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驯夫(倾尽 包子)上+番外+100问——丝竹无音
丝竹无音  发于:2014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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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已改名,原名《倾尽》现改为《相爷驯夫》。 步怀远从来不否认自己爱穆祈 只可惜横在他们之间的阻碍总是那么多 好不容易认清了心,只愿有生之年能相伴一起 偏偏上天还要他们再经历更多的考验 如果两人只能救一个,那他只希望穆祈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穆祈是步怀远的男妻,从出生就已定下的缘分 即使经历了生离、死别,依旧无法改变 即使失忆了,照样得享受到男妻的权利, 只是,这个看似温柔的人总是这么“无情” 一次次的推开,终于,真正的惹怒了穆祈 好吧,这回再驯服不了你,穆祈两个字倒过来写! 1V1,HE无误,如有小虐,纯属怡情。 CP:步怀远(温柔自私病弱深情攻)X穆祈(伪面瘫·真执着忠犬受) 内容标签:生子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祈,步怀远┃配角:云墨之,白一,柳扶风,柳无梦,祈灵,夏蓂轩,步清和,穆非语┃其它:HE,1v1,失忆 第一卷:盛京之城 第一章:成亲 对盛京的百姓来说,今年的正月初五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大昭最有名的冷面丞相穆祈就要嫁入安国侯府做安侯的男妻了。说起来,在大昭男子成亲本不算什么的,前任昭帝也有娶过男妃,甚至普通百姓也有很多是男子成亲的,但安侯和穆相多年来一直不合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如此突然赐婚,众人都在猜测这场婚礼究竟能否办的起来。 不过显然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正月初五这天一大早,安国侯府和丞相府就做足了架势,门窗都贴上了大红的喜字,红绸铺天盖地的挂着,所有的下人侍从也都分发了新衣,换上了喜庆的颜色,该有的场面愣是一点没少。 吉时一到,安国候步怀远就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出了侯府大门,因为两府靠得太近,为了不显得太仓促,迎亲的队伍特意绕了盛京城一圈才到了丞相府门口,而丞相穆祈也是一身红色喜服,早已面无表情地站在了丞相府门口,等到迎亲队伍之后也没有啰嗦,连迎亲的那些步骤都全部省了,直接走入迎亲队伍一翻身上了安侯身边的马,接着迎亲队伍便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一路上众人都好奇地探着头观察两位新人。丞相穆祈一向冷漠寡言没什么表情,此时也如往常一般,目视前方面无异色,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其他什么情绪,除了偶尔会瞟向身边的安侯以外,让人看不出他对这场婚礼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可穆相如此便也罢了,人们发现竟然连平时温和谦恭的安侯步怀远此时也是面无笑容,有时候眉头还会微微蹙起,似是再考虑什么,竟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明明没有任何喜庆感觉,却又硬是整出这么大的阵仗,这让众人对两人的态度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不管如何,婚礼还在继续。 穆祈与步怀远这边绕城一圈后便回到了安国侯府,迎亲队伍停在了安国侯府门口,两人翻身下马,步怀远回过头看着面无表情静立一旁的穆祈,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两步,对穆祈伸出手,轻声道,“进去吧。” 穆祈看着步怀远递过来的手,眉梢微微挑起一些,很快又恢复,速度快得几乎看不出表情的变化,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好”,随后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两人一同走进了安国侯府。 男子成婚没有所谓的盖头红绸,进门的时候一般是相娶一方领头在先,另一方跟着进门,或是双方同时入门,讲究的并不多,步怀远虽然对这场赐婚不满,但在礼节上始终给足了穆祈面子,每一处都顾虑到了,进门的时候也是选择双方一同而入。 穆祈眼角微微扫过身旁步怀远的脸,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先在此休息一会,午后会开席,不过都是些不重要的人,到晚宴再出去就行。”步怀远一路将穆祈领到新房,温声说道。 穆祈抬头打量了一番新房,全新的家具挂着少许红绸,整个房间的装饰喜庆又不失雅致,这是一间全新的房间,却不是步怀远之前住的那间,穆祈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随后转过头面对步怀远,“你去休息,有事我会处理。” “……” “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见步怀远没有动作,穆祈又补充了一句。虽然迎亲过程很顺利,但一个早上来来回回地跑,他还是有些担心步怀远身体。 “没那么娇弱。”步怀远摇了摇头,指了指一旁桌椅,率先走过去坐下,“小祈,我们先谈谈。” 穆祈顿了顿,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坐下。 “为什么要求赐婚?”步怀远也没有绕圈子,第一句话直入主题,他看着穆祈,眼神里透着些许不赞同。 穆祈坦然回望,即使看到步怀远的不赞同的眼神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是冷冷吐出一句,“我们本就有婚约。” “那个已经取消了。” “所以才有赐婚。” “……” 又绕回起点,步怀远无奈,穆祈静静地看着步怀远,半晌,垂下眼眸,淡然说“你可以抗旨。” “然后你再揽下所有责罚?小祈……”步怀远皱了皱眉头,未说出的话堵在心口,何苦执着? 穆祈撇过头,面色冷然,似乎并不愿意在回答这个问题,步怀远见状也只能轻叹一声,“算了,今日以后你就是安国侯府的主人了,他日我离去,你好生照顾自己便是。” 步怀远一心只想着自己也许命不久矣,如此继续追追躲躲下去也是无所必要,娶了穆祈,以后他死了,安国侯府还能留给穆祈,若是以后穆祈遇到真心相爱之人,也可以再做婚嫁,如此想着步怀远才同意了这次婚事,反正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也不过多个名分罢了。只是想得再好,步怀远心里也难免有些微酸,脸上也不禁挂上一层苦笑,也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听到他说话的穆祈眼里闪过的那志在必得的坚定。 那眼神只是一闪而过,穆祈很快就恢复沉静,面上仍然是冷冷淡淡的,对着步怀远的话也只是肃着脸指着床铺说,“我会照顾好你,你先休息。” 步怀远也没有再深谈的打算,反正他的想法已经说出来,折腾了一天也确实累了,对于自己的身体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是十分爱惜的,毕竟谁也不想死,因此他如果累了他也不会撑着,这会儿直接和衣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知道穆祈一时半会也不会走,也懒得去说。 直到步怀远浅浅入睡,穆祈仍是一动未动的坐在桌边,就这么盯着床铺守着,眼神里没有什么柔情似水,也没有什么情欲波涛,除了那一丝偶尔泄露的执着以外,也就只是这么淡然的看着,一直到傍晚下人来请两位新人,才叫醒步怀远。 整理了一番床铺和衣着,穆祈和步怀远就施施然走了出去,接下来的晚宴才是一天的重头戏,虽然步怀远和穆祈因为身份和处事风格的问题在朝堂上没有几个知心朋友,但大婚之日来贺喜的人仍然不少,很多也都是朝廷重臣,迎客的礼数自然不能少了。 顾虑到步怀远的身体问题,宴席上挡酒的任务自然而然的交给了穆祈,平时生人勿进的穆相,这一晚上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却没有拒绝来贺酒的人,喝到最后还是一向温和地安侯爷冷了脸,才止住了那一群还想继续的客人。 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步怀远让下人扶着走路已有些晃荡的穆祈到了新房,推开门指使着下人们将穆祈扶上床,又让人打了水,便挥退了其他人,亲自上前为穆祈退下外衫,再用水为其擦拭了一下。整个过程穆祈一直都十分的配合,眼睛微眯着,不说话也不乱动,任由步怀远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让抬手就抬手,让闭眼就闭眼,乖得不得了,让拿着手巾的步怀远也不由想到两人小时候的事,眼神不自觉地放柔。 将穆祈扶着躺上床,收拾完了的步怀远轻轻舒了一口气,虽然只是一些很轻松的事儿,但对于身体不好的步怀远来说,照顾人还是有些吃力的,不过看着躺在床上一脸绯红的穆祈,步怀远还是微微勾起嘴角,穆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其实是个非常乖的孩子。 为穆祈拉了拉被子,步怀远隐起笑容,起身准备离开,刚转身却冷不丁被一只手抓住,滞了一下,回过头却见刚刚还醉眼朦胧的穆祈正睁着眼睛冷静地望着他,右手还紧紧握着他的手腕,眼里哪还有一点醉意!步怀远挑了下眉,果然是关心则乱,其实想想也知道,凭穆祈如今的内力,一点酒能奈他何? 转了转手腕没有挣脱,步怀远平静的回望过去,淡淡开口,“你好好休息,我该走了。” “这儿是新房,你去哪儿?”穆祈扔抓着步怀远,一把掀开被子坐起,眼睛直直盯着步怀远,冷冷地说。 “我回自己房,这里你住。”步怀远再次转了转手腕,这回他用了些力道,许是穆祈怕伤着他,最后还是放了手被他挣脱。 “……”穆祈垂下眼眸望了望自己的双手,随后一言不发地迅速将身上的内衫脱掉。 步怀远皱着眉头看着穆祈将身上衣物一件件脱掉,最后竟一丝不挂裸露在空气中,尽管穆祈内力高深,但正月的天气仍是十分冷,一瞬间步怀远似乎看到了穆祈的身子轻颤了一下,狠下心别过头,步怀远心里已经有些怒气,他没想到穆祈会做到这一步,沉着脸道,“不要做无谓的事!” 说着步怀远不再看穆祈,转过身准备离开,但还未走出一步,手腕上突然再次传来熟悉的热度,但这回的热度烫得让步怀远有些惊讶,随即转过头看去。穆祈正一手抓着步怀远的手臂,另一手扶着床边的床柱,全身透着异样的红色,抓着步怀远的手也有着惊人的高温,但眼睛仍是紧紧地望着步怀远,在昏暗的屋子里,那双眼睛里透着让步怀远呼吸为止一滞的东西。 步怀远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一甩手将穆祈甩开,怒道,“你下药?!” 第二章:竹马 穆祈今年七岁,小小年纪正是最爱玩爱闹的时候,他又是家中独子,家里富裕,从小又有娘亲宠着,玩闹起来更是无法无天,常听人说,除了他自己的亲爹以外,也就只有隔壁安国候府的小公子,他最喜欢的怀远哥哥能治得了他。 想到远哥哥,穆祈又紧紧攥着手上的小野花咧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他娘和怀远哥哥的娘亲是闺蜜,从小他就听娘亲说他是怀远哥哥的小男妻,长大了是要嫁给怀远哥哥的,对于嫁人这档子事,小小年纪的穆祈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听说可以以后一直跟喜欢的怀远哥哥在一起,就非常开心地同意了,为此还得到了娘亲一个大大的香吻,自然觉得十分高兴。 虽然还不知道做男妻要做些什么,但是穆祈喜欢和步怀远呆在一起,因此得到自己娘亲默许以后他就没事经常来步怀远一起玩,后来穆祈的娘亲去世,他就更喜欢没事跑到安国侯府找步怀远了。猫着身子蹑手蹑脚躲过看守的护卫,穆祈仗着自己身子矮沿着走廊偷偷走到穆府和安国侯府相隔的那面墙的墙根处。 步怀远虽然年纪小,但每天课程却是很多,除了侯府继承人要学习的东西以外还要跟着柳无梦也就是步怀远的娘亲习武,空余的时间其实是非常少的,而对于自己不成器每天只知道玩的儿子,穆祈的爹爹穆非语早已死了心不抱希望,但是对于将来很有可能成为自己半个儿子的步怀远,穆非语可是非常看好的,因此在白日的时候穆非语总是不让穆祈去打扰步怀远,严令自己儿子要么滚出去玩要么呆在自己房内看书,不准去烦步怀远,只有到傍晚以后才允许穆祈跑去侯府玩,为此穆祈没少反抗,不过最后都被穆爹爹暴力镇压了,最后经过多次折腾,终于被穆祈发现了一道直接从自己院子到步怀远院子密道,于是这几个月来穆祈就干起了瞒着自己爹爹偷偷潜入安国侯府“私会”情郎的戏码。 说是密道其实不过就是一个狗洞罢了,因为穆府和安国侯府毗邻而建,穆祈的院子又正好和步怀远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穆祈有次被穆非语暴力镇压后跑到院子里哭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狗洞,从此以后就经常偷偷趁人不注意跑到安国侯府找步怀远,再趁着穆府护卫没有发现偷偷爬回来,而后傍晚时分又大摇大摆跑到安国侯府混吃混喝;好在步怀远虽然无奈穆祈这个举动,倒也没想过揭穿,于是这一行径小穆祈偷偷摸摸干了也快要两个月了。 护着手中的野花,穆祈缩着身子躲在草堆里左右环顾一圈,见没有护卫经过这才吭哧吭哧地顺着墙根的狗洞向前爬去,刚爬出狗洞却发现有一双银靴立于眼前,穆祈一惊忙抬头看去,却是步怀远有些担心的脸,扬起一个大大笑容,穆祈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两三步从狗洞跃出,扑向步怀远,“怀远哥哥我来了” 步怀远倒是稳稳接住了扑过来的穆祈,他自幼习武身子稳健对穆祈的这点冲击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擦掉了穆祈抹汗时留下的污迹,柔声道,“今日怎么晚了?”步怀远每日这个时辰都是自行在院子里练武,而穆祈平时这时候都是一脸傻笑地呆在旁边看着他,今日久等还不见穆祈来,步怀远忍不住有些担心了,这才会跑到穆祈过来的狗洞这儿来看看。 穆祈听到步怀远的问话嘿嘿一笑,赖在步怀远的怀里蹭了几下才慢悠悠退出来,接着将手上一直护着的小花往前一递,兴奋地说道,“我今天去采花了,送给怀远哥哥!” 一小束粉红粉紫的小野花在穆祈手中迎风摇曳,因为花茎被穆祈一直牢牢握在手中,小野花似乎有些不堪蹂躏,被穆祈这么用了一摇晃,花苞摇摇欲坠的一副要被风吹散了的感觉,让刚还大笑着的穆祈大惊失色,忙把花收回胸前,撇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步怀远失笑地揉了揉穆祈的头顶,伸手接过那一小束不知名的野花,“很漂亮,哥哥很喜欢,小祈怎么想起来去采花了?” 到底是孩子心性,听到步怀远说很喜欢,穆祈立刻喜笑颜开,拉着步怀远说了起来,“是茶楼的伯伯说的,我昨天经过时听到里面的伯伯说,送人花就是喜欢那个人的意思,我喜欢怀远哥哥,就想送哥哥花,这个花是我自己去采的!” 穆非语虽然不再做官,但穆府家境富裕,家里种的也都是些叫得上名的花,而穆祈递过来的这花一看就是路边的野花,恐怕还真是穆祈从外面摘回来之后一路藏着带过来的,虽然想不明白穆祈为什么要特意从外面摘野花回来,但步怀远还是冲穆祈笑了笑,“小祈乖。” 虽然只大穆祈两岁,但身为小侯爷的步怀远从小就稳重,对穆祈更是一直像个哥哥一样宠得很,这会儿牵起穆祈的手,向院子里的走去,“把小祈采来的花种在院子里好吗?” “种起来以后,小花就能再活过来了吗?”穆祈一边跟着步怀远走,一边抬头问道,在看到步怀远微笑点头之后又兴奋地叫起来。 最后两人一阵折腾,在院子里花圃的一角将这一束小野花重新埋入土中,其实能不能活步怀远也不知道,不过这样总比下一秒就在手上断了来得好。穆祈看着重新恢复一丝活力的野花嘿嘿一笑,然后扭过头对着步怀远说,“怀远哥哥要练武了吗?我要在旁边看!” 每日里这个时候步怀远都是在院子里练武,其实穆祈过来也没什么事,他并不会打扰步怀远练武或者学习,就喜欢在旁边看着,可惜的是穆非语对自己儿子没有信心,从不轻易放穆祈过来,让穆祈有一阵子很是难过。 “好。”步怀远点点头,领着穆祈又回到院子中央,在穆祈的注视下练起剑招来,虽然步怀远年纪不大,但他资质好又从小习武,耍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俨然一少年公子的架势,让一旁看着的穆祈一脸向往地直流口水。 认认真真练了好一会的步怀远刚收了手回过头看到穆祈不禁笑了出来,上前捏了捏穆祈的小脸,“小祈想学的话,怀远哥哥教你啊。” 穆祈瞬间回神,一阵摇头甩掉步怀远的手,皱着脸吐舌说道,“我才不学呢,好累的。怀远哥哥学会了保护我就行了!”说着穆祈抬头看了看天,立马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哎呀完了!忘记时间了,回去肯定被爹爹发现了,怀远哥哥我先回去了!” 说完穆祈从地上跳起来,拎着裤腿就往狗洞跑去,后面的步怀远一脸无奈宠溺的笑容,没有阻止,只是对着穆祈的背影叮嘱,“慢点,别摔着。” 穆祈挥了挥手,一路跑到狗洞前,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着步怀远不敢大声地喊道,“怀远哥哥,别忘了后天啊!”喊完就猫着身子钻进了狗洞。 步怀远站在原地摇头,今天时间确实晚了,估计穆祈这回回去肯定是被穆伯伯抓到现行,晚上可能也来不了了,想着如此,步怀远准备在院子里再多练一会武。虽然他娘并没有对他的武功有什么要求,但他自小喜欢练武,学得也不差,空闲时间总是用来练武。 其实穆祈虽然经常跑过来找他,但是在他学习练武的时候从来不打扰他,因此他倒是对穆祈过来没有反感,何况他也听母亲说过他们的婚事,对于这个活泼开朗的未婚夫,步怀远还是很满意的,因此不介意多花点时间和他培养感情,想到刚刚穆祈临走前的大喊,步怀远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知道后天是穆祈的生日,穆伯伯辞官以后从了商,每日里都是忙得很,因此自从两年前穆祈的娘亲去世以后,这两年穆祈逢年过节都是跑到他这里来蹭的,去年生日也是在他这里和他一起过的,今年更是早早就跟他约了时间,要他带着他出去玩呢。略微想了一下后天的计划,直到下人来叫着吃饭,步怀远才收拾了东西离开。 步怀远这边没什么问题,穆祈那头可就惨了,爬着狗洞一身泥的穆祈刚跑到自己屋子前就被穆非语抓到,狠狠一通责骂,好在穆非语以为穆祈是偷偷躲起来野了,才会一身泥巴的回来,倒没想到穆祈是爬着狗洞跑到安国侯府去了。 这也不能怪穆非语,本来穆府的护卫就不是什么武林高手,都是些普通下人武夫,穆祈在自己院子里折腾,没出什么大事护卫们也不会去管,因此偷偷从狗洞溜过去再偷偷溜回来的事这边是一次没发现;安国侯府的护卫倒是早就知道,不过在小侯爷和侯爷夫人的默许下,对这位未来的侯爷夫人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行的,这样一来这事穆非语倒还真的是一直不知。 不过即使是不知道穆祈偷偷摸摸跑过去的事,但一声不吭躲起来又一身泥巴的回来,这样的行为已经让穆爹爹非常生气了,对于自己儿子的屡教不改也十分失望,直接关了五天禁闭,不管穆祈在后面苦苦哀嚎,甩了袖子要人看牢了,就走人了。 第三章:洞房 短短的一瞬间,穆祈已经从回忆中清醒,眼看步怀远要离开直接伸出手拉住却被一下甩开,因为药力和没有防备的原因,这一下竟结结实实地被摔倒在地,穆祈闷哼一声,随即扶着床柱慢慢站了起来,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步怀远,用有些喑哑的声音冷冷地回答着,“是。” 在步怀远第一次要离开的时候他就给自己下了药,这会药性已经发作,浑身无力,但他还是不愿示弱,一脸倔强地看着步怀远,说出的话让步怀远怒火更炽,“你身体不好不能下药,我可以。” “胡闹!”步怀远怒斥。 穆祈靠在床柱上,抬眼看了一眼步怀远,冷哼一声,他知道步怀远心里有气,但是他仍然选择了这么做。现在,步怀远可以一走了之,凭他的武功其实挨过这药性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这样会伤了元气,他们都清楚得很;当然步怀远也可以找人来帮他,但是他肯定不会接受,这一点想必步怀远也知道,那么究竟是留下还是离开,其实他早就没有留下后路了。 他只是在赌,到最后是步怀远的不舍多一些,还是他的执着多一些。 又是一阵燥热由内发散,穆祈甚至觉得自己竟有些站不稳,他给自己下的药是特意问云墨之要的,药性好的很,看着眼前还皱着眉头站着不动的步怀远,穆祈心头也起了一把火,一伸手猛然将步怀远拉到身前,身子一转随即压着步怀远倒在床上。床上垫了厚厚的软被,加上穆祈刻意控制力道,两人倒在床上倒也没有摔重。压在步怀远身上,穆祈忍着身上的燥热,冷着脸说,“你犹豫什么,娶我不碰我?我是男人不是女人!” 步怀远闻之一凛,他知道穆祈这句话是在讽刺他,其实他没想过把穆祈当做女人,不碰穆祈也不是为了维持穆祈的清白,只是不想让自己越陷越深…… 穆祈轻喘着看着步怀远,突然无声地笑了,和步怀远赌,他永远是输的那一个,但是即使输的一败涂地他也不想放手,不愿放手。 低下头狠狠吻住步怀远的唇,舌尖轻触对方齿间,撬开那道牙门,缠上那火热的软体,半晌才“啾”的一声分开。不给步怀远喘息的时间,穆祈撑着身体,单手解开步怀远衣衫,露出对方消瘦的胸膛,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步怀远,冷冷地说,“今晚,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步怀远没有动,只是看了一眼穆祈,随后别过头向屋外轻喊了一声“退下”,一阵窸窣声后归于平静,步怀远闭上眼,不再看穆祈。 穆祈见状也只是眼神暗了暗,却没有停止动作,知道影煞卫已经全部退下,快速退下步怀远的衣衫,随后半趴在步怀远下身处把弄着,顾虑着步怀远身体问题,即使药性难耐,穆祈也不敢太过分,只轻轻安抚揉动,直到感受到手中物体渐渐变硬变大才放开手。润滑的软膏不在身边,未免夜长梦多,穆祈直接将食指和中指伸入口中,舌尖轻饶,让唾液湿润手指,感觉到差不多,再背过手,弓着身子将食指送入自己后薛洞口。 手指摩擦着洞口的皮肤褶皱,引起穆祈一阵轻颤,药性的发作又让他体内的空虚感更甚,穴口居然轻易就将一根食指就吞入,内里的温度比皮肤更高,温热的触感让穆祈自己都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他不是没有给自己释放过,但作为承受者他确实是第一次,为了今晚他甚至暗中研究了一阵子,就因为担心自己做不好让步怀远难受。 低头看了看步怀远已经被他引起的欲望,穆祈加快了速度,将食指略微抽出一些就合着中指再次探入,毫不温柔没有技术的扩张,一下两根手指的闯入让穆祈蓦然感到一阵刺痛由后薛传来。紧了紧牙根,穆祈没哼一声,两根手指借着唾液和内壁分泌的液体不停摩擦抽动,紧接着再次探入第三根手指。 来回不过片刻,在步怀远还闭着眼的时候,穆祈已经拔出三根手指,他知道应该再准备的充分一些,但如今时机却也有些顾不上了,药力的催化和步怀远漠然的态度都让他有些支撑不住。半跪在床上,扶着步怀远挺起的欲望,穆祈挺起身子,对着自己已经有些被撑开的穴口缓缓向下靠去…… 一瞬间锥心的撕裂痛感袭来,让他都有些忍不住惊呼,但多年的习性还是让他忍住未发,但在看到步怀远也有些泛白的脸色和紧皱的眉峰,穆祈则是动也不敢动了,他之前特意研究过,知道做这样的事如果自己这边没有准备好,可能对方也会感到不舒服,他不想让步怀远不舒服。于是忍着体内越来越浓烈的空虚感和欲望以及穴口的疼痛,只是缓缓上下滑动自己的身体,让步怀远的分身前端在自己洞口来回抽动摩擦,以渐渐适应彼此。 对步怀远来说这绝对是挑逗的极致,穆祈的入口紧致,紧紧包覆着他的分身前端,如此来回抽动,早已让平时冷然的步怀远不受控制的被欲望笼罩,嘴里都不经意闷哼了一声。而对穆祈来说,这更是酷刑一般的感受,本就被药力折腾的无比空虚,如此浅入浅出更是让他身体更为敏感,若不是毅力支撑,只怕早就腿软的直接趴到在步怀远身上,而刚刚莽撞造成的一些撕裂伤口,经过这样的摩擦也是不意外的带出一些血迹和一波波的痛感。 好在穆祈的事先扩张还有些效果,几回下来,后面已经基本能没入步怀远的一半分身,看着步怀远渐渐舒展开的眉头,穆祈暗自吐了一口气,加快了一些步伐,放低了身子让步怀远的进入更深入,如此来回几趟,很快穆祈就感受到步怀远释放在自己体内。 稳了稳呼吸,他慢慢抬起身子让步怀远抽离,其实整个过程他都只顾着照顾步怀远的感受,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享受,甚至连药性都没有完全解开,但穆祈并不准备再继续,因为顾忌着步怀远身体,想着剩下的药性抗着过去也就罢了。转过身躺到内侧,穆祈闭上眼,忍不住有些悲伤,这就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如此荒唐。 身边一阵轻响,应是步怀远起身了,穆祈握紧双手,没有再去拦,他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心里苦笑,看来明天开始又是一场持久战。正想着,湿热的触感突然从颈项传来,穆祈猛地睁开眼,却看到步怀远侧着身子亲吻着他的脖子。 “药性没退?”低沉的声音,还带着一些愠怒,步怀远抬头瞥了穆祈一眼。 “不用……唔……”穆祈张口,声音却一下被掐断,步怀远的手猛然插入他的体内,一瞬间颤栗感传遍全身。 和自己的手指伸入时完全不同的感觉,步怀远的手指很凉,他的体温一向偏低,冰凉的触感和异物感让穆祈不容易平息的欲望又再次燃起。步怀远的动作很轻柔,比穆祈自己动作时要温柔许多,记得很多人都说过步怀远是个温柔的人,尤其是对他穆祈,只有他知道,那样的温柔到底有多残忍,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立场却指责。 一波波快感袭来,穆祈喘息着,感到自己的下面的分身居然也挺立起来,羞耻感随之而来,可步怀远冰凉的手又覆上那硬挺起来的玉茎,来回套弄,在药性的作弄和步怀远前后夹击的攻势下,穆祈没有多久就泄在了步怀远手中。 做完这些,步怀远擦了擦手,淡然地起身穿上衣服,穆祈看到步怀远的动作瞬间清醒,忍着不适更快一步下床拦住步怀远,“你睡这,我到隔间。”现在夜已深,再让步怀远来回跑实在太过麻烦,如今药性退的差不多,自然是他离开。 “不用折腾了,睡吧。”步怀远看了一眼穆祈,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句,穿好衣服侧过身不再搭理。 穆祈愣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从容地再次爬上床躺好,给彼此盖好被子,两人之间动作起来一点尴尬都没有,似乎刚刚那样荒唐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但实际上又似乎有些不同,至少穆祈能感受到步怀远还在生气,因为这是他第二次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说话,以往即使他逼得再狠的时候,步怀远也只会微笑着摇头拒绝或是不搭理人,已经很久没有再次这样了…… “……”想说些什么,穆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无奈闭上,看着步怀远的背影而发呆。 第四章:吵架 安国侯府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明明大红的绸缎还挂在各处,可气氛就是诡异地让人感到压抑。 “唉,这两天小心些,侯爷和相爷吵架了,心情不好,可千万别做错事。”主院一角,一个扫地的下人甲偷偷和下人乙咬耳朵。 侯府的人都没有称呼穆祈夫人,因为穆祈的气势太强,大家还是习惯性的叫他相爷,而穆祈和步怀远也没有特意让下人们改口,反正一个称呼而已,两人都不甚在意。 “不能吧?侯爷脾气这么好,怎么可能吵架?”下人乙一脸不相信,他们家侯爷性格是出了名的温和怎可能和人吵架?再说这两人不是前天才刚成的亲么……虽然之前有过传言两人不和,但在侯府做了这么多年工,也没见两人真的吵闹过啊! “怎么不能!听说成亲第二日侯爷就搬回自己屋子了,每日见到相爷也不搭理的,相爷也是一直冷着脸,看着就可怕。”下人甲想到穆祈面无表情地脸,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相爷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你想多了吧,我看早上侯爷和相爷还一起去上朝呢。” “哎,你真是木鱼脑袋,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我干嘛骗你,要不是看我们关系不错,你前两日又家里有事不在不知道情况,我犯得着这么明着跟你说吗,这两天府里都小心翼翼地很呢!”下人甲也来火了,抄起手中扫帚对着下人乙的脑袋一敲,小声骂着。 “哎哟,轻点儿!知道了知道了,我小心点儿还不成吗!”下人乙捂着被敲疼的脑袋一脸委屈地看着下人甲,撇了撇嘴。 “嘿,真是你还别不信……”就在下人甲还要对下人乙一番教育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咳,干什么呢!好好做事!” “总管!”两人一震,一回头正看见花白胡子的侯府总管一连严肃地站在两人身后,瞪着两人,顿时一阵后怕,低着头诺诺地叫了一声。 “别乱嚼舌根子,赶紧好好干活!再偷懒扣了你们月钱!”总管沉声训了两人一番,才皱着眉头离开。一见总管离开,两个扫地的下人对视一眼,不敢再说话只好埋头苦干。 总管张伯是侯府老管家了,在步怀远还小的时候就呆在侯府,可谓是看着步怀远和穆祈长大的,此刻张伯也是满脸愁容,两个小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倔强,这刚成亲就整的侯府人人紧张,也不知这以后的日子还要怎么折腾,他这个下人看着都心疼。 叹了一口气,张伯向书房走去。这个院子是步怀远的院子,也是紧邻着隔壁丞相府的院子,步怀远自小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如今穆祈嫁了过来,新房也是设在这个院子里的,不过除了大婚当日,接下来两天,两人都是分房睡的,虽然在同一个院子,但两人说话的次数还真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 “穆少爷,老奴回来了。”张伯恭敬地站在书房门外。 “张伯?进来吧。”穆祈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绕过书案,看向张伯“如何?” “少爷已经喝了药。” “歇下了吗?” “这……少爷让奴才回来谢过穆少爷……”张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家的少爷看上去温和如风,其实根本很难劝服,整个安国侯府都是一言堂。 “……我去看看。”穆祈皱了皱眉,带着些不满和忧心说道,今早上朝的时候他就听到步怀远偶尔压抑的咳嗽声,想到这几日步怀远都没好好休息过,不免有些担心,因此才特地让张伯煎了药给送去,也想让张伯劝劝步怀远多休息休息。 “穆少爷……” “放心吧张伯,我自有分寸。”穆祈挥了挥手打断了张伯的劝阻,这几日步怀远还生着气不搭理他,他本也不想在着气头上再惹步怀远不高兴,但涉及到对方身体问题,他绝然不会退步。 穆祈的书房离着步怀远的书房不远,本来这院子倒是没有两间书房,但两人都身居要职每日一堆事情处理,一间书房显然是不够的,因此准备新房的时候步怀远就让人把隔壁的屋子腾出来给穆祈当做书房使用了。 推开门进入,果然看到步怀远端坐在书案前看着卷宗,桌边还放着一只空碗,显然是张伯刚刚送来的药。听到声音步怀远头都没有抬,反正能够不被影煞卫拦下进入这里的除了绝世高手也就只有穆祈。 “影煞卫和禁军没有人了吗?什么事情都需要你亲力亲为?”穆祈走到书案前,按下步怀远执书的手,冷着脸说。 步怀远转了一下手腕挣脱,看着穆祈没有表情却隐隐透着些着急的脸,挑了挑眉。 “那日是我不对,你不要再置气了。”穆祈皱着眉说。 “我没有生气……”步怀远摇了摇头,轻声说,其实他的气早就消了,何况他气得其实从来不是穆祈,只是一时还不知道怎么面对穆祈,因此这两天才有些避着彼此。 “那你就去休息,这些事一日不做不打紧,若是急事让朗月帮你处理!” “影煞卫的事不假手他人,何况这些是延国的情报资料,早日整理出来,也方便你行事。” 穆祈一愣,审问慕容尧的事确实是他在负责,容楚华想从慕容尧嘴里多套出些什么,包括延国包括容楚欢,可慕容尧死到临头倒是硬气了起来,这些日子他便一直忙于查审慕容尧,只是没想到步怀远竟然也是为了这个在忙。 缓了缓神,穆祈还是夺过步怀远手中书卷放下,“这些不急,何况这事是我负责的,与你无关。” “影煞卫掌管情报,怎么与我无关?”步怀远接道,声音不由冷了三分。 “先休息,这些资料我帮你整理。”穆祈想了一下,说道。 步怀远向后微靠抬起头看着穆祈,穆祈则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回望,一样坚持。两人对峙了半晌,最终步怀远无声叹了一口气,将书案伤的卷宗放好,站起身,“好吧,先回去休息,你一会不是要出门?” “嗯,去皇宫。”穆祈见步怀远起身,也就没有坚持,影煞卫的事情他确实不方便插手,便跟着离开,走到院子里,才回过身说道,“墨之临走前嘱咐过让你好好休息,他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已经答应了他的。” “我记得,你不用担心。”步怀远顿了顿步伐,对上穆祈的眼神,嘱咐道,“你自己出门小心。” 穆祈怔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他们总是这样,前一刻互相逼迫,下一刻又好像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似乎忽略不谈,就能恢复到那样平和的相处模式,每次都是如此……开始的时候他执着地问着同样的问题,步怀远却总是避而不答,有时候他逼得狠了,步怀远就会躲着不见他,可没两天又可以恢复常态与他说话,却绝口不提他问的那些问题,如此循环,久而久之他都有些麻木了。 穆祈垂下眼眸轻嗯了一声,两人一路无话,直到送步怀远到房门口穆祈才转身离开。 步怀远回到房内之后,却没有直接休息,而是坐在屋内的一张躺椅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室内低声地喊了一句“出来”,随即一道黑影跃出跪在步怀远身前。 “派人跟着小祈,暗中保护。” “是。”黑影低声应道。 “还有,继续彻查,务必确保盛京不再有延国余党。”步怀远收起了平日里温柔,语气中多了一些强势和冷然。 “是。” “去把书房的卷宗取来,小心些。”想了想步怀远吩咐道。 “是。”黑影再次答道,鞠了一躬,在步怀远挥手示意之后一闪身离开。 步怀远倚靠在躺椅上,皱眉思索,洛王已死,慕容尧又已经被抓,延国埋下的眼线全部被拔出,应该一切都解决了,可这几日他却总有些心神不宁,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因此在知道穆祈负责慕容尧一案之后,他一直在研究延国的资料,并且暗中探查延国曾设在昭国的暗庄,希望能帮穆祈一些。 不过虽然一直在忙,但他的身体倒没什么事,只是因为那夜的事和穆祈一直冷着,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平缓,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招,让穆祈主动来找他。 今早他故意和穆祈一同出门,在路上又暗中虚咳了几声,果然回府之后张伯就端了药过来,他接了药喝了却假意不听张伯劝阻,让张伯回去回复穆祈,不一会儿穆祈就主动找过来了。步怀远靠着椅抿了抿唇,他真是越来越坏了,越来越自私了……不该再招惹的…… 去拿卷宗的黑衣人很快就回来了,将卷宗放在桌上之后就无声地退下了。步怀远靠着椅子休息了一会便起身走到桌前再次开始认真看起卷宗,不管如何,延国的这些资料还是需要整理的,不管是对穆祈还是对将来的萧亦然,都是极其有用的。 第五章:审问 幽暗阴森的皇宫密牢,此刻静谧无声,在空荡的牢房正一名全身被锁链缠绕的罪犯挂在正中的铁架之上,赫然是之前行刺未遂的延国世子慕容尧,四周是沉默看守面无表情的大内高手。 突然密牢的铁门被从外打开,过道中的光射入门内,为这个阴暗的牢房带来些许微弱的光线。 穆祈弯腰从铁门步入,看着被挂在铁架上的慕容尧皱了皱眉,接着抬手挥了一下,四周的守卫立刻全部悄无声息退下,一时间牢里只剩下穆祈和被挂在当中的慕容尧。 环视了一下周围,穆祈蓦地从铁架旁的水桶舀了一勺冷水洒向慕容尧,在听到慕容尧身上铁链晃动的声音和压抑模糊的痛叫声,才扔掉手中的水勺,冷冷地说,“醒了?” “哼。”低低地冷哼声从慕容尧口中传来,已经清醒的慕容尧撇过头闭上双眼,没有回话。 “帝上不想为难你,你招出延国还有多少暗线和计划,以及洛王的事,便送你回国。” “……” 穆祈等了片刻见慕容尧一直闭着眼睛不肯开口,抬手对着慕容尧心口拍下一掌。 “呃咳……”一口鲜血喷出,慕容尧猛地睁开双眼瞪着穆祈,恨声说道,“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穆祈皱眉,“杀你很容易,生不如死的折磨方式不是只有延国才有,何必为难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慕容尧突然大笑出声,抬起头像看笑话一般看着穆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即使我什么都说了,容楚华就会饶我一命?哈,既然到头都是一死,我又何必出卖我的祖国?”顿了一顿,慕容尧咬着牙继续说道,“生不如死又怎样?从我第一日离开延国踏入昭国就已经生不如死了!” “昭国从未亏待于你。”穆祈冷冷说道。 “站在这片土地上我都觉得恶心!” 穆祈闻言冷着脸再一掌拍上慕容尧肩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穆祈闪过身避过,沉声道“送你来的是你父王,昭国这些年并无争战的意愿,是延国一再相逼。” “咳咳咳……哈……穆相此话真是好笑!”慕容尧目光怨恨的看着穆祈,“昭国二十年前伤我延国上百万人,逼我延国臣服,二十年来延国百姓苦不堪言,现在却说无争战意愿?如果延国毫无防备,岂不是早就灭国!” 穆祈冷哼一声,“二十年前是延国来犯在先,昭国百姓也为此饱受苦难。” “邺城以南三座城池本就是延国疆土,百年前被昭国强行夺取,延国不过想夺回自己国土,有何错之有!”慕容尧赤红着眼大声叫道。 穆祈沉默地看着慕容尧,眉头微微皱起。慕容尧所说无错,邺城,沐州城和陵柏城百年前确实是延国土地,但归入昭国已有百年,早已都是昭国百姓,延国如此强攻其实并无理据,只是和一个延国人争论这点毫无意义,对延昭两国人来说,立场不同早已奠定了想法不会相同。 “说自己毫无争战之心?百年前难道不是昭国先行来犯吗?容家的人都是生性狡诈,最为虚情假意之人,容楚华这个”仁君“也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 穆祈不愿纠结这个话题,对慕容尧的话毫无反应,只是淡然地吐出一段话,“延国太子早逝,四皇子自幼聪慧过人,颇得延帝之心,欲立储君,但遭群臣反对,理由是四皇子前还有两位皇子,立嫡立长也轮不到四皇子……然,七年前,前任延国质子过世,延帝特派三皇子作为质子前往昭国。” 穆祈语调平缓,只是一字一句冷冷地说着,但每说一句慕容尧的身体都会随之轻颤一下,最后竟是忍耐不住,大吼了一声,“闭嘴!” 慕容尧疯狂挣扎,身上铁链不停晃动敲击带出一阵刺耳的铛铛声,模糊中他仿佛看到七年前父王一脸慈爱地望着他,劝说让他为延国百姓为延国的未来忍辱负重前往昭国的情景,还有那些大臣同情的脸,那些小人幸灾乐祸的表情! “尧儿,你此去是为延国大业忍辱负重,千万要小心,等事成之后回国,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你们听说没有?三皇子要前往昭国作为质子了!” “真是可怜啊。” “是啊,这一去只怕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啊……” “三皇子要去昭国了?” “是啊,这三皇子八成是与王位无缘了,哈哈!” 越来越多的回忆涌上心头,慕容尧挣扎地更加厉害,直到穆祈轻飘飘的一句话飘来才止住,“你早已被延国放弃。死守有何意义?” 直直地看着穆祈,慕容尧突然吃吃地笑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却是深吸一口气,毅然说道,“那又如何?即使死在这儿,即使被背叛放弃,我仍然是延国的三皇子!”说完便闭上双眼再也不对穆祈有任何反应。 穆祈冷眼看着慕容尧,半晌双方没有任何动静,片刻后穆祈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守卫们重新进入站好,慕容尧仍然是闭着双眼挂在那儿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 走出密牢,刺眼的阳光让穆祈眯了眯双眼,穆祈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天空,状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快步离开。 ****** 静安殿是昭帝私下处理政事休息的地方,穆祈到的时候容楚华正在批示奏章,正欲下跪请安,却被容楚华挥手拦住,“不必多礼。” 容楚华示意穆祈一旁坐下,快速处理好手中奏本放下,随后抬头看向穆祈,凝声问道,“审完了?” “是。”穆祈点了点头,低声答道,“慕容尧抵死不招,快不行了。” “混账!”容楚华狠狠将手中毛笔扔在书案之上,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延国的暗线和楚华的事情都没有问出来吗?” “臣无能。”穆祈起身跪下,淡淡说道。 “与你无关……”容楚华揉了揉额角,“没想到慕容尧死到临头居然这么嘴硬,再关两天,不行就杀了送回延国吧。” “是。”穆祈应道。 “还有什么事?”见穆祈还跪着,容楚华问道。 “臣自请延国此行。”穆祈俯身道。 “你?”容楚华挑眉,“送一名死了的质子回国,还不需要我大昭的丞相出马吧。” “送慕容尧回国,是给延国一个警告,也是一个情面,此行臣去的话,延国的态度可见端倪,再者,延国情报近年来越来越少,此次前往可趁机搜罗情报。” “搜罗情报朕记得是影煞卫的工作,怎么,刚嫁入安国侯府就想要帮怀远做事了?”容楚华向后一靠,噙着笑看着穆祈。 “臣无他意。”穆祈垂下眼眸,顿了顿又说道,“臣与洛王相交一场,知洛王曾在延国生活,此去如能查到洛王生前之事,也想看看是否有可尽心力之处。” 容楚华收了笑容,沉着脸看着穆祈,思索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若执意便准备吧,不过切记万事小心,延国情况不明,一切以安全为先,若因此损失一个好丞相,朕可不觉得这买卖划算。” “臣知晓。” “唉,你可给朕出了个难题,刚成亲就指派你外出,百姓们肯定要骂朕不仁啊……”布置完正事,容楚华看着穆祈大叹一口气夸张地说道,“还有怀远,他生起气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上次为了你要求赐婚的事朕已经躲了很久了,这回还要背这个黑锅可不行,侯府那边你自己摆平。” “……帝上放心。”穆祈眼神闪了闪,低头说道。 “放心才怪。”容楚华抽了下嘴角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大手一挥,对穆祈说道,“好了,说完就去吧。” 穆祈行礼退下,容楚华仰靠在椅背上,半晌才宣了内侍进来拟旨。 ****** 回到侯府已是傍晚,穆祈没让下人通传,直接动用轻功飞回院内,推开门,步怀远正靠在躺椅上看着卷宗,身边案几上还放着几卷,穆祈眉一皱,冷着脸走入。 “回来了?”见穆祈进来,步怀远将手中卷宗放下,抬眼问道。 “不是休息吗。”穆祈冷声说。 “睡不着,就搬几卷过来看看。”看穆祈脸色不好,步怀远微笑了一下,轻声解释道,“放心,我身子无事,不会勉强。” “……”穆祈瞥了一眼那几卷卷宗,眉头皱得更紧,虽然他知道步怀远的性格不是那种逞强之人,凡事都很有分寸,也很注重自己身体,但他还是看那些卷宗不舒服,这些费心神的事他一件也不想让步怀远碰。 “好了,来找我什么事?”步怀远温声说道,却是揭过这个话题不再谈。 “……”穆祈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一阵沉默。 步怀远见状食指轻敲了几下案几,心道看来穆祈确实是有事要谈,端坐了身子,柔声问道,“什么事?” “……慕容尧挺不过这两天了。”穆祈想了想还是说道。 “嗯。”步怀远点点头,应该是差不多该死了 “帝上已下令,慕容尧死后就送回延国。” “嗯。”送回延国不足为奇。 “我已自请护送,帝上已准。”穆祈淡淡说。 “什么?!”步怀远扬声,双眼讶异地看向穆祈,眉峰微皱。 第六章:交谈 步怀远有些讶异地看着穆祈,穆祈却是平静地回望,在步怀远开口询问前,再次说道,“慕容尧回国,我负责护送。” 步怀远眯起双眼,握着躺椅扶手的右手紧了几分,声音也陡然降了几度,“一具尸体也要你护送?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祈微微歪头想了一下,毕竟也是影煞卫的事,还是应该告诉步怀远:“护送只是个借口,这次去主要为收集情报。” “收集情报那是影煞卫的事!”步怀远猛地拍了一下躺椅的扶手,站起身怒声道。 见步怀远发怒,穆祈心里一急,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但反应过来后又立刻停下,抬头望去,看步怀远虽然面色不郁,却似乎并无大碍,才缓了一口气,说道,“影煞卫已经多时没有有用的情报回传,应是有环节出了问题,这次前往顺便可以查看一下……” “那也不需要你去。”步怀远的情绪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激烈,只是沉声打断穆祈的话,随后眼神复杂地看着穆祈:影煞卫安插在延国的暗桩确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传回来的信息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这些他早已发觉,但之前为了配合萧亦然对付慕容尧和容楚欢,他尚未抽调人手去延国查探此事,本想等整理了之前的资料情报后再做安排,却没想到穆祈会先一步行动。 收回视线,步怀远的左手轻轻摩擦了一下右手尾指,道,“你是大昭的丞相,不是影煞卫的人。延国的暗桩有问题我会派人去查,送慕容尧回延国我也会派影煞卫的人去,你留在盛京。” 穆祈垂下眼眸轻摇了下头,说出的话语气放软却仍是不肯退让,“我已经请旨了。” “你知不知道你去多危险?延国现在情势不明,你这样的身份,又是送他们皇子的尸体回去……有没有考虑过后果?”步怀远语气开始有些不稳,本就微皱的眉峰又皱的更紧了。 “我知道。”穆祈抬头看了步怀远一眼,突然不甚明显地勾了下嘴角,声音也微微上扬,说道,“你不用担心,此去,延国应该不会明面上为难,暗地那些手段,不足为惧。何况……我这次去也是为了探查洛王的事。” 说到洛王的时候穆祈顿了一顿,他知道步怀远一向并不喜欢容楚欢,之前他为了任务接近容楚欢时,步怀远就曾几次劝阻过他,但他和容楚欢毕竟还是有几分情义的,如今容楚欢身死,他终归希望能做点什么。 步怀远有些无力,想开口劝阻,张了张嘴却又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 其实他知道穆祈说的没错,延国不可能从明面上为难穆祈,毕竟他是昭国丞相,加上慕容尧折损,延国如今在昭国的暗线也是几乎全部废除,休养这么多年延国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发动战争,而以穆祈现在的武功,一般宵小确实伤不了……但是,他还是不想看到穆祈这样冒险。 步怀远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微酸的念头:如果不是他这般没用…… 穆祈不知步怀远心中所想,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步怀远身前,带着关心的眼神嘱咐道,“帝上应该很快会下旨,我这次去不会太长时间,你不要担心,多加注意身体。”说着用不赞同的眼神看了一眼步怀远身边案几上的卷宗。 对延国之行他并没有太多担心,他这次离开最不放心的,还是步怀远的身体,当年神医薛墨曾言只能为步怀远保命到二十五岁,之后便要听天由命。如今步怀远已经二十九,尽管云墨之接过神医名号之后曾向他保证过步怀远暂时不会有事,可他仍然一直放心不下。 接收到穆祈眼神的步怀远收拢心神点了点头,再抬头时已是恢复温和,“我没事,你别总是记挂别人,此去定要万分小心,容楚欢的事,尽力就好。” 大昭丞相的冷漠铁血之名人人皆知,可步怀远知道这其实不过是穆祈的伪装,这个人即使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却仍然还是当年那个认真善良的性子。 “我知道的。”穆祈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走?” “这两日吧,慕容尧撑不了几天。” “嗯。我会安排影煞卫的人跟你一同前去,方便有任何问题及时回报,延国不宜久留,处理完事情立刻回来。” “我知晓,你莫要再担心了。” 步怀远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阵思绪翻涌:成亲这几日以来他一直在考虑,到底该怎么面对穆祈,明明十年前就已经做下了决定,最近却一而再再而三被穆祈所打乱,而他自己也……终究是舍不得放不下。想到这,步怀远突然又觉得,或许这次分开是一个契机,他可以趁此好好想清楚到底以后要怎么处理他们的关系。 商谈完正事以后,穆祈和步怀远一同在屋里用了饭,之后穆祈就回了自己屋子。虽然是在同一个院子,但穆祈住的新房和步怀远的房间还是隔了一些距离,这也是当时步怀远特意安排的,而除了新婚之夜以外,步怀远这几日都是睡在自己之前的房间,穆祈则是一直住在新房,这也是为什么安国候府的下人一直认为两人在吵架的缘故。毕竟那有新婚夫夫就天天分房睡的呢? 虽然白日里两人已经几乎和好,但步怀远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好事,穆祈则是不想逼得太紧,因此两人晚上还是各回各屋,不过穆祈这两日就要走了,要准备的事情还是不少的。 步怀远一回屋就叫了暗中影煞卫的人出来,开始安排这一次前往延国的人选,之后又找了下人来,嘱咐了好些一路上的需要让人去准备,凡是能想到的步怀远都尽量帮穆祈想到了,安排好这些之后又将之前放下的延国情报端起来重新整理,打算在穆祈离开前多整理一些有用的资料。 而穆祈也不遑多让,回到房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就让人把张伯找了过来,细细叮嘱了这一回离去后府内的安排。 张伯在安国侯府地位特殊,虽然是个下人,但毕竟曾是跟着步怀远的父亲——歩清和的得力下属,只是后来受了点伤,退居了下来之后被歩清和安排了在侯府做了总管。他也是看着步怀远和穆祈长大的,两人对他也是十分尊敬。 此时穆祈正站在桌前,见到张伯进来后,先是有礼地问了一声好,才淡然说道,“张伯,过两日我会离开盛京一段时日,侯府和怀远哥哥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张伯是不知道穆祈和步怀远之前谈话的内容的,对于穆祈突然说要离开的事也很震惊,“穆少爷这是要去哪儿?这不刚成亲怎么要离开呢?” “只是出京办点事,很快回来的。”穆祈安抚地解释道,随后又叮嘱,“我离开的这几日,怀远哥哥的药莫要断了,每日里张伯可记得提醒他不要只顾着忙,按时用餐,多休息。” 穆祈虽然只嫁过来几日,但从十几年前开始,就负责了盯梢步怀远的事情。步怀远的身体,太累,太情绪化,或是生其他的小病,都不行,这些都是他忌讳的事情,而穆祈从以前开始就关注这方面了。说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坊间传闻安国候和穆相不合了,因为穆祈总是上奏参步怀远,但目的其实不过是想让步怀远在家多休息。 张伯也是明白穆祈的意思说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穆少爷这一回外出,何时回来?” “一两个月左右吧。”说着穆祈从桌案下面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指着盒子说,“耽误一些时日也是有可能的,若是期间有什么事,可去将军府寻亦然帮忙,若是……怀远哥哥有什么事,就即刻派人去云霞给清染传话,另外派人尽量通知我。这个盒子里是墨之留下的几个改良的药方,届时如果有任何情况,参考着用,如果拿不定主意怎么用,就直接给怀远哥哥做主。” 张伯抬头看了一眼那盒子,是一个非常精致小巧的檀木盒子,盒子表面雕刻了很细致的花纹,看上去就像是保存重要东西的盒子。这个盒子本身轻得很,而如今里面估计也只放了纸张,更是不重,张伯接过穆祈递过来的盒子,掂了掂,随后点了点头。 后面一些简单的交代嘱咐后,穆祈就让张伯回去了,之后又特意跑了一趟步怀远的屋子,看到步怀远还在整理那些延国的情报后,又是一番劝说,最后差点把那些卷宗全扔了才打住,一阵沉默后,穆祈才离开。 第七章:延国 两日后,慕容尧死在密牢,容楚华下旨昭示天下:延国世子慕容尧心怀不轨,行刺昭帝未遂,已择日问斩,念其身份特殊,顾两国之情,特派丞相穆祈送其返国。 圣旨出来后一片哗然,各方都在讨论,不过安国候府倒是平静的很。这两日,穆祈将安国侯府和丞相府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也特意研究了一番延国的资料,对这次行程倒不甚在意,只是对能否查探到容楚欢的事有些摸不准。 其实他和容楚欢真正相熟不过一年,容楚欢是个很聪明的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很敏感,从他第一日接近容楚欢的时候,彼此就知道对方的目的,他们互相利用,互相试探,却也真正的做了一年朋友。他陪容楚欢饮过酒,隐约知道容楚华那些说不出口却压抑在心口的浓烈矛盾的情绪,而容楚华也似乎能明白他心里那复杂的感情,或许正是因为能够理解对方,他们才能成为朋友吧。 可是即使是朋友,他们的立场还是不同,他们都有自己想要争夺守护的东西,到最后也只能刀剑相向。容楚欢死的时候曾说:他赌输了,可容楚欢永远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羡慕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拼命去搏,而他却一直深陷在二十年前的阴影之中,无法救赎。 想到二十年前的事,穆祈眼神一暗,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他和步怀远之间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这二十年来他看着步怀远一步步的变化,从最初的对未来充满信心到后来的对一切绝望再到现在的看似满不在乎,看着步怀远从以前的温和善良到如今这般只剩下的温柔的表相,这期间步怀远有多痛苦,他就有如此翻倍的痛苦,以及自责后悔和那深不见底的害怕。 他一直都非常害怕,怕被抛弃被讨厌,所以这些年来他拼命压抑自己的感情,收起那些任性的脾气,除了步怀远身体健康以外可以什么都不求。可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压抑的太久了,那些无法宣泄的感情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他不知道还能看着步怀远多久,不想要到最后还要留下无法挽回的遗憾,所以他最后任性了一次。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穆祈的思路,眨了一下眼睛掩去眼眶里有些冒出的酸涩,穆祈站起身,扬声说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是一名经常跟在步怀远身边的小书童,进来后看到穆祈站在书案后面,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相爷,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穆祈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出门向步怀远的书房走去。 这两日他忙着交代事情,步怀远似乎也忙得没停过,影煞卫的人选安排就要步怀远费一番神,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资料要整理,如果不是他每天盯着步怀远,只怕步怀远早累出病了。不过他也知道步怀远这些日子这么急着处理就是想在他离开之前将资料都整理好,对方的关心,他心里总是隐隐有些高兴的。不过他也为此多番叮嘱了张伯,在他离开之后可不能任由步怀远这么折腾自己。 没多久穆祈就到了步怀远书房外,敲了一下门示意便直接进入。房内步怀远正坐在桌案前,手中拿着笔正在写着些什么,桌上堆积了不少的卷宗,听到穆祈的声音后抬头淡淡笑了一下,随后又在纸上写了几笔,就放下了笔,对着穆祈直接发问,“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穆祈皱了皱眉说道。他不喜欢步怀远的笑容,因为那是个只有嘴角上翘的假笑,从十年前开始步怀远就没有真心地再笑过了,每每看上去温柔亲和的笑容,笑意却怎么也到达不了的眼底,似乎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而已。 “过来坐吧,我有事与你说。”思绪被步怀远的话打断,穆祈沉默着向前走了两步,坐在了步怀远对面。 “这些年延国的资料我都已看过,虽然近两年资料越来越少但我还是整理了一下,这些东西不能写成文书给你带着,我只说一遍,你记在心里便可。”步怀远指了一下桌上堆积的卷宗,表情十分认真地说道。 “嗯,好。”穆祈点点头,轻声应着,眼睛则盯着步怀远。他一直都觉得,认真起来的步怀远非常好看,所以他小时候总喜欢在一旁看着步怀远练武,步怀远出事不能习武之后他很久都没有再看到这样的步怀远了。直到后来继承影煞卫,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步怀远才会再次出现这样的神情,认真而又专注。 “发什么呆,听到了没?”似乎察觉到穆祈的走神,步怀远声音微沉,皱起眉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穆祈忙回过神,步怀远刚刚说的是延国的一些历史资料,这个他之前已经看过,“嗯,我之前看过一些。” “这些资料以前就有,你知道就行。”步怀远点点头,抽出堆积的卷宗中其中一册,一边随手翻着一边说道,“延国大皇子早逝,延帝一直未再立太子,根据其以前所为推测他应该是属意四皇子慕容清继位的,而且为此不惜把慕容尧送来昭国,不过根据影煞卫后来传来的信息,二皇子慕容锦似乎已经有所行动。” “行动?” “嗯,慕容锦母家势力庞大,可以说是几个皇子中除了原本的大皇子母家以外最大的家族,延帝想要绕过他直接立慕容清倒还有些难度,相比之下,慕容尧则好解决多了。” 穆祈点点头,慕容尧的资料他研究过,在几个皇子中确实是出身最不显的。 早逝的延国大皇子的母亲是延国帝后,延国军神之称的凌战更是其亲舅舅,而且传闻延帝对延后感情颇深,如果大皇子不是早逝的话,自然是最为正统的继承人。 至于二皇子慕容锦,其母是延国名门之后,族中在朝为官的人不少,盘根错节的势力绝对不小;而延帝属意的四皇子慕容清也不差,其母虽然本身份位不高,但和已故延后是一族同出,关系似乎也挺亲近,在延后和大皇子都已经过世的情况下,延后母族之人自然是支持四皇子,因此延帝才会更喜欢慕容清。相比之下,出生一般,身后没有任何势力支持的慕容尧则可怜许多,甚至是在延国遣派质子之时第一个就被推了出来,可见延帝对这个儿子并未多加在意。其实若论能力,倒不见得慕容尧差过其他皇子。 “慕容锦这几年动作频频,扶值自己势力,打压凌家的人和慕容清,延帝应该早就对其不满了,不过没抓到他的把柄又无法轻易动他。”步怀远继续说道,“而且根据影煞卫传回来情报显示,慕容清一直不争不夺,倒像是对帝位毫无兴趣一般。可能这也是延帝一直没有动慕容锦的原因。” 穆祈闻言皱眉插道,“你的意思是延帝想用慕容锦来逼慕容清?” “不排除这个可能,慕容锦逼得越紧,慕容清就无法一直置身事外。不过也有可能是延帝转换了目标,更看中现在的七皇子慕容宣,因此才放任慕容锦出头,先处理掉不必要的麻烦。”步怀远扔开手中卷宗,皱眉说,“这个七皇子资料非常少,这个也只是我根据这几年传回的一些信息里推测的,倒不一定准确,你此次前去多多注意这个人。” “好。”穆祈点头,暗记于心。 “除了延国皇室中人,有几个人你定要特别留心。”步怀远拿起刚刚正在写的那张纸递给穆祈,凝神说道,“延国前任大将军凌战,虽然目前退隐,但他的号召力和实力都不容小觑,他应该是支持四皇子慕容清的;延国国师叶天成,在延国地位很高,而且对延帝影响力很强,根据信息推测,他应该是支持七皇子慕容宣;还有延国首辅大臣景炀,他是慕容锦的外公,在延国势力也很强,这三方势力对峙不下,而他们每人门下都有些门徒,也要注意,我都记在这张纸上,你看过之后就毁掉,千万不要带入延国。”说着步怀远指了一下穆祈接过的纸张。 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又一直费着心神整理这些,说完这段话之后步怀远竟开始咳起来,而且似是越咳越厉害,脸色都有些苍白。 穆祈也顾不得细看手中纸张,随手揣入怀里,绕过书案扶住步怀远有些摇晃的身体,手覆在对方背心,缓缓输了一道柔和的内力帮步怀远顺气,又探入步怀远怀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喂步怀远吃下。 好一会步怀远才缓过气,微靠着穆祈轻喘。穆祈一脸担心地望着他,语气略带着急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事?还有哪儿不舒服?” 步怀远摇了摇头,面色已经恢复正常,淡淡的带着一丝没有温度地微笑,看了一眼穆祈,说道,“没事,不必紧张。” 穆祈仍然不放心,仔细盯着步怀远看着,确认对方气息恢复正常后才松了一口气,垂下眼眸略带自责地说道,“我会尽量注意,我离开之后,你不能再这么劳累了!” 步怀远微微一笑,推开穆祈站好,“我自有分寸,莫担心,延国现在局势很乱,你这次前往自己当心,帝上应该会安排人手随行,另外影煞卫中我会抽调人手暗中跟着你们,不过他们不能暴露在外,有什么需要暗中探查的事情你可以让他们去做。” 穆祈轻嗯了一声,打断了步怀远的话,有些犹豫地说道,“我知道,你……等我回来。” 步怀远一愣,随后轻笑了一番,柔声说道,“好,你回来之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这一刻两人都各有心思,以后究竟何去何从,他们此时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此刻互相担心的心情,让彼此在临别前多了一丝温暖。 第八章:异地 清晨,清透的阳光从树枝缝隙中洒下,斑驳的树影随着风动而轻轻摇晃,地面反射的光彩使得整个院子添了一层光辉。 穆祈一个人站在院落中间,一身轻便的装扮,头发高高束起,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耀目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他静静地站在那儿,对面是步怀远的房间,此刻房门紧闭,主人显然还并未起床。昨日两人终究还是分房而居,他知道步怀远睡得晚,因此并没有让下人去打扰。 地上几只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欢快跳动,对站在院中的穆祈似是视而不见。一阵风吹过,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跪在穆祈身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惊得地上的鸟儿一下四散飞走:“相爷,一切已备妥,可以出发了。” 这人是步怀远安排这次随穆祈前往延国的影煞卫领队,这一路影煞卫只能暗中跟随,不能泄露身份,且只听穆祈安排,如今一切已经都已准备好,护送的队伍也在安国侯府门口静候了,此人便来请穆祈。 穆祈点头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房门,转身离开。黑影起身紧跟在穆祈身后,走了几步后一眨眼就不见人影。穆祈一派平静,未作停顿一路走到门口与护送队伍汇合,在又交代了几句之后,便上马与护送队伍一同离开。 这时,院子里穆祈刚刚面对的那间房门突然被打开,穿着整齐的步怀远靠着门框上,出神地望着穆祈离开的方向,直到护送队伍走得远了再也听不到声音,才闭了闭眼,重新关上门扉。 ****** 一路无事,快马加鞭,护送队伍很快就到了延国边境。一入延国,穆祈就派人先行一步前往延国都城临烨传话,而护送队伍则在后面缓行,如此不到一半路程就与延国前来迎接的队伍汇合了。 延国此次派出迎接的人是七皇子慕容宣,穆祈得知消息后,立马就想到了临行之前步怀远特意告知他的那些情报,这个七皇子很有可能就是被延帝转换目标看中的继承人,因此穆祈与其见面时也用心观察了一番。 慕容宣长的清秀俊朗,眉眼间与慕容尧倒有一些相似,不过慕容尧的长相更偏柔美,因此在昭国时才会被人怀疑是容楚欢的男宠,而慕容宣则更为硬朗一些,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气派,不落人下。传闻延帝喜欢美人,后宫中不乏绝色佳丽,难怪皇子们都长得俊美。 第一天见面时慕容宣就要求亲眼看一下慕容尧的尸体,嘴上说是悼念一番,穆祈却明白对方是要验尸,毕竟一国皇子,客死异乡,尸体总要检验一番。虽说慕容尧死了多时,但好在这一路都是做足准备寒冰护尸,且一路快马赶路,因此慕容尧尸身倒是保存良好。 带着慕容宣到了停尸的屋子,穆祈举手推开门,领着慕容宣跨步进入。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几张凳子,穆祈和慕容宣两人一进入,房间就显得更为拥挤了。 慕容宣四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里完全没有点烛,唯一的床上躺着的正是慕容尧的尸体,周围和床底都放着巨大的盆器,里面装满了冰块,保护尸身不会快速腐化。不过过多的冰块也让房间温度骤降,使人一进入房间就能感受到里面那刺骨的寒意,此刻慕容宣也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冷颤。 看了一圈之后,慕容宣的目光就锁定在躺在床上的尸体上,对穆祈示意了一下之后就走到了尸体前探头看了一下,并抽出帕巾覆在手上,在慕容尧的脸上左右摸了几下,随后皱着眉头点了头点,扔掉了手中的帕巾,“确实是三哥,穆相一路辛苦了。” 穆祈一直暗中观察着慕容宣,验完尸体的那一刻,慕容宣平和的表情里多了一些难过,但只那么一点点,很快又被他很好的控制掩饰掉,如不是穆祈一直看着他也很难注意到。看来延国皇子之间的关系确实各自冷漠,那一眼的难过大概也只是身为兄弟的一种本能情愫反应。 “七皇子言重了。虽然三皇子此次险些酿成大错,但帝上念及三皇子的身份和两国情义,最后还是命穆祈将三皇子送回,让三皇子叶落归根。”穆祈面色不变,淡然说道。 这话其实已经是非常不给面子地说辞了,也是在变相的指责延国和慕容尧了,但慕容宣听过之后表情却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仍是有礼生疏的笑了笑,“三哥虽然是自作孽,但毕竟是延国皇子,父王的儿子,昭帝陛下能够顾念两国情谊送其回来,宣实为感激,他日定派人回以大礼。” 慕容宣这一番话说得诚恳大度,对穆祈的刻意挑衅也无任何怒气,反而对将慕容尧的所作所为定为自发行为,撇尽了延国的责任,穆祈挑了挑眉,看来步怀远怀疑延帝看中他也不是不无道理。 领着慕容宣走出房间,将房门锁上,穆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慕容宣,回道,“大礼倒不必了,我国帝上只愿两国长久和睦。” 慕容宣跟着穆祈离开,闻言浅浅一笑,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语气一转,看着穆祈十分亲切认真地说道,“宣一直听闻昭国穆相文才武略风华无双,今日一见果真不负传言,还望穆相此回在延国多留几日,让宣借此多多学习。” 穆祈回望了一眼慕容宣,淡然道,“七皇子谬赞,不过穆祈从未去过临烨,此番倒想一睹延国民风,如此,便叨扰了。” 一路又客套了几句,将慕容宣送离后,穆祈才回到屋里坐在书案前思考:他们此行本就是前来搜集情报,自然是要多留几日,但如果是慕容宣主动相留,必然是全程相陪,不便他行事,但若贸然拒绝,则又显突兀且不再有理由留在延国,看来慕容宣也是料到他们有所行动才会相邀。 如此一来也只能兵分两路了,他跟着慕容宣,一来可以去见见其他几位皇子,探探虚实,二来也可以拖住慕容宣,让影煞卫暗中行动,去探探其他的情报和昭国的暗桩。不过入延国国境之后,影煞卫就全部潜伏起来,与护送队伍相隔甚远,联络都是靠乔装跟在护送队伍的一名影煞卫传话,既然延国已经起疑,那么此后的联络就更要小心了。 派人将那名乔装的影煞卫传来,穆祈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脑海里突然冒出步怀远坐在书案前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 此时,步怀远正站在穆祈平日处理事务的书房里,这书房虽然是步怀远准备的,但除了桌椅书架,后来都是穆祈自行布置的。之前穆祈在侯府时,步怀远是从来没有进过这个房间,即使两人商量事情也都是穆祈到他的书房去找他,如今穆祈才离开几日,他竟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个书房。 摸着书案上放着的穆祈平日常看的书籍,步怀远轻轻笑了两声,环视了一下这间书房,除了满屋的书籍卷宗几乎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装饰,桌椅家具也都是他初时准备的那些,也就只添了一张躺椅被放在一边。步怀远走近看了看,那张躺椅倒是和他书房里那张一模一样,想来是穆祈为他准备的,只是还未有使用的机会。 抬头看了看四周墙面,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书画,唯一一面正对着书案的墙上挂着的也是一柄长剑,步怀远摇摇头轻笑。 走近几步却觉得那柄长剑颇为眼熟,一段被深埋脑中的记忆蓦然跳出,步怀远脸色一肃,上前几步猛地夺下墙上挂着的长剑,右手一拉长剑出鞘,果然是当年他一直用来练武的那柄长剑,熟悉的银光和触感,让步怀远思绪不禁有些飘远。他记得十年前他就将这柄长剑扔进了侯府后院的河里……原来被穆祈又捡了回来吗。 一瞬间的怔愣很快恢复,步怀远又摸了摸手中长剑,剑鞘纹理简单装饰朴素,甚至连一颗宝石点缀都没有,拉出的剑刃非常干净也非常快,步怀远手轻轻摸了一下就被划出一道小口子,看来是主人平时非常注重收拾打理它的。还记得这柄剑是他初学武时娘亲送他的,因为只是用来学习,想着以后学成必然要换更好的宝剑,因此只选了这么一柄很普通的长剑,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柄剑已经成为了他人生用的最后一柄剑。 步怀远叹了一口气,又动作轻柔地将长剑挂了回去,穆祈虽然也是跟着他娘亲学武,但学的却不是剑术,平时也很少用剑,因此将这柄没有长处的剑捡回来,用意到底为何,他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到头来也不过是徒劳奢望而已。 “侯爷,有新消息传来。”门外突然传来影煞卫的声音,步怀远回过神,又看了一眼书房后便转身离开。 第九章:归程 穆祈跟着前来迎接的队伍,很快就到了临烨,在慕容宣的接待下,这几日也见过了延帝,二皇子慕容锦,四皇子慕容清以及国师叶天成和二皇子的外公景炀。这几人都是延国现今最为关键的几人,因此穆祈也暗中仔细打量了一番。 比起从容大度的慕容宣,慕容锦则更为气势强硬,为人行事总是透露着身为皇子的高傲,虽然也有一番真学识,但难免让人觉得气度不够难成大器,难怪延帝不甚喜欢这个儿子;而另一位曾经传言为延帝属意继承人的四皇子慕容清,为人温和有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慕容宣和他倒是颇为相似,不过比起慕容宣面对他的时候面不改色侃侃而谈,慕容清则要不善言辞许多;如此来看穆祈倒是更加确信步怀远之前的推断,延帝或许是想要慕容宣继位。 不过这毕竟是推测,延帝虽然老了,但处事手段仍是非常圆滑的,即使是派慕容尧和那些卧底来昭国这么些年,也没有落下一丝可以让昭国抓到的把柄,出了事责任全部推得干干净净。而现在面对几位皇子,延帝也是一视同仁,即使有一些偏颇,也让人明显感觉是偏向四皇子慕容清而不是七皇子慕容宣。 至于几位皇子之间的关系,虽然观察时间不长,但穆祈还是明显感觉,慕容锦对慕容清颇为在意,对慕容宣倒是少有提防;慕容清则是对慕容锦的咄咄逼人处处退让,似乎的确是不愿相争;而慕容宣却是厉害得很,看上去和两人关系都处理的很好。 穆祈眯了眯眼睛,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看来几个皇子中最该在意的果然是这个七皇子慕容宣。而且这个慕容宣似乎是国师叶天成的徒弟,想到步怀远曾说过叶天成可能就是支持慕容宣的势力,穆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步怀远让他特别注意的三个人,除了明显是帮慕容锦的景炀以外,另外两个人穆祈都捉摸不透,叶天成他只匆匆见了一面,只觉此人冷漠高深,难以看透;凌战则完全是没有见到,听说退隐之后凌战就很少见外人了。 虽然情报不多,但这趟还是有些收获也不枉此行,穆祈想了想,这一趟已经出来多日,也该回去了。走到书案前坐下,穆祈支着头按了按额角,或许是因为在延国一言一语都需要极为注意,这些日子他也总是会感到有些疲累,而且远离盛京,他心里越来越想念步怀远,很想下一刻就看到那人平安地站在自己眼前。 穆祈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么依赖对方,不禁想到那年刚出事的时候,即使那么痛那么难受还只顾着保护他安慰他的步怀远,和只会哭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的自己……即使这些年他拼命地努力,想要拥有保护步怀远的能力,但靠着对方才能支撑的却一直都是他。 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来,穆祈敛起笑容,不一会敲门声就响起,轻而短促,穆祈微微坐正,轻声道,“进来吧。” 进门的是那名负责传话的影煞卫,平时都是乔装成侍从跟在护送队伍中,此时他正是一身侍从打扮,进门后反手关上了门,恭敬地对穆祈行了一礼,“相爷。” “嗯,事情安排的如何?” “回相爷,所有暗线联络人全都已经失去联系,应该已经全部牺牲,而在我们离开盛京之前,影煞卫还收到过信息传回,估计是我们离开之后的事情。”那人脸色凝重却又十分冷静地看着穆祈,轻声说道,“这几年延国传回的信息已经越来越无价值,侯爷早就推断是暗线出了问题,但因为联络并未断过,只道是延国有所察觉防范更重,此次全部失去联络,想来应该是延国早已发现我们的暗线了,重新布线恐怕需要费一番周折。” 穆祈点点头,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下拔出所有暗线,不可能是最近才发现的,那么证明延国至少已经查到这些暗线很久,一直没有彻底消除而是放任他们传回被控制好的情报,应该也是延国的应对方针,一来可以放松昭国警惕,二来已经暴露的暗线总是好掌控许多。 不过他们刚到延国就一下全部清除了这些暗线,看来延国对于慕容尧一事以及多年计划被毁也不是完全不介意。而且这一做法显然也是一种暗中示威,这是告知昭国,我有卧底你也有暗线,大家谁都不要装无辜,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玩儿的就是谁最能光明正大地干着龌龊的事却不让人知道,最后胜出。 看来,延国这些年的确野心不死,就是不知这一手究竟是谁使出的。延帝处事圆滑不会这么激烈,慕容清人如其名清高的很,也绝对不是这样玩心机的人,慕容宣虽然心机深沉,但就这段时日的接触,穆祈倒觉得慕容宣与容楚华某些地方还是相似的,做事不会这么不留后路,那么最有可能做出这件事的就是慕容锦。 穆祈不禁蹙眉轻叹一口气,尽管处事方式不同,但延国这几个皇子还真是都不能小觑。 “留几个人在临烨待命,其余人先跟我一同回盛京,留下的人勿必隐藏好,莫泄了身份,事情不急在一时。”穆祈想了想吩咐道,随后又问向那人,“洛王的信息可有查到?” “回相爷,并未查探到洛王在临烨时的消息,不过根据影煞卫这些年收集的情报,洛王回昭国之前,延国的暗卫营曾抓捕过一名逃犯,当时声势大,只不过那时推断是延国的逃犯,并未刻意调查过,如今一番研究,那人很有可能是当年的洛王。” “既然如此,尽量多查一些那人的资料,不过时日不多,三天后我们便要启程回国。”穆祈再次揉了揉额角,交代着。 乔装的侍从闻言行了一礼领命,见穆祈并无其他需要交代的事物,便先行退下。穆祈微微靠向椅背,缓了缓刚刚突然而来眩晕感,再睁开双眼时已是恢复清明。 ****** 一晃三日而过,穆祈在向延帝辞行之后便带着护送队离开了临烨,回程并无要事,不如来时这么急,在慕容宣的陪同下,穆祈一行人也是花了好些日子才到了边境,而慕容宣也是一直将穆祈的队伍送到了边境才离开。 临行前,慕容宣似乎接到了临烨传来的什么消息,一瞬间脸色大变,只与穆祈简单拜别就匆匆离开,让穆祈也有些意外和好奇,这个让善于隐藏的慕容宣如此大变的消息究竟是什么。 心有存疑,穆祈立刻叫来了乔装的侍从,安排他与还在后方的影煞卫联系,探听一下临烨发生何事,并让影煞卫加速赶来汇合。 交代完要查的事情之后,穆祈行进的队伍明显加快了速度,虽说回程无要事,但穆祈此时却是归心似箭,不仅仅因为心中挂念愈深,更是因为他这两日才发现的一件事。轻轻将手覆在腹部,穆祈嘴角微微勾起,这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属于他和步怀远的孩子。 穆祈虽然不是医生,但因为步怀远的原因也跟着云墨之学过一些医术,也知道一般男子有孕,孕相不显,要到后期才易探知,但习武之人,对自身情况颇为熟悉敏感,加上怀孕的时候可能会有内息紊乱不继的情况,脉象也较之常人先一步显现,往往更容易探知。 自从他到延国以来时常感到疲累,开始尚不在意,但这几日出现内息不继的情况他才重视起来,昨日特意为自己探了脉,果然是有了身孕,这个消息来得太意外但也太惊喜,那一刻穆祈甚至很想直接飞回盛京告诉步怀远,不过很快穆祈就冷静下来,如今还在延国边境,他有孕的这个消息还是不公开的好,何况他也想第一个告诉的人是步怀远,因此只是加快了回程速度,希望早日回到盛京。 ****** 傍晚,穆祈选了一间客栈休息,即使在赶路他还是合理安排行程的,毕竟充足的休息也是很重要。跨下马,先一步进入打点的侍卫已走出对他点了点头,穆祈将马匹交给身后的侍卫,跟着进入。 客栈里人不多,一楼零零散散坐了几桌正在用餐的人,穆祈扫了一眼,大部分是平民百姓,也有一些看上去是走江湖的人,他们各自小声的说着话,对穆祈一行人的到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自顾自地聊起来。 穆祈一行人数众多,客栈掌柜接到这么大笔生意自然非常高兴,直接热情地出门相迎。穆祈没什么胃口没有与众人一道用餐,只要了一间上房休息,剩下的事情则交给了那名打点的侍卫安排。掌柜一看穆祈架势就知道他是众人之首,忙恭敬地让店小二领了穆祈上楼。 走在楼梯上,穆祈突然感到有一股视线盯着他,回首望去,那感觉却消失不见,穆祈微微蹙眉放缓了脚步,一边跟着店小二慢慢走着一边细细观察楼下的众人,很快就发现一处与众不同。 在门口靠墙的一桌独坐了一人,正低头饮酒,穆祈望去的时候那人正好抬头,面相竟有些眼熟。那人对着穆祈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扔了银钱在桌上就起身离开了客栈。 穆祈冷冷地收回视线,面色不变,直到跟着店小二走到了屋里,才细细思索起来。那人面相眼熟必然是见过的,而他又没有太深的印象,那应该不是熟人而是最近才见过,且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才会让他记得,如此一推敲,穆祈猛地想起来,在来延国的路上,他曾在昭国见过这个人。 当时那人在驿站不知道追什么东西闯入了他们的护送队伍,被侍卫拿下,他看那人确实是无意而为,就命人放了,没想到如今在延国居然会再次碰到。穆祈不是天真之人,这人与他毫不相识,居然会在他们回程路上再次遇到,怎么看也不像是意外相遇。 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但穆祈内心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暗中叫来了侍卫领队,穆祈简单吩咐几句,安排众人用过晚餐后加强戒备,休息一晚上明日一早立刻出发。 第十章:异变 隔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透,街上空空荡荡的,只有零散的一些早市商贩开了门。穆祈起来后就吩咐随行侍卫尽快准备出发,因为他们所呆的客栈靠近城门,出城只需要不到半个时辰,加上这次随行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接到命令后很快就麻利地准备好了,离开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完全没有惊醒客栈的其他客人。 穆祈一人一马跑在最前面,身后齐刷刷的跟了一队人,来的时候因为要护送棺椁,因此还备有马车,回去的时候为了轻便,穆祈直接命所有人都换了快马。从这个城出去以后,一日一夜就可以到昭国边境,之后休息一晚,第二日天黑前就可以到邺城,到时候在邺城等影煞卫的人汇合之后就可以一同前行。突然又想到昨日在客栈遇到的那人,虽然那人只在他们进客栈的时候出现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但穆祈隐隐总还是有些奇怪的感觉,似乎那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队伍行进到中午时,有侍卫上前请示穆祈是否休息,穆祈摸了摸身下的马儿,想了想还是同意就地扎营,休息半个时辰再行赶路。 一群人安静有序地将马儿拴好吃草,然后几个几个分队聚在一起坐下吃起干粮,穆祈一个人坐在一边的大石上,也翻出了准备好的干粮,虽然没什么食欲,但想到接下来还要赶一段路,穆祈还是逼着自己吃了几口。 “相爷,您吃这个吧。”一个年纪不大的侍卫突然跑到穆祈面前,伸出手递过了两个大肉包子,声音中气十足又略微带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您昨晚儿就没怎么吃,这会儿再吃这些个干饼哪能行,吃点软面带肉吧!” 穆祈抬眼望去,那侍卫双手捧着一块干净的白纱布,上面放着两个大肉包子,应该是早上从客栈拿的,因为时间有些长,已经有些冷皱,不过拿来前显然又被人用内力微微加热了一下。送包子的侍卫是这次护卫队里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九岁,听说一直很仰慕穆祈,因此被分配到这次任务时高兴得几天没休息好,一路上都兴奋得很,这些也都是路上穆祈听到这孩子和别人聊天时说的。 虽然看上去冷漠,但穆祈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之人,只是平日里全副心神都用在了步怀远和政事上,很少与人交流罢了,此时看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拿着包子闪着大眼睛看着他,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了。如果是平时他到不介意收下,不过现在他确实没什么胃口,收下也是浪费,因而穆祈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那小侍卫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没有放弃,将包子又向穆祈面前推了推,红着脸说道,“相爷您要不尝一个吧,这客栈的包子还挺好吃的,蛮香的!” 那包子被小侍卫这么一推破了些皮,里面肉馅漏了出来,确实如小侍卫所说挺香,但这香味却让穆祈脸色一变,胃里一阵翻滚恶心,身子也明显向后靠了些。那小侍卫见穆祈脸瞬间黑了,以为穆祈是真的讨厌这包子,尴尬地搓了搓手,将包子又重新包好,低着头有些失望地走回去了。 穆祈好不容易压下反胃的感觉,却看着那小侍卫显然误会了什么,没精打采地坐回去,一时也有些无奈,想解释一下,但又觉得有些多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好在那小侍卫虽然失望倒也没有低迷太久,被一群人打趣几句又生龙活虎地和人聊起天来。 穆祈靠着树枝看着不远处小声地打闹着的一群人,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手也轻轻覆在小腹上,也许这个孩子会为他和步怀远带来转机。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穆祈起身刚准备让所有人上马,忽然一阵轻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地上斑驳的树影也微微晃动起来,穆祈皱起眉,挥手示意所有人停下手中动作,右手抚上树干,闭上双眼静静听着。另一边几个耳力较好的侍卫也趴下身子贴着地面听起来,不一会儿眉头都有些皱起。 “所有人上马,快马向昭国方向前进。”穆祈猛的睁开眼,几步走到自己马儿身边,手一挥震开拴在树上的绳索,翻身跃上,对着身后的众人大声叫着。 这些侍卫也都是反应敏捷,穆祈刚一提醒就都纷纷跃上自己的马,跟在穆祈身后快马飞奔。所有人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即使刚刚没有听到,在跑了一段,身后马蹄声越来越明显的情况下,众人也都知道,他们正在被人追赶。 穆祈紧紧握着手中缰绳,他在起身的瞬间就有所感觉了,后来仔细听的时候才确定,有一大批人正向着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而且听声音人数不少,起码是在他们之上,传来的马蹄声几乎整齐一致,也没有其他喧哗的声音,想必是一群经过训练之人,如此情况硬敌则有些勉强。而这里虽然离他们早上离开的城池不远,但身后追逐的的人也是从那个方向而来,无法确定是不是延国的人,因此穆祈还是当机立断让所有人先行加速前进,如果对方无意于他们,一段路程之后就能拉开距离,如果对方的目标就是他们,那只能边走边寻其他应对的法子。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后面追着他们? 没有给穆祈太多思考的时间,对方的马儿速度显然比他们的要快上一些,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能在身后看到对方的声音,轰隆的马蹄声也几乎震耳欲聋。穆祈大概目测算了一下,他们这里不过二十人左右,对方看上却有近三十人,而且还无法确定是不是最终人数。 “相爷,这么跑我们的马儿很快就没力了!直接对上吧!”一名侍卫策着马追到穆祈身边,大声喊道。 穆祈皱了皱眉,他心里也明白,他们为了长期赶路选的马儿都是耐力较好的,如果拼爆发力估计是拼不过后面的人,而且穆祈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虽然个个都是使劲拍着马跟在他身后,但眼神里那股气愤却是怎么也抹不掉,毕竟这护送队都是容楚华从禁军和大内侍卫中挑选的精英,如此一路逃跑实在不是他们的风格。 想了想,穆祈稍稍用了些内力对那名侍卫传音说道,“派两人继续向前,一路别停,入昭国边境后立马让人联络邺城城守前来支援,其余人随我回头。” 那侍卫也了然地点了点头,骑着马回到护送队中,很快就安排了刚刚给穆祈送包子的那名小侍卫和另一名经验丰富的人继续向前,其余所有人都跟着穆祈掉转马头停在了路中,不一会众人视线里就出现了滚滚烟尘。 对方见穆祈的人停了下来,也很快地整齐停在了五里之外,接着队伍从中间让开,一匹纯黑色的马缓缓步出,马上坐着的赫然是穆祈昨日在客栈见到的那个人。不过今日他的装扮不同于昨日,不再是人们平常穿的长褂布衫,而是一块贴身的黑色布料裹覆在身上,外面套一件蓝色的短卦,臂膀处都没有衣袖而是缠绕着许多布条,下半身也只有一条到膝盖的宽松裤子,裤腿收紧呈现一个奇异的形状。穆祈扫了一眼,这人身后的所有人也都大多是这样的装扮,偶尔有一些区别,但都不是昭国和延国的服饰。 那人骑着马向前走了几步,穆祈冷冷地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直到那人站定,才开口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跟着我们?” 那人笑了一下,右手握拳搭在胸口心脏位置头微微低下,行了一个奇怪的礼,抬起头时却是突然晃了一下手,一道银光从瞬间从那人右手射出。穆祈一直看着那人,此时看到银光飞来,抬手一挥,那人射出的飞镖就被打入一旁大树中。 穆祈冷下脸,对方居然不回话直接动手,如此必然是针对他们而来,如此也只能拼上一拼。不再犹豫,穆祈对身后众人示意了一下,一夹马腹当先向那个人冲过去。先下手为强,擒贼先擒王。身后的侍卫们也很快跟上,边策马边快速地抽出自己的兵器。 对面的队伍也是反应迅速,在这边一有动静时就已经四散开来将队伍拉成一个包围圈,意在将穆祈这边所有人圈在其内。 穆祈快马冲到那名领头之人面前时,脚底一蹬从马上飞身而起,挥掌向那人劈去,那人反应极快,面对穆祈的飞来一掌眼睛一眯,身子整个向右边侧倒,险险避开,接着趁着穆祈借力落回马上的瞬间迅速驱马绕到穆祈身后,又再次扔出一枚暗器。 穆祈一掌劈空,身形一转,向着对方人群中拍去一掌,直接拍飞了一人,随后借力飞回自己马上,感到身后暗器飞来又再次腾空一跃,躲过那枚暗器,并在落下时用脚尖踢了一下那暗器,使得那枚暗器直入对方又一人的眉心。 转过马与那人对峙,这回两人都没有轻易出手,穆祈打量了一下四周,皱了皱眉,如今他们人少,被包围在内圈,若要突围实属不易,而且尽管双方武力值并不相差多少,但人数的差距已经渐渐让自己这方落入下风,已经有几人明显受了些伤。 穆祈紧紧盯着对方暗自思索,他派去邺城调取支援的人,一时半刻是赶不回来的,如果耗在这里,最后只能被对方一网打尽,而且刚刚一番动武他明显感到了自己因为有孕在身内息不继,如此对峙对他情况很不利,想来想去,穆祈还是决定让所有人分散突围。 对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众人向不同方向散开,尽自己最大努力突围,最后再想办法于邺城汇合。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知道彼此差距的侍卫们都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接着穆祈一声令下,众人皆用力夹紧马腹各自散开,穆祈则直接对着对方那领头人方向冲去,虚晃一掌之后穆祈直接弃马跃起,脚尖踩在对方马头上借力再一飞,直接冲到外围,蓄积内力再次挥出一掌,将人群打出一个缺口,随后落在对方的一匹马上,调转马头向前方奔去。 第十一章:跳崖 穆祈这边一动,剩下的侍卫全都一触而发地散开,拼着被砍上几刀的危险,众人也都成功地突出包围圈。对方领头人看到这情况,勾唇笑了一下,随后对着身后的属下做了一个手势,只见对方队伍十分有序的分成了几队,接着向各个方向逃散的的穆祈队伍追去,而追着穆祈的自然是对方领头的那人带的小队。 穆祈也是预料过没法轻易甩开后面那人,对此倒不震惊,还是尽量策马向前奔驰,然而后面紧追不舍的马蹄声和隐隐有些作痛的腹部都让穆祈心情无比烦躁。见对方穷追不舍,穆祈环视了一下四周,一勒缰绳干脆向着山林方向跑去。 山林地形奇特,纵马奔驰总是有些困难,一路上树枝石子的阻碍和诡异的弯路让驾马的人难以掌控,因此双方速度都有些下降,到最后穆祈也感觉到身后追着的马蹄声越来越少。回过头,果然见到对方领头那人紧追在其后,其余人都已不见身影,转了个弯之后穆祈狠狠拍了一下马尾,让马儿一阵奔腾,本人却一跃而起踩着周边的树枝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一路用轻功跑了好一会,穆祈才停下站在一棵大树上,右手搭在树干上左手则紧紧抓着腹部的衣衫靠着树微喘休息,他虽然武功不弱,但如此长时间的消耗对现在有了身孕的他来说也确实是很大的负担。 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经过刚刚的一阵奔跑,他现在应该是在山林的半山腰位置,这里枝叶浓密影影绰绰,一些动物活动的声音也时有传来,对于躲避追踪来说确实方便许多。但刚这么想着,一阵缓慢的马蹄声已经由远渐近,穆祈立刻皱起眉头,凝神相对。 一人一马很快从远处走来,马上那人仍是那副有些奇异的装扮,看到穆祈站在树上之后又是诡异地笑了一下,对着穆祈举起右手又行了一个奇怪的礼,不过这次没有再射来暗器。 “你究竟是什么人?”穆祈也没有再跑,他轻轻一跃从树上跳下,就这么站在那人对面不远处,冷冷地问道,如今看这人他总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属下罗珏,见过圣子。”那名叫罗珏的人也翻身下马,再次对着穆祈行了捂胸礼,笑着说。 “你认错人了。”穆祈戒备着罗珏,继续冷冷淡淡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他口中圣子到底是什么玩意,但他刚刚派人围着自己这方,必然是不怀好意。 “圣子不必否认,我族圣物可就挂在圣子身上呢。”罗珏说着盯着穆祈邪笑了一下。 穆祈顺着对方视线看到了挂在自己腰间的玉牌,这是一块挺小的牌子,单手正好可以完全握住,上面刻着些纹饰,最外圈是一条首尾相连的蛇,里面都是些什么图案就看不大清楚了。这玉牌是穆祈的娘去世前传给他的,他一直挂在身上,从来不知道它还是什么圣物。 蹙着眉,穆祈冷冷回望罗珏,刚想说是对方看错了,却看到罗珏原本盯着他玉牌看的眼睛居然起了变化,黑色的瞳孔渐渐变淡,眸色呈现出银灰色的感觉,穆祈瞬间一个怔愣,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段影像:一个眸色浅淡穿着短卦短裤的人兴奋地追着两个小孩子,而其中稍大一个孩子紧紧抓着另一个孩子奔跑躲藏;然后是年纪稍大的那个孩子将年纪小的孩子藏在草丛里之后独自引开那个追逐的人。 这些画面只是一闪而过,但穆祈双眼却立刻就红了,难怪他刚刚会觉得这个人有一种熟悉感,原来这种服饰他在二十年前就曾见到过一次。穆祈死死盯着对面的罗珏,低沉又阴狠的一字一句说道,“你们的人,眼睛都是灰色的?” 罗珏像是瞬间反应过来眼神晃了一下,恢复了黑色的瞳色,对着穆祈又笑了一下,语音略微上扬地说道,“我族人只有在情绪异常的时候眸色才会变淡哦,罗珏刚刚也是看到圣子太过激动了,让圣子见笑了,现在就请圣子与罗珏回去吧。”说着罗珏慢步向穆祈走去。 穆祈眼神一凝,向前一冲对着罗珏胸口拍出一掌,被罗珏身子一侧敏捷地躲开,穆祈红着眼璇深脚下一划,接着又拼掌而上,几下攻势都被罗珏闪避躲开,穆祈眼神愈渐殷红,手上动作也愈渐加快。 若单论武艺,穆祈应该比罗珏要厉害一些的,但穆祈此时心绪大乱,出手全无章法,倒是让罗珏躲得的很轻易。而罗珏似乎也看出穆祈的心神不稳,也不多废话,一边躲闪总是有意无意地攻向穆祈腰间,似乎想夺挂着的玉牌。 又是一招被闪开,穆祈渐渐冷静下来,知道如此打下去着实不是办法,正想想办法先行离开,忽然感到内力一滞,动作不由顿了一下,刹那间罗珏已经欺身而来,伸手欲夺那块玉牌,穆祈一手抄起腰间玉牌,迅速转了一下身子,但腹部还是被对方掌风刮到,穆祈闷哼一声,脸色一白向后退了几步,也顾不得其他,运起轻功转身向后方跑去。 一路飞奔,穆祈很快到了山体边缘,前面是断崖,而罗珏还在身后紧追不舍,加上腹部的越来越明显的疼痛,穆祈不禁咬紧了下唇,如今他的内力时常会短暂滞怠,如此对上对方他毫无必胜的把握。尽管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但从刚刚的对招中穆祈也很明显看出对方是冲着他身上的玉牌而来,想到二十年前那场意外,穆祈心里更是一阵翻涌,这些人恐怕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在找这东西! 握着玉牌的手紧了紧,这是他娘亲的遗物,自然不能随便给他人,何况这些人当年差点害死步怀远,他更不会把这东西给他们,与其被抓他宁愿拼一下。身后罗珏已经又近了一些,穆祈再次握紧了手中的玉牌,似是下定决心将玉牌直接放入怀里,一跃身直接跳下了断崖。 罗珏追到的时候崖边已经没有穆祈的身影,皱了皱眉头,罗珏从腰间抽出一根短笛吹了一下,没有声音传出,但不一会他的身边就围了几条蛇,罗珏又再次吹了几下短笛,几条蛇又瞬间不见了。 罗珏就呆在这块断崖边不动,半天之后之前跟在罗珏身后的人就陆陆续续的赶到了,罗珏没有回头只扬声问道,“如何?” 那人群中一人向前走了几步,行了一个罗珏之前的做的那个礼,回道,“罗神卫,所有逃跑的人全部追回歼灭,不过人数上少了两人,应是之前就已逃跑,山崖下已经派人查探过,有一摊血迹,但并无人。” “哦……这样都能逃掉,果然不愧是圣子,命大。”罗珏挑了挑眉,回过身说道,“留一两个人暗中在这附近留守查探,一有消息就回报,其余人随我回族里,出来太久难免引人注意。” “是!” ****** 夜半,安国侯府如往常一般安静,主屋的房间点着一盏油灯,火光已经渐渐变暗,看上去很快就要熄灭了,步怀远正躺在床上,睡得不甚安稳。 “!”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步怀远猛然睁开眼一下从床上坐起,随后捂着胸口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缓了下来,却是再也没了睡意,步怀远捋了一下头发,披着衣服起身,将桌上油灯拨了拨,让火光更为亮了一些,随后拿着油灯走到了柜子前,打开柜子借着灯光翻找了一番,最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紫色的香囊,紧紧握在手中。 步怀远站了好一会才走回桌前坐下,揉着额头,眼神异常温柔地看着手中的香囊。这是他和穆祈成亲前一天,穆祈派人送来的,根据大昭的习俗,两个男子成亲,嫁人的那一方确实是要亲手绣个香囊送给对方的,但是他没想到穆祈会做。 小时候穆祈就不喜欢学这些,自从他出事以后,穆祈更是只顾着学文练武,没有时间去学别的东西,根本是不会做这些缝补刺绣的东西,事实也确实证明穆祈的手的确不算巧的,做出来的香囊除了还具备装香料的功能以外,其余没有一点像个香囊。就只是一块紫色的上好布料被缝成了一个球形,封口用长长的红绳间隔不一的缝起来做了个很粗糙的活口,除了布料本身的纹理以外,香囊的右下角用金色的线弯七扭八地绣了一个“步”字,再没有其他的任何装饰了。 看着这样一个简陋的香囊,步怀远突然轻轻笑了一下,他都能够想到穆祈为了做这个香囊暗中练习了多久,又是多么笨拙的去绣这个字的,虽然之前他从来未曾戴过,但其实收到之后他一直都将它非常仔细地收藏起来的。 今晚他一直心神不宁,刚刚睡着的时候他甚至做了噩梦,他依稀记得自己梦到了穆祈浑身是血地在满是乱石的地方艰难地行走,周边什么人都没有,很荒凉,而穆祈蹒跚着扶着墙壁一直向前,每一步都摇摇晃晃似乎要倒下一样,他在梦里看着都觉得心被揪着,痛到呼吸不过来,之后就猛然惊醒了。 醒来那一瞬间他甚至还能看到那满眼的红色血迹,他是太久没看到小祈,所以开始胡思乱想了吗?可是影煞卫好几日没有信息传回了,算算日子应该快了吧? 忽然一阵轻轻敲门声震醒步怀远,影煞卫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侯爷,有要事禀报。” 步怀远心里一跳,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么晚还来打扰他必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下意识再次握紧手中的紫色香囊,定了定神,才对门外说道,“进来吧。” 第十二章:失忆 穆祈跳下山崖的时候,曾暗中提气用脚尖在崖壁突起的地方借力,并同时以手相撑顺着崖壁向下滑,以缓减冲力,不过下坠的力度很大,不一会穆祈双手和背部就染满了鲜血,但他仍是咬着牙坚持着,直到快到崖底时内力突然再次滞怠,穆祈一个酿跄向下倒去,下意识间他只顾着将全身仅剩的内息调动至腹部护着,整个人顺着崖壁滚落下去,到达地面时更是重重地砸在了石头上。 穆祈闷哼一声,摇摇晃晃地扶着崖壁站起身,全身的伤口让他几乎一动就感到火辣辣的疼痛,而刚刚摔下时磕到头部,现在那道伤口冒出的鲜血正不停顺着脸部滑落,腹部也一阵一阵的抽痛,站起身后他甚至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视线模糊,这个情况真的是非常糟糕。 知道山崖上的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穆祈狠心咬了一下舌尖,锥心的疼痛让他的神智略微清醒了一些。抹掉额上的鲜血,穆祈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扶着山体顺着山崖向前走去。 过多的失血让穆祈的体力流失的很快,而浓烈的眩晕感让他连路都无法看清,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向前走。直到冰凉的触感传来,穆祈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条河流边缘,这一片已经距离穆祈刚刚坠下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四周都是树木和乱石,穆祈站在河中,泡着水的伤口愈发的痛感明显,吸了一口气,穆祈正准备回转头上岸顺着河流方向而行,然而转身的瞬间脚底不知踩了什么一滑,竟然直直倒入水中,倒下的瞬间穆祈只感到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而他的身体却被水流冲向了下游。 ****** 朦胧的雾气四溢,视线所及均是一片白茫茫,似乎一眼望不到头。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由远处传来,并且愈渐变大。雾气渐渐散去,显出一段平常的小路,路边还有一些看不清晰的商贩,路中间是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人的衣着都很精致,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个子矮的那个手上拿着一根糖葫芦,边吃边跳,看上去很开心,刚刚的笑声似乎就是他发出的;个子高的孩子则缓步跟在后面,面容看不清楚,只是能够感觉到他正温柔地望着个子矮的那个孩子。 两个孩子沿着小路慢悠悠走着,画面看上去十分和谐。但一眨眼的时间小路不见了,路边的商贩也不见了,糖葫芦摔在地上,而个子高的那个正抱着个子矮的那个,向着一个方向猛跑,仿佛后面有什么人正在追他们。 两个孩子跑着跑着雾气又渐渐浓烈起来,什么也看不清楚,等到雾气散开的时候,只看到其中一个小一点的那个孩子一个人边哭边跑,却再也看不到个子高的那个孩子。接着画面再次变化,只见刚刚那个高个子的孩子满身是血了无生气的躺在地上,而旁边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个子孩子,另外一边则是一名只隐约看见背影的女人,她手中的长剑正从一人胸口拔出,那人喷出的鲜血瞬间染满了整个天地…… 穆祈猛然睁开眼坐起身喘着气,刚刚梦境里的场景已经有些模糊,但那满眼鲜血的感觉却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唉,你怎么起来了,你身上伤口都还没好呢,快躺下!”高扬的呵斥声从门口传来,回过神的穆祈这才感觉到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疼痛,皱了皱眉,转过头看去,一个年纪看上去不大,穿着一身浅黄色碎花布裙的女孩正从门口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汁。 那女孩走到床边,将药碗放在床边的矮凳上,带点同情地看着穆祈,扬着声说道,“你终于醒啦,睡了好多天呢,我们这的大夫都说你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穆祈抬眼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放置了他躺着的木床和简单的桌椅后所剩的空间就不多了,看上去它的主人并不是很有钱。听到问话,穆祈才收回视线看向那名女孩,看上去很年轻,约莫只有十七八岁,头上梳了两个发包,剩下的头发编成了几股辫子垂在脑后,虽不是绝美,倒也颇有几分可爱。 “你是谁?”穆祈开口问道,许是多时没有说话,加上刚刚醒来,穆祈的声音略带沙哑。 “我叫凌小柔,是你的救命恩人!”那女孩指了指自己笑着说道。 “救命恩人?” “对啊,你不知道你躺在我们村子门口的小河边,身上的血把水都染红了!是我看到你把你从河里拉上来的。”凌小柔挥了挥手,夸张地说,“而且大夫说你受了很多伤,又有了身孕,要是晚一点点救上来就没救了!”说着凌小柔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拍了拍穆祈的肩,“不就是有了身孕吗,虽然延国不兴男子之间成婚,但也不需要跳河自尽啊,哪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啊!” 穆祈微皱眉头打断,“跳河自尽?有孕?” “是啊,你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吗?那你为什么要跳河啊?” “我没有跳河。”穆祈断然说道。 “啊?那你为什么浑身是伤的泡在河里啊?”凌小柔有些奇怪地问着。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穆祈揉了揉额头,皱眉说。 “不记得了?那你记得你是谁吗?有没有家人啊?” 凌小柔每问一个问题,穆祈都摇了摇头,凌小柔突然很同情地看着穆祈,“我拉你上来的时候,你头上有个伤口,是不是在河里时撞到了头所以失忆呢?”她本就认为穆祈是因为有了身孕又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跳河自杀,现在又因为穆祈失忆更是同情的很,指了指床边矮凳上的药碗,凌小柔拍了拍手,急急地说道,“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你先把这个药喝了,安胎的!” 说完也不顾穆祈的反应,转身就跑出了门口,穆祈坐在床上挑了挑眉,随后端起药碗看了看,仰头饮尽。 他虽然失忆,但对于一些事物判断还有,从刚刚凌小柔的简短对话中,他知道自己是在河里被救,身上有伤口,还有身孕,而他绝不认为自己是会跳河自尽的人,那么他为何会满身是伤的在河里被人发现?是仇杀还是……?还有刚刚的梦,尽管醒来之后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但他却依稀有个印象,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人,非常重要,也很需要他,他应该尽快找到那个人。 想通这些,穆祈也感到有些累,背部伤口还有些痛,穆祈只能慢慢侧躺在床上,刚刚才清醒,他的体力仍然不足,想到自己肚子里竟然有一个孩子,穆祈有些惊奇地摸了摸腹部,这个孩子是那个他要找的人的吗? 不管怎么样,穆祈决定先养好伤势再说。 ****** 自从那日得知穆祈失踪后,步怀远这几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甚至已经好几日没有回过卧房,每日里只呆在穆祈曾经的书房处理事务,即使累极了也只在躺椅上歇一会,便再次投入忙碌状态中。 根据影煞卫传回来的信息,穆祈的队伍是在昭延两国交界的地段出事的,除了两名被穆祈派往邺城报信的侍卫,护送队几乎全灭,而影煞卫因为一直和护送队有一段距离,唯一能够联系的人又被穆祈派出去,因而没能及时赶到相救。 护送队牺牲的人的尸体都已经找到,对方基本上都是招招致命,没有过多折磨,但穆祈本人却是下落不明,影煞卫在附近搜索了多日,也只在一处山崖下寻到一些血迹,其余再无所获,不知穆祈是落入敌人之手还是自行脱逃。不管怎样,现在一日没有找到穆祈,步怀远心中就无法安心,想到那日做的那个梦境,他更是担心,穆祈到底在哪里? “咳咳咳……咳咳……”心绪纷乱,一阵气闷,步怀远忍不住咳出声,端起身边茶盏喝了一口才止住。 接到消息当日,步怀远甚至就想亲自带人前往出事地点去查询,却被容楚华圣旨招入宫中拦下。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即使去了也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可如今他又怎能安然地呆在盛京! 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步怀远浑身无力地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从十年前他不在有任何希望的那一天开始,他一直都以为他会是先一个离开的那个人,从来没有想过穆祈会先他一步消失在他视线中,所以,这是在惩罚他的恶劣吗? 他是真的很坏,明明早已经下定决心给穆祈自己的生活的,却因为眷念着对方的感情而总是不舍得彻底放手,除了那年解除婚约,这些年他表面上总是拒绝穆祈,却从不将话说绝,看似温柔,其实不过是自私的任性。 伸出手掌盖在双眼上,当年那个追在他身后的小男孩已经长大,变得如此优秀,所以他舍不得了吗……舍不得放手了,可是连能不能活到明日都不知道,他又怎么执起穆祈的手…… 他果然如云墨之所说,是个祸害。步怀远苦笑,眼泪滑过脸颊。他如果现在知道错了是否还能来得及? 如果上天让穆祈回来,他愿意放下那些可笑的执着,用他仅有的余生陪在穆祈身边,不再推开他…… 第十三章:寻人 转眼间,穆祈在这个小村子也呆了十来天,外伤已经基本愈合,在那个不知道什么水准的大夫的调养下,胎也安得差不多了,因此,穆祈就起了离开的意思。尤其这段时间他还发现自己会武功,貌似还不弱,对于自己的来历,就更是怀疑,也越来越有想要弄清的想法。 “你真的要走啊?可是大夫说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要不再多休息几日吧。”凌小柔将手中的药碗递给穆祈,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穆祈认真地喝完了最后一碗药,放下碗挑眉笑了笑,调笑着说,“好得差不多了,再呆下去,你也没钱养我吧。” 凌小柔脸一红,她家里的确不富裕,这些日子为了救穆祈,光是医药费就够她平日里一两个月的生活了,如果不是穆祈原本行头里还有些碎银,真是揭不开锅了。想着,凌小柔又匆匆将穆祈被救上来时穿着的衣物翻了出来,递了过去,“这些是你原来身上穿着的衣服和带着的东西,其他我都没动过的,就是用了点银子付了你的医药费……你收好吧。” 穆祈笑着接过,也没说什么,从那堆东西里翻出钱袋,直接塞给了凌小柔,“你救了我,这些银子你留着吧,等我找到要找的人,再回来答谢你。” “唉,我不用啦,这段时间都是用的你的钱呢。再说你不带着钱袋出去怎么办啊?”凌小柔忙挥挥手拒绝穆祈递过来的钱袋。 穆祈见状直接将那钱袋放在了桌上,“我要用钱,自然有办法,你就莫管了,这些只当做我的谢礼。” “那好吧,我就先收着了。”凌小柔也是个爽快的姑娘,听穆祈这么说也就没有扭捏的将钱袋收下了,接着又好奇地问向穆祈,“你要去找什么人啊?你想起来了吗?是不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啊?” “没有,不过找找就知道了。”穆祈突然勾唇笑了一下,这段时间他身体恢复的很快,但是记忆却仍是一片空白,但他心里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等着他,让他快点回去。他不知道回哪儿,总要出去找找才知道,再说,他也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他的什么人呢。 “啊!对了,你等我一下。”对穆祈的回答很失望的凌小柔姑娘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了一声,匆匆忙忙跑了出去,又很快地跑了回来,将一块小小的玉牌塞给了穆祈,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这个……是,是你身上的,我看这东西……很,很值钱的样子,怕放在这丢了,就帮你收起来了,你看看,可能和你身份有关呢。” 穆祈接过那块玉牌看了看,这玉牌材质的纹饰很奇怪,有些看不懂,上面也没有刻任何字迹,穆祈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只好先收进怀里,对凌小柔道了声谢。 “唉,你都在这住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凌小柔拉了拉头发,有些遗憾地说着。这些日子穆祈因为养伤几乎不出门,除了她和大夫和村子里其他人也没有交流,因此也就一直是你啊我的互相称呼的,这会儿人要走了,凌小柔才发现还不知道对方名字,难免有些失落。 穆祈闻言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还没有想起自己的名字,不过出门在外也总是要有个名字方便行事的,想来想去干脆指着外面的一棵柳树,道,“我还没想起来,你先叫我柳云吧,待我日后想起来,再来告诉你。” 一番道别之后,穆祈还是离开了了这个小村子。临行前凌小柔将这附近的大概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他们现在所在的小村落位于延昭两国交界的边缘,按照位置来说这里应该是延国,不过距离城池太远了,平时也很少有官府的人管到这里来,从这个村子往东走是去昭国的方向,往西则是延国。 穆祈被救的那条小河是村子里的一条小河,按照水流方向推断的话,上游是在西面,也就是说很有可能穆祈是从西面飘下来的,但这也并不准确,因为穆祈失忆了,谁也不知道他是顺着水流下来的,还是从其他地方跑过来后晕在河里的。不过穆祈倒没有犹豫很久,他去那条小河看过后,就决定先往西面延国的方向入城查探看看。 顺着河流的方向,穆祈一路走出了村子,考虑到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以及对武功的不熟悉感,他没有轻易的动武,尽量还是边走边休息,直到几日后才到城里。 入了城,本是准备先找间酒楼吃点东西休息,顺便打听打听情况的,不过路过一间成衣店的时候,穆祈却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皱了皱眉。 他现在穿的衣服是凌小柔已故的父亲的,他自己的衣服早在被救上来的时候就被划得破破烂烂,虽然凌小柔给他大概补了一下,不过看着满是补丁的衣服,穆祈也没了再次穿它的欲望,因此直接扔给了凌小柔,让她自己拆了布做点什么其他的东西,毕竟那衣服料子是极好的。 而凌小柔父亲的衣服虽然是粗布旧衣,但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且这件衣服还没什么补丁。不过此刻到了城里,穆祈显然对自己的这身衣服再次不满意起来。 穆祈站在路边,眼睛在街上转了一圈,突然眼神一亮,嘴角勾起微微笑了一下,快步向前走去,在经过一个穿着颇为精致的男人身边时,身子轻轻地晃了一下,接着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拐进一个巷子,穆祈才停下脚步,掏出刚刚到手的钱袋掂了掂,对里面的数量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钱袋收好,穆祈悠哉地绕回刚刚经过的那家成衣店。老板见穆祈穿着打扮一般,倒也没有特别上心,穆祈便自行在店里挑选。 转了一圈,虽然对这里面衣服仍是各种不满意,不过对比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最终还是决定换了一套深蓝色的衣衫。 所谓人靠衣装,换了新衣之后的穆祈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挺拔许多,加上他骨子里总是有那么一些傲气和贵气,给人感觉倒有几分富家子弟的味道。 穆祈拉了拉衣衫,心情不错地走出成衣店,顺着大路一路走到了附近较大的一间酒楼。一入门,店小二便十分热情地出来招待,穆祈看了一圈,酒楼里人不算多,便随意选了张靠边的桌子,点了几样小菜,边吃边暗中听着客栈里其他人的对话。 “知道吗,马上要变天了。”一名长得粗狂的大汉一边喝酒一边伸出手向上指了指,感慨地对着身边的人说。 “唉,怎么不知道,这些天连米铺子都涨价了,还好多人去囤货呢,也不知道我们延国是倒了什么霉,帝上这才走,二皇子就……现在昭国那些贼人还趁乱来打劫!”那大汉身边的人叹了一口气,跟着说。 “唉,你们说,二皇子真的是……?”同桌的另一人疑惑着问了半句。 “还能有假?”中年大汉拍了一下桌子,对另外两人招了招手,等两人头凑过来后,才小声说道,“临烨城那儿都传开了,说是七皇子被软禁起来了,四皇子更是行踪不明,指不定是不是已经被二皇子派人给……喀……”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另外两人看着都倒抽了一口气。 “唉,还有昭国那贼皇帝,派了个相爷送我们三皇子的尸体回国,现在人失踪了,还要赖我们!我看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己演的一出戏,找个借口和我们打仗呢!”喝了一口酒,那大汉又感慨地嚷了几句,“这仗要是打起来,还不是我们老百姓受苦!” 另外两人也跟着叹着气点了点头,然后相继喝着酒,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隔了着远一点也就听不清晰了,不过穆祈虽然失忆,但内力还在,因此这对话倒是听得挺清楚。又听了另外一些东西,看时间差不多了,穆祈招来店小二付了银子,问了最近的客栈就离开了。 待找到了客栈,要了间房休息,穆祈才稍微整理了下思绪。从酒楼那些人的对话,穆祈也基本知道现在延国是内忧外患,原本的二皇子逼宫篡位,而另外几位皇子则受到了迫害,甚至有下落不明的;而另一方面昭国的丞相也在延国失踪了,昭国派了人来询问,双方似乎也是没谈妥,因而昭国是准备出兵了。 难怪这一路上人们都有些行色匆匆的,入了城之后,街上的行人也特别少,连酒楼都不如以往热闹,原来是有这么一出,穆祈皱着眉,手指敲了敲桌面。他听到这两个消息的时候都有些奇怪的感觉,似乎都与他有那么一些关系,但是具体是什么关系却又想不起来。 如今这两件事里延国的四皇子和昭国的丞相都是下落不明,而且从他听到的消息来看,极有可能这两人都是被迫害才会如此,联想到自己受伤落水,穆祈心里不免有些计较,不管他是不是这两人,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他行事还是需要多加小心,若是他还在被人追杀的话,以他现在一人之力,很难再有一次那么幸运被救吧。 而且……穆祈摸着自己的腹部:他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马虎不得,寻人之事还是见机行事的好。 第十四章:熟人 一个半月后,昭延两国正式宣战,昭国大军在萧亦然的率领下抵达邺城,而延国军队也已经驻扎在花丰城外,双方时有交手,战局却胶着不下,一时难分胜负。而这一个半月来,穆祈则是不停在延国边界城池游走,一边方便隐藏自己的行踪,一边暗中查探消息。 此时穆祈已退去了之前的华服,穿着一身较为普通但不显低俗的细布软衫,头戴遮颜斗笠,缓步行于街上。 抬手扶了一下头上的斗笠,穆祈收拢衣袖,边走边沉思:如今世道纷乱,他失忆在前,又不能招摇过市寻人,实在难以查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而且他现在也快有四个月的身孕,腹部渐渐隆起,留在延国始终不方便。延国虽然盛行男风,但男宠地位低下,也极易收到歧视,因此大部分有孕的男子都是选择打掉孩子,穆祈自然不会在意他人眼光,但也不想在关键时刻有什么问题,对比之下昭国的环境倒为适合他将孩子生下,或许该往昭国先避一避。 收回思绪,穆祈低头向前继续走着,如今战争一触即发,城里的百姓们也都终日惶惶,大街上都不如往日那般热闹了,不过日子总还要过,大部分百姓还是正常的营生,穆祈在这座城已经呆了半个月,也算对这儿颇为熟悉了,在绕过一个巷子之后,径直转入一间药房。 药房里一名老大夫正站在柜台后面整理药材,见到穆祈进来,忙笑着从身后药柜中取出一包药材,客气地招呼了起来,“柳公子又来为夫人抓药啊?尊夫人真是好福气。” “吴大夫过奖了。”穆祈一入药房便取下了头上斗笠放在一旁,伸手接过大夫递过来的药材后淡淡一笑,随即掏出银钱递过。 “哪里哪里,柳公子一表人才又如此温柔,实乃良人啊。”老大夫笑呵呵地接过穆祈的药费,又指了指药材,认真地说道,“上回柳公子说尊夫人近来食欲不振且有腹痛,因此此回药方稍作修正,不过始终未能亲自把脉,难以确认,公子若是担心还是带夫人前来看一看的好。” 穆祈眼里闪过精光,随即装模做样地点了点头,又看着老大夫苦笑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苦为难之处,“吴大夫所言在下也知,不过拙荆有孕之后不愿见外人,确实颇为麻烦,下回若有事恐还要劳烦吴大夫了。” “唉,女子有孕之后心绪不稳实乃常事,若无大事也罢,若是有事,柳公子但凡来此找老夫,老夫随你走一趟也无妨。”老大夫闻言,状似了然地摸了一下胡子,说道。 “多谢吴大夫了,如此,柳云便不叨扰了。”穆祈弯着嘴角又客套一番,拿起药材,重新带回斗笠,向老大夫道了谢离开。 出了药房后,穆祈边向暂住的客栈走去边蹙眉想着,刚才那大夫虽是好意相问,但他根本没有个夫人,长久以往必然暴露。虽说这些人不足为惧,但若为此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得不偿失了,看来是要提早离开此地了。 嗯? 忽然,穆祈脚步一顿,隐在斗笠下的双眉微微挑起,眼神忽显锐利。手一转将药材收入怀里,再次抬手压了一下斗笠,突然运起轻功向前走去。步伐速度虽然没有变化,行进的速度却是较刚刚变快许多,甚至有越来越快之势。 前行一段距离后,感觉身后跟着的人竟然仍紧追不舍,穆祈目光一冷,随即绕开大路转入路边小巷,跑了几个巷子之后纵身一跃跳上一旁屋顶。 不一会儿,巷子里走进一男一女,男子青衣黑发装扮如常,那女子却有些与众不同。一袭淡紫色罩纱束领长衫,发髻高高束起以玉冠稳住,青丝在身后垂下,虽不是男子装扮却也不是寻常女子般的打扮。 两人进巷子后未发现穆祈行踪,那男子欲往前行,却被女子伸手拦下,女子环视了一下巷子周围,似乎在寻穆祈身影,穆祈眼神一凝,不再给对方反应时间,从屋顶一跃而下,凝气于掌袭向两人。 感应到掌风袭来,那女子反应极为迅速,瞬间拉过身边男子向后推去,随即抬手对上穆祈挥出的一掌,对掌瞬间气流喷发,双方衣物发丝均被吹起,随后各自向后退了数步。 穆祈稳住身形,脸色一肃,他倒未曾想到对方女子竟然有此功力,不过从刚刚对掌中他也发现对方功力虽然不弱但尚不如他,而那男子显然功力更为低弱,他拼一拼倒也能重创那两人,只不过他现在有孕在身不宜久战,只能速战速决。 盯着两人,穆祈眼神流转,虽不知这两人是什么人,但从他出了药房之后他们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他故意引他们入巷便是想借此先下手为强,以免对方回去后寻到支援,届时人一多他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了。思及此,穆祈再次凝神聚气,暗中将内力汇聚于掌中。 那女子刚刚与穆祈对上一掌,此时脸色也有些严峻,紧盯着穆祈提防着,倒是那被推在女子身后的男子此时倒像是反应过来,向前一步,不顾女子阻拦迈入两人对峙战局之中,清冷的声音直对穆祈,“穆相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穆祈眉峰一皱,转而看向男子,“你说谁?” 男子俊眉一挑,倒是带着一些惊奇看着穆祈,随后又向前走了一步,逼近穆祈,“穆相不认识清便罢了,倒连自己也不认识了?” 女子见男子向前,忙伸手欲拉回男子,却被男子一记眼神止住,只好凝神对着穆祈以作防备。男子走到穆祈身前站定,直直对视着穆祈斗笠下的双眼,那双清冷无波的眼睛竟然意外让穆祈觉得有一瞬间的熟悉感。 “你认识我?” “穆相前来延国,清亦有招待,见过一面。”男子淡然回道。 “是吗?”穆祈挑起眉,蓦然收回手中蓄力,一抬手掀开自己的斗笠扔向一边,抱胸靠墙带着些挑衅地说道,“我失忆了,不记得,你仔细看清楚了,可别认错了人。” 男子显然没料到穆祈会突然这么做,一时也愣住了,不过瞬间又恢复那般清冷孤傲的样子,说道,“清自认不会认错人,你确是昭国丞相穆祈无错。” “哦?”穆祈声调上扬,扫了一眼男子,“那你莫非就是那失踪已久的延国四皇子慕容清?” “是。”慕容清淡然地点了点头。 “呵呵,我凭什么……”穆祈勾唇一笑,望着慕容清的眼神里带着怀疑,“信你?” “清儿,此处不宜说话。”此时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女子走前几步,将慕容清拉回一些,低声说道。 慕容清皱了皱眉,冷冷回头地看了女子一眼,“不要叫我清儿。”随后转向穆祈,说道,“虽不知穆相发生何事失忆,但如今两国交战在即,穆相若能现身,便可免此一役,若需证实,昭国大将军乃最好的人选,穆相何不随我们一同前往?” “我怎知随你们去的是龙潭还是虎穴?”穆祈一声嗤笑,仍立于原地不动。 慕容清见穆祈不愿随行,也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此时那女子突然拿出一块令牌,扬声对穆祈说道,“此乃越国军令,在下越国月静衣,以此为誓,此去绝不伤穆相一分一毫,穆相尽可放心。” “月国女帝?呵,我连他是不是皇子都不知道,你的真假又如何判断?”穆祈挑了挑眉,仍未松口。 月静衣倒也未见生气,收回令牌后接着说道,“穆相不信我们无妨,但刚刚对掌,观穆相气息紊乱,倒像是有孕在身,如此缠斗起来,对穆相并无益处;且早闻穆相与昭国的安国候年初刚刚成亲,穆相此番失踪,昭国方面也十分担心,穆相何不亲自求证一番。” 穆祈面色一沉,冷冷看着月静衣,月静衣发现他有孕,若武力相对,他必然讨不到好处,但对方究竟是敌是友尚且不明,不过刚刚月静衣说到昭国安国候时他确实有所感应,莫非那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对上月静衣和慕容清平静回望的视线,穆祈冷哼一声站直,放下环胸的双手,带着些不满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便随你们前去一看,希望你们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月国大军不便入延国之城,此次也是陪清儿前来城里办事,还请穆相随我们回营再从长计议。”月静衣对穆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抓着慕容清的手得意地笑了一下,被慕容清一记冷淡眼神一扫,立马僵了笑容,尴尬地咧了咧嘴。 穆祈看着两人互动,心里不爽,哼了一声甩过头,身后长发飞扬扫过,带过一道冷风,无视两人先行一步走出巷陌。慕容清见状略带警告地冷冷瞥了月静衣一眼,抽出手一摆袖跟上,一时间巷中徒留月静衣一人在原地吹着冷风。 月静衣无奈地望天长叹了一口气,跟着两人身后走出巷子。 第十五章:回来 越国的大军还未进入延国,暂留在边界之处,穆祈只能跟着月静衣和慕容清出城回去。到了军营之后,穆祈才进一步得知,月静衣的越国大军也是刚刚抵达延国,今日带着慕容清入城就是和城中的暗线联络,打算与还在临烨城的慕容宣里应外合,一举推翻慕容锦。 不过这样一来穆祈就必须随大军一同去一趟临烨城,穆祈显然是不愿意的,但慕容清也不放心将穆祈丢在原地,万一人再次没了,他们根本没办法再变出个穆相还给昭国,到时候战争还是不可避免,为此,慕容清还是决定再试图说服穆祈。 在月静衣单独为穆祈辟出的营帐内,穆祈和慕容清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餐桌两侧,桌上是月静衣派人张罗的吃食,在军营来说算是非常丰盛的,此时,穆祈正十分舒畅的享受着。 “大军突击回援,再赶回来,顺利的话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我已经修书给舅舅,让他先一步将你的消息告知萧将军,回来之后我自会护送你去前线。”慕容清淡淡地对着穆祈说着,尽管是劝说,倒一点劝人的态度都没有,仍然是一副清冷淡然地样子。 “你也会说是顺利的话,那若是不顺利呢?我可没时间和精力和你们耗,要么我自己先过去,要么我在这等你们回来。”穆祈挑着眉,一边悠哉地用筷子不时夹点菜尝尝,一边状似不在意地说着,仍是不愿松口。 “你一个人行动不安全。”慕容清一口回绝穆祈的提议,这两种建议,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确保穆祈不会再一次失踪,除非有他或者月静衣看着,但他必须回临烨城,他不跟着回去,月静衣带着大军前去,就没了根由,而月静衣如果不去,越国大军根本不听调动,因此最好的方式还是穆祈跟着他们一道。 穆祈闻言放下手中筷子,一脸好笑地看着慕容清,略带慵懒地说道,“跟着你们更不安全吧。”跟着一队要去打仗的人就很安全吗?他是失忆,又不是失智。 “你之前为何失踪失忆,现在还未查到,但是根据昭国透露的消息,同你一起的护送队几乎全灭,凶手却没找到,你一个人不见得比和我们在一起来的安全。”慕容冷冷看了一眼穆祈,说道,“动你的人不是延国的人,那时候慕容锦叛乱根本没有谁有多余的精力专门去负责你,那么只能说那些人是专门冲着你或者你们昭国来的。” 穆祈沉默了片刻,虽然他不能确认慕容清所说是真是假,但如果他的身份是成立的,那么慕容清的说法就有一半可能是真的。 “你在这儿耗时间没必要,我们有绝对把握此去临烨一路顺利,这样等延国局势一平稳,即刻送你去昭国。”慕容清继续说道。 “好,我随你们去。”盯着慕容清看了半晌,确认慕容清澄清的眼神里没有任何闪躲,穆祈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同意。 最后确认了一下行程,慕容清嘱咐穆祈好好休息就离开了。送走了慕容清之后,让人收走了桌上残羹,穆祈随意地躺在床上,摸着肚子思考。 其实,对于慕容清和月静衣,他不过是初次见面,即使如他们所说他真的是昭国丞相,算上没失忆前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何况这段日子他也听过不少两国早有旧仇在先,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这么轻信两人的;但是在延国游荡了一个多月,对记忆身世毫无所获,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心里也有些焦急,倒不是害怕什么仇家,只是心里总有一块不停地叫嚣着快一点,快一点,让他快一点找到那个要找的人。因此他才会跟着慕容清他们回来,也才会同意跟着他们。大概也是因为他看不出任何慕容清说谎的痕迹,或是下意识认可了慕容清的说法,否则,即使拼一拼他还是能够一个人离开的。 那么,他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们口中那个,在昭国娶了他的安国候步怀远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他愿意嫁给他?真的是很好奇啊。 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也许,很快就能知道了。 ****** 慕容清带着月静衣的越国大军在内应的配合下一路突破直入临烨城,不到半个月就解决了这场荒唐至极延国内乱,虽然延帝生前曾说属意要慕容清继位,但此番慕容清回国是以越国男后的身份带着越国大军回援,自然无法再继位登基,因而新延帝就成了七皇子慕容宣。就这样,两个月不到,延国的国君二度易主。 慕容宣继位后首要面对的就是和昭国一触即发的战争,之前靠着凌战拖了两个多月,如今必须尽快解决了。慕容宣不是好战之人,且延国如今内乱刚平,确实不适宜再起战争,慕容清虽然可以带着月静衣回援,却没法带着越国大军去打昭国,因此慕容宣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了使者去昭国大军谈和,并且透露了穆祈的消息。 越国大军不能久留延国,因此慕容清助慕容宣登基之后便随着月静衣的大军离开,穆祈也在大军护送下成功抵达了两军交战前线,此时,他的肚子也有四个月了,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出一些微微突起,不过穿的厚实一些倒也不明显。 在和谈会上看到萧亦然一行人的时候,穆祈仍然是感到很陌生,并且对于始终冷着脸的萧亦然穆祈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而由于不知道穆祈失忆加上这段时间的担心萧亦然的态度也不算太好,因此见面的效果并没有达到众人预期的效果。好在萧亦然军中还有个处事一流的莫言,一番交流之后,穆祈才同意跟着萧亦然一行人回去,而至此,这场莫名而起的战争总算是解决一半,接下来就是和谈的内容了。 不过和谈不是一夕而成,有了身孕的穆祈又不愿意再留在这里耽误时间,因此权衡安排之后,萧亦然派了一队人,率先护送穆祈和白一先行回盛京。而远在盛京的步怀远也在同一时间接到了穆祈先一步传回的消息。 已经沉寂了四个月的安国侯府总算恢复了一些生气,步怀远得知消息的第一日就派人将侯府上上下下重新打扫了一番,又将穆祈的东西一起搬到了主屋,而原本安排给穆祈的房间则直接让人封掉了,不过书房倒还是留着的。 后来进一步传来穆祈受伤失忆又怀孕的消息,步怀远更是惊得当天就连发了十二道急信到云霞城让人转给云清染以便联络神医云墨之,如此仍不放心派人地请了几名御医到安国侯府坐镇,搞得御医一开始还以为安国候又是病发了,吓了一大跳。 不过这段时间步怀远也确实是憔悴了许多,虽然一直撑着没有倒下,但脸色比之前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少爷,您这些日子都没休息好,最近听您咳嗽又严重了些,今日还是喝了药早些休息吧。”张伯是这段时间最直观看着步怀远憔悴的人,也是最为担心和关心的人了。 “咳咳,我没事,张伯,过两日小祈回来让厨房做些他喜欢吃的菜,不过注意让御医看着些,对孕夫身体不好的就不要做了。”将影煞卫最新传来的消息看完收入怀中,步怀远浅浅笑了一下,说道。影煞卫跟着护送队一同回来,如今队伍已经快到盛京,按照行程也就是后日就能到了城外了,他也可以准备一下,届时出城接人了。 按照时间推算,穆祈有了身孕的话也差不度是快有五个月了,就影煞卫传回的信息里显示,现在穆祈的肚子都有些微微突起了,光是想到那样的穆祈,步怀远就不禁眉眼柔和地轻笑了一声,恐怕不止是他,小祈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一夜之后就有了吧。 “早就传达过了,您不说也会准备的好好的,少爷您就放心吧。”张伯无奈地说道,“倒是您,看看您这气色差的,穆少爷回来之后看到您这样,怕是气都气饱了,哪还能吃得下啊。” “没那么夸张吧,张伯。”步怀远摇头失笑,穆祈现在都失忆了,能不能记得他还不知道……又还记得担心吗?步怀远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收拾了穆祈的屋子,让他搬到了自己的屋子,如今穆祈失忆,这么做也不知穆祈能否接受…… 之前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只要穆祈回来便是只有一日他也愿意陪着他一起,可如今他才突然惊觉穆祈已经失忆了,不再记得他,那是否还会需要他?步怀远苦笑,或许这就是是惩罚他以前的不知珍惜吗?不管怎么样,他既然已经做好的决定就不会再犹豫更改,畏畏缩缩退守,只怕穆祈恢复记忆之后会更加难过吧,既然如此,这回就反过来由他守着穆祈好了。 察觉到步怀远心情,也想到穆祈失忆的事情,张伯也是无声叹了一口气,随后还是说道,“穆少爷虽然失忆,但看到少爷您这样也肯定还是会担心的,您还是喝了药先休息一会吧。” “知道了张伯,药端过来吧。”笑了一下,步怀远没有再拒绝,既然已经答应自己要尽最大努力陪着穆祈,自然身体也是很重要的了。喝完药遣走了张伯,他也没有再继续做事,揉了揉眉心,躺在软榻上休息。 只要我还活着,这一次不会再次推开你了,小祈。 第十六章:见面 穆祈和白一一路轻装,一月不到时间已经到了盛京城外,也许是因为都是孕夫的缘故,穆祈对白一印象不错,而白一作为一名大夫又是有过生产经验的孕夫,也指导了穆祈一些孕期注意的事情,一路上两人倒是相处和睦。 明日就要到盛京了,穆祈突然也有些很微妙的感觉,之前他已经从白一口中探过口风,但白一与步怀远并不相熟,也只说了一些听闻,因而穆祈目前只知道那个未见面的夫君是个身子不太好的侯爷,而且照白一所说,他们会成亲还是他自己请旨赐婚的,穆祈撑着脑袋扬了扬眉,莫非,那个安侯就是他梦里要寻找的那个人吗? 明天就能见到了,到时候倒要好好看看。穆祈浅浅笑了笑,俯身吹熄了蜡烛上床歇息。 第二日一早队伍就从客栈出发,午时不到已经到了盛京城门口,安国侯府迎接的人也是一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穆祈和白一到的时候立刻派了人前来传话,请穆祈上对面的马车。 穆祈掀了车帘看去,城门口没有太多人,偶尔一些行人路过,安国侯府的马车停在城门口,周边跟着一些侍卫十分显眼,马车边上站着一名华服青年,正抬头望着这个方向。 “那我先过去了,小白你自己回去吧。”穆祈回头对白一扬起一个笑容,朗声说道,随后对着传话的下人说了一声走吧,便利索地轻轻跃下马车,向对面走去。 “小祈。”步怀远看着穆祈慢慢走近,眼神无限柔和,张嘴轻轻唤道。 穆祈走到马车前站定,抬眼看去,步怀远穿着白色上衣褐色下裳,外罩一件月白色外衫,长发没有束起只在脑后随意挽了一下,手上拿着一把玉扇,静静地站在阳光下,一派温和。 “你就是安侯?”穆祈挑眉问道。 “是。”步怀远微微一笑,伸出手温声说,“欢迎回来,小祈。” “侯爷百忙之中还特意抽闲来接我?真是受宠若惊。”看着步怀远柔和的笑容,想到自己在延国晃了三个月而对方却一直呆在盛京,穆祈心里突然莫名涌上一股委屈不满,下意识地挑着嗓子讽刺道。 步怀远显然没有想到穆祈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内疚地看着穆祈,“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找到你……先随我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穆祈说完那话之后自己也是愣了一下,他本没有想要一见面就讽刺对方的,只是话已出口也难收回。现在听到步怀远的回答,哼了一声点了点头,抬手抓住了步怀远一直伸在外的手,而后主动拉着步怀远走上马车。 马车里布置的很舒适,步怀远知道穆祈有了身孕,特意让人在车内放了软垫。上了马车后穆祈靠着软垫坐下,想起一同回来的白一,随即掀起车帘对着对面白一的马车喊了一声道别。步怀远就坐在穆祈身边,温柔地看着穆祈的举动。 感受到注视的视线,穆祈转过头看去,正好看到挂在步怀远腰间的一个紫色香囊。之前在车外因为有衣袖的遮挡住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坐下,做工拙劣的紫色香囊在步怀远一身华服上即刻变得醒目起来,穆祈好奇地指着那紫色香囊,道,“这是什么东西?” 步怀远随着手势看到香囊,眼神瞬间更加柔和,轻声道,“你送的香囊。” “我送的?”穆祈拔高嗓音,“难道是我做的?”他这段时间听白一说过一些昭国夫夫成亲的习俗,也是知道有男妻会送亲手做的香囊这回事,但这几个月的漂泊生活他可没发现自己有什么手工才能,因此他一直以为他是免去这个环节的…… 步怀远轻笑出声,轻轻握了一下香囊,“我想,应该是你自己做的。” “笑什么笑!不喜欢就不要带!”穆祈耳根瞬间有些红,狠狠瞪了一眼步怀远,伸手便要夺过来。 步怀远忙将香囊握在手中,一把拦住穆祈伸过来的手,急声道,“我很喜欢!” 伸出的手被步怀远没什么力气的手包住拦下,穆祈顿了一下,虽然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挣脱,但却还是下意识停住了没动,只能看着那惨不忍睹的紫色布块被步怀远快速收入怀中,窘怒之下甩过头收回手不再说话。 步怀远收好香囊,看着穆祈别过头,有些好笑地向前蹭了几步,坐到了穆祈面前,看着穆祈的眼睛认真地说,“小祈,我是真的很喜欢。” “这么丑的东西也能喜欢,你真是品位独特!”穆祈哼了一声,咬着牙说道。 “因为是你做的。”步怀远温柔一笑。 “……”穆祈冷着的脸微微有些泛红,瞥了一眼步怀远,带着些不满地说道,“那你也给我做一个。” “嗯?”步怀远一个怔愣,略带讶异地看向穆祈。 “怎么,不愿意?”穆祈冷下脸,“只有我给你做,多不公平!” “好,你若喜欢,我就给你制一个。”步怀远轻笑,穆祈失忆了,自然不记得那些习俗,不过做一个香囊又有何妨。 “那我就等着。”穆祈勾起嘴角笑起来。 城门口距离安国侯府尚有一段距离,因为顾虑穆祈有孕,步怀远特意命人驾马车的时候慢一些平缓一些,因而花费的时间也更久一些。 一早便出城,又在外等了许久,步怀远难免感到有些累,不过仍是强打着精神陪着穆祈说话。想来他们也有好久没有如此轻松的谈话了,这些年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商量正事,而且穆祈近年来是越发的沉默内敛,与小时候那爱玩爱闹的性子相去甚远…… 看着眼前这个会笑会怒的穆祈,步怀远突然觉得,也许失忆对于穆祈来说是件好事,那些不开心的事都不记得了,这样以后也可以活得更自由些。 “你发什么呆呢?”穆祈伸手轻晃了一下步怀远。 “嗯?没什么。”步怀远摇摇头。 “你脸色不太好。”穆祈皱着眉凑近步怀远的脸,认真说道,“若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吧。” “我无事。你刚刚说什么?” “逞什么强,既然不舒服就休息,这么大人了这个道理还不懂?难道还要到撑不住倒下了才知道严重吗!”穆祈拉下脸,语气微冲地对着步怀远训道,他早听白一说步怀远是个病秧子,现在看着一脸倦容还死撑着的人心里突然很不爽。 步怀远又是一怔,看着穆祈突然有些失笑,以前穆祈每次劝他都是冷冷淡淡,最多不过是执拗地和他比毅力或是又找一堆理由上奏他一本,却不会像今日这般直剌剌地指着他鼻子训斥……不过这样的感觉倒也不算坏。 “那小祈和我一起休息一会。”扬起嘴角,步怀远轻轻拉着穆祈一起倒靠在身后的软榻上,“你有了身孕,也要多休息。” “我好得很,可没你那么弱。”穆祈挑着眉,自己动手摸了摸有些突起的肚子,语带骄傲地说着。 “呵呵,那也要小心,多休息一会儿。”步怀远伸出手温柔地抚上穆祈的肚子,柔声说。 “嗯哼,你快睡,到了我再叫你。”穆祈不置可否,只哼了一声说道。 步怀远也是累极,这些日子心思一直紧绷着,如今见了穆祈本人,心里大石落下,躺靠着没多久便睡着了,而穆祈则缓缓睁开眼,一瞬不动地看着步怀远。 步怀远闭着双眼,一只手紧紧握着穆祈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穆祈的肚子上,脸色虽然苍白,唇角却带着微笑。 看着步怀远温和的睡颜,穆祈垂下眼眸,这个人果然是他要找的人吧,刚刚见面时心理一跳的感觉,一定是他。 他虽然失忆,但是两人相处起来却好像没有丝毫影响,就好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一样,所以他们成亲是真的吧。覆上步怀远的手,穆祈隔着步怀远的手掌摸着自己肚子,淡淡笑起来。 不过,他看上去好消瘦,比他这个受过伤又怀了孕的人还显着憔悴,身体这么差吗?想到梦里那个挡在自己身前,感觉特别高大挺拔的身影,穆祈蹙眉,回去要给他好好补补才行,他的夫君怎么能这么瘦弱呢! “侯爷相爷……”马车渐渐缓速停下来,驾着马车的人在外轻声在外叫了一声,准备告诉两人安国侯府到了。 “嘘。”穆祈抬手做了个噤声手势,随后也轻声回道,“侯爷累了休息会,看好马车,在外候着。” 车外的下人立刻住了嘴,回了穆祈一声,稳住马车后就不再说话,穆祈躺在步怀远身旁,他看步怀远好不容易睡下,便没有叫醒他,让人在外候着,想让步怀远多睡一会。 第十七章:初疑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了两个时辰,一旁的侍卫们安静地守着马车,府里张伯本来收到消息是要出来迎接的,后来得侍卫们传话,知道步怀远在车上休息也就没敢打扰,带着下人先行在府里忙活起来 马车里垫着厚厚的软被,步怀远靠睡在软榻上,此时已经转醒,慢慢睁开双眼。 “醒了?进去吧。”穆祈本是单手撑着头斜靠着休息,看到步怀远醒了也随即睁开眼,开口问道。 “怎么没叫醒我?”步怀远轻声道,许是因为刚睡醒,声音还略有些沙哑,与平时温和的嗓音有些区别。 “又差不了这点时间。”穆祈斜了步怀远一眼,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 “……先进去吧。” 步怀远轻笑,自从穆祈失忆以后,他们的交流模式就有些变化了,以前穆祈很少会和他反驳,如今却是句句不肯退让,似乎强势了许多,倒有些像小时候那个不肯认输的样子了。 没有再说什么,步怀远也跟着起身,带着穆祈下了马车入了侯府。府里张伯正在准备膳食,步怀远看着时候还早,便让张伯继续准备,而他则带着穆祈先回了房间,并让下人请了御医过来。 “你先坐会儿,我请了御医来给你看看,一会儿给你探探脉象,若是有哪儿不舒服你也告诉他们。”步怀远领着穆祈回了房间,转头示意下人去准备些茶水。 “我身体好的很,该看的人是你把?”穆祈随意挑了张凳子坐下,撑着头看着步怀远。 “我身子是老毛病,倒不碍事,你有了身孕又一路在外奔波,还是先让御医看看。” “随你。”穆祈挑了挑眉,无所谓地说道。 备茶水的下人很快回来,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放在了桌上。御医被小厮请着很快到了房外,步怀远忙将御医请入了房间,揪着御医给穆祈看诊。 御医们进来一看是穆祈,个个都有些蔫了,毕竟穆祈以往在盛京名声可不是吃素的,几个御医互相看了一眼,最后没办法,一个年纪轻一点的被推了出来给穆祈把脉。穆祈倒是大方的很,一边伸出了手给对方看,一边抬头环视了一下房间。 “怎么样?”一会儿御医收回手,步怀远坐在一旁温声问道。 一群人又在一起交头接耳了一阵,那名年轻的御医又再次被推出来,揪了一下眉,先是悄悄看了一眼穆祈,后又转过头看了一下步怀远,小心翼翼地措辞说道,“回安侯,相爷身子骨好,之前受的伤都已经痊愈,目前没什么大事……不过之前消耗过度,现在胎息还有一些弱和不稳,稍加调理就可以了。” “嗯,那你们斟酌着开些调理的药。”步怀远点点头,轻声吩咐着。 “是。”一众御医忙俯身应道,退了下去。 穆祈却是突然开口,指着刚刚那名看诊的御医说道,“你先别走,给他也看看。” 还站在原地的李乐一惊,顺着穆祈的手势微微抬眼,看到微微蹙眉的步怀远,一时间头上多了两滴冷汗。他就知道掺和近安侯和穆相之间的事最麻烦了……安侯历来最不喜其他大夫探视,虽然看上去温和无害,但要是发起火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可穆相又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现在又是有了身孕还失了忆,如果这时候驳了穆相会不会被报复啊?哎哟就知道把他带过来肯定没好事啊,这群老头是想整死他啊! “怎么?是我请不动御医吗?”看着李乐自顾自低着头毫无动静,穆祈挑了挑眉瞥了一眼步怀远,扬声说道。 “穆相息怒!”听穆祈突然挑高嗓音,李乐瞬间从自己发散的思维中回过神,回道,“不是下官不愿,只是……安侯向来是云神医看诊,即使神医不在也是由微臣的师父,御医院的医座看诊,不经他人之手的,因此……”言下之意,你等等,我去请我师父来! “嗯?什么病专门要神医才能看?”穆祈看了一眼李乐,又看了一眼步怀远,嗓音微轻,略带危险地问道。 “只是习惯而已,既然李御医是严医座徒弟,看看也无妨。”步怀远对着穆祈微微一笑,随后看着李乐微微笑了一下。 李乐头上冷汗瞬间又多了两滴,对上步怀远略含深意的微笑,直感头皮发麻,咬着牙应了一声,上前给步怀远探起脉来。 “说吧。”穆祈问道。 “嗯……安侯脉象还算平稳。”哎哟天哪,这乱七八糟的脉象,什么玩意啊!!师父平时怎么看的啊? “嗯?”穆祈眯了眯双眼,盯着李乐看。 “呃……就是有一些陈疾,身体较虚……”这经脉好像都断过一次啊?谁给接上了,好厉害!哎哟,安侯瞪我了!!!“不过!调养调养就……就好了。” “什么陈疾?”穆祈眉头有些皱起看了一眼步怀远,又看向李乐。 “这个……下官不知,要……问问下官师父或是神医了。”这回是真的不知道啊,不要再瞪我了啊,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好了,莫要为难李御医了,他为替我看过,自然不知,先回去吧。”步怀远收回手安抚地对穆祈笑了笑,随后对李乐点了点头,示意李乐下去。 李乐抬头看了看,见两人都没有再拦截的意思,暗中呼了一口气,行了个礼立刻收拾离开。 “你什么陈疾?”等李乐离开,穆祈看着步怀远问道。 “小时候生病留下的,没什么,身体虚一些而已。”步怀远摇摇头,淡淡笑道。 当年的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如今穆祈失忆,他便不愿让穆祈再次想起来。以前不想让穆祈因为愧疚而背上一生的痛苦,因此他拒绝穆祈,可现在他想明白了,不管穆祈是因为愧疚还是喜欢才和他在一起,如果他到死都拒绝穆祈,才是最伤他的心吧,那不如在人生最后的阶段,让彼此没有遗憾一起度过,而且现在穆祈有了孩子,等孩子出生他就会有新的寄托了吧……至于他的身体,他早已不含希望,只愿能支撑到孩子出世,再多陪陪穆祈。 “是吗。”穆祈怀疑地看着步怀远,不过没有追问,虽然他们是夫夫,这个人也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但毕竟他现在还是不记得对方,逼问下去也没有意义,倒不如慢慢来,他倒不相信,他会搞不定这个人。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看了看房间,转而问道,“这是以前我们住的房间?” “嗯,是啊。”步怀远点头。 站起身绕着房间走了一圈,随后回过身,双手抱着胸一脸怀疑地看着步怀远,“我们以前分房睡?” 步怀远一怔,以前穆祈对于他安排两人分开住很不满,因此他早已经把穆祈的东西都从原来的房间搬过来,就是担心穆祈回来乱想,但是他没想到穆祈一眼就看出不对,想一下,才温声问道,“怎么这么说?” “猜的。”穆祈随意地摆弄了一下放在床边案上的东西,随口说道。这屋里东西摆放都很奇怪,另外一个人的东西像是后来才全部搬过来的,即使是他嫁入以后搬过来,如果一直住在这,使用习惯下东西摆放总会有一些不一样。但现在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其实夫夫分房睡也没什么,一般大户人家的夫夫或夫妻都是分院子的,因此穆祈本也没想这么多,但步怀远将他带到这间房说是两人的房间,看着不大和谐的房间,穆祈难免有些奇怪。他和这个人以前感情到底是好到住在一间房,还是有什么其他问题? “嗯,以前你住另一间房,不过你外出前就搬过来了,只是没住太久就去了延国。”看了一下房间,步怀远大概也猜到穆祈所想,面不改色地开口说道。 “嗯。”点了一下头,算是对步怀远的答案表示知道,穆祈点到为止,即使心中还有疑惑,也不在追问。 心中暗叹一声,步怀远发现回来以后的穆祈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起伏,却让他应对上多了很多不知所措,果然是在惩罚他以前的自私狠心吗。轻揉眉角,步怀远上前拉过穆祈的手,轻声道,“晚上再看吧,先去吃饭,张伯应该都准备好了。” “好,那走吧。”穆祈闻言侧过脸扬起一笑。 第十八章:昏迷 步怀远带着穆祈到了饭厅,张伯已经带着下人张罗好了一桌的菜,全都是以往两人爱吃的,考虑到穆祈有了身孕,也都是比较养身的菜式。见两人过来,张伯立刻上前相迎,有些激动地看着穆祈说:“穆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步怀远靠近穆祈耳边,轻声道,“这是张伯,是侯府的老管家,从小看着我们俩长大,你以前与他感情也不错的。” 穆祈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头对着张伯俏皮地笑了一下,“张伯,我撞坏了脑袋,记不清事了,以后您可要多多提点我,莫让我被欺负了去。” 本还带着些伤感和重逢激动的张伯,看着穆祈突然大变的性格,一下愣在原地,嘴张着都忘记合上了,他望了望穆祈,又看了看步怀远,结结巴巴地对着步怀远问道,“少,少爷……这,这是……” “是小祈。”步怀远微笑,开口为张伯解惑。他知晓张伯为何会这么吃惊,虽然他们早就得知穆祈失忆,但见面之前倒是都没想过穆祈会转变这么多,毕竟穆祈已经十多年没有这么笑过了。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确定这就是他的小祈,而且,他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转变。 “怎么,我有什么不对吗?”穆祈眨了眨眼睛,看向步怀远。 他自然看出张伯的吃惊,其实早在邺城的时候,从萧亦然他们的反应他也猜出一些,似乎他与之前有很大的变化,但他自己确实想不起以前的事了,难道失忆以前的他和现在真的差很多?可是刚刚和步怀远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表示啊,如果真的变很多,为什么步怀远不起疑? “没有,只是比之前开朗了一些,张伯一时没习惯而已。”步怀远笑着说,拉着穆祈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是吗?那你怎么就习惯了?”穆祈顺从地跟着坐下,带着怀疑的眼神看向步怀远。 “因为你现在和小时候一样。”步怀远轻笑,宠溺地看着穆祈。 穆祈挑眉,一旁的张伯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回过身看着两人说,“是了,是穆少爷,和小时候一样,是老奴糊涂了。” “张伯,那我之前什么样的?”见两人都这么说,穆祈干脆笑眯眯地反问。 “呃……”被问住的张伯一时语塞。总不能说你之前阴沉的要死吧?只好求救地看向步怀远。 “之前也很好。”步怀远笑笑,给穆祈碗里夹了些菜,“先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了,想问什么之后再问。” 穆祈斜了步怀远一眼,轻哼一声。好吧,反正时间还长得很。 张伯见穆祈终于不再追问,趁机退了下去。出了门才长呼一口气,擦了擦头上汗,“哎哟!差点忘了,小时候的穆少爷可是个磨人精……”说着张伯摇头笑起来,小时候的穆祈天不怕地不怕,闹腾得很,他爹都管不住他,也就只有步怀远的话他才会听了。那时候张伯作为侯府管家,没少吃过穆祈的亏。 不过……张伯轻叹一声,就算被整得凄惨,也比后来看着那样压抑的穆少爷好。 饭厅里,步怀远又夹了几道菜放在穆祈碗里,温声说道:“你多吃些,这几个月在外面都瘦了。来,这个是你喜欢吃的椰菜。” 穆祈看着碗里越堆越多的菜有些无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有些挺起的肚子,又瞥了一眼消瘦的步怀远,忍不住放下筷子,转过头说道,“好像是你比较瘦吧。” “我一直这样,你却是瘦了许多,多吃点补充营养。”步怀远回望,眼神里都是心疼。 穆祈见状顿了一顿,撇了一下嘴又重新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后又忍不住抬头问道,“我以前很胖?” “不胖,身材很好。”步怀远温柔地笑了笑。 “那我现在身材不好?”穆祈一听这话立马皱起眉,手上的筷子又停了下来,斜着眼睛瞪着步怀远,似乎有对方一说是就摔筷子走人的趋势。 纵使步怀远一直应对自如,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的穆祈也一下被问愣了,想了一下才柔声说道,“没有不好,瘦了些,多吃点就好了。” “哪里瘦了?明明都胖了,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呢!”穆祈抬手指着自己的肚子不满地说。 步怀远见状忙放下手中筷子,抓住了穆祈的手,将其手里的筷子夺过放下,皱眉说道,“别拿筷子指着。” 穆祈反应过来筷子被抢,心里更气,干脆别过头,饭也不吃了。 步怀远轻叹一口气,果然是如人所常说的,怀孕中的人无论男女都会有一些忽然的情绪变化?无奈地一手牵起穆祈放在桌上的手握住,另一手轻轻覆上穆祈的肚子,认真地说:“这里是宝宝,他胖了,你没胖,你们俩都该再胖点,我喜欢。” 穆祈忽然耳根微红,没有转过头,只轻甩了一下挣脱步怀远的手,随后哼了一声重新拿起桌上的筷子,捣了捣碗里的菜,刻意用仍带着些生气的声音说道,“要胖你自己胖,我才不要。” 步怀远闷笑一声,也重新拿起筷子,轻声道,“好。” 穆祈拿着筷子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脸也有些红了。其实他也认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地无理取闹,但就是突然一下的心里不爽,但步怀远毫不生气完全宠溺的行为,又让他心里有些开心,还有些不好意思…… 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穆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想着给步怀远也夹两个菜“回敬”一下,但看着满桌的菜色,又不知道步怀远喜欢吃什么,最后只好随意地从靠自己最近的菜碗中夹了块肉塞进步怀远碗里,哼道,“你自己多吃些!” 步怀远看着碗里的大块肉有些失笑,果真是失忆,连他不吃猪肉都不记得了。正想开口,眼角余光瞥到穆祈偷偷看过来的视线,步怀远暗叹一声,无奈地夹起肉咬了一小口吞下。这么多年不吃了,今天难得吃一些应该也没什么吧。 抬头,正好看到穆祈嘴角上扬满意的样子,步怀远浅笑。 一顿饭,差一点点就圆满结束了。 可惜最后还是乱成了一锅粥,甚至把那群暂住在安国侯府的御医又再次请了过来,因为……步怀远昏迷了。 吃了肉没多久,步怀远脸色就有些不好,觉得反胃,本是想着跟穆祈说一下,自己离开将肉吐出再回来,奈何还没走出饭厅就撑不住扶着门框将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到最后还咳了起来,甚至咳出了血。 这一下把穆祈整个人吓坏了,手上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扔了碗连忙跑到步怀远身边扶着,脸色吓得比步怀远还白。 “怎……怎么回事?!来人!!”穆祈看着步怀远咳出的血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即对着门外大叫着喊人,随后紧紧抓着步怀远的手,身体微微颤抖。他刚刚真的一阵心惊,步怀远倒向门框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到现在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咳咳……咳咳咳咳咳,我没事,咳……别紧张。”步怀远猛的一阵咳嗽,看着穆祈紧张害怕的样子心疼不已,忙温声安抚,“没事的,别怕,咳咳……” 伴随着咳嗽步怀远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迹,穆祈看到立刻抬手擦掉,眼睛微红地看着他,“你不要说话了……”声音都有些轻颤。 外面候着的下人很快跑了进来,看见这场景也都愣住了,穆祈抬头瞪着来人,吼道,“愣着干嘛,快去请御医!” “咳咳咳……我没事,小祈,咳咳……别担心……”步怀远看着方寸大乱的穆祈一阵后悔,费力地抬手轻轻拍了拍穆祈的抓着他的手,在昏迷前一刻仍是尽量温柔地安抚着穆祈。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张伯一进门也是吓了一跳,但也算有经验地立刻安排下人去请御医,并且示意从暗处跳出的影煞卫抱步怀远回房。 穆祈站在一旁不肯松手,甚至想直接抱着步怀远回去。张伯见状忙上前拦下,劝道,“穆少爷,你现在有着身孕呢,别逞强,放心吧,少爷不会有事的!先让他们带少爷回房。” 穆祈心里早就乱成一团,这会儿看到张伯才下意识地听话放开步怀远,随后跟着众人一同回房。 到了房里,御医们早已等在原地,但看着被抬回来的步怀远又都傻了眼,他们不是来负责穆相的吗?众人一阵对望,最后被推出来的还是可怜的最年轻的李乐,谁让这么多御医里只有他给步怀远诊过脉呢,而且他又是御医院医座的亲传徒弟。 李乐认命地上前给步怀远探了下脉,随后皱了皱眉头,对穆祈说道,“穆相,下官要先为安侯施针,请众人先退下保持安静,另外还请派人去宫里走一趟,安侯的病症还是我师父最为清楚的。” 穆祈这时已经有些缓过来,不似刚刚那么慌乱了,闻言立刻点了点头,带着所有人退出门外,再吩咐让张伯派人到宫里请御医院的医座过府。安排好一切以后,穆祈就站在门口,神情担忧地望着屋内。 第十九章:苏醒 房门关上后,穆祈便一直地站在房外,张伯交代完事情后回来就看到穆祈脸色苍白倚靠在回廊的柱子边,当下也是心中一酸,他看着这两人长大,自然知道穆祈的感情有多浓,顾忌有多深,是即使失忆也不会消失的那份担心。 “穆少爷,你放心吧,少爷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先回去歇会儿吧,别累着了。”张伯走到穆祈身边,小声劝道。 穆祈转过头,虽然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但眼睛里还残留着慌乱的情绪。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在这等着。” 张伯担心着穆祈的身体,还想再劝一下,房门却在此时打开了,李乐一边用袖子抹着额头擦汗一边跨出房间,穆祈看到忙向前走了两步迎上。 “李御医,他怎么样?” “啊!穆相啊。”李乐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穆祈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呼了一口气,才摆正脸色认真说道,“现在暂时没事了,不过具体情况还是等我师父来了之后看过才知道。但观安侯脉象,应该是食物过敏,他身子破……咳咳,虚弱,所以受不住这刺激,引起了病……呃,排斥反应,接下来几日好好调养就可以了。” 哎哟天哪,这样说话真累,李乐忍不住又擦了擦额头的汗。安侯那破烂身子能不能撑到年底啊……还不让人说,真是想不通这么瞒着有什么意思啊! “食物过敏?”穆祈听到这儿便低声轻呼了一下,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李乐后面所说,而是转过头看向张伯,脸带阴霾地问道,“他对什么东西过敏?” “啊?”张伯也是一脸惊讶,随后想了一下,说道,“少爷小时候好像也因为食物过敏生过一次病,应该是吃了猪肉,不过后来少爷就再也没吃过了,这些年便一直都没事……”说着张伯想到了给两人准备的饭菜,因为基本都是按照穆祈的口味和对孕夫有营养的食物来准备,所以确实是有猪肉的,但都是很明显的,照理说步怀远不会看不出来误吃啊。 “……”穆祈低头沉默了一会,突然抬手一挥,拍在身边的柱子上,立时柱子上就多了个凹下去的手印,正站在一旁的李乐和张伯两人顿时被吓了一大跳,都心惊胆战地看着穆祈。 这还是穆祈今早回来以后第一次黑下脸,之前都是挂着笑容带些傲气的样子,此时却沉着脸,面色苍白中带着愠怒,似乎正压抑着很深的怒火。穆祈看了一眼半阖着的房门,拍在柱子上的手缓缓收紧,压在柱子上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 “李御医,他什么时候醒?”穆祈压着嗓子问道。 “呃……这个,无意外的话,一个时辰左右吧。”李乐手心在背后衣服上蹭了蹭,强作镇定地回答。 “嗯,张伯,麻烦你带李御医下去休息吧。严医座来了之后直接请过来”穆祈收回柱子上的手,没有回头看两人,直接向屋内走去,进了门之后反手将门给关上了。 屋外李乐瞪着眼睛看着张伯,一副还没缓过来的样子,张伯倒是恢复的很快,大概也是这些年早就被两人折腾的麻木了,虽然对穆祈突然的火气有些莫名,但也略微猜到一些,而且他心里有数,这两人即使在生气,也不用担心会对彼此怎么样。因此张伯很快照着穆祈的吩咐,嘱咐几个下人守在屋外,便领着李乐离开了。 房间里,穆祈进门之后径直走到了床边。步怀远正闭着双眼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但气息还算稳,似睡着了一般。 穆祈看了好一会,突然伸出手停在了步怀远的面前,手微微有些颤抖,向摸却又不敢碰上对方的脸,似乎怕一碰眼前的人就会不见了,就这么又僵着了好一会,才轻轻碰上步怀远的眉头,手指滑过,温热的触感带来安心的感觉,穆祈眨了眨眼,一滴眼泪啪的一声滴落在手背上。 穆祈轻轻呼了一口气,抬手抹去眼角湿润,顺便揉了揉眉心,又看了步怀远一眼,才离开床边,躺在了房里的躺椅上休息。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期间御医院医座严素已经来过一趟,给步怀远看了一下之后,冷冷淡淡说了一句“没问题,养两天就行”便离开了。穆祈得到确认也终于放下了心,屏退了下人以后又再次躺回那张躺椅,静静等着步怀远苏醒。 约莫又半个时辰后,步怀远总算悠悠转醒。轻颤了两下睫毛睁开双眼后,便是看到穆祈冷着一张脸站在床边,步怀远微微一笑,轻声喊道,“小祈。” 穆祈哼了一声,就着床边坐下,虽然黑着脸但仍是小心扶着步怀远慢慢坐起身,待步怀远坐好之后,才目光如炬地瞪过去,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你、对、猪、肉、过、敏?” 步怀远苦笑一下,轻轻拉过穆祈的手握住,带着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害你担心了。很久没犯过,以为吃一点没关系的。” “谁担心你!”穆祈抬手一挥甩开了步怀远的手,眼眶有些发红地低声怒吼道,“我又不记得你,今天第一次见面而已,怎么会为你担心?!你自己不要命,谁为你担心!”说到最后声音又隐隐有些颤抖,有气的也有是害怕。 “小祈……”步怀远看着这样的穆祈心里一阵刺痛,以往即使他病倒了,穆祈也都是非常冷静地接过他手上所有的事,然后冷着脸强硬地要他休息,原来他内心其实这么害怕吗?再次牵起穆祈的手,步怀远眼神温柔地看向穆祈,轻声道,“是我错了,你莫生气了,伤身。我已经没事了。” “你明明知道自己过敏为什么要吃?直接跟我说啊!我不记得那些了,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如果……”步怀远温柔的态度让穆祈心里的害怕和委屈更加爆发出来,一想到这个人可能会被自己害死,穆祈就一阵后怕,虽然因为失忆不记得以前的事,但从清醒以来他就一直知道自己要找一个人。而第一眼看到他就确定步怀远是自己要找的人,怎么能让他再次消失了?想到刚清醒那一日梦里那浓烈的血红和绝望的气息,他就无法呼吸,他不要这个梦境变成现实,绝对不要! “对不起小祈……别怕,我没事。”稍稍用力撑起身子,步怀远伸手抚上穆祈脸颊,拇指滑过眼角,擦去了那没有溢出却刺痛他心的眼泪。 发泄了一下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穆祈别过头收起脆弱的情绪,再回转时已经恢复那略带傲气的样子,轻哼了一声,戳了戳步怀远,道,“以后再有我不记得事情,你一定要提醒我告诉我!” “好。”步怀远点头微笑。 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意,想了想穆祈狠狠地瞪着步怀远哼道,“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就把你的安国侯府给拆了!” 步怀远轻笑,紧了紧握着穆祈的手,柔声说道,“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副铁拳打在棉花上,力气都泄完了。穆祈哼哼地撇了撇嘴,指着步怀远硬声说,“往里面去一点!我累了,要休息。” 步怀远看着穆祈明显比早上初见时要差的脸色,又是一阵心疼,忙撑着身子往里面挪了挪,拉着穆祈半躺在床上,带着些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要看也是看你,我好得很。”穆祈斜了步怀远一眼,冷哼着说,“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的情况,不问问御医怎么说?” 步怀远一顿,摇头失笑。他的身体早就破败不堪,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他现在还能活着说话,那就一时半会应该是死不了的,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至于御医怎么说的,他就更不用问了,李乐根本不敢到处说他的身体问题,大概也就是些模棱两可的话语,至于严素,他是从来不会理人的…… “我是老毛病,没什么,你现在有了身孕要多加小心。” “我身体好得很,你放心!”穆祈轻哼一声。 步怀远无奈地一笑,随即想起什么,轻皱眉头说道,“本来明日是要带你入宫觐见帝上的……” “你这个样子还见什么见!”穆祈大怒,侧过头瞪着眼睛看着步怀远。 “不见不见。”步怀远忙按了按穆祈的手,无奈地说道,“这个样子也没法觐见,我会让人去宫中禀明帝上,请假两日,三日后我再带你入宫。” 听到这话穆祈才稍稍降下火气,但仍是有些不满意,咕哝着说道,“有什么好见的,不记得的事,见了也是白见。”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昭帝,什么丞相的事,跟着回来也不过是为了找步怀远,现在人也找到了,其他的事他才没有兴趣。 “你是大昭的丞相,回来自然要觐见帝上,放心,帝上已经知道你失忆之事,不会为难你,届时我也会陪着你。” “到时候再说,我累了。”穆祈撇了撇嘴,这一整天他都没好好休息过,步怀远出事后又一直高度紧张着,现在也着实有些累了,干脆闭上双眼休息。 步怀远见穆祈确实面含倦色,也只好作罢,正准备闭上双眼一同休息,却感受到本来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手忽然动了一下,反过来抓住自己,随即心里一紧,张开手掌反握,瞬间十指相扣。 “睡吧。”步怀远的声音轻轻响起。 番外:严素李乐 两日前,安国侯向宫里借御医,帝上亲自下旨全力配合,御医院一下拨出了五名御医前往安国侯府,而李乐也是这次被借调的一员。 内侍前来传旨的时候,李乐还有些怔愣,他在御医院向来不受欢迎,很少会有任务指派给他的。这次安国候借人,怎么会派他去? “李御医,接旨吧?奴才还要去下一位御医那儿呢。” 内侍略微尖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李乐忙回过神,笑眯眯地从传旨的内侍手上接过圣旨,并递上一些碎银,送走了内侍。 “一定是师父安排的……每次都这样,也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李乐回到房内,撇了撇嘴,随意地将圣旨扔在桌上,张开双臂往床上一躺。 御医院有一些专门辟出的房间,就是平日里给御医们休息,或晚间当值时用的,但房间不多,因此一般只有品级高的御医才有单间,品级较低的大多都是几人一间。本来李乐的品级不高,按照正常惯例也是要和其他人挤一间屋子的,但凡事总有那么些例外,李乐自然也是例外地被安排了一间单间。 若要说李乐这身份,就要从他爹说起了。 李乐的爹是上一任的御医院医座,医术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后来收了个徒弟名叫严素,李老御医见严素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便倾囊相授,而严素也是个争气的,完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不是为继承师志而留在御医院这弹丸之地,只怕早已在外名声鹊起,而这世间也便会再多出一名神医的。当然这些外人并不知晓,只是在李乐心里,自己的师父自然是不会比那传言中的神医差的。 没错,严素就是李乐的师父。本来李乐作为李老御医的独子,应该是拜自己的父亲为师,与严素师兄弟相称的。奈何世事无常,李乐的娘亲生他时难产,子出母亡,而李乐的爹又是一深情之人,为此大受打击,没几日竟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了一个不足月的婴儿。 严素是个尊师敬道的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早已把李老御医当做父亲一般,因此李老御医夫妻去世以后,严素就将李乐带回了自己身边抚养,虽然当时他不过只有十七岁,还不算完全成年,但却是咬着牙硬是接过了李乐的教养责任。因此李乐可以说完全是严素带着养大的,后来也是正式拜入严素的门下,成为了师徒。 另一方面,严素早就跟着李老御医在御医院做事,老御医去世后,医座一位是由当时另一名老御医顶的,而那位老御医不过做了几年,之后这个位子便被严素拿下了。严素虽然医术高超,却是没有什么野心的人,做御医院医座也只是为了方便更轻松的学医研究医术,因此十几年下来一直没有想过有什么变动。 至于李乐,今年刚满十八岁,年初刚提出自己想要出师,便被严素安排进了御医院学习做事。对于御医院,李乐并没有太大兴趣,他更喜欢云游四方,做个江湖郎中,只是可惜严素呆在御医院,为了能与自己的师父在一起,李乐也就只能忍了这无聊的日子。 “唉……师父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热衷于研究医术啊!什么时候才退隐啊!”李乐长叹一口气,咕哝着说道。 倒不是说他有多讨厌御医院,毕竟他爹和师父都是御医院的医座,只是他对于做一名御医每日给达官贵人看病很不习惯而已,他更喜欢自由自在的行医,那些贵人们的脸色他总是承受不来。而且御医院的人也都不喜欢他。 说到这个李乐就更为沮丧了,御医院的御医大多年纪偏大,即使有些年纪轻的也都还不算御医,只能称其为医士或医生,偏偏李乐年纪轻轻一入宫就当上了御医,加上前任现任两代医座与他的关系,他在御医院可谓是一时风头无两。 老御医们心态好些,又顾念着当年李乐他爹的情义,倒不会为难于他还颇为照顾,但一些年纪轻的御医及下面的医士医生们可就对李乐没这么友好了。虽然顾忌着严素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他,但暗地里排挤,使使小绊子什么的还是经常有的事。而李乐又不是个喜欢撒娇告状的人,有时候吃了闷亏心里怒嚎翻天,面对着严素也哼不出一个字来,而他又不是聪明会处理人际关系的人,对暗中欺他之人也只会尽量疏远,一来二回,对方见李乐没人护着,也就更加肆无忌惮,关系更加恶劣。 偏偏严素又是个极为冷淡不管事之人,尽管对李乐照顾有加,却也一直不知李乐在御医院被欺之事。而有时候严素想到的“帮”李乐的事情最后都有可能造成李乐被人排挤的原因,对于这一点李乐也是常常表示很无奈。 “啊!!真是烦人啊,这个安国候没事找这么多御医干嘛!!”李乐想得烦了,大叫了一声将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 “大白天鬼叫什么!” 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在房里响起,李乐浑身一震,从床上一跃而起,头上蒙着的被子还因此刷的一下被带散开了,被子的重量让跳起的李乐身子不稳的晃了晃。手忙脚乱将缠在身上的被子抓起扔开,李乐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严素一脸冷然地站在门口,看见他的动作后眉头轻动皱了一下。 李乐心里一跳,以最快地速度将手边被子窝起扔在床上,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向严素,“师父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师父是怎么进来的?刚刚完全没有听到推门声啊,难道我的耳朵出问题了? “你大叫的时候。”严素冷冷说道,向前迈了几步,反手关上门,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接到圣旨了?” “接,接到了……”李乐吞了吞口水,每次遇到师父他都觉得好紧张,明明师父长的那么帅,怎么看上去那么可怕! “嗯,收拾收拾,后天去安国侯府。”严素瞥了一眼桌上摊开的圣旨,开口说道,“此次前去给穆相诊脉,传穆相有了身孕,你自行准备一番,莫要出什么差错,回来之后即可出师。” “啊?出师?”李乐微带震惊地看向严素。 “你不是要吵着要出师吗?这次出师后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去吧。”严素仍是冷冷说道。 “啊……徒儿知道了。”李乐无精打采的应着,心里却是风起云涌:我想做的事就是带着师父你一起云游四海做江湖郎中啊,让我一个人出师去有什么意思啊!!! “这两日认真准备,莫要出去后丢了为师的脸。”严素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是,师父。”李乐高声应道,眼看着严素要离开,忙站起身紧张地说道,“师,师父……,你……你要回去吗?我……” “嗯,过来提醒你一声,还有药材没整理好。”说完严素转过身,向外走去 哎哟我的天,师父特意跑过来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我安国侯请御医的目的吗?师父果然还是疼我的啊!!!可是师父你能不能坐下陪我聊聊天啊!我们都好久没聊了,除了研究医术你就再做点别的事啊!少研究一天会死吗,没看到我伸出的手要挽留你吗! 李乐微微伸出的手僵在原地,心里咆哮着,嘴里却吐不出字,没办法啊,谁看着师父那张冷到结冰的脸还能开得了口说肉麻的话啊!! “什么事?”突然,似乎感受到李乐灼人的目光,严素回过头冷冷的问了一句。 李乐悬在半空中的手非常尴尬地快速收回,放到了脑后开始挠头,心里跳的越来越快,嘴里却是冷静非常,“没事,就是想提醒师父你要注意休息。” “嗯,有事再到我那儿找我。”严素没有其他任何表情变化,点了点头,表示已知,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师父,你真的不留下啊!!??李乐抹泪,算了,师父根本是不开窍啊! 挫败地目送严素离开,李乐开始翻箱寻找医书,既然师父上门来提点,自然还是要做好事前准备的,他可从来没专门学过夫科的!! 两日后,李乐抗着一堆整理的书籍和自己的行头跟着安国侯府来接的人上了马车,向安国侯府驶去。 第二十章:休养 第二日穆祈醒的早早的,起来梳洗了一番又吃了早饭,晃荡了一下两人的屋子后,步怀远才慢慢转醒。 安静的房间,温暖的阳光透过半启的窗子洒入,十分柔和。穆祈穿着宽松的长衫盖着薄被躺在躺椅上,一手随意翻着手中的书册,一手不时从一旁矮凳上摆放的食盘里拿起一块点心吃着,好不惬意。 步怀远睁开双眼后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一瞬间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他还活着,而穆祈就在他眼前。步怀远含笑撑着身子坐起,因为还在病中,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你醒啦?”穆祈听到声响后开口问道,放下书册,将手上剩下的点心塞进嘴里,拍了拍手,撑了一下腰站起身,走回床边。 “嗯。”步怀远笑着点了一下头,伸出手轻轻拉着穆祈,示意他坐下,“醒的很早?很无聊吗?” 穆祈挺着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床边,随意地摇了摇头,“还好。你饿了吗?先起来吃饭吧。”虽然在房里无所事事,但是李乐已经交代过步怀远还要静养两日,因此穆祈没准备这两日出去,何况现在他对于整个盛京毫无印象,也没什么可以消遣的。 “等过两日入宫面过圣,我带你出去转转吧。”步怀远一边起身换衣,一边柔声说道。以往穆祈虽然也不怎么爱出去,但有时间都会用来练武;如今失了忆,事务肯定处理不了,而有了身孕也没法时常练武,一下子便闲了下来,因此步怀远才想着带穆祈出去转转。 “等你身体好了再说。”穆祈翻了个白眼,吐气说道。 “呵,好。”步怀远轻笑,“你的书房就在院子里,这两日若是无聊可以去看看,你以前倒挺喜欢呆在书房看书的。” “嗯。”穆祈不在意的应了一声,对于书房并没有太大兴趣,而是缓步走到了步怀远身前,从步怀远手中接过腰带,轻轻为步怀远系上。扣完了以后还向后退了两步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步怀远整理好衣服,叫了侍女进来梳发。 “哦,听说我以前住在隔壁?”穆祈看着侍女给步怀远梳发,皱了一下眉,或许他也可以学学?总觉得被别人摸什么的不是很开心啊。撇了撇嘴,转过身又拿起一块点心吃起来。 “你说丞相府?”简单梳了个发式,步怀远便挥退侍女,转过身温柔地笑看穆祈,“你我两家相邻,你自小住在隔壁,刚任丞相之时,帝上要赐你宅院,被你推辞了,只将穆府改成了丞相府。” “是吗,那改天回去看看好了。”穆祈嘟了一下嘴,又塞下一块点心,怎么以前的他连平白赐的房子都不要?瞥了一眼步怀远,不会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吧? 步怀远宠溺地笑了笑,上前牵过穆祈的手,在穆祈疑惑地眼神下,拿出帕子擦了擦穆祈的手,温声说道,“别吃了,吃多了容易积食,一会儿吃饭该吃不下了。” 穆祈的脸瞬间红了一下,鼓着嘴瞪了一眼步怀远,想到昨日步怀远病倒前两人就是因为吃的问题先吵了起来,忍了忍还是没回嘴,只是瞅了瞅食盘里剩下的点心,有些舍不得。好像他最近食欲特别好……?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多吃点。”看着穆祈的眼神,步怀远忍不住笑了出来。穆祈小时候倒是很喜欢吃写甜食点心的,但后来长大后就不再吃这些了,如今失了忆倒真和小时候一样了,不过有了身孕,吃多了零食也不算太好,因此他还是阻止了穆祈。 “哼。”穆祈斜过眼小声哼了一下,心里也明白步怀远的好意,没再说什么,而是转了个话题问道,“家里只有我们两人吗?” 步怀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穆祈这是问有没有家人,淡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我皆是独子,我父亲和你父母都已过世。” “那你母亲呢?”穆祈下意识问道。 “……不知道。” “嗯?” 步怀远苦笑了一下,“十年前离开后就一直没回来,影煞卫都没有查到音讯。” 看着步怀远带着伤痛的眼神,穆祈突然心里一阵刺痛,抓着步怀远的手紧握了一下,别过头故意哼了一声,“饿了,先去吃饭。” “好。”步怀远笑笑,牵着穆祈走向饭厅。 “不用扶我,你自己站稳!” “好。” “好什么好!” “呵呵。” “……” ****** 接下来两日,两人都呆在安国侯府没有出去,李乐每日里都来给两人诊脉,步怀远休养了两日倒是没什么大碍了,至于陈疾李乐没敢多说,而是按照步怀远提供出来的据说是神医云墨之开的方子给配了药,让步怀远每日里喝着。 穆祈身体则好得很,虽然之前受过伤又有了身孕,但武功底子在,也没什么大问题,一直好吃好睡的,只得了李乐多嘱咐几句,让他尽量少动武和使用内力,毕竟孕中内息容易不稳,滥用内力还是易出岔子,之前穆祈就是因为内息问题受的伤,虽然调养过来了,但再有一回难免对身体有损。 听过李乐的话穆祈倒没什么表示,反正他虽然有武功,但因为失忆所以很少使用,如今在安国候用的机会更少了。而一旁步怀远听过后却是沉下了脸,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的表情,转头又吩咐加派了几个影煞卫的人暗中保护穆祈。穆祈自然是知道的,虽然心底翻了个白眼,但想着步怀远那时一闪而过的后悔和伤痛的表情,也就无视了那些影煞卫算是接受了。 最后步怀远还问了关于穆祈失忆一事,对于这一点穆祈也是有兴趣的很,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恢复,李乐前后查了几次才告诉两人,穆祈这失忆应该是之前受伤的时候撞伤了脑子,不过细细检查之后并未发现穆祈脑子里有淤血什么的,穆祈也毫无头疼的症状,因此李乐也说不好穆祈什么时候恢复,只猜测大概是之前脑伤恢复了却留下的后遗症,可能过些日子就想起来,也可能再也想不起来,全凭天意。 穆祈听后不免有些失望,虽然他觉得自己现在过得也挺好,但对过往的记忆还是有些好奇的,何况他依稀记得刚醒来那些日子的噩梦,尽管他已经确认步怀远就是他要找的人,但总觉得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人和事被他忘掉了,心里总计挂着。 对于步怀远来说穆祈最好是永远想不起来,这样,在最后的日子他就这么陪着穆祈,等着孩子出生再让孩子陪着穆祈就足够了,不过李乐却说,指不定穆祈什么时候就能想起来,为此步怀远只能无奈叹了口气,他再没法放下穆祈,只能尽最大努力让穆祈日后想起少一些难过,多一些开心。 再说这两日,没有外出步怀远便带着穆祈将侯府走了一遍,也带着穆祈到了原来他用的书房。 穆祈的书房设在偏西处,离步怀远的书房不远,只隔了一段路,两人吃了饭散着步就走到了。进了书房以后,步怀远微笑站在一旁等着,穆祈则绕着走了一圈,随意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发现都是些《论策》《长史》之类的书,也就没了什么兴趣,偶尔一两本不一样的还是医书,挑了挑眉,他怎么还喜欢研究医书? 放下手中的书册,穆祈又环视了一圈,看到一旁的躺椅后抿嘴笑了笑,安国侯府几乎每个房间都摆着一个,似乎步怀远很喜欢躺着,不过他也挺喜欢的。走到书案前,桌上放的还是那些看不懂的书,不过多了一些卷宗,穆祈随意拿了一卷看了两眼,居然都是近日的事,批注的墨迹也都是新痕,不禁疑惑地看向站在门口的步怀远。 步怀远看到穆祈拿起卷宗,解释说道,“你不在,有些急事就报到我这儿来了。” 穆祈皱了皱眉,心里不大高兴,“没有其他人做吗,怎么就得你做了,昭国也太人才紧缺了吧。” 步怀远闻言噗的笑了出来,他没想到穆祈会这么说,以往穆祈做什么事都事事亲为,就怕出了什么岔子,穆祈出了事之后他就将责任接了过来,也是不想穆祈回来以后接不上手,却没料到穆祈这回回来是彻底撒了手,想着也就笑说道,“要经你的手处理的事其他人哪能做得了主,送到我这儿的事不多,带着处理掉就行了。” “这还不多呢?”穆祈拎了拎桌上堆着的卷宗,眼里全是不满,瞪着步怀远说道,“那个萧木头不是说你身体差得很,这种事交给其他人做就是了。” “好,听你的。”步怀远温柔一笑,既然穆祈开口,他也无所谓,准备接下来就将不重要的一些事交给手下的颜朗月和云修处理。 此时分别在禁军和影煞卫值勤的两位副统领颜朗月和云修同时打了个喷嚏,不明所以的摸了摸鼻子。 “嗯哼。”对回答满意的穆祈这才扔下卷宗,离开书案,抬头时一眼看到挂在墙上的长剑,心里一动,走到墙边拿下长剑,用手摸了摸,熟悉的触感让穆祈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几个画面,有他拎着剑湿淋淋地站在河边,也有他就着烛光不停擦拭这柄长剑,画面闪的飞快,穆祈只皱了一下眉,根本来不及抓住什么,只好转过头问向步怀远,“这是我的佩剑?” 步怀远摇了摇头,眼神深邃地看着穆祈和长剑,最后轻叹了一声,走上前,浅笑着说,“你不用剑,这是我小时候用着玩得,后来送给你做定情信物,你就留着了。” “定情信物?”穆祈先是轻轻地跟着呢喃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红着脸瞪着步怀远低骂道,“不正经!” 步怀远笑而不语,温柔地从穆祈手中拿过长剑重新挂上墙,“你现在有了身孕,刀剑的东西还是别拿久了,小心冲撞了。” “怕什么!我儿子将来必然是武功高强……”穆祈哼了一声反驳道,随后想到步怀远刚刚所说,疑惑地看着步怀远问道,“你以前会耍剑?” 步怀远顿时哭笑不得,什么叫耍贱……无奈地对着穆祈笑道,“小时候学过一些,后来生了病就不学武了。” “哦……”穆祈凝眉打量了一番步怀远,最后勾起嘴角得意地笑起来,“没关系,你不会武功,以后我保护你!”说着甩了一下头,身后长马尾随着动作轻轻一晃,整个人背对着门口,在阳光照耀下似乎闪着一层浅浅的光晕。 步怀远深深地看着穆祈,没想到他又再次听到了这句话,心中动容,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情愫,抬手握住穆祈的手,向前走了一步,脸靠近穆祈的耳边,非常轻柔地回了一句,“好”,然后就这么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穆祈。 穆祈被看得不自然的红了耳根,甩了甩手挣脱,也不敢再看步怀远,转过身子挺着肚子就往外走,“不看了,回去休息了!” 步怀远跟在后面又再次轻笑起来,仍是那样温柔的声音,“好。” “好什么好,除了好不会说别的!”穆祈嘟哝着又转过头瞪了步怀远一眼,看着步怀远消瘦的身影,还是没一走了之,哼了一声又回过身抓起了步怀远的手,拉着对方一同向前走。 “呵。”这次没有再说好,步怀远又是轻轻笑了一下。 “……”穆祈翻了个白眼。 第二十一章:觐见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到第二日下午宫里奉旨来了人询问两人情况,步怀远差人回了话,表示两人已无大碍,明日就带着穆祈入宫,内侍满意地回去回复了。而当天晚上步怀远先给穆祈做了些准备,以免明日入宫出了什么岔子。 “明日到宫里,你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照直说便可,帝上知你失忆,不会难为于你。至于你在延国查探的东西,跟着你去的影煞卫已经整理出来,他们知道都的记在这小册子上,你仔细看一遍,有什么问题便问我。”天还没黑透,屋里已经点上了灯,步怀远从怀里抽出一本很薄的黄色小册递给了穆祈,认真地说道。虽然不愿穆祈记起以往的事情,但明日入宫,什么准备都没有对穆祈来说也是毫无好处的。 穆祈挑眉接过册子,眼神微动地看了一眼,随后快速地翻看了一遍,将里面内容熟记于心,便合上册子递还给步怀远,正色问道,“和我一同前去的护送队有几人回来?”册子里既然说的是护送队几近全灭,必然还有存活者。 “有两名护卫幸免。”步怀远略带讶异地看了下穆祈,只觉得突然认真起来的穆祈似乎有一些像是成年后的穆祈了。莫不是记忆…… “两人?是先行离队还是拼力逃出?”穆祈皱眉问道。 “据这两人回复,是按你的吩咐先行前往邺城寻求支援。但支援队伍赶到时,已无你之踪影,对方的人也不见,只有留下的护送队尸体。”步怀远沉声说道,似乎又是想到收到消息那些日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嗯……也就是说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见过追逐的人的真面目了?”穆祈眼里闪过一丝锐利,低声问道。 “是。”步怀远点了点头,影煞卫赶到的时候也未看到对方人影,众人都不知他们是被何人所袭,延国也一直拒不承认派人追杀,何况当时延国确实内乱初起,派人追杀穆祈实属节外生枝,因此追袭的人是谁,他也一直在追查。 穆祈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些人的尸体带回来了吗?” 步怀远知道他问的是那群跟着前去的护送队人员,随即温声道,“都已经安葬,他们的家里人也都安排妥当了。” “嗯。”穆祈轻声应了一下,虽说不记得那些人,但想到一群人跟着他外出却最终都没能回来,难免有些心情不好,想着有时间还是应该去看一看这些牺牲的护卫们。 整理了一下情绪,穆祈又问道,“洛王的情报很重要?”从册子里看,似乎他去延国这一趟一直在明里暗里地打探洛王的消息。他虽然失忆,但这几个月也一直在打听消息,两国的情况都知道一些,也自然听过昭国洛王的一些事,但其中的细节就不得而知了。因此看到他在延国一直要查洛王的事情,也有些奇怪。 步怀远听到问话怔了一下,随后淡然道,“无足轻重。” 穆祈挑了挑眉,虽然步怀远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他似乎感觉出步怀远有一些……生气?莫非他和这个洛王有什么过节? “不用想太多,明日到了宫里我会在你身边。”步怀远很快恢复温和的语气,柔声说道。 穆祈闻言点了下头,既然步怀远不愿多说,他也没什么兴致多问,反正他如今失忆,想来容楚华也是不会问他什么的,至于其他的,他倒不是很担心,他既然是他们口中的丞相,必然不会只是失了忆就什么都不行了,如此想着,说道,“嗯,翻不出什么事儿。” 最后,步怀远将宫中的一些情况简单交代一下给穆祈之后,两人便和衣睡下。 ****** 第二日一早步怀远和穆祈就起床准备入宫面圣。虽然之前穆祈嘴上和步怀远抱怨过不见,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到了时候他仍然是一身正装准备妥帖的出门。 张伯早已在门外备了马车,还是那日步怀远去接穆祈的时候那辆车,外表朴素内里却是设备齐全。两人缓步走出门口,宫里接应的内侍都已在门口候着,见两人出来,忙上前行了礼,转述了一番容楚华的口谕,请两人上车出发。 步怀远微笑给了内侍赏银,先一步上了车,穆没什么表情地祈瞥了一眼内侍,才跟着跨步上车。虽然这两日与步怀远一起时玩玩闹闹,但除了步怀远,穆祈骨子里还是对所有事情都含有一丝防备,毕竟失忆不是其他病症,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车外接应的内侍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于刚刚被穆祈看的那一眼还心有余悸,穆相冷血无情的大名朝堂上下都知,这次回来说是失了忆,可就刚刚看上去,好像根本没变嘛! 车里如上次一样垫着厚厚的软垫,穆祈进入之后靠着窗慢慢坐下,半掀着车帘,随意地看着车外景色,他还在思索步怀远昨日告诉他的情况,此时微微蹙着眉,表情比平时认真许多。 步怀远知道穆祈需要整理一番,也就没有打扰,而是坐在另一侧,淡然地对外吩咐道,“起行吧。” 马车缓缓前行,看了半天后,似乎对车外风景失了兴致,穆祈放下车帘靠在身后软垫上,闭着眼休息。 他回来这两日一直呆在安国侯府还未出去过,除了昨晚步怀远告诉他的一些情况,其他什么都不了解,对于昭国对于盛京,现在都如瞎子摸象一般,一知半解。即使昨日步怀远说了许多,但这么多年的事情又岂是一个晚上能说得尽? “想什么这么出神?”一只微凉的手突然覆盖在额头上,轻柔的声音响起。穆祈睁开眼,步怀远正温柔宠溺地坐在一旁看着他。 “没什么啊,想想你,想想孩子。”穆祈突然弯着眼睛含情脉脉地说道,看到步怀远一下怔愣的表情,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好像有点知道怎么对付步怀远了。 步怀远本来被穆祈肉麻的说辞唬的一愣,随后看到穆祈大笑,反应过来,无奈地跟着笑了一下,没有再问什么。 入了宫以后,穆祈和步怀远被内侍一路带到了昭阳殿正殿,穆祈跟在步怀远身后走入殿内,暗中观察着周围环境,虽然好像是第一次来,但感觉却熟悉的很,好似来过千百遍,至此他也才终于有些相信,自己可能确实是昭国的丞相。 容楚华垂首坐在案前,见两人进来,收拾了手上的奏章,浅笑而对。引两人进来的内侍将两人带至大殿中央便退了下去,穆祈和步怀远正要一起跪下行礼,容楚华忙出声阻止两人,“快起来,穆祈你有了身孕莫要行大礼,怀远也是,坐吧。” 一旁内侍无声地端了两把椅子来,穆祈看了一眼,拉着步怀远走到了椅子边坐了下来。 随后容楚华如同步怀远猜测所说,没有多问什么,只与两人闲聊询问了两三句,并叮嘱了穆祈注意身体,其他便没再说什么,毕竟穆祈查探的情报,影煞卫也早就报了上来。一阵闲聊时间也很快过去了,顾虑两人身体,容楚华也没有再多留两人,只是最后看了眼穆祈,状似无意的问道,“穆祈何时复职?” 穆祈立刻就挑了一下眉,不大愿意地说,“臣不记得事,怕是一时做不好。” “你任职丞相多年,哪有什么做不好的。”容楚华抬手挥了一下,不在意地说。 “我……”穆祈皱着眉还想再开口拒绝,却被坐在一旁的步怀远轻轻捏了一下手,打断了话。 “帝上,小祈有了身孕又失忆,短时间内也上不了手,还是等孩子出世了再说吧。”步怀远声音柔柔的响起,也是明显向着穆祈,“帝上若有什么差事,先交给臣办吧。” 容楚华看了看两人,最后只能叹了口气点点头,挥挥手让两人退下。没办法,人家相公护着,他也不能强迫啊。唉,这年头,帝王也不好当啊! 见过了容楚华,获准了正式的假期,穆祈心情不错的和步怀远离开了皇宫。而在回去的马车上,穆祈仰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琢磨着,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和步怀远磨合…… 第二十二章:忆梦 穆祈正式获了假,步怀远却是没有的,影煞卫和禁军的事务很多还是要他亲自处理,因此每天也会抽出些时间呆在书房。开始时穆祈还有些不放心,会陪着一起呆在书房,步怀远处理事情的时候他就躺在一旁看书,不过几日下来见步怀远游刃有余没有什么问题,也就不再次次陪在一旁,而是自己找事做去了。 说来在盛京穆祈还真没有什么事情做,刚清醒的时候是在小村里养伤,后来为了寻找记忆和躲避不知名的仇人,一直躲躲藏藏地打听消息,而前几日又是因为步怀远生病的事折腾了几日,这会儿一切安定下来,反而是闲的慌了。 若说穆祈现在想做些什么,大概也就是能早点恢复记忆了,虽然步怀远一直不在乎甚至有些劝他不用去想以前的事,可他心里还是觉得得想起点什么来,不仅仅因为他对于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而不开心,更因为他总觉得步怀远或许还有什么在瞒着他,很重要的事,因此这几日步怀远忙的时候穆祈都是一个人在安国侯府和丞相府闲逛,希望找到点什么回忆。 当然也不是没想过问别人,但除了步怀远穆祈对于其他人的话并不信任,其实即使是步怀远的话,他也并不完全相信,只是他直觉步怀远不会害他而已。 说起来对步怀远,现在穆祈的感觉是很微妙的,他不记得以前的事,可是从第一次见面认定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以后,那种强烈的就是这个人的感觉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看到步怀远倒下的时候他也是心痛不已,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以前是爱步怀远的。可是光有情没有支撑的记忆,这让穆祈一直很没有安全感。 这种情愫只是一种惯性的情感,如果一直想不起来,穆祈不知道他是不是能一直凭着这样的感情而去喜欢步怀远,也不知道步怀远会不会也有一日觉得他其实并不是以前的穆祈因而不再喜欢他? 不对,步怀远喜欢他吗?穆祈突然心中一顿,从在延国的时候他就一直听萧亦然白一他们说过步怀远多么担心他的事情,回来以后步怀远也一直对他十分温柔宠溺,而他也察觉到自己感情,因此才会认为两人是互相喜欢的,可从这些日子打听到的消息可以知道,当初是他追着步怀远的,连两人成亲都是他请旨的,那么步怀远究竟是怎么想的?穆祈发现其实他并不了解步怀远。 又想到步怀远总是温柔微笑的脸,穆祈甩了甩头,不大高兴自己的情绪低落,果然怀孕的人情绪很容易受到影响?穆祈突然笑了起来,如果不确定那就去确定好了,既然他能让步怀远娶他,自然有能力让步怀远爱上他,不管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想通了的穆祈心情顿时畅快许多,看屋外天气紧好,阳光洒在院子里看上去暖洋洋的,干脆打消了去书房的念头,直接让人搬了个躺椅放在院子里的树下,又放了些点心在一旁,然后就抱着话本悠然地躺在躺椅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随意翻着手上的话本。 或许是阳光照得太舒服,穆祈躺着躺着就有些困顿,朦朦胧胧间他好像看到了年幼的步怀远和自己。步怀远一身白衣手上拿着那柄现在挂在穆祈书房的长剑,认真地在院子当中练剑,而他自己则是穿着浅蓝色的衣裳,坐在一旁花坛上一边吃着什么一边两眼闪闪地看着步怀远。 院中的步怀远剑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练完一式收了剑之后就走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身边,两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看到自己咧着嘴笑眯眯直点头,而步怀远却是和现在一样只温柔宠溺的微笑。 突然眼前的画面开始晃动,穆祈只觉得刚刚还清楚看着的小步怀远和小穆祈就如水中倒影一样扭曲变换消失不见,然后就是满眼的红色绸布,整个安国侯府到处贴满了喜字,连房间里都是红绸红烛,而长大后的他和步怀远两人穿着红色喜服面对面站着,仍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还不等穆祈认真看去,所有影像又开始晃动扭曲;接着穆祈又看到小时候的步怀远握着小时候的自己的手一笔一笔地教着他写字…… 画面越来越多,开始还能勉强看着一段场景,后面所有的画面就像一幅图片一样一闪而过,快得穆祈根本来不及看到什么,而人物就在小时候的他们和长大的他们之间不停地切换,穆祈只觉得自己的头一阵刺痛,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想要挣开这些不停涌过来的画面,却怎么也睁不开双眼,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背后都被汗浸湿了。 “怎么一个人躺在院中,当心着凉。”突然一道带着担心的温柔声音响起,熟悉的微凉触感贴在额头上,穆祈蓦地睁开双眼,身子下意识挺起,却因腹部的隆起而失力倒下,被一双手臂牢牢接住。 “怎么了!?怎么一身的汗,哪里不舒服?” 穆祈侧过脸看去,步怀远正半弯着腰紧紧抱着自己,本是温和的脸上此刻带着浓浓的担心,梦中的那些画面竟有些和眼前的人脸重合,穆祈一时怔愣,随即感到眼前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来不及说些什么,一把推开步怀远扶着躺椅的把手就呕起来。 “恶呃……呃……”刚刚吃的一些点心全部吐了出来,穆祈浑身无力地趴靠在躺椅把手上。 步怀远被推开后瞬间反应过来,快步绕到了穆祈身后,一边扶着穆祈不停顺着他的背,一边沉声对身后的侍从说道,“请李御医过来。”侍从反应的也迅速,在步怀远吩咐的当下就立马跑去了李乐的院子。 步怀远看穆祈吐得差不多了,掏出巾帕给穆祈擦了擦嘴,又扶着穆祈坐好,才轻声问道,“好点没,还有哪儿不舒服?” 穆祈看了步怀远一眼,摇了摇头,刚刚的梦境太过奇怪,虽然梦到很多东西却都是些模模糊糊的画面,他并不准备说,“没有,可能刚刚吃多了吧。” 步怀远无奈地笑了一下,温声道,“你别以为自己身子好就不在乎,天气还没热起来,你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睡,容易受凉的。”说着顿了一顿,皱着眉地问道,“我刚看你一身的汗,睡得也不安稳,可是梦到些什么?” “没什么,好像是做了梦,记不清了。”穆祈想了想如是说,也不算说谎,梦里那些他看得迷糊跟记不住没有两样。 步怀远闻言也不再多问,等穆祈缓了会就陪着一起回了屋。李乐已经被侍从别院请了过来,两人进屋后就上前给穆祈诊了脉,看过之后就告诉两人安心,说这是正常的孕吐,只是正好受了些凉,因此吐得厉害了些,不过穆祈底子好,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 另外李乐也提醒了两人,男子有孕这害喜的反应一般偏晚出现,穆祈现在五个月,正是反应最强烈的时候,今天第一次吐了,接下来估计是要有一阵子的折腾了。穆祈倒不是特别在意,反正怀孕而已,比起刚清醒那时候的浑身是伤,他不觉得能有多辛苦,步怀远倒是谨慎许多,向李乐问了很多要注意的地方,更是要李乐多开了几副安胎的药。 穆祈对于步怀远的大惊小怪有些无语,撇了撇嘴,不太在意地说道,“吐一两次而已。” 不过说归说,穆祈并没有拒绝喝药的要求,对于肚子里的孩子他还是很小心爱护的,当时在延国躲藏的时候,身子刚复原还有些弱,也时常觉得孩子闹腾不稳,他便冒充给家里娘子抓药去药店开安胎药,因为没有诊过脉没法对症下药,都是开温和的保胎安胎的药方,每天就当水一样的喝,也是因此才会被慕容清撞见。后来跟着白一一起回来,路上白一给他看过又对症调理一番,身体好了,他才没有继续喝。因此为了安胎喝药,他倒没什么排斥的。 但显然,穆祈高估了自己,自从那日吐过之后,接下来一个月穆祈的害喜症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每天照三餐吐,吃什么吐什么,连喝下去的药也是没一会就哗啦全吐了出来,开始他还不甚在意,吐了再吃就是,总不能饿着孩子,步怀远也担心穆祈吐了东西营养不足,也劝着每样多吃些。但每每刚吃下没多久又全部吐出来,来回几次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把步怀远吓得不轻,再也不敢让穆祈这样折腾了。只能每天变着花样让厨房做不同口味的菜,看穆祈今日能吃得下哪种就多吃些,但即使这样,一个月下来穆祈也是瘦了一大圈,就肚子跟胀气一样飞快胀大,吃的东西全被孩子吸收去了。步怀远心疼的很,穆祈倒是挺满意自己孩子精神足的,至于他自己,饿几个月而已,又死不了人。 因为挺着个大的肚子加上吃不饱饭,穆祈也就懒得动了,每日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步怀远宠着他,现在连处理公事的时候都要让穆祈呆在身边,就怕穆祈一个人出什么事。对此穆祈是不屑的,他虽然现在怀孕弱了点,好歹也是一身武艺身强体壮,比起看上去病弱风一吹就倒的步怀远,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会出事的那个,不过被关心照顾的感觉不差,因此他也就乐得享受。 这一个月里穆祈也偶尔还会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情,不再像第一次那样一堆画面汹涌而来,而是一段一段的影像,有他陪着步怀远练剑的,有步怀远带着他出去玩的,也有步怀远教他念书写字的,都是些两人腻在一起的事,而且都是小时候的两人,尽管听不见梦里的人说什么,但穆祈隐隐觉得能够感觉到梦里的自己的心情,那种崇拜、喜欢和想亲近的感觉。 至于梦里的步怀远,尽管是一样温和的样子,可穆祈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小步怀远练武的时候就如同一柄宝剑,锋芒外露英气逼人,而微笑和他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入了鞘的宝剑,收了锋利却仍是让人不容小视,仿佛随时会再次一展风姿;而现在的步怀远,温和依旧却没有那样的剑气,如深泉一般静谧难测。他记得步怀远之前曾说过因为生病不再习武了,当时只以为是玩笑说法,现在看来原来步怀远以前真的习过武,什么原因不再习武了呢?而且现在的步怀远身体似乎不是很好…… 第二十三章:上火 午后,步怀远如往常一般在书房里处理公事,穆祈则躺在一旁铺着软垫的躺椅上午睡,看完手上的一卷卷宗,步怀远按了按眉心,抬头看了一眼躺椅的方向,展眉浅笑。 “嗯……”穆祈打了个哈欠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抬手揉了揉半眯着的眼睛,似乎对觉得姿势不太舒服,翻了个身侧躺着,眨巴眨巴眼睛又眯了起来。 一个月害喜的时间把穆祈折腾的够呛,好不容易肚子六个月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天天吐啊吐的,胃口反而好了许多,就是总是睡不够似的,白天也睡晚上也睡,一天就没几个时辰睁开眼的。不过因为肚子大了压力也大,即使一天都在睡,穆祈也经常睡不安稳,有时候晚上还会抽筋,偏偏穆祈能忍得很,对这些也不在意,如果不是有一次被步怀远晚上醒来发现,就一直一个人闷声抗着过去了。 当然那一次也是让步怀远念叨了很久,穆祈的解释则是,他不觉得很难受,感觉忍忍就过去了所以才没说,气得步怀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从那以后每天晚上都要亲自帮穆祈按一按腰腿什么的。 其实穆祈没有说出口的是,除了因为他确实觉得不是很难受以外,他更不想晚上吵醒步怀远,才一直忍着没说。 又翻了一下身子换了个姿势,还是不太舒服,穆祈皱了皱眉头,似乎有要醒的趋势。步怀远看着翻身的穆祈忍不住轻笑出声,真像是一只刚睡醒的豹子。放下卷宗,步怀远悄声走到躺椅旁,就着一旁的凳子坐在穆祈背对的一侧,一只手摸了摸穆祈的肚子,另一手轻轻揉着穆祈的腰侧。 “嗯……”似乎被揉的很舒服,穆祈舒展了眉头,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随后又揉了一下眼睛,眯着眯着睁开。 “醒了?想吃什么?”步怀远柔声问,自从穆祈害喜以来,每日里嘴都叼得很,不是想吃的东西就全吐出来,最近好了许多,但步怀远仍是担心,因此还都照着穆祈的口味来吩咐厨房准备。 “嗯?”穆祈刚睡醒,脑子还没转开来,听到声音只翻了一下身转过来,张着眼睛看着步怀远,半晌眼睛里才恢复清明,然后勾起嘴角慵懒地笑着说,“糖葫芦。” 步怀远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少吃那个,没营养。” 穆祈一听步怀远拒绝了,立马拉下脸,不高兴地又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步怀远不说话。步怀远无语,自从穆祈害喜以后,就越来越爱耍性子了,李乐说这是正常的孕夫表现,要多让着点,以免影响孕夫的心情对孩子不好。 步怀远笑叹一声,即使没有怀孕,他也不会和穆祈真的斗气的,伸手继续揉着穆祈的腰,温柔地说道,“我让人去准备,不过吃了饭再吃,不能多吃。” 穆祈这才笑眯眯地回头点了一下,其实他就是刚刚梦到小时候的步怀远带着他买糖葫芦的事才会醒来第一时间要吃糖葫芦,也不是真的非吃不可。但最近他发现只要他表现出生气委屈或不再和步怀远说话的样子,步怀远就会什么都顺着他了,从此以后他就喜欢上了这么经常指使一下步怀远,被宠着的感觉确实很不错。 又打了个哈欠,穆祈撑着腰坐起,六个月大的肚子浑圆的凸在身前,习惯了做事利索的穆祈总是很嫌弃碍手碍脚的肚子,但偏偏又十分小心的保护自己的肚子。 “还困吗?”步怀远扶着穆祈起身,笑着问。 穆祈摇了摇头,撇着嘴说道,“睡得骨头都散了。” “那一会出去走走,李御医说你要适当运动运动。”步怀远说道,虽然穆祈身体好的很,生产基本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为了保险起见,李乐还是让两人按照正常的孕夫程序走,对于穆祈最近只睡不动的行为也是提出了意见。 “哦。”穆祈点了点头,没拒绝,尽管贪睡,但他不是真的懒人,只要是为了宝宝好,对于李乐吩咐的事情穆祈都是尽力去完成的,想了一会,穆祈突然兴起说道,“好久没看到小白了,干脆晚上去小白家吃饭吧。” 步怀远无奈地看着穆祈,对于穆祈想一出是一出有些无语,萧亦然还没回来,他们和白一又不熟,突然跑到将军府实在奇怪,不过转念一想,穆祈自从回到盛京以后就极少出门,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加上失忆的原因更是连个可以聊得来的对象都没有,一直困在侯府也确实难为他了,便点头说好。 虽说要去将军府,也不是立刻就能行动的,因为还早,步怀远还是先派人去将军府传了话,说是之后会上门拜谢白一一路照顾的穆祈的事,另一方面安排了下人准备礼品,都是些安胎的上等药材和送孩子的金银饰品之类的,都是去将军府要带上的,这一来一回也得折腾不少时间,步怀远就准备着等过了申时在带穆祈出门,因此让厨房先上了一些小食给穆祈垫着 穆祈一边吃着花糕,一边看着还在看卷宗的步怀远,不由地出神,刚刚的梦里他好像又梦到了小时候的步怀远,开始是教他看书却被不懂事的他弄得一团乱,也不生气只是温和地牵着他一起去逛了集市,还给他买了糖葫芦。梦里梦外步怀远都是这么温柔地宠他,可为什么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有些担心的感觉呢? “发什么呆?”步怀远批完最后的卷宗,抬头看着穆祈一边啃花糕,一边出神的发呆,忍不住轻笑问道。 “我以前叫你什么?”穆祈回过神,没回答步怀远,反而是又盯着看了一会,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嗯?”步怀远怔愣一下,回忆突然冒出,小时候穆祈是叫他怀远哥哥的,后来长大了就叫他侯爷了,有时候生气发火的时候就连名带姓的叫,倒是很久不曾再叫过他哥哥, 穆祈也没等步怀远回答,挑着眉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算了,以前不管了,以后我叫你怀远吧,这样才像夫夫嘛。” 他总是听步怀远小祈小祈的叫他,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称呼步怀远的。前些日子两人基本都是腻在一起,也就只你啊我的称呼,但出了门总是要有互相称呼的时候,因此才会问着。其实他刚刚梦里好像听到自己叫小步怀远怀远哥哥的,但让他现在这么叫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光称呼相爷老爷或是直呼全名都觉得不是特别开心,因此还是叫了怀远,把后面哥哥两个字给去掉了。 “你喜欢就好。”步怀远虽然开始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后也只是宠溺的笑了笑,温柔地回道。 “嗯,怀远怀远怀远怀远……”穆祈一口气连叫了十几次,好似叫不够一样,叫完了以后,微喘着气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步怀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在,别总唤了。”步怀远镇定的很,浅浅一笑如是说。 穆祈勾着嘴笑得很开心。 ****** 两人腻着聊了好一会,穆祈又塞了几块糕点,到后来步怀远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命人撤了穆祈的糕点,带着穆祈换了衣裳,上了去将军府的马车。 安侯府和将军府相隔不算太远,只一会儿功夫马车就到了,步怀远扶着穆祈小心翼翼下了车,萧敏已经带了下人在门口迎接,白一因为身体原因倒被萧敏执意拦在府里没有出来相迎,虽然萧亦然不在,但两家也是相熟,倒不会在意这些虚礼。 待穆祈和步怀远跟着萧敏入了大厅,就看到白一已经浅笑着坐在大厅等着三人,一桌的珍馐佳肴就等人入席了。 “安侯,穆相请坐。”白一起身对两人微笑寒暄了一番,示意下人领着两人入座,隐隐透出了一些将军夫人的气度。萧敏看着心中暗暗高兴,这些日子白一跟着她学管家可总算没有白废。 “小白好久不见啊。”穆祈爽快地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玩笑地看着白一说道。 步怀远跟在穆祈身旁坐下,对白一微笑了一下打个招呼。 “回来后忙了些,尚未来得及去侯府拜访,倒是劳安侯穆相跑这一趟了。”白一柔和地笑了笑,举起手上的茶杯给两人敬了杯茶。 “你不用跟着那些人叫,我现在不做丞相,就叫穆祈。”穆祈撑着头略带不满,说到这顿了一顿,坏笑了一下说道,“我比你年长,你叫我一声穆大哥就是。” 穆祈失忆以后虽然比从前爱笑许多,防心却是不低的,如今除了步怀远以外,其他人他都并不相信,不过他对白一却挺有好感,大概是因为回程那一个月时间两人相处愉快,又同是孕夫的原因,加上步怀远也曾说过与萧亦然是好友,因此他对白一又多了一份亲近,才会想交这个朋友。 白一听到以后略微有些讶异地看向穆祈,不过表情稍纵即逝,很快就淡淡笑了起来,“恭敬不如从命。” 步怀远一直坐在穆祈身边,看到穆祈眼神一亮,宠溺地笑了笑,也抬头对白一说道,“我与亦然情同兄弟,你若不介意,也叫我一声大哥便是。” 白一也不再诧异,大方温柔地笑了笑,举起手中茶杯柔声又敬了两人一杯茶。 萧敏在一旁保持娴雅的态度看着这三人微笑,她与步怀远和穆祈并不算相熟,也就没凑这个热闹,只等三人喝过了杯中水提醒三人先吃饭,免得菜凉了,毕竟这三人可都是身子经不起折腾的人。 一顿饭吃得轻松愉快,除了穆祈因为在侯府时就吃了不少点心,所以到后来桌上的菜都吃不下而有些郁闷,最后被步怀远一阵轻哄才念念不舍地放下筷子。 吃完了饭,萧敏就先行回了自己院子,虽然她还是将军府掌家,但毕竟是女子,确实不方便一直招呼步怀远和穆祈两人,而白一如今也算是将军府真正的主人了,由他招呼便可。萧敏走了后穆祈说要和白一单独聊聊,就拖着白一回了房,步怀远被拦在门外不让进,只好找了个地方歇歇等穆祈。 至于穆祈和白一,进了屋以后两人又寒暄聊了几句,无外乎是就肚子里孩子的情况互相讨论,因为同是孕夫又差不多月份,聊起来也是挺自如的。 不过聊了一半,白一就发现穆祈似乎是有其他话要说,停了停就切入主题问道,“穆大哥是有什么问题要问?” 穆祈沉默了一会,低着头半垂眼眸,似乎在想怎么说,在白一以为穆祈是不打算说的时候,穆祈又抬起了头,表情未有太多变化,仍然是一副随意,不过脸上多了些红晕,他看了看白一想了一下,才问道,“小白以前生产过?” 白一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有所恍悟地笑说道,“穆大哥是担心头一胎?放心吧,看穆大哥气色应该没什么问题的,若有什么不舒服倒是可以告诉白一,虽医术不济倒也能帮你看看。” “嗯……”穆祈随口应了一下,然后又看着白一,最终没忍住问道,“小白之前有孕时和萧木头行房吗?” 白一愣住,没想到穆祈问的是这个问题,但也没往坏处想,只是柔声问道,“穆大哥怎么这么问?” 穆祈又侧着脑袋想了下,没回答白一,只是说道,“我近来火气好像有些大,要不小白给我开两幅降火的药方?” 白一瞬间明白穆祈的意思,男人孕子期间反应各不相同,有不少男子有了身孕以后身体会变得更为敏感,尤其是胎息稳定之后,听穆祈这么说,白一心里也大概知道了些,便笑着柔声解释道,“穆大哥可别乱喝药,这是正常现象。有了身孕虽然要多加注意,不过适当亲热一番并不碍事,反而有助于身体。” 穆祈撇了撇嘴,他也不排斥适当运动啊,只不过对方都毫无反应,难道要他主动压上?皱了皱眉,穆祈又小声问道,“那时候萧木头……有没有嫌弃你身材?” 白一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一会恢复才对着穆祈笑着说,“穆大哥过虑了,安侯怎会嫌弃与你。”刚刚在大厅他看得分明,从进厅开始步怀远视线几乎就没离过穆祈,眼里全是宠爱,这样的步怀远怎么可能嫌弃穆祈呢 “谁知道。”穆祈翻了个白眼,不嫌弃怎么同床了快两个月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都怀疑肚子里这个是怎么怀上的呢。不过这些话穆祈倒没说出来,毕竟穆祈主要也就是想问问白一确认一下如果孕期行房对孩子是否会有影响,得到白一肯定答案已经足够。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两人又聊了别的事,看天色不早,穆祈便向白一辞了别,出了门看到步怀远还在外面等着他,哼了一下,终是弯着眼睛跟着步怀远一起上了马车回安侯府。 第二十四章:异样 从将军府出来以后,步怀远想着穆祈回京以后难得外出,便特意命马车从集市绕了一圈,寻思着带穆祈多转转。 没有什么盛事,又已经临近日暮,街上并没有太多人,很多店门也开始收拾打烊,考虑两人身体情况,马车也驾得较慢,步怀远靠在车壁,看着支着头望着窗外的穆祈,柔声说道,“最近没什么大事,街上也都比较平静,等下个月有夕月灯会,再带你出来看看吧。” 穆祈虽然看着窗外,不过刚刚一直神游物外,听到步怀远声音才怔了一下回过神,道,“啊,什么灯会?” “夕月节。”步怀远温和道。 穆祈点了点头,夕月节他还是听过的,就是传说中未婚配的男女寻找有缘人的节日而已,他和步怀远已经成亲,那些把戏自然用不着,出来看看灯也就可以了,对此穆祈也没什么太大想法,因此示意步怀远自己知道了以后,思绪便又飘远了:白一今日告诉他,孕期行事只要注意些也是可以的,但是自他回来快两个月了,步怀远碰都没碰过他,两人晚上还同床呢,难道是步怀远不行?不可能,如果步怀远不行,他肚子里这个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穆祈皱眉甩了一下头,那为什么步怀远不碰他,真的要他自己上吗? “又想什么呢?”步怀远轻轻挪到穆祈身边,将对方环在怀里,右手抚上穆祈眉间,揉开皱痕,他觉得最近的穆祈好像总有些不开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想起了什么吗? “没什么啊。”穆祈摇了摇头,干脆靠在步怀远怀里。 一路无话,两人很快回到安国侯府。 “我想沐浴。”回到房里,穆祈坐下想了想,抬头对步怀远说道。 “好。”步怀远笑笑,吩咐下人准备了热水,待下人回话已经全部备好,步怀远才带着穆祈到了浴房。 安国侯府的浴房是单独辟出的,虽然不似宫里的浴房那么奢华也是非常舒适。穆祈推开门进入时,浴池里热水散发的蒸气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烟雾缭绕的好似误入什么异地一般。负责准备浴房的下人见两人进来,将东西一一放好就躬身退下了。 步怀远一路将穆祈带到浴池边上,才转过身对穆祈嘱咐道,“你小心些,有什么事就叫外面的人。” 穆祈抿着唇没有应声,直到看步怀远准备离开,才伸手拉住了步怀远的衣摆,垂着头低声说道,“我不方便,你留下帮我。” 步怀远愣了一下,看着已经挺着六个月肚子的穆祈,皱了皱眉,这不是穆祈回来以后的第一次沐浴,开始也有下人服侍着,但每次都被穆祈撵走了,他知道穆祈失忆后对他人总有些防备,也就没有再安排服侍的人,只让人在外候着,不过如今穆祈肚子大了,有些事确实做起来不方便,他开始竟没有想到,不禁有些责怪自己,如此便想着开口让服侍的下人进来帮忙。 “不要其他人来,你留下帮我。”穆祈见步怀远准备叫人,哼了一声甩开手中衣摆,不大高兴地说道。 步怀远顿了顿,他也并不想让外人入内,只是他自己没有什么服侍的人经验,才会想着让人进来帮忙。 “不留就算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看步怀远还在犹豫,穆祈一下火了,别过脸生气地说。其实凭他的身手,现在的肚子对他影响根本不大,他只是故意想把步怀远留下而已,但看步怀远的犹豫却让他心里一阵委屈和烦躁。 步怀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牵着穆祈的手慢慢走向浴池,声音温和地说道,“你若不想让人进来,就不让他们进来,我在这陪着你。” “咳嗯……那一起洗好了。”穆祈脸有些红,所幸房里雾气大,一时也看不大清楚,不过想着自己接下来的举动,穆祈的脸又更烫了。 步怀远倒没有多想,点头应了一声,便主动开始脱衣服。因为穆祈大着肚子弯腰都很不方便,因此穆祈的衣服也是步怀远给脱下来的。待两人都光溜溜的,步怀远就牵着穆祈走下浴池,边走边柔声提醒着,“小心些。” “嗯。”穆祈小声应了一下,顺从地跟着步怀远走。 为了防止地滑,浴池周围都是铺了厚厚的毛毯,赤着脚走在上面也不会嫌凉。 下了浴池,步怀远让穆祈依着水的浮力半坐在水中台阶靠着池壁,自己则将下人们提前准备好的毛巾浴液什么的拿了过来准备给穆祈沐浴,虽然是第一次服侍人,步怀远却依然温柔地笑着,一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穆祈沉默温顺地由着步怀远服侍,偶尔撇过脸掩饰因步怀远的碰触而骤红的脸,但仍不时地用眼角望着步怀远,心里一阵酥痒。直到步怀远的手碰到他已经有些反应的下体时,瞬间颤抖了一下,身体微微僵住,嘴里竟然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 步怀远也是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反应过来,尴尬地轻咳了一下,准备收回手,没想到却被穆祈一下伸手拦住。 “我……难受,你……帮我。”虽然抓住了步怀远的手,但穆祈出口的话却是吞吞吐吐,别过的脸也红地快要滴出血。 步怀远感到手下的物体有越变越大的趋势,看着别扭转过头的穆祈,不禁轻笑了一声,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这种情况,只不过因为身体原因,对情欲的想法淡了些,如今穆祈这样他也明白该怎么做。轻轻拍了拍抓着他的手示意穆祈松开,接着右手再次摸上水下那已经有些硬挺的物件,五指握上开始轻轻地上下套弄。 随着步怀远的动作,穆祈僵着的身子慢慢有些软倒,步怀远立马用左臂环住,让穆祈的身子不至于滑入水中,右手则继续轻柔地抚弄。 “嗯……嗯呃……啊……”穆祈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步怀远的手劲很轻柔,如他的人一般温柔,但这样反而让穆祈的心里跟被爪子挠了一样,痒的很,那种总是欠缺一点什么就要喷发的感觉,让穆祈含着雾气的眼眶都有些微红,微喘着小声说道,“你……你用点力。” 步怀远闻言浅笑了一下,手上加快了一些速度,握着的手劲也稍稍加大了一些,这下手中的物体越发的变大变硬了,他甚至能感受到手心的那东西温度比浴池的水都要烫。 “嗯……嗯啊……嗯哈……”穆祈双眼微眯,眼神朦胧,虽然刻意压抑过,但嘴里仍是不时发出一声声轻喘,声音不是那么甜腻,却带着很明显情欲的味道,让步怀远觉得自己的下面也隐隐有了些反应。 随着时间推移,穆祈身子越来越软,但下身没有抒发的欲望如一条绳索紧紧缚着他,脑子里那根弦始终紧绷着,脸涨得通红,他攀在步怀远身上,头靠在其左肩上,忍不住埋着头呜咽道,“快……嗯啊……一点,嗯……哈……。” 步怀远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穆祈,即使他们新婚之夜圆房时,穆祈也是一副倔强的样子,如今却是整个人如煮熟了一般软在他怀里,双眼微醺,脸色酡红,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诱人的气息。穆祈本就长得清俊,以往总是冷着脸又名声在外才会让人觉得难以亲近,但其实他不过是个害羞别扭惹人疼的孩子,想到此,步怀远眼神一暗,手上不由地加了力道,紧握了一下。 “啊……”这一下让崩了很久的穆祈瞬间弓起身子,如数的精华泄在了步怀远手上,还有一些随着水漂浮散开,接着又倒在步怀远的怀里喘息,“哈呼……呼呼……” 步怀远洗掉手上的液体,拿起一旁的毛巾想给穆祈擦擦汗,“好了,准备起来吧。” 穆祈恢复了一些精神就从步怀远怀里起来了,现在正靠在池壁上,脸还红着,却躲过了步怀远伸过来为他擦头的手,而是伸手探向步怀远的下身。 步怀远忙抬手拦住,柔声道,“我不用,起来吧,泡久了头晕,容易受凉。” 穆祈皱了皱眉,红着脸看向步怀远,带着些不自在地说,“我问过小白了,可以的,没问题。”说着挣开了步怀远,撑着身子顺着台阶走出了浴池,扶着肚子跪在地毯上,又从一旁摆放的沐浴品中拿过一盒软膏,那是李乐为他准备的药膏,一般是洗完了澡之后涂抹在肚子上的,不过用来做润滑也是很好的。 从盒子里剜了一块软膏,穆祈湿淋淋地叉着双腿跪坐站在浴池边上,一手撑着地,一手就着软膏就往身后薛口送,因为挺着肚子,即使身体柔韧度再好,这动作穆祈做起来还是很吃力,加上刚刚水下一阵厮磨早就没什么力气,因此手指刚碰到双瓣边缘,撑着的手已经有些打颤,喘息也逐渐变重。 “你做什么呢!”步怀远被穆祈这个动作吓了一大跳,刷的一下跨出浴池快步走到穆祈身边,伸手一环将穆祈再次纳入怀里,脸色有些暗沉,低声喝道。 穆祈听到吼声僵了一下,不过仍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就着步怀远的怀抱让自己的身体靠在对方怀里,随后右手又向后伸了些,眼看就要探入那处隐隐有些骚动的穴口。 步怀远一把抓住穆祈的手,沉着脸说道,“别胡闹!” 连续两次被阻止,穆祈的羞意和情欲也退了下去,本是红着的脸此时也有些退色,软着的身子有些僵,埋在步怀远怀里没说话也没再动。 步怀远忙从一旁抽了条毛毯将穆祈裹住,叹了一口气,轻声斥道,“怎么这么没分寸,你现在什么身子了,别闹了,赶紧起来免得受凉。” 穆祈静了一会,推开了步怀远起身,眼睛有些红,却与刚刚不太一样,似乎带着些委屈,让步怀远心头一震愣在原地。而穆祈起身后很快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动作利索的让人一点都感觉不到那挺起的肚子对他有任何影响,穿完以后也没看步怀远一眼,径自离开。 待穆祈走后,步怀远才回过神起身穿好衣服,出了浴房从下人那儿得知,穆祈没有回两人的屋子,而是去了之前他给穆祈安排的那间新房,不禁叹了口气,虽然不明原因,但他也知道穆祈这是有些生气闹别扭了,本来是想去将人带回,但刚刚一阵折腾,他不禁觉得有些头晕,摸了摸头感觉自己可能有点发烧,未免传染给穆祈,也就顺势让穆祈在新房休息一晚,只派了人前去照看着。 捂着嘴咳了好几下,步怀远皱着眉又让人又将李乐挖起来带过来,明日一早他还是要去把穆祈接回来,因此得让李乐给他开些退烧的药,另外他也想弄清楚穆祈今晚的异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后悔 李乐刚刚睡下,就被敲门叫起,虽然心里吐槽了千万次,但奈何身份在这,职责在这,依然得收拾了东西跟着来人去主屋。 天已全黑,前来请人的侍从点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李乐眯着眼跟在后面,即使是夏夜天仍是有些凉,走在路上李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擤了擤鼻子,翻个白眼认命地继续跟着走。 “李御医,到了。”带路的侍从将李乐带到门前,回过头对李乐轻声说了句,不待李乐反应就几步上前敲了敲主屋的门。 “进来。”屋内传出步怀远略带鼻音的声音,侍从退到一边,对着李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乐斜了那侍从一眼,心里恨恨地骂着,捧着医箱推门而入。屋内点着香炉,阵阵香味,步怀远披散着头发倚靠在床边,半阖着双眼似乎刚刚正在休憩。 “李御医,扰了你的清梦真是不好意思……咳咳……”步怀远听到脚步声睁开双眼温和地看向李乐,说了两句话之后忍不住咳了起来,脸色也微微有些泛红。 “侯爷言重了。”李乐忙从桌上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步怀远,趁着步怀远喝水间隙,很快地把了一下脉,待步怀远缓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侯爷是受了凉,有些发热,喝一帖药睡一晚上就没事了。”说着李乐就掀开了带来的医箱准备写下药方。 “多谢李御医。”步怀远点了点头道谢,等李乐将药方写好接过看了一眼就交给了下人去熬药,然后又转过头对李乐说道,“李御医请坐,在下有事请教。” 李乐愣了一下,随后自觉地就着凳子坐下,在侯府他反正是没有人权的,“侯爷请说。” 步怀远微微笑了笑,直接切入主题,不带一丝拖泥带水,“李御医,孕中男子对性事是否有需求?行房对身体可有影响?”今晚穆祈主动非常,其实除了新婚之夜那一晚他们之间就没有再发生更亲密的举动了,因此他才会被穆祈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如果这是必要的步骤,他自然不能放穆祈不管了。 李乐没想到一坐下就听到这么火热的话题,愣了一下,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反应过来,不太自在地说道,“回侯爷,个人体质不一样孕期反应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过有些孕夫确实孕期性欲增强,身体也更为敏感,而一般过了四个月以后就可以行房了,只要注意些对身体并无大影响。尤其孕期后段,适当的行事也有助于孩子出生时孕夫的压力减轻。”说着李乐又顿了一顿,偷瞄了步怀远一眼,声音也变得低了些,“不过……侯爷身体……这事还是尽量少些为好……或,或是让我师父来调养一番……”说到最后声音更小,几乎听不大清楚了。 步怀远倒是没有介意,温和地笑了一下,对于自己的身体,他自然是清楚不过,“我知晓了,多谢李御医,明日还要劳烦李御医给小祈看一看身子。” “那是自然。”见步怀远没有生气,李乐暗中呼了一口气,爽快地回道。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做医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吧。 送走了李乐,又喝了下人送来的退烧药,步怀远终是撑不住睡下了,而另一边新房那儿,虽然灯早就熄了,但穆祈却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房里,手中握着一个瓶子,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二日一早,步怀远就来接穆祈,到了新房门外,挥退了左右两边的侍从,敲了两下门便推门而入。 房间里穆祈端坐在桌边,还穿着昨日离开时的青色长衫,脸色有些苍白,听到声音也没有看过来,只是脸色淡漠地垂眼思索,看得步怀远一阵心疼。 几步走上前,坐到了穆祈身边,轻轻覆上穆祈放在桌上的手,有些冰凉,步怀远下意识皱了皱眉,将手握紧,语气责备地说,“这么凉,怎么不加件衣服!” 穆祈动都没动,仍是那个姿势,步怀远轻叹了一口气,将穆祈的双手都握住轻柔地搓了搓,宠溺而又无奈地说道,“不要气了,昨晚是我不对,跟我回去吧。” 穆祈微微抬头露出正脸,双眼通红满是血丝,配上苍白的脸色显得尤为虚弱,一看就是一夜未眠的样子,步怀远心下一惊忙将穆祈拥入怀里,心里全是自责,“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穆祈声音有些喑哑,微微动作挣开了步怀远,冷冷地说道。 “小祈?”步怀远见穆祈这样,心里更加担心。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穆祈突然说道,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步怀远。 “我怎么会讨厌你?昨晚是我不对,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要生气了好吗?”步怀远眼神温柔地回望穆祈,轻声说道。 穆祈摇了摇头,又再次垂下眼,低低的声音传来,“不止昨晚,还有新婚那一夜。” “什么?”步怀远一惊,紧张地看着穆祈道,“小祈,你想起什么了?” 穆祈沉默了片刻,在步怀远眉头越皱越紧的时候才站起身,背对着步怀远,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若不喜欢我,和离便是。” “小祈!”步怀远闻言沉下声音喝道,随后又叹了一口气,起身走近穆祈,放柔声音,“不要说气话,我们……” “我没有说气话!”穆祈似是压抑到极点,闻言大声吼着回过头,通红的双眼已经是盈满了泪水,声音也有些颤抖,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猛的扔到桌上,气息不稳地吼道,“连新婚这夜都要我用药,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 说完穆祈扶着肚子撑在桌上大喘着气,泪水不争气地滑落,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昨晚他虽然生气,但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步怀远所以才躲着跑来这个房间,但是不经意间发现了以前他藏在房里的春药,脑子里不停闪过他们成亲那晚的片段,一时间整个人如置冰窖,虽然只是一段段画面,但是他清楚看到自己主动地脱光了衣服勾引步怀远,也清楚看到步怀远甩开他,还有自己厚颜无耻强留对方的画面…… 他虽然失忆,但清楚的了解自己,他是个男人,如果没有那么喜欢怎么可能这么作践自己对另一个男人承欢?即使知道自己是嫁人的一方,但看到步怀远那一刻他就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可对方呢?他一直以为回来以后步怀远对他这么温柔是因为喜欢他,但一个连碰都不愿意碰你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你?也许,他只是因为他差点客死他国所以怜悯他而已…… 不想哭的,回忆里他已经连尊严都没有了,为什么现在还要这么做作,穆祈死死咬住嘴唇,将剩下的泪水生生止住,心里的痛到底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还是因为回忆,他已经分不清了,肚子里传来隐隐的疼痛,一夜未眠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头也隐隐有些作痛,从醒来到现在,除了上回步怀远晕倒时,没有任何一刻让他觉得比此时更难受,连呼吸都觉得痛。 步怀远看着眼前颤抖不止的穆祈,心里揪揪的疼,再也不顾穆祈的反抗,将人纳入怀里,低下头温柔地吻去穆祈眼角的泪痕,异常温柔坚定地在其耳边轻语,“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我爱你,小祈。” 穆祈身体一僵,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却是再一次决堤,无声的眼泪似乎有诉说不完的委屈。 “我不知道你想起来多少,但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想知道什么就问我,我不会瞒你。”步怀远深深地望着穆祈的眼睛,拇指轻轻抚过擦掉透明的眼泪,他的小祈从小到大哭得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却偏偏每一次都是因为他。 “昨晚我只是担心你,至于成亲那天,是我自己的原因,不是因为讨厌你。”步怀远苦笑一下,柔声解释道。其实他没想过要一直瞒着穆祈关于他身体的事,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让穆祈开开心心的,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而不希望对方因为这些事影响了心情。本来准备等孩子出生了,找个适当的时机就告诉穆祈,但看现在的样子,也许说出来才能更让穆祈安心吧。 穆祈虽然心里难受但也渐渐平复了心情,听到步怀远所说疑惑地抬头看去,刚想问是什么原因,却感到下腹一阵抽搐,痛感随之而来,脸色瞬间煞白,冷汗也冒了出来,只感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大腿流了下来,撑着桌子的双手一下没了力气竟是支撑不住,身子软倒向下跌滑,被步怀远一把牢牢地抱住。 穆祈只来得及攀住步怀远的手臂,心里是没由来的害怕,一手紧紧抓住了步怀远的手臂,一手死命地捧着肚子,紧张地看着步怀远,惊恐地低声叫道,“怀远……我……肚子疼……我……孩子……” 步怀远也是心下一惊,忙高声让外面下人去请李乐,随即紧紧抱着穆祈,掰开穆祈肚子上掐地发白的手指紧紧握住,以免他伤到自己,然后不停在穆祈耳边轻声安抚着,“没事没事,御医马上就到,小祈别怕。” 穆祈心里又惊又悔,不管刚刚如何气步怀远,他都没想过要孩子出事,这个孩子从他知道有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很乖,从来没出过问题,即使他受那么重的伤都没有闹过脾气,可没想到今天就突然闹腾了起来。 肚子越来越痛,穆祈知道如果这个孩子出了什么事,他一定无法原谅自己,步怀远不喜欢他,讨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喜欢对方就好,他生了步怀远的孩子,陪在他身边,一年两年,只要他一直在,总有一天步怀远会爱上他的,为什么他要这么纠结,他的孩子…… “小祈,不要乱想!没事的,我在你身边,我陪着你,孩子不会有事的,听话,放松。”步怀远看着穆祈越来越白的脸色和透露着绝望气息的眼神,忙高声喝道,随后又不停地在穆祈耳边昵语。 穆祈被一声震醒,眼神无助地看着步怀远,动了动唇,没有声音,但步怀远看得分明,穆祈的口型说的却是:“对不起。” 忍不住心里的酸涩,步怀远将穆祈抱的更紧,一直温柔地在穆祈耳边安抚着,直到李乐匆匆赶来。 第二十六章:坦言 李乐赶到房间的时候,足足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大跳,一个人下裳染了鲜红的血躺在另一人怀里,两人脸色都惨白地下一秒就会晕过去的样子,真是好不凄惨!当时李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这回要是出了事估计他再也回不了御医院见师父了…… 因此当众人帮着将穆祈扶上床,李乐满头虚汗心惊胆战地诊上脉的时候,真真想破口大骂:我的侯老爷!不带这么吓人的啊!搞得他还以为他自己就要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呢!!还好,及时忍住了,不然就真的见不到师父了。 尽管心里不停咆哮,面上李乐还是非常沉稳的,在步怀远一脸担心的注视下,拨开了众人从医箱里翻出一瓶药丸,喂穆祈吞了一颗,又回到桌前开了一副药方交给一旁的侍从,沉着冷静地吩咐道,“照着这个药方煎了来。” 吃了药的穆祈渐渐缓下了疼痛,不过仍是较平常虚弱一些,步怀远心疼地擦去了他额角的汗珠,担心地问向李乐,“李御医,可有什么大碍?” 李乐沉着脸回过头,带着斥责的眼神看了看两人,说话的语气也是头一次这么强硬,“怎么没事!你们真是太胡闹了!”不过是动了一下胎气而已,虽然见了红,凭穆祈的身体也不是什么大事,火急火燎地把他拖过来,还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吓得他心脏都要罢工了好吗! 步怀远和穆祈听到都露出自责的神情,尤其是穆祈,心里一直后悔自己之前的任性,被李乐这么一说,更是难受,不自禁地咬着下唇低下头,步怀远见状忙用手指轻轻按开穆祈的唇,心疼地说道,“是我不好,惹了小祈生气,劳烦李御医仔细看看,要不要紧?” 李乐见两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唬下去,只好心里暗自哼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动了胎气,喝了药好好休养几日就行,不过这几日不要折腾了,躺在床上别动,嗯……养个十天再说,还有情绪不要太激烈,放松心情。”让你们再折腾,好好躺着养蘑菇吧,补偿一下我被吓坏了的小心脏! 步怀远点头应下,穆祈也轻轻嗯了一声,就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闭着眼靠在床边,李乐看了看两人,犹豫了一下又劝道,“侯爷,您脸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还是请我师父过府来看一看吧。” “我知晓的,谢过李御医了。”步怀远微笑点头。 李乐说完就开始收拾东西,穆祈的情况只是心绪激动引起的胎动,休息个一两天也就没问题了,只是他刚刚故意说得严重了些,这会儿情况稳定下来他也就顺了顺气背着医箱离开了。 房间里剩下步怀远和穆祈,早上那会儿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情况仿佛都随着孩子这么一闹而烟消云散了,穆祈冷静下来之后虽心有余悸但也不再那么慌乱,抬头看了一眼步怀远,才低声地开口,想说出之前没说出口的话,“之前是我任性了,对不……唔……” 步怀远忽然俯下身吻住穆祈的嘴,吞下了那未完的语句,浅尝一下之后又立刻分开,弯着眼角,嘴角带着一抹浅笑,用十分的柔情注视着穆祈,温和地说,“我们都不说对不起了,好不好。” 穆祈轻喘着,苍白的脸色开始泛起潮红,他微微别过头,轻轻点了一下,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步怀远,欲开口相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会瞒你,不过等你身子好了以后再说,现在先养好身体。”步怀远抢先一步说道,右手轻轻撩开穆祈额间发丝,印下一个轻吻,眼神幽深地望着穆祈说,“你只要相信,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小祈。” 穆祈脸又红了几分,却是直直地回望着步怀远,用最坚定的语气说道,“我也是。” 步怀远勾起嘴角,眼里满是温柔和深情。 ****** 接下来几日,两人干脆就呆在了新房,步怀远命人将一些常用的东西都备了过来,直接搬到了这间屋子亲自照顾着穆祈,而穆祈这一回显然也是吓得不轻,听了李乐的话以后,连着几日都不敢下床,除了基本的生活需要,都乖乖躺在床上。 步怀远也宠着,什么事都给穆祈备得好好的,连吃个饭都要亲自端着饭菜到跟前喂着吃,开始穆祈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也就习惯了,甚至还开始提要求挑食了。 期间严素来了府里一趟,单独给步怀远看了一下午,两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严素当天就回御医院了,而步怀远出来以后也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着穆祈,但穆祈却总为这事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转眼十天过去,穆祈谨记着李乐的训斥不敢下床,其实身子早就好利索了,都快在床上闷坏了,得到解除禁令第一日就迫不及待地掀被子下床了,不过动作还是小心了很多,一直很注意着自己的肚子。 步怀远进屋的时候就看着穆祈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肚子挪到桌边,忍不住笑出了声,将手上的药碗搁在桌上,走到穆祈身边扶着他坐到桌边,因为这几天一直卧床大补,穆祈的肚子倒是大了不少,看上去总算有六个月的样子了。 “药刚煎好,趁热喝了。”扶着穆祈坐下后,步怀远端起桌上的药碗用勺子轻舀了几下又吹了吹,才递给穆祈,刚开始的时候步怀远还想着喂穆祈喝的,但穆祈嫌着一口一口喝药更苦,便干脆抢了碗过来,捧碗一口喝完,因此现在步怀远也就整碗地递过去了。 穆祈皱了下眉,脸上闪过一丝嫌恶的表情,但仍是接过一饮而尽,随后放下药碗端起步怀远带来的另一碗蜜水连喝了好几口才压住苦味。 “慢些。”步怀远浅笑着看着穆祈,温声问道,“今日可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没有。”穆祈喝完放下碗摇了摇头,而后抬头看向步怀远,问道,“你忙完了?” “嗯。”步怀远闻言点点头轻应了一声,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这几日萧亦然一连几次密报,都是关于与延国和谈的问题,他也被容楚华几次召进宫里商谈,好不容易才将和谈的事定下来,可只要一想到穆祈在延国受的那些苦,他就对延国没什么好印象,甚至觉得这次和谈都是便宜了姓慕容的一家。 “那我们好好谈谈吧。”穆祈倒是对那些国家大事没什么兴趣,只是听步怀远承认忙完了,因而想到了前些日子没有问完的话。 步怀远大概也猜到了穆祈的想法,无奈地笑了一下,柔声说道,“让李乐先给你看一下,确定没事了我们再谈。” 穆祈不置可否,还是顺着步怀远的意思给李乐又检查了一番,得到确认已经完全恢复之后,才屏退了其他人,和步怀远面对面坐着,一副静等你说的样子。 步怀远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额角,虽然已经想好要坦白,但话到嘴边怎么说又是个难题,想了想,他还是走到穆祈身边坐下,将穆祈的手轻轻执起,轻声说道,“我说的话你听过便是,有些事强求不来,你莫要上了心里去,只千万记得好好保重身体。” 穆祈挑眉疑惑地看去,不明所以。 步怀远苦笑一下,道,“我小时候是习武的,后来出了事故,经脉尽断伤了心肺,虽然爹娘为我找了很多名医,但都没有进展,当年神医薛墨曾言我可能活不过二十五……” 穆祈闻言倒抽一口气,惊恐地看着步怀远,张口欲言,却被步怀远微笑地拦下。 “你莫紧张,这些年我都很注意,身体比小时候好了很多,严医座和墨之都一直在帮我调养,暂时还没有生命之忧。”步怀远紧了紧手心穆祈有些颤抖的手,柔声说道,“其实如今的每一日也都是上天施舍给我的,我已经很知足,如我刚刚与你说的,有些事强求不来,我只希望剩下来每一日陪在你身边就好。” “你……”穆祈声音哽咽,只一个字就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 步怀远心疼地上前将人拥入怀里,温柔地说道,“我说过新婚那夜是我的问题,因为我以前总想着我不知哪一天就死了,所以不愿娶你,还毁了婚约,可你这么执着,竟然求了圣旨……”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在延国出事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以前是有多笨,竟然浪费了我们这么长时间,你失踪的这段时间,我想得很清楚,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我们下一刻还是否活着,珍惜现在才最值得,所以我现在不想逃避,我会很努力,不管剩下多少日子,我都陪着你和我们的宝宝,你也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也要努力生活,陪着我们的宝宝,好不好?” 步怀远声音轻缓,一如既往的温柔,穆祈却已是泪流满面,面对步怀远的相问,低着头半天也才哽哽咽咽地吐出一句,“你……卑鄙……” “对不起小祈,我一直都这么坏,但是答应我好不好?”步怀远抬起穆祈的下巴,含着希望地看着,他确实很卑鄙,到最后都要穆祈一个人承受,但是他放不下也舍不得,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穆祈闭上眼泛落眼底的泪水,他又一次哭了,为什么步怀远总是有办法让他的眼泪不受控制…… “小祈,不要哭。”步怀远拇指擦过穆祈眼角,抹掉那晶莹的泪水。 “既然你能活过二十五,就能活过三十五,我明日就去御医院问,再去找现任的神医,总有办法的。”穆祈突然睁开眼,凝视着步怀远,认真地说道。他不是什么深闺女子,遇事只哭怎么能解决?他一定会找出办法治好步怀远的! “如果有希望我也不会放弃,我和你一起努力,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为此伤了你自己身子。” “我又不是你……啊!那我回来那日你还吃什么猪肉?从今天开始你的所有饮食用品全得经过我检查!” “呵呵……” 看到穆祈突然振作起来,步怀远不禁轻声地笑了,他的小祈永远是不认输的人,以往就从来没有放弃过他,既然如此他自己怎么能不努力。 然而,想到前日严素那冷静到毫无感情的声音对他说的话,步怀远心里不禁有些酸涩,无论如何,他会尽最大努力去拼一拼,为了穆祈,为了孩子,为了他自己。 ****** “侯爷,恕下官直言,你的情况已经恶化,当年薛神医用金针渡穴的方法将你体内那股外来的阴寒内力封住,并以此冻住你断裂的经脉,又以药养着受损的心肺,才拖延到今日,但此法切忌心绪大动,你近期情绪起伏太大,经脉早已承受不住,而且近来药效也越来越微弱,若不能再及时找到办法修复经脉和引出你体内的那股内力,只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还能撑多久?” “如果强压,我今日再次为你施针并开始加重药量,可勉强再撑一段时间,但慢则一年两年,快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只要你出现常呕血的情况,那就是预兆了,如此情况,三到六月,经脉再次崩裂,吐血不止,血尽而亡。” “可其他有方法?” “下官无能,侯爷受伤时年纪太小,无法消化此内力,经脉心肺皆损,薛神医当时已是用最好的办法抢救,但如此,内力也就成了护命符,无万全把握轻易一动皆是死局,除非有法能在不惊动那股内力情况下先修复侯爷的经脉和心肺,再将内力化去,否则难行,只能沿用薛神医的方法了。” “如果不施针呢?” “三月内必亡。” “……那你动手吧。” “好。” 第二十七章:回门 步怀远虽然将身体的问题告知了穆祈,但当年那场事故的原因却没有说,只说是仇家寻仇,穆祈也没有追问,他现在整日都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步怀远。 云墨之已经离开盛京好一段时间,要寻到他也非一时半刻的事,穆祈现在失忆,还是靠步怀远告知才知道从云霞城那儿打听云墨之的消息,连连写了几封信请云霞城城守云清染,也就是云墨之的亲妹妹帮忙寻人。 另外,穆祈还专门跑了一趟御医院找严素,请教了关于步怀远身体的事情,严素一向重诺,当日为步怀远施针前已答应为其隐瞒,因此告诉穆祈的情况就与步怀远自己所说的差不了多少,至于穆祈所问的解决方法,严素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几日下来穆祈想遍了办法仍是毫无头绪,最后还是步怀远看不下去了,硬是将人拦在了屋里。 还是步怀远的屋子,从穆祈身体恢复,他们就搬回了这里。夏日正盛,靠窗的角落里放着冰块,窗外的热风吹来,带起一丝凉爽,床边的纱帐也随风轻轻晃荡,更显清凉。 步怀远伸手拦下了准备出门的穆祈,轻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小心地推坐在椅上,关切地说道,“怎么又出去,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大中午出去小心中了暑。” 穆祈皱了皱眉,还是解释说道,“我约了小白,去将军府见他。”他从严素那里知道,步怀远现在的身体最忌情绪起伏和忧思繁重,因此这些日子都不会再与步怀远争吵,有什么问题也会说开来。 “让下人去传个话改约个时间,这么热的天不要往外乱跑了。” “可是我有急事想问他!”穆祈说得有些急,云霞城还没有回信,严素李乐那儿也没有办法,而他在盛京也只与白一熟识一些了,尽管白一曾说自己医术不精,但毕竟也是个大夫,他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了。 “小祈,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别忘了答应我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的。”步怀远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身体很好,这点日头不算什么的。”穆祈抬头安抚性地笑了一下,仍打算着出去。 “你不顾虑自己的身体情况,也得为白一考虑一下吧。”步怀远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我……”穆祈一时词穷,却也知道步怀远所说确实,他身子好没什么关系,小白身子倒是一向弱,这时候伤神更是伤身,可他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做些什么就很空的感觉,总觉得下一刻就要失去什么,很难受。 “小祈。”步怀远突然坐到穆祈的正对面,含着淡淡的笑意正视着他,“我若明日就离世,今日最想做的事只是与你一起,而不是看着你一直往外跑,在我最后的时间你不愿陪着我吗?” “胡说什么!”穆祈瞪着眼气急喝道,“有我在,你还死不了!” “好。”步怀远弯了弯嘴角,浅笑起来,“我不死,那在孩子出世前,我想多陪陪你和宝宝,你遂了我的愿可好。” 穆祈闻言撇过头,看似不大高兴的哼了一声,步怀远却是知道穆祈是打消了出去的念头,如今穆祈总是不愿逆了他的意,让他忍不住心疼和不舍。 穆祈看着步怀远温柔的笑颜,悄悄掩饰着紧紧握着的双手,他懂步怀远的意思,如果上天真的没有办法,他也不愿意步怀远的人生留下遗憾。 接下来几日,穆祈都乖乖的没有再到处乱跑,而且每日都陪着步怀远,至于步怀远的公务,从知道了步怀远身体情况之后,穆祈就差点拆了步怀远的书房,在穆祈的强硬态度下,步怀远只能无奈地将关于影煞卫和禁军的所有事情转交给了云修和颜朗月。事实上,步怀远也觉得是时候移交这些了,以免若有一日他不在了,出了乱子。 当然容楚华开始差点被这两个人的连续罢工气到跳脚,但收到严素私下传的密奏之后,也就放行,直接给两人都放了大假,这才让步怀远穆祈两人有了大把的时间。 闲下来之后,除了在家休养以外,步怀远还趁着这段时间带着穆祈到处转了转。先是去看望了当时去延国护送队回来的那两名护卫,后又筹备着带穆祈回丞相府转一转,算是迟来的一次“回门”。 说起来这也是穆祈嫁到安国侯府后的第一次回门。虽说两家靠的如此之近,但因为穆祈父母早已亡故,家里又无其他亲戚,刚成亲时与步怀远关系又僵着,所以根本没有回过门,这也是步怀远心里觉得一直愧疚着穆祈的事情。 因而想到有时间,步怀远就提议带穆祈回丞相府看看,顺便去拜祭一下穆祈的父母,穆祈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 早上出门前,步怀远先带着穆祈到了侯府的祠堂,这次去丞相府是准备拜祭一下穆祈的父母的,那在此之前必然也是要拜祭一下步怀远的父亲。 侯府的祠堂在后院,祠堂里供奉着安国候府历代祖先的牌位,正好到步怀远的父亲歩清和。穆祈对侯府的祠堂毫无印象,就如第一次来一般跟在步怀远身后。 入了祠堂,步怀远安抚地拍了拍穆祈的手,上前走了几步跪在当中,恭敬地对着祖辈的牌位磕了头上了香,再走回穆祈身边。 穆祈接过一边下人递过的香,正准备上前跪下,却被步怀远伸手拦下。 “你身子不便,莫要跪了,心意在此上柱香即可。” 穆祈低头看了看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也就顺从的只站着微微鞠了几个躬,再将手中的香插好,双手合十闭上眼静默了一会。 爹,您若在天有灵,请保佑怀远长命百岁,我愿用自己的寿命来换。 “和爹说什么呢?”步怀远见穆祈放下手,才出声问道。 “说你欺负我,让爹以后帮我教训你。”穆祈斜了步怀远一眼,哼道。 “呵。”步怀远轻笑,双手环起圈住穆祈,一脸认真地望着牌位,轻语,“爹,我带小祈来看您了,您一定要保佑他们父子平安,很快我们再带您孙子来看您。”说着在穆祈肚子上摸了摸,笑意盈满眼中。 穆祈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步怀远,“我们都会平安的。” “自然。”步怀远浅笑。 祭拜完步怀远的父亲,两人又一番收拾去了丞相府,因为就在隔壁,走几步也就到了,步怀远便带着穆祈一路散步过去。丞相府这边也忙开了,穆祈嫁过去以后,遣散了大部分的下人,只留下一些人看着宅子和打扫,因此得知两人要过去,张伯早早地就拨了些人过去打点。 穆祈回丞相府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感觉,自从他父母过世以后这个宅子也不过就是他休息的一处所在而已,以往他一门心思都扑在公务和步怀远身上,又怎么会注意自己府里的什么东西,甚至还不如对安国侯府来的了解呢。 在下人带路下两人也是一样先去拜祭了穆祈父母的牌位,所求所愿也都是如在步怀远父亲牌位前一样。拜祭完了之后,下人们就带着两人到了穆祈以前住的院子,与步怀远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穆祈来回折腾了大半天,挺着个大肚子也确实有些累了,干脆拉着步怀远一同回房休息了。 穆祈的房间很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常用的东西也都早搬入了安国侯府,房间里看上去有些空荡荡,好在下人们早打扫过一番,稍作休息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祈的房间,和小时候倒不太一样了……”步怀远进入以后环视了一下,轻叹着气说道。穆祈小时候爱玩爱闹,身边总是一堆的玩具和稀奇古怪的东西,房间里也是堆满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想到现在却是这么冷清,即使那些搬进安国侯府的东西还在也一样简单,步怀远想着又忍不住心里的酸涩心疼,都是因为他,穆祈后来才会变得那么沉默和内敛,失去了小时候的欢乐。 “嗯……是简单了一些,不过也挺方便的。”穆祈看了一眼也点点头跟着说,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房间这么朴素,不过倒是不太在意,房间而已,能睡人就行,也不用搞得太奢华,他在延国那段时期还风餐露宿过呢。嗯,说起来步怀远的房间就舒适多了,所有东西一应俱全,想到步怀远的身体,穆祈突然觉得如果以后他们两人还来丞相府住的话,这间房也应该稍加装饰一番。 “今晚在这儿睡下吧,我也想在小祈的房间睡一晚呢。”步怀远笑笑,扶着穆祈坐在床边。 “嗯,来回跑也麻烦,今晚睡在这,明天再回去。” 穆祈坐下后撑了撑腰,步怀远见到立刻搭上手给穆祈揉了揉,穆祈侧过脸看了一眼,步怀远温柔地回以微笑。 两人都是互相担心对方的身体,但都不在多说什么,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对方着想,如步怀远所说的那样,在不知是不是最后的时光里,他们都想留下最美好的回忆,这样以后也不会让彼此留下遗憾。 夫夫相性100问 1,你们的名字是? 步:步怀远 穆:穆祈 2,你们的性别是? 步(微笑):男 穆(斜眼):男……问题太弱智 3,你们的年龄是? 步:二十九 穆:二十七 4,请问自己的性格怎样? 步(笑眯眯):温柔 穆(思索):……不知道……【失忆前后太多不知道怎么描述 步(插话):小祈是可爱 5,觉得对方的性格又怎样? 步:可爱 穆:有时候坏,但是个温柔的好人 竹子:好人卡了→ → 6,你们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相遇的? 步:小祈出生的时候就在旁边了(笑) 穆:懂事的时候,在家里吧……大概 7,对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步:未来的媳妇 穆:很厉害的哥哥 8,喜欢对方哪一点? 步:哪里都喜欢,最喜欢小祈的执着和善良 穆:喜欢就是喜欢 9,讨厌对方那一点? 步:太执着 穆:腹黑,耍流氓 竹子:喂!不要剧透以后的事啊! 10,觉得对方相性好吗? 步(温柔笑):天生一对 穆(脸红):嗯 11,你怎么称呼对方? 步:小祈 穆:怀远……以前叫哥哥…… 12,你希望被对方怎么称呼? 步:现在这样就好 穆:小祈 13,如果用动物来比喻,对方是什么动物呢? 步:希望对方是自由的鹰,但其实是只爱撒娇的猫 穆:你才爱撒娇! 竹子:咳咳,小祈回答问题先…… 穆:蛰伏的黑(心)豹……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你们会送什么? 步:已经送了呢,香囊 穆:亲手做的香囊 15,那么你自己想要点什么礼物? 步:小祈 穆:已经有了 16,对于生活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步(冷眼):不满的在后面,不剧透了 穆:虐了他二十年……不满 竹子:(擦汗干笑)哈哈…… 17,您的缺点是什么? 步:思虑太多,犹豫 穆:失忆了 18,对方的缺点呢? 步:没有缺点 穆:没有 竹子:明明心里有吐槽却不讲→ →装什么假恩爱(我擦,隐身遁!) 19,对方做什么事情让你们不快?不是缺点,只是说会让你感觉不好。 步:伤害自己 穆:不要我 竹子:哎呀哎呀_(:з)∠)_ 20,对方不快之后,会去哄哄对方吗? 步:会 穆:会 21,你们的关系到达那种程度? 步(看小祈):孩子有了 穆(点头):嗯 22,你们第一次约会是在什么地方? 步:嗯……出生的时候抱他? 穆:不记得了……买糖吃? 竹子:竹马竹马就是好啊…… 23,那个时侯气氛怎么样? 步:还行,很可爱 穆:很好吃吧 24,那个时侯进展到什么时候的程度? 步:亲亲了 穆:牵手 竹子:果然是不一样的第一次约会 25,经常去什么地方约会? 步:侯府院子 穆:侯府院子 竹子:钻狗洞过去是吗→ →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步:亲自下厨 穆:自己好了 27,你们俩谁先告白的呀? 步:从小订婚 穆:我 竹子:怎么又不一样?! 步:嗯……取消婚约以后是小祈主动 28,你们在什么地方告白的呀? 步:不记得了 穆:告白次数太多 竹子:所以被拒绝次数也很多是吗→ → 29,有多喜欢对方? 步:倾我一生 穆:只爱他 竹子:QAQ所以人家说文名叫《倾尽》多好啊!!混蛋!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没撤? 步:小祈一难过就没辙 穆:说什么都没辙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步(自信):不会有的 穆(认真):抢回来 32,可以原谅别人变心么? 步:小祈不会 穆:可以,抢回来就行 33,如果约会的时候,对方迟到一个小时以上怎么办? 步:等 穆:等 竹子:知道你们两同吃同住连体婴,不会迟到啦→ → 34,您最喜欢对方身上的那个地方? 步:耳朵(敏感) 穆:眼睛(温柔) 35,对方性感的表情是什么? 步:脸红耳朵红 穆:温柔笑 36,两个人在一起时,什么时候会让你心跳加速? 步:做爱的时候 穆:同上 37,你会像对方撒谎吗?擅长撒谎吗? 步:会,有需要的话,擅长 穆:不会,不擅长 38,做什么事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步:抱着小祈 穆:和他一起 39,曾经吵过架吗? 步:吵过 穆:吵过 40,都是什么样的争吵? 步:小祈太执着…… 穆:他不要我 41,之后又如何和好? 步(宠溺叹气):太执着…… 穆:强上 竹子:是强下吧→ → 42,您的爱情表现方法是? 步:拥有 穆:在一起 43,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步:时刻 穆:失忆以后 44,两人之间有什么是互相隐瞒的? 步:身体问题 穆:暂时没有(后面的还是不剧透了) 45,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吗? 步:生生世世 穆:嗯 46,什么时候会让你感觉到“他已经不爱我了”? 步:没有 穆:十七岁到二十七岁的时候 47,你有何种情结? 步:什么? 穆:没有吧 48,您的自卑感来源于什么地方? 步:身体 穆:他 49,你们的关系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 步:帝上赐婚 穆:公开 50,觉得和对方的爱能够长久下去吗? 步:能 穆:能 51,你是受?还是攻? 步(浅笑):攻 穆(冷眼):受 52,为什么这么决定?(怎么决定的呢?) 步:从小订婚 穆:娘定的…… 竹子:咳咳,小祈的娘就是想嫁儿子嘛 53,对现在的状况满意吗? 步:结局以后就满意了 穆:同上 竹子:那还早…… 54,初次h的地点在哪里? 步:侯府 穆:侯府 竹子:新婚之夜嘛,我知道我知道 55,那时候的感想是? 步:无奈 穆:委屈 竹子:咳咳……咳…… 56,对方当时的样子? 步:倔强 穆:冷漠 57,初夜的早上的第一句话是? 步:没说话 穆:没说话就走了 58,一周h几回? 步:看情况 穆:不稳定 59,理想的话,一周几回? 步:天天 穆:三次 60,是怎样的h? 步:正常的 穆:温柔的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是? 步:小祈摸哪里都有感觉 穆:他说是耳朵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是? 步:这不是做过了吗 穆:嗯,做过了 63,用一句话形容h的时候的对方。 步:美味可口 穆:温柔(后期流氓!!) 竹子:摔,不准再剧透了! 64,说白了对h是喜欢?还是讨厌? 步:对象是小祈,喜欢 穆:同上 65,一般情况下是在哪里h啊?(一般情况下h的场合) 步:床上(后面有其他地点吗?) 穆:目前床上(有吗?) 竹子:这个亲妈还没想好……哈哈哈 66,想要尝试的地点(场合)? 步(摸下巴):桌子?野外?都蛮想试试的 穆(脸红):没人的话……随他 67,洗澡是在h前还是h后? 步:前后都洗 穆:都洗 68,h时两人有约定吗? 步:没有 穆:没有 竹子:没有一起射什么的?真是不给力→ → 69,有和对方以外的人h过吗? 步:没有 穆:应该没有吧(瞪竹子) 竹子:当然没有! 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要得到身体”这样的想法赞同还是反对? 步:不赞同 穆:……不赞同 竹子:那你新婚夜不是强了老步? 穆:……他只是不承认喜欢我 71,如果对方被混蛋QJ了,怎么办? 步:杀了混蛋,不过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穆:不可能! 竹子:小祈,你怎么这么肯定→ →,攻也可能被qj啊 穆:杀了作者 竹子:……我去…… 72,H前和H后,哪个更觉得害羞? 步:都不害羞 穆:H后吧 73,“只有今晚,因为太寂寞了,请……”,好友这么说,怎么办? 步:好友?萧亦然?摔回将军府扔给白一 穆:墨之?陪他喝酒 74,觉得自己H的技术好吗? 步:很好 穆:很好 竹子:嗯嗯,小祈我知道你专门学过的→ → 75,觉得对方H的技术好吗? 步:很好 穆:很好 76,H时希望跟对方说的话是? 步:我爱你 穆:一样 77,H时希望看到对方的样子是? 步:红彤彤可爱的样子 穆:温柔爱我 78,觉得和恋人以外的人H也好? 步:不会 穆:不会 79,您对∫M有兴趣吗? 步:没兴趣 穆:没兴趣 80,突然对方不索求你的身体了,怎么办? 步:主动上 穆:主动 竹子:_(:з)∠)_ 81,你对QJ怎么看? 步:不强迫 穆:…… 竹子:又戳到小祈痛脚了…… 82,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你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步:新婚之夜? 穆:新婚之夜…… 83,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步:目前没有 穆:没有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步:有 穆:…… 竹子:我知道我知道……我潜 85,那时攻方的反应是? 步:震惊 穆:不愿意…… 86,攻方有过∫M的行为吗? 步:∫M是什么? 穆:??? 竹子:我也不知道啊,_(:з)∠)_题目就这样了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步:不明题目 穆:同上 88,对您来说,作为“H的对象”的理想对象是? 步:小祈 穆:步怀远 89,现在的对方符合你的理想吗? 步:符合 穆:符合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比如缅铃,羊眼圈,快活珠……) 步:没有,不喜欢道具妨碍 穆:没有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几岁? 步:不记得了 穆:二十七 竹子:……小祈说的是做受吧→ →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步:不是 穆:是 93,你最喜欢被吻到哪里? 步:嘴 穆:脖子 94,您最喜欢亲吻对方的哪里? 步:耳后根 穆:嘴 95,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是? 步:能力 穆:忍耐力 96,H时想些什么? 步:吃掉小祈 穆:没想东西 97,一晚H的次数是? 步:五六次吧 穆:嗯 竹子:这个在后面了吧→ →,现在就老步那身体,直接嗝屁了 98,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 步:都有过 穆:同上 99,对您而言,H是? 步:爱的表现 穆:同上 100,最后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步:小祈,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穆:我爱你 竹子:卧槽,终于完成了……→ → ——夫夫相性100问·完—— 第二十八章 用完了晚饭,穆祈一回到房间就坐到桌边倒了一大杯水,喝了好几口之后才放下,嫌弃地说道,“丞相府的厨子……手艺太差了,咸死了。” 步怀远笑了笑,坐到穆祈身边又给倒了杯水,温声道,“大厨都给你遣走了,这个厨子大概是第一次给主子做饭,紧张了些,让你少吃些。” 丞相府的大厨在穆祈离开时就一同遣散了,现在留下的厨子也不过是平时给下人们做饭的,听到是要给穆祈和步怀远做饭,估计是吓着了,说来张伯也是确实没想到丞相府连个厨子都没有,不然早就安排了侯府的厨子过来了。 “少吃点,饿着我儿子怎么办。”穆祈斜眼瞪了一下步怀远,自从过了那吃什么吐什么的阶段,现在他是吃什么都觉得香,而且胃口越发的大,比平时要能吃好几倍,他一直觉得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因此想吃的时候就顺着吃。 “吃太多也不好,李乐说胎儿发育太大你生产时不易。”步怀远不赞同地说道,他还是认为该一切以穆祈的身体为优先考虑。 “连小白那样的生个孩子都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穆祈又喝了一口水,不在意地说。他听过白一生前一个孩子的情况,那样都能没事,他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他身体可比白一好上几百倍呢。 “这能比吗。”步怀远失笑,摇摇头摸了摸穆祈的肚子,柔声道,“我也不想你受那样的苦,再发几道信给清染,催催墨之回来,防着些。” 穆祈撇了撇嘴,嗯了一声,对于催云墨之回来他毫无异议,回来之后首先得让对方给步怀远看看,比起他,步怀远才是更需要神医的人吧。 看穆祈似乎还有些不太高兴,步怀远轻笑一声,“明日我们回侯府,让厨房多做几样你喜欢吃的菜,现在我有礼物送你,先看看?” “什么礼物?”穆祈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问道。 一个蓝色影子突然出现在眼前,穆祈愣了一下,仔细看去,原来是步怀远手上勾着一个小巧地蓝色绸布香囊。做工很是精致大气,颜色也雅致不俗气,和穆祈的一身蓝衣倒是相配,步怀远轻轻晃了下手,那香囊便随之转了转,穆祈这才看清楚,香囊一面绣着一只苍鹰,另一面则是非常隽秀的一个祈字,看上去十分漂亮。 “之前答应送你的香囊,喜欢吗。”步怀远笑着将香囊放入穆祈手中。 “你做的?”穆祈有些呆呆拿起香囊翻来翻去地看,略带疑惑地看向步怀远,他的手艺……有这么好吗? 步怀远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本来是准备亲手绣的,但我绣工也不行,这鹰和字是我画的,请别人照着绣的,最后照着你给我做的款式缝了一下,虽不是我亲手绣制,也算是我做的吧,算过关吗?”说着步怀远拿出自己一直挂在腰间的紫色小香囊晃了下对比,两个香囊款式确实非常相似,不过蓝色的这个明显做工要精致许多。 穆祈突然很开心地笑起来,像个孩子一般,“勉强过关!” “那,喜欢吗?”步怀远凑过头,温柔地说道。 吐息的热气从穆祈耳边窜过,顺着耳根撩过脸颊,惹得穆祈耳朵和脸不争气地泛红,微微向后退了些,咳了一声,才低下头嘴角含笑地说道,“嗯,喜欢。” 说着穆祈小心翼翼的将香囊挂在腰间,看着贴在挺起肚子上的香囊,忍不住嘴角弯的更厉害些。步怀远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十分高兴。这个香囊虽然不是他绣的,但那只苍鹰确实是他一笔一笔勾勒出来,然后叮嘱着绣娘务必照着画来绣的,他希望穆祈以后也如这只苍鹰一般,能够自由自在地翱翔。 挂着新香囊,穆祈得意地挺了挺肚子,又看到步怀远腰间那个简陋的香囊,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哼着咳了两声,嘴硬地说道,“我改天给你做个更好的!” “这个就挺好。”步怀远轻笑。 穆祈也跟着闷笑一声,其实他也不过只是随口说说,真让他拿针线绣香囊他真的想不出来,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下得了决心亲手做个这么丑的东西送出去的。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期间步怀远扶着穆祈绕着房内走了几圈消食,后来看天也晚了,两人才睡下。 穆祈因肚子大了如今也不能完全平躺着,因而都是侧着身子睡,怕顶着肚子一般都是背对着步怀远躺着,而步怀远从背后环抱着他,手会轻轻搭在隆起的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自知道了步怀远身体情况,穆祈也不再提及欢爱之事,如今哪有这个心情呢,不过被步怀远这样环着睡,有时候也会觉得莫名的燥热。 正想着穆祈就觉得下身有些明显的反应了,赶紧闭上眼睛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偷偷喘了一口气,未免步怀远发现,还稍稍往里挪动了一下,又状似不在意地说道,“热死了,别贴那么近。” 步怀远轻笑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惹得穆祈心里一阵燥热,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个耳后一阵湿热,本来搭在肚子上的手也渐渐向下摸去,瞬间身子僵了起来,声音有些微抖,“你干嘛……” “小祈,放松。”步怀远轻柔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穆祈身子突然就没了力气软了下来,步怀远又向内贴了贴,让两人的身躯贴合的更近,手也基本摸上了穆祈有些硬挺的下身,“别忍着,我帮你。” “你……”穆祈突然想到什么有些挣扎地想退开,他的身体过了四个月早就可以行房了,但他到底怕这事会伤了步怀远的身体。 “别担心,放松。”仿佛知道穆祈担心什么,步怀远柔声在穆祈耳边说道,他既然知道穆祈有需要,就不会放任不管了。何况爱人在身边,谁又能无动于衷呢,以往他不过是担心穆祈的身体,李乐既然说没问题,他就放下了心,至于他自己,虽然身体不行,但那事自然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一时间房内一片旖旎,顾虑着两人的身体,步怀远也只温柔地做了一次让两人都泄了火就停了下来,简单给两人做了下清理,并相拥着再次入睡。 经过这么一阵折腾,穆祈也是真的倦了,偎在步怀远眯着眼,带着困意地打了个哈欠,步怀远倒是精神不错,温柔地拥着穆祈,笑道,“累了就快睡吧,明日起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早饭。” 穆祈困顿的紧,但听到这话也是耳朵微动,向步怀远怀里蹭了蹭,“嗯?你会下厨?要做些什么……”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呼吸也越来越绵长。 步怀远看着毫无防备睡在自己怀里的穆祈,勾起嘴角笑了笑。 第二天,穆祈看着眼前这碗看上去不怎么美味的面,挑了挑眉,或许他不应该对步怀远抱有太大的希望的?侯府公子怎么可能会做饭? “嗯,样子看上去不是很好看,但味道还不错,尝尝看?”步怀远倒是很自在地挑了一根面条吃起来,他没什么厨艺,毕竟自小到大没有什么亲自下厨的机会,这回也是一时兴起,想亲自给穆祈做一次饭,可惜最后厨房磨蹭了一个上午,也只能煮出个能吃的面条出来,看上去还似乎有些糊……不过经过这次他倒是很有研究一番的意思,若是以后有机会,每日亲自给穆祈做饭倒是很不错的体验。 穆祈怀疑地看着步怀远咽下面条,耸了下肩,拿起筷子拨弄尝了几口。嗯……味道还不错,就是太烂了,像面糊一样,不过穆祈突然想到步怀远挽起袖子在厨房忙碌的样子,一下子又觉得这碗里的面比平日里侯府的大厨做的还好吃,不禁偷偷笑了起来。 “以后有空我多练练,再给你做。”步怀远看着穆祈温柔地说道。 “安侯大人整日不务正业,帝上怕是要气昏了。”穆祈咽下一口面,说道。 “无妨。”步怀远浅浅笑着。 从丞相府回来后,步怀远多派了些人转去丞相府打点。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两人不是在府里腻着就是往热闹的地方凑着,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和开心。 转眼间穆祈已有八个月身孕了,而步怀远精神却是越来越差,虽然他一直没说,但穆祈却明显能感觉出来,心里十足地担心,却又怕步怀远被自己的心情影响更加忧心,而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每日尽可能多陪着他;另一方面则不停写信催云清染,以及让云修动用影煞卫力量寻找办法,可惜毕竟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的事又怎么可能这几个月就能找到呢。 就在穆祈日益担心的情况下,一封海外的来信撩起了穆祈逐渐绝望的心,也扰乱了两人平静了两个月的生活。 ——第一卷·盛京之城·完—— 第二卷:东海之岛 第二十九章 那一日阳光尤其的好,天空碧蓝碧蓝的,映的树影中的光也染了一层蓝色的晕华,风中带着一丝清香,轻轻吹过便让人不禁沉醉。 步怀远一身白金色华服,恬淡地坐在院子的里饮茶,一旁树荫下,穆祈蓝色长衫,挺着高高的肚子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休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偶尔步怀远会温柔地望向穆祈,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穆祈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却会在步怀远不经意间深深地看过去,眼神里是深不见底地爱意,气氛十分温馨。 在穆祈晒太阳晒得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有下人进了院子,冲着两人行了个礼,恭声说道,“侯爷,相爷,丞相府有来信。”说话的下人正是前些日子步怀远派到丞相府的,收到信以后第一时间前来禀报。 “丞相府?哪里来的信?”穆祈听到丞相府三字就醒了,撑起身子,疑惑地问道。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安国侯府,与他认识的人应该都知道,怎么会有信到丞相府? 步怀远也微微皱眉看去,那下人忙弯腰有些惶恐地说道,“奴才不知,这信……是一只白鸟飞入丞相府传来的,待奴才们取下信之后,那鸟就飞走了,因事出突然未来及捉住那只鸟,而信筒之上只有相爷的名字……” 这人说到后面更有些慌乱,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白鸟带来了一封信之后又不知飞哪儿去了,这事实在过于蹊跷,但隐瞒不报也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揣着信过来了。 穆奇闻言也挑了挑眉,“信拿来我看看。” “等等,事有蹊跷……”步怀远出声阻止,来历不明的书信他有些不放心。 “无妨,我会小心。”穆祈坐起,接过下人递过的信筒,不在意地说道。 穆祈拔开信筒塞子,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什么暗格,只有一张卷起来的信纸,因为捆在信筒里还有皱皱巴巴的,穆祈倒出信纸摊开看去,只看了一会儿就脸色大变,立刻转过头对那名下人问道,“那只鸟儿向哪飞了?” “回相爷,向东飞去了。” “你先下去吧。”穆祈点了点头,表情已经恢复平常,淡淡说道。 那下人闻言恭敬地退下了,此时步怀远已经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穆祈身边,担心地问道,“怎么了?信里写了什么?” 穆祈猛的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步怀远,“你娘是不是失踪了二十年?” “怎么突然问这个?”步怀远皱眉。 “如果信中不假,你娘当年是去寻救治你的方法,现在已经找到了,来信便是让我们过去!”穆祈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这封信简直是最后的救命良药,如若是真的,那么步怀远的命就有救了。 “小祈。”步怀远冷静许多,他从穆祈那里接过信看了一遍,皱着眉凝声打断了穆祈的激动,“这封信不知真假,太过蹊跷,莫要轻信。” “不管真假,总要一试!”穆祈坚决地说道。 “疑点太多。”步怀远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如果真是我娘来信,为何不是送到安国侯府,却是送到丞相府?何况信中所说的无音岛闻所未闻,东海之东更是太过遥远,根本是虚无缥缈。” “可这字迹就是娘的字迹,你看不出来吗?!”穆祈夺过信纸,揪着眉叫道,这些日子他曾在步怀远的书房里看过一些武功秘籍,都是当年步怀远的娘当年所手写的,与这张纸上字迹几乎一样。 “字迹模仿并非难事。” “外人如何能模仿到娘的字迹!?”除了安国侯府里那几本武功秘籍,步怀远的娘根本没有什么其他书字留下,更不用说流传在外了。 “难说,无论如何,还是让人先去查探一番。”步怀远想了想还是劝道,他坐回石凳端起杯子,目光温和地看向穆祈,冷静而又温柔地说道,“你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单凭一封信在这种时候让你外出我不会放心,何况当时伤你的人还未找到,也许这是那些伤你的人的伎俩;我先派影煞卫的人到信中所指东海之东去看看,若真有其岛我们再想办法。” “等他们回来时间就来不及了!”穆祈一把将信纸拍在桌上,狠狠说道,表情愤怒且担心还有一丝痛苦,“你要瞒到我什么时候,我看到你那日偷偷收起来的帕子了!”那条染了血的帕子,即使再不知道情况,他也懂呕血不是什么好现象。本来他所有希望都在云墨之身上,步怀远要隐瞒,他也不想戳破,只等着云墨之回来,可现在明明有新的希望,他自然不能放弃。 步怀远闻言手中茶杯微颤,却仍是面色不变,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滑过腰间香囊,最后无奈叹了一口气,“小祈,我知道你是为我,但若为了一封如此来历不明的信就要冒这么大的险,我不能赞成。” “你!”穆祈气急,双手猛的一拍石桌,竟使石桌出现一丝裂缝,他怒视步怀远,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不管有多大风险,还是有人故意设局,既然有一丝希望我们就应该去看看,你明明之前答应我不会放弃的!” 步怀远一怔,看着穆祈坚决的神色,突然陷入思索:这封信确实疑点重重,但字迹是他娘的没错,甚至穆祈不知道的是,尾款的落印也是他娘的贴身刻印,如若字迹能够模仿,但这个印记也无法模仿,除非他娘被人抓走,否则这封信就是他娘寄来的。可已经消失快十年的人突然寄了一封信怎能让人不怀疑,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穆祈的情况也许两月不到就要生产,如若外出,变数实在太大,可他最近也确实开始呕血,按照当初严素所说,三到六月必亡,这封信如果是真的,也许就是最大的转机,究竟…… “我的身体很好,孩子在哪里出生都是一样,你若担心,我们便带着大夫一同前去,路上也有个照应。”见步怀远有所松动,穆祈立刻再接再厉劝道。“而且你是要孩子一出生就少一个父亲吗?!” “……”步怀远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闭上双眼,再次睁开已复清明,无奈地看着穆祈,叹道“让李乐跟着,我再安排一些人,一路必须小心,如果到东海找不到那座岛我们就离开。” “好。”穆祈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 “小祈……”步怀远宠溺地看着,也跟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那么接下来的安排必然非常重要,担心路上安全,步怀远抽调了一队影煞卫的人随行,除了李乐以外另外安排了两名产夫随行,以确保路上的特殊情况;而针对信中所言的在东海之东的无音岛,步怀远也寻了许多地图来参考,但都并未发现有标注过这个岛,对岛上情况更是毫无所知,一切也只能等到了东海以后再做打算了。 东海不在昭国境内,如果前去,稳妥的办法是从水路绕行直达东海,但若想快,便是一路向东,经安国而穿,至东海沿岸,步怀远与穆祈两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节省时间,从陆路走,如此一来两人身份必然需要隐瞒,好在安国国风开放,两人扮作商户经过,倒也没什么。 此一去少则数月,多则一年,自然不能撒手就走,步怀远特意进宫向容楚华禀明了此事,容楚华因为知道步怀远身体之事,自然是同意了,还嘱咐了两人一路小心;而穆祈则去了趟将军府,向白一道别,虽然只认识了几个月,但对没有什么朋友的穆祈来说,白一也算是值得道别的人了。 本来一切都准备妥当,但严素得知两人要带李乐出京后却是坚决反对,甚至表示如果两人是需要医生随行,他可以陪同随行,却不让李乐跟随。对步怀远和穆祈来说来说,自然医术更好的严素跟着一起去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但严素毕竟是御医院医座,擅自离京影响不小,就在步怀远还在考虑是不是带严素前去的时候,李乐却先一步发了火,冲回了御医院和严素大吵了一架,最后包袱款款跑到了步怀远面前,称严素已经同意,他们可以出发了。 虽然不知道李乐究竟是怎么说服严素的,但既然已经成功,他们已经没有再耽搁,众人最后休息整顿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离开向东而去。 因为伪装商户,一行人驾了四辆马车而行,一辆是步怀远穆祈休息的,一辆给了李乐和那些不会武功的产公,一辆是平时照顾的下人,还有一辆则是装了一路所需的药材和一些其他药材,剩余的会武功的侍从和影煞卫的人都是快马轻骑随行在队伍左右。 步怀远和穆祈就扮成了出门经商的夫夫,做的是医药生意,剩下的人则都是家里的下人护卫,李乐则依然是大夫,负责检验药品之类的,虽然队伍人数不少,但一路低调而行,也还是较为顺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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