颜不老,勾得男人统统拜倒;卖鲜鱼的大叔正卖力的破着鱼,他的妻子正和买鱼的小伙子讲价;巷中买糖人的大爷和卖糖葫芦的大爷似乎很不对盘,俩人扯吼着叫卖,一个比一个大声,一个比一个叫得花哨…… 暮白与司徒斐并肩走在街上,他们刚置办完食物,现在都在暮白手上提着。 或许是买糖葫芦的大爷声音实在太大,司徒斐目光不由自主往那边飘去,红红润润的红果上面滚着一层亮晶晶的糖浆在冬日的阳光下折出诱人的光泽……好想吃…… 暮白看着司徒斐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这么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盯着糖果转不开眼。 暮白哪里知道,司徒斐盯着的不只是糖果,还有他的回忆,小时候的回忆……甜甜的,带点微酸……那是南宫伯伯和娘带回来的味道,轻快,明艳,是小时候,只是小时候…… 暮白不懂,因为他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连回忆也省去了。 司徒斐惊讶的看着暮白走过去,又举着一根糖最少的糖葫芦走回来。 司徒斐从未想过,暮白有一天手里举的不是锋利肃杀的长刀,而是一根亮晶晶甜腻腻的糖葫芦! 不得不说暮白这时的形象有些可笑,他还是冷着脸,但司徒斐依旧发现那张冷脸上有些微微的僵硬,毕竟和一群孩子妇孺挤在一起买糖葫芦的事他是第一次做。 看着举到眼前的糖葫芦,司徒斐瞪着眼睛惊讶道“给我的?” 暮白似乎有些不耐,只道“拿好。” 司徒斐撇撇嘴,一瞬间的感动过去之后有些无奈,真让他一个大男人站在街上啃糖葫芦?而且……明显这糖葫芦是残次品,糖少……他才不要! 司徒斐是个不肯吃亏的主,于是暮白又惊讶的看着司徒斐挤进人群,不一会美滋滋的捧着一根亮晶晶,沾满糖的糖葫芦回来,这上面的糖,比刚刚暮白拿的那根多了起码两成! 司徒斐得意的冲暮白一挑眉,率先向客栈方向走去。 暮白与远处观望的姬仇都是一愣,接着摇摇头。 暮白跟上司徒斐,忽的眼神一冷,出手如电将司徒斐扯开,发力抛出两丈! 这厢司徒斐一个翻身尚未明白为何,那边暮白已扔下手中累赘拔刀将一名刺客击杀,血溅三尺! 平民百姓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女人尖叫、孩童哭喊、小贩扯吼……惊慌!杂乱! 逃命中的踩踏不知又有多少人受伤,多少人死亡! 刺客! 三个! 暮白一手执刀,刚刚电光火之间出手应变将他恢复不多的内力又耗去一成,现下能用的——一成半! 司徒斐站定,手中糖葫芦扔到一边,握剑在手。 姬仇心中暗骂——就算急于杀了暮白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动手啊!亏他们还是正道,将不会武功的百姓不当人命吗?! 两个刺客对视一眼,一点头分别向司徒斐二人攻来! 司徒斐长剑出鞘,内力复了五成,对付这般二流高手堪堪够用。 刺客挺剑便刺,一瞬间竟连刺三剑! 司徒斐急急向后撤去,长剑竖起,叮叮叮三声,刺客三剑竟都刺在司徒斐长剑护手上! 司徒斐内力一震将刺客震出一丈,冷锋斜指,杀意凝眉,手腕轻抖一时间漫天剑影,如雨如风!杀气成线! 杀招!一剑!封喉! 刺客拼命捂住喉咙,奈何喉咙已被司徒斐一剑洞穿,留下一道剑痕! 刺客——死! 与司徒斐相比,暮白这边要血腥得多! 暮白长刀在手,即使不用内力催动刀罡未出,刀气环绕! 刺客一条软鞭舞得如同一条银蛇腾跃,极尽诡奇!一时间鞭影重重竟似将暮白困在其中! 长刀与鞭影在空中对撞发出金石之声,震得人耳中轰鸣。 暮白终究气力不济,且战且退,二流高手竟把暮白逼到后退! 突然,街角传来一凄厉女声“环儿!环儿过来啊!环儿!!我的孩子~~~~” 暮白眼神微扫间瞥见一孩童就在他身后两丈! 惨剧发生!所有人惊慌逃命,这孩子怕是刚刚未来得及逃走!现下被吓住竟只能愣愣看着眼前几人死死伤伤无法动弹! 此时司徒斐正在于刺客相斗,姬仇想要将孩子救下却无奈太远,刺客攻势一刻不停! 暮白若是闪开刺客一击身后稚童必会血溅五步! 时间太紧!不及多做思考!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那孩童必死的时候,暮白眼神一冷,长刀微顿立时被银鞭缠上!两人开始角力! 黑巾下的刺客冷笑一声,拼内力?以现在暮白的状态无疑找死!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暮白长刀向后一拉,左手抓住银鞭将刺客扯向自己,同时足下发力向刺客撞去! 弃刀! 手中无刀,心中有刀! 右手并指,内劲催发刀罡一闪即没,刺客从头到脚被斩成两半!至死他的眼中还带着冷冷的嘲意。 一切,发生的太快!! 这时暮白的长刀才将将落地。 暮白没去捡刀,转身像孩童走去,将那孩童抱起,捂住眼睛“没事了,没事了。”他的声音很轻,手很稳,足以让人安心,孩童慢慢软下身子,哇的哭出声来。 第二十章 自古正邪不两立,管你是否遂愿,深处江湖便只能风雨飘摇,能主宰自己生死命数的,寥寥数人,却都是以惨剧收场,时耶?命耶? 能改变的,不能改变的都是命…… 桌上,菜未动,酒却已尽了三坛。 烧刀子。算不得什么好酒,却偏生有人喜欢。 饮酒的是个白衣书生,面泛红霞,已有几分醉意。 书生一抬手,拍开酒坛,酒液涌入口中,奔入喉间,五脏六腑如同被火燎烧、钢刀刮过,呛得人气血上涌,连带灼红了一双清亮眸子。 眸中薄薄一层水雾迟迟不肯退去,带些迷惘,似乎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不能寻回。 ……良久,书生又抬头灌了一口烧刀子。这一口喝得有些急,书生一手抠住木桌呛咳了好一阵才平复。方才咳得狠了,青丝有些散乱,绕着颈项如同顽皮的孩子。 书生慢慢将头抵在桌上,手中酒坛被捏得死紧,骨节泛白。 “娘……孩儿是不是错了……他竟是暮家之后……暮家之后……” 白衣书生喃喃着,犹疑,痛苦,挣扎…… 公羊辰! 抵在桌上,公羊辰双目微闭“当年……莫不是……报应……怨不得,怨不得他血洗南武林……竟是这样,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 “……娘,孩儿究竟该如何,如何去做……他并不如传闻般十恶不赦,在那种情况下会救稚童的人又怎么会是无心之魔……” 暮白救了孩子的一幕扎进公羊辰眼里,晃了心神…… 暮白笑的有些僵硬,想来是不常笑的,见他柔声安抚了惊恐的环儿,等环儿母子走远才闷哼一声,扭头呕出一口血,倚着司徒斐才没有立时委顿在地。 司徒斐架着暮白走远,公羊辰却并未跟上,随意寻了处酒馆愣愣坐下,在小二连声催促下要了酒菜一直独饮到现在。 昨夜才收到消息,暮白身世成谜偏生在此时让公羊辰得知,原来四年前血洗南武林并非暮白魔性大发,而是更早的血案积下的因果业债…… 被正道之人厌弃的魔教妖人尚能为了救人如此作为,为何自诩正道的他们却丝毫不顾旁人姓名,一心只想将暮白诛杀当场。 为何? 正邪之分,第一次在公羊辰心中动摇。 “娘……孩儿究竟是不是错了……若不是为了报仇,孩儿又何必残喘于世,又何必,何必如此……” 话说两头,自那母子走远,暮白气力不济倚在司徒斐身上被司徒斐架回客栈,调息适才堪堪转醒。 “好些了吗?要不要去请大夫看看?”见暮白醒来,司徒斐忙凑到近前连声询问。 暮白摇摇头,道“无碍……”方才未觉,这一出声才发觉喉间干涩,声音嘶哑难辨。 司徒斐转身倒了杯茶水,茶水尚温,递给暮白。见暮白眉头紧锁,似乎还在差异自己的声音为何会变得如此喑哑。 这一刻表情竟像小孩子一般,想及此处司徒斐轻笑出声。 暮白接过茶盏,没喝,抬眼依旧哑着嗓子问道“笑什么。” 司徒斐一挑眉“笑你。” 暮白并未追问,下床,身体似乎有些不受控制,扶着床勉强不倒。 “这便是你口中的无碍?我算见识了。”司徒斐冷哼一声,抱臂站在一旁没去扶暮白。 暮白站在床边缓了一会,才迈开步子走到桌边将茶盏放下。 暮白不喝茶,司徒斐却是忘了的。一瞬间有些气恼,不知是气暮白强撑的性子还是气自己太过粗心。 司徒斐一甩手将门摔得咣咣直响,暮白看着大开的门有些不解,司徒斐在生什么气? 就算是南方,冬季还是有些冷,门大开着虽说是客栈室内终归是有风,暮白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 司徒斐端着一碗热水进屋,看到的便是暮白扯紧衣服的动作,不禁又是一声冷哼,几句话不过脑子就冲了出口“暮白,你不是很厉害么,你这般的人居然也会怕冷?你不是天下无敌了么!你不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么!你不是无碍么!” 暮白看着司徒斐有些费解,这又是在生什么气,“你有事便说,何必如此。” 司徒斐被暮白一堵,仿佛一拳打在一团棉絮上,丝毫使不上力,不由使劲皱了皱眉,将手中水碗顿在桌上,“喝你的水。” 暮白慢慢将碗中热水饮尽,觉得舒服很多,缓过劲来便向司徒斐问道“可曾看见姬仇?” “没有。怎么,你不是不愿见到他吗?”司徒斐诧异道。 “姬仇未必值得信任。”暮白道。 司徒斐坐在暮白对面,顺手将刚刚到给暮白的茶端到自己面前,饮了一口“他救了我们,你为什么总是排挤他?” “你觉得,是他救了我们?”暮白转着手中的青花碗道。 司徒斐没说话,他知道暮白的话没完。 “若不是他碍事,袭者必死。”这话若是别人说出,司徒斐自会耻笑,但由暮白说出司徒斐却紧紧皱起了眉,只因暮白有这个实力。 “如若这样,你会不会受伤?”司徒斐问道。 暮白一点头,道“会,不重。” “这样似乎也说得过去,若姬先生是真的帮助你我,你这样岂不是错怪了他?”司徒斐的心总是好的,他宁可相信这世上多是好人。 “所以,没杀他。” 暮白回的理所当然,司徒斐扯了扯嘴角,不愧是暮白,何等狂傲,重伤至此还不将一个一流高手放在眼里。 司徒斐转念一想,若不是这样,也不是暮白。 ****** 公羊辰微醺,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坐了一个人。 “小二,五坛烧刀子!” 公羊辰心下一惊,何人!竟能不惊动他坐到了他面前! 抬起微醺的双眼,面前是个汉子,一身灰黑色衣衫,带两把圆月弯刀,一看便是关外来的刀客,双手刀,刀客。 刀客见公羊辰抬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他的眼睛很亮,带着一种大漠来的自由与放荡。 公羊辰脑子有些不清醒,看着眼前的刀客,竟想到了暮白,那双眼睛同样明亮…… 同是大漠来的,为何暮白眼里只有大漠的孤寒,而眼前这人却是一种狂放不羁!但这二人却又如此相似,一种韧性,带着大漠而来的苍凉和生命的韧性。离近了倾听仿佛可以听见隐约的风啸,那是灵魂的声音,镌刻在灵魂上的寂静与厚重。 燕归来看着公羊辰,这人挺有意思,竟看着自己发起呆来。 起初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人在酒馆里自言自语。 这世上,自言自语的人很多,喝多了酒自言自语的酒鬼就更多了,但自言自语中念着暮白名字的人很少,自言自语念着暮白名字还语气迷惘的人,燕归来却是第一次见,于是他来了兴致,坐到了这书生的旁边,谁让他燕归来就只有暮白一个兄弟呢。 第二十一章 公羊辰微微仰头,微醺,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对上桌子对面亮晶晶的眼睛,欲言又不知说什么“你……” 燕归来暗忖:这看上去像只羊羔儿的书生真的想对付他的兄弟?如同狼一般的暮白?委实有些好笑。 燕归来心下好笑却并不表示,当下又拿起酒坛,扯了封纸却并不倒入酒碗,单手抓起酒坛对着书生“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搭个伴儿!” 说着抢下公羊辰手中精致酒盏,颇为鄙视的扔到一边,有扯开一坛酒,也不管公羊辰要不要,硬是塞到他手里颇为豪气道:“来来来!酒要大口喝,肉要大口吃才是爷们儿干的事!” 公羊辰一愣之下手中已被塞了一坛酒,有些哭笑不得。 竟然从他手里抢了酒盏?看来自己真的喝多了呢? “这位……这位兄台,在下已经有些醉了,就不再奉陪,兄台自便。”公羊辰看着眼前带着关外气息的男子道。 燕归来才不管书生是否真的醉了,他想知道的东西还没问出又怎么会放这个书生走? 燕归来摇了摇头:“哎哎哎?兄弟你太不给面子啦,难道关中人都是这样的?连我们关外汉子一半豪爽都没有,啧啧啧……” 带了些遗憾和讽刺的话让公羊辰刚想离开的动作一顿。 彭蠡三杰是什么人?彭蠡湖上豪爽真性情的汉子!竟被一个关外来的客人小瞧了?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它发生?! 也许是先前喝了些酒的缘故,公羊辰脸色有些红,似是赌气,似是被激单手抓起酒坛,长身而起“这位兄弟,莫要小觑了天下英雄!” 眼前书生傲气凌人,豪气顿生,燕归来眼睛一亮,同样抓起酒坛“好!” 两人对桌而饮,具是一口气饮了一坛! 燕归来终是喝惯了烈酒,也喝惯了大口酒,一坛烧刀子不算什么,几口喝干,看着书生也是大口大口烈酒往肚里灌。 公羊辰一口气喝完一坛烧刀子,酒意上头,满面红霞,竟是放开了些,朗声向对面看着他的关外汉子道:“如何?” 语调带了些傲气,却让燕归来有些欣赏:“真汉子!” 语罢,二人就坐,燕归来先开了口:“我是关外来的,用刀,名字是燕归来,你呢?” 公羊辰略一迟疑:“在下姬仇。” 不得不说,在男人的世界中,酒是个不可替代的东西。 空了五坛烧刀子后,燕归来看似不经意问出了一开始的问题:“姬兄弟,你有心事。” 公羊辰微醉,燕兄真能喝,依他在水寨中与众位兄弟练出的酒量,放倒四五个大汉轻而易举,燕兄不愧是关外来人! 蓦地听到燕归来的问话,公羊辰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题在脑中转了转才明白燕归来在问什么:“燕兄多虑了,小弟能有什么心事呢……” 燕归来夹了口菜填在嘴里,“你不快活。” 公羊辰默然。 良久…… 公羊辰盯着一处桌角,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灼了嗓子,声音有些微哑“燕兄,你说,正邪是不是真的那么清楚明白……” 燕归来眯了眯眼,遮住凌厉的目光,“正邪?” 公羊辰目光依旧没有从桌角收回“正邪,正道与邪道,正派和魔教,好人和坏人……” 燕归来略一沉吟“姬兄弟,你说我们大漠上的狼,吃掉牧人的羊子到底是对是错?” 公羊辰脑子转的有些费劲,有些讷讷道:“自然不是错的。” 燕归来一笑:“那羊子有什么错?活该被吃?” 公羊辰微微侧了侧头,有些想不明白“狼是错的?” 燕归来一口喝干残酒,呵了一声“狼又有什么错?这天下间,牧人养羊子,没人养的狼崽子便要活活饿死吗?这是什么道理?” 燕归来语毕不再多说,埋头吃起来,一桌好菜,关外的大漠可是没有的。 公羊辰缓缓收回盯着桌角的目光,转而看着燕归来。燕兄的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羊错了还是狼错了? 待燕归来吃饱喝足,公羊辰还是那般愣愣看着他。 燕归来叹了口气,终是看不下去公羊辰为了这个问题变得如同痴傻了一般。 这本是个简单的问题,牧人饲羊,为生存,狼吃羊,也为生存,羊便是最无辜可怜的么?那么羊又为何心安理得的吃着接受牧人的照拂?没有牧人,它要怎样活下去?说到底,各取所需罢了;说到底,各为求存罢了。 “牧人,狼和羊都没错,都是为了活下去。” …… ****** 暮白与司徒斐用完饭,司徒斐叫小二打了热水。连番的折腾下来身上早已脏乱不堪,路上没有时间亦无条件自然必须忍耐,一旦有了机会,依着司徒斐自小生长的环境,忍受不了也是正常。 隔了屏风,司徒斐泡在浴桶中,将自己好一顿搓洗,感觉掉下三斤老泥,有些不想从浴桶中出来。 安全有暮白在,不用担心,心神一松有些昏昏欲睡,最后竟是靠在温热的浴桶中睡着了。 暮白在榻上打坐,调息伤势,开始还能听见司徒斐动静,过了一阵声却久不闻响动,沉音唤了两声没有回应,心下微叹,该是睡着了,这一路委实让他受累。 下榻,绕过屏风便看见司徒斐一只胳膊搭在浴桶上,倚在胳膊上睡的正香,用皂角洗过的头发还未擦干,顺贴在脸颊上、脖颈上、后背上蜿蜒曲折盘旋深入水中。 暮白目光一凝,二十几载人生,暮白从未照顾过人,更不曾被别人如此相待过。 与他关系亲近的也只有魔鬼城中的兄弟燕归来,剩下一个便是司徒莽鹰,只是这二人从未需要他照顾,也从未这样……亲近…… 司徒莽鹰起居自有下人照料,暮白虽为弟子却也只是名义上,不需如此。 燕归来却是有过重伤不能自如行动的时候,不过魔鬼城中的人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重伤的人具是寻一处隐秘地点疗伤,又岂会在他人面前露出弱势? 眼前司徒斐对暮白并不设防,这似乎让暮白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暮白目光略敛,看向司徒斐柔软的脖颈,只需一握便能折断。 竟然真的放心至此?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安全交予另一个人手中,司徒斐……你究竟是有多少信任可以与人?还是因为……因为与我是特别的么? 眼见水要凉了,暮白也不再想,顺手取了一方净布将司徒斐的长发裹起来搓干,动作之轻并未扰了司徒斐安眠。接着,一伸手,将司徒斐从浴桶中捞了出来。 手中的温热柔韧,让暮白动作一顿。 乖乖的,温热的,属于少年的坚韧的身躯带着让人安心的热量与重量,司徒斐柔顺地贴在暮白的胸膛竟让暮白想起魔鬼城中偶尔遇到的一只羊羔,也是软软的,温热的,让人安心的柔顺不设防,安心得……不想放手…… 走向里室的脚步亦是慢了几分。 擦干,将司徒斐放到床上盖好棉被,动作出奇的轻柔。自然而然地做完,彷佛一切都只是在照顾,却不知道这已经远远超出了照顾的范畴。 暮白安顿好司徒斐倚在床边喘了两口气才转身去了桌边,伤势未复,这般折腾却是有些勉强。 却说司徒斐,从被暮白抱上床榻自是已经醒了。再怎样也是自小习武之人,哪能被人如此照顾都不醒地。暮白,他应该是知道的吧,知道自己醒着的吧。可,为什么还…… 有些别扭,被人如此照顾,被暮白如此照顾,可是很安心,很享受,那胸膛宽厚温柔地安抚人心。自己似乎本就对暮白存了不一样的心思,但而今暮白坦诚如此对他,司徒斐又觉一丝失望。 没有醒,是不想尴尬。 这一路,司徒斐是知道暮白对他的不一样,与对任何人是不一样的,可他不知暮白是什么意思,不知暮白是否只是因为爹亲在照顾自己,不知暮白是否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知暮白是否能接受这有违常理的事情…… 毕竟,父亲还有师傅…… 司徒斐并不是冲动的人,这种事,需要一个合适的时间。 显然,不是现在。 暮白要去衡州,司徒斐知道。 暮白去衡州干什么,司徒斐不知道。 只愿能跟随你的脚步。 第二十二章 一夜无话。 司徒斐扎扎实实睡了一觉,清晨起床自是精神百倍,暮白打坐一夜,调息之下内伤也复了几分。 叫了隔壁姬仇,下来用饭。 “不知二位有何打算?”姬仇开口。他本不该开口,但此时,不知为何竟生出一阵无力感,勾心斗角,太累! 暮白目光微闪,也不出声,司徒斐接过话:“我二人要去衡州,不知与姬先生是否同路?” 姬仇略一点头,只道同路并未说出缘由,司徒斐自是不会去多做探听,他相信暮白判断,既是敌人,又是已经摆在明处的敌人,只需小心些罢了。 三人身处是暮白选位置。是本能,亦是习惯,这位置,能看清进出客栈所有人却并不引人注目。 此时,暮白眼睛一亮,将手中双箸急急停下,起身向门口走去。 司徒斐见状甚异,什么人,竟能让暮白如此失态?无错便是失态,依暮白性格,万事不惊,又如何会显出焦急? 司徒斐顺眼望去,门口一个汉子刚进门没两步,一身灰衫,两把弯刀,及其简单,显然是个关外刀客。 关外? 刀客? 司徒斐恍然,传闻暮白出身关外魔鬼城,认识几个西域刀客也不足为奇。 相比司徒斐的恍然,公羊辰或者说姬仇,心里就没有那么淡然。 这!不是昨日与他对饮的关外刀客——燕归来吗?想是一面之缘,那一套羊与狼的理论还在公羊辰心中不得解,没想这时间还未过一日,便又见面了!而且,公羊辰眸中冷光一闪,这燕归来明显与暮白有旧! 他们,什么关系? 公羊辰心下微寒,冷汗立刻湿了一背。 昨日酒醉,燕归来若想杀他,易如反掌!心电急转下又将昨日之事回想一遍,昨日并未口出祸事才心下稍安,放眼去看暮白与那关外刀客燕归来。 不管司徒斐与公羊辰如何去想,那边迎上去的暮白与燕归来具是看到了对方。 燕归来双目一亮,一个粗犷不羁的笑容就那么张扬在了脸上,这样的笑,让人一看便会心生豪气。 暮白嘴角也牵起一个类似笑的弧度。 啪! 两只拳头撞在一起,简单有力! 紧接着两人狠狠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燕归来后退两步一晃站稳,暮白却是连退三步,第四步虚踏才稳住身形。 “哈哈哈!木头!不管多少年还是拼不过哥哥我吧!哈哈哈!!”燕归来大笑道,声音很大却不让人生厌,厅堂中人或是一笑,或是觉得有趣,或是摄于两人江湖打扮,具看着这对久见的兄弟,并未有人煞风景出头指责。 木头?司徒斐一愣,难道是暮白?念头急转,竟是有些控制不住,笑得打跌。 其他人不知,木头的称呼只道是儿时诨名,而深知暮白是何等人物的公羊辰却有些错愕,不知该用什么心态面对着一幕。 木头,暮白,真是有些好笑啊!公羊辰不是司徒斐,不敢过于张扬,只是微微颤抖的肩膀昭示此人忍笑忍得非常之辛苦。 燕归来与暮白二人之间比试是认识之后便常有的事,二人均是根骨奇佳,悟性又高,又是长在魔鬼城这样的地方,相比之心谁会没有? 燕归来比暮白略长几岁,按理说暮白称一声哥哥却也理所应当,但暮白是何等人?怎会轻易开口?就算心里已经承认这个兄弟。 燕归来知晓这个兄弟心性,他不开口却不影响自己时常占占便宜。 比试总是胜败无定,兄弟之情却是越发稳固。 对于燕归来方才自己不如他的定论,暮白冷哼一声,只道“久见了,呆鸟。” 呆鸟之称,自然指的是燕归来,能叫燕归来呆鸟的,也只有暮白。 燕归来与暮白落座,暮白为燕归来与司徒斐的介绍,一如他平日说话一般简短,“燕归来,司徒斐。” 燕归来对暮白性子的了解并不说什么,自来熟的就与有些郁闷的司徒斐说上了话,倒是公羊辰,燕归来并未与暮白说什么,公羊辰自己更不可能揭破。 “木头啊,这就走?也不让我休息两天?”见暮白退房牵马,燕归来后知后觉的嘟囔道,虽说是嘟囔声音却颇大,暮白未觉,司徒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是从关外千里迢迢来找暮白,暮白竟一点也不照顾这个朋友。 思及此处,司徒斐伸手扯了扯暮白衣角,暮白停下眼神相询。 司徒斐开口道:“要不,咱们多歇息两天?燕大哥刚从关外来是该休息一下,况且你的伤……” 话未说完,暮白伸手打断“不需。”又看一眼一边听到司徒斐的话有些错愕的燕归来,道:“不用。” 司徒斐霎时明白了暮白的意思,却不由皱眉,当真不用?这般受伤不及休息,昨日又是拼力,这人当真不将自己当人看么? 刚欲说什么,燕归来却挠头对司徒斐道“哎哎哎?没事没事,别当真。我就是想逗逗木头。这家伙一直等着这一天,我这做大哥的可不能拖后腿。” 司徒斐听出什么,皱眉“这一天?一直?” 燕归来一顿,道:“木头没跟你说过?” 以燕归来的经验,早已看出来暮白对司徒斐有些不同,似乎是有些放任,没想暮白却没对司徒斐说过他南下究竟为何。 司徒斐摇摇头,暮白没说,但司徒斐有所感觉,这事必是极其重要,看向暮白的眼神带着询问。 暮白看一眼司徒斐,淡淡道“家仇。”便不再多说一句。 司徒斐等了半晌,才明白暮白已经说完,家仇?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带过?? 什么家仇? 什么时候的家仇? 和谁结的家仇? 暮白你倒是说清楚啊! 暮白既然已经说开,便不再会瞒着司徒斐,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想瞒过,只是觉得没必要去说罢了,呆鸟既然提起,与司徒斐说了倒也无妨。 燕归来知晓暮白心性,看着司徒斐想问又有所顾忌的样子颇为好笑,木头身边的朋友真是很有意思啊。 四人上马,不是千里良驹倒也尚可一骑。 燕归来一直在暗中帮助暮白,对暮白的事了解并不比暮白自己少上多少,有的事,甚至暮白自己都不知道,比如——眼前的这个叫姬仇的书生。 途中,司徒斐终是憋不住,问起暮白家仇的事来,燕归来一旁解答倒也细致,一路下来不止司徒斐对暮白了解深了许多,在一旁光明正大偷听的公羊辰也对这本应令他恨之入骨的人有了一丝敬佩,更多的,是动摇和茫然。 公羊辰此行目的是击杀暮白,除了这血洗公羊家的恶鬼,但现在,他却动摇了。 仇,不会无故而生。 暮白的仇,是因为他们当年的南武林正道同盟屠了他暮家满门! 复仇,理所当然。 …… 既是,理所当然……自己……又该如何……又该……如何…… 四人各有思量,却不觉过了食宿之地,不得选了一处搭火造饭,多捡了写枯枝免得夜里生寒。 暮白打野物,燕归来与司徒斐捡柴,留公羊辰清理宿地。 先回来的是暮白,野物去了皮毛内脏只等生火烤食,未管在一旁的公羊辰,暮白径自寻了一块干净大石坐下休息。 连番如此,暮白也会累,毕竟他也只是人,不是神。 公羊辰盯着暮白,仇人就在眼前,他当如何? 挣扎……犹豫…… “你的目的。”暮白清冷的声音响起,似是他从未休息,公羊辰却并不意外,暮白若是在他眼前能休息下去才是怪事。 暮白的眼神太过凌厉,也太过虚无,仿佛在他眼里人与蝼蚁并无区别。 不,不是人与蝼蚁,是他公羊辰与蝼蚁并无区别! “我的名字”公羊辰开口,一字一顿好像这一句话便费劲了他一生的力气“我的名字,是公羊辰。” 暮白眼神一晃,声音依旧清冷“你来杀我。” 没有疑问,没有犹疑。 公羊辰闭了闭眼,“我是想来杀你。但我下不了手。” 暮白盯着公羊辰,“我不会留你性命。” 公羊辰此刻却是直直看向暮白,轻笑了一声,似是嘲讽,似是无奈“我知道,你这样的人,会留下隐患在身边才是要命。” 暮白并不接话,道“动手。” “我只想问一句”在这个关节,公羊辰眼神却看向夜幕,缓缓道“复仇真的很让你快乐吗?是不是真的很舒心?” 暮白也未动手,“你话太多。” 公羊辰的问题很奇怪。 相杀之敌却如朋友一般谈天,这本就是怪事。 “呵呵,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吗?暮白,若是当年你将我公羊家屠个干净,我大概也不会活得这么累。复仇,真的很累啊……好累……” 公羊辰的声音很轻,带着三魂七魄似乎都累得快要消散,那是精神上的疲累,片刻,他竟笑出了声,将死之人的笑声却带着解脱的舒泰“现在,我要解脱了,你却还在,你说这是不是惩罚?你杀了这么多人的惩罚?” 顿了顿,公羊辰又道“暮白,你很可怜呢。” 半晌的沉默,二人具是不语。 …… 公羊辰可以等,暮白却等不起,不知为何,他并不想让司徒斐看到公羊辰死状。 暮白眉头微皱,“自杀,还是我来。” 公羊辰笑得轻松,“自杀的事,公羊家的男人从来不做。” 暮白右手搭上刀柄。 “暮白,若有来世,做个朋友怎么样?” “好。” 手起。 刀落。 公羊辰头颅抛飞,身子骤然后倒,扬起一阵血雾。 眼中没有惊恐,没有丑陋,没有仇恨,只有释然,带着微笑,即使染血,即使断头,那也是一个放下了一切的微笑。 …… 在这世上,究竟,是活着的幸福,还是死了的轻松? 第二十三章 血雾散尽,身首分离! 倒在地上的尸体未寒,刀身上暗红的残血越发冷凝肃杀,诡谲凄寒。 “暮……暮白……”司徒斐怀中捡来的柴禾轰然坠地,看向暮白的眼神带着不可思议、惊愕、以及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恐惧…… 没错,恐惧,恐惧这样的暮白,这样杀人的暮白…… 在司徒斐心里,暮白一直是足以让他安心让他依靠,现在的暮白,竟是在司徒斐的眼中变成了狂魔,变成了恶鬼,让司徒斐心生无力,仿佛再也改变不了什么,再也不能抓住什么。 暮白回眼看来,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虚无。 三千世界,尽皆虚无! 司徒斐不受控制,后退,一步! 暮白杀气暴涨! 血雾与雪雾飞窜,崩天裂地!! 升腾的杀气,虚无的眼神,那一刻司徒斐毫不怀疑暮白想要杀了自己! 但,司徒斐错了。 下一刻,杀气即敛。 “为什么?你怕我。” 司徒斐的耳边传来暮白的声音,却是那么不真实,仿佛隔着一个阴阳轮回。 见司徒斐不答,暮白走近,暗淡的月光下,司徒斐脸上尽是茫然与惊惧。 不受控制! 本已收敛的杀气丝丝外泄,不受控制的杀气缠上司徒斐,那是黑色的梦魇,冰冷刺骨,甩不脱,挣不掉!只能生生世世活在恐惧之中! 司徒斐脸上惧色更深,暮白伸手轻轻抚上司徒斐面颊,冰冷的指尖仿佛应证了轮回的噩梦,暮白又一次开口,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邪性:“为什么。” 轻颤地司徒斐在接受暮白的抚摸之后开始变得僵硬。 或许在心中幻想过多少次暮白用保护过自己的双手抚摸自己,昨天还用着这双让人倍感温暖的双手把自己细心照顾着,却不是这样只能把人代入无尽的深渊之中。想要杀掉我么。 眼中抑制不住的茫然和不确定,看着眼前的暮白,这是暮白? 真的,是暮白么?? 在那次梦境之中亦是如此?难道那梦境真的要变成现实?!还是这本不是现实?仍是梦境?! 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都不要……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不要…… 迟迟等不到想要的答案,越是等不到,越是焦躁,杀气越是不受抑制,暮白眼中杀意渐渐压过了理智,眼中红芒渐盛。 “不说么。” 不散的杀气,杀意的眼神,冰冷邪肆的声音在耳边低语着“不说的结果,死。” 司徒斐在梦境与现实中挣扎,在情感与理智之间纠缠。暮白的话语结束,好像再也感觉不到杀气,似乎没有任何危险,脑海里也只能容纳回荡一个字,死! 黑色的长刀,梦魇的颜色,在暮白手中闪着冷厉邪肆的刀芒。 魔刀……魔刀暮白! 快的近乎邪异的刀,神鬼惊颤的刀! 刀身,入肉…… 凄艳的红…… 满目血色…… 现实与梦境重叠,伤痛与邪佞交织,司徒斐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破了魔障,又是怎样握着刺穿自己身体的刀对暮白说“不要……暮白……不要……” 字字血,声声泪……莫要走入不归途,莫要害了自己,莫要…… 莫要什么呢?莫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莫要那样看我。好难过,好痛苦…… “我不杀你,也从未想过要杀你。”司徒斐记得,始终记得暮白握着自己的手。 “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是不是在你的身边久了,就可以忘记江湖人心险恶,是不是因为你的保护与照顾,我以为……又能以为什么呢…… 师父……你是不是也这样绝望过、痛过…… 慈爱的双亲,师父的认可,可以依靠的暮白,始终是我的臆想么。 奈何,暮白眼中只剩猩红杀意,根本看不见司徒斐的近乎绝望的祈求。 不明原因地,恐惧中,被信任恋慕地人生生在心口拉出一道伤口。 “暮白!!!” 带着一丝梵音的镇吼由远及近,生生扎入暮白感思,是燕归来! 暮白一震,动作一顿,长刀从司徒斐体内直直拔出,带起一片凄寒,刀快!快得异常,这一刻,仿佛天下再束缚不了这把刀与这个人! “唔……” 司徒斐捂住伤处,快速点穴止血,那边暮白与燕归来已战在一处。 刀刀不留情,刀刀可致命! “暮白!醒来!!”燕归来只守不攻,守势沉稳,两把弯刀竟也是能挡住暮白如同恶鬼索命般的攻势,足见根基之深厚。 暮白抽刀,一声冷哼,又一轮疾风烈火般的攻势展开。 燕归来分心二用,守势不减,口中呼喝却更加宏大镇定…… 暮白长刀翻转,绕过一把弯刀趁势逼近;燕归来另一把弯刀铿然接下,刀身相撞,燕归来后退三步!暮白得势,哪里肯让,脚步微措,步步紧逼! 长刀,弯刀相撞相离已是几合! “暮白,还不醒来!这样下去你如何找暮振江寻仇!!” 急攻不停的刀势渐缓,燕归来压力一轻,见此法有效,燕归来继续喝道:“暮白!你忘了来衡州的目的吗?就此入魔,暮振江怕是开心的要死吧!暮振江还在宅子里逍遥快活,你却要被心魔控制,报仇不能!!” 眼中红光减弱,暮白动作倏然一停,口呕朱红,拄刀而立。 燕归来弯刀还鞘,也不理暮白,转头走向委顿在地却一直看着战局的司徒斐。 “他如何了?”四个字司徒斐开口地沉重,没有怪罪,没有不忿。 燕归来既觉不对但似乎并不想说话,刚才的生死一线耗费了他太多精力,所以对于司徒斐的问题,只两字作答“入魔。” 司徒斐与燕归来生火,造饭,围在火旁调息处理伤口,燕归来消耗颇大,司徒斐伤上加伤,而那边,司徒斐看过去,一个时辰了,暮白拄刀而立,一动不动。 “不必忧心,”燕归来调息一阵,见司徒斐怔怔看着暮白,叹了口气道“以往也发作过,不过没有如此严重。” “嗯。”司徒斐应道,入魔么。 心里面不免嘲讽自己,暮白的事自己真正是不知的。不知,什么都不知!剥除他们的关系,仅仅是个陌生人,陌生人而已。 “为何?他为何会如此?” 燕归来不知司徒斐千回百转的心思,盯着司徒斐好像在看什么奇特的东西,他知道司徒斐不一样,从看见暮白看司徒斐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于暮白,司徒斐不一样。 因为暮白看人不会有温度。 燕归来又往火上添了几个枯枝才收回目光,语调中竟有一丝罕见的迟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不该在木头面前做的事?” 司徒斐皱眉,有些诧异,不该在暮白面前做的事?什么是不该?不该指的是什么? 燕归来见司徒斐答不出,转而又问:“他什么也没说?举刀便砍?” 司徒斐似乎抓住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隐隐约约,那时暮白似乎说了什么,就在自己耳边。 死! 不说的结果,死。 不对,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倏地,司徒斐抵住前额,冷汗滑落,面色有些苍白。 为什么,你怕我。 为什么…… 我怕了? 司徒斐双目微闭,是我怕了么?难道不该怕?那样的暮白?杀气四溢,择人欲食般骇人!难道不该怕吗? “他问我是否怕他。”良久,司徒斐开口。 燕归来一愣,看向司徒斐的眼神带着奇异的复杂“你不该怕。” “为何,为何我不该怕,他欲杀我,我不该怕么?”他看我像看仇人,我难道不该怕么?司徒斐看着燕归来道。 燕归来摇摇头“木头不会杀你,永远不会。” 司徒斐欲解释,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不再解释,燕归来闭目,继续调息。 除去对求生的欲望…… 好害怕……害怕暮白对自己的好全部收回! 好害怕……害怕被自己最依赖的人狠狠抛弃! 司徒斐暗暗攥紧了自己的手。 是的,蝼蚁尚且偷生,求生不过本能,除下求生的本能,他司徒斐真正怕的,真正心悸的却是改变,暮白的改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司徒斐不那么希望暮白对自己的照顾只是因为自己是爹的孩子;只是因为自己叫司徒斐,才对自己那么好。 这种莫名的感情,是……爱么? 司徒斐眼神迷茫,不由自主的去寻找那道身影,仿佛亘古便伫立在天地间,无法撼动的身影。 第二十四章 火尽,夜里的寒凉让司徒斐再次缩紧了身体。 燕归来怀抱弯刀,双目微阖。 霍然间,燕归来神色一凝,看了暮白一眼又阖眼睡去,神色间多了一丝放松。 不远处,暮白面色在夜色中更显冷酷,一双眼就此睁开,如同被唤醒的魔神,长刀微转,已然还鞘。 暮白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坐到已经熄灭的火堆边,抱着黑刀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压低声音道:“多谢。” 一句多谢,飘散在寒凉夜色中消失无踪。 清晨司徒斐转醒,梦里光怪陆离,杂乱无章却并未让他记住,只感觉到心焦气躁,冰寒无比,梦的最后,定格在暮白杀意的眼神直视入灵魂深处! 司徒斐睁眼,急急寻向暮白昨夜停下的方向,没人!一转眼在不远处看到暮白抱刀而坐,心下不免一松。 太好了…… 暮白自司徒斐转醒便已知晓,一直注视着司徒斐,这时不免与司徒斐目光相撞,司徒斐看到自己安好眼神一松自也是收入眼底。 将昨日剩下的野物烤了,再行上路,谁也没有再说昨日之事。 ****** 衡州暮家,十三年前被南武盟血洗满门,理由自是随口而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怪也只能怪暮家树大招风,又并无维持的能力。 暮家家主暮振江又非是肯散财免灾的性子,所以,灭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暮家灭门,说到底也只为求财,暮振江不傻,亦有所准备,故而不止他,还有他妻室俱是保得了姓名,隐居刘家湾,日子虽远不比暮家以前,倒也算不上清苦。 刘家湾说来也是个渡口,虽不及衡阳繁荣却也是热闹无比。 暮春楼,刘家湾最有名的酒楼,听名字自是暮家产业,暮振江一生虽小风浪不多但确乎有两次大劫,一次在十五年前,一次在十三年前。 十五年前,暮家不知哪里得罪西域魔鬼城,三魔齐临! 刀魔阴风! 暗魔祛影! 药魔无常! 最终,暮家以死伤三十几人为代价保得周全。 三十几人中,包括暮振江不受宠的女人宿燕,以及暮振江与宿燕之子,暮家四子——暮白。 暮振江前半生顺风顺水,而立之年却连遭家变,若说十五年前的家变还未曾入眼,那么十三年前的险些被屠尽满门终于让他有了一丝悔悟,有了一丝改变。 如今已近耳顺之年的暮振江坐在暮春楼靠窗的位子,这是暮振江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自从江湖上出现了魔刀暮白之后,本还有的一丝侥幸在得知魔刀出身西域魔鬼城之后便一丝不剩,更别提有人证实暮白所用招式与刀魔阴风有六分相似! 果真是人老了么?总爱回忆一些旧时之事,如若当年不那么轻狂,如若当年有那么几分担当,结局是否就会有所不同? 暮振江摇摇头,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并不是什么好茶,与大堂中供应的免费茶汤一壶而出。 暮振江视线之内,闯进三个武林人来,以暮振江的眼光,很容易看出这三人来历不凡。 白衣公子,关外刀客,黑衣刀者。 三人越走越近,走到与暮振江邻桌的位子坐下,这可是个好位子,即可看清厅堂,又不易被发现。 在三人走近的时候,暮振江瞳孔骤然一缩,黑衣刀者面容有几分熟悉,这是一种异常奇怪的感受,仿佛本该如此又有些违和。 似是感受到暮振江的目光,黑衣刀客转头看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像是燃烧生命一般的神采!一张平淡的脸却因此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眼便要被焚心煅骨! “暮……振……江!” 黑衣刀客低语,声音仿佛来自无间,三分鬼气,七分狠戾,仿佛要将人生撕活剥! 黑衣刀客俨然就是暮白! 暮白三人行至刘家湾,途中食宿粗陋也并未有人抱怨,他们心思俱不在此。直到到了刘家湾,司徒斐提议先饱餐一顿,就算暮白心急复仇也需要休息。 不想,却是在此碰上了暮振江。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是如此! 毫不掩饰的杀意,毫无遮拦的杀气,瞬间充斥整个酒楼! 酒楼中食客直觉通体生寒,如此浓重的杀气,哪里是普通人见过的?哪里是普通人可以承受?! 当即!能跑的全部逃走!跑不动的俱是缩在桌下不敢动弹! 这酒楼老板怎么会得罪这样一个人!一看就非善类!一看就是江湖中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暮振江在最初的一顿后,却是出奇的平静,是的,平静。早就料到有这一天,甚至这一天的到来比他想象中到得还有些晚。 “暮白,好久不见。”声音中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谁也不能在暮白的杀气中保持平静!何况暮振江! “久见……”暮白眼中闪过一丝红芒,一声久见仿佛并未经过意识。 暮振江叹了口气,竭力站起身,才发现背后衣料已然湿透“来家里吧,不要伤及无辜。” “带路。”暮白的声音很低,很压抑,仿佛有什么要破闸而出,长刀在手中握得骨节变色。 暮家,正堂,只有二人,暮振江,暮白。 司徒斐欲跟去却被燕归来拦住,“那是木头该自己解决的事,我们等他。” 暮白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与暮振江共处一室。 比耐性,暮白从不输与任何人,但若这人是暮振江,并无必要,如若无话,那么他的罪该偿还了。 幸而,暮振江并未起与暮白比耐性的心思。 “你……过得好吗?”暮振江心知必死,也不再争取生机,只是有些话他想亲口问问,有些事他早已后悔。 暮白站在堂内,只是直直看着暮振江,并未出声。他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在此更显压抑。 “呵,我知道,知道……魔鬼城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你是回来报仇的吧?报宿燕的仇,报你的仇,报那时我为了偷生舍弃你们的仇。”暮振江坐在椅子上,一字一句的说着,到了如今的的地步,生死也不再考虑,他只想把话说完。 暮白不出声,眼中红芒却是慢慢强盛,那时一种令人窒息的颜色,压抑疯狂的,复仇的颜色,心神间一头野兽在嘶吼!仿佛下一秒就要撕碎心神的牢笼,将人撕得血肉分离! “暮白,你……可曾真正了解过宿燕?我暮振江虽在十五年前对不起你和你娘,但却是你娘先对不起我在先!你知道你是怎么出生的?宿燕本是个丫鬟,趁我酒后乱性……所以才会有你,一个丫鬟,哈哈哈!一个丫鬟!你看见过你娘怨毒的眼神没有?真是让人心惊啊!”暮振江说着,自己却笑出声,这积压多年的话似乎一经说出,他便轻松了许多。 暮白一点一滴的听着,暮振江没有骗他的必要,原来自己的出生本就不受期待,本就是个阴谋,本就是——不应该!! 不过,那又如何呢?宿燕是自己的娘亲,是唯一肯关心自己的人,是在他生辰的时候会给他煮白煮蛋的人,是被他七刀杀死的,最亲的人…… “说完了?”暮白长刀出鞘,那是一把黑刀,刀身全黑,并无特殊之处,暮振江是唯一一个看到长刀全貌的人,不知是否该感到荣幸。 “你要动手了吗?最后我求你一件事,当年对不住你们母子的是我暮振江一人,所以不要复仇之事请不要伤及我的妻儿。”暮振江为自己的子嗣做着最后的保护,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唯一能弥补的,若是十五年前他也能如此,是否结局就会不同? 不要伤及妻儿么?竟是这句……竟然!竟然是这句话!求我么?暮振江你在求我吗!!!你不是只为自己,只求偷生吗!怎么会放弃自己的生命!怎么会为别人求生! 笑话! 真是……太过好笑…… 长刀一划,厅堂毁去大半! “暮振江,你求我放过你妻儿?”暮白的声音带着邪佞。 第一刀,血肉飞溅,这是给宿燕,娘,你安息。 “啊!”暮振江忍住痛苦,颤声道“是……放过他们。” 第二刀,暮振江左臂分离,血肉被抛出一道弧线,暮白眼中红芒更胜“我要是……不放呢?” “求……求你……放过他们……”暮振江奋力抬头看着状若疯狂的暮白。 第三刀…… “暮振江,你如何认为我会答应?”长刀微转,第四刀毫不留情! 暮振江艰难的喘着气,疼痛让他的脑袋有些不听使唤,听到暮白似是隔着一层水膜“若,若是我……我当时能有一些担当……若是……若是……就能护,护你们周全……” 不!可!能! 深知自己三位师傅是什么人的暮白,立时否定了暮振江口中的可能。 长刀一转!第五刀! “求你……暮白……求你放过他们……求你……求你……” 暮振江竟还未放弃,苦苦哀求! 暮白眼中红芒闪烁不定,第六刀断去了暮振江左腿! 当年,暮白被暮振江所逼,七刀弑母,宿燕血液流尽而死。 而今,暮白为母宿燕复仇,六刀已尽,暮振江伏在地上低声为他的妻儿求饶! 怎样的讽刺,怎样的绝望…… 暮白凝视着暮振江,看着他在挣扎着为亲人求一条生路,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复仇么……绝望么……悲哀么…… 长刀入鞘,暮白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 “暮振江,第七刀留着,日后偿还。” 暮振江拼力抬眼,被血模糊的双眼中除了疼痛还有一丝的惊讶,原谅吗? 不是…… 是什么呢? 或许……正像公羊辰所说,复仇,真的让你这么开心吗? 那么……失去了仇恨作为脊梁的暮白,又当如何? 第二十五章 暮白一走,暮春楼就快速地恢复了营生。 所有的人都闭口不提刚刚让自己倍受惊吓的一幕,原因么,走了一个,还剩两个。 暮春楼也不愧是刘家湾最有名的酒楼,不多时,热闹的人流就冲散了刚刚发生过的事。 “听说了么?最近武林上的一件大事儿,天澜变成魔教啦!”话说的人就好像得到一件珍宝似的,对着同桌之人带着三分炫耀。 这江湖轶事就是闲民们茶余饭后的最好的谈资,彷佛多知道一些江湖事也就能成为武林豪杰般。 “怎么?这天澜怎么也变成了魔教了呢?” “你可是不知,一月前那天澜掌门人自己闹了自己家,不仅毁去大半梅林,又打伤自己弟子。你可知是为什么。” 司徒斐本是对暮白稍加担心,无意之中就听到天澜二字也就跟着仔仔细细地听了起来。 “啧啧。但是这不跟家事一样么?怎么就成魔教了。你就别买关子了,知道你的消息广消息灵通。” 这说话的人听到句微赞面上露出些许得意,摇头晃脑的靠近同桌之人,压低了声音说:“为了一个天澜的叛徒,陈斐。” 燕归来去要了两件上房。回桌时候发现司徒斐眼神飘忽不定,举茶的手微微地抖。 “司徒斐?” 轻唤一声,司徒斐受惊举茶的手不稳竟是把茶水都洒了出来。 “无、无碍。” 燕归来见司徒斐慌张不已,心下疑惑。 坐下,喝去一碗茶,静候暮白的归来。 “这个天澜掌门人原来是神鹰教中的人,因为喜欢男人才会被逐出教的。男人喜欢男人,天澜掌门是如此恶心变态之人。你看看,一个魔教都不要的人能成为正道之人么?想必当年神鹰教主是知道天澜掌门的正面目后才驱逐这玷污教中之人,让天澜教主积下怨恨,十年前正道攻进神鹰教想也是那天澜首当其冲,此事过后却并未有太大作为,中间肯定是这缘由。” “这样一来,正道是不是会对神鹰教正名。” “此话差矣,神鹰教如今被魔刀接管还不知闹出什么乱了……” 听完这几句燕归来也大致了解了司徒斐为什么如此失神了。 不过燕归来终归为大漠之人,不拘小节,心里感叹这中原之人心细敏感,倒人是非,也不曾想过会需要安慰的话。 那桌人倒是越说越上道,越说越激动,就连四处奔跑忙着填酒的小二都竖起了耳朵。 “而且据说连弟子陈斐也是兔儿爷,经常出入其他人都不能进入的掌门主卧。” “这些消息……” 说话之人见同桌之人面露疑惑皱了眉头立马打断了,“这些都是真事,凡是情报收集能力强的人都知道了,现在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 听话之人点点头,“你说他是怎么让人发现的。“ 说话之人一脸猥琐笑嘻嘻地说,“定是与鸨儿一样,勾引男人……不过见过天澜掌门的人都说他长得可是极好的,平时衣着白衣也不束发,看起来跟仙似的……而且听说男子那处可比女子销魂,不知……” “啪——”是茶碗摔在地上的声响,司徒斐拍桌而起。 一道眼光杀到嚼舌根的两人身上,半刻,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上了楼。 本就内心烦躁不安,被两个食客一说,反而推波助澜,将情绪搞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气血攻心一口腥血硬是被逼了下去,才砸了茶碗。 关于自己的过去司徒斐总归是不愿提起,只是一旦记忆的阀门被打开,就再难以关上。 司徒斐六岁开始跟着厉言。 眼前是消散不去的火光一片,耳边却依旧一片吵杂的声音,头好痛,自己在哪,为什么被绑起来了…… 我是谁…… 跟我走吧,从此你叫陈斐。 是那个人,是他救了自己,如九天上的仙人。 往事,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不想忘记的那些回忆,在每一个夜晚昏暗的月光下,自己是怎样拼命地练习,希望看到师父脸上多一点的表情。 师父除了传武外便对他不假辞色,也似乎从没有笑过。 练武的道路没有一帆风顺,充满荆棘与坎坷,等到司徒斐能独当一面时,厉言从来不把他留在身边,常常是一个任务结束了就又有新的任务,大到杀人杀仇小到送礼问候。 天澜其他子弟也很少跟司徒斐亲近,司徒斐在他们的眼中无非是师父的宠儿,任务最多,训练最多,甚至不许任何人随意踏入的卧房,司徒斐都可以随意出入,但也渐渐被说成很难听…… 可是师父现在是这个世界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怎么可以让外人这么说天澜……怎么可以…… 司徒斐回房后开始调理内息。 师父,我要去找师父…… 师父…… 暮白踏出。 衡州暮家,从此于暮白没有任何关系。 暮白脚程极快,回来时却是在司徒斐回房之后。 只觉得看到燕归来一人让暮白的心情莫名低落了几分。 可是却看见燕归来同另外两人坐在一起。 “木头,你回来了。”燕归来见暮白回来,就好像是相约在这里见面一样自然,咧嘴一笑,“快来坐,听听这两个小兄弟讲故事。” 这两人看见燕归来的一笑却是感觉寒意更甚,被燕归来吓得不轻。 原本听到有人把茶碗摔碎之后就察觉一位白衣公子怒视他们而过,结果和那位白衣公子上了楼刚刚松了一口气,那与公子同行的年壮气盛的刀客就坐了过来,还叫自来熟地教他们接着说。 这不是要命么。 退而求其次,这位刀客看起来还好说话一点,可是后面进来的这位黑衣人简单就像魔王。对,魔王,一脸戾气的魔王。 暮白和燕归来并未问司徒斐何处,而是面对面的坐下了。也似乎刚刚暮白也只是相约而来,并不是去报仇。 暮白叹息道:“什么故事。” 前面说主话的人一听,身如筛抖,“二位大爷,非不是我不肯给二位大爷讲,而是这天澜的事儿已经在武林上传开了,想必二位大爷也是有所知吧,现在的情况真的不是我们这样的平民可以讲的啊!” 暮白眉毛一挑,带了兴趣:“哦,天澜?” “天澜是魔教的事儿可不是我们信口雌黄,那天澜教主是兔爷儿也不是我们传得啊……” “啪——”暮白刚准备端起的盛水的碗被捏个粉碎…… 天澜……厉言…… 这话怕是被司徒斐听了去。 难怪…… “大爷——”眼看着说话的人快从凳子上软软地跪在地上,燕归来在旁边衬扶了一把。 燕归来严肃的说道:“你们还知道什么全部说来听听。” 第二十六章 时值三月,刘家湾天气转暖杨柳吐青,清风依依,醉人宜人,是怎么赞扬也不为过,暮春楼就尤如在画中游。 看着太阳从窗户投设进来的光,一身白衣的司徒斐走向窗口,看着院落的布局,司徒斐无心风景,思道没有自己要留下的理由。 离别,聚合……想到这些,司徒斐的眼睛里似乎有不知名的液体想要突破而出,但是被那份坚强压制的。有几分失落,几分不舍,是为那人的身影和相思之苦而失落不舍吗?可是想到师父,还有天澜,自己怎么可能是放得下。 天澜的叛徒,司徒斐苦笑,轻率地逃出先天阵跟着暮白走了肯定把师父气坏了……师父万不会如此待我,肯定是气急了,气坏了。 那天从先天阵出来之后暮白对自己说了照顾的话,还有师父与父亲的……感情……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才发现了自己的感情,对暮白…… 可笑么?果然是父亲的孩子么,连喜欢男人这种事情都……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越逃避越放不开,特别是每一次想要彻底放弃地时候但又能确确实实感觉到得暮白的温情,那所谓地照顾么……真的只是照顾么…… 对呢,为什么忘了找师父?而是跟着暮白走了…… 明明就有很重要的事情和师父说的,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了,现在江湖上的流言蜚语不知道师父是否有听闻,不希望师父知道,师父的一辈子……已经够苦了…… “司徒斐的眉目间,有几分你的眼神,是越来越像你了,如此我便无法直视……” “……只想问一问,黄泉之下是否还能相遇……” 什么?这是什么?是谁在说话?…… “……男人喜欢男人,天澜掌门是如此恶心变态之人……” “……定是与鸨儿一样,勾引男人……” 不会的,师父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闭嘴!别在说了! 司徒斐心下乱极。隐隐地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却又不愿想起的样子。 这段时间以来,接手杀害神鹰教主的任务,错杀自己的生父,遇见南宫伯伯记起往昔,和暮白南下,被师父软禁,被追杀……好乱,真的好乱。 司徒斐清亮的眸蒙上了一层阴霾。心里又突然一阵,想起了那个晚上,暮白入魔的那个晚上。 “为什么?你怕我。” “不说的结果,死。” 司徒斐摇摇头,连连苦笑,自己是比不上师父万分之一的勇敢。那份渴望被喜欢的心情,终究是对暮白说不出一句‘你是否也对我动心’这样的话…… 拂过脸颊上的手指是不带任何温度的,昨天你还用着那双手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为我……翻手覆手,一念无有,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遇上你且与君相知是缘分,喜欢你却不能与君相依是命运。相守,等待,放手,回忆,忘记,还是…… 这一次但求不再相见,趁自己的心意还没有被发现,就这样结束吧。 “师父……暮白……”司徒斐站立在窗前自言自语的说暗暗握拳。回应他的只有那一片清风徐徐,无声有念。 司徒斐敛起情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必须要走了。 司徒斐不知的是,暮白本等在门口,欲敲门进入但拿起的手却还是放下,就这样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越窗而出,推开暮春楼后门,右转,这条巷是通往码头的。意料之外地,巷中却有一人静候。一袭黑衣。 在窗前的时还不曾出现!司徒斐心惊,那身影…… 转身,回头。四目相视,来者有心,惊者更惊。 暮白!!那身影不止一遍出现在梦里怎会不认得呢! 发现暮白站在巷中,司徒斐原本很轻快的脚步明显僵硬几分。 两两相望,沉默只能使人更压抑,左右都无法开口,还是司徒斐制不住自己的关切之心,向暮白,道:“你的事情办完了?” “嗯。”暮白淡淡应之。 司徒斐眼中悲哀阴霾又胜一分。终归是把我当做外人么,这么大的一件事,一个‘嗯’字就回答了么。 司徒斐决意要走,奈何暮白挡路,心中隐隐又有了焦急慌张,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句顺当的话确是说吭吧了,“好、好好巧啊,我正想出去走走,转转呢。” 暮白从开始就一直看着司徒斐,好像不肯放过司徒斐的任何一个表情,只是淡淡地轻声道:“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司徒斐一顿“怎么?”也不知如何接话才是好,眸光闪烁,更有意回避着暮白不加掩饰却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直视目光。看不出任何感情,却又如此直白的目光,究竟有何用意,为何我始终都跟不上你的脚步,而在想走得时候而你却要阻挡我呢。 暮白走至司徒斐身边,轻手拿掉了背在肩上的细软,“出来转就不要带这些了。”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我陪你可好。”语气倒是温柔肯定。 司徒斐猛然看着暮白,这,这是……转而一想那句‘照顾’的话又上心头,何必做到这份上呢,每一次对我的好,就这样一点点积攒,最后就成了自己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怔视了紫暮白片刻,低语道:“不用了,哪用得着你这个大忙人来陪。我要回天澜,找师父。”说话间似乎在暮白的眼光中一闪而逝地什么司徒斐并没有多想,接着说“当时我就不应该跟来的,明明说好的要找师父的可是不知为什么……” 司徒斐哽咽“却是一心想要跟着你……” 暮白并没有答话。 风,一阵阵的轻拂而过,吹起散落额前的碎发,断断续续的打在司徒斐苍白的脸颊上。 见暮白没有接话,司徒斐更是心乱如麻,彷佛被拒绝一般,现如今跟暮白独处也显得手足无措。 “我、我要走了。告辞!不送!” 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暮白抓住了要逃开的司徒斐。 暮白不知道怎样面对这样的司徒斐,毫无痕迹,忽远忽近,拿捏着距离,小心翼翼,似笑非笑,悲伤的语气…… “厉言死了。” “厉言死了”字字如雷,在司徒斐的心中,脑中爆炸开。 “不可能!”司徒斐毫不犹豫地反驳,大声地就像在掩饰什么一样而紧张起来。冷汗直冒,佯装镇定,司徒斐不断的告诉自己,怎么会,怎么会,没有人能杀了师父的,不会的,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暮白用饱含无奈而又无限疼惜的语气说:“在临渊亭……” 思维瞬间全失。 那个梦……怎么可能是真的。 泪不争气的从眼眶益出,他司徒斐不信,真的不信,没法相信…… “……只想问一问,黄泉之下是否还能相遇……” 他多么想冲回去,回天澜,看看那个如九天外仙人般的师父……脚却不听使唤的轻浮起来,摇摇晃晃。 “我、我……师父……” 暮白见司徒斐措过自己就着急往前走,侧过身伸手再去拉,转身回头时竟发现丝丝血迹从腰腹处蔓延出来,染红了白衣,竟像极了那日的亭中人,也刺伤了暮白的眼睛。 司徒斐转过身来,清秀苍白的脸庞全然被悲伤笼罩,清凉的眼中泛着泪水没有焦距地看着暮白,暮白的心恨恨一抽。 “暮白……怎么会……暮白……”一切的、一切思绪如长了尖锐的凌角般刺痛的内心。 第二十七章 司徒斐昏迷前念着暮白的名字,看着这样昏倒的司徒斐,暮白的心竟如同针扎一般。 知道那样消息后,司徒斐的心竟已乱至如此么。 以为厉言还活着么。 还有腰腹部的伤,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伤的么,他心里竟闪过一丝慌乱,难道…… 若是自己在耽误上一些时间,司徒斐怕是已经走了,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守在床边让郎中给诊了脉,看过伤,上了药,暮白在床边守着。有些心乱。 燕归来推门而入,见司徒斐没有转醒,便道:“你别担心,怪哥哥心粗,这伤他的一刀……竟是没有在意。” 这一刀可是暮白的一刀,也不怪燕归来没想到这么细致,中原之人本就抵不过大漠之人,况且这燕归来的性子,教他挨上一刀不过就是打个哈哈。 暮白听了果然和自己料想地不差。果然是自己,入魔之时所为,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些,又不是全部,竟然遗漏了这么重要的部分。 燕归来看这暮白这样反应心中有些许欣喜,想言语却不知从何而说,自从木头有个挂念始终是好,不比在大漠之中始终孑然一身。 “你问他为什么怕你。” 知道暮白一直生活在仇恨中,司徒斐出现无非给暮白多添加了一份温柔,若是个女的…… 哎…… 暮白听到真相身躯明显的有一丝抖动,这十几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反应。 暮白的生活里,原只有刀剑,杀戮,仇恨……午夜大漠荒烟,如狂草。七岁那年,是暮白第一次杀人,杀死了自己的娘亲,仿佛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那满手的鲜红,不是鲜血,是欲望,杀戮,仇恨,终为一人的死亡,划地为牢。又是一年的冬天,这是暮白待在神鹰的第三个年头,这种平和不敢幻想,也始终没有放弃打听消息,这是唯一知道自己还能活着的理由。 岁月流逝,荧惑二十二年,命运的枷锁,暮白始终无法逃避。然而司徒斐的身影伴随夜色,来到暮白的眼前。那双眼冷清深邃没有杂质,那双手曾不止一次把自己挽留,那颗心全然没有防备无条件地信任。 怕我么。是因为看到了我嗜血的一面。 不想让他怕我,独独就不想让他怕我。 杀人无数,已血洗刀,魔人魔刀,曾几何时也顾虑过有没有害怕他,甚至连别人的感情也不顾一屑吧,却理所应当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了司徒斐,霸道地认为他会在自己的身边,不会害怕……露出那样的眼神,还有那迟疑惊讶的表情,暮白渐渐记得了…… 怎么会想杀你,因为没有想到‘他’就是司徒斐,一个害怕、看见暮白想逃开的司徒斐…… 这也是第一次在燕归来的眼中看见了暮白露出了纠结、甚至痛苦的表情。 不知道是该笑他,还是……同情?…… “当接到暮振江还活着的消息后,你却半路折回了天澜,是因为司徒斐吧。” 暮白接到司徒斐有危险的书信之后,心情是复杂的。司徒斐,我必须保护,暮振江,也必须死。“是。” 暮白是一个复仇者,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复仇者。然而司徒斐却能让暮白放下自己一直坚持存活的理由而回去,怕是暮白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吧。 燕归来终归是江湖中人,感情之事看得也不少,虽说司徒斐是男子,但是又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回想起来司徒斐在途中仔细打听暮白的事情,对着暮白调笑的表情,被暮白入魔所伤时的隐忍…… 还真是两个笨蛋啊…… “暮振江他……”燕归来问。 “未死,六刀。”这个不再重要的名字和一件不再重要的事。 暮白放下了仇恨。燕归来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木头,司徒斐对你很重要。”看似疑问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 “你对司徒斐有情?”这句话倒是肯定的疑问,但是却不需要回答。 若说无情,却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第一次对有司徒斐不同感觉是在天澜困于先天阵之中听见他说的那句‘不是朋友’,第一次思考司徒斐对与自己到底有何不同…… 救出司徒斐,看着司徒斐的反映,只知说几句好话让司徒斐放宽心,却也是自己的真心话,不想让他受伤,不想让他难过,想保护想拥有……这些心情,好像找到了除恨之外的存活理由…… 就连来寻仇的路上也轻松不少,是因为司徒斐在身边的原因吧。 就这样一直在身边好么,那也不错。 夜已经很深,可暮白却丝毫没有睡意。 安寂的夜,昏黄的烛光,打在司徒斐苍白的面容上。不知梦见了什么司徒斐的眉紧蹙着,暮白静坐在床边,握着司徒斐的手。 这样的场景也有过,每次都是司徒斐紧紧地抓住自己,这一次,换自己,抓着他。 抓住司徒斐。 “嗯……”床榻上,传来一声低低的沉吟。 整整一夜,暮白未睡。 第二日司徒斐从昏迷之中醒来的时候,便觉得有人握着自己的手,轻轻想要起身。 “醒来了。”暮白语气中带着一丝放松的感觉。 司徒斐发现自己被握着的手还未松开,便主动抽回手回应:“嗯。”感觉手里一空,暮白不住心里头一阵空落,如今司徒斐已醒,暮白伸手去摸司徒斐的额头,烧退了,“先躺着。”司徒斐感觉到他明显的温柔亲近,竟不似之前那样生硬,一切好像那么自然,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只好怯怯望着他:“我没事了。”暮白见他这样,心里头一阵又是难受。 “好好休息,等伤好了,我陪你一起回天澜。” 司徒斐又愣住了,要是以前的暮白,万万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这次事情之后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教司徒斐不知用表情应对。 “我没想过要伤你,所以我会负责照顾你的,” 司徒斐顿时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嘴唇紧抿,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终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多谢,不用!” “别逞强……” 暮白话未说完,司徒斐便插口道:“暮白,我谢谢你的心意!但是,这个伤不只是单单是通过照顾能够解决的。你伤在我这里你要怎么照顾!”司徒斐说话用力,声嘶力竭,指着自己的心口,“难道你要取出我的心,然后好好照顾它么。” “小伤而已,以前不知道受过多少了。照顾!照顾!你凭什么照顾我!爹又没说让你照顾我!”司徒斐话急脱口,说到最后见暮白脸色一变,竟是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说错了一样。 本来就是么,不就是我爹亲是你的师父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打着爹的旗号来照顾我……我才不需要呢…… “而且,我天澜我会自己一个人去的,家仇已报,我想你也应该回你的神鹰教了……”司徒斐并未说下去,合上双眼,气氛陷入了沉默。 我们不是同路人,注定殊途。 暮白不知该如何应答。 暮白对司徒斐是在意的,如今见司徒斐这般疏离,难掩心头失落。 是啊,自己又是凭什么照顾司徒斐,因为师父这个借口是不是太牵强……到头来还不是为了自己,自私地利用这层关系,妄想就这样可以,一直,一起…… 暮白似也忍受不了,却并未答话,只是上前又抓着司徒斐的手。然而这举动不过也无非是往司徒斐的心中之火火上浇油罢了。 “暮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我本就殊途,你是神鹰教主,我是天澜弟子,请莫要多加纠缠。”说罢,就用力把手抽回。 司徒斐的情绪爆发早就忽略了为什么暮白会来抓自己的手,现在是一心想回天澜,对暮白则是能逃就逃。就算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人所不耻……这魔教的名声,万万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抹黑天澜……而且……怎么又会在一起呢。 可惜暮白的手丝毫不放松。 “离我远一点吧,司徒斐早已与师父有染着急回去天澜也是情理之中。还是说,神鹰教主也有意与我么。”司徒斐话锋一转。 若是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他定然不会再多加为难了罢……暮白瞬间心里头便如披冰雪,心竟隐隐作痛,司徒斐…… 手却握得更紧了。 司徒斐摇头苦笑,看暮白的表情就是知道心中肯定震惊。你也是一样么,看轻这份感情…… 于是司徒斐用另外一只手轻抚上握紧自己的暮白手,欠身相贴靠着暮白,两人相隔极近的距离,司徒斐直视暮白慢慢向前,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贴上嘴唇,暮白却伸手一拦,把司徒斐圈进了自己怀里。 “别闹。” 低头,在倚在自己肩头的司徒斐的额上落下一吻。让司徒斐深深地,感受到了,那时暮白嘴唇的柔软地触觉,温暖…… 暮白紧紧地抱住司徒斐,在司徒斐的耳边低语:“我陪你一起回天澜。” 司徒斐的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说服着自己挣扎着从暮白的怀里出来,不能再沉沦在这样的温柔之中了,司徒斐告诫自己。 暮白没有强求,毕竟司徒斐有伤在身。 司徒斐挣脱了暮白的怀抱,正要开口反驳,暮白的手指就点到了司徒斐的唇上,“你要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四目相对,一双是坚定却又不时流透出温度,一双是充满疑惑又有几许茫然。 良久之后,司徒斐不自然的转过头去,犹豫许久才说道:“好。” 第二十八章 城门外,三个身影停留许久。 城外集边的柳树显得有些萧条。不知是景物映衬出人物的情绪,还是因为压抑才显得景物都如此落寞。 不过毕竟是交通枢纽,赶集之人还是络绎不绝。 “这里就好。”燕归来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缕似有似无的不羁,彷佛这不是离别而是相聚。 啪!暮白与燕归来两只拳头撞在一起,一如见面时。 没有多一句的话,甚至再见。 司徒斐忽闻,鹰啸而至。 是玄! 司徒斐看清了在低空盘旋的鹰。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这只黑鹰的时候,是给人送信的时候……燕?司徒斐想起来了那信头为燕的信,原来就是燕归来么。 送走了燕归来,暮白与司徒斐也上路了,特地没有在从原路返回,一是恐公羊辰的余党杀出耽误时间,二是照顾司徒斐的身体。 司徒斐本是十分不乐意,奈何那水路自己也不想再走一遍,虽然原路返回的路程要快得多…… 回天澜的路上倒不如当时同周晴一起南下之时。 暮白本就是闷葫芦而司徒斐又故意避着暮白不多说话,一路上司徒斐呈心事重重状,而暮白也因为司徒斐刻意冷漠而无话可说。 不说话便不说话罢。只要在身边……就是好的…… “你对司徒斐有情?”燕归来这样问。 “今日之事叫我明白,此生,我再也没有办法从他身上收回我的心了。” 燕归来对暮白的心思再了解不过,他暮白这样说,那就是认定了司徒斐。 “呵,我知道,报仇,是我真正活下去的理由。”可是现在的暮白不再留恋江湖,将前尘往事尽弃。流逝的时光,不堪回首的往事,过去便是过去…… 清晨,东方才泛鱼肚白,短短一周,暮白和司徒斐已然来到天澜主教所在,云丹山下。打开门,院落里只有风过留下的沙土枯叶,四周宁静,没有人!周围更是静的出奇。 一阵轻风吹来,司徒斐忽然脑袋猛地一醒,四处寻找而去,司徒斐看遍了整个天澜,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司徒斐也不理会暮白,只是脚下越加快速,四处寻找着人影而去。这天澜所在分明是没有人许久了,司徒斐的慌张暮白看在眼里,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司徒斐只顾着找人,周边路过的地方都一一仔细查看都不见人,就发疯一般往西院赶。 暮白本就在司徒斐身后跟着,途径后院,“喀”一声传进了暮白耳中,尽管这声音很小,可暮白闯荡江湖多年,这点声响自然躲不过暮白的耳朵。“谁?”暮白一声怒吼而出,便冲出去,就看见一小孩躲在柴房中,衣着破烂。暮白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少年畏缩在那里,听见暮白的声音更是吓得不行,说不话来,暮白上前一步,仔细看去只见少年不止是衣着破烂而且身上布满伤痕。 少年看暮白上前一步吓得立刻就跪在地下抱着暮白的脚,“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 暮白听在耳中,只觉得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便问“为何在此。” 少年终于强忍心中惊吓“这里没人,我没有地方去。” “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少年呜咽的说道。 “你身上的伤……”“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少年兀自说着不知道,看样子是吓坏了,身上确实受了不少罪,没有回答暮白的问话,只是不断的重复着着不知道。如此暮白继续问了几次,但是那少年终究只是不断的重复,暮白知道在问下去也是枉然。 刚准备把少年从地上扶起,少年就昏倒在地了。 这边,终于看到西院也空无一人时司徒斐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无比,身子一个颤抖,脚下不稳,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 厉言的屋子完好如初,一切就像平时一般,只是那屋子没人来过,地上桌上的灰尘肉眼可见。司徒斐忽然猛的一下站立起来,脚步也陡然向前迈出,嘴里不断的说道:“师父!师父!斐儿来了!” 司徒斐边说便走,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山上奔去, 暮白安顿好那个少年回来时便看到看着司徒斐离去的背影,脸色不由的一痛,但是终究没有阻止司徒斐,只是默默的跟了上去。 眨眼之见,司徒斐便来到了临渊亭,放眼望去,亭中的碎石仍在,血迹斑斑,那原本在少年记忆之中还严肃的师父,真的不在了。 司徒斐看到眼前的一幕幕,身子不断颤抖,竟然不由的双膝跪地,大声痛哭起来。不远处,暮白看在眼里,本打算上前搀扶,终究没有走过去,站立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司徒斐。 “原来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想起来了……”司徒斐的眼泪顺着脸颊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一点一滴渗入脚前土中。暮白再也看不下去,冲到司徒斐面前,把司徒斐拥入怀中。任凭他挣扎,也未松开分毫,反而拥得更紧。 “有我在,我在这里,会一直陪着你。” “别哭……”慢慢地,司徒斐停止了挣扎,暮白紧箍的双手放松下来,相互交错拥着司徒斐,感受他那起伏的呼吸和心跳声。 暮白身上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是那样的熟悉而让人黯然心伤,让司徒斐不想放开。二人就这样互不作声的拥抱着。 雨,开始悄无声息的落下,一点、两点……由慢到急,只是片刻已成倾盆大雨。两人虽在临渊亭中依旧被雨水波及,潮气打在身上、衣服上。 过了好久……好久…… “你把师父葬于何处,爹的尸体是否找到,他们是否同葬?” 暮白闻言,微顿,拥着司徒斐轻抚道“厉言被冯老前辈带走了。” “什么。”司徒斐乍出暮白的怀抱,抬头问道“师父没死!” “这个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司徒斐愤愤的说。 那日。临渊亭。 “师父!”司徒斐大叫一声,却是同厉言一般倒了下去。 暮白眼疾手快也只能扶得住一人,不料这时从亭后飞上来一人。 暮白心下一惊,一手扶着司徒斐靠在自己身上,一手已在刀柄上,杀气即生。 来者轻笑一声,接住了呕血昏死的厉言,在暮白准备出刀之前,落地出声,“小鬼。” 冯问情从亭后走出。 不愧是鬼谛听,在暮白五丈之内不被察觉。 冯老前辈依然抱着个酒葫芦,一手抱住厉言,一手拿着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摇摇头,“不省心的孩子啊。” “冯老前辈。”暮白颔首。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想活,非要让爷爷我跟着他们打转转。”冯问情无可奈何道,可满眼尽是疼惜之情。“暮小鬼,你为何在此?” “这也是我想问前辈的。” “咳,爷爷我这次可真是操劳,只不过先顾着中毒的小朋友,可还有这位这么让人不省心的。”冯问情耸耸肩说道。“要不是有人心心念念着只怕爷爷我来晚喽。” 暮白迟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正要开口,眨眼之间,冯问情便已带着厉言消失在暮白眼前,“小鬼,厉言爷爷我带走了,还有人等着我们呢,斐儿你可要好好照顾。” 来不及细想,暮白也抱着司徒斐下山去了。 回想至此。暮白嘴角微微上翘,伸手把司徒斐揽进怀里,“跟我走吧。” 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着整个山头。 第二十九章 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大地,远山黛隐身姿影绰。 百日红下马来到正门,正红朱漆的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写着“天澜”二字。 虚云道长教我今日前来,说是定不负期望,可是分明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叩。” “谁?!”百日红行至东院听闻推门声,见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孩童揉着眼打开门,衣衫褴褛。 东院是客房,当初天澜即散无人善后,空闲的房子倒是吸引来了这要饭的,百日红越想越怒,天澜岂是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的地方,怎能轻易践踏。 “从哪来得叫花子!”百日红冲动着上前把少年拉出门槛,说完便准备关门,还对少年怒斥道,“要饭的就去街上要饭去,是谁给你的胆子闯进天澜!”少年在百日红的训斥下低着头,没有回答。 百日红却以为是少年不服气,便拉扯着少年往大门外赶,“走,给我赶紧走。” 暮白和司徒斐在门外就听到喧闹声,两人本要直接下山,但暮白想起遇见的那少年,想到少年满身是伤,就想顺道带着少年去山下看大夫。 “住手。” 百日红闻声望去顿时惊住,失声叫道:“师哥!” 司徒斐见得是熟人亦是惊喜万分,“你怎么在这里。” 百日红放开了那孩子,跑到司徒斐的面前,扑倒司徒斐的怀里,“师哥,师哥你可来了。” 司徒斐被百日红的动作惊了一下,但未做阻止反而回应百日红,抱了抱她,丝毫没有发现在一边的暮白黑了的脸。 百日红见到司徒斐很是欢喜,拉着司徒斐的手撒娇道,“师哥,你这次出去好久了,你没有回来,天澜又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师兄弟们都走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暮白黑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对人,再看看司徒斐眼中的亲切与怜爱,心下无奈,也许是确实了自己的心意,就在心里把司徒斐据为己有。暮白从没想过原来自己是如此的霸道。 想到这,暮白不由地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子,淡扫的娥眉,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水红色长裙,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更为她添了几分灵气。分明一如先前寻司徒斐在先天阵之中的打扮,今日看来竟是如此刺眼。 彷佛是感受到了强烈的注视,百日红发现师哥身边的人直直地注视着自己,自觉不寒而栗,“神鹰教主?” 这时司徒斐的眼中才闪过一丝尴尬,其实以前也从未和这位师妹如此亲近过,只是本不与同门如此亲近过,自上次被师父关在先天阵之中,便是与这位师妹接触甚多,不自不觉便亲近起来,况且现在两人颇有相依为命的感觉。但是暮白眼中看见得可不是这样。 “这是我师妹,百日红,你们见过的。” 暮白点头,以示明白。“神鹰教主为何不在神鹰,反而每次和师哥在一起?……” 百日红抓着司徒斐的手不放,又此发问,暮白自觉眉头皱得更深。 “师妹。”司徒斐打断了百日红的话,看见暮白不高兴的样子。而且现在的司徒斐心急想知道天澜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妹,天澜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就好像戳到了百日红的痛处,百日红支支吾吾半天没有支声,眼眶却是红了一圈。 “师父死了……有一个老头带来了师父的亲笔信,说是解散天澜,叫大师哥带着大家自立门派,从此不提天澜二字……” 司徒斐和暮白立刻明白了三分。 在回来的路上,暮白就与司徒斐细细说明了那日冯问情冯老前辈把师父带走的事,一开始暮白认为厉言已死,现在看来实际上是生死未明,百日红口中的老头想必就是冯老前辈了,那这封信的真假也就无需置疑了。 “那你怎么没有和大师兄一起走。” 百日红敛住悲伤,眼波回转,脸庞出现一丝红晕,“师父不在了,我……师哥,我本是孤儿被师父好心捡来,这些年待我好的就数师父和师哥……” 话已至此,暮白早已不耐烦,司徒斐刚要开口,百日红赶忙道:“师哥,带我一起走好吗?我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看着百日红恳求的眼神,司徒斐心里出现一丝犹豫。 看见司徒斐面色犹豫,暮白心头一紧。 不喜欢,很不喜欢。 ****** 夜,微凉。虽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晚风徐徐吹来,还是不免让人心生凉意。暮白坐在客栈的院子里,月光照在暮白身上,司徒斐就想起来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五官分明而深邃,一双剑眉下目似朗星。 暮白回过头看见司徒斐倚在门边。 “怎么起来了?”暮白问到。司徒斐没有回答,只是说到:“你不高兴。”“身体感觉好些了没?”暮白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我身体没事。” “你到底怎么了?”司徒斐又问到。 “为什么这么想?”暮白反问。 “没、没什么,就是隐隐约约觉得是而已。”司徒斐自己隐隐约约觉得自打自己默许百日红和他们同行之后,不,好像是在见到师妹之后,暮白就黑着脸,不高兴。一路上无话,之前在临渊亭还那么温柔,莫名的疏远让司徒斐感觉不舒服了。一下子对自己好,一下子又远离自己。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吗。” “什么时候你暮白说话也拐弯抹角起来了呢。”每次暮白都是这样,司徒斐心中焦躁起来,“到底是在不高兴些什么。” 暮白走到司徒斐的面前,“真的想让我说出来么。” 看见暮白直视的眼光,移不开视线,心中更甚焦躁。 “那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认真回答你刚才的话。” “什么。” “为什么会在意我的事。” “这……”这是什么问题,司徒斐心中嘀咕,总不会要我说我喜欢你所以对你的事特别在意吧。“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暮白靠近司徒斐一只手覆上门框,弯腰倾身直视司徒斐的眼睛,让司徒斐无处可避,“我为什么不高兴,你明明知道原因的。” 司徒斐惊讶地直视着暮白的眼睛,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种可能,若不是有一丝丝的希望,自己怎么就愈陷愈深了呢。 司徒斐无处可逃,又不想和暮白在距离极近的情况下对视,只好强扭过头去,咬牙道:“什么原因?我怎么会知道。” 暮白仔仔细细地端详起面前这个人来。头发简单的束起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在月光下明亮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菲薄的嘴唇微抿着,下意识轻咬自己的嘴唇。 暮白的眼神深沉,目光停在司徒斐的嘴唇半天,没有下移,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司徒斐的眼睛,“司徒斐当真狡猾啊。” 暮白说到,“明明是你把我惹生气的却反过来问我怎么不高兴了。” “你,Σ(  ̄д ̄;)你!!……”司徒斐错愕。 暮白本是伏在门框的手慢慢下移,摸到司徒斐的肩一手带过,另一胳膊绕过司徒斐的背,紧紧揽着司徒斐。 被拥抱了。 司徒斐感觉到脸颊贴在暮白的胸膛传来的温度,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司徒斐出奇地镇定下来。 “因为你就是原因。”暮白淡淡的说到。 第三十章 啸鹰宫,正堂之上,黑衣青年如同以往一般,端坐在主位上,颜色肃然。 但,堂下,却不是如以往一般的安静,而是——嘈杂! 黑衣青年只看着,未着一语。 神鹰之路路,吾铺平。即日,南宫沐阳接任教主,神鹰转明。 语已尽,等待的只是众人的接受,不接受,亦无用处,这便是暮白。 “主上三思啊!神鹰教不能没有你!”最先出头的,必然是邢烛龙。七尺男儿就那么硬挺挺的跪在地上,语带哀求! 没错!暮白,就是神鹰的天! 从老教主死,千里追凶,斩尽逆邪,收拢人心,到最后,神鹰正名! 事,在人心。换一个人,未必能做到如此, “有何不能。邢烛龙,你不信吾之判断,还是南宫沐阳能力。”主位上的暮白从容起身,眼神如刀,逼视挽留的汉子。 不留情面的逼视,不容挑衅的威压,邢烛龙手心见汗却不退缩! “主上,形式刚好,不宜隐退。”腹语者固执的盯着暮白。 没人说话,暮白不语,无人敢言,但啸鹰宫内,跪下的人却越来越多! 不语,并不是没有表达! 暮白性格冷硬无错,暮白缺乏感情不差,暮白不信人情也对,但,暮白终是个人,也只是个人而已,面对如此真诚的情义,如何能不动容?如何能拂袖而去?! “呵……” 第一次,暮白在所有人面前有了表情,有些无奈,有些感动…… 只是微微松了眉角,却足以让众人讶异!原来,主上还有其他表情!! “吾,无心江湖,只想隐退。”再不是冷硬的语气,再不是杀伐决断的锋锐,带了些淡然,带了些柔软,暮白眼神掠过众人,落在靠近殿门的司徒斐身上。 司徒斐还沉浸在暮白骤然改变之中,乍见暮白望来,呼吸不禁一滞,望我?做什么? 遥遥而望,司徒斐仿佛能感受到暮白眼中的温柔,再不掩饰的温柔“吾,只求,与司徒斐一生相守,再不踏足江湖,再不染血腥。” !! 什……什么!!! 与司徒斐,相守一生!!! 众人惊异!主上决心归隐!这本就是令人惊讶,与司徒斐归隐??!!所有人被惊得楞在原地,除了——南宫沐阳! 竟然说出来了! 南宫沐阳与司徒斐此时的想法惊人的一致。 司徒斐面上通红,许是被气得,许是……暮……暮白,你,你竟然如此说出来!我,我回去要你好看!! 司徒斐愤愤与暮白对视,却见暮白眼中含笑,异常的宠溺,不加掩饰,司徒斐不由扭过头去,再不看主位上的人。 南宫沐阳静静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知为何,竟老泪纵横! 大师哥……若当年你能如你徒弟一般,如果,哈哈哈,如果……如果,三师哥也就不会,那般下场,于世不容,其实,三师哥何曾在乎过是否于世不容,他在乎的,只有大师哥你……你的看法,你的态度……如果,如果真是这天下最苦的果…… 南宫沐阳的异状,暮白自是看见,微微颔首,知晓一切的暮白自是明白南宫沐阳因何失态至此。 南宫沐阳知晓暮白心意已决,神鹰再没有可以牵绊住他的东西,与其不欢而散,不如就此别过,神鹰有难,暮白就算远在天边,难道还能置之不理?! 老小孩心中算计着,不觉又咧嘴发笑。 而,这般情形在其他人眼中,便是——不好!!南宫先生被主上有违天合的事逼疯了!!救命啊!!! 许是众人表现太过明显,南宫沐阳尴尬的咳了两声,道“主上既然决心已下,吾等也不便阻拦,只是,若日后有时间还请主上与,与……司徒公子回家看看,神鹰不论何时,都是主上的家!” 暮白微微一笑,道“会的,神鹰便托付南宫先生。” 话说到此,便也够了。 “小的东来原本在张家府上当小厮,是三少爷的侍童。”少年的回答十分的认真,仿佛不敢出丝毫差错。 “张远财?”司徒斐挑眉道。 “正是。” 司徒斐知道这张家在蕲春也算是一方富豪仗着自己家里面在蕲州官府里有人不说蛮横也是财大气粗了。 再说这少年正是当日在天澜,暮白遇见的那个受伤的少年。 医治了少年,也给了少年银两让少年自己找营生,可是这少年坚持是跟了上来,司徒斐心一软就把这少年带回神鹰。 而暮白,司徒斐偶尔任性做的决定,暮白向来不会拒绝。 少年知道了救自己的人是武林上人人避而远之的神鹰教教主就惊讶的不得了,直挺挺地跪下来叫暮白师父。 暮白冷脸把少年丢给司徒斐,理由——谁捡回来的麻烦谁处理,转身大步走去啸鹰宫。 一路行来,扎扎实实到了神鹰地界,司徒斐才想起来打听这少年是从哪来的。 “今年多大了?” “十一。” 十一啊……已经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段,司徒斐眉头微皱,暮白在收拾东西,马上就要离开,好容易准备收个徒弟却错过了习武的时段。看看这小身板,啧啧,也就是做个侍童的材料。 司徒斐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小小身板,指不定比这少年还看起来弱呢。 “为什么想要练武?”司徒斐问道。 “因为可以变得很厉害。”东来的回答不假思索。 “变厉害之后呢?”司徒斐继续追问,既然想要拜在暮白门下,就让我先好好盘问一下,知根知底才好。 东来咬着唇,眼神清澈坚定“可以保护重要的人。” “是吗?”暮白收拾完,恰巧听到此间对话,清冷的眼神注视少年,被那般对待,却不怨怼,习武只为保护重要的人,哈,倒是有些意思。 见正主来了,东来立即跪在地上,也不顾暮白是否答应,开口便道“是的师父。” 暮白一窒,既然是司徒斐有意,便收了这个徒弟也不差,思念一转,便道“从此,汝姓司徒,名初恒,望你日后亦能如今日一般,坚守初心,持之以恒。” 司徒初恒捣头便拜,声音微颤只道“多谢师父!” 司徒初恒,司徒?咦?司徒斐念着东来的新名字,为什么要姓司徒? “因为吾们,不会有孩子。”暮白道。 咦咦咦!哎哎哎??!!我,我说出来了!!司徒斐一时脸红。待回味过来——“孩……孩子!暮白!!你给我解释清楚!!!” 而此时,暮白早已走远…… 第三十一章 青年闭双目,坐在桌边。 手中握着一只茶盏,看似悠然,实则——青花的茶盏上已有一道道裂纹,纵使不碎,却只是因为青年那只手,还未离开! 突然,有人慌慌张张的跑来房中,青年眼皮一颤,并未有所动作。 那人也是精明,还来不及喘气,伏在青年耳际低声道:“查到了!” 气息不稳,是兴奋,亦是疲累! 青年微喘了一口气,将心思略作平复,猛地睁开眼,满目血丝却掩不住锐利,锋锐不掩但已盖不住一丝死气,他以一种刻意平缓的语调,说了两个字。只两字,似乎浸透了他一辈子的血泪和怨恨,他说——很好。 浸透了怨恨和狞厉的很好。 可是,所恨为何,所怨又为何呢? “我们这么干,会惊动神鹰的。”报信男子身形矮小,却很是精壮,右眼一道伤疤狰狞了整个面目。“那又如何?”青年眼中怨毒加深,语气也不由控制的再也维持不住淡然“我便是让暮白死在神鹰,死在他最喜欢的地方!”“可是……”独眼男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必再废言,就这么办。”青年丝毫不肯退步,声音一冷便下了决定。 独眼男子见事无回寰,只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青年何人? 青年便是那日在湖上埋伏暮白司徒斐二人的——彭蠡三杰,老三,短打青年岳鲤! 经此,彭蠡三杰只剩岳鲤一人!怎么不恨?怎可不怨!怎能不狂?! 岳鲤从桌边站起来,手未松,却是又加了一丝力!茶杯瞬间碎若粉芥!茶水和着瓷粉糊了一手,温热,顺着岳鲤的指尖流下。 岳鲤并未甩手,反而将手又握了握,低低的笑声响起,笑意却未达眼底,眼底只有一片冰冷。充血的眼睛,岳鲤并非不想睡,一睡觉,一闭眼便是大哥惨死湖上,二哥尸首分离! 如何闭眼?如何敢闭眼?! 眼中干涩,让人想要流泪,但这泪却再也流不出,只因眼眶已经干涸。 彭蠡三杰!未曾同生,但求共死!可是……如今又是如何……这让他岳鲤如何独活?、 仇,一定要报! 死,也要报! 有时候……死,并非悲哀,而是救赎! 所谓一念生,一念死大概就是如此…… 是日,浮云初生,旭日流光。 暮白一行三人踏着清晨草木露水下山去了。 “不骑马?”暮白拉着司徒斐的手,柔和了棱角。 “嗯。”司徒斐面上一红,忙把手抽回,两个大男人还拉着手走,真不好意思,何况后面还跟着个孩子。 暮白见司徒斐反应,嘴角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意,也不再去牵,静静走在司徒斐旁边。 白露未曦,鸟鸣亦是格外清脆,司徒斐与暮白并肩前行,后面跟着个十几岁孩童,一路无话却胜是有声。 话音刚落,忽觉有人,心中暗叫不好。 “怎么。”司徒斐见暮白神色一变,亦察觉不对。 两人脚步变慢。 人息渐近,却不见动作,为防他们又使什么花招,暮白和司徒斐只能不动,凝神听着任何一举一动。 忽然数剑齐出,直取的要害,暮白和司徒斐连忙一闪,暮白刀一挥,剑避而回。 眨眼之间,数人在前,堵住司徒斐和暮白的去路。为首一人冷哼一声,开口便说:“暮白,想不到你倒送上门来了。” 为首之人,正是岳鲤!岳鲤身后五人一字排开。 一阵风吹进,发丝微动,衬得岳鲤冷冽决然。岳鲤冷然一笑,“暮白,这次,你休想活命!”字字狠绝,杀机尽现。 司徒斐定睛一看,便认出岳鲤就是当日用长枪的短打青年。双方对峙,暮白自然也在打量敌手,随着暮白冷声道出‘神鬼绝’三字,岳鲤身后之人发出嘎嘎怪笑!刺耳异常! “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魔刀暮白还知道我们兄弟的名号,哥几个还真是荣幸啊。”说罢,便见四人走出。神鬼五绝,江湖上有名的认钱不认人,换句话说就是收银卖命的杀手! 四人,三人双剑,一人环刀。 那为首的人看起来便是领头,执刀,举起就往嘴边送,在刀刃上是舔了舔,“不知道是我的邪刀嗜血还是你的魔刀取命。布阵!” 话音一落,三人立即消失。 暮白眼中生寒,杀气顿显。 既然来了,那便纳命授首吧!岳鲤和身后之人便往司徒斐的方向而去。 司徒斐左腿一蜷,衣衫飘飘之间已经到了一独眼人的面前。剑已经拿在了手里。大喝一声,长剑一抖,如灵蛇吐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那独眼人就刺了过去。独眼人横着匕首平胸一挡,司徒斐也惯用匕首,对付独眼人绰绰有余。岳鲤一个凌空倒翻,挺枪而刺。 司徒斐挡得那独眼人趔趄了几下,而后转身便接长枪。 剑影硕硕,纵横交错,三个人难解难分神鬼阵一旦发动便永无停止,除非能够一招干掉这三个人。 不是一人亡,就是三人死。 况且还有一人未出。神鬼阵不在复杂而在出其不意。神鬼绝每个人都是武艺高超之辈,想同时干掉几人,难上加难。 三人手持双剑迎面砍来,身法变化之快,只教人眼花缭乱。暮白避闪之间出刀迅猛,奈何三人怎样逼迫奈何伤不及暮白万分之一。 “裂地分茅!”深知暮白武功绝非一般,三人听令便双双收手,双手合一,双剑镶嵌,又不知使出什么机关,双剑成双头矛剑,中杆粗短,仅双拳可握。 忽,暮白把刀后撤,只听见“铛”的一声,火花四溅。首领之人背后偷袭失败,眼神突厉。 这边,岳鲤对司徒斐道“小看你了。”话音未落,又见几人参与战局。 果然还有人数,这肯定也不是全部。 独眼人一抡匕首就对着司徒斐挥了过去,司徒斐避之不及,划破衣服。 司徒斐举剑,极招上手,过出一道白虹化作无数光影,疾似闪电,刺向那些人。这一剑之威,让树上的叶子唰唰的也被震落了很多。一些功力不够的人,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一剑正中眉心,一命呜呼。 独眼人见同伙吃了亏,怒火中烧,又摸出几把匕首来,刺向司徒斐。 司徒斐不慌不忙微微一侧,将剑也直接刺过去。独眼人见状,急忙竖起匕首挡避。 独眼人一手三刀,司徒斐剑刺而过,本想挑开他手间匕首,那人手劲极大,却动也动不了。独眼人顺着司徒斐剑身把匕首拉得兹拉作响,想近司徒斐身,司徒斐弯腰慢慢的向下倒,顺势抽回剑身。刹时,回身又极凌厉刺出,独眼人近身却失身,把自己送了出去。 司徒斐解决了独眼人还未站稳,岳鲤手中之矛直直打向司徒斐。 鬼神绝哪吃过这种亏,只见三人换了武器变换了姿势。双手逐一轮番握转新武器,使力送出,直直旋转回旋直刺暮白面部印堂,而执刀者直削他的下盘。只见暮白一跃手持刀点地,双脚腾的跃起踢向执刀者,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正好避过了武器的锋芒。执刀者躲闪不急,胸口重重挨上了一脚,顿时胸骨尽断。暮白一刀带过,削掉执刀者的脑袋。这执刀者只怕都不知道自己的是怎么死得。 背后武器回旋而至,暮白再跃,顺势借力一带,只听见“铛”的一声,挡下中间武器,若非暮白内功深厚,五脏六腑已经全部震裂。只是这一震震的暮白也略有不济,而且也震开了机关,双头剑中间断裂,中间的暗器射出。 眼看暮白躲闪不及。七绝中二人又操双剑,红眼而至,暮白察觉,又有一些人加入战局,这恐怕才是真正的人数。想罢便躲避从背后刺来的一剑。司徒斐这里只剩岳鲤一人,乍见暮白险境,只及大叫一声“小心!”再不管岳鲤长枪直刺,合身挡住暮白背心要害! 乍见司徒斐,执剑之人一声冷笑,司徒斐已然中剑! 混乱间,杀机又至! 独眼人竟在此时一跃而起,豁命朝着司徒斐攻来。 司徒斐举剑便挡,招式冲击瞬间意外再次发生! 岳鲤见司徒斐左右支绌,暮白不及援手,抬手便是一抢。 “哧!”矛头直刺进司徒斐的胸口,登时一片血雾飞扬,司徒斐顿感一阵绞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暮白被缠住,见司徒斐受伤倒下,心中一窒,目光骤寒。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暮白虽不是龙,但,胆敢挑衅暮白的人,从来只有一个下场——死! 暮白一翻身,不顾砍入肩胛的环刀,抄起司徒斐一跃三丈,将司徒斐安置树下。 司徒斐的血溅在暮白身上,温热。 暮白看向剩余人的眼神,冰冷! 此时的暮白,说是人,实则更像索命的恶鬼,杀气四溢,冰冷如刀,眼中带着狂残的红芒!连带着,被握在手中的黑刀也闪着妖异的黑芒。 司徒斐感受到暮白温暖有力的双手,忍痛睁眼,入目,是暮白已然入魔的狂残双目。 司徒斐挣扎着伸手,用尽毕生力气握住暮白的手。 “暮……暮白……冷静……”暮白杀意一顿,低头看到司徒斐担忧的目光,眼中血色竟生生淡了几分。 反握住司徒斐的手,抱紧司徒斐,仿佛这样便可以让司徒斐少流一些血,让司徒斐的手不再那么冰。 看着暮白如此,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司徒斐心下竟有些想笑,张口欲安慰一句,但出口竟是一口血喷出! “咳……咳咳,不,不必担心……” 暮白松开司徒斐的手,不再多话,微微躬身,身形快得如一道残影! 快!太快!让人不及反应,甚至来不及心生恐惧,之见黑色刀芒闪过。 这……才是暮白。 魔刀,暮白! 瞬间! 尘埃落定! 剩余之人,未及反应,尽皆爆体而亡!! 暮白再不看一眼,走回司徒斐身边,弯腰将司徒斐抱起,招出一直藏身在树上的司徒初恒踏着血肉,归去! “师……师父,你背后的伤……”一路,司徒初恒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暮白肩胛刀伤狞厉,血流不止,但他自己仿佛毫无所觉,只是放柔了动作抱着司徒斐,生怕司徒斐受一丝的颠簸。 不如……归去…… 吾,只求,与司徒斐一生相守,再不踏足江湖,再不染血腥…… 再,不染,江湖血腥…… 终章 却说,暮白司徒斐退离江湖,过得恬淡自得。 自司徒斐受伤,已过去小一年的时间。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三人便住在山中,离城镇不是很远,两个时辰的脚程便到了,更何况暮白二人有白龙,魇两匹良驹。 这山本无名,司徒斐醒了以后,笑着非要起个名字,于是便有了山口的石碑——非魇梦居。 石碑自然是暮白刻画,刀气一出,就算字写得再平庸不过,也带了一股慑人的锋锐刀意! 不过……非魇梦居怎么看都不像适合锋锐意境之地,这也是为何司徒斐看了石碑之后哭笑不得的原因。 只因如此,二人日后的生活中又多出一项消遣——练字。 司徒斐教暮白练字。 说是消遣,觉得快意的也只有司徒斐,暮白只看着司徒斐兴致高昂便也就随意练练罢了。毕竟,暮白从骨子里是属武的,字写得如何,并不在意。 司徒斐的字算不是顶好的,一笔而下,虽朴实无华亦不乏蕴含气象万千,少时,除了习武便是练字定心气。 两人练字多用站势,司徒斐执笔运笔之时,暮白就站在身后看,与其说是看司徒斐写字,不如说是在看司徒斐。暮白练字之时,司徒斐便在旁边研墨。 司徒斐是铁了心让暮白写出一手好字,而暮白呢?不甚在意的态度让司徒斐眉头紧皱,着急地便取了笔在暮白旁边比划着写。 有一次,司徒斐摇头不已,便抓住暮白的手带着暮白一笔一笔地写,奈何两人手掌相差几多,让司徒斐把暮白的写的字带得不成型,像是爬过一样。 事后再看,司徒斐笑得打跌。 暮白勾起嘴角,伸手把司徒斐揽进怀里,握住司徒斐执笔的手。 入笔、行笔、收笔,顺笔而入,提按分明,握住司徒斐的手丝毫不受束缚,整行一笔而下,笔势雄奇,姿态横生,写出字是比原来好得多了。 司徒斐脸红着抽回手:“恩,这字写得……不错。” 司徒斐还被圈顾在暮白的怀里,暮白落笔,俯身之时在司徒斐额上落下一吻,直身时顺带把司徒斐抱起来,“休息。” 司徒斐没有说话,把脸埋在暮白怀里。 随后司徒初恒进屋读书,看见桌上凌乱的宣纸,“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活的消遣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那就是置办家用。 司徒斐刚醒,伤还没好完全那会儿,对着暮白软磨硬泡直嚷嚷着让暮白带着出去转转,磨不过司徒斐的赖皮劲儿,暮白黑着脸答应。 “去哪?”司徒斐一脸得意的笑。 暮白看着司徒斐这么开心,心情自然也是不坏,“关庙镇。” 于是司徒斐与暮白共骑,带着司徒初恒上镇去了。 关庙镇。 据说以往总有妖邪扰人安宁,后镇上筹钱建了一座关老爷庙,从此妖邪不近,镇上安居乐业,再然后,镇子原本名字渐渐被人遗忘,因了一座关老爷庙,叫了关庙镇。 关庙镇的庙,香客络绎不绝,虔诚务必,香火十分旺。 三人来到镇上,先去看了这关二爷的庙。旁边还一座气势恢弘的三层塔,在这上的最高层便把关庙镇的全景尽收眼底。不过要说这关庙镇最有名的,当数关南街和珍北街。 其中,关南街以小吃为主,珍北街以书画,奇石,古玩为主。 应司徒斐要求,三人进入关南街,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各种特色的小吃铺琳琅满目香气浓郁,应有尽有。 南来北往的游客或是路径之人必是要进来这关庙镇看上一看,那生意人更是不用说,给关二爷拜了香火,出来说话都变得和和气气。 而这边司徒斐也积极地寻找各种小吃,拉着司徒初恒逛得开心。 暮白跟在后面,却是没有忘记了今天出来的任务——置办家用。 “哎,大冰糖葫芦儿呵!~~ 葫芦儿,冰糖儿多哎呵!~~” 暮白听见了卖冰糖葫芦儿地吆喝声,想到了上次司徒斐的糖葫芦儿,就走了过去。 仔仔细细地看着糖葫芦儿上的冰糖,这次一定要挑个大个儿的,糖多的。 于是司徒斐一回头便看见暮白在糖葫芦儿摊边上,皱眉转圈看糖葫芦,倒不是暮白转圈,是暮白转着糖葫芦垛子,看得卖糖葫芦的大爷直挠头。 司徒斐手里本是拿着一个糖人,随手便塞给了司徒初恒“你拿着吃!”,然后就拉着司徒初恒回头去暮白那儿。 司徒初恒郁闷地拿着糖人,师娘,我,不喜欢吃甜的啊! “选好了么。”司徒斐问还在纠结的暮白。 “这串,如何。”暮白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串。司徒斐都以为暮白可能是故意的了。 “不觉得下面的那串要大一点么。” 暮白听后便取出下面那串,递给了司徒斐。 司徒斐高高兴兴地接过去。“木头!” 暮白愣了一下。那是司徒斐第一次叫暮白‘木头’。 暮白淡笑着揉揉司徒斐的头,问,“还想去哪。” 司徒初恒看在眼中连拿着糖人的苦脸也笑开了,咬了一口糖人,心想着原来吃糖真的能让人感觉到幸福。 “木头……” “嗯?” “木头。” “嗯。” “……”司徒斐哼哼一声,瞄一眼正在劈柴头也不回的暮白“冷。” 咔咔的劈柴声骤然停下,暮白扔了手中柴薪,示意站在一旁蹲马步的司徒初恒接过手。震落衣衫上的木屑,走到司徒斐身边。 司徒斐一身伤患,让暮白忙了大半年,终是有了效果,司徒斐的伤说是好的七七八八,却实难不留下病根,病根很常见——畏寒。 小寒刚过,便又下了一场大雪,新雪盖住被日头未及消融的残雪,愈发厚实,天气晴冷,气息亦带了一丝冰气儿,日头照下来,不强烈,带了一种晴美。 司徒斐散发,裹着暮白秋日打回处理好的虎皮,歪在大摇椅上迷瞪着眼发困。 摇椅是暮白自己做的,不很精致,却很结实,深得司徒斐青睐。 …… 暮白走到司徒斐身前,弯腰摸了摸司徒斐脸颊,司徒斐迷瞪着在暮白手上蹭了蹭,让暮白很是受用。 一探手,一用劲就把司徒斐从摇椅上抱了起来。 “喂!”司徒斐即刻清醒,瞪一眼暮白。虽不怕暮白把他摔下去,但在孩子面前,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司徒初恒心中暗笑,面上正经,手下也没停:就师娘这样,必是被师傅吃的死死的。 不得不说的是——司徒初恒面无表情的习惯,终于与他师傅暮白越来越像了。 暮白抱司徒斐入室,给司徒斐围上厚厚的棉被,又去端了碗水,内劲一转,热气腾腾。 司徒斐看着暮白动作,懒洋洋倚在暮白身上一口一口啄着并不烫口的热水。 暮白从身后环着司徒斐,带了一丝笑意。 只要在司徒斐身边,暮白的心就会奇异的平静下来。 一时间,时光静好…… …… “木头,一直这样到死,怎么样?”司徒斐往后靠了靠,找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蜷好。 “嗯。”暮白的回答依旧简洁。 司徒斐笑了。 或许,暮白这辈子都学不会甜言蜜语,不过,这有什么不好?因为司徒斐知道,暮白的承诺,从不轻易给人,若是给了,便是一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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