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李喵伟,普通农民的儿子,街头群斗的受害者,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千多年后琪琪拉星系莫坦星球上的一条人鱼,故事就是这么开始的。 这文算是小厨师那篇文的兄弟篇吧,但是两篇文自成一体,几乎没有关联,没看过另一篇的,不会受到影响。 内容标签: 遥远星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喵伟 布兰奇 相关文:当小厨师穿到未来星球 第一章 李喵伟那天得了个宝贝,当然,这只是他自己这么以为,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个普普通通,满大街统一价10元,10元,全部10元的玉坠子。 李喵伟不是个精明孩子,按现在别人常说的,性格比较二,做事喜欢东打一棍子,西敲一棒子,最后一事无成,虽说他是家里的老大,却是父母最操心的孩子,他自己也觉得很抱歉,老想努力作出一点成绩来,可每次都很悲催的收场。 他家里农活做得不如妹妹李喵美麻利,念书不如小弟李喵喵聪明,中学毕业没多久就随家乡的亲戚到城里打工去了。 先是在一家工地做小工,挑砂子拌水泥花死力气,不是啥技术活,赚得也不多,工地一天包两顿饭,一个月发三百块钱生活费,年底再结算工资,原本对一个没啥手艺的农民工来说,这活也不算太差了,没想到工程进行到一半,楼倒了,死了三个工人,上面派人来一查,房产公司和建筑公司是同一个老板,公司没有建房资质,只是塞了点钱弄了个假资格来,公司登记的建造师和工程师名单全是从别家公司买来的,这下好了,老板卷款跑了,包工头追不到钱也跑了,李喵伟跟着一帮子同乡吵了几个月,也没拿回多少钱,只能灰溜溜地回家。 他在村里安份了一年多,帮着家里种田,可越种越憋屈,总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不能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于是又借钱进城跟人学开车,打算跑长途,先做副手,再正式出车,长途跑了大半年,也确实赚了一点钱,父母商量后决定让小弟继续念大学,如果真成了,喵喵就是他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李喵伟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起早摸黑地干,经常连着倒班,结果又悲剧了,因为疲劳驾驶,判断不及时,在高速上出车祸了,还是全责,车毁货损,要赔好多钱,自己也被送进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把人撞死。 这次车祸不仅把他之前攒的那些钱全搭上了,父母还跟在省城开饭店的远方堂叔借了老大一笔,对于他们家来说,那就是个天文数字,这下小弟大学也不能上了,只能辍学在家务农,后来又进城在堂叔的饭店里打工。 李喵伟那两年都没脸回家,有心理障碍,大型货车也不敢开了,就在城里打些散工,将将够养活自己,逢年过节的,也就寄点小钱回去,后来要不是小弟李喵喵回乡探亲时出车祸死了,他估计还得在外面晃荡几年。 小弟的去世对他父母的打击很大,毕竟是最宠爱的老儿子,而且喵喵也确实十分乖巧懂事,比他这个做大哥的更会体贴人。李喵伟经过这件事之后,也不能继续有家不归了,妹妹迟早是要结婚嫁人的,父母身边总得有个儿子相伴。 这次回家后,李喵伟性子踏实了许多,老老实实地种了一年地,还和人计划着打算承包一片经济林,虽说离还清借款还挺远,但并不是没有奔头。 父母见他年纪也不小了,就托人十里八村的给他找对象,一连处了几个都没成,不是嫌他家穷,就是算计着他是独子,以后还得赡养两位老人,如今就是在农村,淳朴的姑娘也没几个了,其实这也不能怪别人市侩,谁乐意放着好日子不过,跟个穷小子过一辈子啊,人活一世,不就这么几十年功夫,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自己啊。 李喵伟就这么一直单身到了二十七岁,这个年纪在农村,真正快要踏入老光棍行列了。他也差不多绝了结婚的念头,找不到就找不到吧,这么过着也挺好,再说妹妹李喵美年前处了个对象,男方家里兄弟多,到时候愿意入赘也说不定。 世上这事吧,你要真不去盼着了,反倒成了,村头王寡妇,看李喵伟这几年表现不错,就把自己的表妹刘月芬介绍给了他,那姑娘长得实墩墩的,皮肤又黑,要说相貌,比起李喵伟那真是差得远了,可勤快能干,种地是一把好手,人也贤惠,人家父母本来不乐意的,结果女方愣是看中李喵伟的长相了,李家兄妹仨,个个斯文秀气,不像庄户人家出来的,要换身体面点的衣服,反倒更像是城里坐办公室的小白领。 人家姑娘不顾父母兄嫂的反对,吵着闹着要跟李喵伟处对象,她说的话也挺有道理,李家尽管穷,但李喵伟没有任何恶习,一不抽烟喝酒,二不赌博好色,男人只要踏实肯干,夫妻同心,朝一块使力,迟早都能过上好日子,还有个理由刘月芬没说出来,自己相貌普通,生得黑,要再找个更丑的,那生出来的儿子女儿还不跟刷了锅灰似得,乡里人没多大文化,可也知道优生优育遗传基因的道理。 俩人处了大半年,都觉得对方挺合适的,就开始操办起结婚事宜来。 那天,李喵伟交了今年的粮食,又到城里卖了几头猪,手上稍稍有了点余钱,堂叔也同意剩下的欠款可以慢点还,他就找村里人来重新修整了一下房子,乡里乡亲的,除了材料费,也不花多少钱,无非请人吃几顿饭,然后他又进城去采办结婚用品,至于酒席,家门口那片空地摆个几十桌不成问题,关键肉菜要准备齐全,若是喵喵还活着,连厨师都不用请了,想起小弟,李喵伟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街上逛了一圈,把单子上列好的东西全部订齐,李喵伟兜里也没剩几个钱了,他有点遗憾,原先还惦记着给未婚妻买份小礼物的,这下也没指望了。 俩人处了这么久,月芬从来不讨要东西,本来乡里人娶亲,彩礼可是大头,可人老刘家没有狮子大开口,只意思意思收了一点,这里面肯定少不了刘月芬在周旋,李喵伟心里是很感激的,他和妻子之间,不见得是爱情,但俩人都是打心底里想着要好好过日子的。 礼物买不成了,他就收拾了一下,到约好的集合地点,准备搭同村人的顺风车回去,到的时候,别人还没来,街头一家店铺门口,大喇叭一直放着:“10元,10元,全部10元,统统10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买了不后悔……” 喇叭声音非常响,在街头放,街尾都能听个一清二楚,李喵伟也是没事干,随便逛逛,就走过去了,贵的东西买不起,买几个10元的生活用品还是可以办到的,结果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合心意的,虽说不贵,但也不见得便宜,他刚准备离开,就见一张铺着红丝绒的台面上倒了一堆廉价玉制品,粗粗看,样子还不错,但要放到面前往细里瞧,那就跟塑料没多大差别。 李喵伟随手拨弄了一下,面上的玉牌滑下去,露出下面一个小玉坠子,S形的造型还挺秀气,他拿起来一打量,是个雕刻成鱼形的坠子,那么多玉制品里面,就这个样子是独一份的,雕工挺精细,就是造型有点奇怪,看上去既像鱼又不像鱼,不过李喵伟还蛮喜欢,鲤鱼可以讨个好口彩,多子多福,飞黄腾达,很适合他现在的境况,要不就买这个送给月芬吧,她一定不会嫌弃的。 “老板,这个玉坠子也是10元吗?”李喵伟问。 十元店老板正趴在桌子上研究彩票数字,闻言连头都没抬,漫不经心地回道:“玉制品全部19元。” “不是说全部10元吗?” “唉,你要买就买,不二价。”这种小生意,跑掉个一两笔,老板根本无所谓,这人逛了老半天,才买一样东西,一看就是个穷鬼,真是10元也不一定会买。 李喵伟心里有点气愤,这明显就是欺负乡里人,早知道一开始就说普通话的,不应该说农村土话,当地人一听就能听出来,他来自哪个乡,他们乡是省里最穷的。 李喵伟把东西一放,不打算再买了,结果就在东西即将脱手的一瞬间,玉坠子上滑过一道五彩流光,就像晚霞照在水面上的颜色,他耳边同时响起一阵潺潺的流水声,李喵伟揉了揉眼睛,半疑半喜,他感觉自己没有看错听错,难道这个不起眼的玉坠子竟是个宝贝? 甭管是不是,只是花个19元而已,李喵伟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他立马掏了钱,把玉坠子捏在手心里,匆匆离开,就生怕十元店老板反悔。 跑出店门口一张望,街尾停了一辆卡车,几个同乡差不多到齐了,都蹲在街沿边抽烟,显然是在等他,一个堂兄弟看见他了,还朝李喵伟挥了挥手,李喵伟赶紧加快脚步过去。正在这时,从岔巷子里冲出两伙人,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西瓜刀、板砖、铁棍一起上,街上的人全都吓得闪开了,有个路人想报警,差点被人追着砍。 李喵伟天生不够走运,正巧被围在了战圈当中,他猫着腰,几次想突围出来,都没有成功,几个同乡在外面也急得不行,他好不容易瞅见一空子,还没等冲过去,后脑勺就是一闷。 “尼玛,想跑,没那么容易!”不知道是谁骂了这么一句。 李喵伟身体晃了晃,伸手到脑袋后面一摸,湿乎乎热腾腾的东西一个劲地往外冒,他怎么那么倒霉,这是出血了吧,这下又得花钱了,李喵伟感觉眼睛有些看不清楚,手指张开着,一片血红当中一点绿色特别耀眼,这个玉坠子月芬会不会喜欢呢?他脑子里很乱,五光十色的场景交杂在一起,没等想明白,李喵伟就在路人的惊呼声中倒了下去。 省里晚间新闻播报了车衣街的流氓械斗事件,该次恶性事件中,牵涉到数名无辜路人,三人受伤,一人死亡,死者为男性,二十八岁,本地李家村农民,该男子头部中刀,造成颅脑损伤,送医途中因抢救无效,不幸身亡。 第二章 李喵伟睡得迷迷糊糊,身体像是被温暖的水流包围着,一漾一漾,感觉慵懒而自在,他觉得有点奇怪,自己不是在车衣街被人砍伤了吗,这会儿应该已被送到医院了吧,为啥头一点都不疼呢?难道是麻醉药的效力还没过去?那身体应该也会感觉虚弱,而不是像现在这么轻松吧,毕竟失了好多血。 李喵伟下意识伸了个懒腰,缓缓张开眼睛,眼前的场景让他愣了好一会儿,他又把眼睛闭上,重新睁开,并用力揉了揉,面前漂浮的两根水草还在,甚至有几只小虾一弹一弹从他头顶上游过去,然后从窗缝钻了出去。 这个梦好真实,怪不得前面感觉像在水里呢,原来真是在水里啊,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李喵伟慢慢扫视了一下周围,随着他的呼吸,脸颊边冒出一串细小的水泡。 他正身处在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房间里,墙壁的颜色是深棕色的,屋子不大,但布置得奇特而华丽,他以为躺在床上,但那其实是一个张开的巨大扇贝,‘床’头两边各有一盏红珊瑚灯架,顶上灿灿发光的不是灯泡,而是两颗硕大的明珠。 金丝绒的窗帘只启开了一条缝,看不太清屋外的光景,他将目光扫向房间另一边,那是一扇椭圆形的门,门板是用母贝制成的,有一种天然的光泽,门上还镶嵌了许多珍珠,极为精致可爱,使人联想到童话故事里美轮美奂的小屋。李喵伟再一次为自己会做这个梦感到惊奇,他一个快三十的糙老爷们,竟然做这种十几岁女孩子才会做的瑰丽而奇幻的梦,他敢肯定自己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李喵伟掀开身上的毯子,下床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低头一看,从纯白色睡袍中延伸出来的不是腿,而是一条黑色的巨大鱼尾,鱼鳞熠熠生辉,拥有黑宝石一般的质感和色泽,但是却把李喵伟吓了一大跳,他轻轻摸了摸,这尾巴是真的,他能感觉到,不是套了什么伪装道具。 为什么在梦里自己变成了鱼?不,不对,他看了看上身和手臂,又摸了一下脸,正确的说,应该是美人鱼。 脸上的皮肤有些凉,但还是带了一点温度,李喵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梦里能感觉到温度吗?不不,这是梦,这是梦,醒来就好了,他一边给自己做心里暗示,一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本以为会不适应那条尾巴的,但试着游了两下,发现操控得非常自如,就跟用腿走路一样,是身体的本能,自然而然就会了。 李喵伟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地上的水草地毯毛茸茸的,触到鱼尾上有些痒痒的,他慢慢游近门口,那边墙上挂着一面全身镜,随着李喵伟的靠近,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哦,不对,应该是少年人鱼。 李喵伟颤着手,从头发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摸,这不是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没有这么长,也没有这么柔亮的光泽,有这头发去拍洗发水广告都不用经过后期处理。这也不是他的脸,他虽然长得不差,但绝没有这么娘炮,这个词用来形容一个少年或许刻薄了点,但李喵伟真想骂人,这大大的水雾雾的眼睛是男人该长的吗?这粉红色的小嘴又是怎嘛一回事?还有这奶白色的皮肤,这身段…… 李喵伟忽然想到了点啥,慌里慌张地一把拉开衣襟,还好,一马平川,果然还是个男人,他没法再去确认下身,因为他找不到小鸡鸡在哪儿,要是想撒尿怎么办?他胡思乱想着,尼玛,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啦?他究竟是不是在梦里?这条黑鱼又是谁? 正在这时,房门‘砰’地一下,被敲响了,李喵伟吓得心脏差点从嘴里蹦出来,他惊疑地瞪着那扇门,就好像那是一个怪兽,谁?是谁在敲门?打开的话会不会又冒出来什么更奇怪的东西? “少爷,少爷,快开门,大事不好了!”门外传来一道稚嫩的男声,用的是一种陌生的语言,但他竟然听懂了。 敲门声越来越急,就好比敲门人此刻的心情,李喵伟喘了好几口粗气,才颤颤巍巍地游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冲进来一个与他现在差不多年纪的人鱼,鱼尾是灰色的,头发跟鱼尾一样的颜色,利落的短发,相貌算不上惊艳,只是清秀,自己要长成这样也算回事。 “少爷,不好了,我刚听说,小姐跟因巴克家族的人鱼私奔了,老爷没法对赫尔南德公爵交差,就准备让你代替小姐嫁过去,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迪迪也陪你一起逃吧!”少年没注意李喵伟难看的脸色,小嘴巴拉巴拉一个劲地说。 李喵伟伸手在自己腰上用力掐了一把,好痛!这不是做梦,他二话不说,果断地‘咣’一下倒了下去。 “不好啦,快来人啊,少爷刺激过度,晕过去啦!” ****** 李喵伟以待嫁之身在琪琪拉星系的莫坦星球上生活了半个月,他现在的父亲艾维斯男爵是艾维斯河领地内的世袭贵族,当然,他只是一个淡水系人鱼中没落的小贵族,领地狭小,但贵族性格中丑陋的一面他一样都不缺,贪婪好财,爱慕虚荣,懦弱无能,光是这样也就算了,最关键的,他还嗜酒好赌,在一次酒醉后的俱乐部常规牌戏中,他输了区区五百金币,却拿不出东西抵押,就把女儿芮吉尔当作抵押品抵押给了债主布兰奇赫尔南德公爵,后来又因为到期还不出钱,暂时的抵押就变成了永久的抵债,布兰奇赫尔南德已丧妻三年,按照法律规定,可以再娶新妇。 在这里要说明一下,李喵伟现在生活的空间并不是一个与地球平行的宇宙空间,如果按照时间计算,它们是在同一条直线上的不同时段,地球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毁灭了,如今是宇宙历时代,不过,莫坦星球上的智慧生物们并不知道曾经有一颗行星叫地球,因为琪琪拉星系距离银河系太遥远了,在地球毁灭之前,莫坦星球上的科技水平还没有能力到达那么远的地方。 莫坦星球上有两个智慧种族,如果划分得再细致点,也可以分成三个,有些人更乐意这样分,人类,淡水系人鱼和海洋人鱼。 莫坦人类与地球人类不同,他们没有男女的区分,只有男性一种单一性别,于是生育就要借助于人鱼的力量,人鱼与人鱼的后代是人鱼,人鱼与人类的后代大多数是人类,只有少部分是人鱼,人类拥有高科技以及军事战斗力,而人鱼尽管身娇体弱,却拥有生育能力和魔法。 莫坦星球上的人鱼数量不多,但无论男女,都具有生育能力,区别只在于,海洋人鱼的生育能力更强,存活率更高,长相更出色,魔法更强大,贵族领地范围是淡水系人鱼的百倍千倍,当然,也更富有,更珍贵。 淡水系人鱼的魔法同海洋人鱼相比,那就是扮家家的小把戏,只能逗逗孩子玩,比如凝聚一个苹果大的小水球啦,燃起指甲盖那么大点的小火苗啦,这些不要说参加战斗什么的,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也没多大用处,因此,说的难听点,他们唯一的用途就是生孩子。 但海洋人鱼不同,他们经过学校的学习和训练,魔法具有真正的实际用处,有些甚至可以用于战争对抗中,其中最受到推崇的,同样也是最稀有的,就是精神治愈力,据说,海洋人鱼中曾经出过一位伟大的治愈系魔法师,可以在一瞬间,让上百名受伤的士兵立刻康复,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而淡水系人鱼极少会有治愈能力,就算有,大概也只能让皮肤蹭伤擦伤的地方稍稍减轻一些痛感。 因此,海洋人鱼是非常骄傲的,他们大多看不起淡水系人鱼,哦,看看他们鱼尾和头发的颜色就知道了,贵族只是单调的黑色和银白色,平民则是像老鼠一样的灰色,海洋人鱼从来不愿意把自己跟淡水系人鱼相提并论,那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种群。 现在来说说李喵伟的未婚夫,布兰奇赫尔南德公爵,他是人类中非常富有的大贵族,在人类都城安卡德市有着广阔的领地,名下产业无数,并且,他还是人类皇太子殿下的表哥,手中掌握着真正的军队。 要说这样一个人类贵族,应该是人鱼愿意嫁的对象,不要说是淡水系人鱼,就是海洋人鱼也会趋之若鹜。 可实际情况却远非如此,赫尔南德公爵虽然硬件条件十分优质,但风评却不太好,他原先有一个人鱼妻子,但结婚没几年,人鱼妻子就莫名其妙地死了,这件事在外界有两种传说,一种说法是布兰奇此人不解风情,对妻子爱搭不理,非常冷漠,他的人鱼妻子由于情绪忧虑,最后郁郁而终,谁都知道人鱼天性浪漫,极度渴望关爱和重视。另一种说法是,布兰奇性格暴烈,脾气狂躁,有家暴的嫌疑,他妻子很有可能是不堪忍受欺辱,自杀死的。 这两种说法外界传得活灵活现,却没有办法证实,赫尔南德公爵的身份摆在那儿,人鱼死亡这样一件大事竟然没有任何人去追究,就连他妻子的人鱼家族也没有人跳出来讨个说法,就这样悄悄地被粉饰太平了。 不仅如此,赫尔南德公爵还是个十分刻薄吝啬的人,即便他拥有惊人的财富,但去过他家的人都知道,他放着家传的城堡不住,却住在市区内的普通别墅里,别墅布置也很简单朴素,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世袭大贵族的住家,家里除了管家,也就一个厨子,一个司机,一个洒扫仆人,日常吃穿用度都是贵族里面最节省的,一年只做一次衣服,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到俱乐部里打打牌,也是赢多输少,除此之外,就几乎没有其他额外开销了。 与赫尔南德公爵身份相配的只有人鱼贵族,据说他第一任妻子就是因为只是普通平民,所以才一直受到他的虐待,而人鱼贵族享乐惯了,谁愿意去冒这个险,受这个罪呢,又不是嫁不出去,那么多条件好的,可以慢慢挑,没必要去找个鳏夫,就连淡水系人鱼贵族都是这么想的。 因此李喵伟现在这个身体的姐姐,芮吉尔艾维斯小姐在得到父亲竟然把她送给赫尔南德公爵的消息之后,花容失色,婚期将近,竟然跟另一个淡水系人鱼贵族因巴克家族的小儿子私奔了,还卷走了家中一些值钱的东西。 李喵伟的便宜老爹,艾维斯男爵气得暴跳如雷,他倒不光是心疼那点小钱,如果女儿嫁给了布兰奇,或多或少总能捞回一点,眼下非但捞钱无望,还极有可能惹怒赫尔南德公爵,这才是最麻烦的。 第三章 艾维斯男爵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帕西亚必须继承家族的爵位和领地,不能嫁人,女儿芮吉尔和人私奔了,如今只能指望小儿子佐伊了,佐伊就是我们倒霉的男猪脚李喵伟。 李喵伟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穿到佐伊身上的,原先那个佐伊又跑到哪里去了?还是说,原先根本就没有佐伊这号人物,他过来了,才临时插入了这么一个角色,这些李喵伟一概不清楚,他能在半个月内消化前面那些讯息已经很难得了。 一个好不容易找到老婆的大龄青年,在结婚前夕被人砍死,跟着穿成一条娘娘腔黑鱼,又因姐姐的逃婚,被迫代姐出嫁,以后说不定还要给那个什么公爵生娃,李喵伟一想到这里,禁不住就抖了一下,他思来想去,找不出比他更倒霉的人了,面对这种局面,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是因为李喵伟不看穿越小说,如果看了,他就会知道,比他倒霉的大有其人。) 情绪很糟糕,他又一次摊开手掌,手很白嫩纤巧,修长的指节间有透明的仿若绡纱的蹼,右手掌心有一个鱼形胎记,一般胎记都是浅褐色的,而他这个却绿意莹然,每次李喵伟盯着这颗胎记仔细看,心里就会升腾起一种微妙的感悟,仿佛有水流穿过灵魂在心房间静静地流淌,有风,有游鱼,有水草的清香,这种感觉你要让没啥文化的李喵伟来描绘,他更是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很放松,通体舒畅,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自由呼吸,心情也随之变得祥和宁静,但这种感觉往往转瞬即逝,维持不了多久,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错觉。 “少爷又在看这块伤疤啦,别担心,公爵大人一定不会嫌弃的,幸好当初是伤在掌心里,要是烫在手背上,那少爷的手就不漂亮了。”迪迪以为李喵伟是在惋惜自己的手不够完美,就安慰起他来,贵族人鱼素来爱美,最受不了身上有些疤啊痣啊的。 “这不是胎记吗?”李喵伟抬起头,才想起不该表现得这么惊讶。 “咦?少爷已经不记得了吗?这是您小时候去参加人类的舞会,被那些讨厌的海洋人鱼偷偷骗到厨房,不小心碰在烧红的锅铲上烫伤的,您为此还伤心了好久呢,迪迪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怎么这个颜色呢?”李喵伟喃喃道。 “不是这个颜色又该是什么颜色?”迪迪反问。 好吧,种族不一样了,不能再以人类的常识来理解人鱼的身体。 李喵伟决定采纳贴身小侍迪迪的建议——逃跑,但是很可惜,有了前车之鉴,逃跑计划只实施到房门外就失败了,之后就连迪迪也被软禁在了他屋里。佐伊的大哥,帕西亚来给他做过两次思想工作,无非是让他安心嫁人,李喵伟很想说,大哥,要不咱俩位置换一换。 明天就是结婚日了,他屋子外面,门口守了四个仆人,窗外守了两个仆人,他就算不安心也得安心,李喵伟那贪财的便宜老爹,就算是死,也会让他死在赫尔南德公爵家里的,尤其听说他昨天刚收了公爵送来的一笔不菲的彩礼,这些钱对于公爵来说,只是零花钱,但对艾维斯家这种快要揭不开锅的境况,简直是雪中送炭,艾维斯男爵后悔没多生几个孩子出来,那样的话,他下半辈子就不用为钱犯愁了。 “少爷。”迪迪看了看李喵伟眼圈上的青色,试图劝慰他,“其实嫁过去也不一定不好,赫尔南德公爵再小气,条件总比我们现在要好得多,你看他昨天送来的东西就知道了。” 李喵伟没说话,他在想怎么躲避新婚之夜作为妻子的义务,越想心情越不爽,前几天,帕西亚还来跟他讲解过一点生理卫生知识,当然,他点到即止,帕西亚认为李喵伟应该都清楚,现在还有年轻人对这种事情不知道的吗? 擦!他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被人插了还觉得爽,不过,经过这么些天,他总算是了解了人鱼的身体构造,小鸡鸡和后面的排泄口都有,只不过平时都缩在鱼鳞下面,有三急时才会露出来,人鱼的身体很敏感,很容易在性爱中获得快感,婚后在这方面也比较主动,所以帕西亚让李喵伟不用担心,正是由于这句话,李喵伟才担心得睡不着觉,况且,按照莫坦的法律,人鱼妻子不能拒绝丈夫在正常情况下的求欢,而新婚之夜显然属于正常范畴,再说了,李喵伟很怀疑这项法律对大贵族是否真的有限制,要是赫尔南德有异于常人的嗜好,他恐怕也无法拒绝。 迪迪见少爷不吭声,一个人也说不下去了,便找来一把梳子给李喵伟梳头,他是要跟着一块儿陪嫁过去的,艾维斯家的主子,也就小少爷心地最好,性子也柔顺,迪迪宁可跟着他,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别的人鱼贵族家嫁孩子,陪嫁的仆人会安排好几个,如果是海洋人鱼中的大贵族,甚至可能夸张地带上一个小队的随侍,这就是排场,但在艾维斯家,只放一个迪迪走,男爵已经肉痛死了。 “少爷,舒不舒服?”迪迪动作放得很柔,少爷最珍惜的就是头发了。 李喵伟回过神,阻止了迪迪想往他头上插饰物的举动,他就算是条鱼,那也是条男鱼,往头上别钻石发夹这到底算哪门子打扮,李喵伟真心想再死一次算了,男鱼们一个比一个花枝招展,他老爹和他大哥那身装扮,第一次见到时,几乎闪瞎他狗眼,感觉就像一棵移动的圣诞树。 “觉得不好看吗,少爷?这是公爵大人昨天送来的,要不我们再换一个?” “迪迪,真的不用了。”李喵伟烦躁地抓了几下头发,原本已经梳顺了的长发,又被他整得像个鸡窝,只是没有头皮屑飞扬的场景出现,“这头发能不能像你一样剪成短发?” 迪迪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同意道:“这怎么可以,贵族的长发是有魔法加持力的,咱们淡水系人鱼的魔法能力本身就不强,要再剪去头发,就更微弱了,会被其他贵族人鱼耻笑的。” “那你为什么把头发剪短了?” “因为平民没有魔法能力啊,再说剪短了干活更方便。” 原来是这样,李喵伟现在还体会不到体内有任何魔法感应力,按照迪迪的说法,是因为他还没有成年,魔法天赋还没有觉醒,人鱼十八岁成年,能力觉醒后可以去人鱼魔法学校学习,不过去学习的大多为海洋人鱼,淡水系人鱼即使学了,也不会有多大提高。 不过,这几年淡水系人鱼贵族中开始流行一种潮流,他们喜欢把魔法学校作为社交场合,在莫坦星球,适合人鱼的消遣活动不多,人鱼们说到底也是无聊,所以只要家里有钱的,不管有没有魔法感应力,都会报名上学。 第二天,窗户上映出朦胧的光亮,迪迪起了个大早,艾维斯河的河水非常清透,清晨的‘阳’光穿透河面,艾维斯男爵家虽然在河底深处,却似乎也能感受到‘阳’光的暖意,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也是莫坦历法上的吉日。 李喵伟在迪迪的三催四请之下,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他知道赖是赖不掉了。 胃口比想象中要好,早餐吃完一盘生鱼片和新鲜蛤蜊,又吸了一罐浓缩海藻汁,迪迪就拉着他去梳妆打扮,赫尔南德公爵府早已送来了结婚礼服,一套金丝绣花镶钻的纯白色长袍,花纹繁复而华丽,衣服背后还绣有赫尔南德家族的族徽,一朵盛开的夜光蔷薇。 李喵伟摸了摸金丝滚边,咂咂嘴,心想,这不会是真的金子和钻石吧,绣在衣服上太糟蹋了,真不会过日子,这衣服穿脏了可怎么洗呢? “少爷,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 李喵伟换好衣服,拒绝了一大堆金银饰品,只是把黑发梳得油光水亮,等收拾得差不多了,艾维斯男爵和男爵夫人甩着鱼尾进来了。 尽管李喵伟对这两个便宜老爹老妈的印象很差,但不得不说,这两条中年人鱼若是忽略他们眼中的浮夸与贪婪的话,依然是一对风姿绰绰的美人,应该说,人鱼贵族中就没有长得丑的。 艾维斯男爵显然十分不满意李喵伟朴素的打扮,他皱了一下眉头,训斥道:“你哥哥不是早就把你的首饰送过来了么,为什么不戴,这像什么样子,外人看见了又会怎么议论?艾维斯家和公爵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 李喵伟低下头吐糟,到底谁在外面更丢脸啊,都卖儿卖女了,咋还好意思把脸面挂在嘴上。 男爵夫人眼睛一转,娇嗔道:“伊恩斯,佐伊今天出嫁,别这么说咱们的孩子。” 她朝男爵使了个眼色,男爵明白了,以后还要靠着这个小儿子享福呢,哪能临到出门了还惹孩子不高兴,以后双方来往起来就尴尬了,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他干咳一声,转了话风,道:“佐伊,父亲是舍不得你离开,这两天心绪不佳,茶饭不思,说话口气就难免急躁了一点,你别放在心上,至于这个首饰么,还是要戴的,你就算不乐意,也得顾全赫尔南德公爵家的体面是不是? 他说着朝迪迪一瞪眼,骂道:“迪迪,还傻愣着干什么?” 迪迪两边看看,有点为难,但还是走过去挑了一个镶蓝宝石和碎钻的小金冠给李喵伟别在乌发上,李喵伟看就这么一个,也就没出声反对,他其实是不想跟这对傻鱼废话,他们老李家那么穷,爹妈也不会干出亏待孩子的事来。 艾维斯男爵还是不太满意,但忍了忍,没再多说什么。 男爵夫人满脸笑容,拉着李喵伟的手说:“佐伊,我亲爱的孩子,到了公爵家不比在家里,要乖巧懂事,依顺你的丈夫,早日为赫尔南德家族开枝散叶……” 李喵伟听着这一大堆送嫁台词,脑门上爬满黑线。 等男爵夫人说完,男爵大人也想不出可以补充的话来了,他从兜里掏出两瓶蓝色小药丸递给迪迪,李喵伟瞟了一眼,没好意思打听这药丸是干嘛用的,他猥琐地展开联想,这颜色……难道是那个?不会吧!听说公爵大人三十还没到,这么早就患有男性疾病啦,咳,同情一下,不过,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啦~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忽然欢快起来的脸,其实不能怪李喵伟思想不健康,男爵夫人刚说完开枝散叶,男爵大人就塞小药丸,任谁都会胡思乱想。 李喵伟游出自己屋子,家人站在一边‘依依惜别’,他想了想不对,又游回去,从衣柜里拿了一块手帕出来,把梳妆台上的一大堆首饰全包了进去,就算自己不戴,也不能便宜别人啊,再说了,万一那个赫尔南德公爵真有家暴的臭毛病,凭他现在这小模样,估计反抗不了,到时候想跑路,现在就需要开始准备盘缠和以后的生活费。 男爵一家三口大张着嘴,看着小儿子和迪迪越游越远,李喵伟把他住了半个月的小屋——一只巨型的田螺壳,毫不留恋地甩在了身后。 第四章 李喵伟故意落后迪迪半身,由他在前面领路,一黑一灰俩条人鱼向着东方游了一盏茶的功夫,迪迪开始往河面上浮去,很快,李喵伟身体破出水面,真实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他不由扬起脸眯了眯眼睛,有点感动,做了二十几年的人,他还是喜欢用肺部呼吸空气,用身体来享受阳光的和煦和微风的暖意。 对于现在是人鱼的李喵伟来说,在河底生活没什么不适应的,饮食上也很自然地就接受了常用的生鲜水产,但从心理上,他对土地始终有着无法割舍的情怀。 “少爷。” 迪迪见李喵伟一直在发愣,就提醒了他一下,李喵伟朝岸上望去,发现那里已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夫正襟危坐,腰板挺得笔直,一看就是世家贵族府里TJ出来的仆人。兴许是看见李喵伟主仆俩了,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看来这就是赫尔南德公爵大人了。 离得有些远,那公爵的眉眼看得不是太清楚,只是从他的站姿可以感觉出,这或许是个严谨而又一丝不苟的人,李喵伟的注意力被马车吸引了过去,不是说莫坦星球的科技水平挺高吗,咋还有马车这种古老的东西,尽管这白马壮实了点,体型跟牛差不多,背上还长了一对比例失调但又很可爱的小肉翅膀,可这算啥?白马王子来接人鱼新娘?李喵伟差点被自己的想象力雷倒。 “公爵大人家的马车好漂亮啊,和少爷您真是相配!”迪迪捂着心口激动道。 李喵伟明白了,原来这是为了迎合人鱼的喜好,想想也对,人鱼都喜欢精致美丽的东西,金光闪闪的马车显然比其他交通工具更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他跟着迪迪游到专属的人鱼码头,俩人坐上沉入水中的升降椅,按下按钮,升降椅就带着他们上了岸,李喵伟惊奇地发现,他的头发和衣服出水后没多久就干了。 公爵缓步走了过来,李喵伟随意朝他那边扫了两眼,嗯,衣冠楚楚,长相还算周正,可怎么这么显老,还说三十不到呢,明显就是骗婚,瞧着肯定有四十了,李喵伟撇了撇嘴,心想,所谓的贵族果然没几个实诚的,不过他们村里的老光棍有时也会耍这种手段,明明差几天就四十了,愣跟媒人说刚过三十。 迪迪侧身为他打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随后掏出艾维斯男爵塞给他的药瓶,拿出一粒蓝色药丸递给李喵伟。 李喵伟眼睛登时睁大了一圈,这是干嘛?他犹犹豫豫地接过,这玩意儿竟然不是给公爵吃的,是给自己预备的?难道是为了……他不禁开始浮想联翩,越想越囧,药丸也就没敢马上吃。 迪迪给过李喵伟后,又朝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 哈?连迪迪也要吃吗?在他脑中的想法跑得没边之前,幸好迪迪嘟哝了一句,打断了李喵伟欢腾的思潮。 “老爷真是越来越小气了,连变身丸都买这种最便宜的。” 变身丸? “少爷怎么不吃?”迪迪说完,偷偷瞅了一眼已走到近处的公爵,低声劝道:“既然已经这样了,少爷就顺从点,不要惹怒了公爵大人,要是您出了什么事,老爷绝不会站出来帮你说话的。”迪迪显然是想起了赫尔南德公爵的恶名声。 “噢,噢。”李喵伟赶紧把药丸塞进自己口中,看来他又想多了。 过来一会儿,李喵伟觉得下半身有些痒痒,低头一看,那条陪伴了他半个月的黑色鱼尾竟然消失了,他撩开礼服,长袍下是两条白皙修长的腿,哇——真神奇,原来这就是蓝色小药丸的真正用途。 “咳咳!” 李喵伟没去理会谁在咳嗽,兀自兴奋地研究着两条新生的腿,这腿虽说长得跟城里的丫头似得,可确实是实实在在的腿啊。 迪迪站起来一把将他的袍角拉上,嗔怪道:“少爷,贵族人鱼怎么能随意把腿露出来呢,会被人讲闲话的。”他蹲下身,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袜子和皮靴,伺候李喵伟穿上。 李喵伟朝天翻了翻眼珠,他底下现在确实是真空的,可衣服只拉到膝盖啊,娘的,男人连小腿都不能露吗?怪不得这礼服做得这么长,几乎盖到了脚背。 “夫人,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李喵伟抬头看向他以为是公爵大人的男人,怎么这么称呼他?他有些诧异地问:“你是……” 要死了,这下终于看清楚了,这男人哪止四十啊,说他五十也有人信,只是身材没有走样,保持得很不错,这人肯定不是赫尔南德公爵本人了,说是他爸还有点可能。 “我是公爵大人府上的管家,您可以叫我夏尔迪。”男人躬身行了个礼,态度看似十分恭敬有礼,可李喵伟依然从他眼中读到了一丝不满与厌烦,他心里一沉,看来今后公爵府的日子不太好过啊,所谓上行下效,管家初次见面就对自己这个新夫人表示不认同,公爵大人估计也不会对他好到哪里去,这个公爵也真奇怪,既然不喜欢他,干嘛还要娶他?难道公爵真有虐妻的嗜好? 心里这么想,面上李喵伟反倒笑得更灿烂了,他在城里打了那么多年工,什么样脾气性格的人没见过,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逢人给张笑脸总不会有错。 “你好,我是佐伊艾维斯。”李喵伟起身伸出手,夏尔迪一脸严肃地盯着他,完全没反应,他也不觉得尴尬,顺势理了下头发,看来握手礼在这里不流行啊。 “请问公爵大人没过来吗?”他接着问道。 “公爵大人事务繁忙,无法亲自来接夫人您,还望您能够体谅。”夏尔迪一板一眼地回复,说是见谅,语气却丝毫没有感到抱歉的意思。 “哦,没事,我其实……”夫人你妹夫人,你爸才夫人。 夏尔迪不等他把话讲完,掏出怀表看了一下,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大人会直接在婚姻登记处等您,如果您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就赶紧出发,不要耽误了大人的时间,要知道,他接下来还有许多行程安排。” 李喵伟不清楚一个世袭贵族是不是真有那么忙,但他听懂了夏尔迪的意思,登记结婚,一不举行仪式,二不举办晚宴,自己这个公爵夫人真被夫家忽视得厉害,可那又怎么样呢,李喵伟一点都不感到生气,他原本就觉得两个男人结婚是一场闹剧,能这么低调倒正合了他的心意,看来艾维斯男爵一家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了,他前面还在奇怪,小儿子出嫁,作为父母兄长竟然只送到门口就结束了,原来道理在这里。 夏尔迪看着面无表情,心里却非常讶异,贵族人鱼一向自视甚高,淡水系人鱼兴许会收敛点,但受到自己这种怠慢,也早就不高兴了,面前这位新夫人却一点没有动气的样子,由始至终都是笑眯眯的,看着也不像是因为他父亲的原因而在强作忍耐,反倒是他身边的小侍有些愤愤不平,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公爵大人之前也查过艾维斯男爵一家,艾维斯男爵夫妇贪婪愚蠢,大儿子帕西亚唯唯诺诺,女儿芮吉尔自私任性,小儿子佐伊内向怯弱,没有一个是公爵夫人的合适人选,可大人不在乎,作为赫尔南德家的家主,大人娶妻的目的只是为了诞下继承人,公爵夫人由谁来当都是一样,经过第一次的婚姻,大人早就对人鱼一族失去了兴趣与热情。 外界都以为是艾维斯男爵因为赌输了钱,而不得不把儿子嫁给公爵大人,其实那老家伙是故意的,大人鳏居刚满三年,按照莫坦的法律,可以再行婚配,艾维斯事先打听好了这一切,硬是托关系挤到了那天俱乐部贵宾包厢的牌局中,否则以他小贵族的身份,真还进不了场。 大人心里自然一清二楚,他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因为娶别家的人鱼还得多费心思,娶艾维斯家的,也就出个五百金币的定金,且完全不用把精力花在这上面,有人上赶着往前凑,其实赫尔南德公爵夫人的名头虽好听,但府里谁都知道,那就是个生孩子的虚职。 想到这里,夏尔迪再次定睛打量李喵伟,看来调查有出入,这条人鱼不是受了他父亲的瞒骗,就是本性更为贪婪,哼!要想占公爵府的便宜,你们还得多修炼几年,他夏尔迪誓死都会守护赫尔南德家族。 “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李喵伟客气地说。 夏尔迪正了正脸色,再下一剂狠药,“夫人,在次之前,请容我多说两句,从今往后,您就是赫尔南德家的一员,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公爵府的素质与修养,我希望您能恪守言行,不忘自省,再也不要做出刚才那种有失教养的轻佻举动,这会有损公爵府的声誉。” 刚才?李喵伟想了想,啊,是说露小腿的事啊,他微微垂下头,表现得很顺从,“我明白了。”露不露的,不让人看见不就行了,跟个性格古板的长辈没啥好多争论的。 李喵伟的顺从却被人误会了,夏尔迪愈发觉得这条人鱼心机深沉。 三人动身向马车走去,李喵伟怕被夏尔迪再挑出毛病,一点不敢耽误,紧紧跟在他身后,倒把个迪迪累得气喘吁吁。 “少爷,少爷,等等我,你今天怎么走得这么快?”李喵伟慢下步子,迪迪歪歪扭扭地跑上来拉住他,轻声嘀咕道:“哼!这个臭老头,故意走这么快,少爷,你脚不难受么?” “脚?为什么要难受?” “唉呀,少爷,你最近怎么一直糊里糊涂的,我们是人鱼啊,用脚走路怎么会习惯呢,那老头明知道却还走得这么快,真是太坏了,少爷,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啊?”迪迪愁眉苦脸地说,看来这个少年也察觉出前途有点不妙了。 “别担心,到哪过都是一样过。”李喵伟拍拍他,迪迪这孩子比喵喵还小,却要学着伺候人,真是难为他了,“就像你说的,至少公爵家的条件不错,说不定天天可以让你吃上新鲜鲸鱼肉。” “真的?” “那当然!” 第五章 等马车上了大道,李喵伟才知道原来有专门的人鱼马车通道,人鱼贵族乘坐马车是一种传统,而不是公爵大人专门为了讨好他的浪漫举动。 艾维斯河就位于人类都城安卡德市的北郊,迪迪以前陪着佐伊来过市区很多次,因此对于沿街的景色没有多大兴趣,他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既为着少爷担忧,也为他自己。 李喵伟却不然,他来到莫坦星球半个月了,还没有真正见识过人类城市长什么样,艾维斯家的藏书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一些浮华空泛的诗歌集,有关人文方面的书籍很少,所以这可以说是他第一次真正融入到莫坦人类的生活中去,李喵伟兴致很高,一路上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安卡德市的高楼很少,多是一些古色古香却很有味道的低矮民居,不过两三层高,外墙刷上了鲜艳的油漆,原木门,铁艺铸花的窗户,家家户户都种植了大量的花草,配上石板铺成的街道,马车‘嘚嘚’缓行而过,李喵伟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这令他想起有一年在城里商圈的围墙上看到的欧洲某知名小镇的旅游宣传画,当时他就在那面广告墙前站了好久,心里有对能去这些美丽地方的人的羡慕,也有希望自己能成功,让家人跟着他一起过上好日子的憧憬,可惜最后混了十来年一事无成,不能说他不努力,而是成功分到每一个人头上的机会就跟上班途中被鸟屎砸中差不多,而他李喵伟总是不太顺,鸟屎或许会砸中他,成功却总也轮不上。 安卡德市是一座山地城市,城市依着山势而建,或曲折上行,或蜿蜒而下,错落有致,别有风情,视线向远处望,可以看见道路尽头的山坡上矗立着一片壮丽巍峨的宫殿式建筑群,金光闪闪的主建筑圆顶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气派非凡,李喵伟猜测这可能是莫坦人类的皇宫,但他不敢向坐在身边的两个人打听,这应该是全莫坦人都知道的常识。 夏尔迪耷拉着眼皮,看似漠不关心地坐在李喵伟对面,其实老管家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对于为赫尔南德家族服务了大半辈子的夏尔迪来说,他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前些年就是因为大家麻痹大意,不够警惕,才闹出了一些事,要不是基于赫尔南德家族的声望和权势,那些事早就宣扬出去成为街知巷闻的笑料了,这次他一定得把这个艾维斯家的人鱼给盯紧了。 这条人鱼一路都凑在窗口新奇地打量着外面,眼中的光华仿佛清晨的露珠,令他稚嫩的脸庞更显纯真,夏尔迪心中冷笑,真是会装,市区的景色再平常不过,人鱼怎么会喜欢这些,他们讨厌‘阳’光,因为光线会晒伤他们幼嫩而宝贵的皮肤,他们更迷恋夜晚,热衷周旋在各类晚宴和酒会之间,沉湎于美酒、珠宝、一切奢华物质以及恭维讨好交织而成的美梦当中,赫尔南德家的人不会再被这种纯真的假象所蒙蔽,人鱼都是一群虚有其表的家伙,他们爱慕虚荣,贪图享乐,不事生产却又仗着上天赐予的繁衍生息的能力而自命不凡。 白翼马的行进速度非常慢,李喵伟在浏览了一会儿街景后,才意识到这速度都赶得上老牛拉破车了,一个平缓的小坡,爬了七八分钟都没上去,旁边机动车道上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唰唰’地掠过,真搞不懂这些人鱼的喜好,他瞟了夏尔迪一眼,要是赶不及,耽误了公爵大人的宝贵时间,不会又算到自己头上吧? 幸好,夏尔迪始终一副不疾不徐老神在在的高深表情,李喵伟也安下心,享受这悠闲的一刻。 行至半途,他忽觉两条腿隐隐有些发涨,李喵伟以为是坐久了导致血脉不畅,就小挪了一下位置,又怕夏尔迪说他坐没坐相,不敢大动,只用手揉了揉膝盖,把腿稍稍伸出去一点,突然,下肢间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两条分开的腿紧紧贴合在了一起,皮肤肿胀的感觉越发明显,就好似把两条腿塞进了一根裤管里,不等他想明白,一条硕大的黑色鱼尾已弹了出来,坐在对面的夏尔迪猝不及防,被展开的尾鳍狠狠地抽在脸上,扇得老管家头晕眼花,夏尔迪敢发誓这是来自公爵夫人赤裸裸的报复,他果然没看走眼,这条黑鱼真是太狡猾了。 李喵伟一看夏尔迪鼻血都飙出来了,吓个半死,赶紧扯了礼服一角去堵夏尔迪的鼻孔。 “大叔,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要不要紧,你把头仰起来试试……” 夏尔迪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拒绝李喵伟的好意,咬牙沉声道:“不用了,这个我自己会解决,夫人又忘了我之前关照过的话,您身为贵族,怎么能叫我大叔这种乱七八糟的称谓,我说过您可以叫我夏尔迪,也可以称呼我为管家……” “唉呀,管家大叔,你鼻血都滴下来了,计较这些虚的有啥用。” 李喵伟也觉得用结婚礼服擦鼻血不太合适,但一时又找不到可用之物,就在他尾巴弹出的一瞬间,迪迪已惊呼一声,下车去为他拣飞出窗外的靴子了,他总不能用已经裂掉的袜子来堵夏尔迪的鼻孔,李喵伟身边看来看去也只有打包珠宝首饰的那条手帕,他赶紧把一包首饰抖落在椅垫上,将手帕递给管家。 夏尔迪严肃地挥了挥手,从自己的上装口袋中掏出一方熨烫的整整齐齐的丝质手绢,捂在了鼻子上,手绢的边角上还绣有花体的名字缩写。 真是讲究,李喵伟讪讪地收回自己皱皱巴巴的手帕,把撒得到处都是的首饰一个个捡起来,重新包好。 夏尔迪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些首饰他自然认得,是前几天珠宝店里送来的现货,临时打上了赫尔南德家族的族徽,没有一件是家传的古董首饰,这种便宜货也只有像佐伊这种小贵族家庭里出来的人鱼会当成宝,结个婚还带在身上,真是没见过世面,可怜又可笑。 不过,夏尔迪也隐约有些诧异,这条人鱼竟然会用结婚礼服为他擦鼻血,后来又把首饰随意乱撒,是性格散漫还是并不真的看重这些?夏尔迪很快就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人鱼虚浮的天性是改变不了的。 李喵伟心思根本没在那些珠宝上,他只想着糟了糟了,本来还打算到了公爵府就小心翼翼做人,安安静静过日子呢,结果刚上来就把管家给得罪了,管家是啥角色?他电视里看得多了,那就是主子的亲信,一般仗势欺人、狐假虎威、鼻孔朝天开的角色都是由管家来担当的,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了。 迪迪拎着靴子气呼呼地跑上车,又翻出一粒药丸递给李喵伟。 李喵伟瞥了夏尔迪一眼,轻声耳语道:“迪迪,这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怪老爷,买这种最便宜的变身丸,药效很不稳定的,真是丢脸死了!” 李喵伟一听,也想立刻冲回去扇艾维斯男爵几巴掌,儿子出嫁,这点小钱也要省。 一行人略显狼狈地赶到了婚姻登记处,公爵大人还没到,李喵伟松了口气,宁可他等贵人,也不敢劳驾贵人等他啊。 婚姻登记处考虑到了公爵大人身份的特殊性,今天不对外开放,只为他们夫夫俩提供服务,李喵伟对此挺满意,这就是特权的好处,他可不想成为众人参观的对象。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都快中午了,据说时间安排很有计划的公爵大人还是没有来,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缩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动作很隐蔽,正因为这样就显得十分鬼祟,李喵伟当然知道人家在议论自己,他心想,快三十的老男人了,这有啥可害臊的,顶住,李喵伟,不就是个下马威嘛,咱心里还不待见他呢。 迪迪咬着嘴唇看了他好几次,还不时安慰李喵伟两句,就生怕柔弱的小少爷会不顾场合哭出来。 倒是夏尔迪心里有些得意,他也没料到公爵大人会把新夫人晾在这里,不过,这点子挺不错,看这个艾维斯家的人鱼今后还怎么傲娇得起来,唯一令夏尔迪不太满意的是,公爵夫人看似很淡定,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这多少有些美中不足。 又等了盏茶功夫,赫尔南德公爵大人终于姗姗来迟,夏尔迪态度恭敬地迎上前去,李喵伟赶紧站起来,进来三个青年,为首那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是那种非常男性化的帅气,深棕色的头发修剪得极短,露出饱满的额头,他五官轮廓立体而生动,目光深邃,鼻梁像用刀刻出来的,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即便没有动怒,也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距离感,但是李喵伟这段时间看多了人鱼娘娘腔的长相,很欣赏公爵大人的男子气概,当然,这是撇开这人恶劣的品性不谈,纯粹站在男人看男人的角度上而言,这种长相配得上他大贵族的身份。 布兰奇赫尔南德皱了皱眉,盯着管家肿胀发青的鼻子看了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尔迪有点尴尬,干咳一声,回道:“路上遇到点小意外,不是什么大事,大人。” 公爵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打量了一下办事大厅里的人,视线落在李喵伟身上时停住了,夫夫俩第一次正式见面,布兰奇以前或许见过佐伊,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只是在艾维斯男爵临时换人后,他派人调查了一下,得知是条还未成年的黑色人鱼,长相在人鱼一族中只能算普通,听说性格还很胆小,但见到真人后,公爵大人觉得他的妻子似乎比他想象中好上那么一点,具体说不上来,只是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望着自己时,里面并不是空洞的。 李喵伟友好地笑了笑,公爵为之一怔,佐伊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不是看见一条大发娇纵的人鱼,就是一条哭哭啼啼的人鱼,这种情形倒真是少见。 “临时有事耽搁了。”布兰奇忽然沉声说道。 李喵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公爵大人会跟自己解释迟到的原因,尽管他的语气很冷淡,理由很没诚意,态度也有些敷衍,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应付自己,但他到底还是解释了,他完全可以不理会自己,如果照他之前那些表现来看。 不光是李喵伟,看得出此刻夏尔迪也挺惊讶。 与赫尔南德公爵静静地对视了片刻,这人的眼睛生得有些凹陷,看人时就会给人一种非常专注的错觉,不知怎么回事,李喵伟就相信了,相信他不是故意刁难自己,而是确实有事给耽搁了。 他又笑了笑,回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开始了。” 第六章 在婚姻登记处小处长的亲自安排下,赫尔南德公爵夫夫结婚流程走得非常顺利,十分钟内就解决完毕,俩人一人发到了一本结婚证,公爵那本他很不在意地丢到了夏尔迪怀里,李喵伟手里的那份,却被他拿着翻来覆去地看,第一次看到外星球的结婚证,总有份新鲜感,莫坦星球传统的喜庆色是金色和纯白色,因此结婚证也是金色的,里面有他和公爵刚拍的半身结婚动态照。 李喵伟尽管从小到大一直过得不太顺遂,但他还是很喜欢笑,一笑起来至少露出八颗牙,他和布兰奇赫尔南德站在一起,俩人很有默契地都站在镜头边缘,当中矜持地留出一点距离,一个板着脸,保持着参加阅兵式时的表情,一个却眯着眼咧着嘴,洁白的牙齿在镜头里闪闪发亮,怎么看怎么二,如果李爸在,一定又会骂自己的大儿子傻货。 这样的两个人,融入同一副画面里,给人一种莫名的喜感,至少李喵伟是这么认为的,哈哈,多有趣的结婚照啊,他的笑容反复出现,灿烂极了,李喵伟,好样的,继续保持这种积极的态度,打不死的小强说的就是你,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他都死过一回了,就更得珍惜生命,自己糟践自己,老天也会看不过去的。 公爵大人接到个来自皇室的电话,淡淡地瞥了李喵伟一眼,一句话没说,就带着近侍走了。 “夫人,我们可以回去了。”夏尔迪走过来瓮声瓮气地说,他鼻子伤得挺重,但人家腰杆子挺得跟标枪似得,昂首挺胸,下巴正对着李喵伟的鼻尖,大贵族管家的气派一点不落,比起人鱼主仆俩何止上了一个档次。 赫尔南德公爵长期住在市区的小别墅里,因此夏尔迪所说的回去,自然指的是回别墅,而不是他领地内的家传城堡。李喵伟还在艾维斯男爵家时,就听身边的仆佣议论过很多次公爵大人,说他是个吝啬的有钱人,说他日子过得有多么多么寒酸,就连迪迪都道听途说地跟他吹过几次风,所以在李喵伟农民的意识里,公爵府应该就像那些城郊的富裕农民,家里盖了三层的小楼,门楣子做得又大又夸张,外墙刷上白漆,院子里贴了瓷砖,门口不是停了辆小面的就是停了辆擦得锃亮的普桑,可真要进到家里,也没多少值钱有品位的东西,可依然让他们这些穷困农民眼馋得不得了。 等马车停下来时,李喵伟一下车就差点被震翻在地,娘的,这还叫寒酸?这还叫小别墅? 这群万恶的贵族,太不知道民间疾苦了,这比电视里看到的特区山顶豪宅还要气派,占地好几公顷,主宅大得松松能住下一个排,屋前是大片的草坪和喷水池,屋后是花园、泳池和运动场,李喵伟想象中的富农家的小楼立刻崩塌碎裂了,尼玛,那连这宅子的一个厕所都比不上,这叫他情何以堪,难道他穿越前买了个鲤鱼坠子,就真的一朝跃上龙门了? 李喵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抽了自己两三个耳刮子,李喵伟,清醒点,你是来做苦命童养媳的,不是来当豪门少奶奶的。 “少爷,你怎么啦?” 迪迪担忧地看着他,最近小少爷有点神经衰弱,记忆力也下降了许多,都是老爷害得,得找个家庭医生来看看。 “呃……我没事。”李喵伟打量了一下迪迪的神色,除了担心他,少年脸上十分淡定,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跟自己的小家子气不能比,看来这宅子的规模在贵族家庭里确实只能算普通。 公爵府的佣人也不像传说中的,只有三四个人,尽管没有夸张到从大门口排到主宅外,但也五个一组,整整齐齐地站了两列,大家都冷着脸,按照规矩,站在屋子前,‘欢迎’公爵夫人的驾临。 李喵伟只当没看见那一张张的冷脸,始终微笑以对。 “夫人,大人考虑到您的需求,特意从领地调了几名仆人过来,有一个您专属的厨子,这两个。” 夏尔迪指了指,队列中站出两个年轻的男仆,“是贴身伺候您的,有什么需要您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李喵伟惊讶地张了张嘴,没等表示什么,管家已抢先说道:“我知道,只有两名近侍,您可能会不满意,但是您要知道,公爵府一贯提倡节俭,每月的开支都是有严格预算的,就连大人本人都会遵照此规定来办,因此,希望您能尽快适应。” “大,咳,夏尔迪,其实不用特地找人来伺候我,我能照顾好自己,何况,我还有迪迪呢……”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还要这两个小毛孩子来伺候,像话吗?再说了,这两个少年脸上都快掉冰碴子了,说是伺候,到时候朝他甩冷脸子,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少爷!”迪迪一听,连忙打断李喵伟的话头,小少爷看重自己,他很高兴,可怎么能不安排人手伺候呢,公爵府真是一如别人说的那般刻薄小气,现在连个普通的子爵夫人,都有三四个近侍。 李喵伟这话听到夏尔迪耳朵里,意思全变了,这条艾维斯家的人鱼极度不满意自己的安排,但由于自己抢先说了公爵大人也得照章办事,他无法借题发作,只得说反话来讽刺自己,哼,他做了那么多年管家也不是吃素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我怎么反击你! 夏尔迪微微笑了一下,恭敬道:“既然夫人如此要求,那夏尔迪就照着夫人的意思来办,希诺,莱比斯,你们两个待会儿可以回领地去了。”两个少年垂首答应。 “唉,你怎么能……这……样……”迪迪想发作,一看夏尔迪那张紧绷着的老脸,到嘴的话又吓得缩了回去,他可不是小少爷,陪嫁到公爵家来,迪迪就算是公爵府的下人,管家想怎么治他都可以。 “夫人,您对这样的安排可还满意?”夏尔迪脸上一本正经,心里却得意得很。 “就是应该这样嘛,我有手有脚,哪还要人伺候,来,迪迪,我们进去了,唉呀,转了这一上午的,我都饿了,不知道公爵府有啥好吃的。” 看来夏尔迪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自己说的话,他还是会酌情采纳,解决了问题,李喵伟一身轻松,一步三摇地进屋了,他穷人做惯了,一不注意,就忘了端着架子,那走路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没有贵族气质。 夏尔迪呆立当场,半天没有回过神,这就完啦?不发火吗?不撒泼吗?不泪奔吗?后面一大堆招数都没派上用处,管家心碎了一地,没把公爵夫人气得肝疼,自己倒哪儿哪儿都疼了起来。 “夏尔迪先生,您还好吧?”几个佣人面面相觑,看来公爵夫人不好对付啊,你看,一来就把管家大人气伤心了,厨子也是府里的老人,颇为同情地上前拍了拍夏尔迪。 “咳!我能有什么事,我好着呢,咱们来日方长,哼!” 夏尔迪一拉贴身小背心,挺了挺胸,大跨步地进屋了。 唉,夏尔迪先生就是嘴硬,他一直都说,走路要有走路的样子,怎么能像平民一样,甩开大步走呢,佣人们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只是谁都没说出来。 李喵伟坐在长长的餐桌一端,十多个盖着银罩子的大盘子摆出三四米远,桌子上还有两个巨型花篮,一大盆新鲜欲滴的时令鲜果,一小筐面包,一瓶上了年份的冰镇美酒,迪迪正给往他脖子里塞餐巾,厨子和管家站在一边候着,这还没吃,李喵伟就没啥胃口了。 要是来一碗笋干小咸鱼,一碗红烧五花肉,外加一大碗香喷喷的米饭,那才叫够劲呢,一个人孤零零坐那么大张桌子,也太冷清了,难道平时公爵大人就是这么吃饭的?怪不得他人也是冷冰冰的呢。 夏尔迪向厨子使了个眼色,厨子走上前,把银罩子一个个打开,一股股热气冒了出来,管家心里此时正有个小人在摇旗呐喊,哈哈哈哈~人鱼大多喜欢吃生鲜的食物,我看你还怎么下叉子,没胃口了吧没胃口了吧! 李喵伟微张着嘴,本身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除了一小盘烟熏生鱼片,其他都是经过精心烹饪的热菜,有葱油蛤蜊、香橙煎鱼排、奶油焗龙虾、蒜蓉蒸扇贝、海鲜杂菜汤……刚才还说没胃口,这会儿李喵伟口水差点滴下来,他一个普通农民,哪吃过这些啊,有几道菜连名字都叫不上来,能叫出名来的,还是有次去堂叔家的餐厅找小弟,在办公室里一边翻菜单一边流口水,所以印象特别深,不过这些菜只是和堂叔餐厅里的相近,并不是一模一样的。 “夫人。”夏尔迪上前一步,微微鞠了个躬,略带歉意地说:“由于您刚才吩咐不需要专人伺候,夏尔迪不敢不遵照您的意思来办,因此,大人为您准备的专属厨子现在已经回领地去了,而原先为公爵大人服务多年的厨子,也就是我身边的埃德森,他不会做人鱼料理,这盘烟熏生鱼片还是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可能口感不能令您满意,您看,您是要将就一下,还是要我把您的专属厨子给重新叫回来……” 夏尔迪管家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李喵伟早就甩开膀子大吃特吃起来,他自从来到莫坦星球,一直吃的是生鲜水产品,虽说没什么不适应的,但从心理上,他还是更倾向于熟食,而且,李喵伟一直认为到了公爵府会受到虐待,像是吃没吃,穿没穿,天天挨打,还要跪祠堂那种,没想到待遇这么好,艾维斯男爵家哪有这种条件,现在李喵伟除了担心晚上要陪睡那件事,其他一切都令他很满意,他本来就是个没啥心眼的货色,吃好穿好,万事大吉。李喵伟那穷凶极恶的吃相刺激得管家两眼一阵发黑,埃德森好心扶了他一把。 “夫人,咳咳,夫人,请注意您的用餐礼仪。”夏尔迪头上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哦,哦,不好意思。”李喵伟嘴里塞满东西,含含糊糊打了个抱歉的手势,放慢速度,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不会用刀叉,毕竟在男爵家也看着别人学了几天,可猛一下见到那么多好吃的,一激动,刀子勺子全抛开了,就握着叉子上阵了。 “埃德森大叔,你做的菜特别棒!特别好吃!”李喵伟朝厨子竖了下大拇指,尽管这手势有点奇怪,但埃德森大致意思领会了。 “夫人,您客气了,您直接叫我埃德森就可以了。”作为一名厨师,有人欣赏自己的料理,显然是件开心的事,埃德森在公爵府做了几十年,公爵大人尽管善待下人,但很少会这么明着夸奖他,这不免是种遗憾,如今被李喵伟一称赞,厨子脸上情不自禁就露出了笑容,可转眼,那笑容又缩了回去,夏尔迪狠狠瞪了他一眼,哼!一句好话就能打动你,太没节糙了! “那个,夏尔迪管家,你真是太客气了,我就一个人,下次不用准备那么多菜,两三个也就可以了,你看,我吃不掉也是浪费嘛,公爵府不是提倡节俭吗?我是公爵夫人要起带头作用啊!”厨子埃德森低着头保持沉默,心里却像打字机似得跳出两行字:艾维斯家的人鱼来到公爵府的第一天,佐伊夫人VS夏尔迪管家,佐伊夫人完胜! 第七章 晚上,李喵伟用过晚餐没多久就去睡了,晚餐也是独自一个人吃的,夏尔迪按照他中午要求的,菜色减去一半不止,就这样李喵伟还是心疼得不行,中午他有许多菜碰都没碰过,本以为晚上热热还可以再吃,结果餐桌上一盘都没有,询问下来,才知道那些剩菜早就被倒掉了,听到这消息,就跟从李喵伟的心尖上挖走了一块肉似得,他连忙跟管家说下次吃不完的菜千万别倒掉,可以留着下一顿再吃,结果夏尔迪管家的眼珠子瞪得差点要掉出来,吓得李喵伟不敢再说下去了,唉,这败家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赫尔南德公爵并没有回来,也没人告知他公爵不回来的理由,李喵伟不由松了口气,不要以为神经粗大的人就没有压力。 下午,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在迪迪的陪伴下,李喵伟很有兴致地参观了整个公爵宅邸,没人阻拦他,当然,也没人搭理他,来来往往的佣人看见主仆俩过来,只是冷淡地点头示意一下,该干嘛还干嘛。 李喵伟觉得人鱼的身体真的很不给力,他只是房前屋后逛了一个多小时,就感到非常疲惫,全身皮肤像是冬季缺水似得紧绷着,很不舒服,两条腿也是酸软无力,迪迪尽管没抱怨,却显出了一脸疲色。 “迪迪,我有点累了。” 迪迪眼睛一亮,道:“少爷,那咱们去泡水吧,迪迪也早就累了,您今天体力真好,比我都厉害!” 李喵伟搞不懂累和泡水有啥关系,但既然迪迪这么提议了,肯定是有原因的。 俩人快步走到泳池边,池子里的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雪水或泉水,跟地球上加了大量漂白剂的水完全不同,不会损害到人鱼的皮肤和身体健康。望着这一汪清澈透亮的水,李喵伟好似得了饥渴症,从内心深处涌上一股强烈的亲近感,他一刻都不想忍耐,脱下靴子,就迫不及待地朝着池中一跃而下,迪迪也紧跟着跳了进去。 下肢一沾上水,两条腿立刻变成了鱼尾,普通的泉水仿佛注入了魔力,李喵伟摇曳着身体,在水底欢畅地来回游了几圈,身体立刻松快了不少,皮肤也像抹了一层油,细润而有光泽。 “迪迪,人鱼的体力都这么差吗?还是说,我们要靠水来维持体力?”李喵伟翻了个身,掀起一阵水花。 迪迪姿态优美地甩着鱼尾靠过来,回道:“这算差吗?我们又不是人类,当然不适合长时间在陆地上行走,人鱼的皮肤不能脱离水的滋润,每天至少要在水里泡五个小时以上,间隔时间也不能过长,尤其是白天,否则就会虚弱、生病,鳞片也会变得没有光泽,严重的话还会脱落,人类失血过多会死亡,人鱼鳞片损坏严重同样会死亡,而且,我们的腮长久缺水,会引发呼吸系统衰竭,水就是人鱼生命的源泉,”迪迪所说的腮,就长在耳后,两片很小的皮膜,由于头发的遮挡,平时几乎看不出来。 “这样啊……” “少爷真是的,最近老问一些连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人鱼有人鱼的生活习性,你就说让人类到水里来生活,他们又能待多久呢,这是一样的道理。” 李喵伟讪笑了一声,道:“我当然知道你刚才所说的,我其实是在想,人鱼如果加强体能锻炼,是不是可以多走一点路。”就这一个多小时,啥事也干不了啊。 “少爷,为什么要锻炼,我们是人鱼啊,人鱼什么都不用做,别说您是贵族,就算是我这种平民,在陆地上,除了陪陪少爷,也不用做太多力气活,出行自然有人类为我们准备的代步工具。” 李喵伟明白了,怪不得迪迪不同意自己遣退夏尔迪安排的两名近侍呢,就他和迪迪这种体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还要花大量时间泡在水里,万一有事,真的是不太方便,这种养在深闺寸步难行的感觉,对一个男人来说,也太憋屈了,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一方泳池中吧。 “你说的代步工具是指马车吗?”那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能干啥? “马车是贵族享用的,普通人可饲养不起白翼马,针对平民,车行有卖手动操作的人鱼房车,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向人鱼服务机构申请免费的代步车,街上不是有许多人鱼都在使用这种代步车吗,少爷难道从来没留意过?” 代步车?李喵伟想了想,“你是说那种像轮椅一样的小车子。”上午确实在人行道上看到好几个人坐在电动轮椅上从马车边经过,当时他还在想安卡德市怎么那么多残疾人呢。 “什么是轮椅?”这回轮到迪迪听不懂了。 “就是那种椅子上配有轮子的代步工具。” “哦,那没错了,那就是人鱼代步车,所有公共场所都有人鱼专用通道,就算不把鱼尾变成腿,我们也可以靠它来自由行动,变成腿是为了防止鱼鳞被硬物刮花,那样就不漂亮了。”即使是普通平民,人鱼爱美的天性永远不会变。 李喵伟郁闷了,来到莫坦星球,他好好一个健康人士,却要去坐轮椅。 主仆俩泡了一下午的水,午饭吃多了,于是下午茶也省了,俩人又在水底小憩了一会儿,可惜没有床,睡得不太舒服。 临到晚餐前,迪迪悄悄对李喵伟说:“少爷,厨房里有许多好吃的哦,我真的找到老大一块新鲜鲸鱼肉,夏尔迪管家太坏了,非让埃德森加热了给您端上来,要不要迪迪偷偷拿一点过来,您先垫垫肚子?” 李喵伟用过午餐后一直在打嗝,迪迪以为他中午那顿没吃好,事实上他是吃撑了。 “呃……,迪迪,其实,我觉得人类的食物也挺不错的,再说,我们现在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总要慢慢学会尝试新事物。” “唔,少爷讲的有道理,迪迪也要学会吃熟食,这样就不怕夏尔迪管家使绊子了。” “呵呵,你可以随意,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李喵伟在一种莫名诡异的气氛中用过晚餐,他隐隐感觉到夏尔迪内心怀着一腔悲愤,却不知道原因是啥,李喵伟不敢得罪他,小心翼翼礼仪周全地将桌上的菜扫掉一大半,本想不浪费全吃光的,可无奈佐伊那小胃口一时半会儿还调整不过来,只能暗暗流着泪,眼睁睁地看着佣人们把剩菜倒掉。 饭后,他算着时间还不到五个小时,就又和迪迪去泳池泡了一会儿,上岸后吃了一粒变身丸,就去睡了,今天这一天,体力消耗过大,有点没缓过来。 李喵伟之前特意去看过自己的卧室,在主宅的顶层,面积有几百坪大,配有独立的衣帽间和豪华浴室,光是那张king size的圆形大床,就瞬间激起了他强烈的仇富心态,娘的,那张床的大小都快赶上他们家一间房了,床上铺着柔软光滑的丝绸床单,天鹅绒羽织成的薄被,像云朵一样蓬松的枕头,无一不引诱着人跳进去滚两圈,当然,最令李喵伟满意的是,他和公爵大人的房间竟然是分开的,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睡到半夜,李喵伟一阵胸闷,发觉自己气有点透不上来,就像传说中的鬼压床,体内还升起一丝奇奇怪怪的感觉,他换了个姿势想继续再睡,可还是觉得不舒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身上趴着个巨大的黑影。 李喵伟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尼玛,真是鬼压床!就知道大贵族家里多少会有几个百年鬼魂,这些家伙总喜欢找新人来压,他挣扎着曲起腿,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蹬了过去,不料感觉竟不对,关键时刻,艾维斯男爵的劣质药丸又掉链子,腿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尾巴,但好在尾巴的力道也不小,尾鳍重重地扇在了黑影身上,李喵伟顺势打了几个来回,发现尾巴也挺好用的,跟手一样,能抽出节奏感来,只听闷哼一声,压在身上的重量一下子减轻了。 没想到自己的反抗竟然成功了,李喵伟大喜,连忙打开床头灯,听说鬼魂在光亮下法力会大减。 回头一看,李喵伟囧了,“呃……公爵大人,您没事吧?您看,我也不是有意的,谁知道您会半夜搞偷袭呢,对吧?要不,我现在就去找个熟鸡蛋来给你揉揉?” 公爵大人脖子和面颊被扇红了一大块,尽管不像夏尔迪那样飙鼻血,但多少有点伤面子,不会因为这就家暴他吧。 布兰奇赫尔南德刚从皇室酒会上回来,身上依稀还能闻到点酒意,多数男人在这个时候‘兴致’最高,他回到家,本想洗洗睡了,忽然想起来,今晚是他的新婚之夜,于是公爵又强撑着过来履行家族义务,没想到,刚爬到新婚妻子身上没多久,衣服还没脱光呢,就挨了顿狠抽,就算‘兴致’再高,这会儿也被打没了,更何况布兰奇对他的人鱼妻子本身就没多大兴趣。 公爵捡起地上的睡袍披上,俊帅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瞧着有些阴郁,眸色更显深幽,但整个人还算冷静,李喵伟轻舒一口气,看来不会被家暴。 “我不管你嫁进赫尔南德家是否出于自愿,但既已成事实,我希望你能尽快适应起婚姻生活,其中,就包括满足丈夫的性欲需要以及尽快为家族诞下子嗣。” “是是是,您说得太有道理了,我会尽快摆正态度的,您瞧,我不是还没成年么,大人总得给我个适应的时间。”看来贵族至少还有一个优点,不管赫尔南德是出于绅士风度,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至少他没有用强,李喵伟在庆幸之余,赶紧示好,并为自己拖延时间。 赫尔南德撇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大门走去。 “啊,大人这就走啦,那您走好,路上小心。”李喵伟本打算殷勤地送一下,可一时想不起来把变身丸药瓶扔哪里去了,只能口头上客气两句。 公爵手刚搭上门把,动作一顿,又走了回来,李喵伟心中一紧,不会因为自己太客气,这人‘兴致’又被吊上来了吧,他只是客气,不是挽留啊,这两者区别很大。 幸好,公爵大人走到床头就停住了。 “那个,您还有事?”李喵伟往被子里缩了一下,赔着小心问道。 “我的姨妈想见见你,明天你提前准备一下,需要什么跟夏尔迪说。” “哦……好。”他姨妈?哪位啊? “还有一件事,你的话一直这么多吗?”他派出去调查消息的人能力也太差了,这么个话篓子竟然报告说内向胆小,性格腼腆,公爵觉得自己都比他腼腆得多。 自己话很多吗?李喵伟歪了歪头,对此表示怀疑。 赫尔南德走后,他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公爵大人的姨妈不就是当今的皇后陛下,唉呀,好紧张啊,见长辈总不能空手上门吧,李喵伟一晚上没睡好,尽琢磨着是买盒蛋糕体面呢,还是拎个咸猪腿比较实惠,也不知道皇后陛下牙口好不好,后来一想,不对啊,皇后陛下应该也是一条人鱼,那要不买几斤新鲜带鱼带去?总不能像他上辈子看望老丈人那样,拎两瓶白酒外加一条骆驼烟吧,唉,真是愁人,就不能提前几天通知他吗,这一时半会儿都来不及准备,公爵大人也太不会办事了,还不如咱月芬懂事呢。 第八章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窗台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赫尔南德公爵府的仆人们一早就开始忙碌起来,夏尔迪管家是个严格而自律的人,作为他的手下,谁都不敢轻忽职守。 老管家起床后,一丝不苟地梳理好头发,又仔细地检查了袖口、领结、裤缝以及皮鞋,务必做到尽善尽美,要知道,作为公爵府的管家,他的形象至关重要,夏尔迪能做到几十年不出差错,正是源于他这种坚持而严谨的作风。 最后佩戴上公爵大人送给他的白金钻石怀表,这是对他多年辛勤工作的表彰,早在布兰奇大人出生前,夏尔迪就已经在公爵府当差了。 他走到窗前,花匠正在院子里修剪枝条,走廊上也传来阵阵细微的洒扫声,管家很满意,一切都在他的领导下,按部就班地严格执行着,多么美好的一天。 不过,当夏尔迪想到那个新来的公爵夫人,上扬的唇角顿时又耷拉下来,明媚的阳光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可爱了。 人鱼一族是一个极其懒散的种族,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水底深处,享用着取之不尽的天然美食,有上天赐予的美貌和生育能力,使得他们不需要经过任何努力和劳作,就可以悠闲地享受生活。 莫坦人类与人鱼一族在同一颗星球上共处了几万年,相依相存,繁衍至今,近二十年来,莫坦战事极少,生活安逸富足,而人鱼也变得越来越令人无法忍受,他们乐意于接纳,而不愿与付出,贪恋于一切美好的事物,却又不懂得珍惜,尤其是人鱼贵族,大多性格娇纵而任性,自私自利,奢靡浮华,可惜的是,大部分的莫坦人依然沉湎于他们的美色之中,不知道醒悟。 夏尔迪习惯性地拉了拉背心,当他要坚持心中某一信念和想法时,就会下意识地为自己鼓劲加油。 好吧,既然那个佐伊艾维斯已经嫁入了公爵府,自然要遵守公爵府的作息时间,睡得晨昏颠倒在这里是绝对不允许的,整个宅邸里,唯一可以特例的,只有公爵大人本人,令老管家欣慰的是,公爵大人很少享受特权。 夏尔迪上楼时看了一下表,其实不看,他也知道现在是早上六点半,这只是个习惯性动作,公爵大人每天七点半准时起床,在此之前,公爵夫人当然应该先起来,这在夏尔迪看来,是理所当然的。 他走到李喵伟卧房门口,停下,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三下一停顿的节奏,开始morning call。 五分钟后,管家生气了,这条黑鱼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即便不愿早起,也该回应自己一声。 “抱歉,夫人,夏尔迪进来了。”如果艾维斯家的人鱼认为这点微末伎俩就想击退夏尔迪,那他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管家推门一看,床上竟然没有人,床铺铺得整整齐齐,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难道夫人昨晚是在公爵大人房里过的夜?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夏尔迪打消了,公爵大人绝不会允许那条人鱼进入自己的卧室。 一个洒扫仆人轻手轻脚地穿过走廊一端,被夏尔迪管家叫住了。 “杰西,你刚才是不是整理过夫人的卧房?” 杰西摇摇头,垂首回复道:“夏尔迪先生,我才刚上来,还没有开始工作。” “那你今天有没有见到过夫人?” “今天吗?还没有。” “那没事了,你去干活吧,动作轻点,不要吵醒公爵大人。”管家小声吩咐道。 夏尔迪猛地想到,艾维斯家的人鱼会不会昨晚一整夜都睡在泳池里,这就说得通为啥他的床铺像没人动过似得,前任公爵夫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晚上会在领地内的瓦茵湖中就寝,为此,公爵大人还特意请人定制了一栋可以沉在水中的小屋,里面配置一应俱全,在她去世后,那屋子就无人使用了,现在可能还在城堡的仓库里。 夏尔迪急急往泳池走,可还是没找到人,他又绕到花园。 “艾伯特,今天早上有没有见过公爵夫人?” 大胡子花匠站在梯子上,笑了笑说:“刚起来时,看到他和他的人鱼仆人在一起游水,后来夫人看见埃德森经过,就上去和埃德森聊天了,现在可能在厨房里吧,有什么事吗,夏尔迪先生?” 厨房?为什么是厨房?管家挥了挥手,没心情回答花匠的问题,厨房不是人鱼最讨厌去的地方之一吗?那里有油烟,有锋利的刀具,无一不是他们所痛恨的。 夏尔迪还未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一道稚嫩的少年音笑着说:“埃德森大叔,你做的煎蛋形状可真漂亮,简直像是,像是艺术品!” “夫人,多谢您的夸奖,这其实很简单。”埃德森谦虚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虚伪。 “我知道煎蛋很简单啊,可是能煎得这么漂亮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如果夫人想学,埃德森可以教你。” “真的,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咦?夏尔迪管家,早上好,你才起床吗?要不要吃早餐,我已经做了一些,可惜没有埃德森大叔做的好吃。”李喵伟一回头,就看见夏尔迪,便微笑着诚意邀请道。 埃德森也停下手里的活,回过身来,跟管家道了声早安。 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份煎蛋、培根、小鱼饼和烤面包片,一看就不是出自埃德森的手,但还勉强过得去,那个叫迪迪的人鱼正坐在餐桌边,一手支着脖子打瞌睡,另一只手上还捏着半块吃剩的小鱼饼。夏尔迪的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李喵伟的那句‘你才起床吗’简直刺中了他的心窝子,管家咬了咬牙,决定明天要提前半小时起床,哼!真是气死人了,夏尔迪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夏尔迪管家怎么啦?”李喵伟敢肯定,自己今天没有得罪他,这不,他们才刚见面不过两分钟。 埃德森摇了摇头,这次连他都不知道夏尔迪先生为何又不高兴了,但无疑和他身边这位新夫人有关,看来,管家第二天的战斗还未开始,就遭遇了挫折。 埃德森觉得管家有点固执了,据他观察,这位新夫人的性格还不错,至少平易近人,对仆人们很友善,不挑剔,也不吝于赞美别人,埃德森一早亲眼见到这位佐伊夫人主动和每一个路上遇见的仆人道早安,这在年轻一代的贵族人鱼当中,是相当少见的,只不过,埃德森也不能确定,这位新夫人的‘好品性’能维持多久。 想到这里,埃德森微微侧首打量了公爵夫人两眼,这位新夫人好像很喜欢笑呢,无论是现在这种专注的微笑还是刚才那种爽朗的大笑,都令人心情愉悦,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埃德森不由弯了弯嘴角,也许,公爵大人这次真的拣到宝了也说不定。 六点半,是仆人们用早餐的时间,所有人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今天的早餐卖相不是很好,当众人得知早餐是公爵夫人亲手做的,每个人眼里都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值得一提的是,夏尔迪管家没有出现,他躲在自己屋里忧伤地吃了一碟杏仁小甜饼,今天天气太不令人满意了。 李喵伟吃完早餐,又回到了泳池里,迪迪沉在水底继续昏昏欲睡,昨天起得早,今天起得更早,迪迪觉得公爵府的生活还不如在艾维斯河里舒坦,不过,小少爷似乎过得还挺惬意,性格也开朗了不少,怪不得人家都说,结了婚的人会有大改变,原来真是如此。 李喵伟把受邀今晚去皇宫的事跟迪迪提了一下,迪迪作为他唯一的贴身近侍,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起初迪迪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精神不是很集中,一听说是去皇宫,立马就兴奋了。 “皇室晚宴吗,还是皇室酒会,又或者是舞会?”他忙不迭声地追问。 呃……这几个有区别吗? “我没有问啊。”李喵伟困惑地抓了抓头发。 “啊呀,少爷,您怎么能不向公爵大人打听清楚呢,不同的场合要搭配不同的服饰和妆容啊,千万不能搞错了!上次艾米丽小姐参加化妆舞会,把面具拿错了,就被那群海洋人鱼嘲笑了好久呢,害得她几个闺蜜都不敢跟她站在一起。” 李喵伟决定忽略妆容这个词,他也不知道谁是艾米丽小姐,但显然,贵族扎堆凑一块就没啥好事,他对于晚上的皇室邀请一下子兴趣顿失,本来想去见见世面,但要让他和一群雌孔雀和雄孔雀挤在一起比谁的尾巴更漂亮,李喵伟真心觉得,那还不如让皇后出宫,咱请她到馆子里撮一顿酸菜鱼火锅来得热闹自在呢。 他无聊地吐了几个泡泡,回道:“公爵大人说他的姨妈想见见我,夏尔迪管家应该清楚。” “唔,那就应该是一次比较私人的家庭聚会了,受邀的成员一般是皇族宗室和皇后这边的亲戚。”说着说着,迪迪又开始荡漾了,“说不定能见到卡修王子哦。” 李喵伟不敢明着问卡修王子是谁,这说不定是个家喻户晓的大名人呢,就好像英国那位帅气的威廉王子,一举一动都受到世人的关注,尽管李喵伟对着包花生的报纸翻来覆去地看,也不觉得他比自己帅,但人家愣是粉丝无数。 “他有什么好的?”他旁敲侧击地问。 “少爷!”迪迪惊呼道,“您不是一直很仰慕卡修王子的吗?他可是被誉为整个莫坦星球最俊美的人!” 哈?虽说迪迪用的是仰慕这个词,但李喵伟总觉得他想表达的真实意思是爱慕,他鸡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来,娘的,一个男人好端端地干嘛要去喜欢另外一个男人,好吧,这种事也许在莫坦星球很正常,但现在,就算那个卡修王子是朵牡丹花,他也不高兴去当那坨滋润鲜花的牛粪。 李喵伟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他认识我?” 迪迪瞬间泄了气,没精打采地说:“不认识,那次他和少爷擦身而过,看都没看少爷一眼,您不是还为此伤心了很久,卡修王子成年后,这几年很少出现在社交场合,听说皇帝陛下让他到军中服役去了,只在皇室的一些家庭聚会上偶尔能见到他,咱们男爵府是肯定没机会受邀请的。” 哦,哦,那还好,李喵伟拍拍胸口,原来只是暗恋,不是旧情人啥的。 第九章 尽管夏尔迪管家有些郁卒,但‘阳’光依然很灿烂,并没有为了配合他的心情,就躲到云层后面,风也不大,花园里的夜光蔷薇一夜间长出了数百朵花苞,传来阵阵幽香,实在是很不错的一天。 按照惯例,这种天气,年轻的公爵大人会在露台上享用他丰盛的早餐,厨房早就做好了准备,管家选了一套蝴蝶蔓草纹图案的骨瓷茶具,沏上领地内采收加工的极品红茶,又对着角度调整了一下餐具的摆放位置,夏尔迪对这种细节总是非常执着。 一切就绪,再过五分钟,公爵大人就会下楼。 但显然,今天是公爵大人特例的一天,红茶重新换上一轮新的,而埃德森也出来询问过一次后,赫尔南德公爵才缓缓下楼,管家示意厨房可以开始了。 公爵大人今天穿了一套军服款的春装,立领,收腰,剪裁合体,虽说不是当季新款,但穿在大人身上,硬是有种不一样的风采,夏尔迪管家的眼眶湿润了,如果老公爵大人还活着,一定会感到非常欣慰的,布兰奇大人从小就是个懂事可爱的孩子,长大了更是出类拔萃。 夏尔迪感动的眼泪还没有干,公爵大人已从暗处走到了亮处,管家的眼睛‘嗖’一下睁大了。 “大,大人,您的脸怎么啦?” 布兰奇赫尔南德心中十分懊恼,他今天早上起来,对着镜子刷牙时就吓了一跳,脸和脖子全都青了,昨晚没太当回事,回房后就直接睡了,没想到那条黑鱼力气还不小,早知道就试一试他所说的什么熟鸡蛋揉一揉的奇怪方法了。 布兰奇下楼前磨蹭了好一会儿,先是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去年的春装,今年流行大翻领,遮不住脖子上的痕迹,至于脸,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让他跟人鱼一样涂脂抹粉,好在脸上还不算太明显。 被夏尔迪这么一问,他有些不自在,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公爵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板着脸回道:“我正要跟你说,我房间里的灯坏了,昨晚起夜时不小心撞在了浴室的门框上,你待会儿找人去修一下。” 公爵大人早上一大半时间都花在研究如何让灯不亮上了,所以说,要面子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 夏尔迪管家年纪尽管大了,但还远没到糊涂的时候,他很识相地没再继续打听下去,撞门框上怎么会两边脸都青了,由于他的识时务,公爵大人也就不必回答,两边都青了是因为出浴室时又撞了一下这么令人抓狂的答案。 管家偷眼看了一下公爵大人的脸,摸了摸鼻子,总觉得那两片青色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公爵大人放松心情,开始享用他美味的早餐,男人不能因为被老婆家暴了就一蹶不振。 露台外隐约传来一阵戏水的声音,布兰奇放下手中的餐刀,挑了挑眉,问:“他已经起来了吗?” 公爵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李喵伟,叫夫人和佐伊都显得太过亲昵,而如果称呼自己妻子姓氏又感觉很奇怪,所以最后说出口的只是一个人称代词,反正夏尔迪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夏尔迪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含含糊糊地回答道:“是的,大人。” 布兰奇思忖片刻,说:“今天皇后陛下想见见他,你到时候准备一下,如果他提出什么特殊要求,只要不太过分的,就答应下来。” “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大人。”管家应道。 公爵大人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这么简单的事,夏尔迪自然能妥善处理,他继续品尝奶香味浓郁的蘑菇烟肉酿番茄。 继水声之后,泳池那边又传来一阵嬉闹声,笑得最开怀的,公爵大人一听就听出是话篓子的声音,由于还未成年,那音色中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纯粹,就像今日天空的颜色,碧蓝如洗,不含一丝杂质,远处还飘着几朵棉花糖般纯净的云彩,太过美好,而不像是真的。 布兰奇赫尔南德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又变得清明起来,他笑了笑,慢慢将叉子递入口中。 “少爷,您说,卡修王子如果今晚也在的话,会不会注意到我们?” “唔……放心吧,就算他不跟我们说话,难道我们就不能主动跟他搭话?” “真的?那可太好了,您说,我是不是可以跟他要个签名,舒亚他们一定会羡慕死我的!” “哈哈,你也真是的……” “……” 公爵大人放下刀叉,用餐巾抹了抹嘴,站起来说:“夏尔迪,领地那边还有些税收的事情要处理,我先走了,下午五点之前会赶回来。” “我知道了,大人。”管家微微弯下腰,回复道。 迪迪对于晚上的皇室家庭聚会一直表现出极高的兴致,作为淡水系人鱼小贵族家庭的近侍,他以前从未有机会参加这么高规格的晚宴,因此自得到消息起,就一直拉着李喵伟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百分之八十的话题都围绕着那个英俊仿若神祗的卡修王子展开,就如同痴迷明星的小女生,弄得李喵伟都有了几分好奇,也想看看这个卡修王子到底有多牛掰,他一直把迪迪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带着几分宠爱,几分无奈,答应迪迪他们若有机会也去会会卡修王子,不管怎么说,自己好歹算是他的表嫂,要个签名的面子总归还有吧。 已经快要升级成大叔的李喵伟,真的很难理解脑残粉的强大执念,其实他真心觉得,不管卡修王子是不是牛掰,他李喵伟都挺牛掰的,竟然能在想到表嫂这个词时,还一脸淡定。 从早晨开始,夏尔迪管家就顶着一张冰块脸在公爵府中穿梭,李喵伟笑得脸都快僵了,也没得到多少回应,他只能躲到泳池里去避风头,李喵伟深深地感觉到,更年期老男人真是太难搞定了,竟然卖萌都不行。 下午,李喵伟溜进厨房,找埃德森套了会儿近乎,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准备出发的时候。 尽管夏尔迪不喜欢艾维斯家的这条黑鱼,但既然是来自皇后陛下的邀请,无论是出于公爵府的礼仪和体面,还是单单站在私人角度,管家都不会去为难自家的新夫人。 公爵大人的姨妈,当今的皇后陛下茜茜利亚,可以说是夏尔迪认同的极少数人鱼之一,她出生高贵,美丽端庄,性情更是无可挑剔,年轻时就是贵族们疯狂角逐的对象,即便是现在,莫坦星球上也很难找出几个能跟皇后陛下媲美的人或人鱼来,老公爵大人去世后,皇后陛下还亲自把布兰奇大人领到自己身边抚养了几年,在大人心中,皇后陛下就等同于是他的母亲。 如果硬要说对皇后陛下有什么不满意的,夏尔迪不禁叹了口气,那么就是她在对三年前那件事的处理上,有失偏颇了,从那以后,公爵大人和皇后陛下的关系就有了一些疏远,不如之前那么亲密无间了。 老管家从暗格抽屉里取了一串钥匙,慢慢下了地下室。 皇室家庭聚会,不要以为会是单纯的亲戚之间的情感交流,皇室宗亲大多娶的都是骄傲的大贵族家庭出身的海洋人鱼,而皇后本身就是稀有的黄金人鱼,她的亲戚各个眼高于顶,不可一世,就算是看在皇后陛下的面子上,公爵大人背地里也被他们取笑过不少次,因为他连续两任妻子出身都很普通,尤其是出了三年前那件事,虽说已尽最大可能进行了隐瞒,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亲戚中还是有极个别人知道内情,因此,这几年若非必要,公爵大人一般很少会在这种场合露面,尽管每次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都诚意十足地款款相邀。 夏尔迪这会儿已经有点同情艾维斯家的黑鱼了,他今晚必定是兴高采烈而去,狼狈扫兴而归,那些人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可能会有所收敛,但私下里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前任公爵夫人在第一次参加完皇室宴请后,就是哭着跑回来的。 若是不提出身,单看相貌的话,这个佐伊艾维斯连前任公爵夫人的一片鱼鳞都比不上,实在是天壤之别。 唉,今天连续两次想起那条叫特蕾莎的海洋人鱼,夏尔迪觉得有些厌烦,自己真是老了,那些个早就不存在的人还去想她干嘛。 既然硬件不过硬,那就只能在软件上多下点功夫了,也免得新夫人事后有理由抱怨说赫尔南德家族亏待了他。 夏尔迪用了三把钥匙,外加密码和指纹,打开了地下保险库的大门。赫尔南德家族是莫坦星球上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存在的历史并不比现在的安托瓦皇族短,越是古老的家族,越是有别人所没有的收藏品,尽管赫尔南德家族人丁一直不怎么兴旺,到了如今这一代,布兰奇大人除了还有一个领地在南奎省的堂叔,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亲戚了,但赫尔南德家族家教森严,历代在继承人选择上也非常慎重,祖辈们有陋习者甚少,因此,家族的财富不仅没有在长久的岁月中消耗殆尽,反而通过一代又一代的苦心积累,越见丰厚。 外面一直有传,说公爵大人是莫坦星球上最富有的贵族之一,这不是毫无道理的胡乱猜测,但大人他自幼承袭家训,很少会在外人面前显摆和炫耀,一直过着比较简朴的生活,唯有的几次也是……打住,打住,夏尔迪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他用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打开灯,一刹那间,满室华光,照得人眼睛几乎都无法睁开。 第十章 夏尔迪管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佐伊艾维斯,半晌才蹦出一句:“你就打算这样去参加皇后陛下的晚宴?”因为太过惊讶,一向正统的管家竟然连尊称都忘了用。 迪迪站在一边泫然欲泣,说:“我劝说了好多次了,少爷就是不肯化妆,不肯染发,也不愿戴发饰。” 听听,李喵伟真想找个脑筋还正常点的人来评评理,少爷,还要化妆,他又不是人妖少爷,就算是妖,那也是鱼妖少爷,难道他染个头发,就能从黑鱼变成红锦鲤了?谁都知道他还是一条黑鱼。 李喵伟见管家带着一大摞盒子来自己房间,便借机扯开话题道:“夏尔迪,你手上拿的那是什么?” 一看李喵伟留意到了自己手上的东西,老管家又得意了,故作矜持道:“咳,也没什么,夫人去见皇后陛下,总得穿戴得像样点,公爵府的人不比那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夏尔迪就找了些家族里有些年头的老首饰出来,大人吩咐了,您可以从中挑选几件合适的佩戴。” 夏尔迪带来的珠宝首饰尽管不是库藏里最好的,但每一件拿出来都有上百年的历史,绝对可以艳惊四座,也算为佐伊艾维斯平凡的出身和长相增添一份光彩,不至于在皇室贵亲的排挤中显得过分窘迫,但真要做到绝地反弹,那是不可能的,有一句话叫做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夏尔迪会如此慷慨,或者说是在公爵大人的授意下,肯让李喵伟选一些赫尔南德家族的家传珠宝,也只是提前弥补一下他即将受伤的心灵罢了,管家心里很有尺度,大人既然发话了,那么这位新夫人就算贪心的全部都要,他也是可以接受的,夏尔迪在挑选珠宝的时候就已经斟酌过了,留了余地。 他打开第一个盒子介绍道:“这条项链是出自著名珠宝设计大师帕托之手,至今已有一百三十年的历史了,它共计由892颗钻石、三颗总重量为63克拉的红色尖晶石以及一颗22克拉的粉钻组成……再来是这枚胸针,当中这颗水滴型蓝宝石有49克拉重,尽管看着不是很大,却是一百年多前的皇室御赐之物,色彩上也最配夫人今天这身礼服……” 夏尔迪的解说才进行了一小段,就被李喵伟摆摆手打断了:“不用不用,这些东西我都有。” 他不等老管家反应过来,就从衣柜抽屉的深处,翻出一个布包来,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露出一个皱皱巴巴的手帕包,夏尔迪正觉得这东西瞧着十分眼熟,李喵伟已经先行打开了,挺得意地说:“看,我有好多,还是新的,哦,差点忘了,这还是公爵府送来的聘礼呢。” 夏尔迪嘴角抽了抽,瞥了一眼那一大堆的‘便宜货’,心想,这条淡水黑鱼还挺会找机会翻旧帐的,这是在讽刺公爵府小气呢。 李喵伟见夏尔迪还欲再说,赶紧正了正脸色道:“夏尔迪管家,我真不需要,我觉得我这样干干净净就挺好的,我是去参加家宴,又不是去跟人拼富或是比美,再说了,你觉得我戴上这些珠宝,就比那些海洋人鱼高贵漂亮了?” 说实话,李喵伟还是挺满意身上这套迪迪为他挑选的礼服,很素静清雅的米白色,两寸宽的襟带从上到下绣有浅金色的玫瑰枝蔓纹、为典雅中添了一抹活色生香的气息,圆弧形的领口和衣摆处都镶有一圈白色的皮草,尽管还是有些女气,却很衬佐伊的长相,他如今这般小模样,即便穿上英姿威武的服装,也只会显得不伦不类,李喵伟对服饰搭配完全不懂,他只是觉得佐伊一头鸦羽似得黑发和圆润白皙的小脸蛋,穿这身衣服就是显得很舒服,要再化妆再染发,反而有点喧宾夺主了。 夏尔迪愣了愣,他完全没想到李喵伟会这么说,看来对方很清楚在晚宴上可能会遇到什么情况,佐伊艾维斯的坚持不像是装出来的,管家张了张嘴,尽管心里非常困惑,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迪迪闷闷不乐地从鞋柜上取了一双小鹿皮的软底靴子过来,伺候李喵伟穿上,主仆俩就跟在夏尔迪身后往楼下走,公爵大人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迪迪见老管家已经走到楼梯拐角口了,偷偷拉了李喵伟一把,轻声埋怨道:“少爷为什么拒绝公爵大人送的古董首饰,那些都好名贵的,留着傍身也可以啊。” 李喵喵看了看离开他们挺远的夏尔迪管家,眼珠子一转,也学着迪迪那样,鬼鬼祟祟道:“我现在都是公爵府的主人了,公爵大人的财富不全都是我的,既然这样,我干嘛还笨得只挑这么几件啊。” 迪迪一听,立刻星星眼地望着他家少爷,少爷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走在前面的夏尔迪管家忽然一个趔趄,差点把脚崴了。 李喵伟窃笑,就知道这个老头耳朵好使着呢。 三人下楼时,公爵大人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一边看书,一边喝茶,也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叫过西罗医生,脸上的青色淡得已看不清了,老管家顿时松了口气,他刚才还在担心此事。 布兰奇听到动静,把书合上,抬起头,李喵伟一身简单低调的装扮令他一怔,他随即瞥向夏尔迪,似乎不太高兴,管家知道大人有所误会了,赶紧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一阵,正在气头上的夏尔迪自然连楼梯口偷听到的那一段也没有落下。 公爵大人表情先是微微错愕,继而又紧蹙眉头,那边走过来的主仆俩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话篓子说话时的眉眼很生动,素净的脸颊上有着天然的红润,不知怎么,布兰奇忽然觉得,自己的新任妻子好像也挺漂亮的。 布兰奇赫尔南德盯着李喵伟看的时候,李喵伟也正好望过来,他很自然地对着公爵微微一笑,招呼道:“大人,您回来啦。”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水波盈盈,神采飞扬,听说黑色包容了所有的色彩,似乎真是这样,布兰奇从里面看到了很多明亮的色彩斑斓的东西,唯独没有算计,公爵大人看了看身边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神色一动,似乎有所了悟。 他站起身,将夏尔迪手中的盒子一个个打开,最后拿了那枚蓝宝石胸针,慢慢走过去递给李喵伟,说:“不管你今后能不能得到我的全部财产,今天先接受这一样吧,毕竟是去皇宫,基本的配饰还是需要的。” 公爵大人说话时的语气不冷不热,看似是调侃,态度却又一本正经,迪迪吓了一跳,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李喵伟只是有点尴尬,他盯着布兰奇手中的胸针看了一会儿,大大方方地接过来,别在了胸口上,心里却在暗暗吐糟,尼玛,他从小到大霉运不断,到镇上买根冰棍,明明数好七分钱的,一路上把钱攥得死紧,等走了几里地,跑到镇上,只剩下六分钱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他身上,就跟抱着颗定时炸弹似得,万一搞丢了,他一个月都要睡不着觉,这东西估计得值个十几二十万呢,说了不要不要,还非给他,这都什么人啊! “好了,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公爵说。 “哦哟,等等,我还有东西没拿。”李喵伟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他‘蹭’一下跳起来,窜进了厨房。 客厅里所有人都呆住了,从来没见过跑得这么快的人鱼。 “埃德森大叔,我来拿咱俩下午准备好的东西。” 埃德森把篮子递给他时非常犹豫,好心劝道:“夫人,这东西送给皇后陛下合适么?宫里什么东西没有,您去参加这种寻常的家族聚会其实什么礼物都不需要送的。” “那怎么行,皇后陛下毕竟是长辈,哪有晚辈第一次去看望长辈空着手去的,我们那儿有句话叫作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我当然知道皇后陛下啥都不缺,可这是我的一份心意啊,好了,我先走了,谢谢你,大叔,回头见。” 李喵伟一出厨房,就被站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公爵大人,你吓死我了,我东西拿好了,可以出发了。” 布兰奇望了望他手中的篮子,没有说话。 第十一章 李喵伟上次见到的那片宫殿式建筑群,果然就是莫坦人类的皇宫,但上次目测的距离与实际相比却有些误差,当时以为就在道路的尽头,其实离得还好远。 莫坦皇宫修建在圣山克尔维特山的谷地,与圣殿和皇家藏书馆连成一片,白翼马车跑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李喵伟烦腻透了这种华而不实的交通工具,虽然公爵府的马车避震性能良好,内部配置也够豪华,可是和一个名义上是他丈夫实则就跟陌生人差不多的男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待就是这么久,就算有迪迪在场,李喵伟也感到浑身不自在。 最主要是这位公爵大人个性沉闷,气场却强大,他一个多小时不说一句话,甚至就连表情都没多大变化,搞得他跟迪迪也只敢小声咬耳朵,生怕吵到对面的老板,他会突然黑化。 马车通过皇宫大门,再经过骑士广场、礼仪大厅,就是皇家宴会厅,但这里一般用来招待臣下以及其他星球的访客,皇室的家庭聚会按照惯例是在皇宫内的小宴会厅举办。 进入门禁森严的皇宫大门后,李喵伟就一直掀着帘子凑在窗口处张望,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得,皇宫的建筑群雄伟壮观,处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这会儿天都暗了,但是在灯光的照射下,一切恍如白昼。 自打迪迪跟他介绍说那些屋梁上都是实打实的黄金和天然宝石,主建筑大圆顶上的那块红色石头是莫坦星球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一块红宝石后,李喵伟瞬间变成了一副贱狗样,就差没吐舌头了。 老天爷,他和月芬去扯结婚证时,给他媳妇买了一枚眼屎大的黄金戒指,就那他还存了好久的钱,这一屋顶一屋顶的黄金,刮下来能打多少戒指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有钱人最遭人恨了! 布兰奇赫尔南德抬了抬眼帘,他观察了一路,这条黑鱼就没安份过,一惊一乍,好像对所有事情都非常感兴趣,脸上的表情也丰富多变,公爵很好奇,艾维斯这个庸碌无知的小贵族家庭,怎么会培养出这么一朵奇葩出来,就好像往地里扔了一粒豌豆种子,长啊长,嘣!结出个大窝瓜来。 送他古董首饰他不要,偏偏盯着皇宫的屋顶流口水,宝石并非越大越值钱,那块红宝石虽大,品级却不高,否则也不会用来装饰屋顶了,这人到底是不识货呢,还是脑子里缺根筋? 莫非……这佐伊艾维斯垂涎的并不是财富,公爵大人念头一转,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皇宫历来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这条人鱼是否正通过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来觊觎一些原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呢?布兰奇明知道这种想法有点偏激,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脸色也渐渐阴郁下来。 他这一生,虽能坐享财富和地位,却有太多的事不尽如人意,以至于对人鱼一族也很难生出正面积极的印象出来。 此时此刻,赫尔南德和李喵伟这对年轻夫夫之间,相距不过几十公分,各自的价值观却天差地别,迥然不同。 终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李喵伟心里‘咯噔’了一下,到底是有些紧张,公爵大人也从一些陈年旧事中回过神来,往窗外看了一眼。 车门打开,皇宫的侍从躬身行礼,然后退到一边静候着,赫尔南德公爵先行下了马车。 “少爷。”迪迪见李喵伟坐着不动,轻声催促道。 “唔,知道了,我们也下去吧。”李喵伟深吸一口气,感觉好多了,不就一屋子鱼么,有啥好怕的,他还在邻乡水库养鱼场干过几个月临时工呢,那近千亩的水库里,少说也有几十万尾鱼,咱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 李喵伟提起篮子下车,这篮子重,他怕迪迪拎不动,其实自己也有些吃力,一只手伸过来,将篮子接了过去,李喵伟瞪着公爵大人随后又伸过来的另一只手,有点发愣。 公爵沉着脸动了动胳膊,示意他快点,李喵伟这才虚虚地搭上去,下了车,他发现公爵这个人尽管为人冷漠,却并不像外界传言得那般不堪,当然,有可能这仅仅只是他遵循贵族的基本修养,即便轻视他,也会表现出应有的绅士风度。 他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了,差不多就是晚宴开始的时间,绝大多数人都已到齐,因此李喵伟指定不能像他期望的那样,不引起任何人注意悄悄溜进宴会厅。 他今天特意学了一些社交和宫廷礼仪,下车后便主动走到公爵身边,俩人身前是灯光璀璨的宴会厅走廊,每隔几米就站着一位宫廷侍从,而迪迪只能绕到边门进入,待在侍者专区,等待宴后主人的召唤。李喵伟站定后挺胸收腹,别别扭扭地挽住公爵大人的胳膊。 “赫尔南德公爵大人和公爵夫人到!”司仪官亮起嗓子唱和。 宴会厅里三五成群地站了许多人,原先还在窃窃私语,巧笑倩兮的皇亲贵戚们一听是赫尔南德夫夫俩到了,彼此间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全都安静下来,听说这次赫尔南德又娶了一个淡水系小贵族,噢,这可怜的家伙,眼光越来越差了。 李喵伟一踏入宴会厅,就立刻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灼热目光,像他这么神经粗大的人都觉得有点吃不消,李喵伟用眼角余光往两边扫了扫,在错愕了一会儿之后,他差点笑出来,尼玛,这就是海洋人鱼啊,根本就是一群愤怒的小鸟嘛,那头发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他们单独看确实美艳妖娆,和佐伊这种小可爱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类型,可当这些人鱼满头珠翠一身华丽地站在一起,就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在大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李喵伟不知道是不是莫坦星球的人看习惯了,反正他不能盯着看,多看一会儿眼睛就发花。 果然还是黑头发最耐看啊,这下李喵伟也不觉得自己长得娘娘腔了,他正在暗自庆幸,就感到手背上被人轻轻戳了一下,公爵大人压低声音不满道:“这时候傻笑什么呢,皇后陛下在看着你。” 这条黑鱼眉毛斜挑,嘴角挂着个古怪且得意的笑容,也不知道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布兰奇尽管嘴里在埋怨,心中却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看来,他没有怯场。 李喵伟赶忙把上扬的嘴角收回来,抬头向前看,一位婀娜妩媚,秀雅华贵的女性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她长着一头浅金色如同海浪一般的长发,冰蓝色的翦水双瞳里波光潋滟,皮肤好似山顶上的初雪,年轻得就像是公爵大人的姐姐。 皇后陛下才是真正的美人啊,比旁边那些‘霓虹彩灯’漂亮多了,李喵伟在狠狠地惊艳了一把之后,收拾心情,上前恭敬地行了一个屈身礼。 “快起来,我的孩子,这是家宴,不用那么拘谨,来,到我身边来。”皇后亲切地招呼道。 李喵伟走过去,皇后倾身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佐伊,你可以像布兰奇那样,叫我姨妈。” 李喵伟脸一下子涨红了,第一次被美女亲,是个男人都知道是啥感觉,皇后陛下却很满意,布兰奇的新婚妻子一看就是个温顺单纯的孩子,这样的性情也许才是布兰奇真正需要的。 赫尔南德公爵此时也走上前来轻轻触吻了一下皇后的面颊,淡淡道:“晚上好,姨妈。”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布兰奇还在怪她,本以为他再婚后,会把以前的事淡忘掉,看来不那么容易。 皇帝陛下暂时还没有过来,他尚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因此晚宴往后推迟了一会儿时间,李喵伟和皇后简单寒暄了几句后,皇后就去迎接其他客人了,李喵伟见公爵大人无意把自己介绍给他的亲戚,就在角落里找了张椅子准备坐下,这时,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人走到公爵身边,开口道:“布兰奇,刚看你进门时把一个菜篮子交给了侍从,怎么,现在皇家厨房的采购生意也归赫尔南德家族管理了?” 公爵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丝毫没有搭理,那男子似乎有些恼怒,还欲再纠缠,被一位中年女性呵斥住了:“雷米,注意你的分寸!” 雷米轻哼一声,咬了咬牙,没有发作,旁边站着的几个人鱼贵族均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那女人满脸歉意地对公爵低语了几句,但对方并没有给与回应,她神情中有些伤感,一回头,就见李喵伟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便友善地笑了笑,但笑容里多少带了几分尴尬,她也有着一头浅金色的秀发,姿容婉约,妍丽端方,应该是皇后那边的亲戚,可能跟公爵大人也有些亲属关系,令李喵伟感到意外的是,高贵的黄金人鱼竟然会对自己示好,看来海洋人鱼中也不乏性格谦和的。 被雷米这么一闹,李喵伟才想起来他把自己带来的礼物给忘了,赶紧走到门口,将篮子从侍从手中拿了回来,那侍从明显松了口气,他莫名其妙接到个篮子,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 “这是什么,佐伊?”皇后正巧看到这一幕,走过来问。 “那个……姨妈。”李喵伟叫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看望您,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擅自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我和埃德森大叔一起做的。” 唉,自己心意尽到了,喜不喜欢就是人家的事了,李喵伟一向很看得开。 “送给我的吗?”皇后惊喜道。 篮子上的花格餐布和保鲜膜被揭开,露出下面一篮子鲜花,皇家亲戚们全都伸长着脖子在观望,离得近的人瞧仔细了,那花并不是普通的花,而是用各色深深浅浅的鱼片卷制而成的,弄得极为精细,花蕊用鱼子和海藻做点缀,花叶则用蔬果代替,满满一篮子,底下铺有厚厚一层碎冰。 但是再精致,这也是一篮子鱼,哪有送尊贵的皇后陛下鱼肉的,人群中有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是一个年少的小人鱼,大人们心里也在乐,但面子上还维持着起码的教养,皇后淡淡地看了那孩子一眼,那孩子连忙把头低下了。 皇后上前轻轻拥抱了李喵伟一下,眼睛里有些湿润,“佐伊,我亲爱的,这是我这几年收到的最好的一份礼物,除了当年皇帝陛下,还没有人亲手为我做礼物。”皇后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接着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嫁给他,就是因为他亲手为我做了一条裙子,做得可丑了,至今我都没敢穿出去,比起你这可差远了,佐伊,谢谢你,我很喜欢!” 皇后叫侍从取来叉子,当场吃了两片,“唔,好吃,这是调过味的吗?” “是啊,事先腌制过,埃德森大叔的手艺很好,我其实没出多少力,呵呵!” 赫尔南德公爵有些无语,用他冰箱里的鱼和他聘用的厨子,来讨好他的姨妈,真是一本万利啊。 贵族们面面相觑,原来皇帝陛下是这么抱得美人归的,当年送了一大堆珠宝首饰给皇后,最后又被退回来的老亲王们心里懊悔不已。 李喵伟心想,果然啊,在强大的厚脸皮面前,任何嘲讽和讥笑都是纸老虎。 第十二章 小人鱼的嗤笑不会无缘无故,如果皇后不表示什么,接下来自会有人借此机会调侃一下新上任的公爵夫人,但之后皇后表现得如此感动且喜欢那篮子鱼肉,皇室贵族们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原先已准备好说词的几个人一脸讪讪的表情。 等皇后走开后,某条黑鱼开始得瑟了,看吧,做人就是要懂得孝顺长辈,皇后陛下都表扬他了,李喵伟看都不去看其他人的反应,自我感觉非常好。 皇帝陛下还没有来,他决定先去上个厕所,放空肚子,待会儿才能好好大吃一顿。 在莫坦星球,公共场合里的洗手间除了有男女性别的划分,还会多分出一间,以此把人类男性和人鱼男性区别开,但李喵伟并不知道,他按照侍从的指引,走到走廊顶端,见前面一条女鱼拐进了一个门,也就跟着进了相邻的另一间。 他正坐在马桶上用力清空存货,外面有人进来,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个。 小便池那边传来一阵衣物的窸窣声,来人一边拉裤链,一边问身边的同伴:“卡修还留在军营里没回来吗?这次外放的时间倒挺长,看来皇帝陛下真的是动怒了,他今天要是到场,布兰奇的脸色就精彩了。”那人似乎有些可惜。 李喵伟一听是他们家的八卦,耳朵‘蹭’一下就竖了起来,便意也给憋回去了。 “你小声点,这里不会有人吧?”另一人比较谨慎。 李喵伟悄悄把腿抬起来。 先前那人蹲下身,随意地张望了两下,不以为然道:“没人,柯恩,不用那么紧张。” 柯恩埋怨道:“你这话别有事没事就提,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被外人知道了,有失皇室体面,莱因司,你没跟你们家人鱼说吧,他们嘴可碎。” “那个,嘿嘿,上次喝醉酒,不小心讲出来了,唉,你别发火啊。”莱因司放软口气,“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家那口子发誓肯定不告诉别人,关系皇家脸面的事,哪可能到处跟人议论,这点轻重我还是懂的,不就跟你一个人说说嘛。” 柯恩不满地嘟囔了几句,拉上裤链,去洗了一下手,他到底也没抵挡住八卦的诱惑,又小声说道:“其实卡修上周就休假回来了,听说皇后陛下特意不让他参加今天的聚会。” “皇后真是照顾布兰奇的心情啊。”莱因司话说得有点酸溜溜。 “切,卡修不就是被她给宠坏的,皇后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溺爱孩子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记得,他小时候跟布兰奇关系挺要好的,比和皇太子殿下还要亲近一些呢。” “啊呀,人是会变的嘛,要我说,男人风流不是错,何况,那个特蕾莎确实迷人,是个男人都会动心的。” “说的也是啊,真是个尤物,诶?你这家伙,那时候不会也伸着脖子在一边眼馋吧。”柯恩调笑起来,他撕了一张纸擦擦手,并不急于出去。 “我?我对特蕾莎那种类型的不感兴趣,我倒觉得布兰奇这次新娶的那个小家伙挺可爱的,那小模样真想捏一把。” “那条淡水黑鱼?哦,还是算了吧,你是好东西吃腻了,才会对那种幼齿型的感兴趣。” 莱因司笑了起来,“嘿嘿,你不觉得那种样子的上起来很带感吗,布兰奇那家伙艳福倒是不浅,娶了一个又一个。” “可惜啊,一个不如一个,前面那个没家世,好歹还漂亮,这个呢非但出身不高,长得也普普通通,你看看他今天那身打扮,以为皇宫是快餐店吗,我们这种人,身份尊贵,娶这样的你就再也别想踏入社交圈了,布兰奇脑子就没清醒过,永远搞不懂妻子和情人差别在哪里,好了,走吧,估计要开宴了。” 李喵伟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想,你们这种人,你们哪种人啊,你们这种站在外面还像个人样,背地里就是一群臭流氓,他一边腹诽,一边把最后那点存货清光,肚子一下子舒爽了,唉,吃多了人类的食物,这两天便秘。 那个特蕾莎是谁呢?公爵大人的前妻吗?看来迪迪想要的卡修王子签名要不到了。 李喵伟起身习惯性地去拉裤子,却拉了个空,才想起来人鱼没穿内裤的习惯,否则变身时会很不方便,所以他们才把袍子做得又长又繁复,可光着屁股在外面晃悠感觉自己就像个暴露狂,尤其走得快点,下面的小鸟蹦跶得特别欢快,真是各种囧。 回到宴会厅时,皇帝陛下已经来了,公爵大人有点不高兴他不讲一声就到处乱跑,但也没说啥,拉着他上前去打了声招呼,皇帝并不像李喵伟想象中那么帅,五官长得都很平常,只是身材魁梧,看上去很有威严。 李喵伟有点好奇,卡修王子没出来,为啥也不见皇太子殿下呢,只见到了一位金发人鱼小公主,才六七岁,跟玩具店里的洋娃娃似得,可爱得不得了,他几次都想上去抱一抱。 几个侍从进来推开正厅的大门,晚宴开始了。 李喵伟看到了那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巨型长桌,餐桌上铺着金线手绣的缎面亚麻桌布,玫瑰台花华丽而浪漫,精致的古董瓷器和锃亮的银餐具被摆放在恰当位置,近百把紫金高背椅排列整齐,长桌两端的主座背后立有大型的金色铸花烛台,墙上装饰著名画,地上铺着羊毛地毯,在水晶吊灯和烛光的映衬下,一切都那么的光彩夺目。 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分坐在长桌两头,由于是家宴,宾客们的座位没有根据爵位高低来排,而是按照长幼顺序依次坐下,但还是采取了相隔离的原则,李喵伟的左边是皇帝的侄子,是个在宫廷里没有任何职位的伯爵,为人比较低调,但他的人鱼妻子是地位仅此于黄金人鱼的紫色人鱼,就坐在他右手边,看人的眼神总带着点自持矜贵的味道。 李喵伟没去理她,那人鱼今天梳了个时髦的宫廷盘发,头发全部拢向脑后,看起来十分优雅,但在李喵伟这个没啥见识的土包子看来,这发型就像是脑袋后面坠着个大圆茄子,茄子的诱惑力显然不如他盘子里的薄切牛肉沙律。 那紫鱼小口品尝了两个生牡蛎,就放下了叉子,她不去找右手边的人闲聊,却来找李喵伟搭讪,之前就一直在打量他,好像对他很感兴趣,可眸色中又带着一丝轻蔑。 “你是叫佐伊吗?我叫莉莉安,是皇帝陛下的侄媳妇,我的公公是刘易斯亲王。”这女人提都没提她丈夫。 “哦,你好,我是佐伊。”李喵伟侧头看看她,继续用餐。 “你对人类的食物很感兴趣吗?还吃那么多,就不怕身材会走形?”莉莉安娇滴滴地摸了一下自己纤细的腰身。 李喵伟停下来想象了一下自己从草鱼变成三文鱼的样子,好像也没多大差别,他随意地点点头,说:“是啊,我就是喜欢吃。” 莉莉安一听,兴趣来了,“听说你们家十分拮据,你和布兰奇结婚后,你父亲是不是得到了许多经济方面的资助。” “这我不清楚啊,公爵就在那边,要不你过去问他一下。”李喵伟动作斯文,速度奇快,不过只说了几句话,就干掉了一碟子沙律,又示意侍者给他拿一份盐烤鲑鱼过来,他这一招还是这两天才学会的。 莉莉安无语了一会儿,不死心,又继续过来搭话,话也说得重了点,“据说你父亲为人不是很大方,我看你今天穿戴得那么素净,是不是他都没给你准备多少嫁妆啊。” 李喵伟之前都有点心不在焉,这回忽然把头抬起来,炯炯有神地看着莉莉安,把她吓了一跳,以为李喵伟要发作。 “你的消息来源太不可信了,何止是不太大方,我跟你说,艾维斯男爵简直是抠门加吝啬。”李喵伟感同身受地猛点头,那小药丸太他妈坑爹了,他今天中午上楼时,一下变鱼尾了,害他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 莉莉安发现不能再说下去了,她有点晕,于是聪明地和右手边的男人聊了几句,缓冲了一下,等李喵伟又扫荡掉半只鲜奶炖鹌鹑,她觉得自己头脑清醒了,又凑了过来。 “你的蓝宝石胸针好漂亮啊,是布兰奇送的吗?” “是啊。” 莉莉安撇撇嘴,果然,“只有这一件吗?我夫家可送了我许多名贵珠宝。”说着,莉莉安把上身往李喵伟这里靠了靠,暗示他看自己脖子上的黄钻项链。 李喵伟瞥她一眼,往旁边移了移,没说话,继续切鹌鹑肉。 莉莉安见对方没多大反应,以为李喵伟是嫌她那颗黄钻太小了,心里不由堵得慌,当年会嫁给塞缪尔那个穷鬼,完全是看在他家族的面子上,没想到这家伙没在皇室挂职也就算了,家里也不如想象中富有,她作为一条高贵的紫色人鱼,婚前追求者众多,只怪自己看走了眼。 但是她再不济,也不能在一条淡水黑鱼面前弱了气势,莉莉安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一根钻石手链和一枚硕大的猫眼石戒指,这两样东西并不是夫家送的,而是她的陪嫁,但这个佐伊肯定不知道,莉莉安把手挪过去一点,晃了晃胳膊。 李喵伟放下刀,叹了口气,又往旁边移了移,莉莉安继续动胳膊,李喵伟忍不住了,好声好气说道:“伯爵夫人,我知道这么多人吃饭,确实有点挤,不如在家里宽敞,但我真的不能再挪地方了,再过去,我就坐你丈夫大腿上了。” “……” 第十三章 李喵伟很快就吃饱了,其他人还在慢条斯理地用着餐,每个人盘子里的东西几乎都没怎么动过,这些贵族显然觉得有许多事比吃饭更重要,甚至在填饱肚子和窥探别人私隐这两件事上,他们也宁可选择后者,前者只会令身材走样,而后者却能带给他们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李喵伟觉得有点无聊,他吃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想找个人聊两句,那个一直呱噪得要死的伯爵夫人却不搭理他了。 李喵伟可以想象这满桌子精美可口的食物,在宴会结束后统统都会被倒掉,真是浪费得令人发指,他摸了摸小肚子,觉得好像还可以再装一点,便叫来侍从再给他拿点草莓蛋饼过来,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要一小块苹果派,那侍从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忽然变成了一个水果塔。 李喵伟其实已经有点撑了,吃甜点时也就不如平时那么专注,此时餐桌上的气氛已变得很活跃,他往嘴里塞一块饼,就左右顾盼一下,视线从餐桌的这一头移到另一头,朝皇后那边张望的时候,就见之前对他笑过的那位金发人鱼也正看着他这个方向,那女子坐在比较顶头的位置,由于离得远,李喵伟一开始以为她看的是自己,但很快发现她关注的是赫尔南德公爵。 这女子很敏感,不一会儿就察觉到了李喵伟的存在,她偏过头,温婉地笑了笑,李喵伟赶紧把嘴里的饼咽下去,也回了个得体的笑容。 等那黄金人鱼把目光收回去,李喵伟又无事可做了,啊,真是好无聊啊!还不如留在家里看八点档的人鱼版偶像剧呢,尽管那电视剧台词之前把他膈应个半死,也好过坐在这里发呆。 布兰奇和塞缪尔伯爵的私交谈不上好,但遇见了也能聊上几句,这人除了有些懒散,并没有其他陋习,他正在和伯爵说上个月出海垂钓的收获,头一抬,就见坐在对面的黄金人鱼族长的小儿子马里恩一脸古怪表情,就好似有只苍蝇刚飞进了他的嘴里,布兰奇身体往后靠了靠,顺着他的视线一看…… 公爵大人有点后悔刚才让侍从收了他的盘子,不然的话,他就可以把脏盘子扣在那条淡水黑鱼的脸上了,佐伊那家伙竟然下巴上粘着一块湿答答的蛋饼,就这么仰面朝天地歪在椅背上睡着了,最可气的是他还张着嘴,布兰奇有理由怀疑那块薄饼是从他嘴里掉出来的。 公爵大人忍了又忍,才没有做出有悖他家教的事情来,果然不能对这个笨蛋寄予太多期望。 “不好意思,塞缪尔,我能不能和你换个位置。” 李喵伟睡得正香,就感到腰眼上一痛,吓得他差点叫出来,幸亏在醒来的一瞬间想起自己还在皇室晚宴上,他连忙坐正身子,装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来,往旁边瞟了瞟,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公爵竟然坐到自己身边来了。 “诶?大人,你怎么跑这里来坐了?”完全没有自觉意识的某人问道。 布兰奇头上青筋直暴,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块沾着唾液的蛋饼从这笨蛋的下巴上掉下来,又顺着礼服的大圆领滑了进去。 “什么东西啊?”李喵伟感觉胸口处一凉,有什么东西落了进去,他条件反射就把衣领拉开往里面看。 礼服是贴肉穿的,布兰奇就挨在他旁边,自然而然就看到了那白嫩嫩的小胸脯和两点粉色的小豆子,他一下子变得非常不自在,明明就是自己的合法妻子,看到了他的身体却有种偷看了别人老婆洗澡的羞臊感,还带了点难以言喻的躁动。 可随即,公爵大人什么绮念也没有了,这笨蛋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想把手伸到礼服里去掏,他一下扑过去,按住了他。 “见鬼,你想干嘛!” 李喵伟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雅观,可总不能让那块蛋饼黏在身上,尤其这么一动弹,那块蛋饼又滑到了肚子上,礼服是收腰款的,他今天又吃多了点,蛋饼到了肚子这里就被卡住了,李喵伟立刻有种粘乎乎凉飕飕的恶心感。 他凑到公爵大人耳边,讪笑道:“嘿嘿,大人,趁现在没人看见,我悄悄把它弄出来。” 谁说没人注意,说不定那个马里恩就还在盯着这里,布兰奇不好意思往对面看,有这么个傻瓜老婆实在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 “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别弄了,等宴会散了再说!”公爵直接命令道。 “……哦,那好吧。” “你可真有本事,吃着饭也能睡着。” “这真不怪我,您昨天临时通知,说皇后陛下想见见我,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这会儿吃饱喝足了,就有点犯困。”李喵伟小心翼翼解释道,这么无聊,打瞌睡不是很正常。 “就这么点小事,你也能紧张成这样?” “不是啊,我是在想应该送皇后陛下什么礼物。” “想了一晚上?” “对啊!” “……”公爵大人斜眼看着李喵伟,鄙视得没话好说。 夫夫俩在这边窃窃私语,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布兰奇那家伙就连吃个饭,都舍不得离开他老婆的身边,俩人还不顾场合,粘粘糊糊地贴在一起,要多腻歪有多腻歪,皇后陛下倒是挺高兴,布兰奇越喜欢佐伊,就越能更快地忘掉第一段婚姻,从阴霾中走出来,对皇室的怨恨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忘。 事实上,布兰奇此刻确实有点心猿意马,在贵族中,他从来算不上是个浪荡的人,这几年偶尔也会涉入风月场所,但次数并不多,刚才看到佐伊的身体,心里忽然有点蠢蠢欲动,好不容易按捺下去了,这家伙又一直凑在他耳朵边说话,那软乎乎的热气一个劲地往他耳孔里钻,这条黑鱼好像没有抹香水的习惯,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水汽,闻上去竟然非常舒服。 布兰奇很矛盾,他身上有些发热,如果不想失态,这会儿就应该离佐伊远点,可他又希望这家伙能继续说下去,在纠结之下,理智顺应了身体的本能,他一点点引导着话题的方向,而李喵伟压根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总算不那么无聊了,尽管俩人好像聊得很没有营养,看来公爵大人也有说废话的时候。 等到晚宴结束,李喵伟早就忘了他肚子上还贴着块草莓蛋饼,他以为可以回家了,没想到还有第二波的活动。 皇室亲友们移到了另外一个厅里聊天喝酒,房间里流淌着悠扬的舞曲,闻着鸡尾酒迷人的甜香,年轻人情绪高涨,抛却了矜持,聚在一起跳沙龙舞,李喵伟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没人来邀请他,当然,他也不会跳。 他有点想不明白,这些人鱼贵族,平时连走个路都娇喘吁吁,跳起舞来却热情似火。 厅外直接连着一座非常豪华的露天泳池,对跳舞不感兴趣的人鱼就泡在里面一边喝酒,一边和人闲谈,话题总是逃不开那几样,投资、珠宝、时尚以及情人。 李喵伟发现哪边的气氛都和自己格格不入,不是没人找他搭话,而是想从他这里套到内幕隐私的人,或是单纯想讥讽一下他的人,很快就发现这条淡水黑鱼的脑电波和他们根本不在同一个波段上,他们击出去的每一掌,都像是落在棉花堆上,绵软无力,最后反倒把自己气个半死。 李喵伟转了一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公爵大人也早就从刚才那场酒醉情热中清醒过来,对自己竟然会被一个毫无姿色的家伙所引诱,感到十分恼火,他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失踪了。 李喵伟决定去找迪迪,和那帮子大贵族的仆人待在一起,这孩子兴许会吃亏,让李喵伟感到庆幸的是,今晚这些人都没怎么为难他,但迪迪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问了侍从近侍厅的所在位置,发现并不远,就没有让人领路,一个人慢慢找了过去,皇宫里的景色非常优美,越走越见雅致,灯光也被调得影影绰绰,极有格调,几对已经订了婚的情侣躲开长辈们的视线,散在花园里幽会,李喵伟不时就会撞到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场面,为了避免惊扰到这一对对的小鸳鸯,他不得不绕着路走,顺便观赏着沿途的景物,走着走着就发觉不对了,那么长时间按说早该到了,既然还没到,那只能说明自己走错路了。 他也搞不清楚眼下走到哪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李喵伟傻站了一会儿,听到自己左手边的女神喷泉那里传来一点声音,便赶紧走了过去。 “请问有人在吗?” 刚才听到的那一丝动静也忽然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李喵伟不死心,想绕到雕塑背后再看一看,这时,从女神像身后走出个浅蓝色头发的人鱼,挡在了他面前,她顺了顺凌乱的长发,脸上隐约有点紧张,李喵伟在宴席上见过她,似乎是某位侯爵夫人。 “是你?”那人鱼显然也认出了李喵伟,她牵了牵嘴角,似笑非笑,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你有什么事吗?” 李喵伟友善地笑了笑,问:“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想去近侍厅找我的仆人,应该是迷路了,您能给我指个路么?” “哦,这样啊。”这女人嗓音娇嗲,说话带着些鼻音,很是缠绵,她也挺客气,回答道:“你已经走过头了,这会儿原路返回的话,路径比较复杂,就怕你会再一次迷路,那边有条小径看见没?”她指了指不远处,接着说道:“你穿过去,往右拐,笔直走就到了,虽然路比较长,但是很好认。” 李喵伟跟人道了谢,往小路上走去。 等他离开后,女神像背后又踱出个男人来,望了望他的背影问:“我没被这家伙看到吧?” “应该是没有。”侯爵夫人瞟了男人一眼,道:“怎么,你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这种事被人发现了总是个麻烦,唉,我说,你干嘛给他乱指路?”男人急忙扯开话题。 “你管我呢,我高兴。” “好好好,既然碍事的人走了,小心肝,我们继续吧。”话还没说完,男人急色的手已经捏住了女人饱满的胸脯,用力搓揉起来,另一只手也圈住她的腰部,想把人鱼往暗处带。 不料,侯爵夫人‘啪’一下打开了情夫的咸猪手,不冷不热道:“还是改天吧,今天我没兴趣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把男人晾在原地,自顾自地离开了。 灯光忽明忽暗地落在她美艳的脸上,现出一片冷厉之色,女人心里暗恨,这个该死的佐伊艾维斯,一副清汤寡水的穷酸样,竟然能引得莱因司色迷迷地看了一个晚上,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第十四章 尽管那位侯爵夫人长得娇艳动人,讲话也挺客气,但李喵伟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隐藏在这条人鱼内心深处的情绪一点都不令人愉快,他甚至隐隐感觉到了一种憎厌。 这并不能说李喵伟是一个情感细腻且敏锐的人,或者说他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人。相反,亲朋好友们对李喵伟的评价往往只有一个字——二,如果硬要再加一个字,那就是很二,当然,无论再加多少程度副词,都改变不了他二货的本质。 李喵伟长了一张聪明帅气的脸,做出来的事却时常会令人大跌眼镜,不熟悉的人,会认为他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低调青年,但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从美好的假象中清醒过来,发现这货实则是个大愚若智的绣花枕头,可当别人已为他总结好了傻货这个评价时,他又会忽然闪现出一串智慧的火花。 对于这样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除了一个二字,我们真的很难找出比之更恰当的形容词来,你永远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好在知子莫若父,李爸曾经对自己儿子有过这么一段描述,大体意思如下,你们不用去绞尽脑汁琢磨他家老大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只要看他做一件事操蛋一件事,后面跟着一地的碎蛋壳就知道了,这孩子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缺心眼。 看吧,多精辟的倒推法,多么睿智的一位老人。 因此,如果是国产原装的李喵伟,他会这么快就洞察到别人对自己的观感的概率很低,改变发生在他来到莫坦星球以后,他发现只要着意关注,总能隐隐约约捕捉到与他接近的人的真实本意,这种感觉很飘渺,并不清晰,就好像阳光曝晒下,从树叶上蒸腾出的水汽,一不留神就忽视了。 李喵伟把这理解为佐伊本身就是个纤细敏感的少年,这样的人性格内向柔弱,不太擅于和人交往,却与生俱来一种像小动物般警觉的本能,对外界的善恶评价完全来自直觉反应,自己承接了佐伊的身体,会凫水,懂得这里的语言,当然,也继承到了他的其他特质。 李喵伟觉得自己要是过多在意周围人的想法,就会活得很累,既然上天赋予了他一次全新的生命,他就应该过得比以前更轻松,更自在,而不是往自己脖子上扣上一副枷锁,都已经嫁给一个男人了,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所以他不会去主动刻意地捕捉这些情绪,更多地选择忽略。 侯爵夫人是不是喜欢自己,李喵伟并不在意,他只是想问路,不是要跟她交朋友,今晚来到皇宫,真正能感受到的善意寥寥无几,不是说所有大贵族都敌视他,多数人的情绪非常隐蔽,或许是淡漠,也有可能尚在犹疑观望之中。 原本就不是一类人,触及到一个全新的不属于自己的圈子,李喵伟认为这很正常,事实上,他所面临的远比他所预想的要乐观得多,别说这些人旁敲侧击的试探他能否全部听懂,即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贵族们自以为强大的攻击行为远远不如他以前在城里打工时遭到的冷言冷语。 不过,也有事情出乎他的意料,比如像指路这件事,他搞不清楚究竟是侯爵夫人故意指错路,还是他刚才在左拐还是右拐上听岔了,总之,他又一次的迷路了。 现在踏入的这个庭院,与宴会厅和舞厅那边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像是出自不同年代的设计大师之手,之前见过的几栋楼应该是同一时期建造的,外墙和立柱的花纹夸张繁琐,花园方正气派,并饰以诸多华丽的雕塑,每栋建筑物顶部均有金色的圆顶,显得富丽雄伟。而这一片的建筑群线条简洁明快,平和而富有内涵,营造出一种温馨典雅的氛围。 李喵伟望了望远处门廊里映射出的灯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退出去,皇宫里的规矩永远比别处要多。 他才转身,从庭院一角走出几名身着侍卫服的男子,看样子像是正巡逻路经此地,为首一人大声呵斥道:“站住!什么人?” 来人话音刚落,已看清了李喵伟的模样,一个穿着礼服的黑发人鱼,侍卫知道今天皇后陛下在小宴会厅招待皇室亲属,这些人鱼贵族里是淡水系人鱼的只有那一位。 侍卫态度缓和了许多,问:“您是赫尔南德公爵夫人?” 李喵伟有些忐忑,他点点头,应道:“是的,我是。” “您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这里属于皇宫内苑,再过去就是寝宫了,不经召唤或通传,不得随意进入。”侍卫语气中尤带着一丝揣度。 李喵伟连忙解释道:“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本打算去近侍厅找我的仆人,因为是初次入宫,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呢,你们能不能带我过去?” 侍卫见多了骄矜傲慢的人鱼贵族,当差时遇到类似情况,他们这些没有爵位的普通侍卫往往立场会很尴尬,像李喵伟这般好脾气的,几乎从未遇到过,他顿时就对这位公爵夫人有了几分好感。 “很抱歉,公爵夫人,我们在值勤时不得擅离职守,要不这样,我叫个没有轮值的同事来领您过去。” 李喵伟闻言,松了口气,忙不迭声应道:“行行,那多谢你了。” 侍卫通过耳麦交代了几句,随后对着李喵伟微微躬身,说:“那人马上就过来,您在这儿稍待片刻,千万不要走开,我们几个还要赶着去换岗,先告辞了。” “你们忙,我一个人没关系。”李喵伟想了想,又补充道:“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跑的。” 那队侍卫离开没两分钟,步道口就缓缓走过来一个人,来得可真够快的,皇家侍卫就是讲究效率,李喵伟边想边朝来人迎了过去。 走得近了,才看清那人的相貌,如果不看身材,李喵伟会以为这是个妖娆的女子,那眉眼精致得仿佛像画出来一般,若是说佐伊的长相有些女气,那么眼前这位就不知该怎么形容了。 李喵伟如今已见惯不怪了,人鱼族男子随便挑哪一个出来演反串,都不会有人置疑他的性别,在莫坦星球,男生女相是一种极为正常的现象,许多人类男子也会选择非常华丽的装扮,甚至是薄施脂粉,这种风尚在上流社会尤为盛行,像赫尔南德公爵这样高大俊帅,男子气十足的长相反倒不是时下追捧的热点。 “你好。”李喵伟微笑着打了声招呼,他闻到这人身上有些酒气,也没有穿侍卫服装,但并不感到奇怪,人家没当班,喝点小酒总是被允许的吧,他对着那张脸愣了一会儿,总觉的有点眼熟。 那人莫名其妙斜他一眼,神情十分不耐,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原本无聊之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 “人鱼?你是……”他停顿了一下,嘴角慢慢勾了起来,说:“你就是布兰奇的新婚妻子?” “是我,请问您是哪位?”李喵伟觉得这个侍卫态度有点奇怪,不像之前几人那么规矩严整,那双蓝色的眸子清湄漂亮,可长在一个男人的脸上,还这么眯缝着看人,总感觉很轻浮,而且他在提起公爵大人时语气过于随便了,会不会是大人的朋友呢? 男子并不回答,而是轻撩了一下金色的长发,指尖微翘着,侧首向天空望去,李喵伟也跟着他一起望,结果啥也没看见,难道是角度不对,他又走到那人身侧,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颗很不起眼的小星星。 “那个……你在看什么?”脖子仰了半天,有点酸,李喵伟干脆直接问道。 “什么!这样你都没有猜出我是谁吗?这不可能!”男子不可思议地叫道,他又抬了抬下巴,示意李喵伟再看清楚点。 “那颗星星有什么特别吗?”李喵伟目光在星星和男子之间徘徊了一下,搞不懂两者间有何联系。 “咳,咳,我是说看我!看我的脸!”男子猛咳了几声,脸涨得通红,布兰奇是不是受刺激过度了,才会娶这么个傻乎乎的家伙回来,他可是被公认为整个莫坦星球最美丽的人,所有人都说自己四十五度角明媚忧郁的神情是世上最美的一道风景,每次只要一做出来,其他人都会用陶醉而迷恋的眼神看着自己,人鱼贵族们甚至会尖叫着晕倒,这条淡水黑鱼非但没姿色,还反应迟钝,要不是自己现在被严格管制着,才不会有那闲工夫和这种小贵族调情,放到以前,他瞟都不会瞟他一眼。 都怪父皇,硬要把他送到军营,虽说是份可有可无的闲差,可那破地方待久了,都快忘了怎么和人调情了,归根结底,还是布兰奇那混蛋太小气了,他们好歹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竟然为了个平民就和自己翻脸,还不依不饶,父皇和母后为了平息他的怒气,只得变相将他看管起来,这他妈跟坐牢有什么分别。 李喵伟郁闷了,这人在干嘛呢,他以为他是董存瑞吗,摆个造型,自己就能猜出他的身份来。 “你不是来为我领路的吗?”是不是弄错对象了,李喵伟心想。 “领路?领什么……啊,我当然是来为您领路的,美丽的公爵夫人,您往这边请。”男子见李喵伟没有被自己引诱,不免有些窝火,口气也干巴巴的,可说到一半他又改变了主意,休假结束他就得返回军营,到时候别说是人鱼,就是鱼鳞,估计也很难再见到一片了,这条黑鱼是不漂亮,可笑容却十分纯粹明净,为他增色不少,一条小猫鱼也是鱼,总好过吃素不是吗。 李喵伟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往人家所指的岔道走去,这侍卫就跟今晚遇到的一些人鱼贵族一样做作,李喵伟对他有点膈应,走路时故意拉开了一点距离,男子却表现得非常热情,身体一个劲地往李喵伟身上贴。 “不好意思,你能不能……” “什么?”说着话,男子又在他手臂上轻抚了一下,李喵伟没意识到这是揩油,就觉得不太舒服。 “……没事。”算了,忍一忍就到了。 李喵伟任由那人说着一些空泛而没有正行的话,俩人走出几十米,经过一片小树林时,男子忽然推着他就往树林里钻。 李喵伟挣扎起来,“嘿,你要干嘛?放手!” “小美人,别这么快急着回去,看,今晚的星空多美,就像是你璀璨的黑色鱼鳞,连我都深深地沉醉在你深情的眼眸之中,在这浪漫的一刻,你不觉得我们该做些更有情趣的事情吗?”男子不认为自己的魅力已经消失了,之前一定是这条小黑鱼害羞了,玩些欲擒故纵的小手段,哦,这种小把戏他可见多了,储藏室里就收着一箱子人鱼们为了引起他注意而‘不小心’遗落的小物件。 这家伙是不是脑残了,欠抽啊,李喵伟起先不当回事,都是男人也没啥好怕的,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高估了佐伊的小力气,也没见这恶心的家伙使多大劲,他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推搡了没两下,脚下一绊,就被人顺势摁在了草地上,李喵伟想抬脚踹人,可两条腿被沉重繁复的礼服下摆给裹住了,倒地时没有第一时间反击成功,等男人身体一压上来,几乎动弹不得。 男子一手攥住他两只手腕,压在头顶,另一只手急切地去掀李喵伟的裙摆,掌心先是贴在他光滑的小腿上摩挲了几下,再一点点打着圈子往裙裾里深入,他可能觉得这样偷情很刺激,得意地低声笑了起来。 “小甜心,你可真热情。” 李喵伟这下真是被恶心到了,他没想到在皇宫里还会遇上明着耍流氓的,尼玛,他礼服里啥也没穿,再上去就要夜空遛鸟了,他心想,这时候大喊非礼会不会很没面子。 布兰奇赌气和关系要好的几个朋友打了一会儿牌,心里还是放心不下那个不懂规矩的家伙,留他一个人在外面没问题吧,别又闹出什么乱子来,心里惦记着事,牌就打得不顺,连输了好几把,干脆不玩了。 公爵从休息室出来,在几个人多的地方转了两圈,没有找到自己老婆,倒是见到莱因司侯爵家的人鱼正看着自己,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布兰奇走过去,问:“露娜,你有没有见到佐伊?” 蓝发人鱼露娜向两边张望了一下,神神秘秘地把布兰奇叫到了大厅的角落里,小声说:“刚才我在花园里散步,遇到了佐伊,他说要去近侍厅找人,向我打听路,我就跟他说了,等他走后,我有点不放心,怕他会迷路,就想追上去看看,没想到却看见他往寝宫方向去了。你说这会儿,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都在侧厅陪着黄金人鱼族长喝茶聊天,皇太子殿下也不在宫里,佐伊去寝宫干什么?” 布兰奇一听这话,脸色巨变。 第十五章 李喵伟躲过直冲他而来的带着酒气的臭嘴,身体拼命挣扎,那流氓却以为李喵伟在挑逗他,更兴奋了,吃吃笑着就去啃他脖子,舌尖在皮肤上蠕动的感觉,就好像鼻涕虫在上面爬过,李喵伟呕得差点把穿越前吃过的饭都吐出来,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么亲,感觉糟糕透顶,还不如被月芬家里养的那头公牛舔两口呢。 礼服被越掀越上,已经快到大腿根了,两条光裸的长腿在地上蹭来蹭去,隐隐地刺痛,应该是刮破皮了,可这会儿李喵伟根本顾不上这些,尼玛这家伙就跟头猪一样,死沉死沉,压得他都快断气了。 他侧着头,看见离他脸颊不过半米,就有一圈固定树根用的石头,可他却没办法把手伸过去抓,真是急死,要不色诱一下?让这QJ犯疏于防范,总比大喊救命,把人招来参观他这幅挫样要好。 金发男子呼吸急促地放开了李喵伟的脖子,将他的礼服急吼吼地往腰上推,正在这时,下肢忽然传来一种熟悉的紧绷感,李喵伟几乎喜极而泣,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激艾维斯男爵的劣质小药丸,他不是怕遛鸟,遛鸟对个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完全不会造成心理阴影,但被掏了鸟蛋,还要被人捅鸟窝,那就不美好了。 如他所期望的,不出几秒钟,两条白皙纤秀的腿一下子变成了泛着宝石光泽的黑色鱼尾。 男子看见这忽然出现的鱼尾也愣了一下,但这显然不影响他办事的心情,非但如此,看见鱼尾后,他反而更兴奋了。 “哦,小蜜糖,你喜欢这么玩吗?果然,人鱼还是要用本体做起来才舒爽啊!别心急啊,本王子今晚一定会好好满足你的。” 王子?李喵伟念头一闪而过,冲口而出道:“你就是卡修王子?” “哈哈哈哈~就知道你前面都是装的,在莫坦星球,有谁会不认识本王子呢?不过没关系,本王子很喜欢这种小情调。”卡修大方地说道,他心情极度愉悦,觉得这条小黑鱼其实还蛮可爱的,而且这种强制的小手段真的会带来更多的激情。 鱼尾出现后,卡修不退反进的态度令李喵伟隐约有点不安,按说这鱼身总不比人身方便吧,很快,李喵伟就知道自己打错算盘了,人鱼的身体果然就像佐伊的大哥帕西亚讲的那样,非常敏感,自己明明很讨厌卡修在他尾巴上摸来摸去的举动,但身体传达到的感觉却并不坏,这真他妈的坑爹啊。 事实也正是这样,人鱼们为了追求更强烈的性刺激,很多情况下会选择用鱼身来做爱,而且用本体来行事,还有更深一层次的意思。 王子把李喵伟的礼服堆到胸口处,捉着他两只手,弯下身去亲吻他的肚脐,那里是人鱼的敏感点之一,可随之而来的感觉并不美妙,卡修的身体一下僵住了,他慢慢抬起手,从自己嘴上揭下一块黏糊糊湿答答的东西来,盯着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放到鼻尖上闻了闻,最后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不可思议地大叫道:“为什么你的肚子上会贴着一块蛋饼?” 李喵伟才不会解释为毛他肚子上会有块蛋饼呢,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卡修松开手,不停地擦嘴,还呸了好几下,李喵伟伸手抓过一块石头就往王子头上砸去。 “尼玛,老子肚子上就是躺着碗炸酱面也不干你的事!” 砸了一下,卡修竟然没晕,还瞪着眼断断续续地问:“为……什……么?”他似乎无法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人会感受不到自己的迷人魅力。 啧!这小力气,李喵伟又挥着膀子连砸了两下,卡修王子这才‘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个鸟蛋啊!老子忍你这个死娘娘腔很久了!” 李喵伟扔掉石头,拍了拍手,卡修倒的不是地方,正好趴在他身上,头还埋在他胸口,李喵伟奋力推了好几下,都没有把这头死猪从自己身上顶出去,之前走了那么多路,现在又折腾了这么久,今天一天积攒下来的体力都花光了,李喵伟精疲力尽地瘫在地上,决定休息一会儿再试,他没打算叫人来,这事显然不是啥光彩体面的事,尤其在得知这个臭流氓的身份以后,他现在真是无比唾弃那些人鱼的眼光。 不过有件事比较愁人啊,鱼尾怎么办?装变身丸的小包落在了迪迪那里,他因为一开始提了个篮子,小包就顺手交给迪迪了,后面又忘了要回来。 布兰奇压着心里头的怒火,一路冲到寝宫,路上他不停地劝说自己,这只是个误会,那条黑鱼第一次来皇宫,他应该不知道卡修在宫里,那家伙有可能只是迷路了。 可尽管如此,布兰奇身体还是僵硬得厉害,胸口处就像压了块巨石,每喘一口气身体里都隐隐作痛,特蕾莎死前的那一幕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布兰奇的眼底渐渐被血色所浸染,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他到底哪里做错了?自己生命中的每一个人鱼最后都会弃他而去。 他推开几个企图阻拦他的侍卫,冲进了卡修的卧室,休息室和大床上都没有人,越是看不见人,布兰奇心中越是愤怒,他手不停地发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脑子里更是癔想连篇,好像每一个人都躲在角落里取笑他的滑稽与无能。 侍卫们也很为难,他们不敢对赫尔南德公爵怎么样,只能把队长叫了来,侍卫队长是授过爵位的贵族,跟公爵大人交流起来可能会更容易一些。 “公爵大人,请您稍微冷静一些,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侍卫队长伸手拦住布兰奇,他也很头疼,类似情况三年前发生过一次,当时赫尔南德公爵独自闯入皇宫,扬言要跟卡修王子决斗以定生死,这场强弱悬殊的较量根本不可能会有第二种结果,再说了,这在法律上也不容许,卡修王子尽管做错了事,可他的身份注定他不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何况,通奸这种事原本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不能说过错都在王子身上。 这次不知道王子殿下又闯了什么祸,惹得公爵大人如此生气,卡修王子也真是的,就不能别去招惹他表哥吗。 布兰奇回身一拳砸在门上,把门板砸了一条裂缝,自己指节上也流血了,但发泄过后,他情绪确实稳定了一点。 “卡修在哪里?”他冷声问。 侍卫队长看看今晚当差的几个人,有人回答道:“卡修王子不在寝宫,他刚才出去了。” 布兰奇咬了咬牙,哽着声又问:“你们……你们有没有人见过我夫人,他是黑色人鱼。” 其他人不了解内情,倒没那么快联想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唯有侍卫队长心里暗暗叫糟,怎么又是这档子破事,卡修王子就不能长点出息,那么多人鱼,每次都触到公爵大人的霉头,这下子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又要为难了。 “您是说您夫人吗?”有个侍卫回答道:“我们几个刚才见过,就在庭院的入口处。” 那侍卫把前面见过李喵伟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布兰奇逐渐冷静下来,看来确实是自己误会了。 “那之后呢?”他问:“你们谁把他带去近侍厅了。”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人站出来解释道:“没有人,昆廷传话给我,等我过来,这里已经没人了,我以为公爵夫人自己过去了。” “如果只是要找您夫人的话,那很容易解决。”侍卫队长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昆廷,你联系一下近侍厅,看看公爵夫人是不是已经到那里了,公爵大人,来,您先出去,您也不希望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去惊动两位陛下吧,要知道大人这样,我们也很为难。” “抱歉,麻烦你们了。”布兰奇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 等到证实了新任的公爵夫人并没有去过近侍厅后,侍卫队长答应说他马上就去查看一下寝宫周边的监控录像,布兰奇一肚子怨气,那个笨蛋又跑到哪里去了?但只要不是他刚开始猜测的那种丑事,赫尔南德公爵觉得什么结果他都可以接受。 布兰奇才走出庭院,就依稀听到点不寻常的动静,他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又没声音了,判断了一下大致方位后,布兰奇拐进了边上的岔道,途径一片小树林时,原本已经走过头了,可不知为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自己,他又退了回来,扒开面前几丛浓密的紫荆花枝,刚想钻进去,眼前震撼人心的一幕就令他呆立当场。 他的妻子,他新婚才几天的妻子,那个借口自己还未成年碰都不让他碰一下的人鱼少年,此时此刻正半裸着身子躺在地上,树枝在路灯的照射下,光影陆离地落在他的胸口上,像是少年白皙肉体里蔓生出的花朵,充满罪孽,却又平添了无尽的诱惑,那皎洁纤细的身体就这么明晃晃地刺着他的眼睛,布兰奇感到眼眶一阵发热。 最主要的,佐伊在偷情时还是鱼身,和特蕾莎一样,用的是本体,身上那个男人把脸埋在他胸口上,半天都舍不得挪动一下,一头标志性的金发令布兰奇气血翻涌,仇恨瞬间就蒙蔽了他的心智,杀了他们,杀了这对奸夫银夫,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你不是一直都想这么做的吗?他们让你生不如死,让你这么痛苦,让你几年都抬不起头来,你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快去杀了他们,快去,马上,就趁现在…… “公爵大人,您怎么啦?”侍卫队长带着两个人跟上来,远远就见赫尔南德公爵站在那里半天不动一下,便好奇地问道:“找到您夫人了吗?” 布兰奇回过神,低声说道:“你们不要过来。” 布兰奇没有把头转过去,侍卫队长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声音也不大,慢慢的,一字一顿,显得非常冷静,可队长愣是感觉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森寒之气,后背上顿时凉飕飕的,他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唾沫,带着两个手下,静静地退了出去。 李喵伟听到说话声,用力歪着脑袋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昏暗的树丛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幽幽地问道:“佐伊,你在干什么?” 李喵伟正窝了一肚子火,尼玛贵族没一个是好东西,来帮忙也不知道早点来,害他费了半天劲,他自认为很牛掰地甩了一下脑袋,说:“嗯哼,干什么?没看见吗?我刚干掉一个白痴,听说还是你们家亲戚!” “……” “队长。”昆廷回头看看,问道:“我们现在就去监控室吗?不叫上公爵大人了?” 侍卫队长蹙着眉,沉吟了片刻,回答道:“我自己过去,你们就不用跟着一起去了。”看来必须立刻通知两位陛下,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啊。 第十六章 “诶?抱我回去?这个……”李喵伟咧了咧嘴,对于公爵大人的提议有点不太乐意,那情景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挺奇怪。 将卡修粗鲁地丢到一边后,布兰奇扶佐伊起身,面前这白乎乎尚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身板,这会儿再看,一点都不觉得妖艳罪孽了,反而有种孩子般的童稚之气,如同这世上所有纯洁的东西一样美好。 可佐伊随即做出的动作又令公爵大人极不痛快,他把翻卷到胸口上的礼服随手往下扯了两下,还有一多半都堆积在腰部没有拉好,就随它去了,那边说话边拉衣服的劲头就好像他一点都不在乎在别人面前裸露身体,尽管这个别人正是自己,布兰奇心里还是感到很不舒服。 一分钟前这家伙还几近全裸地躺在别的男人身下,现在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到这儿,布兰奇胸中才压下去的怒火又翻腾起来,他明知道佐伊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但就是很难控制住这突生出的暴虐情绪。 他蓦地放开手,站起来沉声训斥道:“你能不能把衣服打理好,就因为你随随便便,不知检点,才会有人来招惹你!” 李喵伟闻言一怔,愣愣地看了公爵大人一眼,垂下头乖乖地一点一点把衣服拉好,及腰的黑发覆在他背上,显得那身子骨越发的单薄纤秀,这条小黑鱼低眉顺眼的姿态看上去既委屈又可怜。 布兰奇迁怒的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佐伊没有对不起他,他甚至在找不到外援的情况下尽力保全了自身的清白,这会儿他也不可能不难受,只不过在他面前硬撑着罢了,自己这话说得过分了,布兰奇想再说句缓和气氛的软话,却又拉不下面子,只能烦躁地背过身去连扒了好几下头发。 公爵大人由于自责,没有看到李喵伟在他背后翻白眼,竖中指的鄙视样子。 卡修像头死猪一样躺在地上,额角上肿起老大一块,布兰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口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好几年,把自己梗个半死的心气莫名就消散了一半,心情也好了几分,他干咳了两声,侧过身子硬梆梆道:“你确定不要我抱?那就自己爬回去吧,我走了。”说完,作势往树林外走。 “唉——”李喵伟赶紧叫住他,尼玛,这么远的路,爬回去就剩鱼骨头了,他好声好气打着商量,“大人,嘿嘿,除了抱咱还可以背嘛!” 布兰奇也不说反对,他一声不吭走过来把李喵伟甩到背后,然后才说:“怎么样?觉得舒服我就这么把你弄回去。” 我擦!这家伙故意的,李喵伟很囧地吊在公爵大人的脖子上,觉得自己就像过年时家里晾在房檐下面的一条大咸鱼。 茜茜利亚皇后陛下的贴身女官碧翠西夫人接到侍卫队长打来的紧急电话,她不动声色地回到侧厅,面带微笑地附在皇后耳边轻语了几声,皇后点了点头,接着跟黄金人鱼族长谈笑风生,十分钟后才微露疲态地打了个呵欠,黄金人鱼族长拿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说:“哟,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皇后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说:“堂兄,我也不强留你了,这不,年纪一上去,精神头越来越不行了,用过晚餐才这么会儿功夫,就有些困乏了,比不上外面那些年轻人啊!” “皇后陛下说到哪里去了,您依然是那么的美丽优雅,尤胜于您当年大婚时,不信您可以问问皇帝陛下。” 卢克安托瓦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双方又客套了几句,皇帝夫妇俩亲自将黄金人鱼族长送了出去,然后安托瓦皇帝才脸色一肃,问:“茜茜利亚,出什么事了?” “亲爱的。”皇后陛下目露愁色,紧紧抓住自己丈夫的手说:“刚才侍卫队长打来电话,我们的孩子卡修又闯祸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可能……可能和布兰奇的新婚妻子佐伊有关。” “这个孽子!”皇帝气得火冒三丈,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让他们省点心,才回来休假几天又故态复萌,他连忙安慰妻子,说:“别急,茜茜利亚,我们先回去,也许事情并不如想象的糟糕。” 夫妇俩没有再同其他人打招呼,而是从后门悄悄地退了场,门口已有小车在等着,车子刚刚开出几百米,前方步道边有个高大的身影正迎面走来,手中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停车!”坐在前排的碧翠西女官最先看清,叫司机停了下来,回禀道:“陛下,是赫尔南德公爵。” 安托瓦皇帝赶紧扶着心急火燎的爱妻下车,皇后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 “布兰奇!” 还未走近,她已看清,外甥手中抱的正是他的新婚妻子佐伊,礼服下摆处露出一小截黑色鱼尾,只是这孩子的脸却被罩在布兰奇的外套里,并没有露在外面,茜茜利亚心里一沉,她不光担心儿子卡修,也害怕佐伊会出事,这个外甥在自己身边养了六七年,跟儿子也没多大分别了,三年前特蕾莎的事情一出,布兰奇就跟发了疯似得,几个人都制不住他,之后又消沉了很久,和皇室的关系也疏远了,若是佐伊再出事,赫尔南德家族和皇室的心结就愈发难解,这样的话,不光是私人感情受损,布兰奇手中握有不小的兵力,对莫坦星球的局势也有很大影响。 皇帝站在布兰奇身前,阻住了他的去路,关切地问道:“佐伊他没事吧?” 布兰奇脸色沉郁,静默了片刻,才点头冷声道:“多谢陛下关心,佐伊并没有出大事,只是受了严重惊吓,这会儿不愿意见人。” 皇帝暗暗松了口气,心里直叫万幸。 皇后上前一步,伸手想去触碰李喵伟,布兰奇飞快地往边上退了一步,侧身避开了,茜茜利亚面带忧容,柔声道:“布兰奇别这样,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佐伊,我只是想给他治疗一下,他或许会觉得舒服点。” “不用了,姨妈。” 布兰奇直接回绝了,但皇后还是稍感安慰,至少外甥还称呼自己为姨妈,不至于双方关系恶化到难以弥补的境地。 “亲爱的,把你的匕首给我。”皇后回身对丈夫说。 “茜茜利亚,你要匕首干嘛?”皇帝抓着腰间的装饰匕首有些犹豫。 “给我!”这次皇后的语气很强硬,把手伸到皇帝面前,一向有点妻管严的皇帝陛下只能乖乖把匕首交出去。 当所有人都不明白皇后陛下的意图时,皇后一挥手,割下了自己的一束金发。 “陛下!”女官惊叫道。 贵族人鱼的头发具有魔法加持力,不仅如此,他们的头发生长非常缓慢,尤其在成年后,几乎就停止生长了,剔除人鱼天性爱美的因素,头发对于人鱼来说,也是极其宝贵的东西,而皇后陛下竟然将自己爱若生命的头发给割了下来,在场的人全都大吃一惊。 “茜茜利亚,你到底要干什么?”皇帝满脸怒容。 皇后没去理会丈夫的质问,而是将那束头发递给了自己外甥,解释道:“布兰奇,回去后把我的头发烧成灰,让佐伊吃下去,这会令他好受些,等他成年后,魔法的感应力也会比其他淡水系人鱼要强些。” “姨妈,您真的不必如此,卡修是成年人了,他始终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一直由您来为他善后,他闯的祸可不光是三年前那件事,只是其他人不敢和他计较罢了,您和皇帝陛下应该都很清楚。”布兰奇摇头拒绝接受那束头发。 “布兰奇,拜托了,算姨妈求你。” 双方僵持了许久,布兰奇实在不忍心去看皇后脸上的哀恳之情,他接过头发,低声说:“好吧,姨妈,这是最后一次,若还有下次,我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卡修,即便他是黄金人鱼,即便莫坦的法律对贵族人鱼有一定的豁免权。” 安托瓦皇帝和茜茜利亚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们当然最清楚卡修闹出的那些乱七八糟事情,有些事底下人都不好意思跟他们禀报,明明小时候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怎么长大了会变成这样呢,看来是要想办法解决一下了。 皇帝一行人慌里慌张地赶回去看儿子,他们甚至都不敢向布兰奇打听一下卡修眼下怎么样了,但既然佐伊没事,卡修也顶多受点皮肉之苦。 公爵大人晃了晃胳膊说:“他们走了,你可以把脸露出来了,真是什么毛病,我是你丈夫,我抱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李喵伟躲在衣服里瓮声瓮气道:“大人,我受了非常严重的惊吓,上马车以前我都不想见人。” 布兰奇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能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李喵伟想了想,又问:“卡修那臭流氓也是黄金人鱼吗?” “你是笨蛋吗?你没见他留着金色长发。” “我以为他是为了耍帅把妹才留长发的。” 公爵大人没听懂什么叫把妹,也没细想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卡修是黄金人鱼,他情绪比较低落,闷头走了一段路,才轻声问:“你不觉得卡修长得非常俊美吗?”卡修的容貌几乎可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贵族内眷中,特蕾莎并不是特例,她只是比较蠢…… 布兰奇不禁又回忆起了他一直希望能忘掉的某些片段,神情有些恍惚。 李喵伟动了动身体,很实成地回答道:“嗯,他长得有点像皇后陛下,五官确实很漂亮。” 布兰奇回过神,一听这话,真心郁闷了,这丑家伙知不知道避嫌啊,在自己丈夫面前夸别的男人长得漂亮,善意的谎言都不会说,真是太不讨人喜欢了。 李喵伟紧接着又道:“如果他是女性人鱼,那确实很完美,但可惜,卡修是个男人,长成那样就真是个悲剧了。” 布兰奇不明白为什么男人长成那样就是悲剧,但这显然不是一句好话,他高兴起来,等着佐伊再往下说,结果那条黑鱼竟然没声音了。 布兰奇又颠了一下手臂,不满地嘟哝道:“怎么挺得跟条死鱼似得。”哪有公主抱脖子都不搂一下,就这么直板板躺着的。 李喵伟翘了一下尾鳍,证明自己还很鲜活。 第十七章 夫夫俩刚到停车场,李喵伟就悲催地发现他的霉运还没走完,公爵大人送的蓝宝石胸针不见了,他一想到那小东西可能值个十几二十万呢,头皮就炸开了,果然,他就是个天生破财命,这可不是小时候买冰棍少了一分钱,也不是包工头欠他们的几千块钱工资,就连那次出车祸,他们家也才赔了五万六,几十万李喵伟这辈子都没见过,于是吵着闹着要回去找。 虽说那胸针是家传的古董首饰,布兰奇也没太放在心上,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心里正烦着呢,哪里会为了枚胸针特意跑回去,现在布兰奇是一点都不想见到任何一位皇室成员。 “不用去了,那个首饰背面刻有公爵府的族徽,捡到的人自然会上交。”他把老婆塞进马车里,跟着也想上车。 “不行,万一有人见财起意给私吞了呢。”李喵伟堵在车门口,想来想去不放心,今天若是不把胸针找回来,他这一晚上就折腾吧,“大人,您要是嫌麻烦的话,就在这里等着,我待会儿自己去。” 公爵真心被他烦死,想说你以为皇宫里的侍卫都像你这么没见识呢,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这条小黑鱼今晚也够可怜的了,自己还是别跟他计较了,布兰奇只得怒气冲冲地又返回皇宫。 李喵伟满意了,他把身上披的衣服扔到一边,被个男人热烘烘地捂了一路,真是各种别扭,人鱼的体温天生偏低,身体又很敏感,无论是舒服还是难受,外界的刺激通过皮肤传递到大脑皮层中的感觉都会比普通人类放大好几倍。 好在马车停靠在光线幽暗处,他脸上的些许不自在,也没人注意到。 李喵伟刚想用手撑着坐坐好,旁边立刻有人挨过来扶他,他这才发觉马车上早已坐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奇道:“迪迪?你怎么自己过来了?谁通知你的?”他正想叫车夫去近侍厅叫回迪迪,没想到这孩子自个先到了。 迪迪扶李喵伟坐好,闷闷地解释道:“少爷,您没事吧?我在近侍厅听说皇宫的侍卫在找您,生怕出什么意外,又不敢随便乱闯,只好先回到马车上等着了,您怎么是给公爵大人抱回来的?” 迪迪的声音听着有些没精打采,李喵伟没在意,他以为迪迪是在担心他,便轻描淡写道:“我能出什么事,还不是晚宴结束后,去找你的时候变身丸失灵了,这破玩意儿!迪迪,再拿一颗给我,唉,你前面干嘛不到我这里来,我看其他贵族的仆人都有过来的。” 自由活动时间,规矩就不是限定得很严,况且娇滴滴的贵族人鱼们总有这样那样的需要,仆人不在身边会很不方便,所以皇宫里除了比较正式的场合,一般情况下允许贵族们把近侍带在身边服侍。 迪迪没说话,低头在包里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少爷,我们再去买瓶好点的变身丸吧,我这两天也是频频出状况。” “这样啊,也好。”李喵伟随口应道,他这人糊里糊涂的,对许多事都不太上心,不过今天这事闹得就有点尴尬了,这坑爹货是该换换了。 李喵伟现在就怕迪迪会向他打听那个人渣王子,进宫前这孩子可一直惦记着要签名的事,这会儿迪迪好似情绪不高,一直没问,他不禁松了口气。 俩人正说着话,公爵大人就回来了,上车时还在讲电话,“嗯,你叫他现在就到家里来……我没事,回来再说吧,就这样。”短短两句,便掐了电话,吩咐车夫可以动身了。 李喵伟急了,把药丸往嘴里一塞,便问:“大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临时有事?算了,还是放我下去自己找吧。” 公爵大人板着脸不说话,没好气地把个东西扔了过来,李喵伟伸手一接,正是那枚蓝宝石胸针,他立刻高兴了,笑嘻嘻地说:“咦?这么快就找到啦,大人真有本事!” 真是个财迷,小里小气,为了枚破胸针就跟他说好话,难道找不到胸针,他就没本事了,布兰奇对这个新娶回来的小妻子诸多不满意,一连斜了他好几个冷眼,但愣是没说这胸针是宫廷侍卫送出来的。 马车里光线很弱,李喵伟自然没看到公爵大人免费赠送的大白眼,就算看到了,他也不在乎,他把那枚令他提心吊胆的古董胸针包在脏兮兮的礼服里仔细擦干净,又递了回去。 “干什么?”布兰奇奇怪地问。 “这东西实在不适合我,现在也不需要了,还是还给大人吧,假如以后要用,我再向您借。”这烫手的山芋李喵伟急于送回去,夏尔迪管家说这是一百多年前的皇室御赐之物,一听就很牛掰,那么大块蓝宝石,跟聘礼中那些小小黄豆样的完全不能比,要是弄丢了,公爵大人肯定没事,他就说不准了,尤其他这个会惹事破财的特质,都死过一次换了个身体,没想到还是打包带过来了。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要回来。”布兰奇脸一下子黑了,这家伙什么意思,明明就是个贪财的货,连皇宫屋顶上的那点黄金都能让他流口水,竟然几次三番地拒绝自己送的珠宝,布兰奇知道佐伊嫁给他并非出于自愿,但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表现得这么抗拒。 “那要不我待会儿交给夏尔迪管家保管。”李喵伟始终笑眯眯的,语气却很坚持。 “随便你!”布兰奇也火了,爱要不要,有本事以后什么都别管他要。 解决了问题,李喵伟一身轻松地坐回去,肩膀不小心撞在了迪迪的手臂上,只是轻轻的一蹭,迪迪却细微地抖了一下,这孩子今天异乎寻常的安静。 “迪迪,你怎么啦?” “少爷,我没事。”迪迪瓮声道。 李喵伟打开灯,照着迪迪脸上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迪迪的脸上和额头上都有红肿的痕迹,尽管不严重,但迪迪的皮肤向来白净,平时又特别爱惜,别说是伤,就是有颗小痣,他都会想尽办法遮盖住,这会儿看起来就特别凄惨。 “到底出什么事了?”李喵伟一着急,口气就有些严厉,笑容也消失了。 迪迪瘪了瘪嘴,‘哇’一下哭了起来,“少爷,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你别赶我走,呜呜呜~” 那秀气的小脸就跟个女孩子似得,一哭起来宛若梨花带雨,李喵伟尽管对男孩子说哭就哭有点头疼,但心一下子就软了。 “别哭别哭,我当然不赶你走,我干嘛要赶你走,我保证,就算我走你都不用走,来,咱们好好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一说出来,公爵大人的脸色又黑了一点,迪迪小心翼翼地瞟一下对面,又看看自家少爷,才抽噎着小声交代起来。 原来就像李喵伟所预料的那样,一些大贵族的仆人果然刁难迪迪了,言语中也是诸般戏弄调笑,这些刁奴还不像贵族们会做些表面的虚假功夫,他们原就看不起淡水系人鱼,再加上艾维斯家的人鱼还是被他亲生父亲作为赌债送给赫尔南德公爵的,这就像是花点钱买个陪睡的回来一样,哪里上得了台面,在这些人眼里,这主仆俩竟然还好意思跑到皇宫里来,真是有点不知脸面为何物了。 迪迪虽说是个平民,却也是自小在贵族家庭里长大的,佐伊少爷又一直待他很好,从未受过这么大的气,他知道海洋人鱼会瞧不起淡水系人鱼,但以往没有孤身跟那么多海洋人鱼待在一起过,也不知道皇室贵族的仆人自然比普通贵族的仆人要难弄得多,其实这里面有没有贵族们暗中授意还真说不准。 迪迪基于公爵大人在场,叙述得比较婉转,但李喵伟还是能想象得到那种孤立无援而又愤怒难堪的心情。 迪迪又偷偷瞅了一眼公爵大人,细如蚊蚋地说:“那个帕特里奇亲王家的仆人还说大人的坏话来着。” 李喵伟想不起来哪个是帕特里奇亲王了,但既然是亲王,那就肯定是安托瓦皇族的人,看公爵大人瞬间阴沉的脸,就知道这两家素有间隙。 “他说了我和大人的坏话,于是你就动手了?在皇宫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惊动了宫廷里的侍从来拉架,这影响有多不好你知道吗?”李喵伟板着脸训斥迪迪。 “呜呜呜~少爷,我再也不敢了,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刚刚停下来的哭声,又再次响起,公爵大人被吵得头疼,这个迪迪尽管不懂事,但也情有可原,再说了,他和帕特里奇家不是一次两次不痛快了,再多一次他也无所谓,于是就想劝劝佐伊,随便教训两句就可以了,没必要太当真。 “我跟你讲,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让着他点,多笑一笑客气两句不会死人的。”李喵伟友善地笑了笑,示意迪迪看清楚他脸部表情,继续说道:“然后等到那杂碎落了单,没人看到的时候,你就背后给他一板砖,再往死里打,这样就没人知道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影响不好了,迪迪,你要记住,我们是弱小的人鱼,不是超人,所以凡事低调点,听明白了吗?” “……”迪迪微张着嘴,眼泪糊了满脸,显得有些傻兮兮的。 “……”公爵大人想到这两天这条黑鱼一直对着他笑啊笑的,脖子后面顿时凉飕飕地直冒冷气。 “听懂了没有?没听明白我再说一次。”李喵伟循循善诱道。 “听,听懂了。”其实迪迪觉得自己更糊涂了。 “嗯,真乖,回去叫埃德森大叔给你弄好吃的。”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之后谁都没说话,李喵伟借机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进了公爵府。 夏尔迪管家一早就等在大门口,不停地张望,一见马车过来,赶紧跑上去开门,刚才大人打电话回来,要求他通知西罗医生立刻赶到家里来,夏尔迪以为是公爵大人出事了,急得不行,没想到车门一打开,迪迪那张青红交错的脸把他吓一跳,随后被大人抱出来的夫人样子更凄惨,礼服皱得像抹布,头发上衣服上还有草屑和泥土,最关键的,夫人的颈侧和锁骨上还多了一些粉红色的小点,管家心头剧跳,他就算没结过婚,也知道那些是什么痕迹,唉,他都这把年纪了,眼神就不该这么好。 夏尔迪早就料到艾维斯主仆俩入宫会遭到些冷遇和讥讽,回来后可能会伤心落泪什么的,这都很正常,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要出动西罗医生的地步,这两条人鱼,一个跟被人打劫过似得,另一个……他都不敢随意评论了,夏尔迪胆战心惊地打量自家大人,见他虽然一脸怒容,但还算冷静。 “大人,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一大家子仆人围着看,李喵伟在布兰奇怀里直扑腾。 “你给我安静点,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布兰奇暴喝一声,那些小红点刺得他眼睛生疼,这一路上他竟然没注意。 公爵大人一发怒,所有人都屏息静气,不敢多说一句话,李喵伟也安静下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爱抱就让他抱吧,老实说,腿确实很疼。 “夏尔迪,叫其他人都去休息。” 管家赶紧遣退了闲杂人等。 布兰奇一边往里走,一边问:“西罗医生到了吗?” “早就来了,等了好久了。” 西罗医生仔细检查了李喵伟和迪迪的伤势,李喵伟的伤竟然比迪迪要严重得多,他自己挣扎的时候一点不觉得,这会儿到家了看,才发现两条腿上全是刮破的小口子,怪不得这么疼,迪迪反倒只是看着吓人,没啥大事,人鱼本身就没多大力气,平民不会魔法,小胳膊小腿的,根本不会造成多大伤害。 李喵伟躺在沙发上,露着两条白生生的长腿,只在下身处搭了一条毛巾,夏尔迪管家早就回避了,西罗医生是个老头,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迪迪在一边抹泪抽泣,公爵大人心里各种不痛快,这新娶进门的媳妇自己碰还没碰过,就已经露给一大堆人看过了。 西罗医生小心地将伤口里的脏东西挑出来,再一一冲洗干净,最后递给公爵一瓶药水。 “夫人没什么大碍了,这瓶药水每天倒一点在泳池中,多泡泡,过两天就能收口子。”西罗医生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老头心里十分好奇,这位新夫人不知该说他是性格坚韧还是神经粗大,要是别的人鱼贵族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早就哭死几回了,他却躺在那里快睡着了。 布兰奇冷着脸送走西罗医生,随后命令迪迪立刻回自己房间,迪迪吓得一溜烟地跑了,速度前所未有的快,他本来还想陪着少爷一起待在泳池里的,这下也只能半夜再来了,公爵大人就跟吃了火药似得。 布兰奇将李喵伟放到加了药水的池水中,看了看表说:“乖乖在这里泡两个小时,我去书房处理点事,过会儿来送你回屋。” “其实我可以在这里睡。”李喵伟讨好地笑笑。 公爵面无表情,明显不吃他那一套,“这池子里没有床,过夜会不舒服。”说完,转声就走了。 李喵伟沉在水底小睡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吃了一粒变身丸,自己回房间了,他实在不习惯被个男人抱来抱去的。 刚上楼,就见公爵大人从顶头那间房里出来,见他自己跑回来了,皱了皱眉,跟过来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感觉好点没有,如果还觉得不舒服,就把这束头发烧成灰吃下去。” 他递过来的正是皇后陛下的那束金发,李喵伟顺手接过,这时李喵伟已进了卧室,他见公爵大人似乎想跟进来,赶紧转身堵在了门口,客气地说:“大人,我现在感觉好多了,睡一觉肯定就啥事也没有了,真的,您不用担心。” 布兰奇点点头,道:“嗯,那就好,有什么事如果我不在,你就去找夏尔迪。”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大人。” “你怎么不进去?” “我这就进去了,晚安,大人。”李喵伟微笑着把门拍上,这男人一跟进房,就很难控制了,他自己就是男人,最清楚不过。 公爵大人正想跟进去,忽然关上的门板差点砸到他鼻子,布兰奇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即就怒了,难道他就长了一张禽兽脸?这,这没胸没臀没姿色的,有啥可稀罕的,简直不可理喻。 布兰奇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脏话,他铁青着脸转身就走,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越想越来气,又跑回去,狠狠踹了一脚李喵伟卧室的门板,顿时感觉舒坦多了。 第十八章 布兰奇一觉睡醒,脑子清醒了,对自己昨晚愚蠢的表现懊恼不已,在昨天那种层层叠加的刺激之下,他完全像是被隔壁那个笨蛋传染了一样,做出各种幼稚的举动来,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幸亏自己这种非正常状态并没有被多少人看见。 入睡前窗帘没拉上,明媚的晨曦透过落地窗,为纯白的长绒地毯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泽,今天又是个令人愉悦的晴朗日子,布兰奇躺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昨天睡得太晚,尽管生物钟把他叫醒了,他却难得想赖一下床。 布兰奇翻了个身,面向窗外,从这里可以看到花园里最美的景致,夜光蔷薇的花瓣已经合拢,但它馥郁的香味却顺着窗缝钻了进来,驱走了清晨卧室内稍显冷寂的空气,布兰奇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这件事明摆着,如果不是受了卡修那个混蛋的刺激,他又怎么可能会去在意一条干巴巴的小黑鱼,那家伙一没姿色,二不温柔,脾气更是又臭又倔,除了皮肤细滑点,腿长得漂亮点,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多余的优点来,自己向来喜欢身材高挑,娇媚可人的人鱼,不一定要艳光四射,但最起码要明眸善睐,顾盼有情,另外,体贴细致,知情识趣,具有高雅的品味和良好的个人素养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就像这几年与他一直保持长期稳定‘合作关系’的两条人鱼,而那个佐伊艾维斯吃个饭都能在大庭广众下睡着,还把草莓蛋饼掉衣服里…… 想到这里,布兰奇脑海中闪现的不是李喵伟不雅观的睡相,也不是那块恶心的湿答答的蛋饼,而是刚才还被他贬得一无是处的新婚妻子白嫩嫩的小身体以及他胸口上那两点粉色的小豆子,布兰奇重温了一遍又一遍皇室晚宴上那令他不自在的一幕。 窗外隐约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布兰奇不由自主就竖起了耳朵,这家伙昨晚才受的伤,一大早不卧床休息又在到处乱跑个什么劲,公爵大人忽然发现自己小妻子的精力似乎特别旺盛。 “艾伯特大叔,早上好。” 花匠略显尴尬道:“夫人,早安,您可以直接叫我艾伯特,其实我今年才二十六岁。” “啊,那不是比公爵大人还年轻许多,怪不得你身材这么好呢,艾伯特,你这胡子可是真够威武的。” 哪有比我年轻许多,公爵大人怨念了,这家伙是不是没睡醒,艾伯特身高才五尺七,全身长满浓密的毛发,四肢粗壮,就像头棕熊,除了他们家眼光奇特的人鱼,也就这条黑鱼会夸他身材好。 “哈哈,真的吗?”艾伯特挺得意,完全没有怀疑公爵夫人言语的真实性,“我妻子也这么说,他说就是看中我这一脸大胡子才嫁给我的,说看着就感觉是个诚实稳重的人。” “诶?你都结婚了吗?真是好福气啊!” “嘿嘿,他们都羡慕我来着,夫人,我到房间拿张我妻子的照片给您瞧瞧,他也是个美人呢,而且性格很温柔。” “好啊好啊!你们有孩子吗?” 这家伙可真会自来熟,布兰奇不以为然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等到楼下的说话声渐渐远去,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赶紧把手从裤子里抽了出来,可已经迟了。 “该死的!”他一把掀开被子,脸色纠结地瞪着自己依旧英姿勃发的某个部位,男人一大早就这么精神显然是件值得骄傲的事,他也完全具备自傲的本钱,但能不能别在想到那条小鱼干时起变化,也别配合着那家伙的交谈声做自助运动,公爵大人跳下床,把脏内裤甩进垃圾桶,光着身子愤愤然地走进了浴室里。 公爵府的仆人们都看出自家大人心情不佳,以至于连埃德森精心为他准备的早餐都没吃,就怒气冲冲地开车离开了,这种情况已经好几年没有发生了,大伙不敢私下议论主人的是非,只能暗自揣测,这会不会跟公爵夫人有关,昨晚夫人回来时的狼狈样子谁都看见了,恐怕再厚道的人都会产生一些不太好的联想,何况当时大人还是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这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原本昨天已对李喵伟稍稍改观的几个下人,又在心里对他有了另一番评估。 夏尔迪管家知道凡事不能看表面,大人走时尽管面色不善,但还是嘱咐他多留意一下佐伊艾维斯的伤势,若是两天后还不见大好,就去通知西罗医生过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大人会这么安排,说明他这几天不打算回这里来住,果然,公爵大人随后就说要去领地小住几天,自从出了三年前那件事,大人将城堡看成是一处伤心地,除了每个月固定的那几天,已经很少会在那边留宿了,而领地内税收的纠纷昨天已经圆满解决,大人根本没必要再过去待上一段时日,因此夏尔迪猜测大人说的去领地,很有可能是指去秀兰小姐那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管家认为这简直比艾维斯家那条人鱼搞出点什么丢脸的事来还糟糕。 说句大不敬的话,布兰奇大人几乎是夏尔迪从小看到大的,对于他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大人由于自身的原因,非常反感任何对婚姻不忠诚的行为,因此无论真情还是假意,上流社会风靡的所有恶习中,唯独此一件,是他不太可能会去尝试的。 公爵大人不是个滥情的人,但作为一个正当壮年的大贵族,他不可能在前妻亡故的三年里,情史一片空白,除却逢场作戏以外,夏尔迪知道,和大人保持长久往来的也就两个人,秀兰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秀兰说是小姐,其实已经三十多了,比公爵大人还年长好几岁,但从外貌上丝毫看不出来,上天显然十分厚待这条火红色的海洋人鱼,夏尔迪见过她几次,岁月非但无损她的美貌,还令这位拥有一种独特的风情,举手投足间,处处韵致优雅,足以令人回味,绝不是佐伊那种未经情事的孩子可以比拟的。 秀兰小姐命途比较坎坷,据说她出生不久,生身父母就亡故了,临终前将她交托给一位远房亲戚,那对夫妻婚后多年未有子嗣,便将秀兰收为养女,说起来这对夫妻夏尔迪也很熟悉,男的就是为老赫尔南德公爵大人服务了几十年的司机塔奇奥,塔奇奥收养秀兰时已经四十多岁了,因此对这个养女十分宠爱,秀兰尚未成年,塔奇奥就恳请弥留之际的老主人为养女指定一门好亲事,老公爵大人见塔奇奥兢兢业业半辈子,便欣然应允了。 秀兰的丈夫是邻近安卡德市一个小地方的子爵,那是个优秀出色、性格温和的年轻人,虽说没有领地,但由于常年经商的缘故,家中资产颇丰,这家人成员简单,子爵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幼弟,最主要的,秀兰从此以后也算跻身于贵夫人行列,能过上衣食无虑的优渥生活。 但上天在赐予她美貌的同时,也收走了一些东西,秀兰结婚不过五六年,子爵就在那次北科维省的平民暴动中意外遇刺身亡了,子爵当时正巧做生意路经那里,行凶暴徒并非特意针对他,他们原先想行刺的是另一位大贵族,只是那位大贵族临时改变了行进路线,他们失去了目标,又见子爵衣着讲究,猜测他可能也是一位贵族,就把矛头指向了他。 根据莫坦的法律,承袭爵位的男子亡故,未留下遗嘱的,其遗产由子嗣继承,若无子嗣,则由直系血亲继承,但该血亲只得享终身贵族的待遇,爵位不可世袭罔替,其遗孀则送归原籍,另行婚配。 子爵长年在外奔波,秀兰并未给他生下一子半女,且遭逢不幸时这个年轻人也才三十左右,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他身后所有皆归到了其弟名下,秀兰也被养父接回家中,当时塔奇奥已快七十了,老妻早已病逝。 之后几年,秀兰一直安心陪在父亲身边,但俗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又是这么一位娇娆年轻的美艳寡妇,许多贵族都表露出了觊觎之意,可他们又不愿意娶她为妻,不过是想找个情人罢了,秀兰表面上趋奉迎合,虚与委蛇,私下里没有对其中任何一人松过口,大不了也就是陪个酒,吃个饭,无伤大雅。 塔奇奥毕竟是公爵府的老人,退休后和主人家也没有断了联系,那些贵族看在他的面子上,暂时不敢强施手段,但几年过后,秀兰也没有随便找个人平民下嫁,而她养父却已日渐老迈,三年前,前公爵夫人去世仅仅两个月,塔奇奥便强撑病体来见布兰奇大人,将养女托请给他多加关照,半年后塔奇奥就去世了。 那时恰逢布兰奇情伤未消、万念俱灰之际,他和秀兰接触下来竟是意外的投契,秀兰是那种懂情意,善体贴的成熟女子,最能慰藉男人受伤的心灵,俩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打得火热,公爵大人经常留宿秀兰家里,以前垂涎她美色的那些贵族很快都不再出现,要不是后来公爵大人身边又有了另一条人鱼,夏尔迪甚至想过,自家大人会不会娶秀兰为妻,不过即便这样,布兰奇也没有和秀兰断了交往,两个人之间反而有种日久弥新的情谊,每隔一段时间,公爵都会去她家小住几天。 夏尔迪原本以为公爵大人在与艾维斯家的人鱼结婚前,早就与秀兰做了了断,就好像他跟另一条人鱼那样,拿出一笔可观的分手费,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不再有多余的瓜葛。 老管家希望这只是自己的瞎猜疑,否则他真不晓得公爵大人昨晚经受了何种刺激,才会在新婚仅三天的时候就跑去情妇家里。夏尔迪对于这件事,不知该同情新夫人,还是该埋怨他,说到底,佐伊艾维斯肯定脱不了干系,在管家偏执的观念里,布兰奇大人永远都是个品性端正的好孩子,就算有错,究其根由也绝不会出在他身上。 布兰奇驱车两个多小时,回到自己领地,处理完一些琐碎的事情,在城堡用过午餐后,便去了纽克特茶园。熟门熟路地穿过成片的茶田,沿途正在劳作的茶农纷纷停下手头的活,恭敬地向自己的领主行礼问好,赫尔南德公爵沿袭了他父亲老公爵大人宽容仁慈的品格,每年征缴的赋税要比其他地区平均低三成,领地内的平民对这位领主大人都十分满意,前些日子,老皮特家的面粉仓库意外发生爆炸,听说公爵大人还减免了他家今年一半的税款。 布兰奇见到眼前熟悉的景色,觉得心情大好,看来没有与秀兰分手还是做对了,之前他还在犹豫不定,布兰奇来到庄子前,看门人一见是他,连忙把门打开,并通知了女主人。 不一会儿,就从楼上下来一个美人,一头火红色的卷发松松在脑后挽了个髻,落下几缕碎发垂在白皙剔透的脸颊边,她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棉布长裙,却显出了百般风情,秀兰诧异地看着公爵大人,似乎也很奇怪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到自己这里来。 “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布兰奇苦着脸,故意说:“有人不欢迎吗?” 秀兰眼中含着笑意,走过来亲吻了一下公爵的脸颊,回答道:“怎么可能,我的大人,只是有点意外而已,上来吧,让我给您沏壶好茶。” 第十九章 布兰奇的领地中盛产大叶种红茶,每年向皇室特供的精选红茶中百分之七十均产自这里,因此,群山起伏间连绵广袤的茶田、苍翠的茶树以及辛勤劳作的茶农都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风景,这样绿意盎然,充满蓬勃生命力的画面每一次见到,布兰奇心中的焦躁难安就能很快平和下来。 建在半山坡上的庄子虽大,却很朴素,灰扑扑的砖石结构,一楼用作仓库和堆放杂物之用,二楼才是客厅所在,公爵坐到窗口,他很少坐这个位置,因为从这里可以望到瓦茵湖,这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秀兰取出茶具,柔白纤巧的手指在七八个茶罐上慢慢扫过,最后停在一口鳞托菊纹的矮身锡罐上点了点,偏过头去问:“大人,今天咱们喝金美人如何?前些天才送来的,今年这一批春茶改进了加工工艺,香味和口感上都有了一丝变化,也许皇后陛下会喜欢,您可以先品评一下。” 金美人茶是历代皇后都喜爱的贡茶,顾名思义它具有养颜丽容的功效,这种茶茶性甘润醇和,汤色清亮,色泽金黄,有着天然的蜜果香气,饮后齿颊生津,回味隽永,或许有些人觉得它口感过于温柔,不太适合男性饮用,但在这春日慵懒的午后,选择它,再配上清淡的茶点,最合适不过。 “好。”布兰奇心思不在品茶上,选择哪种他都无所谓。 秀兰沏茶时抬眼看看他,微微一笑,往刚倒进杯中的红茶里又加了满满一勺糖,原本已有些甜润的茶水放入糖后,一般人肯定会觉得太腻,但心情不好的公爵大人,某些不自觉的喜好就跟个孩子差不多。 “给。”秀兰将杯子递给他,姿态十分随意,她与公爵相处,除了在称呼上使用敬称以外,其他一切举动都显得从容自然,没有刻意为之的表现,这也正是布兰奇喜欢她的原因。 这条人鱼美目流转,巧笑倩兮的模样他见过无数次,可每见一次,布兰奇心中还是会生出几分感慨,秀兰出身平民,可她的品行教养就像个真正的贵族小姐,看似不讲究,却顽守着一份底线和坚持,她性格外柔内刚,心思玲珑,善于体察人心,却不卖弄手段,比自己家里那个不知好歹的笨蛋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布兰奇甚至想过,他干脆娶了秀兰算了,不是因为爱她,而是两个人相处起来,流畅契合,好比是一家人,他不在乎秀兰的过往,秀兰也不会令他伤心失望。 “好啊。”当时,秀兰听到他的提议,一口答应下来,可紧接着她又报了一个条件,“只要大人有像尤利尔那么爱我,我就立刻嫁给您。”尤利尔是秀兰的亡夫,布兰奇知道她这等于是拒绝了自己,秀兰在他心里可以是任何一种存在,唯独不可能转变成爱人,相信就算他不说,秀兰也是心知肚明。 她太了解他,太包容他,几年的交往中,他始终是被照顾迁就的一方,布兰奇感受不到丝毫作为男人的优势,秀兰对他也没有依赖恋慕之情,和她相处,气氛宁静和睦,正是因为这样,缺少了情侣间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碰撞与激荡。 对于自己玩笑似的提议以及秀兰的婉拒,布兰奇没有多少失落,因为这不会改变他和秀兰的相处方式,要说遗憾可能有一些,他觉得自己已不再需要爱情,平和安定有什么不好呢,但也许秀兰还在期待着属于她的那份奇迹。 布兰奇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赞道:“很不错,回味比之前更丰富,更深沉了。”男人偷偷抿嘴唇的动作柔化了他脸部刚毅的线条,显出一丝愉悦。 “我以为大人再来的话,是要和我撇清关系,听说您把停在莱利港的那艘游艇送给了诺思,又为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呢?”秀兰放下茶杯,捏起一根海苔味的鱼柳丝小口吃了起来,神情中带着一点戏谑与调皮。 布兰奇闻言有点尴尬,但还是实话实说道:“之前确实有过这种打算,你知道的,就算我不喜欢艾维斯家的那条黑鱼,我也不想让他认为我把这段婚姻当作是一场儿戏,既然娶了他,我就会尽到丈夫最起码的责任和义务,所以起初设想的不是要和你断绝往来,而是对外我们可以换一种身份。” 秀兰从公爵提起他新婚妻子时的语气中感觉出点微妙来,之前布兰奇提起佐伊时,一般会说那位,或者艾维斯家那个,一副平平淡淡,不甚在意的态度,现在称谓上改变不大,隐含的心情却有了变化,真要深究的话,以秀兰对布兰奇的了解,她觉得他是在生气,至于这赌气的对象,是佐伊艾维斯还是他自己,那就不好说了。 “您是不是发现,无论您怎么去解释或是摆正态度,别人都会认为我是您的情妇,只不过从明处转到了暗处,传到公爵夫人耳朵里的也只会是一种答案。” “是这样的,所以我改变了想法。”布兰奇坦诚道。 秀兰没有追问,为什么不像同诺思那样,与她彻底拗断联系,秀兰也许比公爵更清楚,她在他心里是怎样一种存在,既然知道,她就不会说出来让这个自认为很成熟坚强的大男孩难堪。 “再说了,我也根本没必要去讨好他,其他人不都是这样么!”布兰奇想起了昨晚被拒之门外的那一幕,气哼哼地补充道,甜腻腻的金美人茶被他一饮而尽。 秀兰讶异地停下了端茶壶的动作,打量了一下公爵的表情后,大胆猜测道:“您……不会是被拒绝了吧?” “怎么可能!” 回答得太快,反而泄露了真相,秀兰捂住檀口,娇声笑了起来,那眉眼弯弯的慵懒姿态就像一只优雅的猫,如果可以,她真想去摸摸布兰奇的头发,都已经二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可爱。 秀兰非常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在公爵大人脸色发黑之前,笑声已停了下来,她重新把茶满上,安抚道:“同我说说您那位新夫人吧,我感觉他是个有趣的人呢。” “没什么有趣的,有艾维斯男爵那样的父亲,性情和教养又能好到哪里去,长相马马虎虎,举止粗鲁,脾气又臭又倔,他竟然会在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睡着。”布兰奇不好意思跟秀兰说自己第一次进房就挨抽的糗事,便把参加皇室宴请的经过说了一遍,讲到卡修时脸上的怒意十分明显,但已不像昨晚那么激动了。 秀兰保持着浅笑,在公爵情绪不稳时适度地拍了拍他的手,布兰奇不是个言词啰嗦的人,恰恰相反,他在人前大多寡言少语,不太讨年轻人鱼贵族的喜爱,认为他缺乏情趣,那些人鱼喜欢能说会道卖弄幽默的男人,但只有在真正了解他,接纳他的人面前,他才会放下心防,像现在这样侃侃而谈,说着嫌弃佐伊的话,却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很牢。 “我倒觉得夫人是个很不错的人呢,很少会有贵族为了一件小礼物花费那么多心思。” 布兰奇嘴硬道:“想讨好皇后的人多了去了,这也不稀奇。” 秀兰摇摇头,温言道:“讨好皇后会送鱼肉吗?不,大人,您明知道夫人纯粹是把皇后陛下当成了您的长辈来看待,相信陛下也感受到了这份心意。” 布兰奇鼻子哼了哼,没有说话。 “大人,既然您说娶了佐伊夫人,就会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那何不试着更进一步,真正敞开您的心怀呢,佐伊艾维斯并不是特蕾莎,也不是其他人,忘了那些让您不愉快的过往,从您的话中我感受到,他没有用眼睛来评判一个人,一件事,而是用心灵来感悟,您的设防太强,他才拒绝接受您和您如同恩赐一般的施舍。”秀兰没有在话中提及卡修王子,只是隐隐带出了这层意思,她非常清楚那条轻浮的人鱼让人痴迷疯狂的原因。 听到特蕾莎这个名字,布兰奇眼眸一暗,坐在那里静默了一会儿,屋里明亮的色彩似乎也随之黯淡下来,秀兰不去打扰他,慢慢喝着杯中的红茶。 “不,秀兰,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半晌过后,布兰奇沉声说道,男人眼中的情绪仿佛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秀兰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劝说无果,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布兰奇性格中有着非常脆弱的一面,往往看似强大的人,却最害怕被人触及到柔软的地方,在危险来临之前,他们会拼命地逃避,她只希望那位奇妙的佐伊夫人能真正打开公爵大人的心扉。 秀兰看了看窗外,语调轻快地起身说道:“哟,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大人,我还要去次茶田,您在这里坐一会儿,要不要给您找两本有趣的书来?” 这就是秀兰体贴的地方,布兰奇也故作轻松道:“没事,你忙吧,这儿我哪里不熟悉。” “那好,我去去就来。”秀兰也不客套,拢了拢头发就往室外走,走到一半又转身说道:“今天您就留在这里吃晚饭吧,我又学会了几道新菜,您尝尝看合不合格,哦,对了,您的房间要不要叫人整理出来,被褥我全都拿去拆洗了。” 布兰奇犹豫了一下,想说好,可话到嘴边又改了,“不用麻烦了,我忽然想起来城堡里还有点事情等着处理,吃过晚饭要赶回去,我明天再来看你。” 秀兰回过头,挑了挑眉,就知道会这样,口是心非的家伙。 “秀兰。” “什么?”人鱼回眸一笑。 “为什么要让别人以为我们是情人关系?我可以为你解决那些干扰,你这么出色,我的意思是,会有人发自内心的爱你,而不是出自贪欲,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在害你。” 秀兰把身体靠在门框上,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回答道:“大人,我们属于一类人,都喜欢紧抓住过去不放,区别在于你铭记的是痛苦的回忆,而我想挽留的是曾经的幸福,我不想忘了尤利尔带给我的感觉,尽管它已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天一天地淡去,但在它完全消失之前,我不希望有其他人为的因素把它遮盖掉,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重新去试着接纳,不过不是现在。” 秀兰说话时,嘴角上挂着朦胧的笑意,视线停留在一处许久没有移动,仿佛她最爱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秀兰只讲了一个原因,至于另一个,她觉得没必要说出来,在公爵结婚之前,这个方法是最一劳永逸的,也最不会给布兰奇添麻烦,她不愿意承受赫尔南德家族太多人情,况且,公爵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帮她,都会被人指责存有私心,还不若一开始就摆明立场。 在公爵大人与他的‘情妇’聊天之际,被秀兰夸奖说用心灵来感悟人心的李喵伟一个人在游泳池里傻乐,今天中午,安卡德市最大的百货商场送来了一张水床,不是装水的床,而是可以放入水中的床,夏尔迪管家不冷不热地说,这是公爵大人吩咐他订购的,是为了让夫人能好好躺在上面疗伤,而李喵伟想得更远,有了这张床,他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滞留到半夜,以此来躲开公爵大人的性骚扰。 迪迪一张脸过了一夜,像打翻了酱油铺子,他瞪着自家少爷,真心有点受不了,少爷也太迟钝了,难道就没发现今天公爵府的气氛很奇怪吗? 没想到最先受不了的反倒是李喵伟,他拱了拱手,拜托道:“迪迪,你能不能把脸转过去,看见你,我就像是看见了坏掉的彩电。”后半句李喵伟没说,看见了坏掉的彩电,他就忍不住想上去拍两下。 第二十章 公爵府众人的异常表现,李喵伟不可能一无所觉,如果是以前的他那倒是很正常,自从继承了佐伊的人鱼身体后,他的情感触觉开始变得敏锐起来,对于周围人的情绪波动就算不是有意为之,也能隐隐察觉到一些,更何况这些仆人也没有多少深藏不露的城府,看他的眼神简单直接,里面充斥的负面抵触情绪,比几天前他刚来时还要强烈。 上午,李喵伟把那枚蓝宝石胸针交还给夏尔迪的时候,老管家的眼神很复杂,在惯常的不喜厌弃之外似乎还带着些许怜悯和困惑,以至于难得没有对李喵伟礼仪不周之处表示出诸多的挑剔。 这些人里也就性格直来直去的大胡子花匠艾伯特,自从早上给他看过自己妻子的照片,被李喵伟夸赞那条人鱼长得英俊斯文以后,和他亲近了许多。 难道自己昨晚把公爵大人拍出门外,这一大家子人全知道了?不然为什么一个个都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李喵伟忽然感到后脊梁发寒,菊花被一群人惦记的感觉实在不咋样。 他游到池岸,双臂一撑,上了泳池。 “少爷,您去哪儿?”迪迪急忙叫住他,也想跟着一块上去。 “太无聊了,到埃德森大叔那里溜达一圈,哦,对了,迪迪,你就待在这里吧,记得多涂点散瘀的药膏。”富贵闲人的日子不如想象中好过啊,李喵伟背过身去摇了摇头,快步离开。 被自家少爷嫌弃了,迪迪很郁闷,他今天早上没敢照镜子,难道真的很丑? 厨子埃德森看着硬要帮他择菜的新夫人,几次欲言又止,这位佐伊夫人还真是无忧无虑够悠闲的,看到他跟个没事人一样来找自己,埃德森起初有点不太想搭理,他和夏尔迪管家都是公爵府的老人了,对布兰奇大人的事多少也知道一点,因此他们对自家主人,在尊敬忠诚之余还有种对待小辈一样的疼惜和宠爱,尤其是夏尔迪,更是把公爵大人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爱护。 别看大人如今长得高大沉稳,像个真正的男人,四五岁时却是非常胆小的一个孩子,身边没有同龄人,不开心的时候就一个人偷偷忍着,又乖巧又可怜,埃德森那年刚离开家乡经人介绍进公爵府做事,跟在老厨子身边打下手,做的最像样的就是甜品了,看到这种情形就会背着老公爵大人,给布兰奇少爷做好吃的,也许就是那时候养成了大人心情不好喜欢吃甜食的习惯。 公爵府的人丁很单薄,除了公爵父子俩,埃德森从未听人提过公爵夫人,下人们讳莫如深,闭口不谈此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府里的人一批批的换,知道往事的就越来越少,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多少刮进耳朵里一些,听说老公爵夫人在布兰奇少爷刚出生不久,就抛夫弃子改嫁了,并非像埃德森原先认为的去世了,老公爵大人脾气变得反复无常,布兰奇少爷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八岁那年,老公爵饮酒过量,因病去世,少爷继承了爵位,由于年纪尚幼,被皇后陛下接进宫里亲自抚养了几年,领地中的事务也交托给可信赖的人代为管理,直到布兰奇大人十四岁时回到自己的领地。 公爵府的家事,由于皇室的大力压制,外界并不知情,不过老公爵夫人改嫁的对象也是出自皇族,这件事就成了贵族之间私下里津津乐道的话题,布兰奇大人从小就受到许多隐晦异样的目光,养成了他寡言内敛的性格,后来又经历了三年前那件事,除去几个知交,大人就更少与人往来了。 想到这里,埃德森停下手里的活,忍不住叫道:“夫人,你……” “什么,埃德森大叔?”李喵伟抬头看向厨子。 埃德森忽然发现他问不下去了,面前这双眼睛太清澈,笑容太真诚,一个人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又怎么会如此坦然,佐伊夫人不过十来岁,再是善于伪装,也不会心机深沉到滴水不漏的地步。 “没什么。”埃德森眉头舒展开,回道:“我只是想问问您身体没事吧,听夏尔迪管家说你腿上有伤,那就应该多休息,厨房里的活又不多,我一个人就能轻松干完。” “没事,那点小伤算啥呀,西罗医生的药水很管用,已经不疼了,大叔,我可不是在帮你,我是自己在找事解闷呢,你就行行好,好歹分几件事让我做做。”李喵伟一脸无聊到死的表情。 埃德森无奈地叹口气,这位新夫人真是精力充沛,一刻都闲不下来,根本不像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听杰西说,这两天他连床铺都是自己整理的,换下来的脏衣服也自己动手洗掉了,当然,也洗报废了几件衣服。 “夫人如果觉得无事可做,可以去跟夏尔迪管家说,让他为您请位音乐教师或者花艺老师来,听说那些贵妇人最近也挺热衷于歌舞剧的,莫坦最有名的幽灵歌舞剧团下个月在安卡德市会安排几场演出,您有兴趣的话,可以叫管家为您去拿贵宾票,市面上的票早就贩售一空了。”找点事情做也好,这样就不会走特蕾莎夫人的老路了,精神太空虚,容易被诱惑。 歌舞剧?那是什么东西? 李喵伟摆摆手说:“音乐不用学了,我还挺有音乐细胞的。”乡里有红白喜事,他被叫去做过临时的唢呐手,二胡也会拉两下,李喵伟当然不会说,穷困潦倒时他甚至想过靠这本事在天桥上混口饭吃,后来发现干这活的全是瞎子,他实在拉不下那个脸,只能放弃了。 “至于种花么,我兴趣不大,种菜我倒还挺拿手的。” 埃德森听得一头雾水。 “这些其实不重要,埃德森大叔,我倒是想向你打听一下,哪里可以找份工作?”迪迪说要买好的变身丸,他回去一找,才发现他那个便宜货老爹一分钱银子也没有为他们准备。 “找工作?谁要找?” 李喵伟把择好的菜泡进水池里,拍了拍手说:“呵呵,当然是我啦!” 埃德森吓一跳,“这怎么可以?” “不可以吗?可是我问过迪迪,法律没说人鱼贵族不能找工作。” 是没有明文规定,可谁会去找呢,就算有那么几个,也是有特殊原因的,比如经济问题。人鱼中的平民有些为了改善家庭生活,倒是会去找点事情来做,不过由于他们没多大体力,只能从事一些艺术方面的工作,像是设计师、画家、化妆师、音乐人,艺人等,普通的工作是没法胜任的。 “夫人……您是不是缺钱?”埃德森试探着问,毕竟佐伊夫人是艾维斯男爵的儿子,他忽然这么说,很难保证不是在暗示。 “呃……那倒也不是。”算了,家丑还是不要到处宣扬了,“只是整天没事可做,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埃德森刚想打消李喵伟找工作的念头,这无心的后半句话一下子令他警觉起来,他盯着李喵伟看了一会儿,说:“夫人还是去问问大人意见吧,这种事情我一个做厨子的不太好为您拿主意。” “这倒也是,那我今晚就去问他。” “大人回领地去了,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埃德森察言观色道,大人和秀兰小姐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不过作为一个外人,很难从回领地这三个字上理解到另外一层意思上去。 “哦,这样啊,那不急,等他回来吧。”李喵伟无所谓道。 埃德森把心放回肚子里,说老实话,他挺喜欢这位佐伊夫人的,就算不为他,只为了公爵大人,他也希望这对新婚夫夫能够相处愉快,他没有夏尔迪管家那么固执,认为人鱼都不是好东西,其实刚才他差点就想暗示一下佐伊夫人,对待男人,有时候要热情主动点,结婚三天了,公爵大人都没在夫人房里过夜,埃德森不得不怀疑新夫人是否具有吸引力,不过指望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像秀兰小姐和诺思先生那样的魅力,显然也强人所难了点。 贵族养一两个情人是很平常的事情,但若是在嫡子嫡女出生之前,外面就有了私生子,那对他的另一半来说,就是奇耻大辱,埃德森不敢胡乱评价大人的行为,兴许他和夏尔迪管家都想岔了,不管怎么说,中午的那张水床也打消了他几分顾虑,大人没想象中那么讨厌佐伊夫人,至少尽到了责任,他只希望新夫人能尽快给府里添一个小主人,为这个冷寂多年的家带来一些笑声与欢乐,大人也就不会去想着外面那些人了。 就在所有人都期盼着公爵大人快点回来时,他却三四天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第五天的时候,夏尔迪管家接到一个来自马塞里岛的电话,是公爵大人打来的,原来在他去领地的第二天就因突发事件被人叫去了位于东半球的马塞里岛,当地发生了一次海啸,公爵在那里有一家星级度假酒店,由于这次海啸是小范围的,电视新闻里几乎没提,只在报纸的夹缝里简单说明了一下,管家没有留意到。 公爵大人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说是马塞里岛上的事务处理完毕,他还要顺便去巡视一下另外几家连锁酒店,大概要过半个多月才回来,对于自己的妻子,公爵只问了一句他伤好了没有,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就挂断了电话。 夏尔迪松了口气,他再看不上佐伊艾维斯,他到底是正经娶回来的公爵夫人,总比外面那些情妇(夫)要名正言顺得多。 李喵伟等来等去都不见公爵大人回来,有点着急了,现在不是买不买好一点的变身丸的事,而是他跟迪迪的变身丸快吃完了,迪迪很不能理解小少爷为什么不去向管家要零花钱,或是干脆让管家帮他们买,这再正常不过了,轮到他家少爷竟然纠结得不行。 李喵伟却认为人家主动给那是一回事,让他一个大男人像女人似的去讨要家用,实在有点抹不开面子。 “唉,我的存款都拿去买护肤品了,那好吧。”迪迪只能妥协,“咱俩省着点吃,等我这个月发薪水了,拿我的钱去买。”迪迪背后光芒万丈,显露出一副‘我会养你的’豪气,这下轮到李喵伟郁闷了。 其实在别的贵族家庭里,妻子进门这么久,早就该给零花钱了,不过这事可怨不得夏尔迪管家,他一个多星期前就打电话请示过布兰奇大人,询问新夫人的零花钱每月按照多少标准来给,布兰奇刚想说给多给少都无所谓,就想起佐伊那天在马车里拼命拒绝蓝宝石胸针一事,心里有气,快到嘴边的话就改了,改成了他如果不主动讨要就暂时不要给。 与此同时,在上流社会贵族之间,又开始传着一则关于赫尔南德公爵府的流言,说是新任公爵夫人在参加皇室晚宴时,跟卡修王子之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至于怎么个不清不楚,传的人说的模糊,听的人就主动发挥起了想象力,于是这个流言被不断的补充完善,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最后竟变成了一场极为香艳暧昧跌宕精彩的宫廷捉奸记。 完整的版本是,由于宫廷后花园的一次偶遇,公爵夫人与卡修王子初次见面就一见钟情,天雷勾地火,情热难抑,俩人眉来眼去,相约寝宫偷情,爱欲正浓时被公爵大人逮个正着,公爵恼羞成怒,当场就将卡修王子打成了重伤,还狠狠教训了自己的新婚妻子,才结婚几天的夫妻矛盾一下子激化,第二天公爵大人就去了心爱的情妇那里,至今都没有归家。 可以说最先传谣言的人只是掌握了一点蛛丝马迹,有人看见佐伊艾维斯和公爵先后跑去寝宫,布兰奇夫夫的提前离开,卡修王子休假结束又继续请病假,停车场小侍透漏的口风……但是经过添油加醋之后,谣传竟然在表面上离事实不太远了。 “真讨厌!那个佐伊艾维斯有什么好的,长得丑死了,哦,我的卡修王子,您知不知道,贝拉拉的心都快要碎了。”某位人鱼小姐咬牙切齿地捏着手绢擦眼泪。 旁边坐着的已婚贵妇人倒是很冷静,斜眼昵了那个贝拉拉一眼,嘲讽道:“得了,贝拉拉,卡修王子认都不认识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倒觉得艾维斯家的人鱼挺可怜的,还没成年就被他的酒鬼父亲卖给了公爵,听说那个莫坦人的脾气可暴躁,他的第一任妻子死得不明不白。” “对啊对啊。”又有一条人鱼凑过来,小声说:“我听我表姐说,那个特蕾莎是被他打死的,我表姐的近侍跟特蕾莎的表哥是远房亲戚,消息绝对错不了。” 贝拉拉也不哭了,扔下手绢反驳道:“乱讲,我怎么听说那个特蕾莎是自杀死的。”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表姐还会骗我!” “那谁知道,你表姐蠢得跟猪似的。” “你,你这个小骚货,看我不教训你!” “你这个丑八怪,来啊,谁怕谁!” 一时间没啥威力的水柱火球到处乱飞,伤不了人,却把打斗双方弄得狼狈不堪,已婚贵妇人怕波及到自己,赶紧起身离开了,这两个疯丫头,一个个还自称贵族小姐,连普通平民都不如,跟她们坐在一起丢脸死了。 第二十一章 “夫人,您到底在干什么!”一大清早,花园里就传来夏尔迪管家抓狂的声音,仆人们纷纷竖起耳朵偷听,迪迪淡定地扎进了泳池里,每天都是类似的开场白,只有艾伯特跑出来一看,马上蹑手蹑脚地提着把大剪子溜掉了,他发现他好像闯祸了。 “啊,原来是夏尔迪管家,早上好!”李喵伟热情地挥了挥手,最近这老头脾气坏的不得了,他还是客气点。 什么叫原来是夏尔迪管家,他都站在这里好久了,难道是隐形人吗! 夏尔迪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问:“您还没有回答我。” “你看不出来吗?我想在这里搭个瓜棚。”李喵伟得意地指了指他的成果。 “搭瓜棚干什么?” 李喵伟哈哈笑了起来,他拍了管家一下,说:“搭瓜棚当然是种瓜啦,我忽然想到个好主意,这块地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种点丝瓜,唔……小黄瓜貌似也不错。”要不是上次埃德森大叔让他学种花,他还想不到这么绝妙的解闷法子,早些天拜托艾伯特去弄了点瓜种来,今天可以移植了。 “这块地怎么可能是空着的!”老管家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已经无力去纠正夫人的礼仪了,只有种想吐血的冲动,你一条人鱼,种什么瓜,你估计连瓜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管家,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你看,种花的地方我都没碰,就铲掉了角落里的一点草,不影响整体美观的。” “这哪是一般的草,这是金丝绒草啊,比这里所有的花都名贵!”金丝绒草快绝迹了,一平方米黑市价炒得比辆车还贵,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公爵大人可珍惜这片草地,这一下子就毁掉了三分之一。 李喵伟慌了,不会要他赔钱吧,他现在全身上下摸不出一个子来,“夏尔迪管家,真是对不起了,那要不这样,我再把这些草种回去。” “根都铲断了,还有什么用!”有没有常识啊,管家觉得跟这条黑鱼说话,简直是在自虐。 “那……那这样,就真的是空着也是空着了。”李喵伟讨好地笑了笑,“咱们还是种点丝瓜吧,要不你说种什么,咱们就种什么,我都听你的。” 管家摇摇晃晃地往屋里走,血压突然升高了,他得去坐一会儿。 李喵伟抓了抓脑袋,这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 迪迪吐出一串泡泡,看,少爷又轻松搞定了。埃德森摇了摇头,把早餐端上桌,夏尔迪先生一直没放弃和佐伊夫人作斗争,谁胜谁负他已经计算不过来了。 最近有一些谣言传到了府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要放在以前,他或许还会信,毕竟这次的谣言跟实际情况有点符合,但是跟这个佐伊夫人相处了十来天,他实在很难想象,以夫人这么脱线的思维,如何跟卡修王子碰撞出激情的火花。 李喵伟把瓜棚搭好后,将发了芽的丝瓜苗移植到位,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他坐下来休息了一阵,心虚地看着堆在旁边的金丝绒草,看来这草很贵啊,他这个破财命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发挥作用。 李喵伟自怨自艾了几分钟,爬起来找了十几个花盆,填满土后,拣了些样子还过得去的金丝绒草铺在上面,洒上水,万一能种活,赔起来也能少赔点。 “拜托你们给点力啊!”他将弄好的花盆搬到背阴处,又神神叨叨地挨个拜托了一番。 做完这一切,李喵伟偷偷溜回房,拿了包东西藏在衣服里,又鬼鬼祟祟地跑到泳池边。 “夫人在干嘛呢?”两个站在暗处的仆人看见他踮着脚尖从楼梯上下来。 “谁知道啊,有可能腿伤还没好。” 李喵伟左右看了看,轻声唤道:“迪迪,快过来,我有话问你。” “什么事啊,少爷?”迪迪很感兴趣地凑过去,少爷整天奇离古怪的,不过迪迪还是喜欢现在的少爷,少爷以前也好,就是性子太柔弱太沉闷了,现在的少爷虽然经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乌龙事,迪迪却感觉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他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刚开始还中规中矩地劝诫一下,没过几天就被李喵伟同化过去了。 “哎,我问你,安卡德市有没有典当东西的地方?” “是说典当行吗?当然有,少爷问这个干嘛?” 李喵伟乐了,说:“我昨天晚上想到个来钱的法子。”他从怀里掏出个手帕包来亮了亮,又塞进衣服里,“我们可以把这些东西拿去当掉。” “这能行么?”迪迪吓一跳,他当然认得出那包东西,“这可是公爵大人送的聘礼。” “你也说是送的啦,既然是送的,那就是我的东西了,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这些首饰可不是御赐的传家宝,他从男爵府带出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还不如快点拿去换成现钱呢,本来不用这么急的,可谁叫他又把金丝绒草给毁了呢,也许能赶在公爵大人回来之前,把那些草给补上。 “那好吧。”迪迪犹犹豫豫地答应。 “我们下午去,我先休息一会儿。” 吃过中饭,李喵伟跟管家说,他和迪迪想出去逛逛,夏尔迪没有反对,还为主仆俩安排了马车,只是在李喵伟背过身去时,向马车夫布雷恩使了个眼色,让他盯紧点公爵夫人。 李喵伟其实不想坐公爵府的车,这样明摆着容易被抓包,可一想到他和迪迪两个人身无分文,还没多大脚劲,打车去或是走着去显然不太实际。 “夫人,您要去哪儿?”等主仆俩上了车,布雷恩一板一眼地问。 迪迪刚要说,李喵伟向他挤了挤眼睛,回答道:“家里待太久了,出来透透气,也没什么目的地,你就沿着大路走吧,遇到好玩的地方,我说停你就停。” “好的,夫人,您请坐好。” 马车上了大街,李喵伟才知道今天是休息日,街道上热闹得不得了,人流如织,路经市中心的大商圈时,到处都是打折促销的广告,人鱼代步车也多了起来,每辆车上都挂着大包小包,发霉太久的李喵伟心痒难耐,恨不得也挤进去凑个热闹,可惜他们走了半天也没见着一家典当行。 迪迪两眼放光地盯着窗外一眨不眨,被李喵伟扯了下衣角才回过头来,李喵伟看了看布雷恩,小声问:“你记不记得哪里有典当行,我们直接叫布雷恩从那附近走。” “少爷,我也只是无意中见过,又从来没去过,这一下子可想不起来。”迪迪愁眉苦脸道。 “唉,早知道在家里查好地址再出来的,这下……” 主仆俩正说着话,马车经过一个街心广场,广场中央搭了个台子,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许多人手里还举着牌子,主持人站在台上被人流遮得严严实实,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喇叭里还放着音乐,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显得异常喧闹。 “那些人在干嘛?” 李喵伟忽然转变话题,迪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往窗外瞟了一眼,回答道:“哦,好像是场露天拍卖会。” 拍卖会李喵伟还是知道的,就是许多人对着一件拍卖品公开竞价,出价最高者得,他嘀咕了几句,眼睛一亮,既然找不到典当行,拍卖会似乎也不错,说不定卖出的价格还更高一些。 李喵伟附在迪迪耳边说:“我去去就回,别让布雷恩跟过来。”说完,他叫停马车,飞快地钻入了人流之中,这时,马车都还没有停稳,别说布雷恩反应不及时,就连迪迪都消化了好几秒钟。 “夫人!”布雷恩草草把马车拴好,急着要跟上去,又被迪迪给绊住了。 台上一个阶段的竞拍结束,主持人被一群歌舞演员所替换,现场越加吵闹了,布雷恩找不到公爵夫人,一贯刻板的脸上布满了汗珠,迪迪无意中一抬眼,看到了旁边柱子上拉的横幅,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再想去找自家少爷,可人山人海,哪里还见得到李喵伟的影子。 李喵伟受宠若惊,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对他太热情了,弄得他非常不好意思,他按着别人的指示,在机器上输入指纹确认身份,又糊里糊涂地签署了几份同意书。 “原来是赫尔南德公爵夫人啊,您的光临是我们的荣幸,愿圣神赐福于您。” “呵呵,你们太客气了。”李喵伟脸都红了,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您真的愿意拿出这么多拍卖品吗?”工作人员简单确认了一下饰品背面的家族徽印,在表格上一一做好记录,其实公爵夫人的身份就是最好的验证。 “是啊,这些东西我平时用不着,放着也是放着。” 工作人员心想,这倒也是,赫尔南德公爵可是个大富翁,这些首饰在普通人眼里价格不菲,对公爵府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请问您是要匿名拍卖,还是实名拍卖?” “匿名吧。”这么多人,哇啦哇啦叫出来影响太广,李喵伟还是担心会被公爵府的人知道。 工作人员笑得更友善了,“好的,感谢您的慷慨,请跟我来。” 李喵伟思忖这家拍卖行有可能提成在同行间算高的,否则不会对自己这么客气,算了,他眼下也没法去计较这些小钱。 工作人员领着他来到贵宾席,这里放着几排简易的桌椅,在场的大部分都是莫坦人类,只有两个人鱼贵族满脸不耐烦地坐在那里,他们身边的近侍不停地端茶送水,李喵伟被安排坐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旁边,那人见有人坐下,微微欠了一下身,道:“你好。”男子的嗓音非常纯净,但语气很淡然。 李喵伟也笑笑说:“你好。” 男子表情一怔,打量了他几眼,见李喵伟把注意力放在台上的表演上,便回过头安静地坐好,不再打扰他。 此时此刻,李喵伟完全想不到迪迪和布雷恩正在后台与人发生激烈争执,迪迪要冲进去,保安拼命阻止。 “请问你们是不是要提供拍卖品。” “我们要找人。” “找人的话等活动结束再找,后台有许多贵重物品,我职责所在,不能放你们进去。” “我是……公爵府的人。”迪迪刚想说自己是赫尔南德公爵夫人的近侍,就见有个记者样的人走过,后面的话就说得含含糊糊。 “你们就是皇室的人也不行。”那人态度更强硬,迪迪没辙了。 一段表演结束,拍卖继续进行,李喵伟不懂好坏,他只是坐在那里看热闹,那两个人鱼贵族已经非常烦躁了,不停地抱怨拍卖品档次太低,跑来纯粹是浪费时间,李喵伟身边的男子看了他们一下,眉心微蹙着,神色有些不悦。 在他们奔溃之前,李喵伟的拍品被放上来了,他的全部首饰一共有四套,分开拍卖,那两个人鱼贵族精神一振,开始叫价。 “一百五十万卢索。” 李喵伟一脸震惊地瞪着第一个报价的男子,那人有些奇怪,侧首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喵伟赶紧摇摇头,卢索比值和天朝R币是差不多的,人鱼喜欢奢华而炫目的东西,所以贵族们在有些场合会使用金币,但真正的全球性流通货币还是卢索,因为这交易起来更便利,他没想到公爵大人送的聘礼会这么值钱,艾维斯男爵竟然让他打包带走了,看来男爵自己私吞得更多,这还只是其中的一套,李喵伟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感觉自己被一坨超级大狗屎给砸中了。 最后四套首饰以260万到350万不等的价格分别被两个人鱼贵族和一个莫坦人给拍走,总计金额超过一千万卢索,那年轻男人没有拼命哄抬价格,他似乎对首饰不是很感兴趣,最后倒是花大价钱买了一台古董音乐播放器。 李喵伟心潮澎湃得都快坐不住了,他已经想好了,一拿到钱他就先去买辆跑车款的人鱼车,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外形很具欺骗性,刚才在路上他就眼馋得直流口水,公爵府的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出嫁前艾维斯男爵给的私房钱,剩下的应该足够买金丝绒草了。 “请问……” “什么?”李喵伟心情好,看着身边的男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莫里斯觉得这条小人鱼很有趣,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少爷,从过来到现在,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丰富,跌宕起伏的跟看场电影似的,但不管是哪种表情,都显得很真实。 “你什么都不拍吗?”他指了指台上,那已经是最后一件拍品了。 “哦,我不需要这些。” “那你来是为了……” “我是来拍卖东西的。”李喵伟发现有点解释不清楚,干脆直接说:“刚才那四套首饰是我提供的。” “这样啊。”莫里斯点点头,有些了然,道:“你应该是圣殿的信徒吧。” “信徒?不是。” “啊,那你可真是有爱心,那四套首饰是今天总价值最高的拍卖品了。” “是嘛……”李喵伟意识到有点不对,笑容凝固在脸上,反问道:“什么叫我真有爱心?” “诶?”莫里斯也是一愣,“你为圣光普照运动捐助了四套贵重首饰,难道不算是有爱心吗?” “捐助,捐……助的意思是……白送,不,不,肯定是哪里搞错了。”李喵伟一个人在那儿喃喃自语,他觉得自己有点风中凌乱了,仿佛一下子从三伏天掉进了三九天。 “你没事吧?”莫里斯开始担心,这条小人鱼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那个,能不能麻烦你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圣光普照运动?”刚才确实有听主持人提过,可他实在太激动了,压根没去仔细听。 莫里斯感到困惑,竟然会有人不知道这个运动,都已经举办到第四期了,“圣光普照运动是圣殿发起的三年一次的全球型捐助运动,会在每个行政省和大型城市各举办一场,所得捐助物的全部拍卖款都将用来帮助孤儿、残疾人以及贫困人士。” 李喵伟身子一晃,差点栽地上,幸好被莫里斯及时托住了,“这位先生,你要不要紧,不行的话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谢谢你。”李喵伟嘴角抽了抽,就知道狗屎不会光顾自己,他苦中作乐道:“只是我的人鱼车忽然飞走了,我有点不习惯而已。” 第二十二章 迪迪找到自家少爷的时候,贵宾席上的人早就走光了,就连广场上围观的人群也已散去了一半,李喵伟一个人如丧考妣地坐在那里,迪迪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马车夫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布雷恩对这件事有点看不明白,不过人找到了就好。 “少爷。”迪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有点心虚,“您还好吧?” 李喵伟两眼无神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我没事。”好吧,这事怪不了迪迪,是自己没打听清楚就冲动行事造成的,而且也有点被钱冲昏头了。 他站起来垂头丧气地往外走,“我们回去吧。”这下好了,真正变成穷光蛋了,穷光蛋还讲啥原则和面子,他算是想通了,好在这钱不是打了水漂,就当借花献佛,积福行善了。 “少爷,等一等。”迪迪叫住他,“其实我们还是有东西可以当的。” “什么东西?”他全身上下除了衣服和鞋子可是啥也没了。 迪迪从衣领中拉出一根项链,晃了晃,得意地说:“幸好我还有家当呢,少爷,我就说我会养你的。” “……” 于是两条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二缺人鱼,拿着当来的两千卢索回家了,不能说兴高采烈,至少没有想象中那么抓心挠肺,李喵伟发现不是自己赚来的钱,没了也就没了,其实那家典当行离开拍卖点也就一百多米远,所以说,这就是天意使然。 夏尔迪管家看着佐伊夫人递过来的一千卢索,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赔偿金丝绒草的钱。”李喵伟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这么点有可能不够,不过我会分期付款的。” 老管家捏了捏眉心,真心头疼,这是要赔一根草呢还是一片叶子呢,他无奈道:“自家府里的东西有什么赔偿不赔偿的,夫人今后做事别这么鲁莽就行了,不过大人那里我还是会实话实说的。” 夏尔迪今天不想跟这位新夫人多计较,刚才他听了布雷恩的汇报,前后一联想,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会做出这么无下限行为的人,已经不是缺一根筋这么简单了,夏尔迪开始怀疑艾维斯男爵当初的动机,他其实不是想揩公爵府的油水吧,他其实只是生了这么个缺心眼的儿子找不到地方处理吧? “这怎么……可以。”李喵伟本来还想坚持一下,可一想到变身丸还没买,底气就泄了一半,于是找工作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夏尔迪管家,你能联系到公爵大人吧,那麻烦你问问他,我想出去找份工作,这应该没啥大碍吧?” 夏尔迪前几天听埃德森提过此事,他一开始也觉得荒唐,可后来经过埃德森仔细分析,又觉得现在这位佐伊夫人的情况和当初的特蕾莎有点相似,只不过以前是因为大人工作太忙,总是难以抽出更多时间陪伴在妻子身边,特蕾莎出身平民,她极力想融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始终无法如愿,和贵族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那些人表面对她客气,背地里的排斥和轻视显而易见,再加上公爵大人也不是那种巧舌如簧有情趣会哄人的男人,于是年轻貌美的公爵夫人内心其实是彷徨、焦躁、孤寂以及空虚的,夏尔迪不知道她是何时与卡修王子搭上的,但是一个人生活没有目标,终日无所事事,并不是一件好事,贵族中过着颓废而没有节制生活的人,比比皆是。 因此夏尔迪对这件事的态度和埃德森一样,也变得模棱两可起来,不过不是管家看不起这个佐伊,公爵大人婚前作过一番简单调查,艾维斯家的这个小儿子资质平平,并无任何特长,就算同意他找工作,夏尔迪也不认为他能找到什么正经活干,不过若是大人同意,那就另当别论,为自己妻子安排份清闲的差事,只是举手之劳。 管家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说道:“我会帮您请示大人的意见。”在李喵伟转忧为喜之前,他又毫不客气地加了一句,“顺便告诉大人金丝绒草遭到毁坏的详细经过。”李喵伟刚刚展露到一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事实上,老管家晚上告知布兰奇的并不单单是这两件事,李喵伟主仆俩下午干的糟心事,自然不可能被漏掉。 布兰奇那边因为时差的关系,刚起床不久,他其实并不想在一天刚开始的时候就听到太多关于自己新婚妻子的消息,但显然忠心耿耿的夏尔迪在这一点上无法与自己的主人产生共鸣,他总是喜欢把他认为重要的事情汇报得清楚明白,尤其是关于那个让他不知该怎么评价的新夫人。 布兰奇耳朵上戴着耳麦,一边用着早餐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当得知金丝绒草被毁的时候,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知道了’,那草再珍贵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大动肝火,他其实反而对佐伊想种瓜的事情更感兴趣,实在想象不出那瓜会长成啥样,这是他的兴趣吗?人鱼生活在水里,这兴趣究竟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不过,饶是他再淡定,在听到佐伊跟他那个小近侍由于没钱,想把他送的首饰拍卖掉,结果反而无偿捐赠出去的事时,还是差点被口中的食物给哽到,他捂住嘴一阵猛咳,遭到了酒店其他客人的鄙视。 “大人,您没事吧?”夏尔迪那边也听到了。 “还行,我说夏尔迪,他就这么缺钱吗?”布兰奇忍不住问,这家伙真是一个奇葩,骂他是笨蛋,实在太客气了。 “谁知道呢,您说夫人的月例暂时不给,我就压在那里了,不过幸好他是拿去无偿捐赠,若是拿去典当,被某些人知道了,有可能又会惹来一波烦心事,夫人行事真是太无所顾忌了。” “夏尔迪,你不用旁敲侧击,关于谣传的事有人已经告诉我了,不用去理会,又不是第一次了,无凭无据的,也只有那些闲极无聊的人鱼才会相信。” “啊,难道这次又是雷米安托瓦先生干的吗?”夏尔迪悄悄松了口气,既然布兰奇大人这么说,那就说明这件事跟夫人无关,他之前的猜测完全是错误的,可随即管家又义愤填膺道:“这位雷米先生也太过分了,他只是帕特里奇亲王的次子,连个爵位都没有,还整天在那里兴风作浪,大人,您是不是应该……” “行了。”布兰奇打断道:“我自有分寸,你认为那个纨绔子无足轻重的小把戏对我有什么影响,越是搭理他越是跟小丑似的。” 对于公爵的话,其实夏尔迪并不赞同,就因为有了那些谣言,人鱼小姐少爷们都把大人看成是个凶恶可怕的男人,才会除了艾维斯男爵,没多少人愿意把孩子嫁进公爵府,但他还是认了错,“对不起,大人,是我越矩了,还有另一件事要向您请示。” “你说,我听着。” “佐伊夫人说,他想找份工作,问您是不是同意?” “找工作?”布兰奇停顿了一下,又问:“是因为缺钱的关系还是有什么其他含义?” “可能有多重因素吧。”夏尔迪也不是很确定,他把李喵伟的理由说了一下,又委婉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唔……我知道了,夏尔迪,我明天就回来了,这件事到时候再谈。” 此刻,李喵伟正躺在床上准备就寝,他心想,不管金丝绒草要不要赔偿,明天都必须去买变身丸了,顺便也可以看看有什么适合他的工作。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上午,李喵伟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和迪迪一起结伴出门买变身丸,夏尔迪管家送他们到门口,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摇摇头,进屋了,这主仆俩真是令人不太放心,一不留神就容易闯祸,管家有心说教一番,但随即一想,如今这两只身上仅剩下两千卢索了,就是想折腾,也掀不起多大浪花来,再说叮嘱他们俩,还不如关照布雷恩多上上心。 今天是休息日的第二天,李喵伟考虑到他们没啥钱,本打算趁着人少的时候买好变身丸就去职介所看看,可一进入商圈,就被各种稀奇古怪的店铺给吸引住了,忍不住拉着迪迪一家家逛了个遍,就算买不起,参观一下也是好的。 变身丸在人鱼食品商店就有卖,分成三个档次,红色一百粒装不限时变身丸,一千卢索一瓶,绿色一百粒装四小时计变身丸,六百卢梭一瓶,第三种就是他们这些天吃的蓝色变身丸,由于效果非常不稳定,只要二百五十卢索一瓶,李喵伟再次体会了一把艾维斯男爵的吝啬,堂堂一个贵族,一两千卢索都舍不得为自己儿子花。 李喵伟考虑过后,买了绿色的变身丸,如果买红色的话,他和迪迪就一分钱余钱也没有了,何况人鱼本来就不能长时间脱水,维持四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要想时间再拖长一点,可以适时补充一粒。 李喵伟在临街的海味小吃店里为自己和迪迪买了两杯冰冻海藻汁和一大盒新鲜的柠檬小章鱼,主仆俩一边吃一边逛街,布雷恩任劳任怨地跟在后面,人鱼的美食自然没他的份。 一开始他们和其他人鱼一样,在商店街的代步车租赁处租了两辆代步车,可过了没多久,李喵伟就嫌那东西碍事,又给退了,干脆像布雷恩一样用两条腿步行,这些日子他在公爵府里整天上窜下跳,也锻炼出了几分脚劲。 调过味的柠檬小章鱼十分美味,但那海藻汁由于冰块放得太多,味道有些淡了,迪迪吸了两口就想丢掉,李喵伟不舍得,到底花了八个卢索,就拿过来统统喝进了自己肚子里,也不知是他冰块吃多了,还是早上起来没上大号,走着走着肚子就痛了起来,于是三个人再慌急慌忙地找公厕,到这会儿李喵伟才知道莫坦星球的公厕是分成三类的,幸好他上次在皇宫里没被人看到,否则这么大人跑错厕所还真是丢脸丢到家了,不过,要是没跑错,可能也就听不到那些八卦了。 吃下去的东西一排空,肚子就轻松了,李喵伟刚要站起来,腿又变成了鱼尾巴,幸好新的变身丸已经买好了,他赶紧从兜里掏出来吃了一粒。 “少爷,怎么啦?”迪迪听到动静过来敲了敲门板问。 “没事,我好了。”李喵伟走出来,洗过手,继续逛街,布雷恩真心佩服这位佐伊夫人,体力精力都快赶上莫坦人类了。 又逛了半个多小时,迪迪实在累得不行了,他为了配合李喵伟,也没有坐代步车。 “少爷,咱们结束吧,我腿都快走断了。”迪迪央求道。 “行,也确实该回了。” 李喵伟其实也挺累,但最主要是他觉得肚子饿了,问了下布雷恩时间,快上午十一点半了,下一站他还想去下职业介绍所。 “迪迪,布雷恩,你们饿不饿?” “有一点。”迪迪摸了摸肚子,回答道。 布雷恩觉得还行。 “都这个点了,要不这样,我们找家店吃完午餐再走,你们看怎么样?” 另外俩人都没意见,考虑到经费有限,李喵伟不敢去正经的大饭店,而是找了家干净点的大众快餐店,由于是休息日,快餐店里人非常多,点餐的柜台前还排起了长队,许多人都好奇地打量着李喵伟主仆俩,贵族会来快餐店,这可是很少见的。 迪迪觉得挺不好意思,躲躲闪闪地站到了一边,李喵伟倒是一脸坦然,快餐已经很不错了,对他来说,真要节约钱,盒饭都算上档次的。 布雷恩没有多余表情,这是个性格沉默的年轻人,不太爱说话,空闲的时候,也更愿意一个人待着,或是在马厩里照顾白翼马。 李喵伟递了一百卢索给他,说道:“布雷恩,我不太懂,麻烦你点一下餐,吃什么我都无所谓,迪迪,你要吃啥自己告诉布雷恩,别买好了最后又不吃。” “我跟少爷一样,也无所谓。”迪迪恨不得快点找个隐蔽点的位置坐下来,躲开众人的视线。 桌子全部都满了,许多人都在站着等位子,他们运气不错,刚走到靠近边门的一个角落里,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让出了一张四人桌,李喵伟连忙拉着迪迪坐了下来。 等了一阵,布雷恩端着两个托盘走过来,迪迪嫌弃地看着属于他的那份鱼肉汉堡套餐,但由于李喵伟事先提醒过,他只能苦着脸抓起一个汉堡啃了起来。 套餐量不多,也就一个汉堡,一份鱿鱼卷,一碟海苔色拉和一碗海鲜浓汤,三个人很快就吃完了,李喵伟觉得味道还不错,和公爵府的饭菜比起来,各有各的特色。 “布雷恩,你去取车吧,我和迪迪就坐在这里等你。”马车停在较远处的停车场,有专门的管理员看管。 布雷恩不太放心,看着李喵伟,反复叮咛:“夫人您没事不要走开,我很快就回来。” 李喵伟有点黑线,看来自己被布雷恩列入黑名单了。 布雷恩离开没多久,从边门外进来一个抱孩子的男人,那人打量了一下店堂,把目光落在主仆俩对面的空位上,然后走了过来。 “请问这里有人吗?”男人沉声问,虽说用了个请字,但总觉得语气有些强硬和粗鲁。 迪迪不太乐意,回道:“这里有人,你再另外找张桌吧。” 男人盯着李喵伟,并不离开,似乎笃定这位才是做主的,李喵伟一接触到男人那双铁灰色的眼睛,就感觉浑身不对劲,心口上像是压了重物般的窒闷沉郁。 迪迪见李喵伟不吭声,不满道:“哎,你这人怎么回事?跟你说了这里有人。” “迪迪,别这样,这位大哥抱着孩子呢。”李喵伟轻吁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说:“这里没人,你请坐吧。” “谢谢。” 男人坐下后,又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李喵伟发现他把孩子抱得很紧,那孩子大概七八岁,上身盖着一件大人的衣服,头脸完全闷在了里面。 “店里挺闷热的,你这样孩子会不会不舒服?”李喵伟问。 “没事。”男人瞥他一眼,勾了勾嘴角,神情有些古怪,李喵伟心里的违和感更强烈了。 他起先以为这男人的妻子在点餐,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人过来,就猜测这人或许是逛街走累了进来休息一会儿,又或者是在等人,但心里的那丝异样感总是挥之不去,这人的孩子已经挺大了,不是两三岁的幼童,在这么闷热噪杂的环境里,竟然会睡得一动不动,有点说不过去。 “你的孩子生病了吗?”李喵伟试探着问。 男人皱了皱眉,不耐烦道:“没有,睡着了。” “哦,这样啊。” 李喵伟想了想,拉着迪迪起身,“迪迪,布雷恩估摸着也快到了,我们出去等他吧,这里太热了。” “好的,少爷。” 俩人刚走到拐角处,李喵伟就一把拉住了迪迪,偷偷把脸伸出去看。 “少爷,你干什么呢?”迪迪奇怪地问。 “嘘,小声点,你不觉得那个男人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很无礼倒是真的。”对于男人刚才轻视他,迪迪还有点耿耿于怀。 李喵伟解释不清楚自己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来路不正。 “迪迪,我在这里看着,你出去张望一下布雷恩过来了没有,来了的话就快点把他叫过来。”佐伊的身体小胳膊小腿的,李喵伟底气不足,想拉个壮实点的人来撑腰。 “少爷,咱们别多管闲事,你要觉得那人奇怪,我们就报警。” “这无凭无据的报啥警啊,你快去,我就待在这里不动。” 像是计算好了,迪迪前脚刚走,后脚从边门外又进来一个瘦高个,他走到灰眼男人面前小声嘀咕了几句,灰眼男人把孩子递过去,俩人在交接过程中,遮盖孩子的衣服滑下来一点,孩子的脑袋无力地耷拉了一下,李喵伟眼尖的发现,孩子头发的颜色跟迪迪一模一样,这是个淡水小人鱼。 灰眼男人飞快地把衣服拉好,他一脸凶狠地瞪了同伴一眼,似乎在警告他小心点,随后灰眼男人走到门边去打电话。事实上,带着个人鱼孩子没啥稀奇,但这俩人的举动太不同寻常了,而那孩子的状态也很不好,根本不像睡着的样子。 李喵伟着急地望了望门外,迪迪怎么还没回来?等他回过头再看,灰眼男人已经打好了电话,向同伴招了招手,瘦高个站起来,俩人一起从边门走了出去。 李喵伟急得跳脚,这大街上到处都是人,随便往哪里一钻,就不见踪影了,跟还是不跟,他犹豫了片刻,拉住一名路过的餐厅服务员,拜托道:“不好意思,待会儿我的近侍要是进来找我,麻烦你告诉他,我从边门走了,让他快点带人追上来。” 服务员尽管有点莫名其妙,但基于李喵伟的身份,他还是客气地点头应道:“好的,先生,我会转告您的吩咐。” 第二十四章 李喵伟追出快餐店的时候,那两个莫坦人已经走出老远了,幸好他们没往人多热闹的地方钻,而是拐进了快餐店背面的一条小胡同。 李喵伟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跟着人家,就因为灰眼男人之前带给他太多的负面情绪,他便疑神疑鬼起来,此时尾随在后,心里其实十分忐忑,若猜测错误还好,万一这俩人真是穷凶极恶的坏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小人鱼出事。 出嫁前他生活在河里,人鱼间靠声纳来传递消息,每条水系都会有固定的接收点,没有使用手机的习惯,来到公爵府后他整日闭门不出,也没想过要去买个通讯工具,这会儿才发现遇到事情真是诸多的不便。 李喵伟跟着灰眼男和瘦高个,与其说是想表现个人英雄主义,不如说他想证实心中的猜疑,看看这两个人究竟要干什么,可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人物,这一路上表面看似镇定,实则紧张得不得了,不时就回头张望一下,期盼着迪迪能快点带布雷恩赶上来,布雷恩是个很壮实的年轻小伙,不说能以一敌几,至少比他可强多了。 两个莫坦人步履匆匆,尽管抱着个孩子,李喵伟还是追得很吃力,穿过小胡同,他们很快就到了离开商店街不远的一条老街,这条街名叫西弗大街,沿街开着许多批发零售店,主营各类服装配件,像是纽扣、拉链、珠片、羽毛之类的小东西,虽说与繁华的商店街比邻而处,却显得冷清了许多,少了摩肩接踵的人流。 李喵伟又回头看看,心里更急了,迪迪他们怎么还没跟来?越走越远,再要想找到他可就不容易了,因为三心二意,他没看清周围的情况,经过一家店铺门口时,正好有人从里面出来,俩人躲避不及撞在了一起,佐伊那小身板不经撞,后退了两步还是坐翻在地。 对方连忙上来扶他,致歉道:“对不起,我没看见有人路过,你还好吧?” “不要紧,是我自己没留神,不关你的事。”李喵伟借力爬起身,随口应道,屁股是挺疼,可他没心思去注意这些,那两个莫坦人已经穿过马路,走进了一条幽静而狭窄的胡同里。 “咦?是你,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对方声音里含着一丝惊喜。 李喵伟闻言,终于把目光转到撞他之人身上,这是个茶色头发的年轻莫坦人,长得清朗英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瞧上去确有几分眼熟。 “你是……”不行了,再不追上去,就要跟丢了。 男子见他没认出自己,似乎有些遗憾,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莫里斯,咱们昨天在拍卖会上见过,你不记得了吗?” “莫里斯是吗?很高兴认识你!”李喵伟才没心思去管对方叫什么斯,他一把攥住男子的手,老天,终于抓到救命稻草了,“能不能帮我个忙,我很急,求你了。”李喵伟极力露出一副拜托请求的姿态,他不知道的是,以佐伊的长相,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很具感染力。 莫里斯眼神闪烁了一下,看向俩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说:“你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我能帮一定会帮的。” “太感谢你了!”李喵伟拉着年轻人的胳膊往街对面走,“没时间详细说了,我边走边告诉你。”他三言两语,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莫斯利不可思议道:“你仅凭直觉,就一个人跑来跟踪人家,你确定那两个人真有问题?”他们已走到胡同口,莫里斯伸头往里张望了一下,觉得这事很不靠谱。 李喵伟解释不清,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上去看看,不然心里放不下,你若有事就先去忙吧,我想我自己去应该问题也不大,再说了,我家那两个仆人说不定马上就能找到这里来。” 莫里斯定睛打量了他一番,无奈道:“那好吧,放你一个人进去,我实在不放心,好歹做个伴吧。” 李喵伟大喜,连声感激,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对方是两个人,他们也是两个人,明显底气足了许多。 这时,先前进去的灰眼男和瘦高个已经走到了胡同深处,向右一拐,看不见人了。 “咱们快跟上!”莫里斯道,俩人一前一后尾随进了胡同。 与此同时,布雷恩带着迪迪从快餐店边门出来,转上了一条美食街,奔前跑后忙活了一通之后,俩人意识到可能找错方向了,又赶紧退回去。 迪迪喘得心脏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但他一句都没抱怨,相反迪迪急得语带哽咽,几乎哭出声来,“少爷也真是的,到处乱跑,要是遇上坏人那可怎么办?早知道会这样,我死都不离开他。” 布雷恩不太会安慰人,只是沉默地拍了迪迪两下,他虽说也急,但不至于像人鱼小侍那样方寸大乱,布雷恩在快餐店周围转了一圈,仔细察看地形。 忽然,他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问:“迪迪,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啊?”迪迪抹了抹微湿的眼眶,顺着布雷恩手指的方向回头去看,“那是……啊!那是少爷刚刚买的变身丸。” 对面胡同口的地上躺着七八粒绿色的小药丸,药丸太小,要不是数量多,真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迪迪惊喜道:“这一定是少爷留下来的记号。” “嗯,咱们快追上去。” “布雷恩,我走得慢,你先去,我慢点会跟上来。” 布雷恩点点头,也不推辞,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公爵夫人,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那你自己小心点。” 果然,这一路上只要遇到岔道,总会看见几粒变身丸。 李喵伟和莫里斯紧贴着墙角,小心翼翼地向外偷窥,这条胡同前后是相通的,走到深处往右拐差不多就到头了,那里有一小片空地,出去就是另一条交通干道。 空地上停着一辆白色的小型货车,半旧不新,有点类似地球上的面包车,西弗大街上许多商铺门口都有这样的车停了又走,走了又来,一点都不起眼。 灰眼男人和瘦高个站在车头前抽烟,他们手里的小人鱼已经不见了。 “现在怎么办?”李喵伟小声询问莫里斯的意见。 “再看看吧。”这种情况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又等了几分钟,等来了两个莫坦人的同伴,来者看情形是一对夫妻,丈夫中等身材,是那种看十次你可能都认不出他一次来的长相,他手里抱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同之前一样,孩子头上也盖着件衣服,而那位人鱼妻子,则紧紧挽着丈夫的胳膊,他酒红色的头发遮住了脸颊,面容虚实难辨,看不清楚,只是从身材上判断,是一位男性。 丈夫把孩子放进车内,红发人鱼随即坐了上去,灰眼男人将烟头一弹,问他:“霍奇,你这趟顺利吗?” 霍奇嗯了一声,点点头说:“没问题,我和克莱尔一路上都很小心,没见有虫子盯着,灰狼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灰眼男人阴恻恻地舔了舔嘴唇,说:“我嘛……或许有点小麻烦,不过不影响大局。” “那就好,现在可以走了吗?你们还在等谁?” “等一位尊贵的客人。” 听着他们的对话,李喵伟心中生出一丝不安,他与莫里斯对视一眼,莫里斯拧着眉,忽地脸色一变,急道:“不好,我们快出去。”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动静,俩人回头一看,两个强壮的莫坦人正慢慢走过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还不怀好意地冲着李喵伟龇了龇黄牙。 “贝曼,别对我们的客人无礼,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位人鱼贵族。” 贝曼嬉皮笑脸的回答:“遵命,老大。” 灰狼勾着嘴角慢慢踱过来,当他看到莫里斯的时候,也是一愣,对李喵伟说:“呵,您可真有本事,刚才还一个人,这么点时间竟然找来了帮手。” 李喵伟这才知道,自己的行藏早就被人发现了。 莫里斯表情凝重,小声嘀咕道:“待会儿我想办法拖住他们,你快跑,千万别犹豫。” 李喵伟郑重地握了握他的手,也轻声回道:“多谢!这里就交给你了!” 一听这话,莫里斯怔住,心里暗自苦笑,都说人鱼贵族自私自利,本以为这位有点特别,没想到也是一路货色,你就算想独自逃命,好歹做做表面文章,说话这么直接,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好在,李喵伟继续往下说:“我留在这里也是拖累你,如果能逃出去,我会叫人来帮忙的,你一定要撑住!” “嘿!两位咬什么耳朵呀,说出来大家伙一起听听……” 贝曼话音未落,莫里斯已一拳打了过去,大汉没防备,往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快跑!”莫里斯大叫,不等他说,李喵伟已瞅着空子跑了出去,贝曼伸手想抓他腿,没抓住,另一个大汉返身欲追,莫里斯又一次扑了过去,这次人家早有提防,俩人你来我往激烈地打斗起来。 “霍奇,给我抓住那条人鱼!”灰狼吼道,他自己也加入到战团中。 李喵伟不敢回头,奋力往胡同口跑,边跑边大声求救,还学着港台剧大叫非礼,无奈这条巷子又深又长,实在是僻静,他真就像电视里演的,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搭理,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有人倒地的声音,李喵伟不去理会,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 背上袭来一股劲风,随即他就被人推得撞在了墙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让人给制住了,李喵伟审时度势,赶紧不叫了,他咬了自己舌头一下,扭头眼泪汪汪地说:“你不要伤害我,我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霍奇皱了皱眉,放轻了手下的力度,回头对灰眼男说:“灰狼,这可是个人鱼贵族,我们这样不会搞出什么事来吧?” 灰狼和另外两名同伙这时已把莫里斯给按在了地上,年轻人拼命挣扎,被灰狼狠命踹了一脚,贝曼掏出绳子将他捆了起来,李喵伟看见方才还斯文俊秀的一张脸孔,如今已被打得鼻青眼肿,他心里非常愧疚,这事本就跟莫里斯无关,要不是自己多管闲事,人家现在还好端端的。 灰狼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回道:“贵族又怎么样,被人发现了倒霉的可是我们,再说了,这小家伙只是一条淡水系人鱼,时至今日,这种小贵族大多都没落了,别看他们有世袭爵位,实际上可能丁点实权都没有,表面风光内里穷得叮当响的一抓一大把,根本没啥好怕的。” 他走到李喵伟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脸,贴上去狞笑道:“您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谁,您要是乖乖的,咱们还可以有商有量,如果有人要自作聪明,您这张美丽的小脸蛋可就保不住了,听明白了没有?”说着,他顺势在李喵伟脸颊上舔了一口。 李喵伟不停地点头,眼泪咔吧咔吧地往下掉,一双雾水涟涟的眸子哭得又红又肿,看上去怯弱得惹人怜爱。 “你这恶心的混蛋别碰他,有种就冲着……” 莫里斯愤怒地叫起来,没等他骂上两句,一团破布就塞进了他的嘴里,那是贝曼臭烘烘的袜子,李喵伟不由咽了一下口水,感觉有点反胃,他自己也是舌头疼得厉害,装可怜果然是门技术活。 灰狼嘿嘿笑了几声,脸色一板,吩咐属下:“把那个莫坦人给我扔到车上去,至于这一位,手脚轻点,我还指望他能卖个好价钱呢。” 很快,那辆白色的货车驶离巷口,上了交通干道,不过几分钟,就融入了车流之中,胡同里什么也没留下,除了几粒绿色的药丸。 第二十五章 公爵大人才下飞机,就接到夏尔迪管家打来的电话,向来注重礼仪、自持身份的老管家语气竟是难得一见的慌乱,类似的情况三年前发生过一次,记得当时他刚刚结束一次为期两个月的封闭训练,接到来自城堡的电话,还以为是思念他的特蕾莎打来的,没想到会是那样的消息,他当场就傻掉了,这次夏尔迪说:“出事了,大人,夫人失踪了。” 是失踪了,而不是死了,布兰奇胸臆间隐隐作痛,憋了半天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他心想,只要没死就好,没死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到底怎么回事?”公爵火速赶回家,问明缘由,安卡德市的警察局长在他之前就已经等在公爵府了,警察局长名叫伯尼塞西尔,出生贵族家庭,但其本身没有封爵,他的堂兄是宫廷的侍卫总长,承袭伯爵爵位。 “公爵大人。”局长起身行了个礼,回道:“夫人失踪前的经过就让贵府的仆人来做一下说明吧。” 迪迪哭得不停抽噎,解说的工作就交给了布雷恩,年轻的马车夫话虽然少,但是条理清晰,只用了两三分钟就把整件事交代清楚了,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复杂的。 “你们手机联系过他没有?”布兰奇问。 布雷恩看看迪迪,迪迪红着脸小声说:“少爷原先也有支备用手机,不过一直都闲置着,去年坏了之后,老爷就没再给钱买支新的。” “大人,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工作疏忽了。”夏尔迪鞠了一躬,一张老脸上满是自责和愧疚。 布兰奇挥挥手,不耐烦道:“现在追究这些没用,有没有人打电话来要求赎金?” 他没办法去责怪老管家,要说到疏忽,那也是他自己,自从佐伊艾维斯嫁进赫尔南德家,他就一直在极力忽视这条小人鱼,或许潜意识里还流露出了提防的敌对情绪,尽管在秀兰面前说得好听,说什么会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但其实对待他的妻子也只像对待一件买来的贵重商品,只要他完好无损地摆在那里,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对于这个未成年就被利欲熏心的父亲抛弃的少年,他吝于付出一丝温暖,出门半个多月,他甚至没跟佐伊说过一句道别的话,现在连他最起码的人身安全也不能保证了,布兰奇原以为自己不会太在意,因为他们两个只是一对名义上的夫妻,没有一丁点的感情,可实际情况往往脱离人的掌控,得到这个消息至今,他始终压抑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难受极了,布兰奇发现自己几乎无法集中精神。 警察局长摇了摇头,说:“一接到夏尔迪先生的报警电话,我就安排了人手等在这里,没有任何可疑电话打进来,根据我们之后掌握的资料,就像贵府仆人所叙述的那样,这并非一起有预谋有计划的赎金绑架案,而是一桩临时起意的挟持行为,我们乐观的推测,情况还不到最糟糕的地步,公爵夫人的性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大人无需过度担忧……” “伯尼,说重点!我的心理辅导不需要你来做。”布兰奇打断了局长的说辞,他面色不豫地盯着对方,“我的仆人提到了一个灰眼睛男人,我猜这恐怕不单单是个人行为吧,究竟是哪伙人干的?不要告诉我你们一点眉目都没有!” 被如此锐利的眼神长久注视着,警察局长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公爵夫人在他的辖区内被人掳走,伯尼塞西尔完全可以预计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当可能引发的后果,到那个时候,恐怕堂兄都不敢为他求情,对于赫尔南德公爵的迁怒,他其实可以理解,谁叫这位有钱有势的大人不够走运呢,连续两任妻子都不让人省心,局长在庆幸自己还没有结婚的同时又深表同情。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回答道:“是的,大人,您真是英明,刚才提到的灰眼男人外号叫灰狼,是一个人鱼贩卖组织的小头目,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去年开始,星球各地陆续出现了多起人鱼诱拐和失踪事件,受害者多数为平民儿童,也有少量的青少年,夫人应该是卷入了一起新的案件之中。” “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为何不采取行动?我每年上缴那么多税款就是为了把你们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布兰奇拍着书桌怒道。 警察局长下巴抖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大肚子吸回来一点,这可真是冤枉,他从小就胖,又不是当上局长以后才长肉的。 伯尼艰难地解释道:“这伙人鱼贩子行踪飘忽,非常狡猾,经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全球流窜,最主要的,除了灰狼和他的手下,目前只知道这个团伙名叫夜鸮,至于它究竟含纳了多少成员,背后首脑又是谁,我们都未查明,所以高层会议才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希望能够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上次作案是在距此1500公里的大青湖省,之后这伙人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到咱们安卡德市大概也就是这两天的事,警方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大胆,跑到都城来顶风作案,因而有些措手不及……” 塞西尔局长汗如雨下,这件事被他越解释越对自己不利了,幸好公爵大人也没在听他这些理由,他看了看表,问布雷恩:“夫人失踪到现在多少时间了?” “两个小时不到,大人。” 布兰奇拿起电话,简短地下了几个指令,挂断后问警察局长:“伯尼,你不会在这两个小时里面只准备好这套应付我的台词吧?还是说你的肚子里只有这么点货色!” 局长轻舒了一口气,答:“哪里,尊敬的大人,我已经第一时间安排警力封锁了安卡德市所有出入的道口,所经车辆必须经过严格审查才可放行。” “你是以什么名目交待下去的?赫尔南德公爵夫人被人贩子拐走了?” 局长心想,我有这么蠢吗?但他嘴里还是好脾气地回道:“不是,是以搜查走私违禁药品的名义。”如果让那些家伙知道绑走的是公爵夫人,情急之下,谁都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做出过激行为。 “很好,伯尼,你的聪明如果能够坚持到最后,我也许会放弃追究这件事,听说你一直对自己办公室的陈旧装修不太满意,想重建一栋新的警局大楼,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这件事公爵大人是怎么知道的?他好像没对几个人抱怨过,这会儿塞西尔局长哪还敢奢想公爵许以的好处,只要这位大人物不追究,他就谢天谢地了,趁着公爵语气稍缓,局长赶紧讪笑着陈述自己目前的困难。 “大人,您知道的,警方的人手一直有所不足,安卡德市占地面积广,地形复杂,多山多河道,短时间内要从外省市调派人手,不说配合上有无问题,我担心消息也会走漏,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市局局长,权力有限。” “这你不用担心,我刚才已经派人增援你,现在把警方掌握的所有资料全部提供给我。” 公爵能够亲自参与到这次行动中那就最好了,警察局长先前处于亢奋中的情绪总算稍稍回落了一点,万一出事,他至少不用承担全责,不过对于这次事件的起因,塞西尔心里还是存着几分好奇,公爵夫人究竟是从哪里看出灰狼那伙人异常的? 非常巧合,灰狼也在问着李喵伟同样的问题,由于他一路上的乖乖配合,几个人鱼贩子没把他像莫里斯那样捆绑起来,嘴里也没有堵上臭袜子,不过这些人并未疏于防范,他始终找不到动手脚的机会,一开始李喵伟意图博取那位红发人鱼的同情心,好歹也是同类,何必自相残害呢,霍奇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拍着克莱尔的肩膀说道:“您再看他也没用,这位可不是您的人鱼伙伴。” 李喵伟这才意识到克莱尔是个莫坦人,其实要做到这点很容易,只要有斯文的长相和纤瘦的骨架,再加上精妙的化妆技术,谁都可以以假乱真。 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破灭后,他只好假装掩泪,偷偷留意起了车后座上躺着的两条小人鱼,两条人鱼一男一女,男孩就是在快餐店里看到的灰发淡水系人鱼,女孩则是一条淡青色的海洋人鱼,他很担心,这两个孩子始终昏睡不醒,不仅如此,在李喵伟的刻意之下,他感受到了那两个孩子传递过来的不加掩饰的痛苦,头痛欲裂,惊恐慌乱,想哭,想找妈妈,但是说不出来,舌头麻木了,脑子也开始变得混沌不清,受到这两股外在情绪的影响,李喵伟意识有些混乱,假意地垂泪化为了真实的惊惧和绝望,好害怕好难受,谁能来帮帮他,他脸色煞白,眼神虚浮,就像被两个孩子附体了。 “他怎么回事?”霍奇觉得有点不对劲,经他这么一说,除了开车的瘦高个,其他人都把目光转到了李喵伟身上,莫里斯面露焦急,却苦于无法动弹。 “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 灰狼抬手推搡了他两下,李喵伟瞬间从怔忡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急喘了一大口气,泪珠从眼眶里涓涓滚落,茫然无措的眼神在半空中游移了一阵,停驻在了手心的鱼形伤疤上,良久之后,李喵伟跌宕起伏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面色也恢复了红润。 “妈的,竟然是哭岔气了。”贝曼往窗外吐了一口浓痰,不屑道:“人鱼贵族真是一群废物。” “贝曼,把窗户关起来!”灰狼训斥完手下,又接着方才的话题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怎么想到要跟踪我和哈罗德?”灰狼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很高调,以前从未有人怀疑过。 “跟踪?”李喵伟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我起初只是以为你的孩子生病了,怕你耽误病情,想追上来看看。” “哦?”灰狼将信将疑,阴笑了几声道:“看来咱们今天是交了好运啊,呵呵,没想到一个人鱼贵族会有这份好心。” 除了克莱尔以外,其他人就像是听了一个大笑话,唯独那个年轻人始终冷冰冰的,连正眼都没看过李喵伟,灰狼对他似乎也有几分忌惮。 货车行至半途,灰狼叫哈罗德把车停在一家偏僻的私人超市门口,吩咐贝曼和另一个叫乌拉的大汉下车采购些物资,贝曼挺奇怪,问道:“老大,我昨天已经买了足够多的东西,都放在住处呢,我们只待几天,哪需要这么多。” “我们不回去了,今天就离开安卡德市。” “啊,为什么?不是说还要滞留一段时间吗?下周就有几场幽灵歌舞剧团的演出,到时候肯定会有大批外省市的观众和追星族涌到安卡德市,我们完全可以趁着热闹再大干一票。”贝曼兴奋道,浑水摸鱼这种事,他们已经干过好几次了。 灰狼表情有些凝重,他捞偏门这么多年,警觉心还是很强的,上次在大青湖省,他就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否则不会沉寂几个月不动,眼下这种感觉更强烈了,也许他就不该冒险来安卡德市。 想到这里,灰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没必要,我们有了他。”他一把抓过李喵伟,“这位尊贵的先生可以抵上几十条小人鱼了,这次我会找个大方的买家,比如说伽玛星球的狮面人,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休假一整年了。” 李喵伟吓一跳,我靠!把他卖掉也就算了,还要卖到外星球,这也太凶残了,狮面人不会跟猫咪一个属性,也是吃鱼的吧? 贝曼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一脸银荡,爽快地应道:“行,老大,我这就去。” 莫里斯这时忽然哼哼起来,李喵伟看见车窗外走过两个行人,克莱尔果断给了莫里斯一拳,把他打晕了,这个年轻人长相斯文,行事却十分狠辣。 其他人眼睛都没眨一下,霍奇问灰狼:“这三条人鱼不会有事吧?这个大的我看还能坚持,可那两条小的好像状态不太好。” “别担心,等出了安卡德市,我们就找家旅馆,把他们扔在浴缸里泡一晚上,什么问题都不会有,至于那个碍事的莫坦人,找个机会把他处理掉!” 贝曼和乌拉刚准备下车,克莱尔忽然出声道:“我和乌拉去吧,我的口香糖吃完了,正好想买两盒带上。”说完他也不管别人是否愿意,就径自下了车,乌拉连忙跟上他。 等他走后,贝曼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老大,我看他都没把你放在眼里。” 灰狼不说话,一双铁灰色的眼珠看上去格外阴冷,倒是霍奇淡淡地回了一句:“克莱尔是老板派来的亲信,谁都得给几分面子,你就不要没事找事了。” “那又怎么样!”贝曼不服气,反驳道:“老大出来混的时候,他还在他妈屁眼里呢,哎,我说老板这次为什么要派他跟着我们,是不是老板看出我们交上去的账目不对,怀疑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啊?” 灰狼瞥了李喵伟和莫里斯一眼,喝止贝曼继续往下说。 过了一会儿,买东西的两个人回来了,克莱尔虽然看起来不太爱搭理人,但其实还算上道,一上车就给每人发了包烟,他自己是不抽烟的,这样一来,之前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货车继续上路,开出市区没多久,就堵在了城际公路上,望着前方一长排的车流,灰狼双眉紧锁,嘀咕道:“怎么回事?堵成这样!” 不等他下令,霍奇就下车去打探消息了,他一直往前走,不时会看到几辆因不耐烦长久等待而掉头返回的车辆,有两个司机把车停在路边,靠在车前盖上聊天,霍奇走过去,一人递了一根烟。 “不抽不抽,老婆让戒烟了。”俩人一同推辞。 霍奇把烟收起来,问:“兄弟,出什么事了,堵成这样?我还赶着去喝喜酒呢!” “谁会没事出城瞎逛游啊,我也要去邻省接老婆回家,听说警方在查违禁药品呢,没办法,慢慢等着吧。” “违禁药品?查得仔细么?” “你看这一串长龙就知道啦,刚才听人说,连孩子的奶粉罐都要打开了检查。” “这样啊……” 霍奇悄悄离开,对于这张路人脸,谁都没放在心上,他又另外问了几个人,得到相同的答案后,就回到了车上。 灰狼心里隐隐有些焦躁,怎么会这么巧? “哈罗德,我们从前走过的一条小路你还记不记得?” 瘦高个点了点头,应道:“记得,不过走那条路的话,中途要下来换船,我们就必须弃车了。” “就走那条道,车子可以再找,今天必须离开安卡德市!” 其他人从灰狼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安,车厢里很快就沉默下来,没人再问多余的话,只是安静地遵照灰狼的指令行事。 李喵伟陪着这伙人在山路上颠了半个多小时,差点把他的肠子给震出来,来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小渡口时,才发现渡口已经临时停运了。 “老大,接下来怎么办?有点不对劲。”迟钝如贝曼也察觉到反常了。 “先回住处再说!” 此时,布兰奇正在带人排查中午时段,从西弗大街、商店街以及附近几条交通干道经过的可疑车辆。 “可恶,那个灰狼真是够狡猾的,该区域当时正在更新设备,监控直到公爵夫人失踪后十五分钟才恢复正常工作,要不是有夫人留下的变身丸,很难发现他们去过那里。” “十五分钟车程范围内扩大搜索!” 布兰奇一眨不眨地盯着视频画面,他眼睛疼得厉害,却比不上心里的慌乱,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时间拖得越久,佐伊的危险就越大。 李喵伟没想到灰狼所说的住处是一家废旧工厂,黑糊糊的残垣断壁像是经历了一次严重的火灾,一路过来都没见到几户人家,听这些人话里的意思,这个绝妙的地方还是克莱尔无意中发现的,就连李喵伟都忍不住赞一句,够隐蔽! 唉~不知道狮面人好不好相处,如果他们不吃鱼的话,一切都好商量。 工厂里别有洞天,灰狼抓着他在瓦砾间穿行了片刻,来到一个大型车间,早年这里兴许挺热闹,但如今只有几台朽烂的机床孤零零地摆在那儿,灰狼在一架机床的底座上摆弄了两下,触动了机关,机床的上半截朝一侧滑开,露出个黑洞洞的大口子,这里竟然隐藏着一个地道。 李喵伟往兜里摸了摸,灰狼警觉地回身掐住他,厉声问:“你手心里藏着什么?” 李喵伟瘪了瘪嘴,摊开五指,掌心里躺着一颗绿色药丸。 “我的变身丸药效快到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话,灰狼一个没拉住,李喵伟已经摔倒在了地上,幻化出的黑色鱼尾由于长时间缺少水的滋润,没有平时那么流光闪烁,显得有些暗淡,再加上地上全是杂草碎石,生生在他的鱼尾上刮出了几道印子,其中一片鱼鳞还松动了,这下李喵伟飙泪都不需要装了,真特么疼,就跟扒皮似的。 莫里斯已经醒了,见此情形哼哼着就想冲过来,遭到克莱尔的大力压制。 “我没事。”李喵伟红着眼眶安慰他。 “行了,别情意绵绵了,快点吃!”灰狼火气很大,要不是他还指望着李喵伟能卖个好价钱,早一巴掌抽上去了。 李喵伟又尽量拖延了一点时间,等其他人都进入了地道,他才慢吞吞地套上鞋,灰狼拽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俩人最后进入地道,李喵伟脚踩过的地方留下一小点绿色的粉末,只是在这种地方太不起眼了。 第二十六章 十五分钟的车程范围看着不大,其实不然,安卡德市是整个莫坦星球最大的城市,交通四通八达,除了本地车以外,还有大批外省市的车辆进出滞留,今天又恰逢休息日,外出的人特别多。 行动小组根据以往的惯例分析,灰狼一伙人每次行动,都会几个人一组,相互配合掩护,在佐伊失踪的同时,警局还接到了两通小人鱼家长的报警电话,声称孩子不见了,这两通电话时间间隔很短,地点却在两个不同的路段,考虑到这种情况,布兰奇首先排除掉了两人座和四人座的小型家用车。另外,休息日的白天是禁止大型货运车进入繁华地段的,也一并被摒弃在外,尽管如此,仍有几千个待查对象在等着他们,要查出这些车辆车主是谁,之后又去了哪些地方,对于公爵来说,一点都不难,难的是工作量太大,势必会耽误更多的时间,布兰奇的额角上不时有汗珠滴落下来,仅仅过去三个小时,他却觉得比三天还长,这种心情让布兰奇感到心慌意乱,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不受控制地发生着改变。 “伯尼,给我支烟。” “哦,好,好。” 警察局长从一个手下的上衣口袋里搜出半包烟,递了过去,布兰奇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头脑登时清醒了几分,他重新坐下来,将监控画面切换到李喵伟最后失踪的西弗大街,视线在街道上来回梭巡,过去一辆,又过去一辆,盯着那些进进出出的巨石牌小型货运车,布兰奇有如福临心至。 “等一等,先查这种型号的车。”他指了指屏幕,下令道。 将李喵伟拖入地道后,灰狼伸手按向石壁,把一块凸起的砖头推了进去,随着一阵轻微的摩擦声,机床从众人头顶移过,又恢复了原位,地道里变得漆黑一片,走在最前面的霍奇拧亮了一盏手提灯,即便这样,也只照亮了他附近的一小块地方,深邃而幽暗的地道就像一只专门吞噬光明的怪兽,静静地蛰伏在那里,越是靠近越是令人心生怯意。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通过石壁传递出去,又在肉眼望不到的尽头形成回音,给人一种错觉,仿佛那里也会突然冒出一伙人似的。空气潮湿而腐败,但还是感觉到有风从一些细小的地方钻进来,令身处其间的人不至于呼吸窒闷。 地道一看就是年代久远,陡窄的石梯不知遭受过何种破坏,几乎每一阶都坑坑洼洼,裂缝满布,有些地方还塌下去半边,形成一个个陷阱,就算是灰狼那伙人都不得不时刻留意着脚下。 转弯时,贝曼一脚踩空了地方,往下滑了两格,灰发小人鱼差点从他怀里脱手滚落,走在前方的哈罗德侧身让了让,及时将他扶正了。 “小心点,贝曼,有句老话叫做同一个地方不应跌倒两次,你这都第三次了。” 要放在平时,乌拉早趁机调侃贝曼了,可今天哈罗德失去了搭档,气氛有些单调。 “该死的破地方!”大汉骂骂咧咧地嘟哝了几句,下脚时愈发不敢大意了。 莫里斯双手绑在身后,走几步就回头看看李喵伟,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安好,李喵伟看不清这个年轻人的五官,浅淡的光线下,一切都变得隐晦起来,莫里斯的眸色融进了昏暗之中,李喵伟心想,那双茶色的瞳仁里流露出的想必是忧心与关切。 克莱尔嫌莫里斯磨蹭,不耐烦地扯了他一下,年轻人无奈地转过身,绕开一阶塌裂的楼梯,向下走去,李喵伟盯着几个人的背影愣愣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灰狼忽然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破口骂道:“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给你来个痛快的!” 李喵伟闻言向脚下望去,惊出一身冷汗,他差点踩到一个断层上。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众人的双脚终于踏在了平地上,霍奇将手提灯转给哈罗德,自己则走到一个小铁盒子前按了几下,随着机械的运作声,十数盏灯渐渐亮了起来,起初萤烛般大小的灯心,不一会儿就照亮了整条甬道,这是个小型发电机组。 李喵伟打量了一下周围,地下室很大,甬道两侧整齐地分隔出六七间方形石室,每间少说也有上百平米,瞧着像是弃置的地下仓库,如今一半以上已出现了渗水现象。 灰狼和手下集中住在一间最小最干燥的石室中,他们原本打算在安卡德市待上一周左右,因此石室一隅堆放了不少食物和饮水,地上还散落着几张野营垫和毯子,李喵伟见没人理睬他,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休息,缺水时间过长,他有点不舒服,但还可以忍耐,眼下最让人担心的是两个孩子和莫里斯,两条小人鱼一刻都没有醒,李喵伟就算不去主动感知,也能体会到从他们身上传递过来的痛苦和煎熬,这比肉体上的疲惫更令他难受,他不得不分散注意力,借助掌心上的鱼形疤痕来释放原本不存在的精神负荷,次数一多,这种奇怪的缓解压力的方法被他越用越熟练,李喵伟认为这可能是一种惯性的心理暗示。 莫里斯被克莱尔反身捆在了一根石柱上,灰狼不久前说过要‘处理’掉他,用脚丫子想也清楚那不是什么好词,不过这会儿,他们似乎把他给遗忘了。 李喵伟左看右看,见那些家伙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便偷偷溜过去,拔出了莫里斯嘴里湿漉漉的臭袜子,莫里斯口腔干涩得厉害,连口唾沫都吐不出来,他活动了两下颌骨,冲着李喵伟感激地笑了笑。 “谢谢,你……还疼吗?”莫里斯关心地问,和李喵伟之前想的一样,这个年轻人只要愿意,总会给人一种温情脉脉的感觉。 他摸了摸刚才鱼鳞受伤的地方,小声回道:“我还好,你呢?” “我没事,别担心,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对于这种保证,李喵伟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声,尽管这样,莫里斯却显得挺高兴。 “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莫里斯欧文,你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你可以叫我佐伊,今天这件事真是万分抱歉……” 李喵伟嘴里说着话,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留意其他人,不等他有进一步动作,灰狼已经不耐烦了,对于这两个年轻人的互动,人鱼贩子们显然没放在眼里,但灰狼此刻心情很不好,他指着李喵伟面色不善地警告道:“你最好老实点,如果不想吃苦头,就少给我自作主张!” “你……” “对不起先生。”李喵伟打断了莫里斯的话,瑟缩着向灰狼表示顺从:“我再也不敢了。” 灰狼不屑地哼了哼,这条小人鱼还算识时务,不过说到底贵族终归是个麻烦,要尽快脱手才是,他盯着李喵伟和莫里斯仔细打量了一番,心头的疑虑不仅没有消除,反而加重了,下午临检来得太突然,如此大动干戈根本不像是在查违禁药品,灰狼自忖眼光还算犀利,他从李喵伟身上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贵族们都好摆谱,若不是山穷水尽,谁会只带着一个近侍在快餐店里用餐,而且这小家伙性格不够嚣张,举止太过随意,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贵重首饰,种种一切都符合灰狼心中对他的最初判断——一个没落的淡水系小贵族。至于那个莫坦人,倒是挺傲气,他有点琢磨不透,难道这家伙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霍奇!” “什么事,灰狼?我正忙着。” 霍奇正在往一张塑胶皮里充气,一开始李喵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可这会儿塑胶皮立在地上已经初具形态,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个充气式水池。 “让哈罗德他们去做,贝曼,乌拉,别光知道吃,都去搭一把手,霍奇,我想让你先去办一件事。”灰狼指了指莫里斯,道:“叫你的朋友帮忙查一下这个莫坦人的背景,越快越好!” 霍奇爽快地点点头,应诺道:“行,没问题,另外一个呢?我看还是小心为妙。” “嗯……你说得没错,既然要查,那就一起吧!” 布兰奇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查到第三十八辆车时,行动小组已经发现了两个可疑目标,一辆车记在邓肯星际货运的名下,警方一直怀疑这家公司有走私的嫌疑,目前那辆车正停在一家人鱼夜总会的后巷,而另一辆车车主很正规,是临省一家纺织品商行的老板,这辆车明显想出城,之后却在博西根山地附近失去了踪迹。 “公爵大人,您怎么看?要不要马上带人去人鱼夜总会?”塞西尔局长小心请示道。 “伯尼,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警察局长斟酌片刻,说:“依在下的愚见,第二辆车更为可疑。” 布兰奇点点头,是啊,同他想的一样,第一辆车的前侧窗玻璃是透明的,作为一个经验老到的人鱼贩子,灰狼不会这么大意。 “司机呢?” “两辆车都是生面孔。” “那就按你的意思查下去吧,人鱼夜总会那边也派人去看看,其余车辆继续追踪。” 警方很快就找到了第二辆车的车主,车主看着站在自家门口的警察,有点莫名其妙。 “我的巨石牌货车?哦,那辆车看起来比隔壁的墨菲太太还老,上周我委托车行帮忙转手,你们要是想要,可以去那边打听一下,先生,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吧好吧,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过后不久,第一辆车的嫌疑基本解除了,只是邓肯的一个货车司机在偷会情人,同时,邻省那边也有消息传递回来。 “大人,车行负责人说那辆法比特省牌照的巨石车前天遭窃了,为了声誉考虑,他们暂时没有通知车主,走流程的关系,警方也未来得及将它列入失窃车辆数据库,这很像灰狼那伙人一贯的手法,那辆车进入博西根山地后没有再次出现,我们可以肯定,他们至今仍滞留在那里,那片区域人烟稀少,只有少量山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去那儿。” 警察局长的这番话很有讲究,说白了,就是警方已经失去了灰狼团伙的踪迹,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给人一种尽在掌握中的感觉,不过这一切表面现象都在布兰奇斜睨了他一眼后土崩瓦解,胖子拿出一张地图讪笑着解释道:“大人,山地区得不到监控数据,我们翻查了地图,那里真是什么也没有,我已经派人和山民取得联系,没有得到任何有利线索,那些家伙最不喜欢管闲事,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有卫星实拍图吗?” “受到地理环境限制,很模糊,看不清楚。”别说是小型货车,就是一列火车,进到山里也很难找到。 布兰奇皱了皱眉,博西根山地?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他是安卡德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知道那块地方,可这种耳熟却好似吊起了他记性深处的某些片段,究竟是什么呢?他双手抱臂来回走了两圈,心里忽然一动。 “伯尼,联系测绘院,让他们发一张二十几年前的老地图过来。” 霍奇把李喵伟和莫里斯的照片发给朋友后,只等了十来分钟,就有短信音提示,他打开手机一看,好丰富的一叠资料,图文并茂,还夹杂有新闻剪报,霍奇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怎么?是不好的消息?”灰狼警惕地抬起头。 “不,无伤大雅。”霍奇古怪地笑了笑,说:“不过我们误打误撞,真的抓回来一个名人,知道这家伙是谁?”他指了指莫里斯,故意卖关子。 “切,总不会是什么大明星。”贝曼是个电视剧迷,这点他非常自信。 “电视明星算什么,这家伙现在可是个大热门,多少人鱼吵着闹着要嫁给他,上一期名人杂志的封面人物,莫里斯欧文,幽灵歌舞剧团的团长兼老板。” 第二十七章 市测绘院发了一张二十五年前的老地图过来,布兰奇找到博西根地区,指着一个红色的工厂标志喜道:“有了!就是这里,拉尔茨工厂。” 经他这么一说,塞西尔局长也想起一些事,拉尔茨机械制造厂只是一家中型工厂,它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二十二年前,这家工厂由于管理不善引发了一场极其严重的火灾,厂区地处偏僻,火情不仅没有得到有效控制,还导致了覆灭性的大爆炸,当时伤亡人数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一时间,报纸上、电视上铺天盖地都在报道此事,奇怪的是,媒体们很快就转移了方向,开始关注起其他热点话题,这起重大事故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听范围。 其实,不管这起事故当时有多么轰动,在公爵和警察局长的脑海里都只留下一抹残存的记忆,毕竟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那时都还是个孩子,布兰奇会想起来,是因为暗中负责此事善后工作的是他的父亲,老公爵大人,至于一家普通工厂为何会动用到公爵来处理善后,布兰奇隐约知道一点它背后的故事。 他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神色反而比之前凝重了,沉吟许久,布兰奇还是下令道:“开始行动吧,情况尚不明朗,先确定夫人的下落和安全,一切小心为上!” 这句话布兰奇不是对塞西尔局长说的,而是对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几员干将,当然,他自己才是本次行动的总指挥。 “伯尼,你留在这里待命,一有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是的,大人!” 霍奇等人调侃了莫里斯一番后,该干嘛干嘛去了,成功商人也好,高雅艺术的先锋人物也罢,再红的名人都不足以调动全部警力,除非他是一个当权者,像莫里斯这类当红炸子鸡,个人资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就连他去年的年收入都是媒体炒作的话题,因此今天那场临检必定与他无关。 “老大,这小子怎么处理?干掉似乎有点可惜了,好歹是个有钱人。”乌拉嬉皮笑脸地问。 李喵伟心头一紧,来回看着俩人,莫里斯要是出事,他会愧疚一辈子。 灰狼没有回答,一行有一行的门道,人鱼贩子最忌讳去搞赎金那一套,乌拉初出茅庐,只要是钱他都想赚,灰狼却明白,越过界的钱一贪就容易阴沟里翻船,这个莫坦人既然带不走又留不得,那就扔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吧,等他们再回到安卡德市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乌拉,别多事,过来干活!”霍奇跟着灰狼最久,自是知晓这个道理。 李喵伟见这些人没有马上表态,心下稍定,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有利,公爵大人就算再不稀罕他,总要做个样子,哪有新婚妻子失踪了不闻不问的,李喵伟不认为公爵会恶劣到这种地步,那人个性是很糟糕,但在李喵伟看来,他比大多数贵族都要来得顺眼,俩人接触时间不长,可是一些点滴小事往往最能说明问题,李喵伟直觉公爵会派人来救自己,好吧,就算他弃置不管,迪迪也该报警了,三条人鱼呢,都城警方总不会把他们当三条咸鱼干处理吧,李喵伟希望电视里演的出事了警车才开到的情况不要发生在他们任何一人身上。 灰狼继续翻看霍奇的手机,没有找到人鱼的资料,看来要查这种犄角旮旯里的小贵族,还需要等上一点时间,他掏出烟壳,一看已经空了,随手扔在地上,又在上衣口袋里摸到一整包,灰狼点上一支对着李喵伟喷云吐雾了一阵,思忖自己是不是年纪上去了,所以胆子也越来越小了。 克莱尔低头从他身边走过,眼中有什么一闪即逝。 “你姓什么?”灰狼问李喵伟。 “纳尔森。”李喵伟回答得十分顺溜,迪迪经常会跟他聊些八卦,纳尔森家有个和佐伊差不多大的黑发男孩,他知道这瞒不过灰狼,只盼着能多拖延一点时间,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赫尔南德公爵夫人,情势说不定会更糟。 李喵伟心想,也许狮面人很友好,见他们一面总比啥也见不到要好。 “你要知道撒谎的人总会受到惩罚。”灰狼叼着烟,往手机里输入纳尔森,又照着原先的地址发了过去。 这时,哈罗德已经给塑胶水池充好气了,几个大汉一边抱怨肚子饿,一边把成桶的饮用水往里倒,李喵伟主动跑过去帮忙,他快干死了,两条小人鱼也是气息奄奄。 莫里斯还算镇定,霍奇道出他身份后,这个年轻人就满眼期翼地看向李喵伟,不是他自负,而是在他这个年纪,事业上就能取得今日这般成绩,确实非常光彩出众,没想到佐伊的态度很平淡,眼睛里既没有跳跃的光斑,也没有一丝热切,并且他很快就被充气水池吸引走了,莫里斯眸色暗了暗。 李喵伟说是帮忙,其实没多大力气,贝曼吐掉烟头骂他:“他妈的,咱们搬得累死累活,结果是给你这家伙当洗澡水,老子午饭还没吃就得先伺候你。”脾气一上来,他作势要打,李喵伟往后一躲,跳进了水池里。 贝曼见他已经化出鱼尾,把东西一扔,跑去吃饭了,他嘴里嚼着刚才吃了一半的腊肉肠,招呼同伴:“都别弄了,休息一会儿。” 灰狼瞪他一眼,“你要把他弄坏了,卖不出好价钱,我第一个找你算账,不靠这些人鱼,大家还站在外面喝风呢,等这批货出手,有你过好日子的。” “嘿嘿,老大,我就吓唬他一下。” 灰狼放下手机,过去抓了一块冷掉的炸鸡吃了起来,哈罗德和乌拉也先后走了过来,霍奇抱了一条小人鱼放进水池,克莱尔抱起另一个,李喵伟急忙接过他们,这些人鱼贩子们也太不负责了,弄了个像模像样的水池,结果里面的水才刚盖过尾鳍,要把全身皮肤弄湿,就得在里面不停地翻身,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等着下锅的鱼片,事先上点浆水。 霍奇看出他的心思,不冷不热地说道:“别嫌水少,这里可不是在你家,将就一下吧,要是警方的关卡还不撤,你们就得继续在这儿待着,喏,两个小的交给你了,好好给我看着。” “霍奇,少跟他废话,这些贵族矫情着呢,快过来吃东西。”贝曼嚷嚷道。 两条小人鱼双腿接触到水,立刻幻化出了鱼尾,可他们还是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很微弱,李喵伟用手拢着水浇在他们身上,关键是耳后的腮,迪迪说人鱼的腮长久缺水,会引发呼吸系统衰竭,李喵伟这会儿后颈背难受得要命,更别说两条未发育完全的幼年人鱼了,他让两个孩子侧身躺着,不时翻动一下,尽量让他们的腮能够浸泡在水中。 哈罗德看见这一幕,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个人鱼贵族还真是有善心。” 莫里斯却看出他面色越来越差,关心道:“佐伊,你还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喵伟确实感觉浑身不舒服,脑壳里的阵阵刺痛令他几欲呕吐,方才他只是想了解一下两个孩子的状况,不料随之而来的负担竟远远超出预估,这同时也说明两条小人鱼情形非常不妙,让李喵伟困惑的是,一开始他们传递过来的负面情绪十分明晰,就好像有人在对着他呐喊,喊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但此刻痛苦像潮水似的涌过来,他却从中体会不到多少明确的含义了,一切都变得混沌起来,他的心情仿佛陷入了一团粘稠的黑雾中,压抑苦楚却又寻觅不到突破口。 他抖着嘴唇问:“这两个孩子怎么回事?你们,你们给他们用什么药了?” 贝曼回头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道:“小孩子吵吵闹闹烦都烦死了。” “是一种强效的致幻剂,剂量过大将导致多种器官的损伤,尤其施加到儿童身上,会严重影响到他们的智力发育,有些还会变聋变哑,换言之,等这两个孩子醒来,很可能已经傻了。”莫里斯眉宇微蹙,神情专注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李喵伟越发的茫然,自己问出口的话听到耳朵里只剩一片嗡嗡声,他像是被隔绝在了一个密闭的玻璃罩里,里面只有他和两条小人鱼,他看不清其他人,莫里斯在他眼中变得浮幻扭曲起来。 “我曾经学过医,后来发觉兴趣不大,才转修的音乐,这两个孩子嘴唇发紫,眼角有黄色油状分泌物,典型的中毒症状,佐伊,你看上去很不好,听我的话,把他们放下,自己去水里泡一会儿,放松心情,什么都不要想,你看,你帮不了他们,你现在谁都帮不了……” “干嘛要这样?”李喵伟喃喃自语。 贝曼把油乎乎的手指往裤子上擦了擦,打了个饱嗝说:“因为买家不需要他们太聪明,也不需要他们能说会道,那样看管起来才容易,唉,我说乌拉,又没买酒吗?你小子怎么老是丢三落四的。” “克莱尔说他……” 灰狼手一抬,制止乌拉继续往下说,此时脑筋稍微灵活点的,都已看出那条人鱼有点不对劲。 莫里斯兀自劝说着,李喵伟好似没听清,又好似全明白了,他坐在那里摇摇晃晃,说着语无伦次的话:“这么小的孩子,多可怜啊,爹妈的心头肉呢,谁说我帮不了,我可以的,一定可以的,该怎么办呢?唔……头好痛,别急……李喵伟,你争点气,别一直这么窝囊……说了别急,嗯……没事的,你们很快会好的……好难受啊……” “这家伙一个劲地嘀咕什么呢?” “嘘——别出声!” “哦!天哪,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在李喵伟身周出现了稀薄的气流团,那些气旋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球体,将两条小人鱼包在了里面。 “这是……魔法波动!”霍奇看出了名堂。 灰狼既激动又惊诧,不说这条人鱼有没有成年,就算成年了,淡水系人鱼会有这么明显的魔法表现么,而且这是何种魔法?灰狼只是个平民,除了常规的水、火、冰棱等,他完全不了解,不过那个气团极其温和,从里面溢出的一丝丝气流吹到身上只觉得通体舒爽,显然不是攻击性魔法,男人铁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狂热的光,这条人鱼说不定能卖出个天价来。 李喵伟浑身颤抖,汗珠沿着苍白的面庞滚落进水池里,他身子一软,毫无预兆地向后倒了下去,气团也随即消失了。 “佐伊!”莫里斯叫了一声。 灰狼抢上一步,把他从水里扶了起来,“快,霍奇,看看他怎么样了!” 霍奇仔细检查了一番,回道:“没事,只是力竭晕过去了,不过灰狼,你看那两个小家伙。” 两条小人鱼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尽管没有醒,状态却非常好,小小的鱼尾上泛出琉璃般的光泽。 贝曼跑过来,大叹:“哇!厉害,霍奇,这究竟是什么魔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种治愈系魔法。” “治愈系?怎么可能,不是说这种魔法只有黄金人鱼会操控吗?这小家伙只是一条淡水系人鱼。”灰狼把李喵伟放回去,又往水池里倒了几桶水,甭管是哪种魔法,这条人鱼如今都是他的摇钱树。 “不,灰狼,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关于人鱼的传说?” “老子对那些不感兴趣,你祖上有点贵族血统,知道的总比我们多。” “嗯,确实是以前家里的老人告诉我的,去过神殿的人都知道,圣神像的腿上有金色鱼鳞纹,传说人鱼一族体内或多或少都流有圣神的血脉,他宠爱他们,赐给了他们美貌和魔法,享乐和安逸,同时还有善良和纯洁,只不过对海洋人鱼,他更为偏爱,海洋是圣神的母亲,他诞生在那里。” “然后呢?” “据说越是心无旁骛,灵魂没有瑕垢的人鱼越是能施展出高深的魔法,好比说治愈系魔法,莫坦历史上出过的几个治愈系大魔法师都拥有一颗博爱宽广的心,你知道的灰狼,现在的人鱼贵族哪还有那些品德,因此他们不会治愈系魔法也是很正常的。” “传说可当不得真啊。”灰狼咂了咂嘴,抬起李喵伟的下巴打量了几眼,又道:“不过,现在再看这小家伙,确实有点与众不同,好吧,我会给你找个脾气好点的买家。” 贝曼哈哈大笑起来,“霍奇的故事真是不错,唉,老大,这下我们发财了吧?值得好好庆祝一下,乌拉,拿酒……该死的,你这小子忘记买酒了。” 乌拉刚要辩驳,克莱尔递过一个袋子,淡淡道:“酒我买了。” 贝曼无趣地撇了撇嘴,接过一看,又乐了,“哇,这可是好酒,乌拉,找杯子。” 灰狼在一单生意没结束前,一般很少碰酒,不过这会儿实在高兴,他也喝了一点,其他人想到即将到手的钱,兴奋异常,早就推杯换盏起来。 “别喝太多了,这事还没了呢。”灰狼起身看了下手机,还没消息过来。 “克莱尔,你怎么不喝?”霍奇放下手中的杯子。 “我不喜欢喝酒。”克莱尔拿起个面包慢慢啃了起来。 贝曼不屑一顾道:“切,既不抽烟,又不喝酒,你这日子真是过得没劲透了。” 布兰奇带人散布在工厂外围的隐蔽处,几架热感应器通过多个角度的观察,得出同样的结论,里面没有人,但他们却找到了那辆失窃的巨石牌货车。 “灰狼那伙人会不会故意把车丢在这儿,人却偷偷溜了。”有人推测。 “不会,这里背阴,前几天下的雨,这会儿地上还没干透,我刚才检查了附近的痕迹,他们进去后就没有再出来。”负责侦察的人回来报告。 “工厂里一定有暗道,杰弗里和杜威跟我进去,其他人随时待命。”说完,布兰奇掏出枪,几个起落,人已消失不见,点到名字的两名手下紧随其后。 三人在工厂里四处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特异之处,布兰奇又回到曾经到过的一个车间,小心地打量着周围,这样的车间厂区里还有好几个。 “大人,这里有什么特别吗?”杰弗里问。 布兰奇说不上来,他总觉得自己疏忽了一些东西,“也许是它保留得最完整,你们两个仔细找找,留意一下墙壁和地面的接缝,说不定会有发现。” “是!” 几分钟后,布兰奇照旧一无所获。 “大人,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布兰奇走出几步,又停下来,“等等,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气味?”杜威嗅了嗅,回道:“没有,除了一点机油味,我什么也没闻到。” “对,就是机油,这家厂二十多年前就报废了,风吹雨淋,机床都锈蚀了,怎么可能还有机油味,检查一下那几台机床。” 很快,杰弗里就有发现,“大人,这里。”他用手在一台机床的卡槽里摸了一下,除了灰尘和锈斑外,手指上油亮亮的,“看样子,不久前有人往这里添加过润滑油。” 布兰奇走过去,注意的不是杰弗里的手指,他蹲在地上,从瓦砾和碎石之间捻起一点绿色的粉末。 “杜威,再叫几个人进来,其他人守住出口。” 贝曼喝着喝着,杯子从他手里滑落到了地上,酒水洒得到处都是,贝曼晃了晃,身体往垫子上歪倒下去。 乌拉呵呵傻笑,用手去推他,“喂,老大叫你少喝点,你还喝成这样,快起来,喂,贝曼你怎么啦?”乌拉惊叫一声,从贝曼的嘴角里流出一点黑血,他已经没气了。 紧接着,哈罗德也无声无息地趴在了地上,乌拉四肢冰凉,慢慢萎顿了下去。 “你下毒!”霍奇瞪着克莱尔,伸手摸向后腰,却发现他插在背后的武器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把组合扳手。 “你在找这个吗?”克莱尔从兜里掏出一把枪,他还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啃着面包,冷冰冰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此情此景之下,令人毛骨悚然。 霍奇回身去看灰狼。 “别找了,他刚才到隔壁去撒尿,已经死在那里了。” “为什么?”霍奇意识到什么,指着李喵伟,道:“是因为他,老板想独吞!” 克莱尔笑嘻嘻地不说话,年轻的脸庞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纯真,从刚才到现在,他就像是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霍奇,其实我挺欣赏你,你一贯低调谨慎,我发的烟你没抽,我买的酒你也只是碰了碰嘴唇,这样的人向来可以活得长久,可惜,老板说一个活口不留……” 霍奇不等他把话说完,跳起来就跑,克莱尔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说了句‘真难吃’,才抬手一枪,将霍奇击毙在石室门口。 “轻松搞定,下次派给我个有点难度的任务吧。” 克莱尔打了个响指,对自己的表现极为满意,这时,灰狼扔在垫子上的手机闪了闪,有信息传进来,“什么啊?”他顺手打开一看,笑了,“哈,原来这条人鱼不姓纳尔森,就知道他在撒谎……”克莱尔说到一半,笑容渐渐从他脸上消失了。 “该死的!这可怎么办?” 第二十八章 莫里斯用一块锋利的石片磨断了捆绑在手腕上的绳索,血脉不畅带来的滞胀感令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严重的是他胸口上的一处枪伤,外套有烧焦的痕迹,莫里斯咳嗽了几声,艰难地从破掉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个镶嵌宝石的烟盒,弹头在上面钻出一个孔,如果不是父亲留下的这个遗物,子弹就会洞穿他的心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让他受点皮肉之苦。 水池里的三条人鱼还没醒,莫里斯拿起克莱尔离开时扔在垫子上的手机翻看了几页,脸上翩翩公子的温润表情褪去了,显得有些莫名难测,没想到佐伊已经结婚了,还是赫尔南德家族的新夫人,这完全背离了他之前的设想。 手机里的资料还挺全,霍奇的朋友果真有一套,这么短的时间,不仅查清楚了佐伊的家庭背景,还捎带了点那位公爵大人的花边新闻,包括他第一段失败的婚姻以及近些日子他与第二任新婚妻子闹得很不愉快的一些事,很明显,有些消息来自于小道八卦。 莫里斯脸上起了一丝变化,所谓无风不起浪,钱权交易下结成的配偶通常不会成为情意相投的爱侣,莫里斯牢牢记住了他父亲曾经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孩子,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他这二十几年完全是遵循着那句话一路走来,事实证明,他很成功。 莫里斯走到水池边站了一会儿,佐伊虚弱地浸泡在水中,红衣似血,面色廖白,黑发如同水藻一般漂浮在他身体周围,把原本十分稚气生动的容颜衬托得异常艳丽,莫里斯的目光顺着少年精致的眉眼一路滑到了他曲线优美的黑色鱼尾上,难怪会说人鱼一族是圣神的宠儿,不是没有道理,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仿佛是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莫里斯注意到佐伊长袍的衣摆上有一团暗色慢慢晕染开,他伸手过去撩开一看,鱼尾上几片鱼鳞松动了,连着底下的皮肉撕开一道口子,血水从伤口处丝丝缕缕地洇出来,又消融在了水里。莫里斯联想到佐伊在地道入口处摔的那一下,没想到伤得这么重,人鱼敏感而脆弱,痛觉比莫坦人要强烈许多,同样的伤放在其他贵族身上,早就哭晕过去了,这条小人鱼却吭都没吭一声。 莫里斯微微一笑,他果然不笨,懂得在灰狼面前放低姿态,示弱周旋。 莫里斯将李喵伟脸上的湿发拨开,轻轻拍了两下,唤道:“佐伊,醒醒,佐伊!”他想把人鱼少年从水池里抱出来,不料牵动了伤口,莫里斯嘶了一声,停下了起立的动作,克莱尔的那一枪确实非常凶险。 “全都不许动!” 布兰奇带人冲入石室,就见一年轻英俊的莫坦人正紧紧地搂着他老婆,周围躺了满地的死人,他心里一紧,不等莫里斯反应过来,已经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放开他!” 兴许是事出突然,莫里斯竟然没躲,硬生生地挨了他这一脚,人当即就被踢飞了出去,一口淤血喷出来,莫里斯躺在地上老半天都没爬起来。 杰弗里带人开始清理现场,布兰奇对这一切完全不关心,他径自接起李喵伟滑落的身体,只觉得紧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佐伊?” 少年一动不动,脑袋随着他起身的姿势贴过来,难得乖顺地依偎进他怀里,布兰奇不由收紧了手臂,感觉胸口莫名其妙地抽痛起来,此刻,他们的心脏离得很近,似乎感受到了彼此的跳动。 “你对他做过什么?”布兰奇走到莫里斯身边,足尖抵在他的咽喉上。 “不,不是我,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莫里斯吐出一口血沫,断断续续又道:“佐,佐伊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布兰奇脸色阴沉,打量了莫里斯两眼,视线在那个枪孔上停留了片刻,才转身往外走,“杰弗里,通知伯尼塞西尔来收尸,另外,仔细搜查这里!” “是,大人!” “杜威,开车送两条小人鱼去医院,哦,还有那个直哼哼的家伙。”布兰奇虽然不清楚莫里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无论从衣着上还是气质上都与灰狼那伙人大有不同。 幸存者里,莫里斯的伤势可能算最严重的,尽管如此,杜威扶起他时,他还是挣扎着叫住了布兰奇:“大人,佐伊的鱼尾上有伤,请您小心一些。” 布兰奇嘴角一抿,扭头冷冷地回道:“若查清此事与你无关,你的损失我会补偿,但请记住一点,佐伊是我的妻子,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教我怎么做,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么就该清楚,直呼一位公爵夫人的名字是非常不得体的行为。” 你要真懂得体贴人,佐伊就不会被灰狼抓来了,莫里斯对公爵的装腔作势很不以为然,面上却丝毫不显,他笑了笑,喘息着说:“也许有例外,比方说,您的夫人把我当作朋友。” 布兰奇怒气冲冲地走出工厂,他当然知道佐伊有伤,机床底座的其中两颗螺帽上染有血迹,整座机床都有锈斑,如果不凑近了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要不是佐伊留下的记号,他们也没那么快从百八十颗螺帽上找到机关。 这个笨蛋说他蠢,他在危急关头一直都有出人意表的举动,不慌不乱,根本不像艾维斯家那个胆小懦弱、不经世事的小少爷,但要夸他聪明,他又时不时会把自己搞得凄惨无比,上次在皇宫里闹出的乱子还没平息,今天竟然救人不成,反倒让自己落入了人鱼贩子的手里。 最令布兰奇气结的是,这家伙是不是臭咸鱼体质,一出门就会招惹来苍蝇,刚砸晕一个卡修,又引来一个小白脸。 布兰奇一路腹诽地回到车上,与他郁闷的心情成反比的是他轻柔的动作,他把李喵伟小心翼翼地放到后座,才解开他衣服仔细检查起来,上身还好,鱼尾上有多处刮痕,最严重的一道有六七公分长,被水浸泡的关系,鱼鳞下的肉有些泛白,但是一动,又向外不停地渗血。 “上次的痕迹还没消干净,这次又来,难看死了,真想退货。”布兰奇从车上翻出急救箱,往伤口上撒止血的药粉,他心里酸酸胀胀的,不想承认那是心疼了,只能没话找话说。 李喵伟只觉得尾巴上一阵疼过一阵,他掀了掀眼皮,就看见自己身上趴着个面目模糊的人,他这会儿脑子混乱得厉害,就好像被一把勺子搅过似的。 “你醒啦。”布兰奇喜道。 “……狮面人?”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 “啊……是公爵大人啊,呵呵,你果然比狮面人要顺眼一点……”李喵伟傻笑了两声,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 杰弗里话没说全,只通知塞西尔局长来收尸,可怜的警察局长心里瓦凉瓦凉的,他以为是公爵夫人出事了,一路飚车赶到山里,一打听,才知道远不是那么回事,局长又洋洋自得起来,小时候家里人安慰他,说胖子都有好运气,如今看来这话果真不假,黑吃黑,留下一个还慑于公爵的身份,自己从暗道跑了,公爵夫人没大碍,两条小人鱼送医途中就醒了,哭着喊着找爹妈,最倒霉的就属那个莫名其妙挤进来的当红名人,大难不死,却被公爵大人踢碎了肩骨,不过能活着就是撞大运了,虽说那个逃走的克莱尔不知去向,夜鸮团伙就此断了线索,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塞西尔局长还是非常满意的,乌纱帽不仅保住了,指不准他表现好点,还能坐上新办公室。 至于拉尔茨工厂里为何会有一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地道,塞西尔局长很清楚,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死人被一个个从地道里抬出来,装上了车,一名中年警探走过来,附在局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还没死吗?”局长的小眼睛一转,有了计较,“暂时封锁消息,对外就说警方全歼一个人鱼贩卖团伙,其他一律……” 警察局长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山间的小道上开上来一辆破破烂烂的小车,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小车风驰电掣,一眨眼就叽里咣啷地停在了众人面前,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少年,十八九岁的年纪,戴着鸭舌帽,穿着工装背心,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少年长着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身体,整个人就好似是用搓圆的糯米团捏出来的,粉雕玉琢,可爱到爆,塞西尔局长敢保证,这绝对是莫坦星球上最圆润的一条人鱼,小坏蛋吃得比他还多,不圆润才有鬼了,塞西尔家族出品,品质向来有保证。 “噜噜!”局长直呼人鱼的小名,“人鱼不开人鱼车,严重违反交通法规……” 伯尼塞西尔的话还没说完,一张五百元卢索就贴在了他的胸口上,鲁尼塞西尔翻了翻白眼,说:“我知道,五百元罚金嘛,罗里吧嗦,跟个老头子似的,怪不得找不到老婆。” 在下属面前丢了面子的警察局长青筋直暴,吼道:“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大哥,我上个星期不是告诉过你了,我在挖挖挖报社做实习记者,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我要开工了。”说着,鲁尼举起相机,对着装在袋子里的几具死尸一通狂拍。 局长使了个眼色,两名警探上前想要夺过少年手中的相机,鲁尼哇哇大叫非礼,两名警探不敢轻举妄动了,对人鱼贵族动粗可是犯法的,局长头疼万分,只能亲自上阵,把相机抢了过来。 “伯尼塞西尔,我有新闻自由权,你独断专行,剥夺我的权利,我要去投诉你!”鲁尼跳着脚叫。 “投诉吧,你从小到大投诉过我几百次了。”塞西尔局长叫来一个下属,吩咐道:“把我弟弟送回家,中途别放他下车。” “我要跟老妈说,你欺负我!”鲁尼控诉道。 “嗯,我也会跟老妈说,你不好好在人鱼学校念书,跑去打工,还穿得跟个莫坦人似的。” “今天是休息天,我高兴,我乐意!” 人鱼少年泪奔着离开,解决掉一个大麻烦,塞西尔局长总觉得还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他想了又想,暗道不好,赶紧把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果然从外套夹层里搜到一个窃听器,裤兜里又找到另一个,他不放心,又把鞋子脱下来检查了一番,鞋跟的内侧还贴着一个,这下糟了! 鲁尼坐在副驾驶上,自认为很阴险地笑,笑得开车的警员脸都红了,哼,尽管小店里买的窃听器质量有点不过关,尤其是贴在鞋跟上的那一个,只听到噼里啪啦的走路声,不过好歹他也挖到了一点独家内幕,再加上他丰富的想象力,完全够交差了,相信他很快就能成为挖挖挖报社的正式记者。 半夜,安卡德市中央医院特等病房。 床上的黑发少年安静地躺着,他搭在胸口上的右手指缝间突然漏出一点绿光,起先只是淡淡的几条,渐渐地,绿光越来越浓,慢慢扩散,可以十分清晰地看见,绿光盘踞在了他的头部,然后又顺着皮肤渗透了进去,少年苍白的脸色变得正常起来,嘴唇也有了一抹红润。 当洗手间的门打开时,绿光已经完全消失了,布兰奇走到床前,有点意外之喜,看来佐伊恢复得不错,一个活泼好动的人,忽然有一天病怏怏地躺在自己面前,布兰奇怎么都不能习惯,他坐下来摸了摸妻子的头发,秀兰说得对,已经三年了,也许他是该重新走出来,学会相信和接受其他人。 第二十九章 李喵伟是被饿醒的,他这一天消耗了太多体力,中午时就吃了一个鱼肉汉堡套餐,随后又流血流汗,惊险万分地参与了一场犯罪实录,差点搞得精尽人亡(咳,精神力……),到了后半夜,肚子里叽里咕噜一阵叫唤,比闹钟还吵。 撑开眼皮的一瞬间,李喵伟十分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看清是病房后,他甚至以为是在车衣街被流氓砍伤了头,让人送到医院来了,李喵伟的第一反应就是,擦!哪个不长眼的自说自话,给他开了个豪华小套间,估计县长都没这待遇,这特么得花多少钱,他激动得大脑充血,记忆终于一点点回笼了,可有些事还是想不起来。 他为什么会在医院里?灰狼那伙人有没有被抓住?莫里斯和两条小人鱼是否获救?这些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在他进入水池后不久,画面就被切断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些凌乱的瞬间。 那时,他似乎很难受,感觉像被关进了一口箱子里,四周暗无天日,他拼命地挣扎,痛苦、惊慌和忧心的情绪在他体内充斥、奔腾,除此之外还萌生出一股强烈的悲悯,有人在不停地跟他说话,头痛欲裂,传入耳中的每一道字符都衍变成了催化剂,他急欲宣泄,憋足了劲想要冲破困扰他的壁障,渴望不断加剧,直到无法抑制,可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不记得了。 不知道谁送他来的医院,还是这么高规格的病房,他现在全身上下除了饿,心里还有点沉甸甸的,灵魂深处仿佛缠绕上了一丝阴霾,这种感觉李喵伟很熟悉,自从接手了佐伊这个身体以后,每次只要接触到过多的负面消极情绪,都会在他心灵上留下这么一点后遗症,因此李喵伟很少去主动感知别人的内心,除非对方情感较为外露。 李喵伟不是一个心思重的人,相反,他神经粗的可以跑火车,这点小郁结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个事儿,不去管它,没多久就会自动消散,就算负荷过重,他也有办法排解,完全没必要住院,这样的病房住一天不知要花多少钱,夏尔迪管家会不会跳脚?迪迪那里只剩下几百卢索了,工作还没去找,刚买来的变身丸也败得差不多了,啊!还有金丝绒草,想到金丝绒草他就想到了公爵大人,然后就真的看见了那个男人。 李喵伟以为自己眼花了,想揉一下,才发现手动不了,右手被公爵紧紧抓着,垫在了他的脑袋底下,那个平时老爱在他面前摆谱的男人,这会儿趴在床头,睡得正熟,这是什么路数?那边明明有张又大又软的沙发不睡,非得窝屈在这儿,李喵伟有点不自在,这种陪床的架势过分亲密了,他刚出车祸那阵子,照顾他的爸妈,还有弟弟妹妹夜里就是这么睡的,可也不会抓着他的手,和他牵过手的只有月芬。 李喵伟愣了一会儿,悄悄仰起身,凑近去看,他和这个自大的男人都十来天没见面了,一见面就是这么具有冲击性的温情场面,李喵伟不得不怀疑它的真实性,如果不是大脑出现了幻觉,那就很有可能是个圈套,公爵故意露出温和的一面,趁他放松警惕时,突然一下子暴起,露出凶狠的嘴脸,让他赔钱,就跟仙人跳一样,说不定这个公爵根本就是别人假冒的,好吧,李喵伟承认自己有点脑补过头了。 公爵睡得挺沉,脸庞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原本十足男性化的线条此刻显得有些柔软,那双深邃的颇为凌厉的眼眸紧闭着,肩膀随着轻浅的吐息微微起伏,李喵伟有种错觉,这个人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强势,他睡着时身体抱成一团,就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他妈说过,一个人睡觉的姿势是从小养成的,什么样的性格睡着时就能看出来,他打小没心没肺,睡姿就是四仰八叉的,经常会把被子睡得翻个面,而他小弟喵喵的睡姿就很乖,静静地不怎么动,睡下去什么样,醒来还是什么样。 看来公爵大人幼时过得并不快乐,金钱也不是万能的,李喵伟生出一点同情心,他们家穷归穷,可现在想想,回忆起来的都是一些日常的,却令人感到温暖的画面,爸妈总是尽可能地照顾他们三个,不知道公爵如何度过他的童年,他听迪迪提起过已故的老公爵,据说在大人八岁时,他的父亲就去世了,至于他的母亲,好像没留下什么印象,之前他也忽略了,似乎像公爵这样地位显赫的人就应该是孑然一身,无父无母的。 公爵一直没有醒,李喵伟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点无聊,盯着一个男人瞧半天,就算那个男人有着令他嫉妒的长相,这种行为还是很不正常,于是李喵伟又躺了回去。 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他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还有三个多小时天才亮,不知道这家医院有没有夜宵供应,他一点点曲起手指,想把右手从公爵下巴底下抽出来,男人的呼吸一下下喷在他的手背上,熏得那一小块皮肤热热的,连带着整条手臂都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病房里寂静无声,这种感觉被无限放大,李喵伟再次痛恨起人鱼敏感的体质,他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差不多胜利在望时,公爵忽然呓语了一句别走,下意识地抓紧了快要脱离控制的某条人鱼的爪子,男人皱了皱眉,把头转向另一侧,又沉沉睡去。 李喵伟吓了一跳,不敢再动了,他不清楚公爵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不过这几天祸都闯得不小,他心虚得很,要是再把公爵给吵醒了,等待他的也许不是咆哮就是家暴,李喵伟最担心的还是人家要他赔钱,金丝绒草的钱,住院的钱,说不定捐献首饰的初始目的公爵也知道了。 算了,睡吧,一觉醒来天就亮了,拉拉手也不会少块肉,这会儿就算起来了,也找不到吃的,李喵伟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其实看到公爵大人,他还是挺安心的,至少安全了,在这颗陌生的星球,尽管他不情愿,这个男人还是成为了他唯一有力的后盾。 几分钟后,李喵伟又睁开眼睛,他叹了口气,拿起被子上的一条薄毯,轻轻搭在了公爵身上,布兰奇睫毛动了一下,眼帘睁开一线,内里尽管不甚清明,嘴角却往上勾了勾。 很快,俩人又重新陷入了梦乡之中。 第二天清晨,李喵伟醒来的时候,公爵早已不在床边了,外间传来细小的交谈声,他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原来是皇后派来的碧翠西女官。 公爵昨天向卢克安托瓦皇帝陛下打听过一些关于拉尔茨机械制造厂的陈年旧事,皇后殿下知晓后,觉得蹊跷,派人一查,才得知佐伊出事了,人已经送到了中央医院。 皇后急忙打电话向公爵证实此事,当时李喵伟仍在接受水疗和一系列的检查,不过医生初步结论,公爵夫人并无大碍,皇后殿下这才打消了亲自过来探视的念头,但她思来想去,依旧放心不下,佐伊那孩子短短半个多月,已经碰上了几状倒霉事,皇后出宫不便,只好一大早又遣了贴身女官过来。 “碧翠西女官,烦请你转告皇后殿下,佐伊目前身体状况良好,医院的检查结果说他除了脑波过于活跃,没有大问题,我想让他在医院多住几天,作进一步观察,让殿下不必过度担忧。” “好的,公爵大人,我会如实转达,另外……”女官压低了声音,“皇后殿下想知道这件事跟那个人有没有关系,拉尔茨工厂内的地道二十多年前就没被人找到,这次夫人遭到绑架兴许不是巧合。” “嗯,我派人在查,不过线索不多……” 两个人越说越轻,渐渐听不清了,李喵伟对这些秘辛没多大兴趣,他见床头柜上放着一瓶红色的变身丸,便打开吃了一粒,变成双腿后,那道伤口更显眼了,好在没昨天那么疼,李喵伟轻手轻脚地进了洗手间,窗外春暖花开,这间病房正对着医院的花园,和煦的风将喷水池的水汽带了进来,他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最后那点不适也消失了。 肚子里一阵轰鸣,好饿,窗边的小桌上摆着个柜子,这东西昨晚就放在这里了,只是李喵伟不认识,这会儿拉开一看,原来是个食品冷藏柜,里面放了一盒盒螺肉、牡蛎、海藻等许多人鱼喜爱的冷食,其实李喵伟更希望这里出现一碗鱼片粥,不过他对冷食也不排斥,毕竟人鱼的身体更适应这些食物。 布兰奇送走碧翠西女官,进来的时候,李喵伟已经消灭掉一盒螺肉了,正含着罐海藻汁在吸。 “你醒了,腿上有伤,怎么不躺着?”布兰奇心里一喜,又觉得自己不能做得太明显,免得这小家伙得意忘形,下次不定又闯出什么祸,于是,上扬到一半的嘴角被他硬生生地收了回来,不过小人鱼精神奕奕的样子看上去真是无比顺眼,布兰奇宁可佐伊整天干些不着调的事,也不希望昨天那副脆弱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这条生命就应该是如此鲜活而真实。 李喵伟见公爵一脸扭曲地盯着自己,心里一突突,来了来了,算总帐来了,他讪笑着扔掉了手里的空罐子,主动讨好道:“嘿嘿,大人您出差回来啦,辛苦辛苦,您快坐,啊,您吃没吃早餐?这里还有很多,要不要来一盒?腥是腥了点,多吃就习惯了,不喜欢?那我出去给您买。”千万别说好,我可没钱。 布兰奇愣了一下,忽然很想笑,他发现这条小黑鱼其实很好懂,他只要一话痨,就说明在心虚,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布兰奇脸色一肃,坐下来一本正经道:“说吧,我离开的这十几天,你都干了些什么?我看看值不值得原谅。” 他见小黑鱼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在动什么脑筋,就用手点了点茶几,加重语气道:“别想着隐瞒,知不知道这次为了救你,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李喵伟眉梢眼角刹那间耷拉了下来,他知道跑不掉,只能一五一十从打烂了一面镜子开始说起,再到弄坏了剪草机,洗烂了一条真丝绣花床单……兜了一大圈,然后才轮到那片倒霉的金丝绒草,布兰奇惊奇地发现夏尔迪管家竟然漏说了好多件。 当说到白捐了那几套首饰时,李喵伟一个劲地强调,是他主动捐的,为了积极响应圣殿组织的慈善义拍活动,可脸上的表情全不是那么回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老子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有木有,布兰奇几次忍俊不禁,差点露馅。 “咳咳!”布兰奇借着咳嗽,掩饰了一下,“那这次呢,一个人跑去跟踪灰狼,知不知道这么做很没脑子,你以为你是X船长,再有下一次,我就不来救你了,让人贩子把你卖到外星球,外星人会把你关在笼子里,放到公众场合供人参观,又或者被人当成宠物来饲养。”X船长是个已经拍了两百集的连续剧里的英雄式主角。 布兰奇不想跟佐伊把关系搞糟,小家伙刚经历过一场可怕的遭遇,惊魂未定,教训得太狠,会吓着他,往后就更难亲近了,但一点不表示,这小笨蛋今后做事又会不知轻重,因此他尽管说着斥责的话,语气却并不严厉。 李喵伟当然清楚公爵这种吓唬小孩子的语气是在故意逗他,可人家也不是在信口胡诌,如果这次没人来救他,他现在或许已经在狮面人的餐桌上了,李喵伟备受打击,沮丧地把整件事草草说了一遍,其实前面那一段布雷恩和迪迪已经交待过了,布兰奇现在只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些什么,昨天他急急忙忙把佐伊送到医院来,调查工作全权丢给了其他人,因此,对于这整件事,布兰奇也是一知半解。 “大人,那两条小人鱼怎么样了?还有灰狼他们抓住了没有?” “小人鱼没事,已经被他们父母接回家了,至于灰狼那伙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你晕了之后,他们发生了内讧,死了五个,逃走一个,目前警方正在调查。” “什么?”李喵伟惊讶地张了张嘴,这么精彩的后续他竟然晕了,这也太坑爹了,不会是有人也给他下药了吧。 “怎么?我看你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没有没有,大人您想太多了。”李喵伟赶紧低眉顺眼,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心里却十分高兴,谁说他没一点用,要不是他见义勇为,那两个孩子绝对不会安然无恙,很可能早就被卖到穷乡僻壤了,看来莫里斯对那种致幻剂的危害有点夸大了。 李喵伟突然想起自己把那个帮助过他的年轻人给遗漏了,连忙向公爵打听:“大人,莫里斯有没有获救?莫里斯欧文,就是那个幽灵歌舞剧团的团长,大概二十五六岁的一个年轻人,他怎么样了?他有可能知道……” 李喵伟说到一半,抬头望去,只见公爵大人脸色发黑,阴沉沉地瞪着他,他后面的话越说越轻,渐渐不敢问下去了,又怎么啦?李喵伟有点莫名其妙。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哼!还莫里斯,叫得这么亲热,别忘了,你已经结婚了!”布兰奇气呼呼地拍门出去,把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了解得这么清楚,对着自己丈夫却只会称呼大人,以前佐伊这么叫他时,布兰奇还不觉得很怪,这会儿一对比,才发现亲疏立分,怪不得那个小白脸敢挑衅他。 哎,这算啥?公爵就可以不讲理啊!李喵伟也有点光火,他哪里亲热了,不叫名字难道给人起绰号,还贵族呢,人家莫里斯修养比你好多了,李喵伟不满地嘟哝了几句,忽然嚼出点不一般的味来,公爵表现得太模版化了,就跟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他抓了抓脑袋,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吃醋吧…… 娘的,李喵伟抖了一下,被自己的猜测给肉麻到了。 公爵离开没多久,夏尔迪管家和迪迪就到了,还有几个帮忙拎东西的仆人,病房里摆上了鲜花,冷藏柜里的海鲜又被重新换上了新的,还有埃德森一大早起来为他熬的海鲜粥,管家想表示一下关心,又拉不下那张老脸,总之各种别扭,好歹态度缓和了许多,李喵伟受宠若惊,他难得会受到这么热情的对待,反而不习惯了,今天赫尔南德家的所有人都奇奇怪怪的,幸好他的迪迪很正常。 小人鱼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一看见他,就扑上来一把抱住,来了个水漫金山。 “呜呜呜~少爷,幸好你没事,迪迪担心死了。” 李喵伟看着胸口上糊满的鼻涕眼泪,有点头疼,这唯一正常的一个也很愁人。 第三十章 李喵伟觉得自己屁事没有,可以立马出院,尤其当他知道在中央医院的特等病房里待一天比在五星级酒店豪华套房里住一天还贵时,嘴唇都哆嗦了,尼玛这医院谁开的,有没有地方可以投诉啊,这简直比奸商还奸! “少爷,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迪迪比他淡定得多,“住星级酒店会有独立的泳池么,再说了,您昏迷时,医院为您做了全身检查,还有水疗美肤,要不然您的伤口能收得那么快?这些都是要收费的。” 迪迪左右张望一下,又凑到李喵伟耳边得意地说:“少爷,我去护士台打听过了,这笔钱公爵大人早事先预付了,不用咱们来出,您就安心住着吧,医生说您脑电波检查异常,多观察几天总归放心些。” 李喵伟星星眼地看着迪迪,这孩子谁家的,真是太有机灵劲了,俗话说人穷志短,不是他想揩公爵府的油水,实在是他们主仆俩太穷了,穷得他恨不得爬到皇宫的屋顶上去刮点金粉下来卖。 “可是迪迪,那也不用住这种特等病房,一点不实惠,我刚刚问过清洁工大哥,人家告诉我,前面那栋楼的八人间,政府对人鱼有医疗补贴,住一天只要六十卢索,还包三餐。” 李喵伟掰着手指精打细算,自认为很理想的方案立刻就被公爵大人给全盘否定掉了,好吧,掏钱的冤大头都无所谓,他还斤斤计较个什么劲,他要在医院的泳池里泡通宵,泡回一点是一点,不能太便宜了他们。 特等病房提供的服务确实非同一般,整家医院,只有这块区域有人鱼护士,他们一个个笑容甜美,体贴温柔,李喵伟在享受之余不禁感叹,怪不得人人都想成为有钱人呢,他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感觉像白活了一样。 不过,李喵伟还是觉得他们对自己照顾得太周到了,送完茶水,送点心,送过点心,又送毛巾,人鱼美人们的热情目光实在有点令他消受不起,人鱼小伙也就算了,那些肤白貌美的妹子们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他哭的心都有了,真想大喊一声,已婚男鱼伤不起啊! 李喵伟一个小时里喝了三大杯饮料,他尽管觉着奇怪,但本着钱都交了,不喝白不喝的原则,还是灌了个水饱。 李喵伟摸了摸脸,问迪迪:“哎,你说,我今天是不是长得特别帅?” 迪迪掀开脸上敷着的面膜,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说:“少爷,你额头上发了颗痘痘,就告诉你少吃莫坦人的食物了,会上火,来,我这里有祛痘面膜,送你一张。” “谢谢了,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李喵伟赶紧挥挥手,游离了迪迪身边,池子边的托盘里放着几份报纸和两本杂志,医院供应的刊物品种有限,只有正正经经的每日新闻报,李喵伟不太爱看时事财经类的新闻,他文化程度不高,尽管继承了佐伊的身体后,认识莫坦文字,但是太深奥的东西对他来说还是有点费劲,更何况这里不是地球,就算接受过高等教育,也不一定能看得明白。 因此,这几份报刊杂志是他拜托护士出去新买的,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些属于哪类刊物,像是八星闻,魅丽人鱼,海底探‘秘’,每日奇趣…… 李喵伟挑出一本美容时尚杂志扔给迪迪,自己则随手抽了份报纸,打开一看,即是一篇占了大幅版面的报道,标题还采用了时下流行的水晶立体文字,特别醒目。 是见义勇为还是大爱无疆——蔷薇夫人昨日上演最真实版X传奇。 公爵大人一口红茶喷在了手里的挖挖挖自由日报上,这是哪个白痴写的? 因为有管家照看着,布兰奇上午到办公室跟秘书交代了一些工作,下午他又匆匆赶到医院,一部分没处理完的事,也一并带了过来。 家里那条黑鱼进了室内泳池后,布兰奇就坐在外间的小客厅里翻阅秘书整理出来的工作纪要,人鱼护士们进进出出了好几回,他都以为是佐伊有需要,方才一位年轻的接待员主动给他送了壶红茶过来,同时还附带了份报纸,并且用兴奋的眼神暗示了他一下,布兰奇稍感困惑,但也没太在意,他继续把剩余的那点东西看完,然后才倒了杯红茶,顺手翻了两下茶壶边上他不太感兴趣的八卦报纸,于是就看到了这么劲爆的一则消息。 布兰奇略过那些夸张的描写,扫向最底端,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实习记者:鲁尼塞西尔。 这份在安卡德市销路勉强过得去的报纸,此刻也摊在了警察局长的办公桌上,倒霉的伯尼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暗暗叫糟,昨天等他回到家中噜噜早已不见了,向家里人一打听,才知道那混小子留了张纸条包裹款款地跑路去堂兄家里了,还赌气拒接他的电话,塞西尔局长不可能不顾脸面地冲到伯爵府去抓人,只能抱着侥幸心理,今天一上班他就关照助理,留意挖挖挖自由日报,只要一发行面市就立刻给他送一份进来。 果然,指望噜噜安分守己那是不可能的。 这篇报道笔风青涩稚嫩,文字不够洗练,用词莫名其妙,愣是将新闻报道写成了传记小说,最可笑的是,这里面的许多情节都是笔者想象出来的,公爵夫人几乎被刻画成了一个侠肝义胆的大英雄,在他身上明显可以看到X船长的影子,噜噜那两百集的电视剧真是没有白看。 报纸上虽没有指名道姓,可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这说的是谁,整个莫坦星球,只有赫尔南德家族是以月光蔷薇为族徽的,公爵堂叔一家远在南奎省,跟安卡德市八竿子打不到关系。 唯一令塞西尔局长庆幸的是,这篇报道没有配照片,多少让人感觉缺乏真实性和说服力,另外,关于灰狼团伙和拉尔茨工厂的事,噜噜叙述得较为含糊,大多一笔带过,着墨重点完全放在了公爵夫人身上,作为记者来说,这篇报道显然不够专业,不过,这样一来,也就不太会影响到警方后续侦查工作的开展和进行。 只是……一想到公爵大人,塞西尔局长的汗又下来了。 桌上的手机忽闪了两下,局长一手支额,懒得搭理,可对方非常执着,手机不停地闪,他不耐烦地接过一看,原本挺得笔直的背,立刻弯了下来。 “大人,您找我有事?” “十五分钟内赶到中央医院特等住院区,伯尼,不要让我等。”说完这一句,对方挂断了电话。 布兰奇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击了几下,那张日报还摊在他膝头上,这则消息一出不知道会不会给佐伊带来麻烦,夜鸮组织一名成员在逃,他离开时没有带走佐伊,也没有伤害他,这说明夜鸮背后的老板对他多少有些忌惮,不敢正面进行挑衅,至少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分析,这种可能性有八九成,但布兰奇也不敢保证,这里面没有一点其他原因存在。 拉尔茨工厂早已成为一段历史,那个人十二年前就被处决了,关于他的一切业已不再有人提及,若不是灰狼那伙人躲到了工厂地道里,这件事差不多也就到此为止了,抓捕人鱼贩子本是警方该操心的事,他只要保护好家里那一条就够了。 佐伊早上说,那条地道不是灰狼和他手下找到的,而是一个叫克莱尔的人提供的,调查下来,克莱尔正是那个唯一在逃的莫坦人,他发现地道所在真是无意中的巧合吗?布兰奇认为此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地道开启存在碰巧的概率太低了。 布兰奇正沉浸在思绪中,旁边忽然冒出个黑乎乎的脑袋来。 “大人,原来您也在看这份报纸啊,咳,咳。”李喵伟拉了拉衣服,面上有些不自在,可眸子里却含着一丝热切与试探,“您有没有觉得这上面说的跟我很像?”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布兰奇挑了挑眉,反问道。 “啊!难道真的是我?”李喵伟激动起来,他兜里摸了摸,又来来回回转了两个圈,随后叫住一名路过的女护士。 “你好,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找把剪子来?” 人鱼护士抿嘴一笑,说:“公爵夫人,非常乐意为您效劳。” “找剪子干什么?”布兰奇忍不住插嘴道。 “把报纸剪下来保存啊,我们老李……呃,我们艾维斯家还从来没人上过报纸呢!”他爸要是在,一定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这件事宣扬得整个村子都知道。 布兰奇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的脑回路永远跟别人不一样,“说说看,你打算怎么保存?” “我可以找个镜框镶起来。”前几天不小心打烂了一面镜子,那个框他还留着呢,“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压在玻璃板底下就行,可你家里桌子上没放玻璃板。” 李喵伟说着话,用剪子将那半页报纸仔细剪了下来,小心折叠好,收进了兜里,唉~直接写名字该多好,干嘛起个女里女气的代号,大家兴许都没搞清楚这是谁。 布兰奇掩下笑意,饶有兴致地跟他唱起反调来:“其实,再看一遍,我发现你跟这篇报道里的人物差距还是非常大的,首先,你哪有那么机智果敢,英勇无畏,我猜你要事先知道会遇上危险,说不定早吓得跑回家了,还有那里面说,人鱼贩子们自相残杀是觊觎你的美貌,啧啧啧!” 布兰奇换了个坐姿,视线从头到脚光顾了他一遍,继续说道:“看见站在那里的那个护士了吗?人家可比你漂亮多了,我刚才进来时,也没见有人在医院门口大规模自残,哦,还有一点,你怎么会是自己跑出来报警的呢,要不是我带人去救你,你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去外太空的飞船上了。啊!我绝对没有小看你的意思,千万别误会,你好歹也给我们留了点记号,这对你来说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我只是想说,也许我们都理解错了,报纸上根本就不是在说你,只是你与那位蔷薇夫人的经历有些相似罢了。” 布兰奇每说一句,李喵伟的脸色就黑上一分,等他说完,那张小脸已经跟抹了锅底灰似的,李喵伟当然听得出公爵是故意的,可这男人的嘴也太损了,尼玛,昨晚那点同情心果然不该有,下次再要抓着他的手,看抽不死他! 李喵伟没发现,寡言少语的公爵大人第一次在他面前说那么多话。 第三十一章 夫夫俩气氛正‘浓’,塞西尔局长赶到了。 警察局长的办公室本就离开中央医院不远,公爵大人限定十五分钟,伯尼警车飚过来也才用了十分钟,还有五分钟足够他在医院门口的商店里,为公爵夫人挑选一款超豪华的海鲜大礼包,死也不能死得太惨烈,这是伯尼一贯的宗旨。 没想到公爵大人的心情颇好,见面时甚至还主动先招呼了他一声,反倒是小个子的公爵夫人,脸色像被墨斗鱼喷过似的,好在公爵夫人的长相实在不具有任何威慑力,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人时,只会让人感到他撒娇的成份居多,而公爵大人暗爽的表情也证明了这一点。 伯尼一时间不能确定这两只是在吵架,还是在调情。 有外人在,布兰奇也不好再同妻子玩笑下去,他站起来,示意塞西尔局长到外面露台上去坐,“伯尼,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谈谈这个案子的进展情况。” 李喵伟见公爵有正事要谈,便同客人点了点头,打算离开,不料公爵一把拽住他的手,说:“别走,你一道过来听听,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又或者能再想起点什么。” 说完,他也不松手,直接牵着李喵伟往外走,那种十指相扣的亲昵劲头让李喵伟感觉万分别扭,他边走边小幅度地挣扎起来,试图把手指头从那双大掌中拔出来,尼玛,牵小手这么个事如果由他来做那还差不多,自己成了被牵的对象,感觉天差地别好不好。 “别闹!”公爵回头警告似地瞪了他一眼,脑袋往旁边偏了偏,小声道:“有外人看着呢,万一给人传出去,会说咱们夫夫感情不合,这样岂不是有损公爵府的声誉。” 李喵伟一愣,下意识地瞥向警察局长,只见那位圆滚滚的客人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很规矩地盯着自己脚尖看,压根就没有注意他们。 他意识到上当时,已经被拉着坐在了露台的藤制长椅上,公爵把手松开,顺势搭在了他肩上,佐伊那小身板,靠在公爵身边,整个一小鸟依人,李喵伟发现自己抬头挺胸也显不出丁点男人气魄来,不免有些懊恼。 反差太伤人了,他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公爵请塞西尔局长入座,眼睛没看他,胳膊却看似轻柔实则强势地把那点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又给收紧了。 李喵伟心里极其郁卒,这男人是不是出差时也被人附身了,怎么一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行为举止处处透着一股咸湿味。 这时,公爵侧过头,看着他柔声介绍道:“佐伊,这位是警察局长伯尼塞西尔先生,你这次被绑,塞西尔局长出了很多力,不然你们几个很可能已经被灰狼一伙人带出安卡德市了,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公爵一反平日里的冷脸,表情竟然算得上温和亲切,被那双澄幽的眼眸注视着,李喵伟很不习惯,过了好几秒,他才愣愣地啊了一声。 男人嘴角轻抿,回头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伯尼自然不会把公爵的场面话当真,公爵不跟他追究噜噜干的蠢事,他就谢天谢地了,局长客套了几句,依旧保持低调谦逊风,只是心里却在琢磨,不是说这对夫夫感情不合吗,看上去倒是极为融洽。 不料公爵夫人忽然站起来,非常诚挚热情地向他表达谢意,塞西尔局长受宠若惊,等再坐下时,竟没发现公爵夫人已经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 布兰奇十分遗憾地看了一眼自己被冷落了的臂弯,心想,好吧,小孩子嘛总是有点叛逆,容易害羞,他作为年长的一方,应该多点耐心。 三个人正式进入话题。 “大人,我带来了这两天的调查结果。”塞西尔局长递过一份报告,又道:“时间太短,线索太少,可能不太令您满意,不过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 伯尼昨天和堂兄通过话,当时,宫廷侍卫总长对公爵夫人被绑一事已经得到消息了,他不好明说,只能暗示堂弟,警方要把精力重点放在这起案子上,其他案件可以稍作延缓。 布兰奇摆了摆手,表示报告可以待会儿再看。 “伯尼,你口头叙述一下吧,我想让佐伊也听听,但愿他能再回忆起点什么,也许对你们会有帮助。” “好的,大人。” 塞西尔局长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经过法医解剖,除了灰狼的老搭档霍奇以外,其他人均是死于毒杀,警方收集了现场所有的遗留物证,发现他们最后喝的酒里放入的并不是剧毒物,而是一种从某类海胆中提炼出的物质,这种物质溶于水后无色无味,若单独进入人体,几乎没有毒性,并且很快会随着尿液排出体外,可它一旦和一种花粉孢子相结合,就会产生出致人于死地的剧毒,这种花并非莫坦星球上的本土植物,而是来自于奥兰星,大人,应该说,我们这次还是幸运的,因为这种毒素合成后,很快就会被分解掉,只要再晚个几小时,我们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奥兰星?” 布兰奇闻言,一下子坐直了,显得很重视,李喵伟不明所以,但是伯尼却知道,奥兰星球和莫坦星球几十年前发生过武力冲突,这些年明面上虽然重修旧好了,但背地里始终有点龃龉,谁看谁都不顺眼,太子殿下星际访问的最后一站就是奥兰星,代表莫坦的皇帝陛下和他们新上台的狄索特大帝签定新的和平共处条约。 “是的,确实来自于奥兰星,我今天上午亲自找生物专家核实过,不会有错。”塞西尔局长回答道。 看来这件事果真不简单,那个人二十二年前宫廷政变失败后,有迹象表明他逃去奥兰星避难,只是奥兰星官方一直不承认此事罢了。 “伯尼,你继续说下去。” “那些花粉孢子是涂抹在烟壳包装纸上的……” “啊,等等!”李喵伟忍不住插嘴道:“出城的半道上,我看见那个叫克莱尔的年轻人给每人发了一包烟。” “对,夫人,下毒的就是他,他没有把花粉加入到烟丝中,而是涂抹在包装纸上,我们分析,可能有两点原因,第一,他为了防止灰狼等人起疑心,烟是店里新买的,事先没有准备;第二,灰狼那几个烟龄都很长,这烟味正不正,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出来。至于说克莱尔为何分两次下毒,我觉得他是怕自己不小心误食,毕竟那些香烟都经过他的手。还有就是尽管夜鸮的老板对灰狼背地里的一些小动作很不满意,派克莱尔除掉他们,但他对这一决定还有些犹豫,所谓生手不如熟手,灰狼虽然私心重,但毕竟办事能力还不错,一下子折损掉五个人,这位幕后大佬有点迟疑不定。” 李喵伟边听边点头,他所看到的和塞西尔局长推测的十分吻合,贝曼确实说过,他们老板似乎对灰狼交上去的账本起了疑心,派克莱尔来监督他们,只是他没想到克莱尔会一下子对他们下黑手。 布兰奇听着,却觉得这个推理里面有些说不通的地方,既然夜鸮的老板事先已有干掉那五个人的心思,克莱尔为何还会把拉尔茨工厂的地道透露给他们?是因为死人能保密?可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安卡德市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可以让他们安身,布兰奇认为,克莱尔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起过杀机,他是真的想把那个地道作为夜鸮其中一个据点来使用的。 布兰奇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我倒不认为那个叫克莱尔的家伙一开始就有杀意,不,应该说这不是夜鸮老板起初的打算。” 他抬了一下手,制止塞西尔局长追问下去,“伯尼,请听我说完,我会这么推断自然有我的道理,克莱尔分两次下毒,可能有犹豫的成份在里面,但这种犹疑不决不是因为灰狼之前干的那些事,而是另有原因,对,就像你所说,那些烟酒是临时买的,除了避免灰狼起疑,一定还有别的。” 布兰奇手指抚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是因为克莱尔知道了佐伊的身份?”不等塞西尔局长回应,他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猜测,“不,不会,第一次下毒是在出城前,若是他有所察觉,杀了那五个人还不如放了佐伊。” “是的,我们调查下来,那个叫克莱尔的是在杀死那五个人之后才得知公爵夫人的身份的。” “排除这一点,那就是有我们不知道的突发状况,才会让他临时起意,并且最后下定决心除掉灰狼,佐伊你仔细想想,两次下毒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灰狼一伙人中毒身亡时,李喵伟早就晕了,对克莱尔第二次下毒,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至于第一次,他想了半天也没发觉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霍奇将他推上车后,他一直装作受惊害怕的样子,一路上人鱼贩子们的谈话内容他也全都告诉公爵了,这中间他受到两个孩子的影响,情绪有些不稳,意识也不太清楚,可这个过程很短,那种糟糕的心情很快就被他调适好了,紧接着灰狼就说要出城,让贝曼去买东西,但最后克莱尔抢着去了。 李喵伟来来回回想了几次,小脸越绷越紧,有种孩子般的认真和严肃,过了许久,他才煞有介事般地抬起头,公爵和塞西尔局长眼睛一亮,热情地望着他。 局长温言鼓励道:“夫人不用顾虑,无论多么琐碎的事情,指不定就是一条重要线索。” “嗯,我知道,我刚才又想了三遍,发现好像漏说了一件事。” “什么?”此时,就连公爵的语气里都带了一分急切。 “当时,车窗外有两个行人路过,莫里斯想呼救的,被克莱尔一拳给揍晕了。” “……” “……” “怎么?这条线索没用吗?”李喵伟看了看俩人的脸色,小心问道。 “咳,咳!”局长掩了一下嘴,客气道:“夫人,非常感谢您提供的帮助,关于您所说的,警方会认真核查的。” 布兰奇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道:“话说回来,不是还有个幸运的小子吗?你们没有请他协助调查?” “那是肯定的,只是那位大红人还挺傲气,配合得不情不愿,草草应付了我们一下,同夫人所讲的大致上没有出入,他也表示不清楚那些人为什么会发生内讧,说实在的,莫里斯火气大也能理解,他确实够倒霉的,先是莫名其妙地被牵连进这起案子里,还是受伤最重的一个,他这里。”塞西尔局长指了指胸口,说:“要不是被东西挡了一下,克莱尔落跑前那一枪兴许就让他送命了,跟着大人你又踢碎了他的肩骨,这个周末幽灵歌舞剧团就要举行演出了,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影响……” 伯尼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话太多了,对面夫夫俩脸色都起了变化,公爵夫人先是愧疚,接着是气愤,而公爵大人一开始只是有点尴尬,后来在妻子挑剔的目光下,也渐渐不爽起来。 李喵伟忍了忍没忍住,小声埋怨道:“大人,莫里斯好心帮我们,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他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那些事。 布兰奇想解释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自己根本没法花时间去判断,可看佐伊那么着紧莫里斯,他就很不是滋味,已经到嘴边的话就变了,“谁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踢他一脚都算轻的,那小子要不是有非分之想,干嘛跟在你屁股后面瞎起哄,我都没说你呢,整天招惹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哎,我说大人,你怎么越来越不讲理了,你,你别以为别人都好欺负啊!” “我怎么不讲理了,你知不知道那小白脸今天中午给我送过来一份天价医费单,他那条胳膊就那么值钱?你怎么不说他不讲理!” “这不是应该的么,谁叫你踢碎人家肩骨!” “佐伊,你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丈夫!” “我这完全是帮理不帮亲!” 夫夫俩剑拔弩张,吵架声音虽然不高,可气势一个比一个强,俩人早就忘了坐在一边的塞西尔局长,局长轻手轻脚地收起报告书,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溜了。 第三十二章 布兰奇晚上接到一通电话,是塞西尔局长打来的,线那头的胖子语气有点尴尬,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把电话来意讲明白。 “大人,下午有事走的急,忘说了一件事。” 布兰奇也不去拆穿他,毕竟他和佐伊在外人面前发生争执,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每次和那个笨蛋相处时间一长,原本好端端的气氛就会变味,白痴病毒果然会传染。 布兰奇心里想着事,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去搜寻刚刚还被他吐糟过的人鱼。 佐伊刷过牙了,此刻正靠在床头拿着一张每日奇趣看得津津有味,上面胡编乱造的故事竟然能让他看得笑出来,真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布兰奇这么腹诽着,嘴角却不自知地向上挑起,其实想想,笨一点也挺好的,至少不记仇,下午才跟他吵过,不到一小时,他还想着是不是要哄一哄,人家早就不当回事了,可见,那个莫里斯在他心里也并不那么重要。 布兰奇正在发愣,电话里传来塞西尔局长困惑的声音:“大人?您在听吗?” 布兰奇回过神,道:“我听着,你说吧。” “是这样的,其实灰狼还没有死。”局长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他可能是通过排尿排出了一部分毒素,我们找到他时,人还剩一口气。” “哦?然后呢?”公爵追问道。 “经过抢救,他半个小时前清醒了几分钟,不过很快又陷入了昏迷之中,留守在医院的警探没收集到多少有用的线索,他交代说,他们几个从来没见过夜鸮本人,他每次都是通过电话单线联系,或者派信得过的手下跟灰狼接头,而且每次派出的人似乎都不一样,除了知道他是一名男性,几乎无迹可寻,不过您也知道,这是做不得准的。” “关于那个逃走的克莱尔呢,他说了什么没有?” “没来得及,不过我们已经根据莫里斯的描述,发了全球通缉令,只是……莫里斯说,那个克莱尔装扮成了人鱼的模样,脸部进行过修饰,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均不是真实的,同他本来面目可能差距甚大,如今改头换面的手段层出不穷,估计很难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公爵沉吟片刻,又问:“拉尔茨工厂的那条地道呢,最后通向哪里?” “通到山下,临近一条差不多快废弃了的公路,警员们在那里一无所获。” “我明白了,还有其他事吗?” “基本上就这些,有进展我会及时向您汇报。” “那好,我挂了。” “不打扰您休息了。” 布兰奇挂断电话,走到床边,很自然地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李喵伟正捧着报纸呵呵傻笑呢,感觉不对,笑声一下停了下来,他见鬼似地转眼瞪着公爵,“大人,您怎么睡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睡这里?”布兰奇老神在在道。 “为什么?这,这不是病床吗,我是病人。” “我是病人家属。” “对啊,看见墙边那张又松又软的大沙发没有,那就是给病人家属准备的,您要嫌不够宽大,它还能打开,要不然外面的小客厅也可以睡。” “住院费是我掏的,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睡沙发,再说了,这床又不是不够两个人睡,你个头也不大,占不了多少地方。” 李喵伟气结:“您完全可以回家去睡,没必要委屈自己,是您非要把迪迪赶回家,自己留下来的,现在又来跟我抢床。”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果然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小气,穷人连床都要被人抢,太打击自尊了。 公爵手长腿长,一睡进来极具侵略性,原本挺宽敞的病床,顿时变得狭小了,李喵伟警觉心大盛,直接退到了床边,他倒不纯粹是怕被侵犯,而是一种动物性的领地意识在作祟。 布兰奇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这怎么能行呢,别人会说我不够体贴新婚妻子的,行啦,一起睡吧!”他拍了拍床,又道:“我堂堂一个公爵,都不计较跟你挤一张病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喵伟想了想,也对,这里是医院,公爵就算是个禽兽,也要顾及脸面,事实上,这人除了有点胡搅蛮缠以外,很少有耍流氓的表现,上次被他拒绝,也没见公爵动用什么强迫手段,可见这人从根本上来说,还勉强算是个绅士。 李喵伟又磨磨蹭蹭地睡了回去,布兰奇也舒坦地往下躺了躺,俩人的身体不小心碰在了一起,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高热体温一下子灼烫到了李喵伟,他就像只被拔了毛的小公鸡,嗖地一声窜下了地。 “你干嘛?” “大人,这张床还是让给你吧,我忽然想起来医院水疗池里的那张床比这个可舒服多了,而且对我的伤口也有益处,您付了那么多住院费,咱们不能便宜了他们,我决定去那儿把本钱睡回来。” 不等布兰奇反应过来,人鱼已经跑了出去,没过两秒,他又像一阵风似的卷了回来,拿起掉在地上的每日奇趣报,二话不说闪人了,布兰奇愣了半天,才噗哧一声笑出来。 第二天下午,李喵伟又接受了一次脑波检查,这次的检查结果已经完全恢复正常数值了。 主治的副院长找公爵谈了一次。 “夫人有说他是怎么昏迷的吗?”白发老者反复看着前后两份检查报告,眉头微皱着,显然也不思其解。 “他说不清楚,体力消耗过大?缺水时间过长?受到惊吓?”布兰奇列举了几种可能,最后也不太确定道:“都有一些吧,怎么?沃克医生,佐伊的情况有问题吗?” “现在可以说,他没有任何问题,一切指标都很正常,但正是因为这样,才使我想不明白,您看第一份报告,这个数值超出了正常标准几十倍,这很反常,一般来讲,在睡眠以及昏迷状态下,身体的各项生理机制都会大幅度下降,若是在昏迷中,他都有如此活跃的脑波活动,那在他清醒时,又会达到多高的数值呢?仔细一想,这很可怕,无论是人鱼的身体,还是莫坦人的身体,都将难以承受如此高负荷的运转,失忆、痴呆、神经失常、某些功能性障碍,这都有可能,严重的甚至会引起死亡。也许正是因为大脑无法承受这种突发性的刺激,才导致了夫人的昏迷,但是您现在又告诉我,他不清楚昏迷的原因,这就有点奇怪了……当然,恶梦、受惊过度也会出现类似情况,可指标不会那么离奇,况且我这两天观察了一下,夫人的心理状况非常好,基本上不存在惊恐后遗症。” “你们不是告诉我他没什么大问题吗,怎么现在又说得如此严重?”布兰奇谴责道。 “啊,我前面讲的那些严重后果,只是一种理论上比较悲观的推测,医院并没有得到夫人清醒时的脑波数据,若只是一次偶发性事件,问题还不算太大,只要今后不再反复出现类似情况,对夫人脑部不会留下明显创伤或者永久性损伤,事实上,夫人身体的其他各项指标都很完美。” 老头忽左忽右的说话方式令布兰奇有点火大,沃克副院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依旧侃侃而谈道:“我只是感到惊奇,如此高的指标,对于身体或者心理,多少会引发一些暂时性的不良反应,不会那么快康复,可在夫人身上,我一点都没发觉异常,他活泼开朗,心理非常健康,身体各项指标也完全合格,该说单纯美好的人,恶灵也不愿靠近吗?” 省省吧,他三天两头碰上倒霉事,布兰奇见沃克副院长说了半天,没有解决任何实际问题,他不耐烦再继续谈下去,简单应付了一声,就打算离开。 副院长瞟了一眼他手边的一份旧资料,忽然出声叫道:“等一下,公爵大人。” 布兰奇停下开门的动作,回头问:“沃克医生还有什么事?” 老者手指在资料上反复叩击,停了几秒,笑笑说:“大人如果不放心,可以让夫人在医院多观察几天,反正您也不缺那点小钱。” 这老头!布兰奇摇摇头,开门出去了。 沃克副院长拍了拍那份资料,心想,还是不说了,公爵夫人只是淡水系人鱼,另外他也没有成年,治愈系魔法师的特例并不适用在他身上。 与此同时,李喵伟正带着迪迪在医院里闲逛,沿途遇上的医生护士都会停下来跟他打招呼,他们大多态度友善,笑容真诚,李喵伟自然能分辨出这是礼节性的客套还是真实情感的表露,他十分高兴,来到莫坦星球后,第一次接收到这么多的正面情绪,细细体味之中似乎有了一丝感悟。 “迪迪,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名人效应了。” “少爷,您指谁?是说公爵大人吗?”迪迪津津有味地吮着一根海苔味雪糕。 “算了,当我没说,你继续吃你的吧。”好端端的干嘛要提那个人。 中央医院占地非常广,尤其特等病区这一块,拥有单独的院落,一间病房就是一栋小楼,布置得就跟度假别墅似的,草坪、花园、喷水池一样不落,还有三层楼的娱乐活动室。 两条人鱼在放映厅里看了一部莫名其妙的新电影,出来后感觉更无聊了。 迪迪打了个呵欠说:“少爷,我们回去吧。” “好吧。”不回去也无事可做。 正说着话,就听见特等病区围墙外依稀传来一些嘈杂声,那里靠着停车场一角,平时还是很安静的。 “走,迪迪,咱们过去看看。” 俩人和保安打了声招呼,就从边门出去了,只见从一辆辆停下的车上下来许多人,这些人别着证件,拿着特殊的器材,李喵伟在电视里看到过,那些东西类似于地球上的麦克风和摄影机。 他一激动,以为这些明显是记者的人是来采访他的,没想到那些人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说着话,就从他们身边快速跑过了。 “快走,咱们已经晚了,到时候不一定能挤进去。” “消息确切吗?他真住在这家医院里?” “不会有错,你没看见前面就是娱乐周刊的记者吗,跟着他们不会有错。” 迪迪一把抓住李喵伟的手,兴奋道:“少爷,这里大概住着哪位大明星,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吧!” 第三十三章 其实明星不明星的,李喵伟兴趣不大,他来到莫坦星球一共也就个把月,公爵家里的许多家用电器他都还不会用呢,要不然也不会把除草机给弄坏了,更别说去粉什么电视电影明星了,那些人又不管他饭,即便是在地球上,李家的孩子也没那个条件去关注这些,何况他早就过了追星的年龄。 不过迪迪既然想去,那就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喵伟一直把迪迪当自家小弟看待。 那些记者去的是隔壁的一等住院区,那里是中央医院除了专供贵族的特等病区以外最好的住院区,俩人随在记者们后面,其实不光是他俩,他们身后也同样跟了七八个爱凑热闹的家伙。 受到记者们的影响,沿路一些年轻护士和病人情绪都有些骚动,相互间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也有个别知情者,兴奋地在跟周围人解说,李喵伟耳朵里刮到几句,心想,原来是他啊,没想到那人还真是个大红人。 一群人涌进了一栋白色小楼,跑出来几名医生和保安进行阻拦,说他们妨碍到了病人们的正常休息,只不过医院毕竟不是保密部门,那三两个人完全不能挡住记者们的热情,李喵伟和迪迪原本站在一边观望的,在人群的推推搡搡中,也莫名其妙被人挤了进去。 一等病房一人一间,一层楼有五间病房,记者们追着前面的人来到东面最大的一间,那儿早已聚集了许多人,记者们长枪短炮,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李喵伟看了一下病房门口插着的名牌,果然写着欧文先生俩字。 迪迪也注意到了,兴奋地拽了拽李喵伟的胳膊,说:“少爷,真是莫里斯欧文唉,这人好出名的,没想到他也住在这家医院里,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咱们要不要也挤过去看看!” “等一等吧,现在人太多了,别妨碍到人家。” 病房里不断传来记者们紧迫的提问声,着重围绕他为何受伤以及周末那场演出是否会受到影响而展开,偶然也会穿插一些隐私话题。 不论那些人怎样死缠烂打,莫里斯的语气始终从容淡定,有条不紊,显然应对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对于一些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就四两拨千斤一笔带过。 “请大家稍微保持一点安静,尽量别影响到其他病人,不然待会儿院长说不定亲自过来扔我出去。”莫里斯说道。 记者们小声笑了起来,喧闹声也渐渐平息下来。 “首先,谢谢诸位的关心,我的肩膀是被舞台上的灯光器材不小心砸伤的,只是一点小问题,过两天就打算出院了,大家不必担心,幽灵歌舞剧团不会因为个人原因就暂停演出,我只是剧团老板,并不是演员,安朵拉的眼泪我们已经全球巡演了三十八场,对于演员们来说,早已是驾轻就熟的事了。” “可是欧文先生,我们得到消息,说您此次受伤可能跟一位人鱼贵族有关,听说还是一位有夫之夫,是争风吃醋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您能不能跟我们解释一下。”娱乐周刊的记者忽然提出不同意见,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莫里斯不以为然地哈哈一笑,诙谐地回应道:“两周前还有杂志说我受到皇室邀请,和皇后殿下共进晚餐,事实上我那天正在家里啃面包。” 现场所有人都被他逗乐了,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李喵伟发觉自己站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已经有人在偷偷打量他了,便连忙拉着迪迪走到通往花园的走廊里等着,来都来了,干脆跟莫里斯道个谢再走,人家也是因为他才出了那么多事。 迪迪吮干净了一支雪糕,扔掉棍子,拿出手帕擦了擦,忽然想起点什么,又伸手进兜里掏出一张卡,在李喵伟面前炫了炫,得意地说:“少爷,夏尔迪管家给我发工资了,还不少哦,这下我们又有钱了,你要是想去看安朵拉的眼泪,我请您去啦,只是这样一来,下个月又要过得紧巴巴了。” “不去!就算你请我去看,我也看不明白,还浪费钱。” 李喵伟颇受打击,上次欠迪迪一千多卢索还没还人家呢,难道真靠一个孩子来养。 “这倒是。”迪迪认同地点点头,“一张五等座位票眼下黑市已炒到一千卢索了,不是我们现在能消费得起的。” 李喵伟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厉害!他对莫里斯忽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有能力的男人总是令人佩服。 “少爷,为什么我觉得自从您嫁给公爵大人以后,咱们就更穷了呢?以前老爷虽说小气,好歹每个月还会给您几个零花钱,现在大人一个子儿也不拿出来,真是太抠门了!” “那个……迪迪,俗话说靠人不如靠己,咱俩有手有脚,白吃白住不算,这次就连住院费都是大人掏的,不能再提更过分的要求了,你看人家欧文先生,也没比我们大几岁,已经很成功了。” 迪迪嗯了一声,他是少爷说啥就是啥,“少爷,您还想着找工作哦,等您找到了,迪迪帮你忙,两条人鱼的力量总比一条要大!” “好小子,真没白疼你。”李喵伟抱着迪迪的脑袋一阵搓揉。 “啊啊啊~我的发型!” 主仆俩闹腾了几分钟,那边记者群还没离开,李喵伟无事可干,就把走廊橱窗里的张贴物挨个看了一遍,有新药的广告,也有一些医疗卫生小常识,角落里一张A4纸大的招聘启事引起了他的兴趣。 是安卡德市一家公办养老院想要招募几名护理人员,有医院工作经验者为最佳。护理人员包括两类,一类是贴身照顾老人的,像是为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洗澡、擦身、喂饭、清理大小便,都是比较繁重的体力活,只录用莫坦人。而另一类要求就比较宽松,没有限定人种和年龄,只提出应聘者必须要有耐心,有爱心,善于和老人们沟通,为他们疏导解决一些心理上的困扰,工作相对轻松些,但工资也开得不高。 “迪迪,快去问护士先生借纸和笔来,我把地址和电话记下来。” “少爷,您想找这份工作啊?”迪迪也凑在旁边研究了半天,“我觉得恐怕不适合您。” “为什么?”李喵伟没法说他以前也做过几个月护工。 “少爷,您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我去都比您去合适啊,那里的老人很多都是有重病的,身上又臭又脏,脑子也不太清楚,您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说不定您刚进去就逃出来了。”迪迪实事求是道。 “没事的,我又不去贴身照顾他们,只是陪他们聊聊天,这有什么难的?” “那好吧,等您去了您就知道了,您还要想想公爵大人会不会同意。”迪迪没辙,嘀嘀咕咕去拿纸笔了。 李喵伟一想到公爵,不禁有些泄气,是啊,堂堂一个大贵族,怎么会同意自己老婆去干这种工作。 李喵伟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招聘启事上的要点抄了下来,行不行总要试试。 “少爷,快点!欧文先生那边的人群散了,趁现在正好过去看看!”迪迪催促道。 “哦,哦,好。” 李喵伟赶紧还了笔,过去时,一个助理模样的高个年轻人正准备关上病房门,看见主仆俩,他并不觉得诧异,贵族中也有大批欧文先生的仰慕者,这一点不稀奇。 那人伸手一挡,说道:“对不起,先生,欧文先生现在不适合接待外客,还是请您离开吧。” “这样啊,那麻烦请你转告他,我下次再来看他,哦,对了,我叫佐伊艾维斯。” “行行,没问题,我会转告他。”男人草草应付道。 “罗宾,请艾维斯先生进来。”房中传来莫里斯的声音。 罗宾愣了一下,知道自己判断错误,连忙放李喵伟和迪迪进去,态度也殷勤了许多。 莫里斯靠坐在床上,肩膀上绑着厚重的绷带,尽管之前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谈笑风生的轻松姿态,这会儿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精神也不大好,看见李喵伟时,他眼睛亮了亮,露出一丝欣喜。 “佐伊,你来啦,快请坐,罗宾,给客人倒茶!” 迪迪没想到自家少爷跟莫里斯欧文是认识的,他两边看了看,很乖巧地没有说话。 “不用麻烦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啊呀!不好意思,我就这么空手上门了。”李喵伟这才想起来自己连个慰问品都没带。 “只要你能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莫里斯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过于直接了,又转口问道:“公爵大人呢,没有陪着你吗?” “他啊……有点事吧。”李喵伟手指转了转,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你肩膀严不严重,听说克莱尔逃走时还往你胸口上开了一枪,这次的事真是万分抱歉,全是我的错。” 公爵大人踢碎了莫里斯的肩骨,人家表面客套,心里肯定有怨气,因此李喵伟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他这幅表情落在莫里斯眼里,却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莫里斯连笑容都加深了几分,回答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再说,我也不觉得这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那两条小人鱼很可能已经出事了,你和其他人鱼比起来,非常了不起!” 李喵伟被莫里斯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得意,听听,听听,人家莫里斯多有教养,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说出来的话就是比某些人中听,真该拉那个臭脾气的家伙过来学一学。 “佐伊,你腿上的伤好点了吗?”莫里斯关心道。 “我那是小伤,不用担心,水疗了几次,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正说着话,李喵伟注意到莫里斯枕头边放着一份报纸,看上去竟十分眼熟,他走过去张了张,果然是那份挖挖挖自由日报。 “啊!你也看过那篇报道啦,那上面写得太夸张了,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莫里斯盯着他看了一眼,正色道:“这篇报告写得很好,就算是新闻,在宣传正面事例时也可以带上点修饰手法,这样才能感动更多的人,起到积极推动作用,才能真正体现一篇新闻的价值所在,我已经决定把这份报纸留作纪念了。” “真的?”李喵伟一高兴,“实话告诉你,我也把它剪下来收藏了。” “哈哈,看来我们想法一致啊!” 两人相视一笑,莫里斯忽然朝他指了指,问道:“佐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什么?”李喵伟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抄写招聘启事的小纸条,他支吾了一阵说:“哦,这个啊,整天在家里闲着也挺无聊的,我就想着是不是出去找份工作来做,算是为了解闷吧。” 莫里斯挑了下眉毛,好奇地问:“哦?找到了吗?”说着,他伸手过来抽纸条,李喵伟来不及阻止,已经被抽走了。 “月亮湖养老院,护理员?佐伊,这份工作可不太适合你。”莫里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你也这么认为吗?我只是想去看看,人家不一定就录用我。”李喵伟讪讪道。 莫里斯笑了笑,说:“其实你要找工作,我就可以为你解决,我打算在安卡德市新开一家舞蹈学校,正好要招聘助理,工作挺轻松的,时间上也比较灵活机动,你看怎么样?” 罗宾在旁边欲言又止,莫里斯瞥了他一眼,年轻人不说话了。 “这样啊……助理这份工作也许不太适合我。”李喵伟犹犹豫豫,有些意动,但也知道答应下来不太可能,首先公爵那一关就过不了,那男人最近不讲理得厉害,一提到莫里斯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可人家这么客气,直接拒绝显得很没礼貌。 “这样吧,佐伊,我把我们剧团的地址和电话抄给你,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意向,下周就直接过来面试,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打电话来问,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特殊照顾的,跟其他人一视同仁。”莫里斯找出笔,在纸条下方加上一段讯息,又塞回到李喵伟手里。 “谢谢你!” 李喵伟松了口气,这么处理双方都不会尴尬,只要自己不去面试就行了,莫里斯这人果然很懂得人情世故。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李喵伟看了看墙上的钟,想着是不是该告辞了,这时,病房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大概是医生查房,我去开下门。”罗宾关照了一声,向门口走去。 第三十四章 “莫里斯,既然是医生来查房,那我们就走了,不影响你休息。”李喵伟顺势提出告辞。 莫里斯急忙坐起身,不等他回应,门口传来罗宾的问话声:“你是谁,请问有事吗?” 莫里斯打住要说的话,侧耳听了听,他坐在床头看不到外间,李喵伟便往外走了两步,向门口望去,来人比罗宾还高出一点,正好也伸着脖子试图看清屋里。 “你看什么?” 罗宾语带不满,胸口往前顶了一下,意图阻隔来人的视线,可那人动作显然比罗宾更为灵活,只是一个侧身,就轻松避开了正面的撞击,跟着右脚一跨,已瞅准空子,强行闯了进来。 “大人?” 罗宾火冒三丈,反手想要再抓,听到李喵伟这么一叫,扣紧的五指定格在了半空中。 来人轻蔑地斜了罗宾一眼,显然没把他的攻击放在眼里。 “您,您怎么也过来了?” 进屋的高个子男人不是公爵又会是谁,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向自己走来,李喵伟毫无道理地开始紧张起来,这人属狗的吗?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闻着味儿找过来,他猛然发觉自己的心态很不对头,擦!我心虚个鬼啊,我行得正坐得端,啥出格的事也没做,我怕他个毛! 想到这里李喵伟挺了挺胸脯,让自己表现得更理直气壮一些,迪迪低下头,偷偷抹了一把汗,少爷难道不知道,就他那个小身板,做这个动作怎么看都有股子外强中干的味道。 公爵越走越近,这短短两三秒钟在李喵伟眼里,无限拉长,俩人体型过于悬殊,李喵伟壮了半天的胆,在公爵向他慢慢伸出手时,瞬间就溃散了,他忍不住缩起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尼玛,太没品了,怎么可以在外人面前家暴啊混蛋! “喂!你要干什么?”莫里斯急叫一声,掀被下床。 这时,公爵大人忽然露出个含情脉脉的笑容,原本有些锐利的双眸眨眼间几乎能滴出水来,他宠溺地抚了抚李喵伟的发顶,佯装生气的样子嗔怪道:“亲爱的,怎么自己说的话自己反倒忘了,不是你让我过一个小时就来接你的吗?你提要求我哪敢不从。” “啊……”李喵伟傻兮兮地发了一个单音,他真想跟孙悟空一样大喝一声,何方来的妖怪! 莫里斯下床的动作一下顿住了,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布兰奇往旁边斜了一眼,又再接再厉在妻子鼻头上轻点了一下,亲昵地说:“走吧,亲爱的,对了,待会儿你会看到一个惊喜。” 说着,他弯下腰,装作耳语的样子低声道:“昨晚你不是嫌那张床太小了吗,两个人睡……呵呵,确实不太方便,我刚才让人换了一张大床来,相信今晚一定会令你满意的。” 李喵伟刚刚躺下去的汗毛又迎风直立起来,老天爷,来个雷吧,要不劈死他,要不劈死我,公爵大人一定是耗子药吃多了。 布兰奇由始至终就没有理睬过屋子里的其他人,好像他们都不存在似的,他边说边推着李喵伟往门外走。 “佐伊。”莫里斯叫了一声。 李喵伟回过头。 “谢谢你特意来看我,我很高兴。”男子微笑道,“另外……”莫里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李喵伟想,他大概指的是介绍工作的事,于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布兰奇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他极力控制着,才没有把手掐到老婆脖子上,这条招蜂引蝶的臭咸鱼,他才去和沃克副院长谈上几句,出来就找不到人了,要不是那群记者离开时的动静太大,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不过,布兰奇也不傻,他再憋屈,也不能让莫里斯看了笑话,他轻轻推了李喵伟一把,柔声道:“乖啦,去门口等我,我和这位先生讲两句话。” “哦,好。”这时候,李喵伟绝对不敢说一个不字,很听话地带着迪迪站到了门口。 布兰奇往床边踱近两步,盯着莫里斯勾了勾嘴角,说:“我刚才在医院门口见到一大堆记者,你好像很喜欢招摇,怎么?就不怕克莱尔再摸回来一枪崩了你?” 莫里斯回视他一眼,淡淡道:“不劳公爵大人您费心,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 “你明白就好,看在你帮过佐伊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声,为人低调点,赚得多也得有命花才行,听说你拒绝向警方寻求保护。” 莫里斯笑了笑说:“我不觉得克莱尔有必须干掉我的理由,他打我那一枪也只是顺便而已,况且,警局已发布了全球通缉令,您私底下说不定也在找他,如果我是他,早就逃离安卡德市了,又怎么会来找我这个小人物的麻烦呢?” 布兰奇与他目光对视了片刻,沉声道:“但愿你说的是真话。” 莫里斯懒洋洋地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说:“大人,您还有什么事吗?我有点困了。” 布兰奇转身就走,看到站在一边的罗宾时,他不屑地哼了哼,嘲讽道:“欧文,你如果实在请不到好的保镖,我倒是不介意给你介绍一两个,这人,啧啧,实在不咋样。” 罗宾咬了咬牙,忍住没吭声。 李喵伟和迪迪站在门口竖起耳朵偷听,主仆俩不时互看一眼,谁都不敢说话。突然,李喵伟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种被人关注的感觉,他朝走廊另一端望去,一等病区很安静,只有两位病人在来回溜达,还有一名医生在交代护士工作,除此之外,一个中年人趴在护士台前貌似在咨询什么事,见他望过来,那人拉了拉帽檐,低头离开了。 “在看什么?”公爵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背后。 “没看什么。” “那还不走!”男人浑身散发着冷气,绕过他,朝外走去。 “哦。”李喵伟赶紧跟上。 罗宾把门关上,回到屋内。 “先生,那条人鱼似乎不好招惹,很可能会引来什么麻烦,我看还是算了吧。” 莫里斯眼神阴郁地瞪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做什么事还需要你来同意吗?” 罗宾心里一颤,不敢再说下去了。 布兰奇故意走得很慢,等着身后那条人鱼追上来跟他说句软话,结果人家比他还沉默是金,布兰奇窝了一肚子气,又走了十几米,还是没人搭理他,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李喵伟没留神,一头撞在了他背上。 “怎么停下了?”他摸了摸自己被撞疼的额头。 “你就没别的话好对我说?” “说什么?” 布兰奇气结,“是不是我不来,你就想赖着不走了。” “怎么会,我还要回去吃晚饭呢。”李喵伟装傻充愣道。 布兰奇登时被击倒了,原来自己还比不过一顿晚餐,他气愤地低吼道:“今天晚上罚你不许吃晚饭!” “怎么可以这样!”李喵伟跳起来,见旁边有人看他,连忙收敛了一下表情,龇牙咧嘴地冲人笑笑,又回头小声道:“大人,您最近很反常唉。” 布兰奇有点心虚,嘴硬道:“我哪里反常了?” “就跟青春期没发育好似的。”李喵伟鄙夷地撇了撇嘴,指着中央医院的综合大楼,建议道:“您是不是该进去检查一下,检查那个……那个……”他拍了拍脑袋,说:“对了,检查一下激素指标!” 布兰奇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恼羞成怒,他恶狠狠地反驳道:“你才反常呢!我看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收拾你,等回去我就用铁链把你锁起来,看你还能不能到处乱跑!” 李喵伟一愣,对啊,他以前好像从来不敢跟公爵大人顶嘴的,怎么现在有种顶上瘾的感觉,他呆呆地往前走了几步,慢慢追溯自己这种变化的根源。 布兰奇见他不说话了,意识到刚才把话说重了,他又追上几步弥补道:“你要是答应我下次去哪儿跟我事先说一声,我就不把你锁起来。” 李喵伟幽怨地瞥了公爵一眼,心想,是不是自己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本质,所以才敢日渐嚣张呢? 布兰奇最受不了老婆这幅表情,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往两边看看,小声妥协道:“好了好了,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怎么那么小气,哪可能不让你吃晚饭,喂,说句话吧!” “哦。”李喵伟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布兰奇真心郁闷,明明错不在他,搞到最后还得他低三下四地说软话,真是没天理了。 他不自在地转开话题问道:“你手里捏的什么呀?”刚才就见佐伊紧紧地攥着这张纸,只是因为生气,没想起来要问。 “这个啊……”李喵伟犹豫了一下,纸条已被抽走了,靠!怎么一个个都喜欢自说自话。 “月亮湖养老院,护理员,这什么意思?”布兰奇狐疑地问。 “那个……就是……其实……好吧,其实是我想去应聘这份工作!”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李喵伟干脆一口气把话讲清楚。 “什么?就你这样的还想去做这份工作,哈哈,你以为护理员是玩啊!”布兰奇嗤笑了一声。 李喵伟见公爵鄙视的是自己,而不是工作本身,就觉得有希望,他正欲再软磨硬泡一番,公爵又接着问道:“下面这地址和电话是哪里的?”两种笔迹,上面两行字写得跟八爪鱼有的一拼,下面两行字秀劲有力,明显出自两个人之手。 “哦,那是莫里斯他们剧团的地址和电话,他说他打算在安卡德市新开一家舞蹈学校,想对外招聘助理,问我有没有兴趣,您放心,我不会……” “开什么玩笑!”这下轮到布兰奇跳脚了,他几下就把纸条撕了个粉碎,骂道:“我老婆还需要他来介绍工作,我宁可让你去做养老院护理员,也不会答应你去做他的什么狗屁助理,那小子明摆着不安好心,刚才就该打断他另一条胳膊!” 李喵伟眼睛一亮,抓住公爵的手问:“大人,您同意啦,太好了!” “同意……”第一次被佐伊主动抓手,布兰奇有点迷糊,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同意什么?” “当然是同意我去月亮湖养老院做护理员。”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您怎么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李喵伟松开手,控诉道,真是白高兴一场。 看见那双宛若星辰的大眼睛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布兰奇心脏蓦地抽了一下,他不自觉地又放软声音让步道:“你如果真想找工作,我完全可以在公司里给你安插一个岗位,工作轻松,薪水又多,岂不是更好?” 李喵伟睨他一眼,问:“什么工作?” “这个……”布兰奇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什么工作适合佐伊去做,便道:“就是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整理旧档案,你要觉得累了,随时可以回家休息,有兴趣了,就来上班。”换言之,那就是一份白领薪水的活。 李喵伟塌下肩,兴致怏怏地挥了挥手,往前走去。 布兰奇紧跟上去,好奇地问:“佐伊,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工作呢?你要真的缺钱,求求我,说不定我就会给你,你一没工作经验,二么……体力也不足,找工作可能有点困难。”二也没有能力,但这话布兰奇不愿说出来。 “大人,我自从来到这里,就感觉自己更像一个废物了,什么都不懂,也没有兄弟朋友,除了迪迪和埃德森大叔,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说一个人活在世上,就这么光吃等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我去找工作,无论做好做坏,图的就是一个奔头,人这一辈子还能为了啥?”李喵伟幽幽道。 他说的这里是指莫坦星球,但公爵显然误会了,以为他指的是公爵府,布兰奇心里微微一疼,不知道当初默认艾维斯男爵的决定是对还是错,让一条这么小的人鱼不情愿地嫁给自己,公爵府上上下下,包括他本人,还让小家伙感到不快活了,他忽然觉得非常愧疚。 布兰奇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要真想应聘那份工作,就去试试吧,如果不行,再来跟我说。” “真的?” 布兰奇点点头,又摸了摸他头发,表示安慰。 “迪迪!迪迪?你躲那么远干什么?快走,咱们回去吃饭了,饿死我了,不知道今天埃德森大叔给做啥好吃的了。”住在医院里的每顿饭,夏尔迪管家都会亲自送来。 “哦,来了来了!”迪迪跑快两步,越过公爵大人,心想,我才不想被你们的口水喷到呢。 布兰奇原地愣了老半天,觉得自己刚刚才萌生出的那点愧疚绝对是种错觉。