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婚姻 上——蜜三刀
蜜三刀  发于:2014年06月21日

关灯
护眼

 文案:

 被董事长钦点去和他家小少爷相亲, 李兔子才知道原来嫁入豪门也不是女明星的专利。 原想两头买卖一头做和小少爷相约假结婚, 谁知一不留神害那个小流氓一头栽进婚姻里。 小流氓说:“我都浪子回头变忠犬了,你还不回来给我娃当爹啊?” 李兔子拨拨算盘:“不急,咱总得先把成本收益好好算算清。” 总结起来还是那句老话——同志们,结婚有风险,相亲需谨慎! 内容标签:契约情人 娱乐圈 都市情缘 主角:许惊涛,李铭 配角:有副CP 第1章 许惊涛抖了抖跷着的二郎腿,烂泥似的摊在椅背上打量坐在他对面略有些拘谨的男生。 算不上让人一见惊艳的容貌,五官倒是精致,二十二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显得还要年轻些,虽然这样的场合显然他也很不自在,却仍然保持着良好的教养,笑容……非常甜美。 这是许惊涛第一次见到李铭这个人的真容,虽然之前偶尔在出席为他而召开的家庭会议时已经听父母多次提过这个名字,但这不代表什么,这样的名字以前也在父母的口中出现过,对他而言,也仅仅只是个名字罢了。 “李铭是么?”许惊涛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随口问。“嗯。”李铭点点头,微笑的表情却有一瞬僵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依然带着笑说了句,“这里是公共场合,禁止吸烟的。”许惊涛挑了挑眉,看了一圈周围,咖啡厅里已经有其他的客人向他们投来厌恶的眼光,许惊涛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毛病真多。”按掉了香烟。 “你会点什么?”许惊涛问,“声乐怎么样?”“还可以吧。”“舞蹈呢?”“主要学的是街舞,Hiphop和Poppin比较擅长……”“钢琴会么?”“呃……会一点。”“演技如何?”“去年才开始上表演课,今年又加了台词课,演技还谈不上。”“你多高?”李铭仿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1米75。” 许惊涛暂停了盘问,灌下面前的半杯咖啡,才又冲他扬了扬下巴,“你这样资质平平的,混演艺圈也没什么出路了吧,怪不得愿意跟老头子做这笔交易。”李铭的脸色已经微微有些不好看,但这并没有能阻止许惊涛继续说下去,“ 你是老头子给我找的结婚对象里最普通的一个。”说完,吊起嘴角劣质地坏笑,仿佛在看着李铭的笑话。 李铭收起笑容,放下一直捧在手里的果汁杯,更加端坐正上半身。许惊涛以为他准备说些什么,或者是分辩,或者是斥责,但李铭一直没有开口,只是略微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他,看到他有些发毛。 “你看什么?”终于许惊涛先无法忍受这种沉默,还有那种打量不明生物的眼神。“我看看你能配得上多好的结婚对象。”李铭淡淡地说。 第一次见面如预想中的不欢而散,李铭当然也没奢望许惊涛能像个绅士一样送他回家,他的家和见面地点一个城南一个城北,所以当他转了好几趟车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回到家时,天色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李铭家的房子是城乡结合地区很常见的那种自建砖瓦房,灰觑觑的,也没翻新过。以前门前的广场是完全开放的,最近两年才起了围墙锁上了铁门。 开门的声音引起屋子里人的注意,李铭才进院门,便有一个男孩子从窗户探出脑袋来迎他,“哥!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啊,今天舞蹈课学了新动作,多练习了会儿就忘了时间。”李铭顺手反锁上院门的工夫,弟弟李昕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那你又没吃饭吧?”没有等他回答,已经认定了似的吩咐,“我把饭给你热一下,你先去洗澡。” 李铭习惯地揉揉鼻头,应了一声,在这个少年老成的弟弟面前,他大概注定是听话的命。 初夏的天不算很热,但也已不寒冷,连天的阴雨让太阳能热水器发挥不了作用,热水瓶里有热水也懒得用,好在李铭不娇气,就着半冷不热的水冲洗了起来。 下午和许惊涛的见面像过电影似的不停在李铭的脑子里回放,许惊涛轻蔑的语气,厌恶的神情,他都看得很清楚。 许老先生,也就是李铭所在经纪公司的董事长,第一次跟李铭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也很惊愕,卖身、潜规则、包养,一瞬间他的脑海里能反应出的只有这些词。但是许老先生说得很清楚,只要他和许惊涛的关系确定了,即便没有法律保护,即使不可能公开,许家也绝对不会亏待他,不仅可以让他马上出道,还可以把公司最好的资源都安排给他。许老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李铭不知道这算不算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并不是许老爷子唯一选中的人,就像小时候在学校,他一直是好学生,却不是拔尖的,他不是最佳人选,之所以能有轮到他的这一天,左不过是前面的都已经被许惊涛用各种办法解决掉。 五年的学员生涯,当年和他同时进公司的人早就出道了,否则便是已经改行,细细算来,似乎只有他还在漫无尽头的等待着,许惊涛虽然恶言恶语,有一句话却说对了:资质平平。五年里其实他学习了很多,从声乐部到演艺部所有老师的课他都上过,不管什么才艺都能稍微露一手,老师说他其实是个难得的全才,只是可惜了,没有特长,没有特色。可是自从他放弃了理想中的大学选择了这条路,他也就没有办法再后悔了,只有坚持。 和许惊涛短暂的相处,李铭已经大概可以断定,他和许惊涛不是一路人,许惊涛那样的人,是他一向最不愿意招惹的品种。 李铭打了个寒战,这个天拿冷水洗澡真的还是蛮凉的,今天李铭并没有真如他所说练习了一下午的舞蹈,也就没有什么汗水要清洗,简单冲了冲换了干净的背心回到院子里。 李家的院子里有一架茂盛的葡萄,是在李昕出生那年,父亲带着李铭一块种下的,葡萄架下摆着木头桌凳,李昕已经把热好的饭菜放在桌上。 李铭擦着头发坐下,瞄了一眼漆黑的屋里,“爸妈呢?”“去舅舅的排挡帮忙了。”李铭点点头,没有问下去,开始吃饭,从中午起就没有好好吃一顿,下午又只灌了两杯果汁,现在真有些饿坏了。 李昕坐在对面桌边看着他吃饭,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嗯?”李铭抬起头,察觉到弟弟忐忑而认真的表情。“我想,把胡琴课停了吧,我不学了。”李昕小心翼翼地说,声音很轻,半低着头,“咱们家里条件就这样,也不是很富裕,爸妈和你都这么辛苦,给我学琴还要额外多出好大一笔开支,反正我也快高考了,学琴也挺耽误时间的。” 李昕说完后,李铭抱着饭碗嚼了半天,才斩钉截铁地开口,“我不同意。”“哥……”“学费的事不该你操心,你喜欢音乐,而且也有天赋,不该半途而废。”“可是我快要高三了,总该集中精力考个好学校,将来找个好工作,哥你当时不也是,为了咱家放弃了理想的大学,你一直心心念念想做医生的……”“你跟哥不一样,”李铭一咧嘴,笑着揉揉李昕柔软的头毛,“哥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看眼前,你有能力兼顾就别荒废了。”“可是哥……”“好了,这件事不许再提了,再提哥生气了。”李铭佯装生气地拉下脸,虽然平时他向来和善,但冷下脸来时,也会不近人情令人生畏。 李昕其实是有点怕他的,虽然李铭总是对外人说,他这个弟弟可有主意了,他在家都听弟弟的。 李昕不再说话,陪着他坐了一会儿,就先回屋去了。院子里只剩下李铭一个人时,他才明显慢下了咀嚼的速度,葡萄叶在晚风中散发着特别清爽的味道,这个院子,不知不觉的他竟然已经在这住了二十来年了。 二十年,在这个城市,已经变化得翻天覆地,在这个院子里,时间就好像静止了一般,除了孩子大了,大人老了。李铭扒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弟弟的房间传出抑扬的二胡声,快速流畅,迸发着青春的冲动生命的激情,李铭听了一会儿,却听出了异于平常的一点躁动。 李铭紧紧抿着微微上翘的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2章 许氏娱乐的大楼前经常会聚集着很多十多岁二十出头的粉丝,等着见一面她们心爱的偶像。每天进出公司,李铭都要从那些女孩子或者男孩子中间穿过。有一次他被一个小女孩儿拦住,女孩儿楚楚可怜地求他帮她要公司中某个当红明星的签名,那个明星和他差不多同年进公司成为学员,很多课都一起上过,多少也有些交情,要个签名总不是难事,李铭虽然有些意外,却很好说话地答应了她。从此以后,仿佛开了先河,隔三差五便有小粉丝找他帮忙,他能办到的也大都不太推辞。 对于这些请求,李铭不太懂得拒绝,也不嫌烦,看着那些十来岁的少男少女,就像是看着自家弟弟似的,所以能帮也就帮了。长此以往,虽然还只是个未出道的学员,渐渐的在粉丝圈里也有了些知名度,不少人都知道许氏有这么一个学员,有时候看他的脸色淡淡的,以为不好亲近,却意外地好脾气,有时候又笑得特别甜,卖起萌来手段高超,可爱得与年龄不符。 李铭就是这么样一个人,他对每个人都笑,时刻散发着讨人喜欢的气场,即使在他并不快乐的时候。 周一的上午惯例有一个学员晨会,这次参加晨会的还有公司演艺部年轻的总经理,之所以他会出席,是因为将有一批新人通过公司投资的新剧出道。 散会时李铭被单独留下,在其他学员散去时好奇探究的目光注视中,李铭摸摸鼻子,那些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许总。”他再次正式地跟许惊鸿打了招呼。“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叫许总显得多生疏的,”许惊鸿笑着纠正,“跟小涛一样叫大哥吧。”李铭咬了咬下唇,然后回答,“那叫鸿哥吧。” 许惊鸿无所谓地耸肩,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指了指椅子示意李铭坐下,“我见了你的表演老师,他的意思是这次这部剧里的几个主角都不适合你,作为出道作品不太好。”李铭笑了笑,“我知道,程老师跟我说过,我的演技还不成熟。”“之前你一直是准备以歌手出道的,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尽量多地在出道前学习技艺,这样演艺生命才能长久。”许惊鸿说得诚恳,即便李铭知道,他这样的安排不可能没有私心。 “昨天的见面怎么样?”忽然许惊鸿换了话题,李铭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许惊涛是怎么评价的?”“他说很不错,你们也很谈得来,他很满意。”李铭皱了皱眉头,对这个回答深感困惑,许惊鸿也注意到他的表情,并不意外,笑着继续说,“你不用奇怪,每次他都这样说,这是他难得不跟老爷子对着干的时候。”“他和董事长对着干的话,董事长就能名正言顺的要求他和女人结婚了。”李铭这样想着,不觉好笑。“就是这样,”许惊鸿哈哈大笑,“这爷俩各怀鬼胎,都在曲线救国。”李铭却不太笑得出,作为当事人之一,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笑的立场。 “其实你的资料是我推荐给父亲的,”许惊鸿诚实交代,让李铭有些困惑,“在公司里能做到和谁都不结怨是很难得的,我觉得你能和小涛相处得下去,不过没想到父亲真的选中你。其实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希望你勉强,你可以跟我说实话,毕竟是我把你牵扯进来。” 许惊鸿所说的话完整地解释了李铭困惑了好几天的疑问。从许老爷子突然将他叫到办公室的那天起,他就一直迷惑不解,五年前进公司时他也曾经是学员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个,虽然年轻青涩却已眉目如画,可当他在耗到22岁了还没能正式出道,时间早就将那些优越之处消磨得所剩无几。公司里有才有貌又希望攀上许家少爷的大有人在,怎么样也不会轮到他这个甚少在老爷子面前晃荡的老学员。 “小涛性格一向比较乖张一点,不熟悉的人都会有些怕他,但他的本质不坏,这点我这个做哥哥的倒是可以保证。”许惊鸿重新给李铭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温和地追问,“不妨跟我说说,你怎样想?” 李铭捧着水杯,努力的去想。他没在想许惊涛是个怎样的人,也没在想和他是否相处得来,他只是脑海里挥之不去双鬓花白父母的身影,懂事的弟弟,还有这些年来的付出和等待,他已经22了,弟弟也快要高考了,他必须挑起家里的重担,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他很好。”再开口时李铭依然笑容灿烂,“直来直去,挺可爱的。”许惊鸿愣了楞,才笑着说,“你和小涛有些地方还真像。” 像么?李铭自问,却并没有得到答案,或许像吧,如果他也像许惊涛一样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养尊处优,或许真的会像也不一定,可是他们的人生,从来就是截然不同的。 这一天李铭上完声乐课就收拾了东西,在公司外的公交站台上,李铭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许惊涛的号码他早就有了,存在通讯录里还一次没用过,他想把许惊涛约出来,继续完成相互认识的程序。手指犹豫地在手机上游移着,虽然他决定了努力接受上天的这次前途未卜的馈赠,真事到临头,却仍然难下狠心豁出去。 此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定睛一看,竟然是许惊涛发来的短信,言语简单粗暴:五点,昨天那店,不许迟到。 李铭来不及讶异,因为他瞄了一眼手表,已经四点三十了。 有了第一次的剑拔弩张,第二次的见面就轻松多了,李铭颇为想得开,不管这次交流的成效如何,再差总也不会比上次更差了。 终于赶在规定时间到了约好的那家茶餐厅,李铭喘了口气,撸撸有些吹乱了的头发,才走进店里。服务生热情地迎上来,简单交流几句,便将他带到了包厢的雅座。 许惊涛正没骨头似的仰在卡座沙发上打游戏,李铭进门了也视若无睹,只冷冷说了句,“迟到了四分钟,时间观念太差了。”李铭放下背包,坐到许惊涛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桌上已经点好的绿茶,“路上堵车了,跑过来的。”许惊涛闻言,才抬起眼皮瞅他,李铭的额头上有一层薄汗,脸颊也泛着红润,喝下一杯绿茶仍然还有些气喘。 许惊涛放下游戏机,站起身,一把拽住李铭的前襟,隔着桌子把他往自己面前拉近尺把,突然的举动瞬间把李铭懵住了,微张着嘴瞪着他只是说不出话。许惊涛眯起眼睛,视线恰如暗夜中灌木丛后隐藏的危险,直直的打量。 “原来你长了两只兔牙,”许惊涛忽然弯起嘴角,笑了出来,“怪不得嘴唇这么翘。”他放开手,重又倚了回去,一副令人讨厌的玩世不恭模样。 这种态度突然的转变,让李铭一时有些不能适应,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下意识的听到自己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和兔牙没关系,这是遗传,我弟弟也是。”话说出口,才想起弟弟整牙之前,似乎也是有兔牙的。 随后便是很长时间的沉默,虽然是许惊涛把李铭约出来,但他似乎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李铭暗自猜测,或许这是他为了应付家里人的盘问,想到这里不由得伸头向窗外看了看,是否有人在暗处盯梢。 “那个……许先生……”“我有名字。” 才开口就碰了钉子,果然许惊涛并没打算和他好好说话,摸清了态度,李铭反而有了些底,清了清喉咙,重新开口,“好吧,我们年龄也差不多,那我就叫你惊涛了。”瞟一眼许惊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于是接着说了下去,“你的态度我大概可以理解,其实我并不爱好同性,所以你其实不用很在意我的存在。如你所言,这就是个交易,董事长只是希望你身边有他放心的人,而我希望可以尽快出道。” 许惊涛拧了拧眉头,有些讶异李铭的直接。自从十八岁时同当红男模夜店激吻上了娱乐头条,家里人便如临大敌地开始搜罗与他年龄相仿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直到世家好友家的姑娘们都被他得罪得差不多了,许老爷子也终于气得拍了桌子把这个叛逆成性的小儿子赶出家门。原本他的意思,是这孽子在外知道了世事艰难,也就低头服软了,谁知这一放出去,许惊涛不但没有学乖,手下召集了一帮小弟,更加难以管教。许老爷子没辙,到底舍不得亲生儿子,又怕他在外真的捅出什么败坏家门的大篓子,不得已找回许惊涛谈判,父子各退一步,家里可以接受他的性取向,但不允许他在外乱搞,只可以有一个固定伴侣,形如婚姻。 许惊涛一贯桀骜难驯,这样的约束他是不可能同意的,可是大哥私下跟他说,父亲身体近来每况日下,实在受不起气操不起心了,老人家有生之年暂且顺了他的意,也算是尽孝,许惊涛这才答应。虽说如此,许老爷子到底放不下心,又开始张罗起给他找个自己信得过的同性伴侣。在李铭之前,父亲已经给他找过两个,和李铭不同的是,他们都对许惊涛表现得很满意,并且极尽讨好,而像李铭这样,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对他没兴趣,纯粹交易的,还是头一个。 “既然,你不喜欢我和董事长做交易,那不如咱俩做个交易吧。”李铭生硬地微微笑了笑,“你接受我做你名义上的伴侣,但我不会干涉你任何的私生活。” 第3章 许惊涛回到自己的住处时,意外发现大哥许惊鸿的身影。“你偷配我的钥匙?”许惊涛叉着腰粗声责问,而许惊鸿则相当淡定,端出刚煮好的泡面,亲切地招呼弟弟同吃,许惊涛剜他一眼,夺过碗不客气地一掇筷子吃了起来,边吃边抱怨,“从小到大,就没见你会做点别的。” 许惊涛的埋怨许惊鸿并不当作回事,擦擦手坐到一边,“你哥就这点手艺了,以后有人给你做好的。” “老头子让你来打探口风了?”许惊涛埋头吸溜面条,对兄长的态度也并不十分尊敬,“你说老头子要是知道你也跟我一路货色,得是什么心情呐?”“你不是紧赶着断了我的后路了?”许惊鸿笑了一声,一巴掌扇在弟弟的后脑勺上。许惊涛嬉皮笑脸地,嘴巴外面还拖着几根面条,嘶溜一声吸进嘴里,汤汁溅了四下,“不好意思了啊大哥,谁让你藏得那么深,连我都瞒!” “说出来又怎样,我是长子,能跟你一样胡闹么?”许惊鸿的眼神黯了黯,“爸爸问你什么时候带李铭一起回家吃个饭。”“老头子一个比一个着急啊,这回这个他是有多满意?”“由着你慢慢处,怕你再把人吓跑了。” 许惊涛停了停筷子,想起了下午李铭跟他说话时的样子,鼻腔里轻慢地哼了一声,“这个看起来可不好甩,”许惊涛扬了扬下巴,“知道他今天跟我说了什么么?他要用形婚跟我做交易。”许惊鸿噗地笑出来,“这不是正好合你的意了。”“老头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要找也找个老实点的,找个混娱乐圈的戏子。”“唉,你这可是职业歧视啊,”许惊鸿忍着笑,“李铭是个不错的小孩,只要你们恩恩爱爱,人际方面公司会照顾到他的。”“滚你的蛋,恩爱个毛恩爱!”许惊涛一下子被戳得跳脚。 如许老爷子所愿,这顿家常便饭的时间很快就定了下来。许惊涛通知李铭的时候,李铭没有太多意外,虽然看起来程序发展地有些着急,但细想起来从一开始就不是按照正常逻辑来的,发展成什么样倒也不奇怪。 约定的那天是周六,李铭照例去到公司做声乐练习,到下午五点,看时间差不多,收拾了下换了件白衬衫八成新的浅色牛仔裤,对着镜子照了照,微笑满分,看起来乖巧又不张扬,想必会很讨长辈喜欢。 出大楼的时候,遇到了许惊鸿,许惊鸿温和地问,“小涛来了?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东西让他带走。”李铭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许惊涛他没来。”“没来?”许惊鸿奇怪地看了看手表,又问,“今天不是约好了去家里吃饭,那你怎么过去?”“我坐公车去就行,挺方便的……”话还没说完,许惊鸿就沉下脸,嘟囔了一句“不像话”,便给许惊涛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声音很杂,人声哄闹,许惊鸿简单命令弟弟马上来公司接李铭一同回家,饶是许惊涛不情不愿,也抵不过大哥态度的强硬。 四十分钟后许惊涛臭着脸出现在公司地下停车场,李铭拎着许惊鸿事先替他们准备好的孝敬老爷子的礼品,一猫腰快速钻进车里。他并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他跟二少爷有什么牵扯不清,或者更糟,被娱记察觉。 临近盛夏气温上升,许惊涛的车里空调开得很大,骤然进来的李铭不禁打了个寒颤,全身的寒毛都树了起来,他有点想让许惊涛把空调关小点,可许惊涛绷着一张脸,让他思忖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许惊涛冷不丁的开口,虽是问句,却尽是责备的语气。李铭习惯了许惊涛没好气的说话方式,对于这般责备,倒也坦然,淡淡地回答,“我是打算自己过去的,不凑巧遇到鸿哥了。”许惊涛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恼怒的气场仍然没有散去,李铭从反光镜里看到他一脸阴沉,心下想着,饶是如此生气,也还是懒怠跟他多费唇舌,当真讨厌他至此么?想至此不觉轻笑出声。 许惊涛能同意他各取所需的建议,助他顺利出道,李铭已经很感激,他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许家的门第财势,即便事到如今,他也从未想要高攀。进公司这么多年,虽没有正式踏足娱乐圈,那圈子里的人事也多少耳濡目染,借用一句十分普及的流行语,娱乐没有圈,为了上位,只要是能用到的人脉关系,不管用怎样手段抓牢都不足为过,何况这些男男女女的事。身边同性或者双性的朋友不在少数,有些是他眼见着由直变弯,李铭私下里疑惑过,性取向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能够改变,还是仅仅为了生存的逢场作戏。他没有问过,怕自己无心揭了别人的伤疤,倒是有些原本无所谓的朋友,反倒会劝他不要太拘束,混这个圈子的,太清白了惹人嫌,不说别人,单看他自己,若不是太抗拒规则,何至于默默无闻到现在。这个道理李铭自然是懂得的,可真的要他开这个例,却又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逃避,说到底还是会瞧不上这样的自己吧,不到无计可施,也抵死不肯走这最后一步。 这个对象是许惊涛,或许这也是让他松懈了底线的原因之一。李铭是董事长挑选的人,在许惊涛看来,自然与眼线耳目无异,每次见面许惊涛都毫不吝啬地表现出他的厌恶,正是这样,李铭可以自我催眠得将这看做是一件双方得利的互相帮助,而不是他最瞧不起的权色交易。 忽然一个惯性,车子停了下来,李铭看了看窗外,虽然没有去过许家居住的别墅区,也知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路边上显然不会是目的地。李铭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许惊涛,却发现许惊涛也正看着他,盯着他的脸,不知道在看什么。“怎么停了?”李铭问。 许惊涛给车熄了火,点了根烟,仍然看着他,吐出一口白雾,“先说说吧,你准备用什么姿态去见我父母?”许惊涛的目光过于压迫,一如他一贯的行事作风,众所周知许家二少爷打小便不学好,打架闹事是家常便饭,一个不顺心让小弟把老师套起来教训了的事都做过,长大了更是放肆,黑白两道都混着,可以说除了正经事不干,其他什么都干。第一次见许惊涛的时候,李铭对他的目光还是比较忌惮的,不过两三次接触下来,他发现许惊涛也不是传说中的蛮不讲理,动不动就武力解决,何况论武力,李铭好歹也学过几年武术,倒不定真惧怕他什么。许惊涛的问题问得突兀,可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他们两本不是正常的情侣,突然这样一同出席家宴,又是第一次见长辈,是该好好想想怎样姿态才合情合理。 “董事长和夫人只想要一个本分老实的儿媳,但未必真想看你和男人过从亲密吧,你像平常一样,我配合你就行了。”李铭说完,许惊涛没有立时接话,而是默默把手里的香烟吸了好几口,烟味不可避免地飘到李铭那边,让他捂住嘴巴咳了好几声。“你不抽烟?”许惊涛玩味地问道。“不抽。”李铭微微把头别向另一边,显然是讨厌这种味道。“也不喝酒么?”“偶尔喝一点,没什么量。”“下回去喝酒吧,比在那种装逼的咖啡厅里扯淡好点,至少还有点事可做。”许惊涛突然提议。 “啊?”李铭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许惊涛是在提议下一次约会的安排,这倒挺让他意外。他以为许惊涛既然瞧不起他这样的人,也不会想跟他深交,最多也就是在父母面前做做样子,不会管他如何交差,也不会因为将来要长期合作而相互熟悉。现在看来,许惊涛其实比外表看起来要好相处得多,也有风度得多,“好,我也不喜欢那种拘束的地方,东西又贵,也吃不好。” “见到我妈的时候,笑开一点,装装可爱,她只吃这套,别老一副苦大仇深的脸。”许惊涛叮嘱,虽然不中听,李铭却能听出他是有意帮自己的。只因第一次见面起气氛总是会变得怪异,李铭也就很少对许惊涛有什么和善的表情,许惊涛自然不知道李铭在人前是出了名的最会伪装乖巧,最得前辈喜爱。“嗯,我记着了,”李铭瞬时换上一张笑脸,原本中心唇尖上翘的嘴巴两边也弯了起来,又露出两只兔牙来,“谢谢你提醒。” 李铭的笑是非常漂亮的,这一点即使见惯了美人的许惊涛也不得不承认。李铭的五官本来就精致,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精致,让人见了就生不出防备的心,只是他不笑的时候又相当冷漠,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只要一笑,就像是笑到了你心里,发自内心地感受得到那中间的快乐。 “兔子。”许惊涛唤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意思。李铭不明就里地“嗯?”,许惊涛简单添上一句,“你笑起来像。”李铭微微脸红,低下头看自己的手,似乎不很高兴,也是,有哪个男人喜欢被这样比喻。 李家兄弟两个,李铭的相貌比弟弟李昕要漂亮很多,年少时总是因此而被夸奖,长大了却因此生出许多烦恼,总是让人笑话男生女相,气势不足。其实李铭更喜欢弟弟那种相貌,虽然和他相像,却更俊朗些,天生有些平民贵公子的气质。李铭自知以他的条件,往影视方向很难发展,演不了高帅富,也演不了高大全,去掉这些,男主角的选择余地就更小了,当年进公司时最大的优势,如今却成了约束他前途的桎梏。 一时车里也就安静了下来,许惊涛默默抽完一根烟,才重新发动了车子,一路疾驰,直奔许家别墅而去。 第4章 许家的府邸座落在城东依山傍水的别墅区,从半山腰上俯瞰城市风景,视线开阔。细算起来许家并非豪门望族,许老爷子年轻时也曾潦倒,后来做娱乐业而渐渐富起,也不敢忘记时时警醒自己,所以许宅的装修陈设,一应都十分朴素,倒不像豪门贵胄通有的排场。李铭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人家,又是自己公司的上层,将来说不定关系还要更近一层,原本有些忐忑,但见到许家的风气如此平民,却也油然生出一些亲切感来。 这次家宴并没有外人,只有许老爷子、许夫人、许惊鸿和他们俩,两个做家事的小姑娘忙完了晚饭,许夫人便放了她们的假,让她们提前下班回家。饭桌上许夫人将李铭拉到身边来坐,反而把许惊涛赶到了下手,许惊涛挥挥手,一副随你们便的模样,许家父母却会错了意,以为是儿子当着他们的面不好意思。 李昕从小内向,长大一些后就不怎么爱跟父母撒娇,斑衣娱亲的任务便一直留给了当哥哥的李铭,所以与长辈相处对他来说本是信手拈来的事,不消多时,便和许夫人交谈得十分融洽。许惊涛兀自低着头吃东西,同时侧耳听着家人和李铭的交谈,李铭在和长辈说话时细声细语,时不时顺着对方的意思发出恰到好处的轻笑。许夫人是第一次见李铭,之前也曾从大儿子口中多番打听他的人品,许惊鸿对他的评价不差,许老爷子似乎也满意,但到底没有亲自看上一眼,总归放心不下。许夫人自诩还是比较会识人,也信一些面相的说道,见到李铭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不是个狡诈奸邪的面相,言谈举止也颇有家教,顿时便好感大增。她知道许惊涛平素结交的那些男男女女大多在社会上混迹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的油腔滑调,没有一个是她看得中的,若真有哪天许惊涛从那些人里带回来一个两个,还不如李铭这样的或许更宜室宜家些。 “惊涛,别光顾着自己吃,也给李铭夹夹菜。”许老爷子发了话,众人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到许惊涛身上。许惊涛正啃着鸡翅,闻言也没放下,叼着鸡翅看李铭一眼,李铭连忙抢过话,笑着说,“是我不好,光顾着说话,冷落你了,”又夹了一只椒盐虾放到他碗里,“可别生气呐。” 许惊鸿在对面噗嗤笑出声,被弟弟瞪了,才忍住笑抱起饭碗。许家父母见他俩这样融洽,李铭又能受得了许惊涛的性情,便也不再疑虑,信了他们果真已经开始培养感情。 许惊涛看着自己碗里那只大虾,心想李铭的演技还真是自然,弄得跟真的似的,既然如此,自己当然也不能输给他,“我哪里生气了?”伸出筷子在几个盘子上方比较了一圈,夹起一块肥厚的玫瑰扣肉送到李铭嘴边。 这过于亲密的举动让李铭下意识躲开了一些,才想起来许惊涛的父母还在身边,许惊涛的筷子直直的杵在嘴边上,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只得硬着头皮张开嘴。许惊涛不怀好意的抽动嘴角,筷头一转,竟把扣肉送进了自己嘴里。李铭仍张着嘴,眼见着那块肉落进了许惊涛口中,顿时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只是还没容他有什么情绪的工夫,许惊涛紧接着扣住他的下巴,吻了上来。突然的变故让李铭惊得睁圆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由着他油花花的唇粗粗撵过,往他合不拢的嘴巴里推进一块三分肥七分瘦甜腻的玫瑰扣肉。 李铭的脸色瞬间红了白,白了又红,煞是精彩。 许惊鸿终于再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连同样受到惊吓的许家父母,也不禁相继笑了出来。他们自然不知道这是个戏弄的亲吻,而李铭才真是叫骑虎难下。眼见着自家兄弟把局面闹得有些过头,许惊鸿才勉强停了笑,出面圆场道,“小涛你也够了,人家李铭是老实孩子,都被你弄得不好意思了。”许母也拍着李铭的后背,让他不爱吃肥肉就吐出来,倒是给了他一个好台阶。李铭僵硬地笑笑,捂着嘴巴囫囵嚼了几下把肉咽了下去。 “李铭这么好的性子,真是难得啊,”许夫人回头看她的丈夫,笑着摇摇头,“可不能让你儿子委屈了人家。”许惊涛敲敲饭碗,“唉,妈,我哪里有委屈他了,你也偏心得太明显了点。” 许老爷子显然更赞同妻子的观点,认认真真地说道,“将来李铭进门,我们也是要给你们正式操办一下的,虽不通知多少亲友,仪式肯定是不能少的,到时候惊涛若是对你不好,也有家里长辈好替你做主。” 李铭点点头,谢了许家父母的深谋远虑,暗自想着他若是个女孩,听到未来公婆说了这些必该开心极了,只可惜他是个男人。 和许惊涛的事他至今未敢向家里提起,他不知道如果他说了,家里人会用怎样的眼光看他。 晚饭过后,许家人本想天晚了就留李铭住下,李铭想着并没有跟家里说晚上不回,怕被问了没法自圆其说,许惊涛也不愿意在家里待着,宁愿回自己的公寓,两个人便合力推辞了。 下山后,许惊涛直接把车开进了城区,李铭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到自家附近还有一班公车能赶上末班,便跟许惊涛说,随便在哪个35路车站放他下来就行。许惊涛没应答,反而岔开了话头。 “我今天配合得怎么样?”昏暗的车里视线不清,隐藏了许惊涛劣质的笑容。提到这个,李铭果然又开始不自在,反复清了几次嗓子,也没说出一句来。“刚才我爸妈说的你都听见了?”不再等李铭开口,许惊涛又接着说道,“你要答应我家老头子的要求,就得进我家门,以后也别想还能脱身出去,娶老婆生儿子都甭想了,以后你想后悔也没得回头,这样你也愿意?” 李铭双手的十指交叠着放在身前,指节有些发白。和商场老狐狸做交易的后果,他自然清楚成败得失都不可能由他决定,就算许老爷子现在看起来慈眉善目,那也是因为他听话好用,难保将来没有鸟尽弓藏的一天。到那时候,他的前途命运又是一场豪赌,赌他能不能用这有限的时间和机遇在行业内站稳脚跟,赌他能不能与许家的势力对抗。但是,对如今的他来说,走不走这条路,又哪里由得他呢? “要得到想要的,肯定要有付出的。”李铭用低低的声音说着,仿佛是说给自己。 外面的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越来越大,水迹洇花了车窗玻璃,小车在空旷的小街上灵活地转了几个弯,停下时已经到了李铭家的巷子口。“你认识我家?”他有些奇怪,而许惊涛只平静地说明了一个事实,“我有你所有详细的资料。”“哦……”李铭自嘲地笑了笑,拿起后座的背包,“谢谢你送我,那我先回去了。” “李铭。”忽然许惊涛喊了他一声,他停下开车门的动作回过头,正好看见许惊涛欺身向他压了过来,几乎是本能的,他向旁边闪身躲了开去,车里地方很小,他已经贴在了车门上没有地方可躲。许惊涛停在那儿,并没有继续追逐的意思,只是在很近的地方仔细看他受惊的黑色眼眸,“我是不会娶一个摆设回去的,你还是考虑清楚再说吧。” “没有举行仪式,就还不算结婚吧,”静默许久,李铭抬起头,眼神里已经并没有太多情绪,“等我们正式结婚了,我会尽到伴侣应尽的义务。”许惊涛皱眉,似乎觉得面前的人有些不可思议,“你不喜欢男人。”“不是不喜欢,是没喜欢过。”李铭微微一笑,“如果现实需要,我也可以让自己试着喜欢。”“我也不喜欢你。”“没有关系,我说过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当然也不需要你喜欢我。”“你对爱情和婚姻的态度一直就这么消极吗?”“看多了吧,我们这个圈子的人谈恋爱太累了,不如干脆放弃。” 雨水在车子上冲刷形成了厚厚的水幕,仿佛把外面的世界与车里分隔开来。 此情此景之下,李铭并没有对许惊涛有所隐瞒,那确实是他的爱情观,从进入许氏成为学员,他经历了初恋的终结,也听说过不少圈里的朋友把感情真心托付最后发现不过是被利用,就算是真的碰到个两情相悦的,也经不住芝麻绿豆点的私事全被曝光在大众的注视之下。 “你这个人,太虚伪了,对自己都这么虚伪。”许惊涛懒散地倚回驾驶座,视线仍然盯着他的表情。李铭并不以为然,笑意反而加深了些,“如果我一个人的虚伪就能让大家都高兴,为什么一定要那么真实。” 许惊涛一时竟也无话可说了。 第5章 许惊涛一向是野惯了的,从来不肯受一点点约束,哪怕是交换条件也算,在这一点上李铭失算了。许惊涛上学时成绩就没好过,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脑袋浆糊的草包,可以被父亲公司里一个混了多年也没混出道的小学员的几句话就忽悠得晕头转向言听计从。 佯装对父亲挑选的结婚对象很满意,也不消极相处,暗地里了解研究对方的一切弱点,不动声色的打击,最后逼迫对方自己提出终止合同,这是他早就手到擒来的套路。从一开始许惊涛就没把许老爷子的谈判当回事,更别说李铭的提议了。 李铭的相貌和性格都不是许惊涛喜欢的类型,他喜欢美得更张扬些的,万众瞩目,最好还带着点泼辣性子,那样才能挑起他征服的欲望,才能短暂的把心思停留在某个人身上,可是对李铭,他甚至连这短暂的兴趣都没有。虽然这个人也有些特别,但还没有特别到能让他好奇的地步。这就像看惯了钻石闪耀的人,哪里还有耐心细品连打磨抛光都没有过的珍珠。 回家的路上,许惊涛就给公司里他的人打过了电话,让他们平时“好好的”招呼李铭。他并没有一丝歉疚,因为就算是他让人去为难李铭,他也并没有违背和李铭的交易。 做完这件事,许惊涛身心愉悦地把手机扔到了后座,直接把车开到他常去的酒吧。那里没有约束,没有管教,只有感官的刺激,当然更不缺艳遇,今天也不例外。 很快他便找到了他喜欢的目标,皮肤白皙,目光迷离,勾勒着细长的眼线,性感的薄唇,风情万种,宛如妖魅。今天的收获他颇为满意,这样的美人也不是每天都能遇到,不多时他便顺利得手,将美人带回自己的公寓。 一番云雨之后,美人倚在床头,伸手从许惊涛嘴里夺过他刚点燃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他深色的唇边逸出,将他精致的妆容笼罩得朦胧难辨,只剩一片颓废的苍白。 许惊涛忽然有点讨厌抽烟的美人,把那点美好的幻觉全都打碎了,没有了美丽的皮囊,美人也就和普通人一样平庸。他颓然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重新给自己点上一根烟,为他流逝得太快的激情哀悼。 美人对他情绪的变化毫不知情,缠上来用行动要求更多的宠爱,许惊涛懒懒地抽着烟,烟头的火光忽明忽灭。美人主动亲吻着许惊涛的身躯,逐渐下移。 快感通过末稍神经传输到大脑皮层,许惊涛闭上眼沉默着享受美人的服务,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一双微微翘起的浅粉色的唇,还有露出一半的两颗兔牙,仿佛现在正是那双唇在为他讨好地忙碌,似乎还有那个已经熟悉了的清甜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说,“我说过了呀,我会尽到伴侣应尽的义务。”烟灰从烟头上断落,烫在许惊涛的胸前,令他沉溺的意识猛然清醒了些,他突然矫健翻身,把美人压到身下,放肆的动作让美人尖叫的声音都变得嘶哑。 曲终人散,美人和满室的烟味一同散去,许惊涛准备去洗澡时随手按亮了手机,看到一条未读短信,打开来看,竟然是李铭:雨很大,你安全到家了吧?时间是从李铭家离开后的几十分钟内,那时他应该正在酒吧。 许惊涛没有回复,这条孤零零的短信石沉大海以后这么长时间,李铭也没有作其他联系,说明实际上许惊涛是否安全到家也并不是他太关心的,这不过是良好教养下他认为必要的礼仪。 许惊涛最讨厌礼仪教养,和时刻不忘遵守的人。 近来李铭发现公司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他的公共衣柜常常被人恶作剧地撬开放进一些奇怪的东西,平时和他不怎么熟悉的人,从他身边经过也会投来怪异的眼光,就连他帮门口的小粉丝们要签名的成功率也大大降低。一开始他非常奇怪,多年来他在公司的为人小心翼翼,虽然不和人太亲近,也绝不会让人有厌恶的理由。后来时间久了,也多少有些流言蜚语传到耳朵里。他因为怕他和许惊涛的事被别人知道,平白生出事端,让人背后嚼舌,所以即便约会也不太去人多热闹的地方,或者刻意穿着得灰暗不惹人注意,一段时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公司里也没有传开什么波澜。李铭第一回在厕所的隔间里听到外面的人议论他时,咬着下唇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听说许总让策划部最金牌的几个去做李铭的出道企划,怎么这么看重他?”“你不知道?听说啊他们俩……嗯嗯,懂了吧。”“啊?真的哦?怪不得许总最近这么关照他!”“看不出来吧,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样子,一出手就钓到大鱼。” 听到这样的闲言闲语,一时间李铭也血气上涌,可转念想来,却是无可奈何。他攀附了许家的关系才得到上位的机会,既然是单纯的交易,那对象是许惊涛还是许惊鸿,又有什么分别? 一个人躲在隔间里的李铭,用双手捂住脸颊,只觉得全身似乎都浸在腊月天的凉水里,止不住地颤抖。可是他知道,当他走出这个隔间,依然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依然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仍旧需要对这个世界微笑,这个世界才会回以他宽容。 回到舞蹈教室,学员们说笑着从他身边擦过,转眼又只剩下他空空一人。舞蹈教室的地上散着一天下来的尘土和杂物,本该由新进的后辈学生打扫干净,可他们大概也都习惯了推给李铭,那个很好说话的老学员。 李铭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忙碌起来。门外偷偷摸摸地伸进一个脑袋,看清了没有别人,才压着嗓子喊了一声,“李铭哥!”李铭回过头,原来是一个和他关系还不错的小学员,于是露出温和的笑容,向他招招手。小男生跑到他面前,眉头都快皱到了一起,焦急地问,“李铭哥,你到底哪里得罪许二少了?”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李铭觉得,突然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是许惊涛,怎么会没想到,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许惊涛,也只有许惊涛。 那天晚上李昕的琴声依旧透过坏了门锁的旧木门飘进李铭的房间里,李铭很喜欢听弟弟练琴,一整天繁重枯燥的演艺学习后,每天晚上最惬意的事莫不过和着一曲二泉映月或是江河水进入梦乡,但这一夜,直到李昕结束练习,他仍然没有睡着。 家里商量增添电器时李铭要求给弟弟的房间装了空调,因为李昕快要升上高三,又每天要练两三个钟头的胡琴,他舍不得宝贝弟弟忍受冬寒夏暑,而他自己却只还用着微风吊扇和电热毯。盛夏的房间像一个大蒸笼,从地底下往上散发着热气,蚊香的味道淡淡的飘散在空气中,细密的汗珠渐渐染湿了贴身的背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闷热让李铭的心情烦躁无绪。 他开始回忆和许惊涛的每一次见面,去剧场听过相声,去打过真人CS,最多的是在街边小饭馆里喝酒,许惊涛自从被老头子扫出家门,便再没有要过家里一分钱,少爷生活早成过往,也习惯了平民的游戏规则,并且自得其乐。李铭对许惊涛还是有些敬佩的,毕竟不是每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都有这般坚毅的性子。他一度相信,许惊涛凶神恶煞地外表不过是为了掩藏起他孩子气的内心,只要自己坦诚相待总能得到对等的理解,可认真想来,或许还是自己天真了。 突然跃起身盘腿而坐,李铭提起一口气,打开通讯录,拨通了许惊涛的手机。许惊涛懒洋洋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时,他却忽然失了声。 要说什么呢?他一早就知道许惊涛的态度,同为年轻人,他也不喜被过多干涉生活,有时父母自认为善意的安排,他也会反抗,许惊涛如此作为原本无可厚非,难道要去质问吗?质问他为什么背后对一个战壕的战友使暗刀子,可是从头至尾,许惊涛究竟也没有亲口应允过他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惊涛等了他一会,终于打破了沉默的拉锯,“没话说我挂了。”不耐烦地说完这句,便听到李铭冷冰冰地声音,没头没脑地回答,“我不会退缩的。”通话结束了,李铭不知道他的那句话,许惊涛到底听见了没有。 第6章 李铭突然接到李昕的二胡老师打来的电话,问他关于李昕参加全国二胡大赛的事,家里商量得怎么样了,李铭这才第一次听说了这么档子事儿。 这次比赛李昕很早就已经通过了预选,可是报名时间都快截止,李昕的参赛申请还是没有交上去,老师说,这个比赛蛮有含金量,如果将来李昕要另拜名师,或是考音乐学院,会对他很有益处,所以希望家里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讲完电话以后,李铭一个人沉默了很久,正全身心投入在弓弦开合之上如痴如醉的弟弟自然意识不到他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忽然这样轻而易举地便被戳破,也自然没有察觉他的哥哥默默倚在门边的身影。李昕已经很久不要家里人陪着一起上课了,李铭一直以为,是因为他长大了,不喜欢还像个小孩似的被人看管着做这做那,所以竟然谁也没有发现,那个天真无忧的少年,什么时候起也开始有了秘密和心思。 隔天李铭去找了许惊鸿,希望可以请他帮忙预支一笔薪酬,而且数额不菲,许惊鸿当然不会对他苛刻,但也关切地询问了他需要这么一大笔钱干什么用。李铭具实相告,只是轻描淡写,他向来好强,虽然自己家境清贫许惊鸿肯定也知道,还是隐去了以免博取同情之嫌。 “既然是你弟弟,也就是自家的事,这笔钱没必要从公司走,我跟父亲说一下,直接拿给你就行。”“不用了鸿哥,记在我的账上吧,也算是对我有个鞭策,我以后会努力工作还上,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许惊鸿也不勉强,话头一转,夸张地叹了口气,感叹道,“可怜天下做哥哥的心啊,要是小涛有这么出息,我也是砸多少钱都愿意呐。” “每个人长处不一样,其实我觉得他不像大家传说的那么糟糕,是偏见吧。”李铭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替许惊涛辩解了几句,他不知道许惊涛的过去,他那种乖戾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可是看他现在和家人的相处,虽然父亲退让母亲宠溺,但在两位老人的心里,这个小儿子已经是不成器的,如果连他的哥哥也对他失望,那他还能到哪儿去寻找理解和鼓励?许惊鸿耸耸肩,不置可否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偏心了?” 闷雷似的一句,不声不响,却炸得李铭脑子里嗡得一颤。 为什么要在和许惊涛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亲哥哥面前替许惊涛辩解,以他自己不过才认识几个月的身份,实在是,没有必要的事,李铭咬了一下嘴唇,暗道一句,自讨苦吃。 李铭擅自去找了李昕的指导老师,帮他填了参赛申请,沟通了准备事宜和行程安排,学校里请好长假,做完了一切,才把已经板上钉钉的事通知给弟弟。虽然突然,但李昕对于李铭的独断没有表现出十分强烈的抗拒,这是李昕惯常的性格了,李铭自是吃准了这点,才把事儿做得这么干脆利落。默默听李铭说完,李昕嗯了一声,轻声说,“我一定拿个名次回来。”这句话李铭很熟悉,就像每次李昕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前,总要这样对他说一遍,像是承诺。 李铭把手放在李昕的肩头,突然有些不安,带着歉意地说,“对不起。”李昕微笑着摇摇头说,“我又不是好赖不分。” 李铭不知道,李昕那么聪明,是否看得透他的私心。他这辈子不能够随心所欲的追逐梦想,从他撕掉医学院的入学通知书那天起,或者更早,从他参加许氏的学员选拔脱颖而出那时起,所有的希望便都倾尽在了弟弟身上。 接连几日忙着为李昕打点行程,许惊涛定时的邀约也一推再推,李铭一边觉得这样的理由名正言顺,一边其实心里也忐忑不安。他和许惊涛之间,虽然感情是谈不上,不过合作的磨合刚刚顺畅了些,因为有他经常陪着一起回家吃饭,许惊涛在许宅出现的次数较以前频繁不少,和家人相处的方式也融洽很多,许家父母光是面上都能看出掩藏不住的欢喜,他能将许惊涛拉回许家,这就是他得许老爷子看重的最重的砝码,他只有紧紧抓住这个优势,才能在这场交易中抓住一些主动。 翻了下通话记录,从他第二次推掉约会后,已经一个星期许惊涛再没给他打过电话来。李铭决定晚上请他去吃个宵夜,喝点小酒,许惊涛似乎还挺喜欢李铭推荐的那个烧烤店,还有旁边摊子卖的小馄饨。这样打算着,便随手电话他问问他的时间安排,谁知一听到声音,哑得都快认不出是他本人。 许惊涛此时已经没什么好不好的语气可言,只是有气无力,也懒得跟他说什么。李铭说,“我去看看你,你住在哪?”话音未落,许惊涛哐得把手机扔到一边。 许惊涛很少生病,也不喜欢被别人看到他生病的样子,普通的头疼脑热,他宁愿不吃药慢慢熬着,这样任性的处理方式,居然也让他熬好了从前大部分病痛,可是这次生病,来势诡异而汹汹,像是感冒,却发不出来,躺了几天总也不见好,铁了心要跟他顽抗到底似的。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头上已经敷着毛巾,李铭搬了张椅子就坐在他的床边看着杂志。许惊涛拧眉,勉强地睁开眼睛,抓掉头上的毛巾,“你怎么在这?”李铭拾起被摔到地板上的毛巾,又抬手摸了摸许惊涛的额头,“我问鸿哥你的住址,他给了我钥匙。” 李铭的手柔软却有些粗糙,是早年练习武术时留下的茧子,指尖有些凉,掌心却暖融融的,冷热冲撞之下,带给许惊涛晕沉沉的头脑以莫名的抚慰。“还是不出热,”李铭似乎在考虑着该怎么处理这棘手的问题,“先洗个澡吧,一会儿我给你刮痧看看,说不定有用。”“你会的还真不少。”许惊涛的夸奖有些阴阳怪气,李铭也不介意,只当是没听见。 许惊涛洗澡的空当,李铭给他做好了晚饭。软糯的大米饭,一碗淋了麻油的鸡蛋羹,配上爽口的小酱菜,简单却有滋有味。许惊涛看着那些热气腾腾的饭菜,没说什么,一点不剩地全都吃了下去。这样的饭菜,记忆中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吃过,那时父亲母亲还没有因为创业而忙碌得顾不上孩子,也还没有厨艺专业的家政服务人员来照顾一家人的饮食。 “把你娶回来做饭倒是挺好的。”李铭收拾空碗的时候,许惊涛难得心情很好的对他说了句玩笑。 草草料理了晚饭,李铭在卫生间找了把合适的牛角梳子代替刮痧的工具,许惊涛十足怀疑的侧着身看他给梳子消毒准备,“你真会还是假会,别把我刮废了。”李铭无声的弯了弯嘴角,“试试看吧,反正死不了人。” 李铭家隔壁,曾经有过一个私人诊所,坐诊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中医,李铭童年时最喜欢的就是在诊所里看老中医用各种奇怪的手段治病,一开始是因为新鲜好玩,后来渐渐对治病救人有了兴趣,老中医看他有天分,也高兴教他些简单的东西,老中医临终前,还把自己平时用的十几本医书药典都送给了他,至今那些已经发黄发脆的书籍,还妥妥当当的收藏在李铭的书柜里。 “看不出来,手法好像还挺专业的。”许惊涛死狗似的趴在床上,任凭李铭手上轻重都没大反应,风池到大椎一线的出血点已然连成一片,还泛起了红肿,看得李铭都有些不敢继续,一再追问,“疼不疼?”许惊涛却被问得不耐烦起来,“你那点劲挠痒痒似的,少唧唧歪歪的,疼了我会喊。” 临时充当刮痧油来用的橄榄油,顺着脊椎被一点一点的推开,李铭不再询问,却有意识的放轻了手下的力道,直到肩胛和脊椎两侧全部出痧,才算大功告成。擦去多余的橄榄油,李铭又用手掌顺着许惊涛脊柱的方向搓揉了片刻,平和绵软的触感,落在因为刚刚刮过而敏感的皮肤上,舒服极了。 “够了。”许惊涛翻过身突然开口。李铭脱口而出,“还没好呢。”却被许惊涛瞪了一眼。 才还挺舒服地享受着,这一会儿工夫又翻脸,李铭有些莫名其妙,刚想问问清楚,一眼瞥到他睡裤下的阴影,话到嘴边陡然刹住车,涨红了满脸。 李铭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许惊涛眼里,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混着娱乐圈,居然只是察觉到自己在不经意时引起了别人的勃起,就窘迫成这样,不是亲眼见了,他还真不会相信。捉弄的心思油然而生,许惊涛努努嘴,面瘫着说,“要不然那里也揉揉?”李铭耳朵根子都快红得要滴出血,假装没听见地收拾工具,许惊涛仰躺在床头双手抱着后脑勺,盯着李铭飘忽不定的眼睛,“喂,你不会还是个处吧?”李铭没理他,所以他更加得寸进尺,“连女人都没抱过?”李铭的眼底流露出更加的慌张,这样尖锐的隐私,他可没想过要跟别人开门见山地讨论。许惊涛看得有趣,趁他转身准备逃走,一把捞住他的腰,使劲一带,便让他跌倒在床上,用一条腿死死压住,李铭挣扎,却逃脱不了许惊涛气力甚大的纠缠,“你不会到了结婚那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履行义务吧?”许惊涛似乎已经笃定了这个事实般的嘲笑,将眼睛弯成了讨打的月牙。“当然不会。”李铭气结,反讥道,“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像抱女人那样抱你。” 这样近距离的对峙让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许惊涛按住李铭的脖子吻了下去,他没有强迫过一个床伴,也不屑做那样的事,不过李铭是个例外。明知李铭还没有做好接受和一个男人肢体接触的心里建设,偏要隔三差五的越过界限,逼迫他面对一次比一次过分的亲密举动。“唔!”然而这一次还没得意多久,就感到舌头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许惊涛捂住嘴一脸痛苦,趁他松懈的空当,李铭突然发力,蜷起膝盖把他掀开,然后退出不甚安全的范围之外。 “你要谋杀亲夫吗?”许惊涛大着舌头吼道,李铭的情绪也有些激动,狠狠擦了擦嘴唇上沾染的许惊涛的口水,“现在还不是!” 第7章 李昕踏上离乡的飞机的那天,李铭没能去送行。公司为商讨李铭的出道方案而开了个会,企划部拿出了三个方案,每一个都下了大功夫,也都是大手笔,设想有以歌手出道,也有大银幕出道,李铭的准备期长,学得也比其他学员更全更多些,这让他的出道方向有更多的选择空间,但每个人都不敢轻易肯定哪一个方案是最合适的,毕竟按照市场规则看来,李铭并不是能够大红大紫的类型,投入与回报是否成正比也是必须考虑的。 许老爷子自然并不需要也并不希望他的“儿媳”大红大紫,所以李铭的出道作品是否能够为后继发展奠定一个好的基础,他其实倒不在意,但是李铭在意,所以,他愿意等,等企划部拿出权较之下最完美的方案。 又到了周末,许夫人提前给李铭打了电话让他们晚上回去家里吃晚饭,许家父母好像是也摸到了门道,知道打电话给许惊涛不如打给李铭更容易成功,两位老人因此更是认定选对了人,李铭定能约束住他们那难驯的幼子。 因为已经跟许惊涛约好,李铭便先搭了车去到许惊涛经营的一家网吧,在那里和他汇合了,再一起开车去许宅。 许惊涛在外头摸爬滚打了几年,也开始着意置办些产业生意,平时交给放心的人管着,也给手下那些原本被排挤在社会边缘的小弟们一份稳定的收入,好为将来做个打算。 许惊涛手下的小弟,对李铭没有特别的尊敬,主要也是许惊涛从未公开表示过李铭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大多数时候他们从兄弟们面前走过时,甚至还比着谁的脸拉得更长,怎么看都是冤家对头一般,叫别人诸多猜想。李铭从小是中规中矩的好孩子,不习惯许惊涛手下人的帮派习气,所以虽然来过几次,却也没和他们多说上过几句话。 即便这样,但这次的拳脚相向,还是出乎他意料以外的。 网吧刚来了群闹事的,大概是年轻人不省事,想占点小便宜,却不知道这是许惊涛罩着的场子,在这一片混得有点头绪的都晓得卖他几分面子。原本夏天就燥热,可巧又遇上许惊涛因为要回许宅而烦躁,恼火之下让小弟把人给暴打了一顿。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许惊涛动了气更是没有回家看老子脸色的心情,李铭来时,他直接耍起脾气,不肯回家,还让小弟给李铭打出去。 平素常看到那个冰美人跟大哥摆脸子,小弟们早看李铭不顺眼,如今大哥发了话,有十分的劲不下十二分的手都说不过去。实在话说,好歹有点武术底子在身上,这些三脚猫的拳脚李铭是不怕的,就是莫名其妙的被许惊涛拿来出气他也可以暂且不计较,此时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许惊涛拎回许宅去。 李铭出手快准稳,原本众人见他长着张漂亮脸蛋,以为他柔柔弱弱,谁知道真的动手起来,竟然并不是那么容易伤到他,相反的平时极其能打的也被他料理得东倒西歪。许惊涛冷眼看着,他以为李铭是个在演艺圈混日子的花瓶,就连吃饭的技艺也都只是半吊子,毫无特长,没想到倒是自己小看他了。 挥挥手让弟兄们停下,李铭双拳敌众手地打了这么久,也有些气力不济。许惊涛走到他面前,阴沉着脸说,“我不会去的。”李铭控制着喘息的频率,同样面无表情,“我一定要带你走。”“呵!你凭什么?”许惊涛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打赢我再说。”李铭摇摇头,“我不跟你打。”许惊涛不多说,一拳钉在李铭的小腹上,“还手!”李铭吃痛,却咬牙扬起下巴,直直的望向他,“我不会还手的,我不会跟自己的家人动手。” 他看见许惊涛的瞳孔,因为“家人”这个字眼而瞬间亮了下,那一刻许惊涛的心里是实实在在的动容了的。 汗水从李铭的额角顺着太阳穴流下来,屋子里的空气闷热得几乎静止了一般,小弟们相互递着眼色,不知如何揣测大哥的心意。 “傻兔子。”许惊涛动动嘴皮,闷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小弟们惊讶的第一次看到冰美人苍白的脸上浅浅微笑的样子,漂亮得像是雪山顶上朝着阳光绽放的花骨朵。 许惊涛捡起桌上的钥匙,一伸胳膊霸道地搂过李铭的肩膀,半拖半抱的推进车里,发动了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小弟们面面相觑。 一路不发一言,李铭察觉到方向不对,扭过头说,“不是这条路。”“你这副邋遢样子,一身臭汗,”许惊涛厌恶地皱了皱鼻子,“怎么去吃饭?”李铭不说话了,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贴在脑门上的刘海。 许惊涛把李铭带回公寓,让他洗个澡,又找出一套自己上学时的旧衣服给他换上。李铭道了谢,刚刚打架时没防住受的几下还隐隐作痛,不过这些年练功磕碰伤痛是常有的事,只是实在用了太多力气,现在全身酸软,骨头架子都快散了架,洗澡都抬不起胳膊。他心里惦记着时间,只想不让许家父母发觉异常,强忍着匆匆把自己收拾妥当。 从浴室出来,还没等李铭说话,许惊涛先开了口,“过来,把衣服撩起来。”李铭愣了一下,没动,许惊涛不耐烦的把手里的云南白药扣在桌上,“上个药你磨叽个屁啊!” 李铭撩起衬衣,小腹上显出一大片骇人的淤青,看得许惊涛心下都有些后悔刚才冲动下的那一拳。许惊涛用指腹略碰了碰他淤青的地方,李铭腹部的肌肉立时疼得缩了一下,齿间也倒吸一口凉气。“需要去医院吗?”许惊涛问。李铭咬着嘴角忍着疼痛,“没事,只是皮肉伤。” 上药的空当,李铭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李铭拿出手机一看,“是董事长打来的。”许惊涛把手机从李铭手里拿过去,按了接听,许老爷子询问行程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没等他问完,就被许惊涛打断,“不去了,你们自己吃吧。”李铭有些急了,那头许老爷子大概也是同样,“他在我这。”“在我这还能干嘛?给你造孙子呢。”“行了行了,不你说是我媳妇儿,媳妇儿我还不能碰了?” 许惊涛挂了许老爷子的电话,才注意到李铭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漫不经心地放下手机接着给李铭上药,丝毫不觉得他的信口雌黄有什么过错。 李铭说,“好了,差不多了。”于是许惊涛住了手,还帮他把衬衫前襟放下来整理平整。李铭有点不太适应这样的许惊涛,体贴得有点过分。“晚上别回家了,路都走不稳回去也瞒不过你家里人。”收拾好药箱,从冰箱里拎了两听啤酒,“去躺着吧,我在天台,有事喊我。”说完便出了门。 李铭站在原地,有些许无措,许惊涛的语气强硬而不容置疑,明明是好意,从他嘴里出来倒像是命令。他说的没错,李铭正在担心的也是被父母发现他受伤,虽然这些伤都是拜许惊涛所赐,可相较之下,李铭更相信他是无心的多一些。 听从主人的安排,却不敢占用主人的卧室,李铭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多时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外面已经黑透,看看时间已经过午夜,许惊涛却还是没有回屋。李铭捏了捏酸涨的胳膊,从沙发上爬起来,带上门上了天台。 在太阳下暴晒了一整天的水泥平台,入了夜也不是特别寒冷,许惊涛就无所谓地平躺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手边还有空了的啤酒罐子。 李铭走到他旁边,许惊涛转过头,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说,“我交往过那么多人,你是第一个说我是你的家人。” 许惊涛给李铭讲了他的家人的故事,“小时候我是哥哥带大的,爸妈忙着公司和事业,我连他们的面都很少见到,那时候我以为我只有哥哥一个家人,后来我还怀疑过我是不是爸妈亲生的。”许惊涛的眼眶有点红,他坚持认为是酒精的作用,哪怕只是两听啤酒,“其实我很嫉妒我的哥哥,他上小学的时候,老头子还没现在的本事,我哥他是在爸妈的关爱下长大的,他的童年有个很完整的家。” 李铭在他身边坐下,想了想,又和他并排躺下,学他一样望着天空中孤零零的月亮,“我也有一个弟弟,也比我小四岁,”李铭的嘴角微微有一些笑意,仿佛陷入久远却有趣的回忆,“小时候我弟最讨厌被拿来跟我比较,因为他跟我比起来,就好像什么都差一点,成绩没我好,身体没我好,也不如我嘴甜会讨大人喜欢。后来他大些了,开始展现出音乐上的天赋,那时候虽然家里条件不好,爸妈还是给他买了第一架电子琴,第一把二胡……你知道吗,虽然在他看来我什么都压着他,但其实我也嫉妒他,因为我表现得越好,爸妈越是认为我应该让着他,谁让我是哥哥呢。” 许惊涛半天没接茬。 李铭也不再说下去,他有点眼睛发懵,大脑也是,看到的月亮的周围都围上了斑斓的光晕。 “说不定,大哥也在偷偷嫉妒我从小没人管,”许惊涛翻个身,合上眼皮,“一定是这样。” 第8章 许惊涛跟他家老爷子随口扯的淡,直接加速了两人婚事的进程,许老爷子认为瓜熟蒂落,许惊鸿则以为李铭不是随便的性格,他老弟既然得了手就有义务对人负责到底。许惊涛跟李铭在天台上呼呼大睡的工夫,不知道他们的将来已经在数十里外许家的餐桌上敲定了。 对此决议,许惊涛难得的没有表示异议,最惊讶的人不是许家父母,反而是李铭。许惊涛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不管是背后让人在公司给他穿小鞋,还是见了面时对他动手动脚,无不都是踩在他最敏感的点上,分明是想早日甩脱他的。虽然意外,但李铭也没有深究这其中的缘由,因为当务之急他还有另一件事,不得不请许惊涛陪他一起去办。 见家长,李铭的家长。 李铭的父母,是这个城市中最常见的那种朴素老实的平民百姓,知识分子,有一份勉强养家的最普通的工作,含辛茹苦拉扯大两个儿子。 李铭挽着许惊涛的手,站在父母面前时,父母震惊的眼神他想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你们都是男人。”惊愕之下,李父依然保持着耐心温和的语调,“两个男人怎么结婚呢?” “结婚……也只是一张证而已。”李铭心虚地放低了声音。“可以去国外领。”突然插进来的许惊涛的声音,打破了原本胶着的对话,李铭扭过头,看到他笑得弯成了弧形的眼睛,然后他一把搂住李铭的肩膀,很正经的说,“最重要的是,我们真心相爱。” 李铭觉得,要不是他许惊涛疯了,就得是自己疯了,或者再糟糕一点,把爸妈弄疯了。 好在李爸李妈虽然看起来一时难以适应,但至少还是冷静的,和权钱交易比起来,异于常人的性取向,理所应当会容易被接受些。 李爸李妈似乎是因为从来没考虑过会经历这样的情况,一时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客客气气的接待了许惊涛这个儿子所谓的男朋友,只是气氛始终尴尬至极。李家三口各怀心事,只有许惊涛一个人没心没肺的只管吃喝说笑。 终于,在李铭准备送许惊涛出门离开时,李爸严肃又有些别扭的喊住了两人,然后用去帮李妈洗碗的理由支开李铭。许惊涛点点头,示意他尽可放心,李铭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眼下也只有依父亲的意思去做。 支走李铭,李爸仍仔细打量着许惊涛,半天,才开口道,“李铭从来没有带过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给我们看,我相信他一定是认真的。”许惊涛笑眯眯地,不知哪里来的那许多好心情,“您是不相信我了?”“李铭他是个固执孩子……”“如果我让您看到我的诚意,是不是您二老就不再反对了。”许惊涛抢白一句,打乱了李爸的思路,迷迷糊糊的认同,却又猜不出他要怎么证明。“明天吧,我想请您二老同我父母见一见,吃个饭顺便聊聊关于婚礼的事,如果您时间不冲突的话,明天下午我来接你们。” 李爸有些被准儿婿的强势镇迫。 许惊涛擅自的决定完这件事,才通知了其他该通知的人,许老爷子对许惊涛居然主动促成这桩婚事的行为深感意外,许夫人听完以后非常高兴,迫不及待地命令大儿子替弟弟打点好剩下的一切事宜。 许家对这次家庭的见面十分重视,酒店是李家父母从未踏足过的高档,许夫人还授意许惊鸿给包括不能到场的李昕在内的李家人都备下了十足丰厚的见面礼。 过程算是亲切友好。李爸李妈向来性情平和恪守礼仪,在与两个孩子的相处上也平等开明,从不粗暴干涉他们的选择和决定,昨天许惊涛走后,他们也和李铭认真的谈过,除了性别问题,门第观念也让父母不无忧虑,但李铭一口咬定了他们是正常交往,继而产生感情,和彼此的身份地位没有关系,也不会因此成为隔阂。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种情况下,许家人的态度就是最大的诚意。他们对李铭赞不绝口,丝毫不因为他是男人而有所芥蒂,虽然在李爸李妈的认知上这显然有悖常理,但他们也承认天性开明的家长倒也不能说没有。 整个晚宴上李铭都难以面对父母,他不是善于说谎的人,唯有低着头安静的吃着自己的东西,怕被父母看出他愧疚的神色。 “尝尝海参,很补人的。”伴着突然飞到他碗里的海参段,耳边响起许惊涛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让李铭微微愣了神。许惊涛轻轻敲敲他的碗边,“快吃。”李铭才如梦初醒般,把海参送进嘴里,“味道怎么样,喜欢吗?”“嗯。”李铭点点头。“那回头我每天在这订一份做好给你送去,你最近压力太大,得好好补补。” 甜蜜的宠溺不声不响地落在两家父母的眼里,这样美满的一对儿,似乎再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李家松口的档儿,许夫人一鼓作气把婚礼的事儿也提了。当下国内还没有同性婚姻的法律环境,大部分情侣选择了放弃司法认证,由亲友见证事实婚姻即可,李铭和许惊涛的身份特殊,自然不能公开婚事,所以仪式便在许宅举行,出席的只有双方最亲近的亲友。之后李铭可以以许夫人干儿子的身份出入许家,许家也会以赠与方式将一处原本留给许惊涛的房产划到李铭的名下。 许家的意思,是尽早给他们完婚,一是给李家父母一个交待,表示他们家对李铭的重视,二个也是以免夜长梦多,有一个懂事的媳妇在身边,也能时时规劝约束许惊涛的性子。 李爸和身边的李妈对视一眼,然后说,“听孩子们的吧。” 一桌人的目光自然而然都落在李铭身上,李铭略有些拘束地笑了笑,用商量的口吻问许惊涛,“婚礼能等我弟弟回来再办么?”许惊涛又给他夹了菜,随口回答,“当然可以,听你安排。” 许夫人热情地悄悄拉着李妈笑着对两个人指指点点,眉目间全都是做母亲的心照不宣。李铭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忙着吃碗里那些好像永远吃不完的菜。 晚饭结束后,许惊涛和李铭一道将他的父母送回家,看着父母进了院子,李铭折回来打开副驾驶的门又钻进车里,许惊涛正忙着点燃一根香烟,猛嘬了两口,烟雾中一瞬间他的眼睛眯成了线。“今天谢谢你了。”踌躇片刻李铭说,感激的语气是实心实意的。许惊涛咧着嘴,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口白烟,“谢不谢的就不必了,我卖你人情,你记得还就行。” 李铭点点头,他摸清了许惊涛的脾气,即便是他自己心里明白公平交易各取所需,也不肯承认他在李铭的计划里得利,知道这点,李铭对许惊涛的救世主姿态也就不太在意了,仍是感激他愿意配合所做的一切。 院门口的昏黄灯光斜射进没开灯的车里,打在李铭的侧脸,发出瓷白的反光,许惊涛胳膊搭在车窗上,一口一口吸着,烟头的红光忽明忽灭。 忽然他伸出手,从李铭反光的额角抚过,流连在光滑的腮边,指腹下触感极好,柔软而微凉。李铭的反应不怎么激烈,至少没有立即躲开,只是静静的带着些紧张的望着他,所以许惊涛的手滑到他的耳后,把他的脑袋拉向自己,同时倾身准确地找到他的唇,不客气地吻了上去。 浓重地烟味刺激了李铭的鼻腔,他有些无奈地想要用嘴巴代替鼻子呼吸,才一张口,就给了许惊涛长驱直入的机会。他的舌头灵活,熟练地在李铭口腔中搅动,拉扯着对方的舌尖,磨蹭着敏感的舌底,结束的时候,还故意从那排兔牙上刷过。 正如许惊涛猜测的那样,李铭没有做出太明显的抗拒,不像以前只要他一靠近,出于本能的李铭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即使再违背本性的行为,总是反复去刺激,终有习惯成自然的时候。许惊涛不知道李铭的顺从,是已经养成的习惯,还是心理的细微转变。这并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只是对这个人的内心,他不免有些好奇。 李铭没有羞怯,也还算镇定,沉默的用手背擦拭着唇边因亲吻而残留的水渍。许惊涛的手始终没有从他的脖子后离开,温差让手掌的热度更加明显。 “呆兔子,真的要跟我结婚吗?嫁给一个男人,而且没有爱情,”许惊涛握了握李铭的后颈,“我给过你很多结束的机会,我不懂为什么你这么义无反顾。”许惊涛的问题太复杂,李铭一时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半晌,才淡淡地说,“可能,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第9章 李昕载誉归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初冬寒气逼人,才刚下过一场小雪,薄薄的积在绿化带的草皮上。 李铭在机场出口处心神不宁地踱来踱去,看得在一旁戴着耳机听音乐的许惊涛眼晕,“你能消停两分钟吗?”李铭停下步子,“要不,要不你先回去吧。”“怎么,都快结婚了还怕我见你弟啊?”许惊涛嘴角一抽,痞里痞气地嗤笑,“早你干嘛去了?” “李昕从小就什么都看着我,他又心细,如果他知道他的哥哥是个这样的人……”“你们这些当哥的,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李铭的忐忑,在许惊涛口中,却像是个笑话般,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李铭住了口,垂下眼默默把脖子往大衣领子里缩了缩。许惊涛瞥了李铭一眼,伸手撩了撩他额前的碎发,“上次你扎个朝天辫儿的样子挺好玩的,露个大脑门子还挺好看。”李铭摸摸额头,“练功的时候嫌头发碍事才扎起来的。”“以后在家也扎起来,哈哈哈。”许惊涛放肆地大笑。李铭附和地略微笑了一笑,视线便又回到远处匆匆的人流。终于李昕纤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小伙子老远就开心地喊了一声,“哥!” 李昕和他的老师一同回来,所以许惊涛的车先拐了个弯,将老师送回了家,才重新调转了方向。 走了一会儿,李昕转头疑惑地问,“这是要去哪?”“去惊涛哥家。”李铭回答。李昕无声地做出疑问的表情,李铭略有些结结巴巴,“那个,其实哥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快要结婚了?”“啊?”李昕的表情既惊讶又忍不住难以置信的笑,“真的假的,你闪婚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在恋爱?对方是谁,我认识吗?”“你刚刚才……认识了。”李铭收了话头,只待聪明的李昕会过意来,与他颇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上写满了震惊,“惊……惊涛哥吗?”“满意不小舅子?”许惊涛大大咧咧地应下。 李昕在这次比赛中得了第二名,这样的全国赛事,年纪轻轻,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作为李家的准亲家,许家提出要给李昕办一桌接风酒也是情理之中,更重要的是也彰显许家人与李铭的亲密。面对陌生人李昕不似他的哥哥那般从容,但少年还未褪去的腼腆青涩,和彬彬有礼的举止,多少能化解些初次见面的距离。李爸李妈早已在许宅等候两个儿子回来,见到月余未见的小儿子时,忍不住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许惊鸿也来凑热闹,“上次咱们两家一块吃饭,只差小昕弟弟一个,这下子圆圆满满了。” 李铭悄悄退到了稍远些的地方,他就愿意这样微笑看着他们,却不融入他们。 “兔子我饿了。”许惊涛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烤小饼干什么的。”“一会儿就吃饭了。”李铭实事求是地提醒,还没说完,已经被他推着往后面走。 厨房里,两个小姑娘正忙着让每一口锅子都香气扑鼻,李铭来了几次,已经和许家雇佣做家事的这两个女孩子相熟了些,他向其中一个叫小眉的女孩打听是否准备了甜点,女孩儿细心的拿了碟才烤的杏仁起酥饼干给他,是他上次说过喜欢的。李铭没告诉小眉其实是许惊涛要吃,估计说了小眉也换不了许惊涛喜欢的品种,因为许惊涛以前从来没爱吃过甜点。 端着碟子出了厨房,许惊涛正在后院的廊檐下看外面地上跳来跳去的两只小麻雀。 “你的饼干。”李铭站到他身边,将碟子托到许惊涛面前,许惊涛没接,只懒懒的说了句,“不想吃了。”李铭没说什么,反而自己拿起一块吃了起来,这样原封不动的送回去,恐怕会伤了小姑娘的心。 “我特烦那种一家团聚的场合。”许惊涛忽然望着窗外说,“不过你看起来也挺多余的。”李铭听着许惊涛说完,咬了一口饼干,“李昕很小的时候,就像我的尾巴,我到哪儿他都跟着。后来有一次,我故意把他一个人扔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他那时太小不认识回家的路,又不敢乱跑,就在外面寒风里冻了小半天,找回来以后生了场大病,后来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健康。”咀嚼饼干的声音脆生生的,散发着杏仁和牛奶的甜香,让许惊涛也没忍住好奇似的拈了一块丢进嘴里,“李昕很敏感,可能因为接触的人少,他比我更在意家庭营造的温暖和安全感。” “你这叫歉疚吗?”许惊涛嗤笑着问。李铭咬着饼干想了想,“说不定是,但更多的是作为兄长的责任。” 按照早先商量好的,李昕回家后,李铭和许惊涛的婚事也可以开始筹办起来,虽然两个男人结婚不是能宴请八方宾朋大办特办的事儿,但基本上该有的程序一应还是齐全。 婚礼由许家有声望的长辈主持,之后出国度蜜月,顺便拍摄婚照,李铭有一个月的婚假,结束后就要进组拍摄他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 婚礼的前一夜,许惊涛在电话里恶意地提醒李铭下点片子补习一下功课,然后笑得万分欠抽。李铭知道他在拿自己开涮,但是听惯了他贱不兮兮的带着颜色的调侃,竟然也应付自如起来。挂了电话,李铭最后又整理了一遍他的礼服,和他要带走的行李。从明天起,他就要离开这个他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家,搬去许惊涛的公寓去住,和那个原本应该毫无交集的男人,从此如夫妻一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这是他选择的路,他也很坦然,只是忽然想到许惊涛坏坏的笑,和他嘴唇的温度,李铭抚在礼服上的手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哥。”李昕把他的房门推开一道缝,露出半张脸。李铭收回手,“怎么还没睡哪?”李昕抱着枕头,穿着睡衣,鼻头冻得有点红红的,“我今晚能跟你睡么,我想跟你说说话。” 李家兄弟俩已经有年头没睡在一张床上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李铭回忆了一下,从他第一次发现李昕的个头已经高过自己,还是从他交了初恋的女朋友需要半夜偷偷给女生发短信?他真的记不太清楚了。 “哥,你真的爱他吗?”李昕趴在枕头上,歪着头问他,“我觉得你不像。”李铭侧身躺着,半个脸埋进枕头里,对弟弟的质疑,也只是嘴角宽容地弯起,“小屁孩儿,知道什么是爱么?”李昕哑然无法辩驳,闷闷的像是在生自己的气,半晌,翻过身负气的说,“我是没恋爱过,不懂爱是什么样的,但是它总该是让人快乐的吧,让人奋不顾身不能自拔的吧,面对你喜欢的人的时候总应该会情不自禁笑起来的吧?这些你都有吗?” 李昕的质问,宛若一根根尖锐而细小的钢针,扎在李铭的心脏上,扎一下,心脏就收缩一下。李铭深吸了一口气,他果然没有看错李昕的战斗力,他这个弟弟平日里不声不响,心里却比谁都看得明白。 “爱情是不能被归纳总结的,每个人,每一段感情,都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李铭温和地摸摸李昕乱蓬蓬的后脑勺,看着他有些茫然的眼睛,”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快乐而在一起,两个人决定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因为彼此需要。” 少不更事的李昕似懂非懂,恍惚觉得李铭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自己的直觉又强烈地指向着他不愿意去想的另一个极端,一时不知如何辩论下去。李铭心下坦然,这不能算欺骗,只是偷换了概念,将来总有一天李昕会明白,等他遇到一个一见钟情的女孩,山盟海誓幻想着白头偕老,然后遭遇着现实生活的琐碎,慢慢的他会发现,爱情和自己此时定义的并没有很大差别,在一起的原因,总不会是风花雪月,而只是彼此习惯了,离不开了而已。 “以后我不能常在家了,你要好好照顾爸妈,知道吗?多跟他们亲近,撒撒娇,他们心里喜欢。”比起对自己婚姻的担忧,李铭更牵挂的是他即将离开的这个家,越来越年迈的父母,和单纯不谙世事的弟弟。李昕“嗯”了一声,听话地应承下。“好好复习,听钱老师说这次比赛的时候,那个当今胡琴界最有名望的演奏大师严玉鹤已经来要过你了,只要你高考文化成绩过本二线就能录取,听说严大师收徒很苛刻,珍惜这个机会。”“嗯。”李昕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模糊的鼻音,把脸埋在李铭的臂弯里,几乎扭曲了出口的字句,“哥,谢谢你。” 第10章 结婚当天意料之中的忙碌。天还没亮许惊涛便遣他手下的兄弟来取走了李铭要打包带走的物品送到他的公寓,小弟们此时知道了李铭的身份,对他也恭敬了许多,一口一个铭哥,喊得煞是亲热,全然忘记了之前还有恩怨嫌隙。 李昕帮着李铭穿好了礼服,白衬衫,黑西装,黑领结,合身的裁剪,每针每线都透着精致。“哥,你真好看。”李昕趴在书桌上,看李铭对着镜子熟练地固定发型,难得一次嘴甜地奉承。面对容貌的夸奖,李铭仍然笑得有些腼腆,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婚车准时到达,许惊涛被强迫穿上了正正规规的礼服,还把头发梳得服服帖帖,对他来说相当难受,但效果却是出人意料的,连李铭都不得不承认,收拾整齐的许惊涛不折不扣的帅,英俊伟岸,散发着迷人的成年男子气息,难怪那么多男男女女,即使知道他品行恶劣,仍是投怀送抱趋之若鹜。 “还不错,”许惊涛抱着臂膀上下打量一番他的‘新娘’,“勉强可以站在我旁边。”“那就好。”李铭不自然的整了整衣领,笑容也变得淡淡的。许惊涛走近两步,捏起李铭的下巴让他正面面对自己的目光,“终于如你所愿了,怎么不笑呢?”他的声音极轻,轻到像是耳语,吐字的气息拂过对方脸颊上的绒毛,撩得人心痒,“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笑。”李铭抿了抿唇,努力地加深他的笑容,许惊涛却似乎始终没有满意,“笨兔子,笑得一点都不甜。”李铭泄了气,索性完全放弃了笑的表情,垂下眼帘,“我只是有点紧张。”他辩解道,许惊涛却嗤得笑了一声,低下头伏在他耳边,仿佛喃喃又带着些戏弄,“你后悔了,可是,来不及了。”许惊涛说完,并不给李铭回应的机会,就松开了他扣在李铭下巴上的手,顺着肩膀,胳膊,一路滑到他的右手,十指相扣地握住,好像一副牢不可破的枷锁,“走吧,媳妇儿。” 毫无装饰的婚车悄无声息的接走了一对新人,外面的人们根本不会知道这几辆看似普通的轿车正执行着怎样的任务,车水马龙的宽阔马路上,它们和任何一辆赶着上班时间的私家车无异。李铭望着车窗外,面无表情,大概在半年以前,他还从来不曾想过他会这样无声无息的完成他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没有一个亲戚朋友到场,没有繁琐庞大的老式流程,甚至没有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这样的开始,注定了他的婚姻将会永远不见天日——或许也并不是永远,李铭转过头,看向他身旁认真打着游戏的许惊涛,等到许家双亲百年之后,或许许惊涛会主动提出解除这段畸形的关系吧。 今日的许宅较之平时热闹喜庆许多,堂屋临时布置成一个小小的礼堂,用了百合和玫瑰点缀,许家的亲朋也来了一些,虽然对许惊涛喜欢男人的事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但对他如此正式娶的这个“男媳妇”,还是有些好奇的。和许惊涛手挽着手走进厅堂时,李铭已经换上了温和甜蜜的笑容,许惊涛的大伯主持了仪式,他们在亲友的见证下签了婚书,又相互为彼此戴上戒指,素金的戒指,没有镶嵌象征永恒爱情的钻石,只在内圈錾刻了两人名字的首字母。这是李铭的建议,素金光面,看起来朴素无华,即使平时戴着,也不会太打眼引人注目。许惊涛对此毫无所谓,不管什么样的戒指,对他而言,不过就是手指头上的一个装饰,喜欢就戴着,不喜欢了就换,至于其他的含义,谁在乎。 终于在客人们的谈笑风生中完成了婚礼,李昕前一夜有些着凉,作为伴郎陪着李铭站了大半天,脸色已经很差,晚宴前李铭便请许惊鸿带李昕去休息了。他知道对于自己和许惊涛的婚姻,李昕心里终究还是有疙瘩,这种场合让他回避也好。李铭暗自想着,不觉出了神,没有听到长辈们正在开心地谈论他们。 至晚宴结束这一天的忙碌也算告一段落,亲戚们纷纷告辞离去,许惊涛也正式将李铭带回了他的新家。 只剩下两个人时气氛忽然安静得有些压抑,许惊涛把人领回了家,便没有再管他,自顾自地拿了衣服洗澡。李铭在客厅无措地站了一会儿,想起自己的东西大概还在箱子里,不知道堆放在这间屋子里的哪个角落。李铭挨个房间找了一圈,顺便了解了整套公寓的布局,一个主卧,一个客房,书房是开放式的,与客厅相连形成一个面积不小的日常起居和会客区域,阳台很宽敞,连接了主卧和书房。李铭在阳台上找到了自己的行李箱,把它拖回了房间。他很自觉的选择了客房的衣橱,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挂了进去,除此以外,他随身带来的东西也就是那十来本医书,在书房的架子上捡了块空处安置下。 李铭忙碌的工夫,许惊涛已经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李铭把他的护肤品摆满了洗漱台上的架子。“一个大男人,可真爱臭美的。”许惊涛嘴里讥嘲着,目光落在李铭的侧颜,怪不得皮肤保养得那么好,细腻光洁,洁白中透着一点天然的粉色。“只是职业需要,”李铭开口说话,微翘上唇的线条便拉得越发精致,俏皮的兔牙若隐若现,“谁都不愿意在电视上看一张丑八怪的脸吧。”许惊涛没接茬,只是情不自禁的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捻着李铭的脸颊,手感果然很好,滑溜溜的像母亲喜爱收集的那些高档真丝缎子,摸起来毫无滞涩。他应该是很少用化妆品的,不像自己以前喜欢的视觉系少年,妖艳的脸蛋下肌肤已经被化妆品的化学成分摧残得惨不忍睹,只有靠一层层粉底遮盖早衰的暗哑。 李铭不怎么舒服地略扭了扭脖子,逃离许惊涛的骚扰,但很快许惊涛的魔掌又追了过来,滑到他的后颈,随即低头含住他的唇尖,有一点润唇膏的草莓味,和膏体的粘腻触感,在许惊涛离开时粘住他的唇反而像是变相的挽留。李铭的双颊染上了可疑的红晕,用力推开他,结结巴巴地埋着头说,“我去洗澡。”许惊涛也好说话,大大方方地松了手,看好戏似的看他如兔子般窜逃进浴室。 越来越有趣了,这个交易。许惊涛回味着手指上的光滑触感,突然觉得有这么个媳妇儿,说不定自己以后的生活不会那么无聊了。 李铭的一个澡洗得磨磨蹭蹭,许惊涛看着表,居然洗了一个多小时,真是幼稚的逃避方式。等李铭走进卧室,已经换上了厚实的浴袍,可以看到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蒸成了肉粉色。“我以为你在浴室晕过去了。”许惊涛坏笑着倚在床头,认真盯着李铭的一举一动。李铭默默掀开被子上床,招呼不打一个就直接关了灯。 “害羞吗?还是对男人有心理障碍?”许惊涛戏谑的话中带着笑音,还没说完,便被柔软的双唇堵住了嘴巴。许惊涛显然没有料到对方如此主动的举动,索性没有任何回应地由着李铭继续下去,想看看他到底能坚持到哪一步。 李铭的吻吻得小心翼翼,感觉得出技巧的生疏,但态度是一丝不苟的。许惊涛是他的合作伙伴,也是他名义上的伴侣,许惊涛要求他履行义务,理所当然无可厚非,既然如此,还不如掌握主动的权利,好过任人摆弄的耻辱感,想到这里,李铭横下心,扯开了两人的浴袍。 肌体的坦诚相见,让他们直观的感受到彼此体温的差别,在热水下泡了一个多小时的人,全身上下都向外散发着高温的热度,相比之下,许惊涛四肢的温度便显得分外冰凉,李铭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他冰凉的双手游走在自己的背脊,穿过腰际滑进下面的深谷,像粗壮又凉丝丝的蟒蛇,吐出灵活的信子,瞬间他的大脑开始空白一片,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他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此时的异常,这着实有些丢人,于是他尽力抱住许惊涛的脖颈,不顾一切地亲吻对方。李铭并不知道,他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肌肉僵硬,气息也变得断断续续时轻时重,这一切都很难不被察觉。 这不是个愉快的开始,却很有趣。许惊涛将吻从对方嘴上移开,舔舐着他下巴底下一块柔软的敏感区,他以前的床伴,从来没有过这么青涩的,他从来不喜欢调教新人,或许因为在这方面他一直是个享乐主义的人,可是今天他却突然发现其实也别有一番趣味。 许惊涛并不急着进入正题,而是仔细的探索着李铭身体上的敏感点,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握住他半挺欲望的时候,李铭剧烈地颤栗了一下,嘴里逸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放轻松一点,这是件很享受的事。”许惊涛一边抽插着一边亲吻李铭的耳垂,循循善诱,漆黑中听见李铭微乎其微“嗯”的应答他,仿佛能想象出他羞赧无措的表情。李铭对同性没有欲望,所以第一次的体验许惊涛给了他感官上最直接强烈的刺激,不多时便让他颤抖着发泄出来。白浊的精液顺着大腿根部流淌下去,许惊涛的手指也一同滑到他身后,才一触碰,洞口便激烈的收缩闭合,许惊涛停了下来,感到紧贴在他胸前的李铭的脸颊,忽然滚落两道滚烫的泪珠。 第11章 新婚的第一个早晨,李铭看到了第一缕照进窗户的阳光。这一夜他睡得不很踏实,睡睡醒醒,每次睁开眼睛,发现外面的天色依然黑得像无底的深渊,而身边的人又睡得深沉,便只能再闭起眼睛努力入睡。 李铭小心翼翼地搬动许惊涛搭在他腰上的胳膊,想悄悄起床,却还是把许惊涛弄醒了。“这么早不睡觉瞎捣鼓什么?”许惊涛有些不悦地翻身,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李铭默默坐起来,看到自己光裸的上身布满红紫的痕迹,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不禁又满面羞红。昨晚不知为什么,许惊涛并没有执着做到最后一步,只是草草在他腿间发泄了事,李铭想,或许是自己毫无经验的笨拙模样让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很冷啊!”许惊涛嘟囔一句,摸到李铭的胳膊,稍一用力,李铭没防备已经被拉回去,整个人俯在许惊涛胸口上,许惊涛嘟嘟囔囔的,又把俩人身上的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你这眼睛是怎么了?”离得近了,便发现了李铭深深的黑眼圈,不肖细想也知道他必然整夜焦躁难眠,“妖孽,快现原型,说,你是不是熊猫变的!”许惊涛难得这般好心情地逗笑,而不是阴阳怪气的嘲讽,让李铭更有些惭愧,他曾信誓旦旦地对许惊涛说,他可以尽到伴侣的义务,也会努力习惯伴侣是一个男人,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的事到临头,仍然做的很糟糕。 “对不起,我……我昨晚……”“哭鼻子。”许惊涛打断了李铭的吞吞吐吐,“真够有你的,我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哭开了。”李铭惊讶的愣住,半晌才大声反驳,“我,我没有!”“呵,这么说你是爽到泪流满面?那现在来继续完啊。”说着便作势要将手探到他身后,果不其然李铭又立即绷紧了身子,虽然嘴里不拒绝,恐惧却是明明白白的。许惊涛皱起眉头,“啪”地一记响亮亮地巴掌打在李铭屁股上,“死起来,做早饭去,我要吃煮鸡蛋。” 李铭如临大赦般的爬起来,裹上睡衣去厨房给许惊涛煮鸡蛋。许惊涛麻木着脸看他慌张落逃,忽然心里就泛起了那么点不爽,他从来没失败过,只要他有意,他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在他身下意乱情迷忘乎所以,做到一半做不下去这种事,简直可以钉在他人生的耻辱架上一辈子。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当他发现那只明明害怕的要死还死撑着嘴硬的笨兔子在他怀里默默流泪时,突然就不忍心了。他不知道这种不忍心是打哪来的,他明明对李铭毫无感情可言,一直愿意配合他也不过是觉得这个游戏还蛮好玩,何况就算他拒绝掉这个,老头子照样会继续塞给他下一个,相较之前的那些,李铭仅仅是还不算讨厌。 难道对他而言,自己就那么没有魅力么?许惊涛一摇三晃地踱到洗漱台前照照镜子,他这种健硕高大的身材,向来是圈子里吃香的类型,不过如果李铭本身是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那他这种壮汉岂不应该是他最不能忍受的类型?许惊涛撇撇嘴,忽然觉得李铭为了出道做出这样的牺牲,还真是不容易。视线下移,扫到洗漱台上原本空旷的置物架如今被李铭的保养品塞得满满的,各种大小的瓶子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许惊涛随手拿起一瓶打开闻了闻,是和昨夜李铭身上一样的味道,清爽的凉丝丝的香气,缓缓从滚烫的身体上蒸发开来,弄得他好像整个鼻腔和舌尖上都染上了这种甜甜的味道。 该死的,早起的男人果然是禁不起刺激的!许惊涛扔下瓶子,转身走进浴室,用力甩上门。“嘭”的巨响吓了隔壁厨房的李铭一跳,连忙出来看看他怎么了,只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水声。 李铭敲了敲门,“鸡蛋煮好了,你动作快点啊,别一会儿凉了不好吃。”许惊涛没理他,李铭也不再多嘴,收拾了一下房间,换了套干净床品,又在客卫洗了个澡,穿上衣服。 李铭收拾清爽了出来,许惊涛正在餐桌前剥着鸡蛋,被烫到手指,还慌不迭的捏捏耳垂,这样孩子气地可爱动作,出现在他那种人身上,还真是有些滑稽。李铭坐到他旁边,给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热牛奶,然后捧着杯子,静静地看许惊涛吃早饭。 从进入许氏开始,李铭就很少有假期,突然有一个月这么长的假,茫然得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而且更茫然的是,这还是婚假,得和许惊涛在一起。 “来一个?”许惊涛把手里剥好了的鸡蛋送到李铭面前,李铭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忙接了说谢谢。 “你出道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一边吃着早餐,许惊涛随意的扯了些闲话。“还算顺利,”李铭具实相告,并不有所避讳,“决定了还是影视出道,假期结束后就进组,是个戏份不多但比较讨喜的角色,先试试市场反应吧。”“正式成了艺人就没自由了,最后一个月好好玩一玩吧。”许惊涛的关心来得有点突然,所以不免也令人奇怪,好在李铭向来不愿意将人往坏处想,特别是帮了他很多的许惊涛,“不是要去度蜜月嘛,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蜜月旅行许惊涛带李铭去到了一个海边的澳洲小城,因为太小,地图上甚至找不到名字。小城闲适宜人,只有阳光是喧闹的,岩石铺就的道路网络纵横,两边人家的阳台上都种植着绚烂多彩的鲜花。出了聚居区再走几百米,就到了海滩,这里的旅游业不算发达,来旅游的人大多喜欢租住在渔民搭在海边的小屋,于是错开捕鱼季节,渔民们便将自家的海滩小屋收拾成简易的临时旅馆出租给游人。 许惊涛租下的海滩小屋位置有些偏远,但带着个石头砌的半人高的矮墙小院,墙头上钉上了粗木头的花池,花池里开满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火红花朵,墙边的木头架子,高高地晾着闲置的渔网。 “还是高中的时候来过,都没怎么变。”到沙滩上散步,舒缓一下旅途颠簸的筋骨,许惊涛叼着烟头伸展长臂,后面跟着小心翼翼的李铭,“你干什么呢,路都不会走了?”“沙子都进到鞋里了啊。”李铭懊恼极了,刚才一不留神踩进了软沙里,灌了满鞋的沙子,硌得难受。许惊涛回头眯着眼看他烦恼的样子,有些呆呆的,和他平时的样子很不一样,还真是难得一见。“来海边玩,还穿什么鞋?”许惊涛停下转到他身后,粗暴地踢掉他的鞋子。 光脚踩在沙地上,脚底被沙粒摩擦着,有些痒痒,像是戳着了笑穴似的,让李铭忍不住轻易地便笑了起来。这一笑仿佛打开了束缚了许多年的盒子,一个幼小的,童年的,爱玩爱闹的小孩儿从盒子里爬了出来,欢快地扑腾着,大笑着。 放开了玩心的李铭,比原来越发又显得小了几岁,许惊涛也是,好像变回了一个直爽顽皮,只是喜欢恶作剧的大男孩。一连几天,两个人在海滩上赛跑,围在渔民的小摊旁吃现烤的新鲜水产,滚在沙堆里晒太阳,在聚居区的街道上闲逛,买了一堆纪念品,还认识了一对旅居澳洲的华人摄影师夫妇。 “你们是来度蜜月的吧?”开朗的女士面对明明是两个男生的组合毫不认为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李铭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因为你们现在的状态和我们蜜月时一模一样。”先生耸了耸肩,与身边的太太相视而笑。 李铭困惑地眨眨眼睛,扭头去看许惊涛,许惊涛恶狠狠地弄乱他的头发,然后被他滑稽的脑袋逗得哈哈大笑。 闲聊中摄影师夫妇得知他们还没有拍结婚照,便热情地主动要求帮他们拍一组海景。萍水相逢的好意不容推辞,好在原本就有在蜜月旅行时拍照的计划,行李中也带着礼服,便在这如画的海滨小城中,一边游玩一边取景。 拍照对李铭来说是必修科目,怎样拍得自然,哪个角度最上镜,全都是早就手到擒来的。可是这次,有许惊涛在身边,似乎那些多年的经验反而全都化为乌有,变得像新人一般什么都不懂。 摄影师先生善意地宽慰:牵手,对视,拥抱或者亲吻都可以,不用在意镜头。 黄昏的阳光已将远处的天空染上金红,面朝大海,温暖的海风吹起李铭白色衬衫的领口,许惊涛从背后把李铭圈进怀里,下巴埋在他的颈侧,闭着眼睛声音慵懒而意味深长,“这么没有镜头感,你还怎么拍戏?”李铭震了震,像被狠狠的扇了一记耳光般无地自容,侧过脸看到许惊涛嘴角的坏笑,脑子一热,就亲了上去,只是为了证明给他看,自己的职业修养是不容质疑的。 第12章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又在城里和摄影师夫妇一起吃了晚饭,直到天黑下来,两个人才散着步回到海边小屋。 这个季节气温正是半暖不热,最是舒服,连晚上的海风吹在脸上也是温和的。许惊涛刚刚喝了点酒,又吹了风,酒性上来有些疲倦,便赖在院子里的凉椅上闭目休息。李铭见一时也喊不动他,索性自己先回屋洗了澡,也正好让许惊涛小憩片刻,再换他接着洗。 二十分钟后李铭洗好澡,不知道许惊涛醒了没有,于是放轻了脚步回到院子里。许惊涛仰面平躺在凉椅上,并没有睡死过去,李铭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忽然停下不再靠近,然后一抹红晕默默爬上他的脸颊。 晴朗的夜晚,月色皎洁,撒下一片银色的光辉。许惊涛舒服地躺着,意识或许因为酒精的作用不甚清楚,半梦半醒间一只手隔着衣服缓慢地抚摸着下身,不带任何情色,仿佛只是下意识地寻找令自己舒服的解脱而已。 李铭咬着唇,远远的看着,自打婚礼以后,他每天和许惊涛待在一起,当然知道这些天许惊涛没有出去找过野食,而作为他唯一被家长认可了的伴侣,自己却从没考虑过,他是正常的成年男子,自然有正常的生理需要。新婚夜之后,许惊涛再没要求过李铭履行所谓伴侣的义务,是因为不想勉强他吗?所以宁可自己解决。李铭想着,忽然非常非常地内疚,却又因此心头一暖。 悄悄走到凉椅边,李铭弯下腰,捧起许惊涛的脸,轻轻地吻了下去。身下人的唇被海风吹得凉而干燥,李铭仔细地用舌尖描摩着他唇瓣的形状,渐渐令它湿润起来,许惊涛还没清醒,却在潜意识里张开嘴含住李铭的舌尖拖进自己嘴里,甘甜柔软,令他不禁索要更多。李铭大方地满足了他,唇齿纠缠,难分难解,直到彼此都气息将尽,才艰难地分开。 窒息感终于找回了许惊涛的神智,因为刚才漫长的一吻,李铭早已因被他拦腰抱住而渐渐伏在他身上,心跳异常明显,夜空下黑亮的眼睛半合着,睫毛也微微地不停抖动。“笨兔子,你在干什么?”许惊涛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沙哑,问出来的问题似疑惑,又似带着一点捉弄。李铭涨红了脸,却又有些着恼,绷着冷冰冰的脸,口气也变得幼稚,“我才不信你不知道我在干什么!”许惊涛开始呵呵地笑着,停不下来似的,“你想强暴我么?”食指的指结点着他的唇,微微的拉扯,“会痛哦。”李铭想都没想,出于本能的咬住了许惊涛的手指,这原本是逗急了的兔子对讨厌家伙的惩罚,却像极了主动的引诱。忽然腰上的手臂一收,再一提,李铭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被腾空举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惊呼,已经稳稳地坐在许惊涛的身上。 美味的兔子自己跳上了猎人的餐桌,许惊涛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享用。食指顺着李铭的棉质衬衣前襟由上至下用力划过,扣子便一线听话地散开,露出的胸口,心脏的位置隐约可见嘭嘭跳动的频率。许惊涛把脸埋进李铭的胸前磨磨蹭蹭,蹭到一颗硬挺的小珠子,就一口含住。李铭撑在他肩上的手掌立刻握得紧紧的,手心里还拽着他的衣服。两颗小红豆很快便沾满了许惊涛的口水,变得饱满红润,同时双手也没有闲着,在李铭的腰间流连,感受着他因为剧烈呼吸而起伏的小腹,使坏地往他底裤里探进半根手指,绕着腰际转到脊椎,再转回来。李铭用身体诚实地变化回应着他,让他心底莫名有种从未有过的小小满足感,促使着他想要看到李铭更多的表情,痛苦的,忍耐的,愉悦的,享受的……太多的心理活动让许惊涛瞬间有些失控,大力地握着李铭的腰把他向上拉起来,让他直跪在凉椅上,顺势将沙滩裤和底裤齐齐向下一扯,臀部起伏的线条便整个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小兔子,你长得好可爱啊。”李铭睁开眼睛,发现许惊涛并不是在跟他说话,而说话的对象,此时正羞涩的躲在许惊涛手中不住的颤抖,顿时又羞又恼,“你……你要做就快点!”许惊涛故意不悦地瞥他一眼,“我和小兔子说话,你插什么嘴?”这样无赖的狡辩,明明大家心知肚明,李铭却不知道该怎样驳斥。许惊涛看着他气呼呼的模样,不露声色地挑起嘴角。李铭还在努力想着怎样挽回劣势,冷不丁的一道电流穿过大脑,激得他全身一阵酥麻,敏感地感到,小兔子竟然被湿润和炽热的感觉紧紧包裹。 “不,不行,好难受……”太过羞耻的感觉充斥着他的感官,李铭扭动着腰肢想要逃离对方的辖制,可是稍微移动一点,那被包裹的地方反应就更加明显,腿软得不行,若不是许惊涛一直扶住他的腰,他几乎连跪都跪不住,“许惊涛!你,你放开我!别这样……”“抱着我。”许惊涛没理他,只是抽空强硬地下达命令。李铭的意识快要被抽空了,身体像漂在海浪上沉沉浮浮,他没得选择,除了听话的屈起上身,用双手紧紧抱住许惊涛的头颅,十指攥紧他不算柔软的发丝。 剧烈的喘息泄露了李铭的失神,许惊涛的手悄悄地探到他的身后,在洞口温柔地打着圈,直到外圈逐渐变得柔软,才挤进去一个指头,因为没有润滑,进入得很艰涩,李铭有些不舒服地扭动,却没有躲闪,许惊涛不急不躁地开垦着,渐渐分泌出一些肠液,进出也顺畅许多,可以容纳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增加,越来越多的肠液将内壁充分地润滑,李铭的恐惧也一点点被充实的渴望代替。 终于许惊涛放过了前面的小兔子,最后在上面爱抚地啄了一口,“乖兔子,等等我一起好不好?”李铭茫然地点头,似乎已经放弃了思考,把自己整个交付出去任凭处置。褪下下身碍事的短裤,又顺手把李铭的裤子一并扯掉,许惊涛扶着他的腰让他慢慢坐下去,后面的空间便被许惊涛的滚烫硬实轻易地占满。 有一点疼,还可以忍受,好深呐,深得好像触及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每撞一下,便酥麻到心尖上。“乖兔子,动一动。”许惊涛温柔的引诱,像给他下了魔咒。李铭顺从,引起他满足的低吼,鼓励一般,催促李铭更加快了动作,晚风吹开半挂在肩头的白衬衫,上身也不自觉地向后仰起,脖子的弧度在月光下宛如骄傲的天鹅。 极限来临时许惊涛按住李铭的腰在他体内重重的一个冲刺,滚烫的热液便烧灼进最深的地方。李铭全身一阵激动地抽搐,让许惊涛的腹部沾满了他的痕迹。 许惊涛松开手,李铭就软趴趴地滚落进他怀里,冗长的性事令李铭筋疲力尽,一点都找不到平日里沉稳却疏离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只窝在饲主怀里温顺极了的兔子。许惊涛细碎地亲吻着李铭的额头,脸颊,嘴唇,落到锁骨,反复吮吸后留下俏色的吻痕,许惊涛满意的舔了舔,其意义等同于所有人才能盖下的印章。虽然婚姻这种枷锁式的相处模式他很讨厌,不过有一个专属宠物的感觉,也还不懒。这个宠物不罗嗦,不粘人,不会限制他的自由,相貌过得去,在床上的反应还很有趣。 “兔子,你是我的。”“嗯……”“是我一个人的,不许做别人的兔子。”“嗯……” 甜腻的鼻音拖着慵懒的尾巴,笨兔子没发现自己一不小心露出撩人的举动,还安心地在饲主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光溜溜的下半身和挂着白衬衣的上半身,在视觉上形成强烈的呼应。“乖兔子,再来一次吧!”“嗯?”不容分说的,红润的嘴唇再一次陷进热烈的深吻,气息已经纠缠在一起。 第13章 虽然是度蜜月,但真正用来玩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多礼拜。李铭的助理给他发来了他马上要开拍的剧本,这之后的时间,他的玩心就少了,每天很努力的在吃剧本。 李铭做事,是原则性很强的,他一贯认为自己资质不够,和那些天生就有一副金嗓或者一身戏骨的人比起来,自己可见的光芒实在是黯淡,但是,他的原则就是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每件事都必须做到最好,他最怕的,就是被评价成空有其表。不止一个老师指出过他的问题,太在意外界的评论,把演艺当做自己巨大的压力,这种心态下,表演就更容易失却自然,流于形式。对于自身的问题,李铭不否认,其实他比他的老师们知道得更早,光是和自己的亲弟弟对比,就能感觉到巨大的反差。 李昕刚开始学二胡时,每天只练习单调的音阶,一练就是个把小时,时间久了左右邻居怎么会不嫌烦,于是每当李昕练琴,邻居们就会嘀咕,李家二子又开始锯木头了,这么难听学了干嘛,都学这么久了还没拉个调子出来。邻居们的议论纷纷,李铭听到了,李昕也听到了,李铭忍不住,李昕却拉着他说,哥,没事儿,让他们说好了,那时候李昕才是个7岁的小萝卜头。兄弟俩的性格直到成年都几乎没怎么变过,李昕可以对负面评价淡然处之,李铭却不行,别人的每一句批评他都会放在心里很久,真正的原因,其实还是内心深处的不自信。 李铭每天窝在院子里看剧本,许惊涛也随便他,自己出去玩,或者和其他来旅游的人结伴冲浪,或者跟海边渔民的小船出海潜水,许惊涛跟陌生人也玩得开,从不缺少乐子,晚上一群人在海滩架上火堆烤海味,才把李铭唤出来一起热闹。两个人的日子都互不干涉,却又自得其乐,李铭结婚前对是否能如他设想般和平相处这仅存的忧虑也几乎消失无踪了。 新鲜的海贝还带着海水的咸鲜,烤着烤着贝肉慢慢的卷了边,许惊涛替李铭拾了好几个,放在盘子里凉着,不怎么烫了才戳上叉子递给他。李铭眉开眼笑地谢过,小声说:“我得多吃几个,回去以后又要被管着节食了。”许惊涛瞄了他一眼,“节什么食,你又不胖。”“平时看不出,上镜就胖了,这回演的还是个苦情的角色,太胖了看起来会出戏。” 许惊涛不说话,默默的又给他拾了一盘子海鱼扇贝。家里是做娱乐业的,虽然他自己不涉足,但也不可能一点不知道,艺人的职业表面光鲜,背地里同样艰苦,这个圈子给了你多少光彩,就要从你身上收回多少回报,不一定是公平交易,却是你情我愿的。以许家在业界的地位,有老头子和大哥罩着,他是不担心李铭搅进那些黑暗肮脏的交易,可是想到他拍戏时可能要吃的苦,心里就有那么点不舒服,毕竟是,属于他的东西。 他差点就想说,别混演艺圈了,反正又不是你的梦想,不就是为了赚钱养家么,你们一家子我都养得起。话到嘴边又止住了,不过是名义上的婚姻,交易的实质,将来总有一拍两散的那天,老子有什么义务离了婚还养他一辈子?再说了,就算自己肯当这个冤大头,李铭那古板的倔脾气也未必肯相信他。 想着想着胸口的气就更加不顺了,对着一条海鱼猛下叉子,戳得盘子吱嘎乱响。“你怎么了?”李铭对许惊涛的心里活动毫不知情,可他奇怪的举动想忽略都不行,刚把一块扇贝肉送进嘴里,好心地问一问,许惊涛盯着他不停咀嚼的腮帮子,嘴唇油亮亮的也跟着蠕动,忽然一伸头就吻了下去,吓得他嘴里的贝肉咕噜一下就滑进肚子里。周围的人群爆发出叫好的哄笑和口哨声,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许惊涛把李铭吻得大脑缺氧,又没事人似的跟别人拼酒去了。李铭半天才回过神来,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吃他满盘子的海味。 从澳洲结束旅行回来,李铭的生活就开始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按照许老爷子的吩咐,李铭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是许惊鸿亲自挑的。经纪人叫苏,曾经做过模特,后来嫁人了就不再做幕前,为人八面玲珑的,能力在业界也是数一数二。助理考虑到李铭毕竟是新人,暂时只安排了一个叫小丘的男生,虽然是新手,但是人勤快,也不八卦,比那些混老了的人精好用。 李铭档案上的年龄也改了,虽然22岁并不算老,可娱乐圈的新老交替太快,也算不上年轻了。李铭看着新身份证上延后的两年,跟李昕开玩笑,“要是再多改两年,我都要反过来喊你哥了。”李昕一本正经地回他,“其实你喊我哥也不一定有人怀疑。”然后兄弟俩追打着笑成一团。 “干嘛呢你们笑成这样?”许惊鸿从会议室出来,路过安排给李铭专用的休息室,听到里面好大的声响,便进来打个招呼。“惊鸿哥哥!”李昕笑着跑过去躲到他身后,“我哥要打我呢。”“哦?什么事让我们大明星发飙了?”许惊鸿挺配合的接话。“我说我哥看起来比我还小,我哥说我占他便宜。”“那就是大明星耍大牌了,我们小昕弟弟明明说的是恭维的好话。”李铭后知后觉的发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昕和许惊鸿混成了一丘之貉,合起伙来拿他开心了,心下好笑,才一个月,他原来单纯善良的小弟弟就被许家大哥哥带坏了。 其实这样也好,因为自己的关系,李昕总归是需要学会跟许家人相处的。李铭暗自想着。 “趁着我不在,合起伙来调戏我的人是不是?”突兀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三个人才齐齐回头。许惊鸿略微回头装作跟身后的李昕耳语的样子,“瞅瞅这俩人,又当着光棍的面大白天的晒恩爱。”李铭还有点不好意思,许惊涛却完全不会,白了他哥一眼,穿过那两个光棍走到李铭身边搭上他的肩膀,“能下班了吧?”“嗯,没什么事了,明天准备点生活用品就可以去外景地了。”“那就去超市绕一圈,顺便买菜。”许惊涛果真拿光棍不当人,直接忽略了屋里还剩下的两个,硬是把李铭拉走了。 “哥!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的!”李昕跟到门口喊,许惊涛自作主张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让你惊鸿哥哥请客。”许惊鸿噗嗤笑出来,揉揉李昕的头毛,安慰他一脸的悻悻,“算了,新婚燕尔的要分开,让他们好好告别一下。”“哦……”“你这个小灯泡还是跟着我混吧,去吃法国菜怎么样?”“好!” 李铭不是第一次进剧组,以前公司自制的项目,也会让学员去串个场跑个龙套,但那都是几个镜头的事,这样认认真真在剧组住下来,一拍就是一两个月的,还真没经历过。苏给了他一份好几页纸的注意事项,有些内容非常细致甚至私密,应该是她这几年自己总结出来,轻易不授予他人的,让李铭心底十分感激。 李铭推着购物车跟在许惊涛身后,两层的大卖场,许惊涛几乎从头扫荡到尾,李铭只有在他往车里扔东西的时候一边说这个不用买一边不停得往外拿,在许惊涛把一整包纸巾塞进购物车时李铭终于忍不住,“这些日常的东西不用买啦,小丘会帮我准备好的。”“那需要买什么?”许惊涛对剧组生活一窍不通,比照着平时要用的,就全当是也肯定用得着,“要不然打电话把你那个小助理叫来,看他给你准备好什么了。”李铭无奈,想要责怪他做事不动脑子,让小丘看见他们一起逛超市,不是等于直接告诉别人他们的关系,可许惊涛这样做的初衷又明明是对他的关心,让他有心吐槽也没法开口。“这么晚了,叫人家出来多不好,反正外景地就在市里,差什么到时候再补就好了。” 许惊涛有点不高兴,一动不动的瞪着李铭,瞪得李铭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点楚楚可怜的神色,许惊涛形式地挥挥拳头,嘀咕了一句,“不识好歹。”一个人大步的走开去,李铭顿了顿,也没说什么,推着车跟上。许惊涛径直走到服装区,拿起两套保暖内衣,手套和厚袜子,恶狠狠地朝着他,“这些你助理不会帮你准备吧?”仿佛李铭只要说一句“会”,就会被扑上来胖揍一顿。李铭微微笑了笑,伸手接过许惊涛手里的东西放进车里,抬起头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小声说了一句,“还是你想得周到,谢谢。” 许惊涛竟然难得地脸红了。 第14章 整个假期许惊涛玩得开心,一个月了都没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做生意的人。许惊涛的生意做得挺杂,三个网吧,一个快捷酒店,一家洗浴中心,还加盟了两家连锁餐饮。和许家的产业来说,这点小打小闹肯定是不值一提,但他也想得开,反正家里的产业老头子也只放心交给大哥打理,他可以自食其力,也不惦记着那些家产,以前道上混过的历史,也渐带着洗洗,以后总归是要找个人回归普通的生活的,他不想让他的伴侣总是为他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从澳洲回来后,许惊涛花了十来天的时间到他的店里挨个坐镇两天检查了一圈,听听业绩报告,处理一下堆积的问题,跟管事经理讨论一下年终奖的分配,顺便还给李铭办了张通用贵宾卡。凡是他手下的店面,都是认这卡的,颇有点见此卡如见老板的意思,所以之前也只有许惊鸿才有这么一张。李铭是公众人物,和他的关系不能公开,他手下的人当然也不会知道那就是他们家老板娘,只有想个其他辙让李铭享受上老板娘待遇了。 不管过去怎么样,将来怎么样,至少现在是他的人,就不能委屈了。许惊涛觉得作为一个爷们自己的想法挺正常。 想到李铭,突然发现也有十好几天没见着他了,自从他进组拍戏,联系也很少。李铭还真是把互不干涉内政这条执行得很好,说不干涉他的私生活,就连个电话都不晓得打一打。不过他许大老板这些天忙着认真赚钱,还真没什么私生活可言,也该去放松一下了。 最简单就是约上狐朋狗友到夜店,喝酒跳舞掷色子,完了找个小美人共度良宵。 许惊涛也确实这么干了,就是出了点意外,满场竟然找不到一个稍微对他胃口的。那么艳俗的妆容,那么廉价的香水味,那么瘦骨嶙峋的身板儿。许惊涛仰回他的位置抱怨,“现在在这儿混的质量怎么越来越差。”朋友们嘘他,“你少挑剔了,这里可是全城出了名的美人如云。”许惊涛嗤之以鼻。一个好友拿酒杯指了指吧台边上,“那边那个,你最喜欢的款。”朋友们纷纷附和,“果然是你最爱!快去拿下!” 许惊涛懒洋洋地伸脖子看了一眼,脸上的妆画得惨白,假睫毛能有寸把,一身花里胡哨的颜色,侧面看跟纸片似的。他怎么可能喜欢这种!真是一帮没品的损友。 “这么对你胃口的你都没兴趣?”朋友们纷纷起哄,引起了许惊涛的不满,“你们他妈的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这种鬼样子的!”朋友们被他正直的提问吓到,随后集体笑成傻逼,“怎么了阿涛,以前那明明就是你看到就走不动道的类型啊。” 许惊涛快被恶心到了,细数自己历任前男友的相貌,居然果真如他的损友所言,那时觉得妩媚倾城,妖艳不可方物,如今却像吃了苍蝇似的难受,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审美,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那阿涛你自己说,喜欢什么样的,兄弟们也好帮你找找。”许惊涛灌了一大口威士忌,认真想了想,“白,五官要精细,软软的有肉,不用香水,不化浓妆,不抽烟,安安静静的,笑起来像兔子……” 兔子?许惊涛忽然脑子里警钟一响,该死的,这活脱脱就是个李铭的样子!那个死兔子,闷声不响的,居然把他的审美都扭曲了。 许惊涛坐不住了,扔下喝得东倒西歪地狐朋狗友,自己走了,一边开车一边还一个电话打给李铭,那头响了好几声才匆忙接起来,甜甜的声音透露出似乎心情很好,“惊涛?这么巧,我刚收工就看到手机在响。”许惊涛板着脸没一句废话,“我在你外景地对面酒店等你。”“嗯?这么晚了有事吗?”“有事!”许惊涛牙缝里挤出恶狠狠地声音,“尽夫妻义务!”说完啪的扔掉手机。 李铭抓着手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那头嘟嘟嘟的收线声。 “铭哥,东西都收拾好了,回宾馆吧?”小丘把李铭的包送到剧组的车里,又风风火火地跑来喊他。李铭收起手机,笑着先跟小丘道了声辛苦,然后告诉他今天不回宾馆了,要见个朋友。小丘为人老实,不该打听的事从不多问,只问了要不要送他去,什么时候去接,李铭婉拒了他的接送,换了件不怎么显眼的烟灰色外套,就一个人悄悄去了街对面的酒店。 一进门就被压在门后了,连人都没看清就被亲了个天昏地暗。许惊涛的身上有烟味,有酒味,似乎还带着脾气,落在他嘴上的力气,似乎不是用吻而是用咬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李铭也没反抗的让他亲了,亲着亲着那人的手也开始不规矩,揉揉捏捏,冰凉的就伸进了李铭的毛衣里,冻得他打了一个激灵,恍然有了点危机意识,“惊涛,我明天有一场水里的戏,能不能别……别留印子。”李铭轻声跟他商量,在他啃到颈侧的时候终于开始躲闪。许惊涛停下来,眯起眼睛,“什么水里的戏?难道还要光着?”“不,不是,”李铭被那眼神盯得全身发麻,结结巴巴的解释,“穿着衬衫的,可是身上有印子的话衣服浸了水会看到。”李铭的顺从服软,消退了许惊涛大半的火气,看着他眼神中的紧张,好像自己成了坏人,吓坏了那只傻兔子,顿时心里又别扭起来,把李铭紧紧搂到怀里,“现在外面几度?什么破剧情要把人按水里拍!”李铭噗嗤一笑,“你说的真准,还真是‘按在水里拍’。” 李铭的角色,是个大家族里不得宠的小儿子,因为是私生子,母亲死后,被祖母接回来抚养,可整个家庭,父亲大妈厌恶他、哥哥妹妹排挤他,他越是勤奋努力,家人越是忌惮他是为了争夺家产。明天这场戏,就是要拍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情绪失控把他按在自家的游泳池里企图将他溺死。 许惊涛听得脸都黑了,这是什么倒霉角色,那么多人看他不顺眼,岂不是经常要被欺负?他真是不能理解,拍这种戏,怎么李铭还能心情那么好。这样疑惑着,不免又把怀里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大概来得匆忙,脸上还带着拍戏时的妆,虽然没见到节食减肥的明显成果,可眼窝下阴影严重,眼睛里还满是血丝,一副几天没休息好的疲倦样子。 “许惊鸿这个王八蛋,剥削到自己家里来了!”许惊涛阴森森地骂完,便抽出手机要跟大哥好好聊聊,被李铭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你别闹了,鸿哥是在帮我,艺人运作就是这样,他们知道什么样的角色有观众缘,现在苦一点将来宣传的时候也是卖点,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大家也都挺照顾我,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关心你个屁!”许惊涛粗暴打断,李铭也瞬间愣住了,这才反应过来,他不过是想平息许惊涛的怒气,却怎么会一时着急说出了口不择言的话。“我的意思是,惊涛,”李铭定了定神,重又换上平和的语气,“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我的伴侣不是吗?在我看来,你做的一切,肯定都是为我好。” 安静了许久,许惊涛“切”了一声,这呆兔子讲话,还算中听吧,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见面就让他上火,还听他兴致勃勃地讲了大半天的戏,讲得都忘了这么晚大老远地跑来是干嘛来的。夜深了,隐约醉意和睡意一齐上来,想到李铭的眼睛都快真红成了兔子,明天还要被人按在水里折腾,许惊涛也就没再执着什么夫妻义务,冲洗完一身酒气,倒头便睡了。不多时,觉得身边的床陷下去一片,被子也被小心地拽过去一些。还算有点良心,许惊涛迷迷糊糊地想着,没扔下他连夜就回剧组。一只肉乎乎的手从身后穿过搭在他的肚皮上,然后整个后背都被贴着,暖融融的。“以后喝过酒就别开车了,酒驾太危险了。”李铭的声音朦朦胧胧,明明在耳边,却又变得很遥远,那么远,他还是听到了,真烦啊,不是说过不会管老子的吗,平时一个电话都不打,现在怎么又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怕老子被撞死了没人靠吗?“惊涛,你说,咱们相处了这么久,就算不是情人,也算是朋友了吧,我知道你待朋友厚道讲义气,能和你做朋友,是我的运气。”李铭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煽情的话,还用这么软趴趴的语气,许惊涛在梦里皱起眉头,嗯,一定是在梦里。抓住那只肉肉的手,贴在心口上,既然是在梦里,那就不生他气了。 第15章 天还没亮,许惊涛趁着夜色,悄悄把李铭送回了剧组包下的宾馆。路上李铭又提了一次酒后驾车的事,许惊涛虽然脸上不耐烦,倒也应下了。 看着李铭进了大门,许惊涛还是给他大哥打去电话,也不管这个时间正常人都该还在床上做梦。 听了许惊涛的指责,许惊鸿没生气,反而在那头笑得清醒了,“小涛,你心疼李铭啦?”“放屁!你才心疼了!”许惊涛的条件反射比脑子转的还快,反正冲他大哥没大没小惯了。许惊鸿“嗯哼”了一声,“我是心疼啊,我心疼我承认啊。”一本正经的一句话,许惊涛倒被呛住了,“你他妈凭什么心疼他!”又不是他媳妇,再怎么受了委屈也轮不到他抱不平吧? 许惊鸿再次用笑声把整个手机都震得发颤。“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隔着几十里都能感觉到电话那头许惊涛的低气压,许惊鸿收住笑,“你放心吧,特地找了个温水泳池,冻不坏他。他的经纪人苏也是圈子里的老人了,带自己手里的艺人都很用心,我也有特别关照过她,看到不合适的会立即和导演沟通调整的。”“那还赶进度赶成那样,白眼珠子都赶成通红的了,几天没让人睡了?”“这不是到年底了吗,各种歌会颁奖礼都扎堆挤一块儿,这个剧的几个主角都是现下一二线的红人,李铭是新人,总要顾着他们的通告调整一下时间,不过也有好处,等这阵子过了李铭说不定能排出几天假来,你再好好给补补。” 这个方案许惊涛似乎勉强满意,没再冲他哥喷火。许惊鸿突然想起来什么,语气严肃地叮嘱许惊涛,“不许去李铭的剧组找他知道吗,虽然他现在还没正式出道,但是光看他是咱们许氏准备推的人,就有得是人盯着,还没出道先闹出个负面新闻就不好了。”此时许惊涛的车还停在李铭宾馆外的路边上呢,撇撇嘴,念叨一句,“大不了就没法出道呗,正好就能跟老头子终止交易了。”“哈哈哈,他们终止交易,李铭可就能随时提离婚了,你要想清楚后果。”“什么后果?”许惊鸿的话,莫名弄得许惊涛有些烦躁,“他走了老子还自由了呢!” 话虽然这么说了,但之后许惊涛也再没去找过李铭,和李铭通电话倒是稍微多起来了,每次都要问问他最近又被怎么折腾了,李铭也总是好脾气地说没有什么,就是正常拍摄。许惊涛问不出什么,也要朝他上火,说他不识趣,不知道附和一下伴侣的关怀,况且他许二少就是喜欢听别人被欺负了以后委屈的哭诉。李铭当时也只是好笑地回他一句,你喜欢听才怪。之后再被问及时,居然偶尔也会好像带着点撒娇又其实并没有的说说他今天拍被父亲扇巴掌啦被妹妹陷害啦什么的。 自己说过的话在李铭心里还是蛮有分量的,这个认知让许惊涛感觉颇好。 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一段日子,某天许惊涛的邮箱里收到澳洲那对摄影师夫妇蜜月时给他们拍的结婚照的成片。其实拍摄条件简陋,当时也没化妆也没打光,就只靠着摄影师运用光影的水平和后期处理的效果,许惊涛也没多在意结婚照这种东西,只当是拍着玩,所以若不是收到一个不怎么熟悉的邮箱发来的体积不小的压缩文件,他都快把这茬给忘了。 摄影师夫妇在邮件里写道:你们拍出来真是太完美了,简直不需要修片,真想私藏下来不给你们了。 抱着晚饭边吃边打开照片一张张地看过去,渐渐的晚饭也没有了滋味,注意力全都被照片吸引过去。 上午清凉的石板路上,穿着黑色礼服的情侣遥遥相望,李铭回眸的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背后是整面墙的蔷薇。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在靠在一起分享一杯果汁的两个脑袋上,两人的头发一个支棱着,另一个软绵绵的贴在耳边,桌子上的草莓蛋糕少了一点奶油,仔细看原来抹在了李铭的鼻尖上。 夕阳的余晖把色调染成了暖金,脱去正式的礼服,白衬衫也解开了两三颗扣子变得随性,海滩上只有两串亲密的脚印,他从身后把李铭整个环在胸膛里,十指交扣,李铭回过头来亲吻他,侧脸的轮廓精致得像是用刻刀细细刻出来的一样。 许惊涛不禁屏住呼吸,他一直都没注意过,李铭的容貌竟然可以美丽至此。大哥曾经开玩笑的跟他说,李铭的外貌是那届选拔赛上所有评委难得一致打了满分的,他还不屑地质疑评委的眼光是否正常——然而现在自己的眼光,到底也沦为不正常之流了。 有一种人,他不想张扬他的美丽时,你一定注意不到他,只有他愿意让你看到他的光彩夺目,你才有资格为他倾倒。这是许惊涛一瞬间想到的。 这段日子一直奇怪,他许二少会关注谁,左不过是贪美色,图新鲜,明明以他的阅人无数,是看不上李铭的,可遇到李铭的事,又不自觉的多听一耳朵,真像是在乎了他似的,弄得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今天他大概有点弄清原因了,就算大脑不做明确提示,他还是天生有一双发现美丽的眼睛嘛。 说到底也还只是为了一副皮囊罢了,不知为何会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过味儿来,又有点淡淡的失落。 如许惊鸿预料的,配合主演倒腾时间一下子把李铭之后十来天的戏份都提前拍完,连带上春节剧组停工,简直像放了个寒假。 苏把李铭送回到李家,虽然李铭和许惊涛的关系她是知情的,但以她从业的谨慎,是不可能开着公司的车直接把人往许惊涛那里送的。 之前就和家里打了招呼要回来,回到家时李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满桌子李铭爱吃的东西,美中不足的是李昕忙着复习迎考,没能吃到他的手艺。说出来不怕笑话,李昕是李铭带大的不错,可论煮饭做菜,李铭的厨艺真的只能算平平,这么些年反倒是被弟弟投喂的多些。所以李铭一直觉得,许惊涛不嫌弃他做的翻来覆去总是平淡无奇的那几个菜,可真是有涵养到极致了,连他自己都有点过意不去,想着等不用背剧本的时候,找点菜谱来背背好了。 回到家里,自然比在剧组的生活舒适温暖很多,他今天回家,没告诉许惊涛,也不是有意的,就是觉得以许惊涛的性子,也不会在意他什么时候回家,反正都回到了父母家里,索性在家里住两天,看看家里有什么事要处理,问问李昕的功课。 第二天一早许惊涛的车就来接媳妇儿了,车停在门口他站一边儿抽着烟等刚接了电话才从床上爬起来的李铭来开院门。刚从被窝里拔起来的李铭,穿着绒子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都还睁不开,真是和美貌什么的一点儿都不沾边。 “你来啦?”问得不卑不亢的,不惊讶也不惊喜,好像知道他来接人就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快进来,外边冷。”伸手拉他进门,一路拉回自己房间也没松开手。平时许惊涛在家都是开着空调的,所以李铭把房间里平时难得用的电暖气温度又打高了一档,拉着许惊涛坐到前面。 “你穿那么少,就别管我了,快回被窝里去。”许惊涛甩开李铭的手坐在床边取暖,李铭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钻进被窝里,也没继续睡,披了件羽绒服坐着。 从昨天找许惊鸿谈事儿顺便得知李铭离开剧组了,许惊涛就开始等李铭的电话,等到半夜都没个动静,不爽了一会儿,自己又给找了个借口解释,李铭来回路上他经纪人肯定是要接送的,总不能接了人就往他这送,就算做做样子也要把样子做像了不是,兴许是李铭回到父母家看天色晚了才没让他去接呢。 可是他许二少啥时候这样等过人,万一他妈的天亮了还不联系他,那就真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自作多情了。绝不能给这种事发生的机会! “我坐公车回去就好了,还烦你亲自来一趟。”许惊涛板个脸看他,李铭就是这点好,知道你哪里不顺就主动顺哪儿,也不要你开口问,“不过既然来了,要不要就在这儿住两天?明天周末李昕从学校回来了,一起吃个饭咱们再回去,好不?”许惊涛一个闲散人,生意都有人替他管,也不用回许宅尽孝,在哪住反正也无所谓,看着李铭那双睡肿了的眼睛,也不想叫他来回折腾了,索性一次性先让他睡足了。许惊涛捏着李铭的下巴左看右看,这么双大桃子眼,自己是怎么从中艰难地发现美丽的,琢磨着琢磨着就不厚道地笑出来了,“你接着睡吧,我店里还有点事去处理一下,晚上再过来。”“好,那等你吃晚饭。”李铭揉揉眼睛,一副又快要睡过去了的模样。 第16章 婚礼之后这算是许惊涛第一次正式上李家门,车都快开到了,还是转回头去买了几样补品礼包之类的东西,他其实挺讨厌这种虚礼客套,不过看李铭那种规矩样子,估计李家的家风还是比较注重礼节的,新姑爷上门,总不能让人挑出理去。 许惊涛这个人,看起来老一股子凶神恶煞的劲儿,其实混熟了也很爽快,譬如李爸爸爱下象棋,他个臭棋篓子也不扭捏,被杀得片甲不留还兴致勃勃的要跟着学,哄得李爸渐渐也还蛮喜欢这个“姑爷”,李妈妈就更不用说了,儿子说好,她自然也看着顺眼。 许惊涛登门的时候,李昕已经从学校回来,在厨房做茄夹和糯米肉圆,满屋子的油香,李铭在一旁打打下手,捞捞圆子帮个忙。许惊涛看这兄弟俩忙活的架势,也就看出门道来了,伴着油锅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大声地调侃,“你们这些整天嚷嚷着自己是哥哥的人啊,结果都是厨房菜鸟,还好意思总是自称尽到兄长的义务。”李昕被逗乐了,笑着问,“惊鸿哥哥也是厨房菜鸟啊?”“可不是,比你哥有过之无不及。”李铭冤枉极了,许惊涛一个“你们”就把打击面扩大到他身上了,明明这么多年过来了李昕也没嫌弃过他,这下回头真应该找许惊鸿一块成立个什么“总是被嫌弃一直被嫌弃永远被嫌弃兄长俱乐部”啥的了。 看了一会儿,许惊涛戳戳李昕,“你歇会儿去,我来。”李昕愣了一下,“啊?”“啊什么啊,你们搞乐器的手不是宝贝呢么,这里油溅溅的,烫伤了怎么办,出去出去。”边说边扯了他身上的围裙,不管他还一手的肉末硬是给推了出去。 “你也会炸肉圆?”李铭看他的眼神都突然带上了点崇拜,发现许惊涛会下厨这件事真是不可思议。“看看不就会了,谁都跟你似的那笨。”许惊涛洗了手,大爷样地胳膊一举,“给你男人把战袍披上。”那副样子尤其好笑,李铭笑着给他系上围裙,不是很信任地问,“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趁早把我弟换回来。”许惊涛手上湿哒哒的拍了李铭一脑门子水,“出息了你,‘行不行’这种问题都敢问,看来是该好好喂喂你了,今天晚上可别想跑!”李铭识时务的憋着笑服软,“大爷我错了,请您饶过我。”“不饶,再敢告饶,就地正法。”李铭粘软着嗓子,居然对他用上了必杀的撒娇技能,“回家再罚吧。”还很自觉地献上香吻一枚。开玩笑,他可不想临走还要洗一通被子褥子。 许惊涛头一回做肉圆,开始几个还不怎么成形状,不过很快就有模有样了,试了十来个以后就已经非常顺手,他动作快,手底下有轻重,做出来的圆子都一般大小,圆溜溜的也好看。许惊涛负责下肉圆,李铭负责翻个儿和起锅,配合的相当默契。 “没想到你厨房里的手艺这么有天赋,”李铭用筷子把炸得金黄的肉圆一个个夹起来,“驾轻就熟啊简直。”“我十八岁就在外面一个人了,总要吃饭吧。”许惊涛说这句话时,出奇的平静。 李铭噤了声,许惊涛也没再说话。半晌,李铭说,“做菜做饭什么的,回去我再练练。”许惊涛弯弯眉眼,“得了得了,又不指望你改行做厨师,要那么好手艺干嘛?喜欢的就是你那种家常味道,想吃好的哪个饭店没现成的卖?我不嫌弃就行了呗。” 可是,明明刚才还嫌弃了说是什么厨房菜鸟……李铭默默在心里吐槽。 事实证明厨房菜鸟就是厨房菜鸟,总不会因为身边有个高手罩着就一下子笨鸟先飞。“你没脑子啊这么烫的油拿手挡!”许惊涛大喝,关了火,粗暴的把李铭拽到水池,按着手放到凉水下冲。刚刚李铭夹肉圆的时候,一个没夹住,已经出锅的圆子又落回了油里,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挡溅向许惊涛的油花,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厚,胳膊上倒没烫到,最严重的是手背,被烫出了拇指盖那么大的一个水泡,火辣辣的疼。 “烫在手上总好过烫在脸上嘛……”李铭无力地狡辩,嘿嘿干笑着面对许惊涛黑得锅底似的脸色。他没有说烫在我手上还是你脸上,不代表许惊涛就转不过弯想不到这一层,“草!”恶狠狠地爆了个粗,许惊涛心里不淡定了,活这么大到头来让别人英雄救美了一回,偏偏还是这只他瞧不上眼的呆兔子。 冲了一会儿凉水,大冬天的李铭的手指头都被冻得通红了,许惊涛才许他把手捞出来,直接握着他的手腕在自己的呢子大衣上擦干,靠近水泡的地方不能擦碰,他就用舌头小心地舔掉上面的水珠,舔完了,接着恶狠狠地瞪着那只傻兔子。“嘿嘿。”李铭也只有持续的干笑。 “自己出去找点药上一下,这里用不着你了,碍手碍脚的。”许惊涛没好气的把李铭扔出厨房,还哐得关上了门。李铭悻悻地抱着唯一被温柔对待的那只右手回到堂屋里,正吭着苹果看书的李昕,一脸很含蓄的“我就知道你会被扔出来”的表情,一看到他进门就三两口把苹果解决掉,自觉去厨房接他的班。 晚饭是许惊涛跟李昕一块弄的。一样的菜,不一样的人来做,口味也会有所不同,这是烹饪这门学问的奇妙之处。李铭尝一块红烧鱼,甜中带着辣,是李昕做的;再尝一勺豆腐羹,浓稠稠滑溜溜的胡椒味很浓,和以往味道不同,肯定是许惊涛的手艺。 “唉?好吃唉!”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呼,忍不住多吃几口,果然“行不行”之类的质疑还真是对许大厨的侮辱。 李昕在一边儿笑,说,“哥,有惊涛哥哥在,咱就不担心饿着你了。”害得李铭差点被一口豆腐给呛着,死小孩,就算水平不咋地,你哥也不是自己一窍不通的吧,怎么就会饿着了! 李铭还在心理活动,许惊涛倒先开口了,“不行不行,你哥那嘴可刁了,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说是要减肥,忌了半天的口,也没见他少下去几两肉。”李铭再次被身边人捅了一刀子,故作生气地作势在许惊涛胳膊上打了一下,“喂,你也笑话我!”“那我说的是不是实情嘛?”许惊涛睨着眼睛看他,肥肉一旦上身就甩不掉的家伙果断泄了气儿。 晚上睡觉的时候,怕李铭乱动碰到烫伤的地方,许惊涛把李铭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用另一条胳膊搂着他,紧紧的。李铭被挤得难受,总想把他推开一点好喘口气,可越推反而被搂得越紧。 许惊涛使劲拍了他一下,“别动,安生点儿!”李铭窸窸窣窣的挣扎一阵,“手痒,让我挠一下吧。”“不许挠,挠破了怎么办。”“可是真的很痒啊……”李铭的声音委委屈屈的,不是像平时在长辈面前故意做出来撒娇的委屈,是真的痒到骨头里还挠不着太折磨人。 “烦死人了你!”许惊涛不耐烦地把李铭右手的五指扣得紧紧的,拉到嘴边,用舌头顺着烫伤的地方舔舐,捎带着一点力气,舌面的粗糙就正好可以起到一点止痒的作用,而且就算不小心没掌握好力度,也不会造成什么损伤。 李铭静静地看着许惊涛,不想告诉他其实他舌面的高温碰到水泡的时候挺疼的,看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心里刺拉拉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觉得许惊涛对他太好了,好得超出了他的期望值,和结婚前简直判若两人。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只要他能在家长面前扮演好他的角色,让李铭可以跟许老爷子交差,然后平素的生活和和睦睦相安无事,对李铭来说,也就足够了。 所有认识许惊涛的人都说许二少风流成性,绝不是可以过日子的人,或许他们都错了,许惊涛其实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既然结了婚,就不会把伴侣当做空气,尽到共同生活而应该担负的各种责任,就算对方不是他的所爱,甚至他并不满意,也会因为责任而把对方摆在一个极重的位置。 李铭有些愧疚,当初他只为了自己的私利,骗得许惊涛和他合作,那时一心只顾着自己为了出道势在必得,却没想到他这样鸠占鹊巢,等许惊涛遇到了他的命中注定,这出闹剧该怎样收场,责任和真爱,会不会令他左右为难。 李铭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许惊涛总说他活得虚伪,可这样的许惊涛,活得也并不比他轻松很多吧? “惊涛,”李铭枕在许惊涛的手臂上,慵懒地闭上眼睛,“要是你遇到了你真心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好么?”许惊涛低下头看向缩在他怀里的人,面容沉静,平和中带着些满足,“会告诉你的。”“嗯,那就好,我欠你那么多人情,要是可以的话,我一定尽全力帮你让董事长接受你喜欢的那个人。”许惊涛愣了愣,看不出多少高兴的表情,“真的么,那我得要谢谢你了。” 第17章 周日下午李铭才动身和许惊涛回家,之前还顺道把李昕送到了学校。 回到家李铭就躺倒在沙发上,抱着他最喜欢的那个软绵绵的粉红色大抱枕感叹,“好久没回来了,还怪想你的。”李铭喜欢粉色,但他其实还挺奇怪的,许惊涛家里一水的黑白军绿水泥灰,抱枕怎么会有这么粉嫩的颜色,或许是他以前哪个相好的留下的吧,李铭也没细问过,反正许惊涛不用,就算是归他了。正抱着抱枕舒服地打滚,忽然发现沙发旁边的小案几上,多了一个数码相框,正自动播放着照片,便好奇的伸手拿起来细看。 是他们的结婚照。 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了,李铭说,“你上照星味很足呀。”许惊涛绷着脸好像很不屑这夸奖一般,却又忍不住撇撇压不下去的嘴角,“那是当然的,天生底子好。”“是啊是啊。”李铭随口附和着,低着头,额前的发丝就这么顺溜溜的垂下,半掩着他笑眯眯的眉眼。许惊涛倚在沙发旁看着这样专心致志的李铭,忽然问,“你看得惯么?”“嗯?”李铭半抬起头,疑问地看他。“结婚照上,是两个男人,你看得惯么?”许惊涛抱着胳膊,把李铭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进眼里。李铭笑着用小指挠挠脑门,好像有点不知怎么回答,“其实……还好,虽然我不喜欢同性,但也不排斥,毕竟朋友里也见得多,现在社会上对同性相恋的接受度普遍也高了。”手指在相框上又划拉了几页,好像觉得回答得严肃了,又想幽默一下,“而且咱们拍得确实很养眼是不是,哈哈。” 许惊涛附和着笑了笑,这傻兔子,倒是什么都好凑合。 “挑一张你喜欢的,回头印出来放钱包里。”“啊?不太好吧?万一被别人看见了……”“谁没事总看你钱包啊?”许惊涛不耐烦地打断,“看到就看到,正好告诉他们这只兔子有主了,让他们少打歪主意。” “好吧,”李铭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言顾虑,心想大不了以后注意点把钱包藏严实些,选了一张黄昏后逆光的剪影,构图略文艺,人倒看不太清面容,“就这张吧。” 这边两个人说说笑笑的选着照片,那边许老爷子叫他们回许宅吃晚饭的电话就到了。李铭在电话里乖乖巧巧地应着,许惊涛不屑地翻他个白眼,自顾自地摸着李铭后脑勺上手感很好的兔毛。 “反正家里也还没开火,就去蹭一顿好了。”李铭拐着弯地建议,好说歹说。许惊涛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挑着眉看他。李铭英勇就义般地心领神会,“有什么条件,你提。”许惊涛大大咧咧地往沙发背上一仰,抛了个猥琐的媚眼,“亲一口。” 好吧这个条件不算过分,和许惊涛亲亲抱抱的肢体接触,李铭也已经习惯了,除了块头大些,肌肉结实些,行为强势些,别的也没什么太违和的。“说定了,亲一口就去。”李铭确认了条件,沙发有些宽,所以他只能一条腿半跪着探身去够许惊涛的嘴巴,他吻得还算郑重,但在许惊涛看来也只是蜻蜓点水,“这么没诚意,重来。”李铭钉着不动,许惊涛便也不动,还懒洋洋地闭上了眼。两张嘴再触碰到一起的时候,许惊涛明显感到对方带上了一点脾气,亲吻也变得用力,还主动撬开了他的唇齿,入侵了他的领地。李铭身上那种甜丝丝的保养品的香味又盈满了许惊涛的鼻尖,落下的发丝也骚动着许惊涛的脸颊,他的手托在许惊涛的耳后,指尖凉凉的仿佛玉石的雕琢。许惊涛情不自禁地把他按进怀里,用力点再用力点,仿佛拆吃入腹方才甘心。 这个吻绵长而激烈,把两个人都磨得气息奄奄。许惊涛粗着气,盯着李铭逐渐涨红的脸色,“兔子,我想要你了。”“不行,说好了亲一口就走的。”李铭顿时灵活地逃开,拒绝得冷静干脆,却带着满脸火烧云似的红晕,而当他看到许惊涛不爽地如小孩似的撅着嘴,又无可奈何地软下了口风,“那,回来再说。” 许惊涛奸笑着抽动嘴角,利索地换鞋换衣服,竟然听话非常。 许惊鸿不在,据说是出差去了外地,没有了旁人,倒也可以放开来聊一些关于他们俩婚姻生活的话题。晚饭后一家子围坐在客厅聊天,许夫人喜欢问长问短,内容不外乎日子过得顺不顺心,许惊涛有没有欺负李铭之类,到底是做母亲的,问出的问题滴水不漏,可心里牵挂的无非还是自己儿子的幸福。 许老爷子坐了一会儿,起身叫李铭跟他去书房,李铭看了许惊涛一眼,旁边的许夫人安慰地握着他的手拍了拍说,去吧,没事儿。李铭答应了一声,跟了上去,不一会儿楼上传来实木门合上的声音。 “老头子要干嘛?”许惊涛瞄着楼上,不悦地问。“这孩子,这么没规矩,”许夫人点了一下小儿子的脑门,“你父亲难道还会害你吗?”“他不害我,可他做什么也从来没问过我,让我结婚我也结了,他还想把李铭培养成他的耳目还是怎的?”“小涛,不许胡说!”许夫人严肃地打断许惊涛,“你该知道,我们再怎么喜欢李铭,也是因为他在你身边本分踏实,怎么可能反而让他有可能挟持到你?” 一阵沉默,许惊涛看着许夫人的眼睛,冷笑了一声,“说到底,你们还是觉得我是个异类,怕我丢了许家的脸面,所以要找一个听话的你们好控制的,要是李铭没有了利用价值,你们还会跟他念什么一家人不一家人吗?以老头子的手段,打发掉他比打发一条狗都容易。”“你!”许夫人气得发抖,看许惊涛那死倔的样子,一巴掌打上去的心都有了,犹豫半天到底下不去手。 书房的门适时的打开,李铭从里面退了出来,又关好门。待他下了楼回到客厅,许惊涛便站起来说,“饭也蹭完了,聊也聊够了,回去了。”李铭仍然乖巧地跟许夫人道了再见,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和气,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家的路上,路过一条小商业街,李铭让许惊涛停车要下去买点东西,许惊涛把车停到路边,见李铭帽子围巾全副武装,忍不住嘲笑一句,“买个东西的一会工夫,就把你冻死了。”“不是,嗯……公众人物,要注意隐蔽。”李铭支支吾吾,嘱咐一句“你在车上等我”,便自己下了车。许惊涛开了车窗,准备抽根烟,刚点上没吸两下,就看到李铭小跑着回来了,手里握着个不大的袋子。“急吼吼的干什么,后面有色狼追你?”一手弹了弹烟头,一手把李铭买的东西从袋子里倒出来,看清了,眉头一皱。 “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个?”“注意安全嘛。”李铭吸吸冻着了的鼻子,把帽子和围巾脱下,回头拿过许惊涛手里的安全套盒又塞回袋子里,“回家吧。” 一路静悄悄的也没人说话,许惊涛安静开车,李铭抱着手机在跟助理发短信,明天要去公司拍一组宣传照,小丘提醒他早些休息,别熬夜,眼睛红了肿了不好遮。 顺顺当当地回到家,也没多说什么,各自洗漱完了爬上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许惊涛要动作的意思,李铭不知道该不该问一问,纠结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倒像是逼良为娼的那个。许惊涛背对着他抱着被子睡得死死的,大概是累了,李铭心想着。刚关了灯准备躺下,那头忽然啪得一声又把灯打开。 “嗯?你没睡着呢?”“老头子今天跟你说什么了。”“没什么呀,就是随便聊聊呗。”“那玩意儿是他让你买的?”“嗯……”“他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你难堪的话?”“没有,真的没有!”“你他妈再说没有!” “惊涛,”李铭把手搭在许惊涛的小臂上,轻轻地扯了扯,“董事长在很努力的了解你的世界,可能有偏见,也是因为不放心你的缘故。是,我承认,他说的有些话是比较直接,我也多少会尴尬,但是我会照做不是因为怕他,是因为我觉得他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也是对自己负责对不对?”许惊涛还是赌气,却已没有刚才那般气势汹汹,李铭笑了笑,艰难的从侧面把他的大块头抱进怀里,“别生气了,生气老得快,万一没人肯要了不是砸我手里了?” 许惊涛侧过脸瞄他一眼,这个人,很少见到他开怀的大笑,但是他的脸上也从不缺少礼貌的浅笑,那种伪善,让他看着特别来气,明明是不想笑的时候,明明他也会有脾气,为什么他还是能表现得那么满不在乎。 瞬间把他压倒在身下,拇指摩挲着他嘴角上扬的唇腹,“是你的意愿,我可以配合,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你,你现在是我的兔子,我一个人的兔子。”“嗯嗯,”李铭揉揉他的脑袋,笑得甜甜的像在耐心地哄着一个任性的孩子,“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第18章 李铭出门很早,从公寓去公司的路不算远,他也就不想麻烦经纪人的车再来接一趟,毕竟是还未正式出道的新人,麻烦别人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然,他同样不想麻烦许惊涛。 许惊涛的生物钟平均比李铭晚一两个小时,通常李铭出门时这位二少爷还在被窝里四仰八叉地打着呼噜,李铭每天早上把早饭温在锅里,米粥配酱黄瓜或者馒头配煎鸡蛋,许惊涛也好养活,要求不高,最低生活保障线以上就行。 许惊涛自然醒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关门声,摸摸身边,果然那只傻兔子又一声不吭自己坐公车去了,明明说了让他起床的时候喊一声,开车送他去公司,就是没事跟这儿穷客气,真是个天生不会享福的命。 许惊涛也没急着追出去,晃晃悠悠地洗漱完了坐下来吃早饭,闲得无聊掏出手机想去嘲笑一下估计正在站台上呵着气搓着手的李铭。按亮了发现一个未接,昨天晚上的,那空档他正跟乖兔子友好地滚床单呢,听到了也当做听不见。 调出通话记录,未接来电显示的最后一个名字,是清河。 许惊涛十八岁交了第一个男朋友,当时模特圈里炙手可热的新晋红人,纤瘦苍白,喜欢画细长的眼线,穿另类的时装,行为张扬,万众瞩目,那个人的艺名就叫清河。他们交往的时间不算很长,不久之后就被娱乐杂志爆了出来,和平分手,清河提的,再后来就是许惊涛跟许老爷子开始了长达数年热火朝天地对抗。 清河的年纪比许惊涛大,也是他把许惊涛带进了这个群体,理所当然的,许惊涛对他的迷恋超过以后的任何一任男友,而之后若干年间,他喜欢的类型也浓浓的刻上了清河当年的影子,虽然现在的清河,早已和当年全然不同。 许惊涛把电话回拨了过去,清河咯咯笑着调侃他,“昨晚到哪花了,电话都不接,我还以为你换了号码。”“在家,睡得早,听不着。”许惊涛淡淡的一句带过,“有事?”“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原来走的时候,不是有一箱东西忘了拿就一直放在你那里了么,想问问还在不在。”“还没扔。”“哈哈哈,那我今天去拿一下,请你给我开个门。” 挂掉清河的电话后,许惊涛还是继续给李铭打过去了,除了嘲笑他在数九天里冻手冻脚的样子,还特地问了他今天收工的时间。“可能要到晚上了,小丘跟我说今天这个摄影师出了名的慢性子。”“我去接你,结束了通知我。”“那我就不客气了,最近这几天降温了还真是冷,”公车到了,李铭开心地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刷卡上车,“结束了请你吃宵夜。”许惊涛不屑地哼了一声,腹诽着你那么抠门说请人宵夜也不就是一顿路边摊打发了,却没有说出口。 许惊涛在清河来之前关了放在沙发边的数码相框,收起了显而易见属于李铭的东西。刚才问李铭收工时间的时候,许惊涛有点别扭,这种意识,弄得有点像是趁媳妇儿出门在家里偷情似的,但事实上就算李铭知道了清河要来,也一定会主动回避出去。 清河最当红时将事业从模特圈拓展到电视业,从娱乐主持做起,拍广告拍电视剧,到现在已经是国内小生中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许惊涛深知清河是何等玲珑精明,才能在娱乐圈步步为营爬到今天的位置,如果让他知道了李铭和自己的关系,等于是将李铭的一个大把柄交待给他,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保不齐将来会不会成为威胁。 “好久没见了阿涛,你的变化……”清河随手拿起了沙发上那只粉色的抱枕捏了捏,笑得有些促狭,“还蛮大的。”“是啊,你也一样。”这些年许惊涛不是没在电视上看到过清河,可当他打开门,一个活生生的人,像曾经那样站在他门外,瞬间还是有些不真实感。 清河的头发染回了黑色,刚刚盖过耳朵的长度,耳垂上只戴了一只镶钻的米粒大的耳钉,纯白的高领毛衣外裹着一件米白的短款风衣。那个记忆中妖娆魅惑的清河,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能永远留在记忆中了。清河听得出许惊涛话中的一点叹息,笑了起来,连笑容也委婉含蓄了不少,“我现在的样子,看着还适应吗?”“和年龄很相符。”许惊涛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清河对着那瓶子看了一会儿,才打开来喝了两口,“你居然还记得我只喝矿泉水。” 许惊涛打开卧室门,“不是要拿东西吗,在衣橱里,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那些。”“我还是不进去了吧,这个家里应该有新主人了吧?”清河笑着摇了摇那个粉色的抱枕,一个人闯荡江湖让清河对捕捉细节异常敏锐,许惊涛着意收拾过的屋子,仍旧留着很多以他的粗线条注意不到的蛛丝马迹,比如,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购物清单中的粉红色。许惊涛没说什么,转身独自进了卧室。 清河放下矿泉水瓶,漫无目的地开始打量这个他熟悉极了的房间,和他离去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当初许惊涛买下这间公寓原本就是想给清河住的,所以装修时风格整体上都是清河最喜欢的黑白色,只是才住了没多久两人便分了手,清河也自觉主动地搬了出去,布置家居方面许惊涛是个懒人,没什么刻意的喜好,只要能住就也懒怠再换。在这样的背景之上,那些鲜亮些的颜色便很容易就能吸引初见者的目光,鞋柜里粉色的拖鞋、沙发上粉色的抱枕、书架里粉色的陶瓷摆设……还有沙发旁粉色的数码相框。那么喜爱粉色,看来他的新宠是个清纯少年,清河笑了笑,还真是变化很大。随手拿起那个相框打开来欣赏,也是按捺不住好奇,想看看许惊涛现在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形象。 画面显示出来的时候清河拧起了眉头,照片上的两个人,穿着正式的礼服,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亲密无间,那个所谓清纯少年,“原来是他。” 不多一会儿,房间里传出了关衣橱门的声音,清河关掉相框,放回原处。许惊涛从房间里抱出了清河丢下的箱子,放在茶几上,“看看还缺什么。”清河笑眯眯地打开清点,并不是些什么要紧的东西,否则也不会在这儿一放就放了几年,“居然都还没返潮。”粗略翻了翻,大概也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缺的,合上盖子前,抽出了一张CD,“喏,送给你的小情人。”许惊涛挑眉,有些狐疑,清河笑得极有涵养,“怕他问谁送的不好解释么?那就说是你买的好了,反正也还没拆封。”说完,并不等许惊涛接过去,自己把CD放在了茶几上,“那我先走了,有时间一块吃饭。”清河抱起箱子,许惊涛没吭声,在他快要开门的时候,才忽然问了一句,“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清河转过身,视线落在许惊涛平板板的脸上,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我过得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吗?”许惊涛生硬地别开他的视线,脸上微微的红,没人的时候,他会在网上搜索清河的消息,偶尔也会听朋友们谈到清河的八卦,人前的清河过得好不好,他当然知道,就是因为人前的他太过光鲜,许惊涛才更想问问,那是不是就是他真实的生活,而为了那样的生活,他又经历过多少。 清河回头几步,停在许惊涛的面前,细长妩媚的眼睛里,落上了一些凄凉,他探身亲了亲许惊涛的嘴角,“阿涛,谢谢你还关心我。” 一整天许惊涛都陷在那个莫名其妙的亲吻里,他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清河的这个举动,是了断,是安慰,还是试探?怎么会是试探呢,许惊涛马上否定了这样无稽的猜想,当年的清河,离开得那么干脆,那么果决,那可以相伴相守的机会,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每当许惊涛从每个有他的梦里惊醒,都会失神得不知身在何处,他甚至怀疑,清河是否真的爱过他。 最后还是李铭的电话解救了许惊涛的胡思乱想,果然收工挺晚,夜里外面的气温冷得连李铭都待不住,所以他难得大方一回决定请许惊涛去粥店喝粥,虽然只是巴掌大的小粥店,却打着私家秘制的名号,品种丰富口味也不错,许惊涛揶揄他,“兔子,你转性了?”李铭佯装被激怒的样子,把对面的砂锅往自己面前扒拉,“不稀罕吃都给我。”许惊涛用筷子敲他的手,凶神恶煞地呲牙,“死兔子,我可是大晚上的放着热被窝不钻来接你,你就这么感谢我的?”“哎呦,疼呐!”李铭猛地缩回手,一张脸都揪到了一起,许惊涛才想起刚才那一筷子打在了他烫伤的右手上,忙拉住他的手仔细查看,水泡早些时候已经被李铭自己给挑破了,留下指甲盖大一块红色疤痕,那一筷子用力不重,一定是擦到了伤口李铭才会喊疼。“叫你不知道感恩,报应了吧?”许惊涛用指尖轻轻挠着周围好的地方,分散一下他的疼痛感,李铭不自在地要把手抽回去,小声嘀咕,“哎呀,大庭广众的。” 横眉怒目的俩人,转眼又变得和和气气,你推我让地吃完了宵夜回家。才进门,李铭一眼就发现了茶几上的CD,许惊涛漫不经心地说,“哦,给你的。”李铭愣了好一会儿,难以置信地确认,“真的给我啊?”“嗯。”惊喜的神色爬上李铭的面容,如获至宝地捧着那张CD摸了又摸,又扑上去搂着许惊涛的脖子开心地蹦蹦跳跳,“这张碟已经绝版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真是太厉害了!”最后在他的侧脸印上一个热情洋溢的吻。 第19章 学员里李铭是老人,剧组里却是绝对的新人,因而拍摄期常常要迁就几个主角的档期,腕儿们有时间他要陪着拍,腕儿们没时间进度又不等人,就把他的单人戏份调上来提前拍,有时候实在错不开,他也只能连轴转。好在,李铭自知是新人,愿意留在片场多观摩学习前辈的演技,也可以顺便留意学到很多成熟艺人和导演、工作人员、粉丝之间的相处之道,也就不觉得疲劳,直到休假放松下来才一下子感受到精力透支。 许惊涛早就觉得经过这大半月的折腾,李铭的气色大不如前,黑眼圈很重,嘴唇上的光泽也暗淡了,之前没发现,滚了一次床单才察觉,连身上的肉都清减不少,压着都有点硌人了。自从他回到家里,许惊涛便开始给他今顿补,明顿补,五星酒店的药补食补菜式他被逼着给吃了个遍,终于得偿许惊涛所愿的,又给喂胖了一圈。 李铭皱着眉,“不能再这样吃了,下次苏姐看到我的时候一定要骂了。”许惊涛捏一把李铭果冻似的臀尖,怪声怪气地嘿嘿笑说:“养肥点过年才好剥皮吃肉。”李铭无奈地叹气,“再这样下去,你最多也就捞着点肥肉,皮早被苏姐扒掉几层了。” 眼下快要到春节,许夫人每年都要去一次普陀山进香,今年许惊涛成亲,也算是圆了一桩心事,更该去还愿,正巧李铭有假,许夫人建议许惊涛和李铭也去菩萨跟前拜一拜,索性约上李铭的家人,两大家人一块去岛上过年。 临近春节旅游旺季,游客比淡季多了不少,但还不至于人山人海,许惊涛提前包下了一栋民宅小楼,视野不错,修整得也清爽,主人家做得一手好海鲜,舟山当地渔产丰富,每餐都翻着花样的上。 李铭心里惦记着年后开拍的戏份,都是比较难的感情戏,什么父子嫌隙啦兄弟决裂啦,他还要短暂黑化成复仇者,都是情绪起伏很大的戏,要细细揣摩角色心理。虽然当时说他戏份不多,但不知是因为许氏的关系,还是导演果真看重他是个可以培养的苗子,之后又给他加了不少戏份。李铭不敢怠慢,带了厚厚的剧本和笔记上岛,除了陪许夫人到几个寺里朝拜,也不太出去玩,放心把父母弟弟扔给许家兄弟俩,自己在住的地方揣摩剧本,做功课写角色心得,只在几个小辈人在民宅里吼卡拉OK的时候,他耳边静不下会去跟他们一起唱几首。 许惊涛说了他一次,出来玩就该有点玩的样子,后来发现他一场戏的笔记能写到剧本的三倍长,认真到吓人,知道他原本性格对自己要求就苛刻,又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演,心里压力确实太大,也就随他去了。许惊鸿倒是打趣道,回头要号召全公司向他学习,要是我们许氏上下全都像他这么努力,今年资产能翻一番,引来许惊涛吐槽他奸商。 隔天许惊鸿替许夫人打点好了还愿的一应贡品鲜花高香,几个小辈帮忙一块拿着上山。路上许夫人对许惊涛说,“普陀山的送子观音很灵验,你们可以去拜一拜。”许惊涛摆出一张哭笑不得的脸,一手搭上旁边李铭的肩膀,一手去摸他的肚子,“妈,您真觉得您媳妇儿能生啊?”“又胡说,李铭是男孩子怎么能生。”许夫人回头看一眼愤然打掉许惊涛爪子的李铭,又看向小儿子,“只要诚心诚意地求,菩萨会给你们指点一条明路的。” 许惊涛向来不信宗教,要不要孩子也从来不是他会考虑的事,一看就对许夫人的建议并不上心。见这架势,许惊鸿接过话圆场,“就当是替我去求不就行了,榆木脑子不会拐弯,不管你的还是我的,反正不都是许家的孩子。”“你怎么不自己去?”许惊涛没好气的回。许惊鸿抱着贡品盒子,笑吟吟地拿胳膊弯指指旁边捧着鲜花的李昕,“我一会儿陪小昕弟弟去求学业,你就替我代劳了吧。”许惊涛瞥一眼许惊鸿,坏笑着话里有话,“要是你也生不出,不是把人家菩萨的灵验给坏了。”李铭急忙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在长辈面前开这种玩笑,活生生得把老人家气出好歹。 许惊涛不明所以的看他,李铭拉住许惊涛,对许夫人说:“妈您别听他乱讲,我们这就去。”说完两人便和众人分了手,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还真去?”许惊涛跟在李铭后边,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山上走。“去拜一拜又没坏处,”李铭抬头望了望景点的路标,确定了一下方向,“你再别在董事长和夫人面前说那种话了,他们年纪大了,喜欢儿孙满堂的生活,你都不愿意给他们生了,就别再拿话刺激他们了。” 许惊涛停下来,拉住李铭。李铭回头,问:“怎么了?”许惊涛指了指路边的垃圾桶,“坐下歇会儿,抽根烟。” 两人走到路边一处长凳旁坐下,此时天色尚早,上山的人还不算很多,许惊涛抽烟,李铭便玩一会儿手机解闷。忽然许惊涛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孩子?”李铭正刷着一个门户网站看新闻,随口回答:“嗯,两三岁的时候最好玩,再大一些就闹人了。”“你以前想过要孩子吗?”许惊涛的问题,让李铭恍惚了一下,终于觉得有些不对,抬起头来。许惊涛正歪着头看他,好像很认真的在等他的回答,李铭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哎,以前逗别人家小孩儿的时候,看着小孩子那么可爱,当然也想过啊。不过你也知道,娱乐圈的人普遍晚婚晚育嘛,有孩子也不能好好照顾,还不如不要。”“你这么说,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啦,”李铭愣了一下,安慰地拍拍许惊涛,“你别多心,我本来就没有很早要孩子的计划,你又不是要跟我过一辈子,以后总还是有机会的嘛。”这样的安慰似乎并没有收到他预想的效果,许惊涛叼着烟,突然一双大手伸过来,把李铭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死兔子,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想以后!你这可是精神出轨!危险!”“啊?我哪有啊?”李铭被他揉得茫茫然不知所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精神出轨了。 打闹了一阵,两个人才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许惊涛把李铭刚才被他撸乱了的头发又慢慢捋顺,手指拂过他黑亮亮的眼睛,把他额前的刘海别到耳后,“那待会儿就替你求,求个儿子。”“女儿也没关系呀,女孩儿我也喜欢。”“我喜欢男孩怎么着了,香油钱是我出,听我的!”许惊涛厌弃地哼了一声,径自大步拾阶而上。李铭好笑地抿抿嘴,越接触越觉得,许惊涛有时候蛮不讲理得也跟孩子似的。 拜完菩萨捐了香油,又在周围逛了逛,下山回民宅的时候,正好遇到许惊鸿和李昕。许惊鸿笑着跟李铭说,“刚才给小昕弟弟算了个命,大师说学业上心想事成,考上理想的学校是十拿九稳的。”李昕却搭拉着脸好像并不开心,一个人走在前面,淡淡地说,“我不信他的,那和尚算的一点都不准,就是故弄玄虚,说的好听多骗几个钱。”李铭疑惑地望着他,又询问的看向许惊鸿,“李昕他怎么了?”许惊鸿小声笑说,“大师傅说了他不爱听的,生气了。” 三十晚上下了一天的鹅毛大雪,民宅的主家给他们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带着江浙菜特有的甜咸糯鲜的风味,一大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晚饭,主家建议他们去广场一起听新年钟声,可以祈福,还可以许愿。到广场上时已经聚满了很多人,远看一片乌压压的人头,一大群人容易走散,索性拆开来各自活动,许惊鸿拉着李昕活力四射劲头十足的往前挤,许惊涛牵着李铭的手,慢慢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 新年钟声敲响时,许惊涛问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李铭,“你许什么愿?”“希望你早点遇到你真正的爱人。”李铭侧过头,脸颊微微地上扬,翘起的唇尖缓缓开合,雪花落在他的头发和睫毛上,瞳孔里有洇湿了的美丽,闪闪烁烁,“希望你幸福。” 许惊涛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投射着自己的身影,清清楚楚干干净净,他的愿望,也不是礼节的敷衍。掀起李铭羽绒服的帽子扣在他的脑袋上,然后许惊涛低头吻住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寒风卷着雪花飘飘洒洒,新年的钟声还在悠远地继续。 那一刻,许惊涛好像有一种错觉,他的幸福分明已经在他的身边。 第20章 年后剧组重新开工,李铭给剧组的同事都带了礼物,大多是特产小吃,几个比较熟悉的则一人送了一串紫檀木的念珠。同样的念珠许惊涛也有一串,一开始他还戴的很勤,可后来他发现李铭原来搞批发似的买了一大把送人,戴的热情也就不那么高了。 年后外景的戏大多结束,大部队转战到室内影棚,地点就在许氏大楼的顶层。 李铭开工的第一场戏,说的是他演的小儿子刚进入家族企业工作,因为一点小错,被哥哥在办公室故意当着所有同事的面羞辱。 凭良心说,这个角色真的像许惊涛说的,简直苦逼到家了,若说是个主角,好歹还能有个主角光环罩着说不定职场失意情场得意,可一个原本就是点缀别人人生的角色,倒霉成这样的,也算命途多舛了。虽说如此,李铭倒是很喜欢这个角色,这个柔弱少年性格中倔强的成分,倒是和自己很像,不被接受,就做好自己;不被认可,就努力证明。 早早来到许氏顶楼,底下一层的一个大房间已经收拾成临时化妆间和演员休息室,还有几个小间,是给主角专用的。李铭本可以到七楼自己的休息室去,但他还是很自觉的和其他人一起在大休息室化妆和等待开机,偶尔与旁人闲聊两句。化妆师已经开始忙绿起来,给早场的演员上妆,李铭最早的一场戏排在第三,所以一时还没轮到他,索性就坐在化妆台边,一边背背台词,一边帮化妆师递递东西。 “李铭?”温柔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李铭把头从剧本中抬起来,发现休息室门口白色衣服的男人,忙站起来笑着打招呼,“清河老师,早。” 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很尊敬的向清河问好,毕竟是当红小生,怠慢不得,清河也一一点头含笑致意。李铭走到门边,清河指了指他手上的剧本问,“你的第一场什么时候?”李铭笑着回答,“就是跟您那场。”“哦,这样,”清河点点头,“不如先到我休息室来对一下词吧,造型就让我的化妆师给你一起做好了。”“行。”李铭回头找了一下小丘,对清河说,“您先走一步,我让我的助理把一会儿穿的衣服送过来。”清河做了一个OK的手势,离开了大休息室。 清河是这部剧的男主角之一,对李铭来说,也是对手戏最多的一个:他的哥哥,排挤他、羞辱他、还差点把他按在游泳池里溺死的那个哥哥,当然,那也只是在戏里。 清河在圈子里为人圆滑随和,也乐于常常广布恩惠,来探班的粉丝送的零食会分给大家,收工晚了也会请客吃个宵夜,所以剧组上下都相处得很好,而对这个只要一见面就要被他欺负的“弟弟”,当然更是要客气几分。清河是娱乐主持出生,说话搭讪都是本行,语言幽默态度亲和,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李铭到来的时候,把送给清河的紫檀念珠也一起带来,清河道了谢收下,笑着说,“正想什么时候有空去求一个来戴,佛家的东西可以静心。”李铭解释道,“是普陀山的,已经请大师开过光。”清河于是很开心的戴上。 “上次听你说,在找一张叫《浅雨林》的吟唱碟。”清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起来很久以前买过一张,所以想找出来送给你。”李铭有些意外,忙连声道谢,“谢谢您的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其实前几天刚好有朋友送了一张给我。”“哦,是吗?”清河笑了笑,“你的朋友很贴心呀。”“呵呵,对啊,我也很意外!”即使过去这么多天,提起这件事时,李铭的笑容里还是会露出初见时的惊喜,大概是他从未想过,会从许惊涛那里收到这样一份与众不同的礼物。 化妆师来给李铭上妆,两人暂停了交谈。清河从化妆台的镜子里默默地打量李铭,闭着眼睛正襟危坐,任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抹描画。很漂亮的人,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孔,那么,内心呢? 同在一个剧组这段日子的相处,单从这个人来看,清河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不张扬,却也不像一般的新人那般唯唯诺诺,大部分时间很安静,大家玩闹起来的时候也会装装可爱卖卖萌,很明显的和女孩子更混得开些,原因是女孩子更加偏好萌的事物,除此以外,似乎不太擅长攀附关系,每次他去找导演或者其他演员,也仅是讨论剧本而已。这样的人,若没有力量背后扶持,单打独斗地闯演艺圈,不是难,不是苦,而是不现实。当然,也有可能他看到的不过是伪装的假象,毕竟大家都是靠演技吃饭的,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娱乐圈里最是不缺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关于李铭的他也听过一二,对于这个突然杀出来的许氏新人,有传说他是搭上了许家大少的便车,据说消息来源是许氏内部,十分可信,清河也觉得逻辑合理,否则一个熬了很多年都没有熬出头的人,突然时来运转的概率应该几乎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而这个传言说不通的地方是,许惊鸿的私生活向来风评甚好,也没有过同性传闻。 清河几乎也要相信这个传言了,直到在许惊涛家中无意发现他们俩的合照。 对许惊涛来说,和情人间那样亲昵的姿势,被特意用镜头记录下来已属不易,竟然还用电子相册如此光明正大地摆在家中最显眼的地方,这两人的关系,再清楚不过。可是,如果他是因为依附上许惊涛而得到重视,又似乎逻辑本身就不可能成立,许惊涛不在许氏任职,也并不参与任何管理,再者说,就冲着为了许惊涛喜欢男人,父子嫌隙多年,就算他有意偏袒,以许家老爷子的脾气也是不可能听他的。 这个人,果真是有些扑朔迷离起来。清河的手指撑在腮边,露出琢磨不透地神色。 如果只是交易什么的,一个出卖色相,一个给予庇护,各有得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清河知道许惊涛的性子,动情容易动心难。 在他们分手之后许惊涛也有过几任男友,说是男友,用固定床伴来定义似乎更合适些,他总是锁定那些孤傲冷艳的目标,看中了就追,兴趣淡了就散,更替很快,好像一次次地复制着他的那场不了了之的初恋,只是掌控全局的角色,再不留给旁人。 他还是恨的,清河知道,知道自己在他少年的心上留下了多深的伤痕,让他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状态中无休止地重复这样虚拟的报复。 清河犀利的目光仔细扫过李铭的每一寸面容,额头、眼睛、鼻子、嘴巴,他的脸孔上找不出任何一点和当年的自己相像的痕迹,他没有仿佛高高在上的嚣张气质,不穿戴个性另类的衣服和饰品,他非常喜欢甜美的粉红色,像是想把自己的性格也打磨得如此,是他本身就有的意识,还是刻意为了讨好许惊涛的喜好? “清河老师,这里的情绪我不是很理解……”李铭指着他的剧本,那上面被各色彩笔打上各种标记和备注,“我需要表现得愤怒吗?”“这里吗?嗯……这里还不用,到这儿的时候,这儿,你的情绪应该在这里快速地爆发出来,因为你在家人面前一向必须是隐忍的,你已经很习惯控制情绪,只有达到你承受力的临界点,才会突然失控。”“喔~我明白了,没错,我是不能轻易流露出对哥哥的不满的。”李铭恍然大悟,连忙把体会记在旁边,“谢谢您,清河老师。”“别再喊我老师了,我也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年轻演员,被老前辈们听到了不好。”清河笑着说,仿佛玩笑一般,“你在戏里叫我哥,下了戏也可以叫哥嘛。” 李铭顿了顿,不清楚清河的意思,一时不敢接茬,“这……您是前辈呐。”“我看起来很老吗?”清河故意滑稽地摸摸自己的脸。“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铭急忙摆着手解释。“呵呵,开个玩笑而已,”清河把玩着手腕上的紫檀念珠,“人呢,就是这么回事,不管在哪混都喜欢抱团儿,太尊敬反而像在故意疏远。” 小丘敲门进来,送来李铭的戏装,一套朴素的黑西装,很适合今天那场戏里在众人面前落魄无助的小公子。李铭换好衣服,在镜子前整理头发,清河放下手里的剧本,站起来帮他把衬衫领口立起来,把领带打得更紧些,“服装能帮助你侧面表现角色的一些特质,一个在大家族里谨小慎微生活的平民少爷,穿着除了朴素低调,还更应该古板庄重。”清河的指导让李铭受宠若惊,“我记住了,谢谢您清河老……”“嗯?”清河指着他的嘴巴,微微蹙眉。李铭忙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哥。” 第21章 拍摄地离家不远,所以年后开工以来,李铭便没有再住剧组统一安排的酒店,每天早上自己出门,晚上收工的时候,除非跟朋友去夜店喝了酒不能开车,否则许惊涛一般都会把车停在许氏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等他。一开始李铭总觉得不太合适,一是担心被别人窥见,二是觉得既然早就定下了交易内容,总是享受这样那样的附带福利有些受之有愧,生怕让许惊涛觉得违背了当初的约定,有被约束之感。许惊涛倒是没太当回事,反正李铭收工很晚,他只要不是玩通宵,一般散场都是在李铭之前,反正是要回家,捎带手载他一程,就当是带着宠物兜风了。 慢慢的对于这件事李铭也没那么拘束了,大半夜的停车场本来就人烟稀少,何况许惊涛如果要开车,就不能喝酒,倒是不像以前那般成天在外面鬼混,又伤身又误事,许老爷子那里看着也欢喜。渐渐两人也有了默契,李铭收工或者许惊涛散场时,相互发个短信知会一声,要是对方不忙,就聊上几句。 这日因为道具出了错,拉下了白天的拍摄进度,许惊涛发来短信问,“收工没?”李铭躲在角落里苦着脸按手机,“还要好久,我都快饿死了。”然后许惊涛很快回了一句,“活该,谁让你不正经吃饭。” 半小时后李铭再收到许惊涛的短信,赫然写着“我在七楼”几个字。李铭看看通告板,他的最后一场戏还有一会儿,跟小丘说了声有些头疼,到楼下休息一会儿,等到他的时候打个电话来通知,便独自从员工内部电梯下到七楼。 许惊涛斜在沙发里玩着游戏,见李铭进门,很是流氓地吹了个口哨,“哟,禁欲系?”李铭脸红了红,呸了他一口,羞恼的样子十分可爱,许惊涛的游戏到了最后关头,没闲工夫继续逗他,便朝桌子的方向一努嘴,“喏,给你带了宵夜。”李铭打开餐盒,有一份酒酿圆子,几样点心和小菜,“好香啊,”李铭拿了一盒点心坐到沙发边,先递了一只到许惊涛嘴里,“特地去聚香楼买的吗?”“来的时候路过。”许惊涛自觉地张嘴接过李铭的投喂,手里不停,“什么时候结束?”“一会儿还有一场,要不你先在这睡会儿,结束了我给你电话。”许惊涛不耐烦地撇嘴,在李铭屁股后面踹了一脚,“先去把宵夜吃了!”李铭差点被踹出沙发,也没生气,笑着去桌边抓紧时间吃完,许二少爷一番心意,若不全部领下一准要变成发飙的理由。 李铭吃东西的时候安安静静,不会主动说话,许惊涛玩了一会儿游戏,总是不通关,也就减了些兴趣,抬眼见李铭吃得很香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饿了。放下电脑挪到桌边,才一张嘴,李铭就自觉地送进去一勺小圆子,酸酸甜甜还带着一点陈皮味。 许惊涛甚少吃甜食,平时去聚香楼,也只有李铭会点酒酿圆子来吃,今天心血来潮地尝一口,居然味道不是他想象中的甜腻,反而清淡爽滑,忍不住就着李铭的勺子又多吃了几口。 许二少有手有脚,可自从娶了媳妇儿,就好像越来越忘了自己也是个健全人,吃东西懒得连手都不多动一下。 宵夜很快被两人洗劫一空,李铭不太敢多吃,大多喂进了许惊涛的肚子,许惊涛吃饱喝足,摸着肚子表示受用。李铭看看手表,“我先上去,你睡会儿。”许惊涛厚颜无耻地伸头,“晚安吻。”李铭觉得好笑,“现在就晚安,回去再睡算什么?”许惊涛歪脑子转得挺快,“这次是试用装,先验货。”李铭没辙,若说呛声他倒是能呛得许惊涛哑口无言,论耍赖他可就差远了,心想着这货你都不知道验过多少次了,到底还是又让许惊涛再当了一回质检员。 李铭近期一直在拍职场戏份,每天都是一套窄身的黑西装,领头袖口还扣得严严实实,白白净净的脸上甜甜一笑露出可爱兔牙时,反差别提有多大。许惊涛索要着晚安吻,一双手还不安分的探进西装外套的下摆,隔着衬衫在他柔软的腰间游走,李铭别开脸结束这个吻,他就意犹未尽地追上去再索要第二个。 忽然笃笃笃响起了三下敲门声,“抱歉打扰两位,”戏谑的声音从门边传来,“不过我不是故意偷窥的,这门的锁好像坏了。” 说话声吓了李铭不小,而许惊涛则是在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瞬间变了脸色。 “你怎么在这儿?”许惊涛看向清河的眼神里充满警惕,这是个本不可能出现在许氏大楼的人,却只身进入了员工楼层,并且出现在李铭的休息室,更糟糕的是,还亲眼目睹了他们异常亲密的举动。“别这么紧张阿涛,”清河呵呵笑着,“我只是刚下了戏,想借李铭的休息室躲个清静,顺道帮他的小助理来告诉他可以去侯场了。”李铭红着脸,好歹总算是压下了不安的情绪,忙向清河道了声麻烦,给许惊涛介绍,“清河哥是我们这个剧的主演,在剧里是我的哥哥。”许惊涛拧了拧眉头,“扇你巴掌把你按游泳池里那个?”李铭还没说话,清河先笑了开来,“阿涛你的意思是我在公报私仇吗?”转过脸上下打量了李铭一番,“嗯,今天之前不知道,今天之后嘛,可以考虑考虑哦。” 许惊涛和清河甫一见面便气场古怪,饶是李铭对两人的过往毫不知情,也不可能不察觉。清河倒是如往常一样平心静气,许惊涛却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剑拔弩张,一时气氛有些尴尬,李铭有意缓和一下,便问,“原来你们认识的?”清河低头笑了笑,“老朋友了。”“原来是这样啊,那正好,我先上去了,你们聊聊。”清河张嘴,还没说出什么来,便被许惊涛黑着脸硬生生的打断,“旧情人,分手都那么多年了,有什么好聊。” 清河的笑容瞬间僵了僵,李铭也不知道该怎样圆回这个场,一时屋里静悄悄的。 忽然清河拍了拍李铭的肩,故作意味深长地抱怨一句,“你看阿涛,对旧情人有多狠呐。”然后哈哈大笑。“哥,你别多心,他不是有心冒犯你的。”李铭为难地看了许惊涛一眼,放低姿态。清河不甚在意,说笑一般反问,“难道我表现得很旧情难忘吗?那真是太糟糕了,”捂着半边脸伤春悲秋了一番,捏捏李铭的脸蛋,无限伤感道,“我看到你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没希望了,是吧阿涛?” 许惊涛一句话没说,摔门走了,两个人目送他出门,清河没喊他,李铭没敢喊他。 清河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回过头来时,又融进了淡淡的笑意,“这傻小子,还是这么不经逗。” 剧组收工时,李铭在地下停车场一边走一边打许惊涛的电话,没人接听。许惊涛的电话很少打不通,李铭不得不猜测,经过今天那样的情景,许惊涛可能是有些生他的气。 “唉……”李铭准备回到一楼打车或者走回去,雪亮的车灯打在他身上,然后是清河按下车窗,“看来我害你回不了家了,上车吧,我送你。”李铭忙感谢推辞,倒不是怕许惊涛知道了不高兴,主要是他也不敢让清河把他往许惊涛的公寓送。 “你和阿涛住在一起,我知道。”清河仿佛看出他的心思似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强迫,反而很真诚,“今天晚上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希望你也别介意,我和阿涛很多年没有联系了,确实也没什么可聊的,更不会有什么余情未了。”“没有,我不介意的。”李铭抿了抿嘴,心里对这个貌似坐实了的回答隐隐忐忑,可是清河是聪明人,自然没法糊弄过去,既然刚才清河没有在撞破他和许惊涛的关系时隐身缄默,反而大方地出声提醒,就说明他没有想用这件事在背后做什么文章,即便是将来有,他们也心底有数。“那就上车吧,有什么话路上说。” 清河将车熟门熟路地开到许惊涛的公寓楼下,李铭下了车,又回头向车里的清河道谢,清河笑眯眯地点点头,看他上了楼,才启动了车子,缓缓滑出小区。 李铭回到家,屋里灯火通明,唯独卧室在里面反锁上,李铭小声的唤了两声,没有回应,轻手轻脚地绕到阳台,透过玻璃门和窗帘的缝隙看到里面,夜灯光线昏暗,许惊涛背对着他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李铭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客房的床铺。 阳台上的拖鞋声转回到客厅,许惊涛睁开眼睛,一拳捣在枕头上,愤愤然咒了一句,“吃里扒外的死兔子。” 第22章 第二天的早晨,难得许惊涛起得比李铭还早,李铭从客房出来时,便看到许惊涛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穿着睡衣,跟座金刚罗汉似的盘腿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早呀。”李铭打招呼,他也没睁眼,李铭揉揉鼻子,没说什么,去厨房做了两人份的早餐。 餐桌上空的气压明显,李铭把鸡蛋剥好,送到许惊涛嘴边,“来一个吗?”许惊涛便张嘴咬了一口。李铭笑了起来,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把声线压得甜软,“行了吧,别黑着脸了,我也不知道你们有过一段啊,你跟他赌气没关系,我跟他还在一个剧组啊,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僵了多不好。”许惊涛轻蔑地瞥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李铭又安抚了他几句,终于才撬开了他的金口。 “离清河远一点,不许跟他来往。”许惊涛颐指气使地命令,仿佛不容置疑,也容不得商量。“可是清河人挺好的,平时也很关照我,”李铭耐心地解释,反问道,“莫名其妙的就疏远人家,不是很奇怪吗?”“他对你有多好你就向着他?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向着我!你倒是说说看,他用了什么手段收买你?”“惊涛,别耍小孩子脾气好不好?”李铭的笑容淡下去几分,有些无奈,“你们有什么恩怨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大方一点放下不好吗?” 许惊涛看着李铭,半晌,冷哼了一声,“我不需要你来说教,你只要给我一句话,还跟不跟他来往?”李铭站起身,彻底褪去了笑容,“我也有我正常的人际交往,你的要求违背我的原则,我做不到。” 许惊涛惊愕,自结婚以来,这是李铭第一次忤逆他,居然是,因为他自己的前男友。 在许惊涛的意识里,李铭就是一捧干燥绵软的细沙,无论他突然生出什么样的棱角,李铭都能在不知不觉间改变自己的形态,包容他,接纳他,填满他周围的空隙。许惊涛已经习惯了李铭的顺从,不管什么要求,他都没想过李铭断然拒绝的样子。 如今李铭拒绝了他,还是为了清河。 许惊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此时复杂的情绪,像后知后觉被那两个人合起来背叛了一样的抓狂。本该是情敌的人结成同盟,而他反被彻底划在圈外,多么荒诞的剧情。 他气冲冲地跑去找许惊鸿,责问为什么有李铭出演的电视剧还要请清河,许惊鸿许是也没想到,弟弟会气急败坏成这个样子。 “投资方指名要把这个角色留给清河,这里面的利害你不懂么?”许惊鸿抚抚弟弟的肩膀,“我知道你会不高兴,一直也没好告诉你,但是你反过来替李铭想想,这部戏有清河在,观众基数就有保障,李铭的角色本身就比较讨喜,将来上节目做宣传的时候,再请清河提携他一点,应该会收到不错的效果。”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吗?”许惊涛愤愤,“就瞒着我一个傻子!”许惊鸿噗得笑出来,“小涛,这不是计划,是游戏规则,就算李铭不懂,清河不可能不懂。清河的角色,我们原本内定的人选比他资深,就算是投资方指名,也得导演点头才行,我们给他这个角色,作为回报,他帮我们推一个新人,很正常的交换。”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许惊鸿看看时间,收拾起桌上的文件,准备下班,“就怕你跑去找李铭遇到清河,看你今天这阵势,应该是被我说中了。”许惊涛不吱声,许惊鸿顿了顿,很认真地看着许惊涛,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清河,小涛,听我一句忠告,就算是为了清河好,别再和他纠缠不清,你会害了他的。”“我害他?”许惊涛扯起嘴角冷笑,“我怎么可能害到他,从来都只有他随便进出我的生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不过是他脚下一块没用了的铺路石。” 许惊鸿摆摆手不想争辩下去,摘下眼镜按了按睛明穴,似乎非常疲惫,“陪我一块吃个晚饭吧,难得今天没有应酬,一个人吃饭又冷清。”被打断了的许惊涛也并不想继续说下去,顺着许惊鸿的话,随口附和,“早让你找一个。”“父亲能想到的世交好友家的姑娘们早些年都被你得罪完了,托你的福,父亲暂时还没想到怎么打发我。”“谁跟你说那些!”许惊涛提高音量,许惊鸿认输,推着他出门,“走吧走吧,少说点不切实际的,现在填饱肚子最要紧。” 李铭收工时,手机上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这个结果并不出人意外,李铭把手机放在化妆台上,开始慢慢地卸妆换衣服。大休息室的人声鼎沸慢慢散去,苏和他通了电话,讨论了一些最近的通告安排,小丘细心,每天结束后都把李铭的服装道具仔细清点后拿到七楼单独保管,李铭让小丘放好东西就可以回家,所以到最后,白天拥挤不堪偌大的休息室,只剩下了他一个。手机一直安静,李铭最后用清水把脸颊脖颈仔仔细细地擦洗一遍,抹上保湿乳液,镜子里柔弱的豪门少爷,已经回归到李铭自己原本的人生。 “还没走?”李铭出了一会儿神,听到声音,才从镜子里发现清河已经站在他身后。“哥,”李铭忙站起来转过身,“你怎么也还没回去?”“啊……”清河干笑了几声,晃了晃手机,“刚躲屋里跟人吵了一架,吵得太尽兴把时间给忘了。”李铭暗暗心中一紧,“惊涛?”清河忙笑着否认,“不是他不是他,是工作上的事。”“哦,哦……”李铭知道是自己过于敏感,讪讪地陪笑,“原来你也有跟人吵架的时候。”“哈哈哈,再好脾气的人也总会遇到忍受不了的人渣嘛,”清河耸耸肩,自嘲道,“何况我的脾气其实也并不好。” 两个人聊了几句,清河注意到李铭撑在桌面上的手一直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他的手机,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你在等阿涛电话?”“没,”李铭想了想,又说,“他不来。”“你们吵架了?”“没有啦,他晚上有事。” 清河在心里暗暗笑了笑,李铭临场发挥的技巧很一般,却没揭穿,“那你怎么回去?我送你好了。”“真的不用了哥,已经很麻烦你了。”“可是这么晚了,打车也很麻烦,我只把你送到小区门口,不进去。”清河的重点仿佛意有所指,李铭低下头看着毫无生机的手机,毕竟曾经是许惊涛的恋人,清河当然比他更了解许惊涛的独占欲,或许今早的争吵,每句话每个字,都曾经在许惊涛和清河一起时的生活中出现过。 李铭憋了一口气吐出来,把手机塞进背包,时间已经这么晚,许惊涛确实不会来了。 和清河一起下到停车场,一路上聊到最近要上的宣传节目,李铭说自己没什么娱乐天分,怕会冷场,清河大笑着说那档节目就是瞎胡闹,会有写好的台本,实在不会发挥就照着演,新人嘛,本来也不能有太多镜头,本本分分的,不出大错就行。 再过两个路口就要到目的地时,李铭接到了许惊涛的电话,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在公司。李铭平静地回答,“结束了,所以清河哥送我回家了。”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爆发出来,“你他妈给我滚回来!现在!”李铭咬着唇,“我已经到家了。”“到家了也滚回来,要是我今天见不到你,你就再也别想进家门!” 李铭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还亮着通话结束几个字的屏幕出神。清河从后视镜看到他的表情,“他挂了?”“嗯。”“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吧,”清河笑得挺促狭的,“我好像每次做好事儿都帮倒忙。”许惊涛的大嗓门清河必然听得清清楚楚,李铭尴尬地干笑几声,“是我自己做事欠考虑。” 车里开着交通广播,正播着一支静谧悲凉的曲子,清河跟着哼了一会儿,忽然说,“阿涛一定很在乎你吧。”李铭埋着头,没有回答。 清河把车开回了许氏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许惊涛的车霸道又落寞地独享整个空荡荡的场地,而他正倚在车头,远远的只看到红色的火光忽明忽暗,近了才见到满地的烟头。 李铭下了车,快步走到许惊涛面前,拧着眉头拈掉他手里的烟,“别抽了。”许惊涛忽然反手一把抓住李铭的手腕,锐利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声音中都透着嗜血的冷傲,“你凭什么管我,你以为你是谁?”“我没有资格管你,”李铭的语调一如往常的清平,“我只能尽我的义务提醒你,你这样非常伤身,至于听不听,只能看你自己。”许惊涛绷着脸,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朝着李铭挥过去一般。 “阿涛!”清河的声音及时制止了许惊涛勃发的怒气,在听到他的声音响起的那刻,李铭看到许惊涛瞬间僵直的身体。 略微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李铭很自觉地自己钻进车里关上门,给那两个人留下单独交流的时间和空间。望着车窗外的两个人,在清河面前许惊涛好像忽然就变回了十八岁青涩懵懂的少年,那种情人间的牵绊,唤一声名字就能卷起的万千思绪,是他怎么演都演不出的,真的和假的,果然是不一样的啊。 第23章 冷战便这样平平淡淡的开始了,没有什么前兆,关系也并不如这个词本身所体现的那般紧张。 每周固定到两人父母家吃一顿饭的惯例没有打破,伴侣的角色,对李铭来说,已经是信手拈来的,以至于他能够毫无障碍地坐在许惊涛身边和长辈说说笑笑,甚至还不时伸手喂给他一瓣桔子。许惊涛每天必然要接送李铭,哪怕是他在外面玩通宵,到点了还是要去把李铭载回家再出去,原因再明显不过。一切如常,除了回到家关上门,你玩你的游戏,我看我的剧本,各自占据一个房间,没人说话,互不干涉。 李铭不再跟他争辩清河的事情,因为没有意义,他知道他不会为了讨好许惊涛而改变自己一贯为人处事的态度,许惊涛也不会迁就他,等这部戏拍完了,他不再需要每天和清河见面,慢慢的这件事也就会过去了。至于许惊涛和清河之间的纠葛,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参合什么,感情的事,放下与放不下,从来都只是在主人公的一念之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个把月后便结束了拍摄,转入后期制作,也开始了一些简单的前期宣传。公司让李铭试唱了这部剧里的一首插曲,李铭的声线清甜柔和,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哑,糅合在一起产生出一种别样的性感,配合这首悲伤中又透着浅浅温暖的歌曲,十分契合。音乐总监和导演听完所有小样之后,不约而同的选中了他的版本。知道结果的时候李铭松了一口气,这五年的所学总算没有白白辜负。 之后就是进棚录歌配音,补拍部分镜头,以前李铭也常常帮公司的技术老师一起弄后期制作,如今自己的出道作品也缠着要去帮忙,想早点看到成品的迫切心情可以理解,林林种种忙起来,一周里倒有三四天要留在公司过夜。苏时而会拍着他的背说,“仔细得太过啦,现在就忙成这样,以后活动多了怎么办?”李铭心情很好地回答她,“趁不忙的时候多学一点东西,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苏摇头浅笑,长长的指甲戳在他的戒指上,“努力上进固然好,该哄的也别忘了哄。” 李铭不好意思地笑着嗔怪经纪人长舌,等苏离去以后,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出神。 他在公司过夜,许惊涛也没有什么说的;他两三天不回家,许惊涛也随他去;他回到家里,也见不到许惊涛几面。非特殊情况不问行踪,是早已订好的契约内容,李铭以前从没追问过,也很少有需要问的时候。 已经结婚多久了?李铭算了算,结婚时才是上年的初冬,如今不知不觉已经快入夏了,“竟然已经有半年了?”他自言自语地感叹了一句,怪不得和许惊涛见面的时间也少了。 电视剧开始陆续在地面频道播出,反响不错,很快就上了星,因为是重推的新人,所以配套的同期宣传,一大半李铭都要参加。一次家庭聚餐时说起了李铭近期密集的通告,许夫人心疼地问行程怎么安排得这么紧。许惊鸿笑说母亲偏心,哪个艺人不是这样打拼出来的。许夫人玩笑地说,“我不是偏心李铭,是怕你弟弟背地里抱怨你。”一家人和乐融融,李铭笑着看向身边的许惊涛,他只是在旁边一心一意的吃,好像对他们的说笑充耳不闻。 回到家李铭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行李,快要入夏,南方城市要更暖些,所以他只带了些轻薄的衣服。许惊涛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在他回身正准备到衣柜里拿衣服的时候,冷不防撞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向后退了一步才站稳,看清许惊涛的脸,拍着胸口说,“不声不响的,你吓死我了。” “那些外地的通告,为什么我都不知道。”许惊涛语气斥责,李铭一时被他噎了一下,眨眨眼睛,才回答他道,“一直遇不到你,所以……”“你的手机是干嘛用的?”“不是怕打扰你嘛。”“去几天?”许惊涛板平的语气让人听不出这是个问句,李铭合上行李包,拉上拉链放到墙角,“来去一共七天。” 许惊涛不再询问更多,等李铭转回来,就一颗一颗地开始解他针织开衫的扣子。李铭看着,没拒绝,只说了句,“刚收拾东西,手上脏,让我先去洗一下。”许惊涛没停手,漫不经心地把他剥得干干净净,在厚衣服下藏了一冬天的身体,捂得愈发白皙无瑕。许惊涛弯腰一把将他打横扛在肩上,李铭惊呼了一声,抓紧了许惊涛背后的衣服。他思衬着许惊涛要干什么,而对方把他扛进浴室,整个人扔进了浴缸。 花洒刚打开时的凉水劈头盖脸的从李铭头顶上淋下来,冻得他打了个寒战,全身的汗毛瞬间都竖了起来,抹了一把挡在眼前的水帘,睁开眼便对上了许惊涛凝视他的深黑瞳孔。李铭的表情并不显得出他有多少情愿,但也显不出他有什么抗拒,他主动伸手去解许惊涛的扣子,就像刚才许惊涛对他做的那样。热水的蒸汽渐渐浓重,许惊涛看不太清李铭的脸庞,只是觉得印象中的他,此时应该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很亮很干净,唇尖微微张开一点,用两只兔牙咬着下唇。 这么一个人,是伴侣,也是宠物,唯独不是爱人。 许惊涛在李铭的床上醒来,屋子里安静极了,不想睁开眼睛。他有点记不清昨晚他们俩是怎么祸害这里的,从浴室到主卧到客厅到侧卧,满地的狼籍。李铭原本是属于体力很好的,也不会故作娇弱姿态,饶是如此,最后都累得不想动弹,面团儿似的任他揉捏。许惊涛其实也累了,可就是不想停下,不想就这么放过他,然后眼看着他跑得远远的,去对别人笑,去跟别人亲近。 翻个身把柔软的被子抱进怀里,那上面染着熟悉的香味。习惯了有伴,才会觉得一个人的时候特别冷清,安静得挪一下凳子都能听见回声的屋子里,许惊涛每时每刻都要开着音响或者电视机,好让家里显得热闹些,所以他越来越受不了在家待着,一个人。 李铭从上飞机便开始补眠,一路睡过去,一直到了酒店才肿着睡红的眼睛清醒了些。清河的飞机比他到得早些,他正打算下楼提前吃个晚饭,在电梯口就看到这幅狼狈模样的李铭。“我弟弟这是怎么了?”清河打趣地把他睡翘起来的头发再绕得更夸张些,然后大笑着问,“这是你今天的造型?”李铭揉着眼睛笑。清河瞄了一眼他松掉的领口下隐约露出的印记,没继续调侃,一边问,“六点开始录像,我准备先吃点东西,你怎么安排?”一边不着痕迹地帮他扣上最上面一颗纽扣。李铭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不小的错误,脸色红了红,“我等苏姐和节目组沟通过以后再看。”清河点点头,“那录像时候见。” 告别清河,李铭回到自己房间安顿好,苏来了一趟,让他先休息一下,晚饭已经统一安排好,他不比清河,还是到时候和其他人一起吃比较好。几个小时的行程很是疲倦,李铭索性先洗了个澡,脱掉衣服看到满身横七竖八的吻痕,就是自己知道是怎么来的,打眼看着也有些森然可怖。拜许惊涛所赐,中袖和V领的衣服都不能穿了,他不得不在今晨醒来后又把行李重新收拾一遍,把轻薄明亮的衣服都换成了板板正正的长袖衬衫和运动装,可能领口附近还得用遮瑕膏打一下。冷战了这么长时间,他还以为许惊涛已经对他的身体没什么兴趣,昨夜又突然那样的兴致盎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李铭泡在温暖的热水里,全身的疲惫也得到一些抚慰。还没有和合作伙伴交恶,他身上还有对方感兴趣的价值,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一场的通告是访谈节目,只要你问我答就好,导演和几个主要演员都在,那些人自然是重头戏,李铭这样的新人并不会给太多镜头,所以不算很难应付。候场时李铭和清河站在一起说话,导演过来小声交代清河,“李铭跟你。”清河做了个OK的手势,回身跟李铭说,“一会儿大家一块上台的时候,你就坐在我后面,我说话的时候镜头会带到你,精神点儿可别走神被发现。”李铭忙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听他们说这个主持人很刁钻,常常临场问台本以外的问题是吗?”“也还好,没传说的那么夸张,有些尖锐的问题其实也是和艺人沟通好的,想制造话题又不肯承认,就推给主持人好了,否则为什么都把他说得那么吓人,艺人们还争着上他的节目。”清河看李铭紧张的样子,突然笑了,“你觉得你有做艺人的潜质吗?”李铭愣了一下,摸摸鼻翼,“我也不知道,努力做好吧。” 第24章 离预定的录像时间还剩十来分钟,演播厅里观众已经基本就位。这部剧虽不是大制作,但故事情节新颖,人物设置打破常规,是许氏公司近年来在偶像剧市场上比较着意的一次尝试,演员阵容上也算众星云集,几位男女主角都是正当红的新锐小生小旦,配角中也星光熠熠,每个人的粉丝拉出来都自成气候。制作单位早前将观众席的票分发给各个粉丝团,为了争个你多我少都闹腾过不少时间。 李铭虽然才只靠这一部戏走进公众视野,但本身角色的优势,扎实稳定的演技,以及在近些年小生扎堆高富帅里难得一见的清新邻家的相貌,可以说他一出现便让人感到眼前一亮,所以在短时间内便聚集了不少人气,以往学员时无心中做的那些“好人好事”也被挖了出来,塑造出了对粉丝亲切关怀的一面。 李铭从后台望出去,发现三四排的位置有几个举着他的手牌的小姑娘,好几个都还是熟面孔,以前常常在公司大门口帮她们传递东西要签名,如今自己出道了,她们也很好心的来捧场打气,李铭笑着朝她们招招手,惹得人群中一阵骚动。“人气很高呀。”清河从李铭身后露出头,观众席中他的粉丝们也顿时兴奋了起来,摇着他的大幅照片尖叫。 灯光音响在做最后的调试,主持人从化妆间上完妆出来,一路上遇到的人都热情地上来跟他打招呼寒暄,清河暗中拍了一下李铭的后腰,李铭会意,转过身正好看到主持人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主持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微胖小叔,带着金丝边眼镜又显得目光犀利,姓方,以前和清河搭班一起主持过一档娱乐节目,被清河调戏“身材滚圆枉费姓方。”从此花名便成了滚圆方。清河跟他打招呼,滚圆方热络地上前拥抱,“好久没见到你啦,自己拍电视拍得热闹,也不捎带手给兄弟混个镜头。”清河笑道,“不带这么嘲笑人,我哪有你本事大,这不是还要来求您大人关照么。”说着把李铭推出来一些,“我弟弟,正经老实孩子,待会儿你可客气些。”李铭欠身礼貌地问好,滚圆方露出怪异的笑,“许氏的新人呀,清河你要换公司?”“我一向这么大公无私的,这点你最清楚啊。” 两人谈笑风生,李铭在旁边听着,却有种暗地里较劲的怪异感,只觉得清河说话的语气和往日有些不同,联想到清河以前娱乐主持的出身,也是在他转型演戏之后滚圆方才逐渐坐稳娱乐一哥宝座,心下也就有了几分了然,这两人表面和睦,背地里恐怕也少不了明争暗斗,只是相互之间有利益牵绊,关系倒也相对平衡。 果然,等到滚圆方上台开始他的开场词时,清河笑眯眯地对李铭说,“我打过招呼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客气的。”李铭也咧嘴一笑,“就怕我应付不来。”“他问你问题,你不要答得太快,有陷阱的地方,我可以来得及帮你兜着。”清河对李铭的回答很满意,他就喜欢跟老实但是聪明的人合作,要知道上娱乐节目,争得就是镜头,拼得就是爆点,一个被整,一个救场,两下双簧一演,镜头和爆点便都做足了。这部剧里其实也有和自己同公司的晚辈参演,清河冷眼觉得那人脑子不活络,人还狂傲,就算能上位也不是个懂得感恩的主,所以并不见他十分愿意提携,“好在你是才出道的,家底子干净,谅他也翻不出什么水花儿。” 这一场访谈演员们来的挺多,主演和主要配角一共有七八个,位置便也分成了两排,因为剧中的人物关系,清河很理所当然的把李铭拉到自己身后的位置。 上半场的话题都还是和电视剧相关的常规问题,台上台下气氛不错,却总显得不温不火,下半场开始针对每个演员提问,问题就多元有趣许多。大屏幕里放了一段剧组生活的片花,其中不乏很多好玩的情节,最后的镜头定格在李铭裹着小毯子在镜头后面憨憨的睡相。台下一片大笑,滚圆方笑得夸张,问:“李铭是新人吧?觉得拍戏这段时间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累?”李铭微笑着,眼睛眯成了无辜的弧形,这个表情容易显得天真憨厚,让人觉得没什么心眼,“是有一段时间戏比较赶,所以就经常趁休息的间隙找个地方躲起来睡一会儿。”一边另一个女演员插嘴爆料,“但是因为他睡得太可爱了,经常被组团围观,所以几乎每个人的手机里都有他睡着时候的照片。”李铭张着嘴,故作吃惊的回头看她,“真的么我怎么不知道?”于是果然好几个人都掏出手机验证,镜头给了好几个特写,各种形态的睡姿,居然还有一张像小猫似的缩成一团。 “你是不是女人缘很好?”滚圆一本正经地问,“这么可爱的男人简直是为了捕获姐姐妈妈的心而生的吧。”李铭呵呵地笑了几声,清河已经开口,“女人缘是绝对的,跟男人就狠了,有一次拍一场打戏,我们替身的武打演员跟他说随便他怎么发挥,只要用全力就行,结果被他给一个过肩摔撂趴下了,那以后就没人敢叫他用全力了。”清河的措辞颇得女粉丝的心思,台下的女孩儿们已经被她们想象中又礼貌又可爱还孔武有力的综合体形象萌到,就连台上的女演员们也纷纷表示,“李铭私下很Man啦,而且很细心,很会照顾组里的女生。”被众人这样合力夸得天花乱坠,李铭只有笑着摆手说“没有没有”,很腼腆的样子。 摄影棚的灯光从他的指尖反射开,晃了滚圆方的眼,“咦?”滚圆方用一个感叹词作为他新包袱的开场白,问身边搭班的女助理主持,“你知道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是什么意思吗?”女主持会意,却故作不明就里,“是婚戒吧?”“可是李铭无名指上戴着戒指耶。”“对啊,要解释一下吗?” 李铭暗自心中一紧,照理说艺人身上有一些饰品并不奇怪,配合造型在无名指上戴戒指的人也不少,开始工作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人当回事地问过他,滚圆方突然发问,让他不免有些担心后面是不是还有什么更棘手的问题在等着他自己往坑里跳。装作很坦然地亮了亮手背,那枚戒指朴实无华,并不像艺人造型用的装饰,被滚圆方那么一说,确实会让人产生联想,“是婚戒啊,好看么?”台下一片讶然,滚圆方似乎是没想到李铭会这样回答,下意识的问,“真的?”“真的呀,”李铭转过手背自己看了看,“难道看起来像合金的?”清河忽然噗地笑出来,引导着其他人也好像都恍然大悟,这是个很冷的玩笑。 “我要来爆料为什么他戒指戴无名指上,因为他只有这根指头戴得上知道吗。”清河向后仰着,一个胳膊撑在李铭腿上,把李铭的手拉过来跟自己的手并排展示出来,很认真地朝着台下观众,“看见了吧,这小肉爪子。剧里有个情节大家应该记得吧,有一枚代表家族继承人的戒指,我最后离开公司把继承权给李铭,要把那枚戒指从我手上脱下来给他戴上,我们道具看我比他高很多,天真的认为他手指头肯定也比我细,就给按照我的尺寸订做了,结果到拍那场戏的时候他那小肉爪子死活塞不进去,我们道具暴脾气,直接咔嚓一剪子把戒指给剪成活扣的,那小子在旁边还不识相,说剪坏了好可惜,结果道具满场追着他说要把他的指头剪成可拆卸的,当时我们在现场的人全都那个汗呐。” 清河讲得声情并茂,不知不觉的便把观众的注意力调动开去,接着很快就有人把话题转移到关于现场道具出问题而发生的其他趣事,此时再把话题绕回去,故意刁难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滚圆方是娱乐圈里的老人了,自然看得出清河是有意维护才出声主导了话题走向,这个话题只得就此作罢。 李铭粉丝会网站上的粉丝留言区因为这几天接连的节目录制而热闹非凡,晚上李铭去自己的粉丝网潜水看评的时候,就看到了当天现场的粉丝后记和照片,原本觉得今天去现场的人不多,不过现在看来节目组也分给了他的粉丝不少名额,关于现场的情形有好几个版本很详细的文字转播,粉丝的描述当然和自己身为当事人的体会不可能相同,不过这也可以侧面检省自己在偶像形象塑造上有没有什么忽略之处。 李铭特地留意了关于那枚戒指的部分,果然还是引起了粉丝们猜测的兴趣,但也有不少人选择相信清河的解释。李铭考虑到因为这次事件这枚戒指已经引起了关注,如果他还一直戴着,没有点特殊含义自己都觉得搪塞不过去,以后恐怕是不能再戴。想把它摘下来,褪到一半的时候又犹豫了,这戒指戴在手上,时刻都像能警醒自己不要忘了背负着一个特殊的婚约,扮演好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 第25章 李铭回到家时,迎接他的不是许惊涛,而是钉满一墙耀武扬威似的照片——他和清河的,各种角度,各种场合,大多印着清河或者他的粉丝会的标志,看起来是粉丝的私拍,也有出自官方或新闻的。 李铭有些哭笑不得,这满墙的照片,总不会是许惊涛觉得好看留着每天自己欣赏的。许惊涛对李铭每天行程的准确了解,李铭自己都要自叹不如,何况昨天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回来了,问要给他带些什么礼物的时候,甚至连航班时间都已经报备给他,他不是不知道李铭今天回家,那些照片,明明白白是为了给李铭看的。找了个家伙开始一张一张把图钉撬下来,图钉陷进去得很深,不知道他钉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锤打,起开时,每张照片上都留着一个压得十分明显的小圆圈。费了好半天才把所有照片全部取下,厚厚的一摞,一堆图钉,还有整面墙的针眼,密密麻麻,李铭哆嗦了一下,盯着看久了还有点头皮发麻。 李铭思索着怎么把这面墙修补好,不如干脆把整个客厅一起重装下,反正现在的装修也是多年前的风格了,现在看起来旧了也老套了,重装一下换个色彩明快些的风格,说不定也可以换个心情。这个计划有点伤筋动骨,不是换个软装添置个小摆设那么简单,真要施行的话,恐怕要折腾个三两月,他不好擅自决定,当然还要跟屋子的主人商量,可是主人今天,又是不在家的。 把衣服从行李包里拿出来,该放的放好,该洗的扔进洗衣机,给许惊涛带的小礼物也放在书房的电脑桌上,把屋子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给自己房间很多天没人睡的床换了一套干净床品,看看时间不早快到晚饭时间,便淘米开小火慢慢熬起了米粥。 忙完手上的事,李铭才得空坐下来仔细翻看那些照片,拍得倒还都不算难看,毕竟是粉丝们拍的,不像八卦媒体那么无良转挑面目狰狞的照片往外发,总的来说,是很平常的活动照,就是显得太过亲密了些,连他自己都完全不记得有和清河那么接近的时候。一起录制节目时的花絮,上车下车时的抓拍,细说起来都是公共场合,能有多亲密呢?偏偏那些照片抓的点,都卡在奇奇怪怪的位置,李铭当然不相信粉丝们拍的所有照片都是这样,显然这些都是经过许惊涛精挑细选的“极品之作”。翻照片的手停在某一张上,李铭有点头疼了,清河面色温柔,他低头窘迫,为什么清河给他扣扣子的照片也赫然在内,而他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当时有人在偷拍。怪不得每次通话,许惊涛总是一副半冷不热的腔调,只用鼻音跟他说话,原来没直接跟他翻脸,在电话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或者直接摔掉手机,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了。 照片这东西,最适合用来断章取义,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又好像什么都干了。 门外传来电梯停靠的开门声,之后便听到许惊涛扯着嗓子怪笑,笑声震动了整个楼道。李铭放下照片去开门,门一打开,只见已有些许微醺的许惊涛搭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而男孩正在他的牛仔裤口袋里焦急地翻找钥匙。 男孩看到李铭,愣了一下,似乎是认出了他就是最近热播的电视剧里看见过的那个明星,惊讶又惶恐。许惊涛眯着眼睛看他,用搭着男孩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男孩的耳垂,“你回来了?没先去给老头子请个安?”“明天去。”李铭很快地扫了一眼那个男孩子,白皙、羞涩、似乎还是个学生,撞见了娱乐明星可疑的私生活,他似乎显得比李铭更紧张无措,低着头眼神四处游移地回避。李铭皱了皱眉头,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成年了吗?看回许惊涛,他高高地扬起下巴,眼睛里透着难驯的桀骜,好像在无声的回答,要你管? 李铭张了嘴,想说的话却堵在嗓子口,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许惊涛的胳膊滑到男孩的腰间,把他死死卡在自己臂弯里,搂着他从李铭身边穿过,男孩原本羞涩的脸上更加红透了几分,顺从地抱着许惊涛,低着脑袋把脸颊埋在他胸口。许惊涛走过满是针眼的那面墙时,停下又退回来,站在墙边冷笑了一声,“知道我要带人回来,紧赶着把你和你情人的相片儿都收了?”扭头看一眼李铭,“真没种。”李铭转身,走进厨房关了灶上的火,然后拿了钥匙和钱包便安静地出门,没有跟许惊涛啰嗦。 轻柔的关门声带走了许惊涛的神智,他焦距涣散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男孩子拉拉许惊涛的衣服,许惊涛收回目光,低下头,男孩子正仰起脸看他,水汪汪的眼睛里浸满了楚楚可怜的依恋。许惊涛抚着男孩的额角,眯起眼睛问他,“为什么跟我回来?”男孩的声音小心翼翼,“我喜欢你。”“听不见,大声点。”“我喜欢你!”男孩用尽了勇气似的大声喊出来,然后把头低得不能再低。许惊涛很满意,吻着男孩的头发,把他横抱起来,喃喃地说,“兔子,要是你一直都这么乖就好了。” 男孩子闭着眼睛,紧张地感受着他为自己选择的生日礼物。他刚刚满十六岁,第一次踏足夜店这种地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清纯,很容易便能抓住好奇者的目光。他想为自己即将绽开的花季标志一个美丽的起点,因此,他遇到了许惊涛。 许惊涛的手段高明,他的表现从没令床伴失望过,就别说这个未经世事的小男孩了,手掌下时重时轻的爱抚,让那副青涩的身体像暴风雨中的树叶一般瑟瑟发抖。 钥匙捅进锁眼,从敞开的卧室门外清晰的传来公寓大门打开的声音,许惊涛的手下停了片刻,直起身,跪坐在床尾向外看,李铭在门边扶着墙低头换了拖鞋,然后径直走到卧室门口,即使看到许惊涛早就紧盯着他的不悦眼神,也还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屋内这般香艳的场景他并不陌生,只是看着旁人想到自己,难免还是尴尬。男孩子在他进门时就慌张地抓过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半张脸,圆圆的眼睛里含着雾气,像是对脸色冷淡的李铭有些恐惧。 李铭把才买的一盒安全套放在床头柜上,瞄一眼缩在薄薄的被子下男孩单薄的身体,忍不住多了句嘴,“他还小,你……有分寸点。”说完,便退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借着客厅的光亮,卧室里的灯原本没有打开,门被关上之后,整个房间霎时漆黑下来如万丈深渊。 热天里出门一趟,回来也没有了吃晚饭的食欲,李铭随手拿了一本杂志回到自己房间,开了空调想凉凉快快地歇息一会儿。 那个孩子,年纪看起来比李昕还小,缩在许惊涛怀里,羞涩不安的样子,惹人爱怜,李铭倚在床头,捧着书却好像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大脑愣愣地胡思乱想,他还这么小,或许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之下,还什么都不懂,没经过风雨,没见过世界,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把自己交给一个陌不相识的男人,等他长大一些,会不会后悔如今的草率。忽然又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亲眼看着那个孩子无忧无虑的天真或许就这样从此被剥夺,却沉默着不置一词。 突然外面“嘭”得一声,很响的摔门声,陡然吓了李铭一跳,听声音是公寓的金属安全门,放下书坐了起来,考虑着要不要出去看一下,是不是那孩子哪里惹怒了许惊涛,会不会出什么事。正犹豫着,更大的巨响已经响起在他面前,自己房间原本反锁的门应声而开,门后是许惊涛高大的身躯。 “惊涛,你怎么……”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迎面飞来了什么东西,砸在他脸上,尖锐的棱角从眉角划过,紧接着的,是庞大的黑影压下来将他推倒。他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床头的木板上,双肩被死死固定住,李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朵里也嗡嗡作响,艰难地睁开眼,看清了落在枕头边刚才袭击他的东西。 “我该感激有一个这么贤惠的伴侣是不是?你是个正常人,我是个变态嘛,你肯跟我结婚,真是天大的恩赐啊。”许惊涛扣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过来,强迫他就着这样的姿势直视上方的自己,通红的眼珠里怒火中烧,“你他妈其实跟老头子一样,一直都觉得我很脏很恶心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你闭嘴!”许惊涛勒圆了双目,俯下身子几乎贴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不要听你说话,虚伪。” 第26章 厚重的黑色窗帘霸占了大半的墙壁,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洒下惨白的光束,而在李铭的视线中,只有被许惊涛的身躯遮盖住的阴影,这幢公寓隔音的效果太好,不像李铭家的院子,一到现在这个点儿,耳边络绎不绝不是东家厨房的锅铲相交,就是西家的高声谈笑,门口还常有放学的孩子骑着车你追我赶,热闹得不得了,这里太安静了,以至于此时,安静得只能听清许惊涛粗重的呼吸,随着起伏的胸膛急促地大起大落。 背光的方向李铭看不太清许惊涛此时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震怒的气息,李铭的表情没有因为许惊涛的粗鲁而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冷静地说,“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我叫你闭嘴!”话音未落,许惊涛已经用唇齿封住了李铭的嘴巴,这个吻霸道而富有攻击性,如野兽般的撕咬,舌头舔舐着李铭柔软的口腔内壁,追赶着他的退让躲闪,每一寸都不放过,简直想要吸光他口中所有的空气。腥咸的味道慢慢在口中弥漫开,刺激了敏感的味蕾,李铭感到唇上的刺痛,在许惊涛贪婪吮吸时尤为明显。他用暂时没有被挟制的那只手用力撑开许惊涛和他的距离,亲吻也被迫中断。 李铭已经很久没在许惊涛吻他时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惊惧、气结、愤然,恍然像是回到了最初因为被许惊涛戏弄而不知所措的时候。他还从没有反抗过所谓伴侣的求欢,只要许惊涛需要,他便配合默契,甚至就算许惊涛一时兴起玩一些令他脸红羞赧的小游戏,他也乖顺极了,从不主动喊停。 李铭的唇上慢慢凝结出红豆般的血珠,顺着唇纹一丝一缕地晕染开来,灼红了许惊涛的眼睛,他伸出舌头去舔,而李铭却强硬着挣脱下巴上的钳制,把头歪到一边,血水顺势流淌到抿得紧紧的唇缝间,将原本的肉粉色染得妖艳夺魄。 李铭出人意料的反抗令许惊涛更加恼怒,仿佛对方用行动坐实了他的猜测。他瞬间用一只手撕扯开李铭的衬衫,纽扣崩落四散,声音清脆冰冷,李铭的双手被交叠拉到头顶反绑在床头,全然不顾他剧烈的反抗。 “都硬成这样了,还装什么。”许惊涛恶言相向,握住李铭身体最脆弱的地方揉搓,即使他最清楚不过,和他在一起,李铭从来都没有激情和冲动,有的只是顺从和生理反应。就算是这样,也可以伪装得那么好,让他以为他动了情,以为他依赖他需要他,却原来他和谁都能如此亲密,没有谁是特别的,许惊涛冷笑,胃里的酒精翻腾着上冲,理智早已离他远去,“每次跟我做,你都特害怕染上点什么病吧?” “你闹够了,放开我!”李铭挣扎着,渐渐涨红了脸色,目光中倾泄出满满的愤怒。 “跟我还演什么戏呢,乖兔子,”许惊涛伏下身若有若无地亲吻,大口呼吸着他身上的香味,“难道清河没有这样跟你玩过么?他可是很喜欢的。”“许惊涛!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太过激愤的情绪让李铭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跟清河有什么,你知道我不喜欢男人!”“你不喜欢男人,”许惊涛的动作和声音顿时全部静止,“你不喜欢男人,所以你和男人不会有什么,”他突然笑了出来,俄而便化作爆发的质问,“那你跟我算什么!” 李铭一时竟然无言以对,睁圆了眼睛瞪着他,许惊涛的声音低了下来,“兔子,你说,我还能信你吗?”凝视他的目光,仿佛无比温柔,与他手下的力度截然不同。李铭吃痛地想要蜷起身子,许惊涛报复般的手段,重复地施加,毫无享受可言,他只是要他麻木地承受。 李铭明白,今天许惊涛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那些天长日久积攒的旧仇新怨,终于在彼此理智合作的面具下,找到了缝隙撕破了口子,一股脑地发泄出来。他有些后悔没有在一开始就对许惊涛讲清楚,清河会对他另眼相待,难道还不是因为,在清河看来他是许惊涛当下的情人而给他几分薄面?原本以为时间能稀释一切恩怨,却给忘了,以许惊涛那么强烈的占有欲,又怎么能够容忍曾经的爱人和如今名义上的伴侣在他眼前不清不楚。 许惊涛粗暴地将他的双腿抬高架在自己肩头,让他私密的形状毫无遮掩地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双手还被高高地绑缚,圆乎乎的脚趾也紧张地蜷曲着,这样屈辱的姿势,让李铭感到从没有过的绝望。他止不住地去想,这样的尝试,如果许惊涛像以前一样事先提出要求而不是强迫,他恐怕即使不情愿也还是会点头配合,再羞愧,终究和屈辱不同,可是许惊涛偏偏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他了解他,他知道他的弱点他的痛穴,怎样的打击才是致命的。 许惊涛强硬地进入,没有做任何扩张,李铭感到自己的身体硬生被撕裂,被填满到无法承受,绑缚的衬衫在床架上磨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忍不住失声,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如秋风中的落叶般飘摇无依。 “你很痛苦吧,觉得被我玷污了是吗?”机械重复的动作慢慢幻化沉沦,温暖紧致的包裹将许惊涛的意识彻底迷失,他粗重的呼吸也渐渐变得躁动而富有韵律。“你知道刚才你看着那个小子时候,是什么表情吗?又一个被我玷污的受害者,你很想把他拎起来扔出去吧,是不是兔子?所以你看,我把他扔出去了,按照你的愿望。我又实现了你的愿望,这回你又拿什么来跟我交换?”一下一下的顶撞,每一下都深入腹地,从痛苦中开出罂粟的花瓣,隐隐化作迷恋的根源。李铭双手紧握,指尖深陷进了掌心的皮肉中,而身体早已习惯了迎合对方的频率,他只有努力压下那些无法自制的反应,努力地挣扎在痛苦和极乐的边缘。 时间是生命最珍贵的馈赠,也可以是折磨人的酷刑,相拥相偎可以是抵足的亲密,也可以是冰冷的锁链。 终于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他体内释放,激起他后面激烈的抽搐,很疼,他知道,他知道他一定很疼。他想要让他疼,不管哪里,就是要他疼,只有让他疼,他才能明白他有多疼。 “兔子,乖兔子,说你是我的,快说。”许惊涛深深地喘息,压低下来亲吻李铭的锁骨,语气如诱惑的鬼魅,沙哑霸道。他身下的人脸色苍白,神智几近溃散,却始终没有在他的哄骗下说出那句他不知已经说了多少次的话。 “我……”李铭无力地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惨白的光源,遥想一捧遥远温暖的月光,竟然凄惨地笑了笑,“我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的。”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了无遗憾地沉睡进黑暗的深渊。 “你不是我的……”许惊涛喃喃地重复,仿佛不可置信,李铭会真的对他说出这句话,心脏开始莫名地发疼,他说不出那是为什么,他明明早就知道,这场婚姻是个骗局,是个自己也参与其中的阴谋,他们在共同的生活中各有所出,各取所需,说到底所走的路终究各自平行,可是当李铭亲口说出那句话,不再玩笑地哄着他,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他的心又好像整个掉进了北极的冰天雪地。 你这个人,太虚伪了,对自己都这么虚伪。 如果我一个人的虚伪就能让大家都高兴,为什么一定要那么真实。 以前不明白的,总有一天会明白,以前看不清的,总有一天会看清楚,只是代价有多大,谁又能预料到。 “是的,你说的没错,真实太残酷,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一早就告诉你他不喜欢你,他从来没有说过要把心交给你,他与你公私分明从不逾越,这样清楚明白,你还想要他给你怎样的真实?你还怎么责怪他对你不真实?不是他虚伪,只是你智商有限。许惊涛颓然地抽离,李铭的身体便如落叶般凋零,房间里的低温让方才在酒精的催化下激情过后的汗水快速地冷却,许惊涛不禁打了个寒战。 李铭在凌乱的床上静静地躺着,脑袋歪在一边,发丝遮盖了半张苍白的脸,这样的情景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许惊涛的心头上,那只兔子一动不动,仿佛没有了生息,仿佛不再会对他温柔的笑,露出他很喜欢的那对小兔牙,不会再主动却又难为情地亲近他,随便他怎么欺负都不生气,像家人一样包容他。 许惊涛如梦初醒,慌张地解开失去意识的李铭,把他抱进怀里,摸到他身后一片粘腻湿润,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骇人的鲜红,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许惊涛你个混蛋,你到底对他干了什么?” 第27章 半夜的时候,清河意外地接到许惊涛的电话。许惊涛并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所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清河还没有在意,直到接通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阿涛?”清河特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将近零点,“这么晚了,还没睡么?”电话那头一阵凌乱的声响,许惊涛的声音才传了过来,焦急慌张,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此时的手足无措,“清河!快告诉我,后面出了很多血该怎么办?”“什么?”“他昏过去了,是不是很严重?”“李铭吗?”清河走到阳台关上门,压低了声音,“别着急阿涛,家里有止血消炎药吗?”“药……我现在去买,还需要什么?”许惊涛的声线颤抖着,一点都不像平时那样吊二郎当,万事都无所谓的样子。他这样急躁,让清河也有些被这不安的情绪莫名感染,匆忙想了想,果断地说,“你不要出去,先把血止住,其他的什么都别动,我现在过来。”匆匆收了线回到屋里,一边换衣服一边对正西装革履仰在沙发上抱着一份爆米花看电视的男人说,“抱歉,我要出门。”男人歪着头撅着嘴,俊朗的面孔写满了不信任,“想赶我走也不用玩这一手嘛。”清河直接换好鞋拿了车钥匙打开门做出请的手势,男人才舔着脸巴巴的凑上来,“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门多不安全,我送你啊。”清河背过身狠狠白了他一眼。 清河很快赶到许惊涛家,一路上只以为他们小别重聚,玩得过火了些,直到见到李铭的样子,倒惊讶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铭一直没有醒过来,面无血色,只有唇上破溃的地方翻出鲜红的颜色,额角一道细长的血痕,手腕上的勒痕也还很明显,被子下露出的床单上染着些许斑驳的血污,触目惊心。 清河略松了口气,李铭的伤并没有许惊涛描述的那么夸张,大约他也是真的关心则乱,摸摸李铭的额头,有些发烫,“先帮他清理一下吧,还好你是习惯要用套的,没留在里面。”清河还没说完,便看到许惊涛痛苦自责的表情,清河心中一紧,“你不会是……阿涛,我以前是怎么告诉你的?难道你在外面也——”“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没忘!我只是……我……”许惊涛趴在床边握着李铭的手,像个犯了天大错事的孩子,愧悔地低着头,几乎要哭出来。 清河沉默,片刻后转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进浴室放了一盆热水,在水里稀释了一些止血和消炎的药粉,然后让许惊涛把李铭抱进浴室仔细清洗,清洗完了捞出来,在伤口涂抹上药膏,按上医用纱布,穿上宽松的衣服,小心放回床上。 “等他醒了先让他吃退烧消炎的药吧,明天我再请个熟悉可靠的医生来帮他做检查。”清河帮许惊涛一起给李铭盖好被子。许惊涛冷静下来了些,点头说谢谢,“他是艺人,我不能送他去医院,也不能让别的朋友知道我们的关系,思来想去只有问你了,很麻烦你。”清河浅浅的笑了笑,“没有什么,能帮上忙就好。”摸摸李铭的额头,清理过后他痛苦的表情减轻很多,眉头舒展开来,显得安详恬静,“我知道你不会玩得这么没轻重的,为了什么事要弄成这样,可以跟我说么?”许惊涛默不作声,只是一直十指相扣地握着李铭的手,把他的手拉到自己唇边,亲吻着,就掉下一滴泪。 清河识趣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那一滴泪恐怕就是许惊涛全部的答案了。他动了情,也动了心,那颗在懵懂时便受了重伤而从此拒绝付出感情的心,终于还是再次被一个人捕获了去,即使他不承认他的在意,不承认他心里的欢喜。 他以为自己百炼成钢,无懈可击,他以为可以掌控全局,收放自如,可他不知道,一旦牵涉感情,他终究也只是停滞在当年那个懵懂少年,何曾精进? “果然都还是孩子啊。”清河摇头,只有看着他的目光里那份宠溺始终未变。“我以为我对他不可能有真感情的,直到他闭上眼睛我怎么都喊不醒,我才知道我喜欢他,我想守着他好好过,”许惊涛摩娑着李铭手背上那块早已长好的烫伤,嗓子里有些哽咽,“可是我不懂该怎么爱他,怎么锁住他不让他离开我。”清河的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若不是当初自己决绝的离开,面前这个本该风华正茂敢爱敢恨的大男孩又怎么会年纪轻轻便在爱情路上如此瞻前顾后畏缩不前,“会不会爱有什么要紧,”清河有些恍惚,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下意识的引导,像以前一样,“阿涛,有心就好,总不见得一辈子都学不会怎样去爱一个人。” “清河,我等了你五年,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你。”许惊涛没有抬头,好像自言自语一般,“看你慢慢从五年前的样子变成现在这样,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因为在我心里的你,一直都是一样的。我想过很多次,有一天你回来,我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解释,就像你从来没走,我们还在一起。”“阿涛……”“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不可能,只是随便想想。”许惊涛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轻轻地把李铭的手放进被子里去,站起来时,眼眶还有些红,眼泪却已经干涸。 他自己走出卧室,清河略慢一步,也跟了出来。 许惊涛在书房的木质书架前停下,扬起脸从上到下好像在找着什么,然后从不属于他的那排CD中抽出一张,回过身,走到清河面前,“这个还是还给你,他喜欢的东西,我会替他找到的。”清河接过CD盒,那是一张草绿色的封面,描画着朦胧森林的铅笔画,标题是“浅雨林”三个很有年代感的烫金斜体字。“不用这样吧阿涛……”“清河,我告诉你实话,我和李铭,已经结婚了。”许惊涛举起左手,无名指上素金的戒指泛着柔和的光晕,同样的戒指清河当然不陌生,和李铭同剧组的时候,常常见到李铭在化妆前摘下收好卸妆后便又戴上,想到是许惊涛送的,却从没再往深处多想一步。清河愣愣的说了一句“不可思议”,许惊涛接着说,“这就是我和我爸反目了五年的结果,我娶了我爸挑中的人,我和他的婚姻是双方家庭都认可了的。” “好不容易走出这一步,我不想再回到孤零零一个人的生活了。”清河不记得是怎么和许惊涛道别的,只记得最后的最后,许惊涛在门里对门外的他如是说。 走出公寓楼时,清河结结实实撞上了人,“装作不看路,故意投怀送抱的吧?”男人笑得极其猥琐。清河由他占了便宜还卖乖,冷淡地要求,“不回家,想喝酒。”男人耸耸肩,绅士地奸笑,“听凭吩咐,女王陛下。” 远处的天色已经渐渐淡了起来,男人将车开到水库边,停在宽阔的河坝上,打开后备箱问,“红的白的?”清河懒懒的倚在车门上,“白的。”于是男人递给他一整瓶,好像恍然大悟了似的坏笑,“上次吃饭的时候我敬你你不肯喝,原来是要留着滚利息。” 清河没理他,大半瓶下去以后,身子渐渐顺着车身滑落,男人蹲在他身边,伸手抚摸他乌黑的头发,清河拨开他的手,“别烦我。”“那你来烦我。”男人认真的提议,随即很自然的一屁股坐下,两眼放光地盯着他。“我烦你?”清河似乎有了点兴趣,问道,“怎么烦?”“比如,给我说说你现在正在想的人。” “我正在想的……你说阿涛么?”清河又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辣得眼泪夺眶而出,一颗颗的落下来,最后只剩一颗冷清地挂在腮边,“我认识阿涛的时候,他还在上高中,那时候我脾气很坏,但是阿涛就是很听我的,不管我说什么,对也好错也好,只听我一个人的。”“那时候年轻气盛,做什么都不计后果,我们在一起,也从来不屑于要隐瞒什么,被曝光了也不在乎,直到,直到阿涛的爸爸来找我。”“你一定能想到他跟我说了什么吧?”清河把脸颊埋进胳膊里,“如果当时,他用前途威胁或者用金钱收买我,说不定我还能理直气壮地拒绝,可是他没有,我没料到,他居然在我面前跪下,以一个父亲的名义求我离开他的儿子。”“我没法拒绝,我对阿涛的爱永远都比不过他的父亲,如果我执意把他拉到我这头,让他和他的家庭决裂,总有一天,他会恨我。”一只手摸索着取下他的钻石耳钉,拈在指尖,“你看这颗钻,它曾经是镶在一枚戒指上的,阿涛送给我的戒指。”清河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那时我想我现在离开他,努力地工作,等我攒够一笔钱,就离开娱乐圈,隐姓埋名开始新的生活,等他不再被家庭约束,所有人也都不再记得我,如果缘分还没尽,说不定我们还能再重新开始。” “那现在呢?”“现在……现在他结婚了,他爱李铭,他的家庭也不反对,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男人的胳膊支着下巴,看着清河走到河坝边缘,朝着对面泛白的天空大声喊,“结束了!真的结束了!”,说完,朝泛着微光的河水用尽全力地抡起胳膊,指尖的黑影划过天空,水面静悄悄的,连一朵水花都没有溅起。 男人饶有趣味地无声一笑,关掉录音笔。 第28章 苏两天联系不上李铭,不得已向许惊鸿求助,使得李铭被许惊涛弄伤的恶劣事件终于传回了许宅,老爷子发怒要把小畜生叫回来问罪,被许夫人和许惊鸿劝住,只说此时李铭在家休养行动不便,不能离人照顾,要责罚也等李铭好起来再说,许老爷子这方作罢,末了,叮嘱许惊鸿,这件事千万不可以让李家那头知道,李铭那里也要安抚好。 之后清河又来看过李铭一次,他正睡着,便也没喊醒他,跟许惊涛说了些日常饮食和卫生上需要注意的地方。许惊涛虽然情人不少,但从来没有这样照顾伤病的经验,很多东西都是一头雾水,清河没嘱咐到的,他就趴在网上查,查到了再试着做,磕磕绊绊,很是笨拙。 自那一夜过后,李铭高烧了两天,退烧以后,终日仍是昏昏沉沉,睡着时多过清醒时,即便清醒时也不声不响,许惊涛围着他端茶递水忙得团团转,他也不看一眼,像被抽了魂似的。许惊涛自己懊悔不该喝多了酒胡作非为,李铭怨他恨他打他骂他都是应该的,只是一声不吭的,反而更让他揪心。 李铭房间里那套血迹斑斑的床品连着枕头被芯全被许惊涛统统拿了出去扔掉,李铭也就不能再睡客房,顺理成章地一直留在了主卧,每晚仍旧是和许惊涛同床共枕,只是即便意识恍惚也一直侧着身子睡在靠床边,在两人的中间留下不小的空间。 半夜时李铭会时而产生肌肉抽搐,疼出一头冷汗也不吭半声,许惊涛不敢抱着他,又怕他疼的时候自己不知道,于是晚上也不敢多睡,倦了就倚在床头上上网。李铭参加的各个平台的宣传节目陆续播出,许惊涛习惯地去他的粉丝网站下载了录制视频,待晚上李铭睡着以后,他就在旁边戴着耳机自己一个人看。 李铭在镜头前很爱笑,笑容甜得像掺了蜜糖,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嗓音有一丝丝天生的哑,听着就是好性子的人。这样的笑,许惊涛很少看到,结婚之前,李铭对他的笑脸不多,多数是礼节性的,结婚后笑得多了些,也总是保持着一个度,不浓烈,却足够温暖。他总是想看到李铭笑得没了眼睛露出兔牙,觉得那样才是他最开心快乐的时候,可是真的在电视上看到他这样笑,又觉得好像能从他眼底,看出一丝隐藏的无可奈何。 “听说这次导演亲自挑中你来演唱这首贯穿整部剧感情线的插曲是么?”女主持人带着些赞赏的语气随意地聊着,“其实之前也有很多专业的歌手试唱过,你自己觉得你的优势在哪?”李铭谦逊回答,“专业歌手当然唱功啦表达啦各方面都比我优秀,我的优势可能是我亲身参与了这整部剧的制作,每一个人物的情感心理我都很清楚,很容易找到情感的共鸣。”“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朋友的故事》?”“对,这个主题很有意思,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经历,有很多时候,当我们遇到一些说不出口的困惑需要找人倾诉或者想听别人的建议,常常会在叙述时塑造出一个虚拟的朋友来代替自己的角色,这个朋友的角色就像在两个人的感情中的一种阻隔,我不敢以我的身份来向你表达我的爱,只有请你听我讲一个朋友的故事。”“原来是这样,这首歌里有一段我印象很深,就是只哼哼没歌词的那段,”女主持笑说,“我不太懂你们专业的东西,但是觉得那段很能挑起听众的情绪。”“对,那一段是我自己加的,在录demo之前正好有个朋友送了一张吟唱碟给我,所以在表达方式上借鉴了一些吟唱的手法,因为有些感情,没法用语言去表达,唱出来反而被文字束缚了,只有纯粹的音乐才可以反映出最原始的状态。”“那你那位朋友算是无心帮了你大忙了,你要不要在镜头前跟他说声谢。”“可以吗?”李铭笑,果真面向了镜头,一本正经的说,“其实我没有什么信心能被选上,真的该感谢你,不止是这次,这一路上你帮了我很多,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朋友们,我很感激你们一直的支持鼓励,谢了。”“李铭真的很会说话啊,那不如我们就有请李铭来为大家现场演绎一下这首《朋友的故事》。” 灯光暗下来,舞台上只留一盏追光打在李铭身上,空中飘落了无数造型雪花,后期给加上了柔光的效果,让这个简单的现场变得梦幻起来。镜头推进给了李铭一个特写,许惊涛屏住呼吸,屏幕里的那双眼睛仿佛透过镜头静静注视着他,浸染着哀伤。 他责备,他强势,他无理,她也心甘情愿为他绽放;他深爱,他纠缠,他心伤,她却懵懵懂懂不去猜想。 看似游戏一场却泥足深陷,随手把玩倾尽午夜晨光,这段感情她可以掉头走掉,留下的他,不知不觉已付出所有。 是我在牵着你走,但却要不停的回头,你笑的越温柔,我就越怕不再拥有,只能握紧你的手; 是你让我停留,是你让我心在颤抖,你和我的世界,难道真的不再拥有,能不能给我你的手,别再让我等候。 “兔子……”许惊涛抬手,很想摸一摸身边的人沉睡的侧脸,却犹豫着怕他惊醒。兔子,你唱得那么好,可是歌里的无奈和期盼,你真的能明白吗?许惊涛默默地想着,最终也只是碰了碰他散落在枕上的发丝。 许惊鸿让苏将李铭近期的所有通告能换人的换人,不能换人的取消,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也是心照不宣了。苏说,“他正在上升期,难得开了一个好头,全部停下损失太大了。”许惊鸿摇头无奈,“以后再重来吧,现在他的状态恐怕也没法好好工作。”苏心有惋惜地给李铭推后了全部日程,然后打了个电话给他,跟他聊聊,安慰他放宽心以后多的是机会云云。 放下手机以后李铭便好像疲惫不堪似的睡过去,从中午睡到了后半夜才醒。卧室里没开灯,许惊涛正倚在他身边打盹,腿上放着的笔记本在黑暗中闪着盈盈光亮,许惊涛的头低下来歪在一边,只留了颗毛茸茸乱蓬蓬的脑袋冲着他。 李铭坐起来,稍一用力牵动了伤口,半个身子瞬时僵住,倒吸一口凉气。细微的声响惊动了浅眠的许惊涛,一睁眼看到李铭咬着牙僵住不动痛苦的样子,急得忙一把把他抱住,让他慢慢地躺回床上。“你要什么,我帮你拿。”李铭摇摇头,又闭上眼睛,“那,要去厕所吗?还是要喝水?”李铭不说话,许惊涛就一项一项地猜测,问个不停。 终于李铭睁开眼,似乎是不堪其扰,这么些天来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极了,“我想去楼顶,看星星。”许惊涛愣了几秒才说,“好,你等等。”说完便小跑着抱了一床厚蚕丝被上去铺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再小心翼翼地把李铭抱上楼顶。 李铭没有拒绝许惊涛代步的好意,没有能力逞强的时候他也就不逞强了,被许惊涛打横抱着,就安静地缩在他怀里,到了楼顶,许惊涛把他轻轻放在软被上,给他背后垫上枕头让他斜靠着。 天上没有什么星星,一片漆黑上难见偶尔几颗点缀,李铭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对不起,我不该自作聪明的提出跟你做交易,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我以为,我能尽到伴侣的职责,你要的东西我都能给,可其实,我给不了的,才是你最需要的。”“不是的兔子!是我不好,是我混蛋!”许惊涛急得涨红了脸,“等你好了,我让你打,随便你想怎样都行!”李铭看着许惊涛焦急的模样,苍白的脸上忽然吃力地露出一点笑意,“我不是说过么,我不跟你打。”一句话,便让许惊涛颓然噎住了喉咙。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明明你对我还是这么好,为什么那天你会变成那样。”李铭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说话也有些艰涩,“是我太自私,只顾着达到自己的目的,把你拖进来,可是又不能像真的情侣一样理解你,顾及你的感受和需要。你的身边应该有一个真正你爱的也爱你的人,有真感情,凡事才能考虑到你的立场,才能叫做伴侣,而不是像我们这样,纯粹的合作。”顿了顿,李铭接着说,“我知道我很过分,明明知道不应该继续这样下去……惊涛,可不可以请你再给我四年,等李昕大学毕业,工作稳定下来,那时候我去跟董事长说,中止交易,我们解除婚约。”李铭黑亮的眼睛执着地看着他,带着恳求的语气,“请你再给我四年,好么?”许惊涛咬着牙,把头别过去,我喜欢你四个轻飘飘的字,此时却压得他张不开嘴,该怎么说,明知道他不喜欢男人,难道逼他用一辈子扮演一个口是心非的角色吗?一个没有爱情,只有日复一日的忍耐和痛苦回忆的角色。“惊涛,可以吗?”“好。”再转回头看着李铭的时候,许惊涛隐去了心底的不舍,抚过他的头发,“可是你要答应我,这四年我们必须开开心心地过,把不愉快的事都忘掉。”“嗯,好。”李铭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望回黯淡的天幕,四年,只有四年了。 第29章 那一晚两人说开以后,算是把两人间的尴尬局面解开了,李铭的精神好了很多,不再对许惊涛的大活人视而不见,因他吃饭最好进流食,许惊涛就每天用大米熬成浓浓的米浆喂给他,换药他也很配合,伤在后面自己够不着,许惊涛帮他的时候他也不扭捏推却,只是过程中始终把自己埋在枕头里,把嘴唇咬得发白。许惊涛看着心疼,很想亲亲他抱抱他,可那些出于本能的安抚举动,却怕引起李铭的反感,都只能忍下。 因为积极的配合治疗,所以李铭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快,自己觉得行动没有问题了,就主动联系了经纪人,苏看他这么快恢复好了也很是高兴。艺人的舞台生命是和时间赛跑的,没有人会停下等待视野以外的明星。只要脱离公众视线一刻,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爬到他前面,这个圈子新陈代谢快得吓人,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说得并不夸张。就算艺人自己耐得住寂寞愿意一步步地磨练技艺积累人气,经纪公司也不会总愿意将有限的市场资源投入给不下蛋的母鸡,说到底经纪公司不是学校挖掘培养艺术人才,如何创造利益最大化才是关注的目标,偶像明星的市场爆炸性的饱和,粉丝的耐心已经十分有限,每天都有新鲜的血液充实进来,满足不同的消费口味,再抢眼的俊男美女,不经常让他们看到你,也很快就会被大众遗忘。 漫长的准备期里,李铭看多了艺人的大起大落,对这一点认识得尤其深刻。璀璨的新星只要被公司雪藏一年就可能前途尽毁,过气的明星也可能因为公司的一次成功运作而起死回生,这就是艺人对经纪公司且爱且恨的原因。 四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这期间如果能抓住机遇,为将来和许老爷子摊牌时增加筹码是最好不过,就算不能和平解决,自己以后也无法在演艺圈立足下去,至少要努力工作把爸妈的养老钱攒下来。 六月份李昕结束了高考,从地狱般的高中学习中解放出来。在考场外等他时,许惊鸿还在开玩笑的跟李铭说,等李昕成了音乐家,就把经纪约签给许氏,借着这个机会拓展一下民乐市场。等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候,家里人才知道他并没有填报目标的S市音乐学院,而是以艺术特长生的加分,填报了同一城市的传媒大学音乐学专业。李昕的选择家人都很惊讶,毕竟学了那么多年的二胡,连他的老师都说他更适合往专业的方向发展。 李铭问他,李昕很镇定地说,“民乐的发展方向太窄了,专业演奏家的市场运作不成熟,稳妥一些的工作无非是留校任教,学校的可选择面也有限。我跟严老师交流过,他也认同我的选择,愿意不通过学校,直接收我做他的入室弟子。而且,”李昕突然顽皮地挑眉一笑,“以后哥你演的电影电视剧,我的名字说不定也可以出现在职员表里。”李铭愣了一下,好像很不适应李昕这样活泼的神态,无奈地笑说,“随便你吧,多学一点也没坏处就是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李昕做东请李铭和许家兄弟俩吃海鲜,地点在他高中学校附近一个海鲜馆。海鲜馆里生意很好,李铭和许惊涛到的时候,许惊鸿和李昕已经早占着位置在等,挨在一起看一份菜谱。两个人在他们对面刚落了座,许惊涛就说,“小昕你比你哥大方多了,你哥请客从来人均消费不超过三十。”李昕嘻嘻笑着把菜谱递过去,“这里生意太好了,好不容易抢到一本菜单,你们随便点。”许惊涛接过菜谱,翻开摊在李铭面前,“兔子你想吃啥?”“我吃不了多少,随便什么都行,你喜欢吃蛏子,点个辣炒蛏子吧。”“你不能吃辣,点个碳烤蒜蓉生蚝吧。”“嗯。” “哥,你什么时候不能吃辣了?”李昕奇怪地问。李铭脸微微一红,拿起茶杯喝茶,许惊涛表情自然地掩饰,“最近他脸上爱长痘。”一边说着一边帮李铭把茶杯蓄满。 “你们俩感情真好。”李昕羡慕地感叹,“看得我也想谈恋爱了。” “想谈就谈,都大学了,再不谈都晚了。”李昕那句恭维许惊涛听得开心,于是拿着小扇子煽风点火,“你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破了处了。”李铭一口茶水呛在嗓子里,咳了十好几下,哑着声音嗔怪,“你能教我弟点好的么?”许惊涛给他拍着背,一叠声的认错,“我错了我错了,李昕你不许跟我学听见没。”李昕脸色绯红,扭脸向许惊鸿求助,许惊鸿笑着看热闹,揉揉他的头发,“别理他们,饱汉不知饿汉饥,整天跟光棍面前秀恩爱。”许惊涛不服气了,又跟李昕说,“你也别理他,听他的结果就是都上了奔三的高速路了还一次正经恋爱都没谈过,下手要趁早,等你大学毕业了,一准发现好的都被人挑走了。”“瞎说,我明明实岁才28,哪里就上了奔三了。”许惊鸿笑骂。“不是啊,”李昕想了想,“惊鸿哥哥不也是好的么,他不就还剩着。”“他你想要?折价处理给你!”许惊涛大方处理了自家大哥,那语气仿佛只要有人肯要,恨不得搭配一堆赠品送出去。 许家兄弟俩调侃了半天,才轮到正经自家哥哥发言,李铭抱着茶杯认真道,“大学也差不多可以谈了,谈上几年,顺利的话毕业工作稳定了就结婚要孩子,爸妈快退休了,在家也无聊,正好让他们带孙子玩。”李昕呵呵干笑两声,无措地玩着面前的碗碟,“哥,你扯得也太远了。” 许惊鸿招手喊来服务员,报了刚才点的菜,又加了几份小食,问,“要拿酒吗?”许惊涛回答,“我不喝酒。”许惊鸿天外来客似的瞄了他一眼,“啤酒呢?”“也不喝。”李昕插话说,“喝一点吧惊涛哥哥,今天我请客哎。”许惊涛却十分坚决的不给面子,最后李铭开了口,“他回去要开车呢,别叫他喝。” 海鲜上桌,四个人大快朵颐着,又聊到了李昕的专业,许惊鸿也是吃了一惊,“S传大这个专业出来的人都是宝贝呀,小昕弟弟毕业以后来许氏吧,实习的时候就来。”“许氏要求很高的吧,万一我专业学得不好怎么办?”李昕拧着眉头问。“怎么会呢?小昕弟弟这么聪明有什么能难倒你。”许惊鸿笑着斟满一杯饮料,“来干一杯,算是说定了。” 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李昕喝干了饮料,得意地跟李铭扬了扬眉毛,“哥我说的不错吧,你的电视剧片尾职员表里也有我的名字了。”李铭笑笑没说什么,刚巧许惊涛给他递了一只生蚝。 原本说好了李昕请客,可是结账的时候许惊鸿又以不能让还没出社会的小弟弟花钱为由抢着买单,李昕不肯,两个人争执不下,许惊涛不耐烦地拉了李铭回家,反正自家贤妻平素家教吝啬他也没打算掏钱,让那俩自己研究哪个付钱去。 在车上李铭接到苏姐的电话,告诉他今天开会时候提的单曲策划通过了,除了上次那首《朋友的故事》,还要再选两首歌,明天他要去见作曲老师选歌,晚上再请词曲和监制老师一起吃个饭。李铭挂断电话,有点累,揉了揉额头,许惊涛从后视镜里看他,问,“明天要让大哥陪你去吗?那些人都是老油条,大哥在能压得住他们点。”“不用了,都是公司的人,我能应付。”李铭揉揉鼻子,用手机收小丘发给他的邮件,都是关于明天要见的那几位老师的履历和主要作品,还有圈内的好友敌人也都赫然在列,预先温习一些背景,聊天的时候也好找话题,小丘是个很给力的助理,凡是李铭想搜集的资料他都能查得到。 车里静悄悄的,李铭认真的看资料,努力把那些东西都记在脑子里,许惊涛不能跟他说话,也不能开车载音响,就默默地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看李铭。或许是身体还没完全养好就开始工作的关系,他的脸色一直有些憔悴,不像以前那样红润有神采,在人前还能强装个笑脸,回家后常常累得连笑都不想多笑一下,缩在沙发上看着东西就睡着了。 “要不然,再休息一段日子吧。”许惊涛忽然说。李铭抬起头,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我看你最近工作量很大,精力不怎么跟得上。”许惊涛若无其事的说,好像只是随口一提,“上节目气色也很差。”李铭闻言,摸摸自己的脸颊,自己状态不佳自己也清楚,只是他的时间紧迫,容不得再悠哉悠哉地慢慢调养,何况生来就不是那么娇贵的人,也没那个娇贵的资本。“没关系,我觉得还行,不算很累。”“兔子。”许惊涛喊了他一声,却没了下文,李铭看着他的侧脸等他把话说完,半晌,许惊涛却说,“没什么,就是喊喊你。” 第30章 苏接到公司上层通知,许氏旗下的部分艺人将要陪同董事长一同参加一个旨在帮助失学儿童的慈善酒会,作为演艺部近期重推的新人,李铭自然榜上有名。这种机会对于新人来说十分难得,这样的酒会,与会者不乏达官显贵、社会精英、商界名流,是攀附结交人脉的大好时机。社会就是这样,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少一个敌人少一座山。虽然知道李铭和许惊涛的关系,但以苏的阅历和为人,难免不为自己手下的艺人多考虑一步,她之前也委婉地跟李铭提过,在交际场上不能过分拘泥,只要不触及底线,一般的人际交往还是需要经营的。苏的提醒李铭自己也上心,他知道自己这方面的能力有限,和身边的人卖卖萌套套近乎还行,纯粹公式化的人际交往就感到吃力,但是只要在娱乐圈生存一天,人际交往就是必修科目,躲也躲不开。 这样规模的慈善酒会,以前李铭只作为同公司艺人的表演伴舞参加过一次,在后台远远地看着那些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和流光溢彩的养眼美女,听着身边的人分明语带艳羡的八卦哪个是哪个的金主,哪个又被哪个挤兑,就觉得上流社会的人日子过得真累,每日在生活中工于算计还不够,还要擅长演戏,把自己塑造得光鲜亮丽,现如今自己竟然也穿着考究的站在这群人中间充数,才知道所谓上流社会,也不过是徒有其表。 酒会上,李铭遇到了清河。清河看到他时,似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来打招呼,那当口,已经有人上前去与他攀谈,红光满面的中年商人,硬是将满满一杯酒水塞到清河手里,殷勤劝进。清河不慌不忙地语笑盈盈,从容周旋,将那人哄得开怀大笑。 服务生托着餐盘走过,李铭问他要了一杯纯净水,悄悄晃到离清河不远的地方,看他和对面的人交谈完毕,爽快地将自己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等那人离开,才走上前去,递上饮料。清河接过杯子,温和地笑着说谢谢。 清河那晚过来,李铭是知道的,那夜太过漫长,他也曾有断断续续的清醒,听到清河温和的声音教许惊涛该怎么替他清理,又听到许惊涛说一直在等着清河,只是许、清二人显然并不想对他提及,李铭便也沉默地装作毫不知情。 许惊涛对于清河的难以忘怀,李铭一点都不意外,当年的事情虽然有许老爷子出面将新闻压了下去,没有被挖掘出更多内幕,但只消和如今两人相见时的态度联系起来看,不难推测当年不愿放手的一定是许惊涛无疑,十八岁的年纪,不知进退,爱得深,恨得深,用尽了全部心力,完全不懂得保留地去爱过,哪是这么轻易就能放下的。 这么多年下来,即使许惊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对社会阅历一窍不通,很多事情都不懂的大男孩,即使清河已经不在他身边,可当他遇到措手不及的事,最先想到求助的,还是清河。许惊涛对清河的感情,除了爱,还有从孤单少年时便养成的,信任和依赖。 清河小口啜着纯净水平缓口腔中酒水的辛辣,李铭在一旁站着,脑子里想着或许是身边的人和许惊涛的过去的画面,初识人事的阳光男孩,赢得了声色场里最骄傲的那颗星星,为他燃烧了全部的爱与恨,直至灰烬。李铭忽然觉得,那应该是一段很单纯而美丽的爱情,只是在现实面前,不可免俗地烙印上了青春和岁月的淡淡伤痕。 “你的单曲我听了,很不错,主打歌的舞蹈很帅呀。”清河偷偷眨眨眼,“我那帮小女助理们都成了你的粉丝,每天叽叽喳喳地讨论你,我买了二十张你的单曲准备贿赂贿赂她们,回头你给我都签上名吧。”“车上有已经签好了的,我让小丘去拿。”李铭主动地应承下来,当红前辈的夸奖,难能可贵,何况这个人还是清河。 “阿涛没有陪你来吗?”环顾四周,清河没有看到许惊涛的身影,不觉有些奇怪。“他不喜欢这种场合。”李铭回身望了望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也不喜欢。”清河哈哈大笑,毫无顾忌地用平常的音量说,“有谁喜欢?” “两位未来的影帝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突出插进来的声音,让清河的脸上瞬间流露出及其厌恶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让李铭想到拍戏时清河常常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打电话吵架的那个所谓人渣,可是那种厌恶的表情稍纵即逝,转头时随即便换上灿烂热情的笑脸,“赵总这回投资了好剧,不仅回报丰厚,人也越发显得春风得意了。”听清河喊了赵总,李铭才想起来这个男人的身份——赵驭寒,他们合作的这部电视剧的投资人,主业做的是房地产生意,偶尔投资一些影视剧,也像是在炒股票一般并不很在意盈亏。清河是惯会玩文字游戏的人,表面奉承,实际上带着软刺,说出来的话叫人肚子里憋屈却无处发泄,一般精明些的商贾恐怕此时已经觉得挂不住面子,而赵驭寒却好像没听懂似的,热情地碰了碰清河的杯子,“当然,有清河你在,我完全相信这次的投资是明智的选择。”“那我就等着喝赵总的庆功酒了。”清河说着,便把杯子里的水悉数随手倒进手边摆着的装饰花瓶里。赵驭寒眼见清河将一杯水倒光,嘴角噙笑,“只要到时候大明星愿意赏光。”说完,优雅地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 李铭琢磨着这两人的唇枪舌剑,正暗自感叹学会吵架也是一项生存技能,冷不防听到赵驭寒问:“这位就是近来在许氏最得宠的新人吗?”李铭礼节性地伸出手,“你好赵总,我是李铭。”赵驭寒握了握他的手,抽离时小指故意在他手心扫过,惊得李铭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而他却似乎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从许氏出来的都是美人呢,果然名不虚传。”李铭很快重又镇定下来,微微颔首,“赵总谬赞了。” “李铭你今天是不是有现场表演?”清河指指手表,“可以去准备了。”李铭会意,跟赵驭寒打过招呼,道了声失陪,又与清河彼此点了点头,离开了现场。 赵驭寒看着李铭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饶有兴趣道,“很漂亮的小东西,你认为呢?”清河没睬他,于是赵驭寒收回目光,“你不高兴么?”玩味地浅笑,靠近清河身边,“吃醋了?”清河微微扭过头,细长的眼角妩媚地上翘,“名利场上的事,难道赵总也会当真吗?”“清河,你这样的比喻很让我伤心呐。”赵驭寒一脸受伤的表情,“你当时来找我,我可不是当作生意来做的。”清河对那苦情的演技不屑一顾,“在我看来都是一样,那时是你卖我买,现在是你买我卖,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当时已经过去了,现在你想买,请按市场价。” “市场价?”赵驭寒爽朗地大笑,“行,你的市场价是多少?”清河抽抽嘴角,面无表情,“吃饭四万,上床十万,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按次计费?”赵驭寒苦恼地皱眉,“那多麻烦,我最讨厌算账,不如给个套餐?”清河轻蔑地冷笑一声,“怕你给不起。”赵驭寒却来了兴头,“说说看嘛。”“你公司20%的股份。” 赵驭寒夸张的倒吸一口凉气,竖起大拇指,“有魄力啊清河,开口就敢要20%,你知道那是多少吗?”清河懒洋洋地瞥他一眼,“姜太公钓鱼,也是愿者上钩,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你是商人,值不值当你心里有账,我也没逼着你拿公司股份来包我。”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大家都在相互攀附着,每一张笑脸背后,都隐藏着金钱和名利的交换,清河举了举空空的玻璃杯,得意地弯起嘴角,“既然价钱谈不拢,那就少陪了。”“清河,”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赵驭寒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清河回过头,见他皱着眉问,“你跟别人也是这样谈生意?”“当然不是,你比较特别。”清河妩媚一笑,用手指弹了弹对方丝质光滑的领带,“特别烦。” 赵驭寒的瞳孔睁大了一些,对这一回清河直白地表达厌恶表示惊奇,但并没有被激怒,“好吧,虽然我让你觉得特别烦,也不能支付你公司20%的股份,”赵驭寒的眼角闪过一道隐隐得意的寒光,稍纵即逝,“或许我可以用另一样东西抵付。”清河方欲说话,却被赵驭寒打断,“先不要急着拒绝,一定是能抵得过我公司20%股份价值的东西,回去记得查收你的邮箱,有惊喜哦。”说完,朝他做了个轻佻的飞吻,心情颇好地转身。   第31章 赵驭寒的手机在不出他所料的时间响起,来电显示的名称设置的是,清清宝贝儿。赵驭寒在看到这个名字时,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快感。 “大明星终于又要主动找我了吗?”赵驭寒的语气比酒会时更加恶劣,简直透过电波都能听出他的洋洋得意,“现在是你买,还是我买?”那头安静了许久,就在赵驭寒都以为是不是信号故障了时,清河的声音才咬牙切齿地响起来,“赵驭寒,算你狠。” 清河的怒骂,赵驭寒一点都不以为意,反正被他骂得也不少了,清河伶俐的口才,一个脏字没有也能半小时不重样的奚落技巧,他早就印象深刻,只是像今天这样的激烈反应,说不定能突破一个新境界,他很期待看到一个露出锋利爪牙,炸毛了的小野猫,一定比他现在那个温婉持重的腹黑形象有趣。 “做生意嘛,大家都是你情我愿的,我可不会逼你哦,宝贝儿。”赵驭寒有一副花花公子的嗓子,音质低沉有磁性,说起肉麻话来从不脸红,特别是,把他想戏弄的人,逼到绝路上的时候,“怎么又不出声了,宝贝儿?” “你要什么,开价吧。”清河咬牙,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爽快极了,身在娱乐圈,他从来没奢望过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渣哪天能抛除兽性,这个圈子,本来就是你玩我我玩你,看谁玩得过谁,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不该一时对赵驭寒放松了警惕,在他面前喝醉被他套出了要命的话。“电话里谈生意,也太不郑重了,你不怕被窃听么?”“反正当面说也会被你录音,有什么怕不怕的。”清河反唇相讥,鼻腔里冲出一声冷哼。 “那不一样。”赵驭寒发出呵呵的轻笑,“我是不会用它们来害你的,知道吗,宝贝儿?”“请你不要每句话都带着那个词,我听着反胃!”清河爆发出强烈的不耐烦,“不是生意么,就别搞这么多铺垫,爽快一点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今天太晚了,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告诉你。”“赵驭寒!”“嗯,叫名字就是比叫赵总显亲切,是吧宝贝儿?” 这次清河毅然决然地关了手机。 从签下演艺经纪公司,开始认真规划未来人生时起,清河早就习惯了各种饭局和应酬,不需要经纪人教他端起酒杯该怎样说话,也不会让自己隐藏的暴烈脾气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爆发,江湖上传说清河是个人精,不知撬了多少墙角,挤掉多少同行,没有后台单凭着人脉竟然也能在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江湖传说并非空穴来风,所以,清河从来不怕在酒桌上应酬,也不矜持出场费高低的脸面,只要他觉得物有所值。 经纪人私下和他通气,赵总有一个饭局请他作陪,问他要不要去。清河连席间有谁都不多问,干脆的回答,不去。经纪人并不多加劝说,清河心思玲珑,少有不听话的时候,这个赵驭寒也纠缠了不少日子,清河烦他,不愿意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经纪人像以往一样以档期冲突为由替清河回绝了饭局,当晚,清河就接到了赵驭寒私人电话的邀请。 “吃饭四万,”赵驭寒笑吟吟地,“不算在上次的生意里,这次是单点。”清河舒服地躺在自家的浴缸里,压根没有讨价还价的兴致,“不是钱的问题,赵总,我这周的档期已经排满了,下回想单点请提前预定。” “你在洗澡?”赵驭寒耳音极好,在清河冲淋头发时听到了哗哗的水流声,“你是在故意诱惑我么?”“赵总多虑了。”清河轻蔑地扯扯嘴角,语气却变得亲热,“十万块而已,您出得起,别人也出得起。”赵驭寒低沉着嗓子呵呵呵地笑,声音很好听,可就是不像正经人,“那好吧,明天可否赏光一起晚餐,我们谈一谈上次没谈完的生意。”“赵总不用这么客气,东西在你手里,我当然不会不识相。”“就喜欢你这爽快劲儿,”赵驭寒含情脉脉地甜言蜜语,“晚安,宝贝儿。” 清河再次决绝地关了机,然后身子滑下去把自己整个人浸在了水里。 次日傍晚,赵驭寒十分绅士地驱车到清河家的楼下来接,之后直接将车开到了某个高档酒店。这家酒店也是赵驭寒自家的产业,因为定位高端,所以顾客并不很多,出于私密考虑,大部分客人也都会选择在包厢内就餐,所以临窗的大厅,便显得凋零冷清。 赵驭寒点餐,清河百无聊赖地透过玻璃窗俯视外面城市的夜景,忽然听到对面的人说,“听说你二十岁生日就是在这里过的。”清河转过头,直视他的目光,“是和许惊涛一起吗?”“你想录点什么,可以给个稿子,我照着念。”清河弯起眉眼,一副很配合的模样。赵驭寒举起双手以示无辜,“今天绝对没有,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来搜一搜。”清河呵呵轻笑,“赵总说的什么话,我可不懂。”“别这样嘛清河,”赵驭寒可怜兮兮地朝他眨眼睛,“相互之间这样不信任,怎么做生意呢?” 晚餐上的很快,清河闭了嘴,一门心思慢条斯理地切着小羊排,赵驭寒也不着急,优雅地推杯换盏。 服务生将刚到的客人领到他们预定好的位置,清河磨刀之余抬头瞄了一眼,便定住了不再将目光移开。赵驭寒只是看了一眼清河的表情,就似乎对身后发生的事了然于心般微笑,“他们来了么?” 清河握着刀叉的手掌慢慢收紧,几乎有些细不可查的轻颤,“你这是什么意思?”“许惊涛是我们这里的贵宾客户,他的贵宾卡,是你二十岁生日那天办的。”赵驭寒重又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他现在也经常在这里消费,不过身边的人,已经不是当时的那个。”“那又怎样?”清河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似乎再大一点,就害怕那一桌的人听见,“我们早就结束了。” 赵驭寒拿起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个键,屏幕便切换成了一个监视器,镜头不偏不倚,正对着许惊涛和李铭的方向。“你,你监控顾客!”嘘,”赵驭寒将食指放在唇边,“临时的。难道你不也很好奇,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甜蜜的么?”清河抿了抿薄唇,不可否认,这对他确实充满诱惑。 许惊涛和李铭面对面坐着,各自翻看一本菜单,许惊涛每点一道菜,都问过李铭的意见,李铭并不多话,大多只是点头说好。然后许惊涛便开始帮他将餐具排布到他习惯的位置,又替他倒了小半杯红酒,自己面前却只有一杯柠檬水。用餐的过程也大体如此,许惊涛殷勤得恨不能为李铭代劳所有,却没有一点点更亲密的接触。 清河逼自己将目光移开,冷淡地问,“可以开始谈正事了吧。”“好吧,那我们还是来谈谈我们的生意。”赵驭寒擦了擦手,将毛巾扔到一边,“我说过我不会逼你,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不管选哪个,我都不干涉,而且保证那段录音绝不外流。第一个选择,从今往后,只做我一个人的生意,不管是四万还是十万,哪怕以后物价涨到一百万,除我之外的应酬,全部不许接,作为对由此造成你的经济损失的弥补,我会把我的信用卡副卡给你,上面的金额你可以任意支配。”“不就是包养么,”清河兴趣缺缺地摇着玻璃杯里的葡萄酒,“第二个呢?”“第二个嘛,”赵驭寒眼珠子微微地转,露出一道精光,“去把许惊涛抢回来。”清河愣了片刻,“什么?”“你看他们俩貌合神离的样子,不正是你的机会吗?既然对许惊涛那么旧情难忘,就让他回到你身边来,我相信这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监视器上,许惊涛似乎想要去触碰李铭的手,李铭却在前一秒或许是阴错阳差地转身寻找服务生,许惊涛悻悻地收回手,埋头狠狠往嘴里塞着食物。 “这样做,你有什么好处?”清河慢慢放下被他握得滚烫的刀叉,疑问的目光仿佛想看穿赵驭寒怪异举动背后的目的,“难道……你的目的是,李铭?”“那个小家伙看起来也很不错,虽然大概没有你这么善解人意,不过应该很听话。”赵驭寒对着监控认真的研究起来,“如果因为你夺走了许惊涛导致他被抛弃,我倒是也可以去安抚安抚他,谁让我这么善良呢,是不是宝贝儿?”“善良个屁。”清河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光明正大地不要脸的斯文败类。” “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两个选项,考虑好再骂,可以避免自己说出口的话里前后矛盾,误伤自己。”赵驭寒举起酒杯,“不管怎么样,提前预祝合作愉快。” 第32章 西餐、红酒、流水般倾泻而出的钢琴曲、琉璃烛台上跳动的烛光,对面的人低垂眼帘,把他刚刚替他分好的鳕鱼轻轻送进口中,品尝过后,肯定的点点头,眉眼弯成新月。 李铭把自己的盘子往前推了推,“很好吃,你也尝尝。”许惊涛有点失落地看着李铭放下餐叉,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把他认为最好吃的送到他嘴边,可是说到底,这样的结果又能怪谁呢?低下头搅拌着自己餐盘里的东西,囫囵地说,“我吃过,你喜欢就多吃点。”正在自怨自艾着,一支银亮亮的小巧餐叉,簪着一块白嫩的鳕鱼,适时的出现在他方寸间的视野中,许惊涛抬起头,看见李铭微微扬了一下下巴,“嗯?”许惊涛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似的,一口叼住了鳕鱼,好像生怕自己稍一犹豫,到嘴的好东西就飞了,恨不能连叉子一起吞进肚子。 李铭好笑地收回手,接着吃自己的晚饭。许惊涛被这小小的奖赏轻易地满足,一下子就又喜笑颜开起来。 “兔子,你记得今天什么日子么?”许惊涛的问句中带着点期待,李铭努力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许惊涛委屈地扁着嘴,拿眼角瞄他,“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李铭有些出乎意料地半张着嘴,“是今天吗?”呆呆的翻开手机里的日历,调出去年的待办事项记录才确定,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给忘了,都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去年的今天,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穿着新郎的礼服,第一次戴上无名指的戒指,第一次郑重地签下婚书,第一次接受亲友的祝福,第一次以伴侣的身份走进共同的家里。一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许惊涛的刘海长了,李铭的头发染成了浅棕色,许惊涛不再动不动就发火了,李铭的假期更少了。 这世界上一大半的事,发生前谁都不知道会发生,可就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偷偷酝酿成了既成事实,等你发现的时候,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以为不会爱的人,爱了;以为不会错的事,错了;以为不可饶恕的罪,饶恕了。许惊涛想着浪子回头,努力实践怎么做一个顾家好男人,才能配得上李铭一如既往的不计前嫌、体贴温柔,可是不管愿不愿意承认,那颗以为不会更远的心,真的更远了。 李昕开学的那天,李铭有要紧的通告不能缺席,许惊涛开车送他去学校报到,临走的时候,神叨叨地念着,“小昕啊,晚点毕业啊……”弄得李昕莫名其妙,还以为他在为自己没上过大学难过。 许惊涛摩挲着自己手上那枚已经有了两道磨损的戒指,他原来以为在戒面磨坏之前,戒指早就不知道被自己扔到哪里去了,却没想到自从戴上,就摘不下来,在那只兔子不在身边的时候,只有这枚戒指,是唯一证明他们还在一起的连系了。早知道,应该更爱惜一些的。许惊涛偷偷瞄了一眼李铭的左手,还在。没人知道他有多没出息,只要在电视里或者粉丝拍的照片里确定李铭的戒指还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就莫名地开心,想来又有些心酸。 “去下洗手间。”许惊涛飞快的说,匆匆站起来,却又定定地站着没动。李铭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清河,还有他对面的赵驭寒。他拉了拉许惊涛让他坐下,轻声说,“我不喜欢那个人。”顿了顿,又接着说,“我觉得清河也应该是讨厌他的。”李铭很少这样直白地表达他对某个人的厌恶,即使他不喜欢,也大多藏在心里并不多做评论,只是以后自己注意少去招惹就算了,所以许惊涛觉得,李铭说不喜欢的,换算成正常人的观念,应该约等于很人渣,而这样的人,为什么清河会和他同桌共饮谈笑风生。 李铭端起酒杯,“我要去打下招呼,如果需要的话,说不定能帮清河解个围,你要一起去吗?”许惊涛看了看他,眼神犹豫,李铭很有耐心地等他的决定,终于许惊涛拿起自己面前的柠檬水。 这边两人的举动,在空旷的大厅显得格外醒目,在他们一前一后朝着落地窗走来时,清河便已经看到。他有些慌乱地站起来,差点失手碰翻自己的酒杯,好在赵驭寒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红酒洒出来一些,洇在洁白的桌布上,好像绽开了几朵红梅。 “您好赵总,”李铭向赵驭寒颔首致意,又转过头笑着对清河说,“哥,这么巧在这里遇到。”清河隐藏起慌张的神色,对两人点点头,笑着和李铭寒暄,“好一阵子没见了,上次酒会还约你有空聚一聚,结果接了本新戏,在影视基地一开拍就拍到现在。” 赵驭寒好整以暇的端着杯子站在一旁,应对许惊涛疑惑又不甚友善的目光的打量,露出商人特有的精明气质,“清河,这位也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清河和李铭的谈话被打断,之后便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我叫许惊涛。”许惊涛自报家门,瞥了一眼赵驭寒,“你呢?”赵驭寒并不着急作声,笑得沉稳老练,看向清河。 清河的脊背有些发凉,薄唇抿成了一线,回视赵驭寒的眼神里,甚至染着寒冷的恨,可是他没有办法逃离这困境,那个男人的眼神明明白白的暗示着要将他隐藏在暗黑中的那一面暴露在许惊涛面前,让他爱着的人看清他华丽光环下不为人知的背后。这个男人开心地享受将清河逼到绝境的成功。 “这位是——”“阿涛,”清河平静地打断李铭好意的解围,绕到了餐桌的另一侧,站在赵驭寒身边,勾起嘴角向他隐隐挑衅地一笑,然后亲密地挽起他的胳膊,转过头,“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赵驭寒。” 李铭微微皱起眉头,许惊涛瞪着赵驭寒,更加不可置信地重复,“男朋友?” 赵驭寒陡然一咧嘴,对于清河的介绍,毫无滞涩地摆出他堪称招牌笑容的见牙不见眼,与此同时胳膊倒像滑溜溜的海鳗,嗤溜一下便从被挽的姿态滑到清河的后腰,并不着痕迹地用力揽紧了几分,十分无赖,十二分猥琐。 李铭感觉到许惊涛的隐忍却不动神色,礼貌地问,“赵总,你们都喝了酒,不如不要自己开车了,和我们一道走吧。”说着,偷偷给许惊涛使了个眼色,许惊涛黑着脸,看不见赵驭寒似的,只是面对着清河说道,“我送你回去。”赵驭寒耸耸肩,一副全凭清河做主的模样,清河淡淡一笑,道了声谢谢,“我今天不回去,在楼上订了房间。” “这样啊,”李铭暗中拉住许惊涛的胳膊,“那,我们就先走了,以后有空再聚。”许惊涛最后看了清河一眼,拉起李铭的手,大步走出大厅。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清河终于淡去僵硬了的笑容,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滑坐下去。赵驭寒在他旁边坐下,细细看他欲哭无泪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清河无力地半抬起眼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已经找不到平常的音调,哽咽着问,“你满意了吧?”赵驭寒忽然欠抽地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丝绒盒子,打开来送到清河面前,“我不知道你的尺寸,就看看哪个指头能正好戴得上吧。”闪亮的钻石在铂金的戒托上熠熠生辉,一如腮边忍不住滑落的泪水,赵驭寒将它严丝合缝地戴上了清河的无名指,然后擦干清河的脸颊,“宝贝儿,我一定不会让它有机会被你扔到河里。” 汽车在黑暗的甬道陡然急刹,许惊涛狠狠地一拳,捶打在方向盘上,“惊涛……”“他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难道名利……名利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李铭握住他的手,不让他盛怒之下再伤害到自己,“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大环境是这样,这并不是他的错。每个人都不会想委屈自己不是吗?可是在生存面前,很多坚持都必须放弃,就算你坚持着,会有别人愿意把底线一降再降,在你还没有取得不可取代的地位之前,就算你再有才华,任何人也都可以轻易地取代你,那时候你只有出局。”李铭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兔死狐悲地哀凉。“兔子……”许惊涛忽然问,“要是我们离婚了,老头子也容不下你,你要怎么办?”李铭沉默,微微地咬着下唇,最后竟坦然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要是实在没有出路,就改行吧。不干这一行,也可以做其他工作啊,反正有手有脚的,总归饿不死吧。” 李铭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便被突然的力量一把推向前方,毫无准备地撞进许惊涛温热的胸膛,隔着厚厚的毛衣仍能够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第33章 又是一年年底,各行各业都开始紧锣密鼓地着手盘点一年的业绩,演艺圈也不例外。各大电台、电视台和门户网站的歌舞音乐、影视剧奖项陆续开放投票,意味着年底最热火朝天的决战,终于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李铭凭借出道作品中出色的表演,获得了其中几个较大奖项的最佳新人提名,他的首张单曲也借由电视剧高人气的影响,闯进了年度十大金曲的入围名单,从公司的各项数据分析来看,李铭的演艺事业,算是开了个好头。苏凭借自己多年看人的经验给李铭总结,以他的性格,如果不能在最开始时就先声夺人,就只能兢兢业业地熬上七八年慢慢积累公众认知度,那将是个十分艰难的过程。进行这番交谈时,李铭无声笑了笑,他没有七八年那么长的时间,所以漂亮的开始志在必得。 李昕的大学,坐落在长江以南的S市,四五个小时的车程,算起来并不算特别远,可是等李铭空出时间去弟弟的学校看看,也已经是开学后两个月了。地处南北交界处,气候和生活上都没有很大的不习惯,李铭只是有些担心李昕一向接触人少,又是第一次离家住校,平时几乎不和人争执,会不会被同学室友欺负之类。许惊涛笑他,说他老妈子的命,李昕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他就该学学许惊鸿带弟弟的方针——“散养,从小就是一顿方便面管饱,撒出去就不管了。”李铭噗得乐了,着恼地说,“李昕跟你又不一样,把你撒出去只有祸害别人的份儿。” 或许是开学时刚经过军训,李昕一向白净的小脸也晒得黑了,两个月都没白回来,李铭笑着捏弟弟的脸,“这么看好像更有男人味了,真帅!”李昕不好意思似的扯开调戏他的哥哥,红着脸躲闪,“有什么帅的嘛。”“我肤色也很健康嘛兔子~~”许惊涛臭不要脸地主动显摆,“我也很帅是不?”“没我弟帅。”李铭大笑着反驳,一双眼睛开心的弯着。 那么灿烂美丽的笑容,好想每天都能看到,许惊涛不甘心的撇撇嘴,冲他做一个鬼脸,转头问李昕,“怎么样,谈恋爱了没?”李昕无语地回答,“我开学才两个月呐。”“两个月还没找到女朋友,哪像我许惊涛的小舅子!”许惊涛给了他脑门上一个暴栗,“傻小子,今年找,明年带回去,后年结婚,毕业的时候就能抱着儿子回家了!让你哥早点抱外甥,反正他是老妈子命!”李铭推着许惊涛,半玩笑半认真地责备,“喂,都让你别教坏我弟了。”许惊涛抱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李昕微笑着看对面的两个人有趣地打打闹闹,不自觉地想起了李铭结婚前一晚他们弟兄俩说的那些话,以前一直认为,哥哥从来不喜欢男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改变,并且还愿意和他结婚,这么荒唐的事,可是现在,似乎有点能够明白哥哥的话,两个人在一起合适不合适,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说真的,”许惊涛截住李铭锤他的拳头,然后跟李昕说,“不要那么夸张,但是也别让你哥等着急了。”李昕抿着嘴笑了笑,“我还不想谈,学校里最重要的还是学习,女朋友什么的,等毕业再说吧。” 临近元月,年度最佳新人的网络投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今年的评选将观众测评的比例增加到了百分之五十,每个明星粉丝团的投票热情都空前高涨,为了杜绝刷票现象,主办方官方网站对每张选票的IP、时间段都进行了严格的设置,来严禁同一IP在同日内多次投票的行为,即便如此,李铭的票数仍然高出其他候选人至少两倍以上。 许惊涛每天都要打开网页看看票数的变化,再雷打不动地亲手投上一票,看到李铭的票数噌噌噌的往上涨,满心都是自豪。 李铭坐到电脑边,看着那些实时更新的数字,表情平静。许惊涛使劲揉着李铭滑溜溜的浅棕色头发,心情大好地赞扬,“兔子真棒!”“我总觉得这些数据有点奇怪,”李铭眉头微蹙,“我的数据和别人的差距也太悬枢了点。”“有什么奇怪的,今年的新人里,有谁能比得上咱兔子,是吧?自信点儿,嗯?”许惊涛捧着李铭的脸颊,把嘴角咧得大大的,李铭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嗯。” 电脑屏幕的荧光,照得李铭的眼睛亮晶晶的,一丝浅褐色的刘海从眼前垂下,直挺的鼻子和起伏的唇型被流畅的线条连成一体。许惊涛宽大的手掌静静地停在李铭的脸颊,不敢动,也不想动。黑暗的夜晚,彼此的眼睛里都倒映着对方的影子,却又隐约模糊。 渐渐地,额头抵在了一起。李铭闭上眼睛,温顺,也柔软,许惊涛的手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的脸颊,拇指拉扯着他单薄的眼皮,还有元宝似的小巧耳垂。 温热的鼻息相互交织在一起,静谧中连呼吸都变得慵懒,许惊涛偷偷歪过头,嘴唇若有若无地靠近,静止在分寸之外。抱着侥幸地渴望他会主动靠过来,明明只剩下这么一点点的距离,他还是不肯给自己一点点肯定的鼓励,那些厚着脸皮憧憬未来的勇气,已经快要被这一点点遥不可及的距离磨得消失殆尽了。 许惊涛嘟囔着不清不楚地询问,“兔子,我可以抱你吗?”李铭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低垂着,似乎是在刻意逃避对面人的目光。他没有应允什么,却无言的拉开了自己羊毛衫领口的拉链。许惊涛怕也似的按住他的手,鼻腔里忽然有一阵刺痛地鼻酸,“我只是,想祝贺你一下。”“啊……”李铭愣了愣,随即自嘲地笑着摇摇头,“那是我自作多情了?”一边说着,已经展开双臂,温柔的接纳的姿势,拥抱对面还自顾僵硬着的人。 “谢谢。”李铭的下巴靠在许惊涛的肩上,声音轻柔,“这段日子谢谢你,这么包容我,虽然我没能做到一个称职的伴侣,你也还是一样照顾我。”许惊涛的手臂在他身后有力地收紧,脑袋也埋在他的颈窝里,“兔子你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哪有,”李铭安抚地拍拍许惊涛的后背,“那天的事,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其实我也有不对,就算是扯平了吧。不是说好了,剩下的这四年要开心的过么,我们就别再记着那些事了,嗯?”“兔子,我……” 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许惊涛几乎冲口而出的话,李铭放开他,起身寻找自己不知道被他放在了哪里的手机,“在书柜上,你刚才在那发短信。”许惊涛看不下去,出声提醒,李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目标,“啊,这小东西太淘气了,一不留神就找不到它。”自我调侃着接通电话,才喊了一声“苏姐”,那头便响起了苏略带急切的而又严肃的声音,“出了点事,跟你通个气有点思想准备。”“什么?”李铭的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不好的预感涌了起来。“有人举报咱们公司和主办方达成协议,早就把新人奖内定给你,所以从后台直接修改了你的票数,并且贴出了实时对比的证据。”“我没有。”“我知道,我也和公司宣传部一再确认过,也绝对不是公司的安排,这次你得新人奖是十拿九稳的,所以公司根本没有想要你在网络票选的数据上太过张扬,一直也没有很注意网络投票的形势,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恐怕是有人想把你的参评资格挤掉。”李铭沉默地听着,渐渐将垂在腿边的那只手握成了拳头,许惊涛发现了他这一点点细微的本能反应,所透露的紧张和愤怒。“明天可能会有很多记者堵截,你出门时小心些,等我的车去接,任何记者的问题都不要回答,就当作还不知道这件事,等公司调查清楚再做应对。”“好,我明白了。”李铭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依旧倚在书柜旁,整理这些突如其来的千头万绪。 “兔子,”许惊涛走到他面前,仔细看着他的表情,“脸色突然这么不对,出什么事了?”李铭揉揉鼻子,轻咳了一声,重又回复了刚才的笑容,“没什么,一点误会,公司会解决的。”“兔子,要是遇到什么事,别瞒我。”许惊涛捋了捋李铭额前的刘海,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你说过,我们是一家人的。”李铭点点头,故作困扰地倒吸一口凉气,咂着嘴说,“怎么办呢,为了证明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没什么事也要经常找点事给你做做了。”“那当然,”许惊涛一掌推歪了李铭故意做着怪摸样的脸,“我可是要好好保护我的兔子的。” 第34章 李铭早晨出门时,已经发现有记者在小区大门外蹲守,幸好高档小区的进出制度严格,保安也训练有素,从没让闲杂人等混进去过。非常时期自然不可能像平时那样和许惊涛一同出门,苏清早来接走了李铭,公司会议室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正当竞争这种事情,在各个行业里普遍存在,谁都知道不是秘密,可正因为如此,一旦被抓住一点苗头,也是最惹人深恶痛绝的。内定大奖人选的事,一夜之间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五花八门的延伸和猜测,各个候选人的粉丝们群情激奋,使这件事以极快的速度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虽然许氏的公关团队已经在第一时间对事态进行了保护性控制,却还是没能阻止这场风波的蔓延。 “这么大的动静,幕后推手是一定有的,你们说会是哪家?”“从我分析的几个候选人的实时数据看,TKM的吴真是现在排名第二的,如果李铭退出评选,她最有可能夺奖,不过还有一个人,海曼的Ice,他的数据很奇怪,最近的有几天里,不升反降。”“确定吗?”“确定,我还到他的粉丝网调查过,粉丝们貌似也对此颇有不满。”“Ice在今年的新人里表现也就是一般,新人奖根本不可能有他的机会,看来他们是想丢卒保车了,放弃最佳新人奖,但是可以制造不正当竞争中的受害者形象,博得舆论支持。”“如果是海曼动的手脚,那下一步肯定就要拿Ice的票数说事儿了。”“可是票数降低,是不可能通过单纯的刷票来实现的吧?难道,海曼已经收买了主办方?”“如果真的要拿吞票说事儿,主办方不会愿意趟这浑水的,我想最多只是收买了一两个网站技术人员。”“现在讨论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就算真的是海曼,我们拿不到证据。” “等一下,海曼不是清河的经济公司吗?听说李铭和他的私交还不错?”不知道谁突然提了一句,一直低着头旁听的李铭才突然竖起了耳朵。“清河这个人……可靠吗?”“你忘了他跟董事长结的梁子了?如果李铭是别的公司的,说不定他还愿意帮一把,咱们公司的,算了。” 会议开了整整一天,大致定下了应急方案,便开始分头行动,以许氏的公关手腕,虽然对李铭事业上的影响不可能完全消除,但也不用特别为这件事担心,这个哑巴亏暂时必须忍下,正面反击什么的本来就不是娱乐圈常用的游戏规则。 苏送李铭回家时,郑重地叮嘱他,绝对不要忍不住强出头,也不要找清河帮忙。李铭侧过头看她,“你怀疑清河吗?”苏直爽地笑,“没有什么怀疑不怀疑的,咱们这个圈子里混的,对谁都要留一个心眼,虽然这么说不好听,但这都是血的教训,咱们圈子里墙头草多得很,说能为你两肋插刀,翻脸就插丨你两刀,这就叫‘鬼拣熟的迷’。你啊虽然聪明,但是没吃过亏,有些东西,不吃过几次亏是学不到的。清河和你的私交是不错,但是涉及到利益的时候,私交好不一定能指得上,何况你们俩中间还夹着个许惊涛。” 路灯在窗外一盏盏的倒退,李铭嗑着指甲,忽然问,“苏姐,他们俩以前的事,你知道吗?他们的感情有多好?”“嗨,还不就是言情剧里常演的那些桥段,那时候许惊涛才十七八岁,说得不好听点,人还没长大呢懂个屁的爱情,爱得要死要活的也不知道低调点,结果把董事长气得犯病,硬给拆开了。” “姐,你说……如果他们现在复合,董事长会接受清河吗?”“什么?”苏噗嗤一笑,“怎么问得这么奇怪,他们又好上了?”“不是!我就是好奇一下嘛。”李铭连忙摇头,撒娇地笑着反驳。“小朋友,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运气的,你以为董事长真的开通到只要儿子喜欢,谁都能往家领?”“清河当年的处境,挺可怜的吧?”“是啊,得罪了许家,有哪个公司还敢捧他,他能混到今天这样,足见不是盏省油的灯。”苏忽然住了口,从后视镜里瞄一眼李铭的表情,“你可别同情心瞎泛滥,他是不知道你和许惊涛的关系,要是知道了,还会跟你这么称兄道弟哥俩好吗?”“清河他不是那样的人啦。”李铭犹豫片刻,没有说出清河早就撞破他们的关系这件事。 “有的话本来不该我说,但是我是把你当亲弟弟来带的,相信你也听得懂。”苏降低了声线,李铭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表情沉稳严肃,“阔少的爱情是很不可靠的,你不能不为自己多做打算,既然已经登堂入室,就不要太在意他在外面的风流史。老爷子忍得了一次,不表示以后次次都能忍,只要你本分踏实,不给许家惹事,董事长就不会让许惊涛再带别的男人回来,管他有多少情人怎么闹腾,威胁不到你的位子。”“嗯,我知道了。”李铭摸摸鼻子,看来许惊涛花花公子的恶劣名声已经是根深蒂固了,要是他替许惊涛分辩两句,肯定又要被拿来寻开心,索性没有再继续下去。 为了躲开记者,李铭决定暂时住回到父母家,那里地处郊区,年轻人都出去上学工作,被路人认出的概率也小。 李铭到家时,许惊涛正在陪着李爸爸下棋,看到他回来,扔下棋子儿去迎他。“你怎么也来了?”“你一个人突然搬回来住,爸妈还不得以为我们吵架了。”许惊涛撇嘴,“吃过饭没,我去给你下碗面条。”李铭点点头,许惊涛搓了搓他有些凉凉的脸蛋,“一会就好,进去等着吧。” 李铭跨进堂屋,跟爸爸打了招呼,疲惫地扔下包,往沙发里一歪,撒娇地枕在看电视的妈妈腿上,李妈妈拍着他的肩膀,宠溺地责备,“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幸亏小许肯宠着你。”“嗯,那小子是挺不错的,”李爸爸一边收拾棋盘一边插进了话,“脑子活,下棋还知道故意让子儿。” 李铭刚想说,“你们都被糖衣炮弹收买了吧一定是”,就听到厨房里许惊涛大着嗓门嚎,“兔子,过来吃面!”“太快了吧这速度,下熟了没啊?”刚嘀咕一句,李妈妈推了他一把,“快过去吧,小许怕你饿到,早就把面和蔬菜煮熟了晾着,锅里小火一直坐着水,回锅一热就能吃。这孩子看着样子大大咧咧的,倒是细心的很。”李铭一骨碌爬起来,弯起嘴角傻笑,小跑着窜进了厨房。 不大的厨房里因为刚刚煮开的水汽而白雾朦胧,一走进去就感到扑面而来的温暖湿润,暖黄的白炽灯泡在灶头前摇曳着,氤氲着许惊涛高大的背影。 “就在厨房吃吧,还暖和点。”许惊涛把面碗端到厨房的小折叠桌上,还给他拿了晚饭时买的两盘卤味,李铭搓着手,两眼放光地“哇哦”一声,一点不客气地开动。 “还说鸿哥只会煮方便面呢,你这不也是方便面。”呼噜呼噜大口吃着,还不领情地挑剔,许惊涛一巴掌差点把他的脑袋按进面碗里,“他那个的档次能跟我的比吗?你看这鸡蛋,这大虾,香肠还有油麦菜,不要太不知足啊死兔子!”李铭努力地点头,笑得面条都滑出来了,还努力地往嘴巴里塞着。 许惊涛在旁边看着他吃得一脸幸福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他的后脑勺,“我在网上看到了,还是有很多人相信你的。”李铭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咽下了嘴里的面条,抬起头,吸吸鼻子,虽然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对他说,“我不敢上网看。”“别难过,事情会查清楚的。”许惊涛担心地望着李铭,他的兔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可他却只能束手无策,连安慰的话都这么苍白无力,不禁自己也怒火上冲,狠狠地低声咒骂,“妈了个巴子的,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这种事,除非证据确凿,否则没法说清楚,我不能证明我没做,他们同样也不能证明我做了。”李铭叉起半只鸡蛋吹了两口气,“没关系,这种新闻也只有发生时炒得热闹,很快就过去了,等过去了没人会记得。”刚想把鸡蛋送进嘴里却停住了筷子,筷头一转,送到了许惊涛嘴边。突然飞来的鸡蛋吓了许惊涛一跳,连忙推着筷子,“你吃,我吃过晚饭了。”李铭不甘心地歪歪嘴,把碗推到两人中间,“一起吃吧,没人抢总觉得吃不香。” 第35章 李昕跟李铭通电话的时候,谈到了新人奖投票的一系列后续发展,学校里的学生们最关心娱乐明星的风吹草动,这次的事件,早已成为食堂和自习室里上座率很高的话题。 “听惊鸿哥哥说对方挺难缠的,请了好多网络水军,还买通了好几个网站社区,看来下了血本。”李昕问,“一定要参加这个评选么,退出就行了吧,反正他们的目的不就是不让你得奖么?”李铭倔强极了,撅着嘴憋了半天就憋出两个字,“不退。”他没李昕那么看得开,只要麻烦不跟过来,退让几步也无所谓,李昕咯咯地笑说:“哥,你又跟自己较劲了。”“不是跟自己较劲,”李铭故作不耐烦地朝弟弟呵斥,“是你哥没你那么好的心态输不起啊臭小子!” 之后的事态并没有因为李铭的坚持而有所好转,相反的,被刻意操纵的舆论变得对李铭越来越不利。不出所料的,Ice被恶意吞票的通稿开始在网络上传播转载,好事者——或者是闹事者,爆料了李铭和Ice之前一起参加活动时的幕后花絮,直指同一年出道的李铭对Ice早有敌意。流言甚嚣尘上,被煽动的其他候选新人的粉丝们,从讨要说法发展成人身攻击,每个人都好像亲眼看到了一样肯定。 李铭的工作没有因此而停滞,他尽量去回避可能影响到他状态的信息,出现在人前时依然容光焕发,对于粉色的嗜好越发严重,每天总是穿戴着粉色的东西,粉色的衣服,粉色的鞋,粉色的包包,粉色的帽子,粉色的手机……把自己从上到下打扮得像个粉嘟嘟的麻薯,很Q很软。 早上李铭出门前,许惊涛说,“兔子,我们去度假吧,去海南怎么样?或者去爬山,黄山?还是泰山?”李铭一边换鞋一边说,“都好,年假的时候陪你去,我先走了。”“兔子!”许惊涛陡然提高音量,喊住了就要打开院门的李铭,李铭询问地看他,许惊涛站在廊檐下,清了清嗓子,粗手笨脚地比划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兔子加油!”李铭愣了一下,噗嗤笑出来,回给他一个很可爱的小爱心。 上午的活动,来了不少探班的粉丝,拿来很多礼物,休息时李铭翻了翻那堆花花绿绿的包装纸袋,有些礼物甚至价格不菲,“拿回去还给她们。”李铭交代小丘,“都是学生攒钱不容易,跟她们说以后不要再花钱买礼物了。”小丘拎起几个袋子,“都还吗?会被说成对粉丝冷淡不平易近人的。”“那就把零食留一点下来,其他的还回去。”“噢,好的。” “李铭!”同组扎着花苞头的外景女主持蹦蹦跳跳着跑来,发现了他身边的零食袋子,一脸馋相地举着两只手在空中抓着,“哈哈哈,就知道你这里有好吃的。”李铭笑着把袋子递过去,“喜欢什么自己拿。”“你的粉丝送给你的,我不好意思拿。”女主持嘿嘿地贼笑,两只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李铭无奈地拿起一瓶饮料打开喝了一口,把其余的东西还递给她,女孩儿才哈哈大笑着一把抢过去,“小铭铭你最帅了~~” 李铭倚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饮料,嘴馋的女孩儿索性坐在桌上,从纸袋里翻找自己喜欢的零食,李铭扭头看了她一眼,好笑地逗她,“胖子,再吃真成胖子了。”女孩杏目一瞪,“说了多少遍了我叫潘梓,不叫胖子!”“吃我的东西,还跟我这么凶,你觉得合适吗?”李铭认真地指出,潘梓吮着刚啃完鸭脖的手指,眼睛眯成了缝,见风使舵地摇他的胳膊,“哎呦,小铭铭最好了,看在我是你忠实粉丝的份上表跟我计较嘛,爱你哟~~” 摇着摇着,就有点不对劲,李铭转身撑着桌子,虚声说,“你别摇,我喘不上气。”再看他的脸色一片刷白,“李铭你怎么了啊?”潘梓吓得花容失色,“你你你别吓我啊!”“铭哥,这怎么回事?”退完礼物回来的小丘也发现了李铭的不对,连忙跑过来帮潘梓一起扶住他。“我,我也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说话,然后,然后……”潘梓努力地回忆,突然话头一窒,捂住嘴张大了眼睛,“他刚才喝了饮料,不会是……”“是樟脑,”李铭强忍住胃里的恶心,暗自后悔刚才没有留意影藏在薄荷味饮料里那一点淡淡的樟脑味,“把刚才那包吃的带去医院,胖子你也去。” 工作因为突然发生的伤害事件不得不临时中断,李铭在急诊室里被洗胃催吐各种折腾,最后终于在病房里睡过去。再次醒来天色已晚,只有苏姐在陪他。李铭撑着床板坐起来,送医抢救及时,不适感已经消退大半,只是催吐后喉咙疼得厉害,“潘梓她有怎么样吗?”“她没事,只有饮料有问题,万幸她没喝,她经纪人刚刚带走她,这小丫头,回去一准要挨骂了。”苏坐到床边摸摸李铭的额头,又焦急地问,“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没有不舒服,就是累。”李铭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几点了?我能回家么?”“医院外面有记者,今天还是留在医院观察一晚吧,明天想办法避开记者送你回家。” 李铭无精打采地点点头,苏把他的手机放在床头,又从柜子里拿出保温杯,“喏,许惊涛送来的。”李铭接过保温杯,微微扯动嘴角,瞳孔里也有了一点神采,“姐你回去吧,我吃完了自己休息。”苏笑了他一句,“小情人粘不够。” 打开保温杯便是扑鼻的米香,熬得浓浓的粥一看就是许惊涛的手艺,李铭拿起手机,上面已经有好几条短信:兔子,感觉怎么样?兔子,你饿不饿?兔子,许惊鸿那混蛋不让我进去!兔子,我等你电话!许惊涛拎着保温杯气急败坏地跟他大哥争吵的样子瞬间浮现在眼前,让人想笑,李铭把保温杯抱在怀里,米粥的热气蒸在脸上,心里也好像暖暖的。 许惊涛的号一打就通,专门瞄着手机等他似的,“兔子!”他才喊了一声,就漏出了哽咽的鼻音,然后补救似的忍下了后面所有的话。李铭听到那声,莫名的鼻子一酸,眼圈儿也红了。长辈缘和女孩缘特别好,从小同龄的男孩子都挺嫉妒李铭,不愿意跟他玩,小孩子们不懂事,也会相互排挤,等出了学校,虽然和公司的同事们关系都还和睦,却也没交到过什么知心贴肺的好兄弟。除了自己的亲弟弟,还是第一次有个属性为男的同龄人这样关心他。 “我没事,真的。”“我有事!我还以为……”许惊涛激动地大喝,却在半途中戛然而止,不敢把那个一瞬间大脑里的反应说出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电话那头沉寂了下去,短暂地调整情绪,李铭揉了揉泛红的眼皮,发出敦厚的呵呵笑声,“你说要我没事找点事给你做做的,所以就找了。”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是谁干的很快就能查出来。”许惊涛平复了一点失控的音量,语调却恶狠狠的,宣泄着他的愤怒。“不要查了,”李铭舀起米粥吃起来,声音轻轻柔柔的,“不管是谁做的,都没有关系了,明天公司的通稿上,一定会写凶手是Ice的粉丝,现在我和Ice双方的支持者闹得这么僵,肯定有很多人已经这么猜测了,这个时候,不要再节外生枝。”“我就是要去查查那个Ice,到底有什么背景,海曼那种公司,居然会肯为了一个新人跟许氏死磕。”“不一定是海曼,以前听清河说过,Ice的交际能力很强,有不少金主愿意出钱捧他,而且他野心也挺大的,自从走红,就一直想把清河踩下去。这么嚣张,就让他受点教训吧。医生说樟脑毒性很强,弄不好是会致命的,煽动粉丝投毒杀人,这个罪过可比刷票大多了。” 平静的话语中暗流汹涌,李铭觉得他此时的心,前所未有的累,想努力凭着自己的能力去闯,不管成就多少,也都问心无愧,可是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招惹别人,竞争就是战场,是战场就有伤亡,注定满手鲜血,区别不过是自己的血还是别的人血。 如果今天不是自己喝下那瓶饮料,而是给潘梓喝到,那么潘梓的公司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不是潘梓,其他任何工作人员无意喝下了那瓶饮料,后果都不堪设想。只是为了争夺排名上位,就可以使出这样恶毒地伎俩,置生命如草芥,如此不择手段又没有大脑的人,谁还会支持呢? “兔子,原来你反击的时候,也挺狠的。”许惊涛讷讷地感叹。“是吗?”李铭笑了一下,“让你失望了吗,我不是善良的兔子。”“不是,我是庆幸,还好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第36章 夜风吹起楼梯转角处的窗帘,女佣发现了忘记关闭的窗户,害怕管家责骂,悄悄跑上楼将窗户关上。这幢独占整个楼盘至高点的别墅小楼,里里外外遵循着富丽堂皇的欧式装修风格,彰显着暴发户一般的财大气粗。 虚掩着的深褐色的厚重门扇里,漏出了隐约的响声,偶尔高亢,发自原始本能的享受,女佣匆匆路过,听到那魅惑的声音,也不禁加快脚步红着脸跑开。 书房的地毯,洒满一地雪片般的文件,上面凌乱地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衣物。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前,两具紧实的身躯交织在一起,拥抱、接吻、爱抚、合二为一,仿佛难分难解。后背位的姿势,让前面的那个得以明目张胆地一边露出鄙夷地表情,一边痛痛快快地喊哑了嗓子。 “宝贝儿,喜欢吗?”赵驭寒的嗓音和灼热气息结伴着钻进清河的耳朵眼里,清河俯身,用小臂支撑着身体,腰部清瘦的线条因为这个动作拉伸得越发修长。 手机的铃音响起得非常不是时候,所以那个辛勤劳作的人根本没有时间理会,来电锲而不舍,在第一遍歌曲响完之后,很快又打进来第二次。 清河半睁开细长的眼睛,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电姓名,Ice。原本把手机摔到对面墙上让它安静下来的想法,突然就改变了,滑动接听按下扩音,清河重又眯起眼睛,身后的人激烈的动作让他身体内酥麻的电流横冲直撞,颤栗着扬起脖子。 “寒哥,寒哥帮帮我!”没等确认身份,Ice熟悉的声音已经一叠声地从电话那头传来,急得像被燎秃了尾巴的母鸡。赵驭寒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不一会儿,更加扣紧了清河的腰肢,进出的频率变得缓慢,却每一次都深入谷底。“如果投毒的事摆不平,公司就要对我做两年的冷处理,我不要被雪藏两年!寒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寒哥!”“呵。”清河发出一句无声的轻笑,赵驭寒扣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过来,忘情地与他接吻。“那件事根本不是我做的!我从来没有给李铭下过药,每一步都是按照你的计划来,我一点都没有擅作主张,你相信我啊寒哥!” 清河修长的手指背在身后,顽皮地划着赵驭寒的腹肌,从上到下,最后在火热的终点站台温柔地停留片刻,听到赵驭寒发出舒服的长叹,曲起指甲,狠狠地掐了下去,于是长叹在中途突然改变,成了暧昧的低吼。电话那头似乎也听到了这不寻常的动静,马上意识到什么似的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清河突然推开赵驭寒,嘲笑地瞄了一眼他因为刚才的偷袭已经疲软下去的东西,两只手指拈起手机,送到他面前,努努嘴示意他讲话。 被打断了好事让赵驭寒十分不爽,接过手机漫不经心地哼哼了两声,“不是你做的?那你在代言活动上嚷嚷什么叫粉丝们要支持你,你以为这样做显得你很聪明?”“寒哥我知道错了,你就帮我最后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电话里,一向不可一世的Ice竟然已经泣不成声,赵驭寒安抚了几句,答应帮他摆平媒体和舆论。 “原来赵总不止喜欢买地皮炒房子,对艺人经纪也感兴趣。”清河光着脚走在绵软的地毯上,踢开和他的牛仔裤缠在一起的赵驭寒的衣服。赵驭寒凑上来重又抱住他,笑眯眯地上下其手,“宝贝儿,生气了?”“呵,你的宝贝儿这会正等着你去安慰呢,寒哥。”最后一声寒哥清河念得阴阳怪气,赵驭寒却眉开眼笑,“真是好兆头,小清清学会吃醋了。”清河不为所动,挣开他转回身子,冷冰冰地问,“李铭的新人奖票数是你动的手脚?”“是。”赵驭寒一口承认,爽快到清河都愣了一下,“为什么?”他平静地看着赵驭寒,“就为了Ice那种货色?呵,赵总,您可真是生冷不忌啊。” “怎么会呢,他怎么能和宝贝儿你比呢?”赵驭寒挑起清河的下巴,细细摩挲,“李铭抢走了宝贝儿心爱的玩具,我当然要替宝贝儿出口气呀。”“你放屁!”清河一挥胳膊扫开他的手,“赵驭寒,别把你做的龌龊事推到我头上。”“宝贝儿害怕你的阿涛知道了会不肯原谅你么?”凌厉的斥责并没有对赵驭寒造成丝毫影响,他依旧笑容满面,“不会的,放心吧,我保证不会让他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关哟。”清河气结,那类似安慰的威胁,是赵驭寒惯用的伎俩,却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得逞。 “把证据给我。”清河放弃了争论,直奔主题。赵驭寒也很大方,从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只文件袋,双手奉上。清河扯开棉线,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有Ice在床笫间央求赵驭寒帮他拿到新人奖的录音,Ice的助理和某个电脑黑客交易的全部聊天记录,还有海曼公司计划利用刷票事件为Ice造势的会议记录复印件。“宝贝儿,你不会在想要把这些送给李铭吧?”赵驭寒从身后环住清河的腰,亲昵地亲吻他的耳垂,“你真的想为了他背叛你的经纪公司,担上不忠不义的名声?”清河冷笑,“我已经背叛朋友,不忠不义了,还不是拜你所赐。”“小清清,你这样说我好伤心啊。”赵驭寒顿时哭丧着脸,仿佛他倒是一只忠心耿耿却被主人遗弃的大型家犬,“如果你想这样做的话,我是不会让你把这些东西带走的,我怎么能让我的宝贝儿无缘无故地吃亏呢?” “别废话,要怎么做才能给我,直接说。”清河将所有证据整理装袋,紧紧握在手里,赵驭寒受伤地表情中绽出狐狸般精明的微笑,“宝贝儿要的东西,我什么时候不给你过,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你看我一直多听你的话,可是我得为你考虑将来,对你不利的事怎么能让你卷进去。”他死皮赖脸地表白着忠心,也不管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多瘆人,“就算你执意要以身犯险,我也得为你铺好退路呀。”一边说着,赵驭寒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协议,放在办公桌上,推到清河面前,“只要你把你的经纪约改签给我就可以。” “经纪约?”清河一时不知是该惊讶还是嘲笑,“怎么你还真想进军娱乐业?签我?你有多少能力签我?能给我提供什么样的发展资源?你了解娱乐圈的运作机制吗?你认识多少导演多少制片?”“我已经给你成立了专业的工作室,全部人员都有至少专业五年以上工作经验,履历优秀,他们的简历你可以全部过目,觉得不够优秀还可以再换,直到你满意为止。至于人脉,我想其实你并不担心,否则当初你也不会找到我。如果你同意,我们现在就签约,和海曼的违约金由我全额支付,你的经纪人和助理愿意来的也可以带来,签约以后你就可以把这份利用刷票事件炒作Ice的会议记录拍下来发到你的微博上。”赵驭寒严肃起来的样子,充满了商人在商场上的精明莫测,如果不是他们现在还保持着坦诚相对的状态,清河觉得,或许自己会因为那双深邃的眼睛不寒而栗。 这哪里是为他铺好退路,这分明是紧逼着断了他的退路。一巴掌打在经纪公司的脸上,再无转寰的余地,只有离开,他苦心孤诣经营多年的地位,一朝便如大厦倾塌,仍是一无所有,从此只能依附一个男人的赏赐,不仅是身体,就连自由都要出卖给他。这就是赵驭寒摆的棋局,明知往前是深渊,却躲不过避不开,每条路上都是他设下的陷进,他想达到的目的,总有一条路能够达到。 “为什么是我?”半晌,清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喉咙已经干涩地发疼,“到底有什么原因让你一定要这么步步紧逼地缠着我?”他紧锁着眉头,竭力保持着和那个仿佛做每一件事都时刻记得算计他的可怕男人之间的界限。“我每天都在告诉你呀,只是你一直不肯相信,”赵驭寒的笑容瞬间又现良善,牵起清河的左手,嘴唇覆盖上他空空如也的无名指,骑士对女王一般的忠诚,“因为我爱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爱我?”清河摇摇头,“我又凭什么让你爱上我?” 安静地穿好他一身如雪般洁白无垢的衣服,领口和袖口也一丝不苟地打理平整,清河拿起协议坐到桌前,一条一条地仔细阅读,最后在尾页签上自己秀逸的名字,丢开笔,拿起手机拍下那份会议记录,用自己的微博认证账号发布出去。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平视一直站在他身边的赵驭寒,“我认输了,不要再做什么了。我很累,真的很累,我的心已经不年轻了,经不起人生的大起大落,就算我是你的玩物,也请你让我喘一口气休息一会吧。”说完,拿起自己的外套,步履疲惫地走出门外。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